《他怀念的》 第 1 章 周光彦凌晨两点回的大学城。 他在这边有房子,确切来说,这房子是沈令仪的。 几年前他们还没在一起那会儿,这套位于京州传媒大学附近的两百平复式楼,便被作为礼物赠予沈令仪。 主卧里黑漆漆,没动静,周光彦以为沈令仪睡了,没开灯,借着手机亮光走向浴室。 沈令仪睁开眼,扭头看见浴室门口透出的光,发了一会儿愣,等里面吹风机声音停了,才又把眼睛闭上。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男人却没上床,沈令仪等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阳台上多了个清瘦颀长的背影。 她没再装睡,坐起来,后背靠在床头,屈膝抱着腿,低头沉默。 周光彦抽完一支烟才准备睡,挪开推拉门,见沈令仪一动不动坐在床上,愣住:“醒了啊?” 沈令仪没接话茬,抬头望过去,面无表情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目光浮了一层霜,落在他英俊冷冽的脸上。 在一起快四个年头,以过往经验来看,周光彦知道,沈令仪这是生气了。 这姑娘生气一般有三种表现—— 要么毫不掩饰,怒气冲冲直接大耳瓜子扇过来; 要么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没关系,却连眼神都透着阴阳怪气; 要么不作不闹,冷静到几近冷漠。 周光彦最怕第三种。 沈令仪要是打他骂他,说话夹枪带棒讥讽他,无所谓,没什么是按着狠狠折腾一顿解决不了的,一顿不顶事儿,那就两顿。 可沈令仪要是不跟他作不跟他闹了,就代表她失望透顶了。 这种情况下,用强是不顶事儿的,哄也哄不好,只能干耗着,他不放手,她不能走,看谁耗得过谁。 以往都是周光彦赢,然而这次,周光彦心里没底,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他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摸沈令仪的头,故作轻松笑了笑:“睡吧,明早送你去台里。” 沈令仪大四,还有两个多月毕业,目前在京州电视台实习。 周光彦的意思是等她毕业直接去他公司,或者他名下任何企业,她不肯,非要自己去电视台做主持。 原本周光彦是不让她出去上班的,为这事俩人闹过不止一次。这几年很多时候都是沈令仪妥协,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坚决不让步。 闹得久了周光彦也烦,拿她没招,只得由她去。 沈令仪就这么抱着腿,直愣愣盯着周光彦,不说话。 周光彦隐约猜到她想说什么,她不说,他也不提,无视她沉默的怒意,上床躺在她身旁,关上灯,望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陷入沉思。 有些日子没来这边,也有些日子没见沈令仪,周光彦才发现,她瘦了一圈。 周光彦闭眼回想方才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巴掌大的脸蛋儿,白白净净,水汪汪的鹿眼下有层淡淡的黑色阴影。 看来这几天没睡好,周光彦想。 他翻过身,一条胳膊搭在她纤细柔软的腰上:“睡吧。” 沈令仪把他胳膊挪开。 他又搭过来,沈令仪又挪,较量几个回合下来,周光彦耐心消磨殆尽,沉声压抑着怒火:“没完了是吧?” 沈令仪啪地按开吊灯,扭头冷冷看他。 “周光彦,你都要结婚了,就别上我这儿来了。” 沈令仪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清丽的面孔上,神情也平和得不像话。 唯独那双鹿眼,蒙着稀薄的水雾,水雾之下,是冷彻骨髓的冰川。 周光彦窜上来的火气被一盆冰水浇灭,那双深邃而漂亮的眸子里丁点怒火也不见。 他低头,回避沈令仪氲着水汽的冰冷目光,淡淡开口:“结婚还早着呢,你急什么?” 沈令仪扯了扯唇角,轻笑:“都要订婚了,结婚不也快了么?” 周光彦垂头左右看了看,就是没有抬眼看她:“订婚也还早。” 沈令仪抱着胳膊,冷笑着微微摇头,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这天晚上周光彦没走,沈令仪也没跟他闹,两个人各怀心思躺在床上,谁都不说话,谁都睡不着。 周光彦想打个电话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 骂谁都不顶用。 这婚早晚得订,订了早晚得结。 新娘不是沈令仪——当初两个人在一起前就说好,不奔结果,时候到了,好聚好散。 眼下他和沈令仪最大的分歧就在于“时候”到底“到没到”。 他觉得不到结婚那天,都不算到了“时候”,都不该放沈令仪走。 然而沈令仪从知道周家在给周光彦筹划订婚那一刻起,就已经铁了心要走。 周光彦心里清楚,两个人处这么些年,沈令仪想跟他分开的心思就没断过。 打一开始,沈令仪就不是心甘情愿跟他。 那会儿沈令仪刚十八,在二十八岁的周光彦眼里,就一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 在认识沈令仪之前,周光彦从来不跟小姑娘处对象。 圈子里很多男人专挑小姑娘下手,他们喜欢纯的,嫩的,甜的。 周光彦不,他喜欢成熟的,美艳的,好打发的。 小姑娘纯是纯,但大多喜欢谈感情,为了小情小爱作天作地,折腾个没完。 比起涉世未深的清纯女孩,他更喜欢早已熟悉情场规则,目的明确的性感捞女。 女孩需要他来哄,捞女不一样,捞女为了那点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哄他。 沈令仪是个例外。 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个例外。 起初周光彦就没把沈令仪当回事儿。 他对她动心,是因为她跟其他漂亮小姑娘不一样——她太漂亮了。 漂亮得一骑绝尘。 这种不带攻击性的漂亮,是很招人喜欢的。 十八岁的沈令仪白纸一般,不了解男人,没谈过恋爱,也没心思谈恋爱。 周光彦第一次见她,她在没心没肺傻乐。 第二次见她,她不乐了,眼尾红红的,眼皮肿着,听说她母亲去世了。 周光彦默默看她许久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头一次认认真真看一个姑娘哭,而且是偷看。 他也发现,沈令仪这姑娘,笑也好看,哭也好看,总而言之,怎么样都好看。 天之骄子周光彦,就是在这时,对这姑娘起了心思。 在他有过的女人中,沈令仪不是最美的,甚至不是最让他有原始冲动的,但却是最让他只想占为己有的。 他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渣男,其实比他渣的大有人在,比他狠的却鲜有听闻。 周光彦对女人从不动真情。 他不会深爱谁,更不会疼惜谁,通常都是他甩别人,难得一次被人甩,顶多郁闷几天,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他对沈令仪有着某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然而想占有,并不代表会重视。 起初他不把沈令仪当回事儿,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用钱拿不下的女人。 渐渐的,周光彦开始觉得,沈令仪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为了刷新他的认知。 往这姑娘身上砸钱,效果微乎其微。 钱在她这儿不好使,不过周光彦发现,吓唬好使。 这姑娘漂亮归漂亮,脑袋不算灵光,吓一吓,哪怕心不甘情不愿,她也怂了,到底还是跟了他。 这一跟,就是三年半。 周光彦知道,现在她不想跟了。 他也知道,吓唬这招,对她已经不好使了。 这些年俩人处下来,沈令仪对他有没有爱,有几分爱,周光彦不清楚。 但他清楚,她对他的恨,是永远不可能淡去的。 尽管在一起之前,他们就谈妥了——他不会娶她进门,而她也不稀罕跟他结婚。 表面上谈妥,不代表内心里甘愿。 十八岁到二十一岁的青春搭在周光彦这儿,到头来没有想走就走的自由,也没有正大光明的名分,沈令仪不甘心。 周光彦下个月订婚这事儿,之前捂得很严,除了周家人和女方,外人一概不知。 沈令仪和别人一样,是在微博热搜上得知。 周光彦向来低调,周家人也不爱张扬,沈令仪脑袋再不灵光,也猜得出这条热搜是谁买的。 沈令仪猜得出,周光彦自然心里也明了。 翻来覆去气了大半夜,他终于在清晨六点拨通那个号码,一顿骂,骂完挂断电话,那边打过来,他就不再接了。 沈令仪躺在床上,听见他在浴室里这通骂,丝毫不觉得舒坦。 周光彦对未婚妻的这通骂,像是做戏给她看的。 像是在给她出气。 太可笑了,沈令仪想。 戏做得再足,也免不了曲终人散这一天。 到了来他坐拥娇妻,她孤单离场。 所以他费劲心力演这场戏干嘛? 其实周光彦没有做戏,他是真的气。 他们之间,结局早已注定,可他总想着瞒一天是一天,不到最后一天,他不想放手。 周光彦骂完从浴室出来,见沈令仪坐在床边,阴沉的脸上瞬间挂起笑:“起了啊?那走吧,出去吃早餐,吃完送你去台里。” 沈令仪一晚上没睡,他装作不知道。 沈令仪不看他,也不说话,绕过他去洗漱,梳了个利索的高马尾,换衣服下楼。 出门前周光彦手机震动起来。 他以为是未婚妻打的,沈令仪也这么以为。 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断,弯腰给沈令仪拿鞋,沈令仪没领这份情,自己从鞋柜里找出另一双来穿。 手机又开始震。 周光彦打算拉黑这个号,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愣了愣,接通电话,沉着脸听了一会儿,回了句“知道了”。 他转脸看向沈令仪:“公司有急事儿,我得赶过去处理,送不了你了。” 沈令仪还是不看他,低头站在门口,等他先走。 他出了门按了电梯,又回过头来:“早餐一定得吃,不许减肥,都快瘦脱相了。” 沈令仪站在玄关,始终低着头,他看不见她脸上那丝冷淡的,嘲讽的笑。 “周光彦。”她抬起头,望向等电梯的那个人。 “啊?”那个人也看过来,眼巴巴凝视她,盼着她说点什么。 骂他一顿,甚至打他一顿,也好。 但沈令仪只默默看他,嘴唇微张,像是有话,却又什么也不说。 “怎么了?”电梯停下来,门打开,周光彦没往里进,一直盯着她。 她摇摇头,忽然笑了。 周光彦懂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没有什么想说的,他俩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又按开电梯,走进去,门缓缓合上。 沈令仪蹲下来系鞋带。 周光彦给她拿的是双坡跟鞋,她自己拿了双运动鞋。 以前爱美,喜欢穿带跟的鞋,现在不行了,医生建议她穿平底的。 沈令仪站起来,看看脚下的运动鞋,又看看自己肚子,蓦地脱掉运动鞋,把脚塞进那双坡跟鞋里。 反正这孩子她也不会要,听医生的干嘛。 插入书签 第 2 章 沈令仪跟台里带她的老师打电话请病假,她平时工作认真努力,老师没为难她,准了一天假,周末的加班任务也给她取消了。 今天周五,加上周末总共三天,做完手术能稍微缓缓,沈令仪心里盘算。 她原本没打算今天手术。 这孩子不能留,她是知道的,早晚都要打,然而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总归令人害怕。 她拖了些日子,又打算再拖一阵。 得知周光彦准备订婚,她一天也拖不下去了。 在这之前,有那么一刻,沈令仪想过生下孩子。 不是为了周光彦,是为她自己。 父母双亡,她在这世上的至亲,只有一个长她七岁的姐姐。多了个孩子,就多了一个至亲,多一份活着的牵挂。 可牵挂也是羁绊,真要生下孩子,她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法和周光彦断干净。 就像姐姐和姐夫,明明离了婚,又因为孩子藕断丝连。 更何况以沈令仪对自己的了解,她很清楚,自己是没法养好这个孩子的。 离开周光彦,她什么也不要。这就意味着,必须放弃这些年周光彦给她的奢侈如在云端的生活。 沈令仪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所以从不对这种生活抱有丝毫不该有的贪念。 她能不能独立好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再养个孩子,后果难以设想。 作为母亲,养不好自己的孩子,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或许将孩子交给父亲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真要把孩子给周光彦,她舍得吗?甘心吗?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吗? 沈令仪不是个聪明女人。跟了周光彦的这几年,她时常懊恼自己很多事情拎不清,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多数时候,都在跟着周光彦的步伐走。 这些年她没少作没少闹,吵得厉害时,两人把家里东西摔个稀烂,谁也不让谁,最后周光彦损失了名贵古董,她伤透了心眼睛哭得老肿。 周光彦说过,他们俩在一起,图的就是及时行乐。 这么些年下来,俩人倒像怨偶似的,分又分不开,乐又乐不起来。 旁人看周光彦忍她让她,总调侃说周公子算是栽她手里了。 每回周光彦听人这么说,也不反驳,笑笑不说话,旁人当他默认。 沈令仪见他那副甘愿认栽的样儿,心下只剩一片凄凉。 谁都知道,周光彦容她这样作闹,是因为给不了她名分。 给不了名分,自知亏欠于她,便由着她使性子。 从古至今,这种关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不是稀罕事。 沈令仪打了个网约车去医院。 周光彦送过她两辆车,一辆白色保时捷,一辆粉色法拉利,她嫌太高调,很少开。 保时捷是刚在一起时送的,周光彦怕她不喜欢,问她想不想换更好的,他以为她不高兴,是因为车不够好。 他不知道,十八岁的沈令仪不高兴,是因为心知肚明,跟了他以后,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 一宿没睡,又开一上午会,周光彦疲惫地陷进办公室沙发,闭目休息片刻,心里不得安宁,掏出手机给沈令仪发了条微信。 等很久不见她回,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心脏莫名不适,周光彦闭上眼缓了缓,好受些了,又拨下沈令仪电话,那边还是没接。 他脾气躁,手机往桌上一摔,倒沙发上翻身睡去。 极度困倦使他很快进入睡眠。 周光彦睡觉几乎不做梦,即便做梦,清醒后多半也忘了。 但这天中午,他喊着沈令仪的名字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迷茫而惊恐地看向四处,直到确定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飞快的心跳才平缓下来。 他第三次打给沈令仪。 第四次。 第五次…… 他有些慌,忍不住往坏了想,又觉得自己没事找事,因为一场虚幻的梦,就怕成这样。 梦里沈令仪躺在手术室,血染满床,惨白一张脸,两只空洞的眼缓缓闭上。 他拼命喊拼命喊,但那双眼睛就这么闭着,好像再也睁不开了。 周光彦握着手机那只手,掌心泛潮。他忽然觉得可笑,人生头一次这么紧张,竟然是因为一场梦。 沈令仪不接电话,他又打给宋临——沈令仪姐夫,也是他从小到大最铁的哥们儿。 不出意外,挨了宋临一顿骂。 周光彦和宋临是铁瓷,打从宋临知道他跟沈令仪在一起后,宋临就没少骂他。 任凭他和他老婆——沈令仪亲姐怎么反对怎么骂,周光彦照样没心没肺把沈令仪拴自己身边。 “跟她住一块儿的人是你,上我这找什么人?”宋临忙里抽闲骂完周光彦,没好气问道。 “我挺久没去她那儿了,昨晚回去,她没给我好脸。现在电话打不通,估计还在闹脾气,你跟你媳妇儿帮我劝劝吧,甭管怎么说,让她先接我电话。”周光彦点了一根烟,皱着眉吞云吐雾。 宋临听完,气得发笑:“拉倒吧你,都他妈快结婚了,就别嚯嚯沈令仪了。搁你这耗了快四年,还不许人家早断早清净?” 周光彦沉脸反驳道:“订婚都没办,结婚早着呢。” “订婚就不伤人?昨天她姐让我看热搜,我就想骂你来着,公司有事儿工给耽误了。周光彦,你不要脸人姑娘还要脸,你真那么在乎沈令仪,就趁早放过她。” “滚几把蛋,我俩当初说好,我什么时候结婚,我俩什么时候散。这不还没结婚吗?订婚也得等一阵儿,怎么这点功夫都等不了?还有,宋临,你别跟我这儿五十步笑百步,让我放过沈令仪,你放过她姐了?谁他妈舔着个脸对她姐死缠烂打,我不是东西,你好哪去?” “嗯,我对她姐死缠烂打,我不是东西。我宋临再不是个东西,不也把她姐娶回来了?” 宋临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他太太沈小楼怒气冲冲的骂声:“令仪还年轻,她跟你那会儿才十八,现在二十二都没满,她不像你,也不像你未婚妻,你俩婚前各玩各的,到日子把婚一结,抱团过日子去,令仪跟你俩能一样?周光彦,你做个人吧,别再纠缠她了!” 周光彦闭眼揉眉心,耐着性子听沈小楼骂完。 沈令仪父母双亡,在京州跟唯一的姐姐沈小楼相依为命。沈小楼自然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因为这事,沈令仪没少挨姐姐骂。 沈小楼不光骂沈令仪,也骂周光彦,他俩挨骂时,谁都不反驳。 沈令仪每次从姐姐家回来,眼睛总是红的,周光彦看着心疼,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抽空多陪陪她。 这阵工作太忙,家里也一堆事,周光彦很少去沈令仪那,他估摸着,沈令仪又挨姐姐骂了,他安慰陪伴没到位,再加上看见那个订婚热搜,才让她铁了心只想早点跟他断干净。 周光彦沉默好一会儿,语气里有几分歉意:“你要是联系上她,麻烦替我给她道个歉,告诉她,别躲着我,我想跟她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我们家令仪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离她远点儿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不等周光彦再开口,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秘书进来递文件,见周光彦脸色难看,以为他在为工作心忧,多嘴劝了一句:“周总,您和程小姐订婚后,城南那个项目,程老先生一定会出手帮您拿下的。” 周氏这些年由周光彦父亲掌管,百年世家底子丰厚,周父接手家族企业后,事业辉煌屡创新高。 周父年事已高,多年忙于工作透支身体,病痛折磨之下,处事也不如早前清醒明智,连着几次失策,让周氏陷入困境,资金链虽然未断,但公司交到周光彦手里时,已然有不少烂摊子。 一年前,周光彦从父亲手里接过董事长位置时,并不被人看好。 他生性乖张顽劣,平日里又是纨绔子弟作风,谁都以为他不过是个情场心狠手辣商界百无一用的二世祖。 没成想周光彦上任后雷厉风行整顿职场,凭着过人的才智和强硬的手段,短短一年,便将周氏从内忧外患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在秘书眼里,周光彦绝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这种狠人,不会因为所谓爱情而结婚,更不会被儿女情长拖累,他愿意娶程家千金,必定是因为和程氏联手能让利益最大化。 很快,秘书便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这句嘴。 周光彦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越发难看了。 他抬起眼,微微偏了偏头,沉着脸吐一口烟,冷冰冰望着秘书。 “王齐,你是不是觉着,不靠程家,我拿不下城南那块地?” 周光彦眯着眼打量面前一脸紧张的男人。 王奇自然没有这个意思,他深知周光彦手腕多狠多强,单靠自己也能搞定城南那项目,只不过若有程家相助,必定能轻松些。 王奇低下头,避开周光彦那双狠戾如狼的眼睛:“不是,抱歉,我的想法太过狭隘浅薄。” 周光彦笑了,眼里冷得没有温度:“那倒也不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光你是这个意思,别人也是这个意思。” 王奇抬头,见周光彦正把玩着那支价值不菲的万宝路钢笔,这次没有冒然开口,斟酌一番后,谨慎回应:“您向来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您的决策,也自有道理。” 周光彦挑眉,似笑非笑挥了下手,示意他走。 办公室静悄悄,周光彦背靠皮椅默默坐着,心里想的,全是这些年他和沈令仪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四月的京州气温适宜,因着心里那团烦闷火气,周光彦只觉浑身发热。 打开空调,他将温度调到最低,准备再睡会儿。 这次却睡不着了。明明累得要命,困得不想睁眼,可眼睛一闭,脑海又浮现沈令仪那张清纯秀丽,带着冰霜般哀怨的脸。 手机震动那一瞬,周光彦猛地从桌上拿起。 他以为沈令仪终于服软打过来,看清来电备注后,猛烈跳动的心又沉下,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接通。 那头传来姐姐周闻笙清冷的声音。 “光彦,你来一院一趟。” 周闻笙年长周光彦三岁,从小就对周光彦有血脉压制,揍起他来毫不手软。周光彦挨姐姐打从不还手,不是打不过,是懒得跟她较劲。 周闻笙语气冷硬,周光彦也回得冷硬:“没空。” 周闻笙沉默,似是叹了口气,声音软下几分:“来吧,真有事儿。” 周光彦看看表:“我下午也真有事儿。再说了,您找我能有什么事儿?让我视察市一院妇产科工作?不就是今早我把程予希骂一通,你得替她教训我呗。” 周闻笙:“不是这个,不骂你,你赶紧——” “拉倒吧,少忽悠我。”周光彦打断道,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他睡不着,困倦和疲惫的身体也已经麻木,仿佛只是一具躯壳,沉默又孤单地站在宽阔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这座繁华都市,灵魂无处安放。 他其实什么都有,但总觉得还少点儿什么。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秘书进来叫他开会。 平常周光彦不爱开会,他厌恶一切形式化又浪费时间的事情,会议不到非开不可,他都懒得进会议室。 上个月跨领域做了个项目,周光彦很看重,项目初期进展不算顺利,他意识到必须进行某些方向调整,今天才连开两场会。 下午的会刚开没一会儿,周光彦手机在桌上震起来。 通常他开会是不看手机的,谁打来都直接按掉,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心里盼着沈令仪来电话,所以手机一震,立刻冲正在发言的高管挥了下手,示意暂停。 拿起手机,周光彦再度失望。 来电备注:周闻笙。 他不耐烦地直接挂断,调成静音模式,屏幕冲下将手机扔回桌上,让发言人继续。 会议结束,周光彦昏昏沉沉回到办公室。墙上时钟指向四点,落地窗前铺满金色阳光。 周光彦没有拉窗帘,躺在沙发上,被明亮的阳光包裹。 一觉睡到晚上九点,阳光已经变成月光。 周光彦睁开眼,习惯性摸出手机,想看看沈令仪有没有来消息。 沈令仪没来消息,关于沈令仪的消息,倒是有一条。 周闻笙:【本来不想管你这些破事,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通知你一下,你那个小女朋友来我们一院了,我在人流手术室外看见她的。】 插入书签 第 3 章 周闻笙没有把话说透,但周光彦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周闻笙什么意思,明白沈令仪去市一院妇产科干嘛,也终于明白,沈令仪为什么执意要跟他分开。 他冲出办公室,在电梯里打电话给沈令仪,机械的女声告诉他,对方已经关机,打给周闻笙,那边也没接。 上车时周光彦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些年他有过的女人中,不是没有人怀过孕,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恐怖片。他这个人没有心,他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知。 等红灯时,周光彦点燃一根烟,定定望着前方,不动声色抽着。后面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他回过神,猛然惊觉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发呆那一会儿,他想起白天做的那场梦。 梦里沈令仪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流了好多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更不知道为什么虚幻的梦境竟会呼应现实。 兴许是冥冥之中的心电感应,周光彦想。 他来到沈令仪在大学城这边的住处,每间房都找了个遍,沈令仪跟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 打电话给她姐夫宋临,宋临没接。 周光彦回到客厅,疲惫地陷进沙发里,揉了揉眉心,拨通周闻笙号码。 这次她倒接得挺快。 “终于舍得花点时间联系我了?”周闻笙阴阳怪气怼过去。 周光彦自动忽略来自亲姐的嘲讽,冷着声问:“沈令仪怎么回事?” 周闻笙冷笑:“你女朋友去医院,你问我怎么回事?周光彦,你长点良心吧,别再嚯嚯小姑娘了行么?” “你确定她是去——”周光彦顿住,呼吸间心脏扯着疼,沉默片刻,换掉方才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你确定她是去手术?” 周闻笙:“也有可能是去看妇科——去人流手术室看妇科,周光彦,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周光彦不言语,闭了闭眼,眸光黯淡。 “小姑娘好像是一个人去的,她不认识我,我认出她了,留意了一下,没人陪她。听你这意思,她没告诉你吧?”周闻笙以前撞见过弟弟跟沈令仪在餐厅吃饭,也看过他手机屏保,对清纯漂亮的沈令仪印象很深。 他们这个圈子,美人遍地,但沈令仪的美依然令人心动,过目不忘。 在沈令仪之前,周光彦维持一段关系不会超过半年,也很少找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姑娘。 他跟沈令仪在一块儿,没什么人看好这段感情,毕竟小周爷谈恋爱,从不付出感情。 最不被人看好的一段,偏偏时间最长。 周闻笙曾经对沈令仪刮目相看,今天在医院见着她,又不免唏嘘,心下生出几分怜悯和惋惜。 沉默好一会儿,周光彦开口,嗓音沙哑:“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很多事情她不愿意跟我说。” 话里透着些许挫败感,周闻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她想了想,决定不多掺和这事,只淡淡嘱咐一句:“陪陪她吧。” 周光彦:“找不着人了,躲着我。” 周闻笙:“……” 周光彦挂断电话,给沈令仪打过去,回应他的依然是那个机械的女声。 他起身,离开这里,开车去往沈令仪姐姐家。 · 沈令仪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她被吓着了。 手术室里的女人刮宫手术出了意外,险些丧命,她在走廊听得揪心,没等念到她名字,她就跑了。 跑出去的路上沈令仪想,要是这孩子被她跑没了,那就怨不得她,要是没什么事儿,她改天再来手术。 今天实在是怕。 这孩子似乎很皮实,沈令仪跑了好一会儿都没事。 离开医院,她没回大学城那套房,更不敢去姐姐家,而是在校园林荫道边的长椅上,坐到深夜。 春天的树叶郁郁葱葱,繁茂地生长在参天大树上,白天,她看着阳光从这些树叶缝隙中筛落,在地面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夜晚,月光皎洁,重重树影微风中晃动,像一团粘稠的,化不开的黑色雾气,如同她深埋心底的郁结。 沈令仪漂亮,坐在林荫道边的长椅上,俨然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陆陆续续有男生过来搭讪,她只是冷淡地摇头,从不与他们多说。 快凌晨沈令仪才回去,手机没电了,打不了网约车,身上没带现金,也没法拦出租,只好步行。所幸周光彦买的那套房子离她学校不远,慢慢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客厅弥漫着烟味,水晶烟灰缸里也有烟头。周光彦来过,沈令仪想。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以前周光彦抽烟,烟味并不使她难受,然而这次却异常敏感,闻着烟味就犯恶心。 沈令仪捂着鼻子把烟头倒进垃圾桶,又将垃圾袋打结。 周光彦抽烟多少一般都是看心情,心情好不怎么抽,心情不好抽得很凶。 沈令仪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周光彦坐在会所包厢沙发中央,微微歪头,英俊绝美的面孔带着几分慵懒,抽着烟吞云吐雾打量她。 以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 那会儿沈令仪没觉得他和京州其他富二代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姐夫宋临跟周光彦一个圈子——这事后来她才知道。 那时候她只觉得,京州有钱人,尤其是有钱男人,都一个德性:傲慢,张狂,混不吝。比如她姐夫宋临。 沈令仪头一次去会所就遇见了周光彦。不过她没把他当回事,他除了在她进门后打量了她一眼,好像也压根没再关注过她。 来之前白星绮就说,这次这拨富二代里,有个特别帅的主儿,搁明星里都能甩小鲜肉十八条街那种。 沈令仪不信。她读播音主持,也认识一些学表演的朋友,什么俊男靓女没见过。 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好看的皮囊却大都类似。对于帅哥,沈令仪甚至有些脸盲。 白星绮确实没骗人,周光彦是真的很好看。然而好看归好看,沈令仪其实不太喜欢。 因为他帅得太凌冽。 包厢里灯光昏暗,变幻不明的光线落到这张俊朗的脸上,深邃眼眸却如同黑夜般望不穿看不透,神色中若有似无的狠戾,是最让沈令仪害怕的。 “周公子今年才二十八,未婚未育,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呢。”白星绮在沈令仪耳边感慨。 沈令仪扭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都二十八了,老男人一个。” 白星绮被逗乐,噗嗤笑出声来,引得旁人注目。 白星绮趁机表现,起身举杯,笑容爽朗又风情:“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走神了,我自罚一杯。刚才江先生点了个节目,让我们模仿韩国女主播,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表演——韩式天气预报思密达!” 白星绮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学着近来网络热度很高的韩国天气预报女主播,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以及随口胡诌的塑料韩语,惹得这群有钱人哈哈大笑。 她们来这儿,是为了赚钱。 从富二代手里赚钱,有很多赚法。 有人陪喝酒,有人陪打球,白星绮和沈令仪,什么也不陪,主打一个逗大家乐呵。 京州这拨富二代,找乐子的方式千奇百怪。 有时找表演系学生来表演,有时找音乐系学生来唱歌,有时找舞蹈系学生来跳舞……这活儿听着容易,实际上很考验心理素质。 他们不会让你正儿八经表演,而是让你表演泼妇骂街,悍妇捉奸; 他们不会让你唱《茉莉花》,而是让你唱《十八摸》; 他们更不会让你中规中矩跳舞,而是让你搂着个男人跳钢管舞…… 他们的节目数不胜数,每一出,都不会让你好过,但却能让他们乐乐呵呵。 这种自尊被狠狠践踏的活儿,依然有不少艺术生抢着干,因为他们给的钱实在太多。 表演唱歌跳舞,白星绮每样技能都会,但不多,毕竟专业是播音主持。她每次参加这种游戏,都是充当谐星角色,因为她总能把这群有钱人逗乐。 那年沈令仪母亲身体越发不行,早前治疗绝症花钱如流水,姐夫虽然财力雄厚,处处为她和母亲着想,可姐姐姐夫关系并不算好,沈令仪知道,姐姐在姐夫那受尽委屈。 姐妹两个父亲早逝,母亲体况堪忧,沈令仪想,自己早晚都要独立,总不能一直花着姐姐的钱,享受着姐夫的强大背景带来的优势,尽管才大一,她也得早点想办法自己搞钱。 沈令仪住四人寝,大家关系都挺好,她跟白星绮最投缘,最亲密。 她把赚钱的想法告诉白星绮,白星绮立马怂恿她来赚这伙富二代的钱。 起初沈令仪不肯,觉得这活儿不正规,这伙人也不靠谱,真要出什么事儿,她们吃亏受伤,哭都找不到坟头。 白星绮打包票让她放心,说她高三就开始接这活儿,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刚开始的确有些伤自尊,等拿到钱了就会觉得,什么自我,什么尊严,都是狗屁。 白星绮还说,以前他们都是给现金,只要逗得他们开心,大把大把票子往你手上塞,有次一个阔气主儿喝大了,什么也不让你干,就撒钱,好家伙,就跟天上下钱似的,她和表演班那几个捡钱捡到手软,回去梦里都在笑。 沈令仪还是犹豫。 碰巧当天白星绮又接到这活儿,生拉硬拽把她给带来了。 亲眼看着好闺蜜在一群没心没肺的二世祖面前扮傻逗乐,沈令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怕惹这些公子哥儿不高兴,连累白星绮赚不着钱。 沈令仪只能强颜欢笑。来之前白星绮嘱咐的话——他们笑了,你也得笑,笑得越大声越开心,气氛就越high,他们也就越大方。 沈令仪笑得前仰后合,泪都笑出来了。 后来出了会所,白星绮佯装埋怨:“全场就你笑得最夸张!让你笑,没让你笑成这样呀!看我丢脸,你丫特高兴是吧?” 沈令仪:“我扭秧歌的时候你不也快笑吐了?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她咧嘴笑起来,吸了吸鼻子,不让眼眶里的泪滚落。 白星绮见她眼里亮晶晶的,只当没看见,一手挽起她胳膊,一手伸出来拦出租车。 “一回生二回熟,沈同学,你这次的表演略显生涩,下次一定有所突破。”上车后,白星绮开着玩笑逗她乐。 沈令仪转过脸冲着窗外。 这晚她赚了十万,白星绮赚二十万。没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丢脸么?脸面又不能当饭吃。她要好好攒钱,以后像姐姐一样,自己开个店。 沈令仪抹掉眼角滑落的泪珠。 她把这笔钱存一部分,另一部分用来给母亲和姐姐买礼物,也给姐夫买了份礼表达感谢。他们问她钱从哪里来的,她说自己打工攒的。 姐姐不信。平时沈令仪姐夫给她零花钱,转账都是十位数起步,她从来不收,姐姐给的钱,她也只拿刚好够用的一部分。这次她送的礼物都是奢侈品,姐姐不信她靠勤工俭学就能赚这么多钱。 沈令仪不敢告诉姐姐实话,只说自己有空会去酒吧唱歌,那家酒吧很高档,给的报酬比市价多。 姐姐那阵子工作忙生活烦,没什么功夫管她,便也不再深究。 沈令仪第二次见到周光彦,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母亲收到她的礼物很高兴,精神状态比平常好很多,可没几天病情忽然恶化,走得突然。后来大家才反应过来,母亲那是回光返照。 母亲走后,姐姐跟姐夫的关系,比以往更加冷淡,听姐姐说,姐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沈令仪每天都在煎熬中渡过。母亲的逝去让她痛苦不堪,姐姐姐夫冷漠压抑的婚姻让她对爱情感到绝望。 她在消沉中渐渐悟出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没有什么是不会离开的,人终究只能靠自己。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沈令仪擦干眼泪,再次跟白星绮踏进会所。 她坐在包厢里,眼睛红红的,硬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不知道这天晚上,白星绮偷偷跟周光彦求过情,说这姑娘母亲刚去世没多久,忍着难受出来赚钱,所以哭丧着脸,请小周爷担待点儿。 她不知道,向来都是被人担待的小周爷,这天晚上破天荒担待了她一次,既没消遣她,也没让别人消遣她。 走的时候沈令仪嘀咕,怎么今晚大家都不点她表演节目,一分钱都没赚到。 刚说完,微信提示,到账十万。 白星绮转的。 “小周爷给的。他有事先走了,没来得及加你微信,让我转给你。其实吧,我直接把你微信推给他就行,他不开这个口,就是等着你主动加他呢。” 白星绮将周光彦微信名片推给沈令仪:“你快加上,好好谢谢人家!” 沈令仪不算聪明,但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她们来这儿算是卖艺,今晚她什么也没干,人家凭什么买单?总归是要图她点什么。她又没钱,只能是图色了。 白星绮说完,冲她挥挥手,转身上了一个富二代的车,车开走时,还在冲她比划,催她赶紧加周光彦微信。 沈令仪拦了辆出租回学校,坐在后座上,盯着她和白星绮的微信聊天页面看了又看。 她没有收那十万块,还把周光彦名片给删了。 如果周光彦跟今晚送白星绮回家的那个富二代一样,也是二十出头,或许她会考虑考虑跟他处个对象,但周光彦二十八了,老男人一个。 她才不要老男人呢,沈令仪想。 人就是烦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小周爷出现在了沈令仪寝室楼下。 插入书签 第 4 章 沈令仪没想过周光彦会找过来。 她对周光彦没兴趣,也并不觉得周光彦对她兴趣很大。昨晚给她钱,不过是一时兴起,她没收钱,也没加他,她想他明白这是一种沉默的婉拒。 所以赶早课时在寝室楼外看见周光彦身影,她很惊讶。 前两次见周光彦,都是在会所包厢,沈令仪还是头一次白天在室外见着他。 清晨阳光洒下,他逆着光,对着寝室楼,双手揣兜,百无聊赖的样子。深灰色衬衫和西裤将身形衬得清瘦修长,脊背挺得笔直,面上是傲慢又玩味的神情,打量着周围一切,直到沈令仪出现,那双深邃眸子看向她,阴鸷狠戾的目光变得柔和,慵懒而散漫。 他冲她笑了一下。 沈令仪不确定这人是不是来找她。 他只是对她笑一下,而不是开口跟她打招呼,沈令仪不想自作多情,便也只对他笑一下,加快脚步离开。 “吃了么?” 身后传来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沈令仪发现,周光彦这人讲话语气也是慵懒的,莫名透着股自信和傲慢。 她不太喜欢。 “没呢。”沈令仪定住脚步,回头看他。 周光彦跟上来,与她并肩而行:“那一起吧。” 沈令仪有些无语,拒绝得很直白:“周先生,我还小,不想谈恋爱。” 她以为周光彦会生气,没想到这人乐了,噗嗤笑道:“你觉得我想跟你谈恋爱?” 那不然呢?昨晚要给我那么多钱,今天一早就来楼下堵我,意图还不够明显?沈令仪想。 她瞪着周光彦,心里有股火,冷下脸来:“你要是不想跟我谈恋爱,就别来骚扰我。你的钱我没收,所以我也没义务陪你浪费时间。” 周光彦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那我要是想跟你谈恋爱呢?” 沈令仪认输了。她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周光彦的对手。无论是跟他谈恋爱,亦或是与他为敌,最后都是输得一败涂地,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结局。 她单纯直白,又涉世未深,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可怜巴巴看着他,小声求道:“周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就别打我主意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周光彦比刚才更乐了,笑得很欢:“不说这些,先吃饭。” 沈令仪站着不动,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含着怒意瞪他:“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呀!” 周光彦仍是笑:“我又不是非要跟你怎么着,只不过一时兴起,想跟你吃个饭而已。” 这话沈令仪是信的,他们这种富家子弟,一时兴起的事儿太多,兴头上来了,哪管别人死活。 沈令仪也看出来了,她要是不跟周光彦吃这顿饭,这人肯定还得缠着她。 “行,我答应你,改天一起吃饭,今天不行,我得赶早课,上完课还得去我姐姐家。” 沈令仪没撒谎,头两天就定好了,今天要去姐姐那儿。 周光彦点头,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见她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周先生,我只是个穷学生,请不起你,到时候咱俩AA啊。” 她一脸认真,说得十分诚恳。 周光彦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是沈令仪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后来在一起那几年,两个人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别人都说,周光彦不爱笑,可沈令仪发现,只要他跟她在一块儿,他还挺爱笑的,前一秒还在吵,下一秒就能被她气笑。 · 周光彦去到宋临家,没在那儿找着沈令仪,倒是被宋临和沈小楼狠狠一通骂。 他和宋临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瓷,可论起亲疏,宋临是沈令仪姐夫,宋临自然要站在沈令仪那边。 周光彦自知对不起沈令仪,挨了骂不还口,心里琢磨,听他们这些话,估计还不知道沈令仪怀孕和手术的事。 他思忖一番,决定不把这事说出来。 沈令仪要是愿意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会知道,她要是不提,他也不先开这个口。 她脸皮薄,这种事让别人知道,肯定觉得丢尽颜面。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沈令仪找到。 周光彦朋友多,电视台也认识人,联系了台里那位朋友,人说沈令仪今天请了病假,周末本来该加班,带她的老师见她生病,便给取消了,换别人来顶班。 周光彦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烟。 沈令仪就是有这种本事,轻而易举让他气得要死。 他气她隐瞒怀孕,气她躲起来,可也心疼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一想到她自己跑去做手术,拖着虚弱的身体藏起来,周光彦心脏就扯着疼。 他不停地拨着沈令仪号码,机械的声音不停提醒他对方已关机。 她是故意关机,不想被他找到,还是手机没电了?在外面手机没电了,怎么付钱?她带现金了吗?这么晚了,她是在酒店,还是哪个朋友家里…… 周光彦联系过沈令仪那些朋友,都说不清楚沈令仪在哪,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话是真是假。 情绪极端焦灼烦躁时,周光彦准备报警,转念又觉得,以沈令仪的性格,她就是躲,也躲不了几天。 她对别人温柔,偏偏对他脾气暴,火要是上来,哪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翻脸比翻书还快,尽说些狠话折辱他。 她为他打了孩子,心里一定又绝望又愤怒,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口气,她是一定要出的。 周光彦料到沈令仪会回来,但没料到回来得那么快。 凌晨一点,他回到大学城那套房子,在卧室里,看见了正抱着自己哭的沈令仪。 沈令仪哭了很久,沉浸于悲痛世界,没有察觉有人推门而进,直到周光彦出现在跟前。 她仰起头,一双鹿眼泪光盈盈,眨也不眨地望向他,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她很想叫一声周光彦的名字,可喉咙像是被紧紧堵住,唇瓣微涨,什么也说不出。 委屈,迷茫,恐惧……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被负面情绪裹挟,终于在这一天,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得一塌糊涂。 周光彦以为她哭,是因为手术,因为创伤,因为孩子没了。 她一定恨毒了他,可他有什么办法? 他真的不能娶她。 她在他心里,很重要,但又没有重要到非她不娶。 金钱,权力,地位——才是他周光彦的人生追求。能让他拼尽全力赌上一切追寻的,只有这三样。女人,只不过是在拥有这三样之后的战利品。 周光彦抱住沈令仪,被她狠狠推开。 他以为她做了手术,不敢让她挣扎,便不再强硬去抱,默默坐在旁边,看着她哭。 “周光彦,我们分手吧。”凌晨三点,沈令仪开口说道。 她哭够了,眼睛肿成核桃,一出声,嗓子哑得不像话。 周光彦没接这话,拧眉,盯着她梨花带雨的脸:“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怀孕这事儿。” 沈令仪汗毛竖起,后背渗出冷汗:“你怎么——” 周光彦明白她想问什么:“我姐是一院妇产科医生,看见你去手术了。” 沈令仪:“她认识我?” “看过我屏保,”周光彦把手机递过去,“有次咱俩吃饭,她也看见了。她跟我夸你漂亮,对你印象很深。” 沈令仪沉默。 漂亮有什么用?对于没钱没背景,又不够聪明洒脱的女人来说,漂亮甚至是一种灾难。有时候她想,要是自己长得丑些,就不会被周光彦捕获了。 周光彦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握住她的手。 “人流很伤身体,这阵儿先别去上班,在家好好休息。”他轻轻抚着她软嫩的手背,声音柔和。 沈令仪思绪凌乱,麻木地由他握着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他和他姐姐,都误会了。 “明天一早我搬出去。”沈令仪说。 周光彦不懂她到底在犟什么:“这房子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过户也早办完了,房产证写的你名字,怎么就非得搬出去?” “因为我恶心。我看见你就恶心,看见跟你有关的东西就恶心,想起你做过的事就恶心。周光彦,你让我恶心,明白吗?我再也不想跟你有半点关系,不想回想起跟你在一起的任何回忆,明白了吗?”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完这段话。 没有哭,眼里甚至都没有泪光闪烁,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发火。 但周光彦没有。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还笑了出来。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就是个烂人。 他点点头,抬眼直视沈令仪:“房子你卖了吧,钱留着自己花,我再给你——” “不用,我不要你的钱。” “拿着吧,钱比人靠谱。” 周光彦愿意给她很多钱,也希望她收下,这些年处着虽然不怎么愉快,但好歹也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孩,不能娶她,还害她打掉孩子,他心里,怎么都是内疚的。 沈令仪不打算要他的钱,口头上也没再拒绝。她犟,周光彦也犟,两个人这么犟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已经没有心力再跟他有任何纠缠,只想尽快脱离这段晦暗不明的关系。 “好好睡一觉,明天搬家的事交给别人,你别累着。”周光彦摸摸她的头,起身往外走,被沈令仪叫住。 “周光彦。”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 “倪嘉那个孩子,是被你硬生生踹掉的吗?”沈令仪脸色很白。 这事单单只是说出来,她都心惊肉跳。 周光彦摇头:“不是。” 他很少跟人解释这件事,坊间流传的那个版本并不是真相。 以前沈令仪问起,他解释过一次,后来沈令仪没再提过这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提起来。 “我跟倪嘉说好,两个人都是玩玩,她哄我开心,我给她钱,关系就这么简单。但是她贪心,把套子扎破,怀孕要挟我娶她,这可能吗?她看清了不可能,就跟我鱼死网破,往地上一躺,说我踹她肚子,被人送去医院,自个儿偷摸跑了,隔天又去把孩子打掉。” 这事儿发生后,周光彦从没对外辟过谣。 沈令仪一直都不信周光彦这番解释,毕竟踹掉孩子这种事,很符合周光彦狠戾的性子。 周光彦知道她不信。他看着她眼睛,目光坦荡:“我报过警,就是想告她造谣,取证时查了医院监控记录,所以才这么有底气告诉你这些。” 沈令仪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告?” 周光彦:“没必要。大家都信我是这种人,懒得解释,正好让那些想耍手段怀孕的女人掂量掂量,我周光彦是不是个软的。” 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可能让沈令仪误会,忙解释:“我说的是她们,你别多想。” 沈令仪沉默片刻,抬起头看他:“周光彦,你不喜欢孩子,对吗?” 这人回答得很干脆:“不喜欢。” 沈令仪不再言语。 周光彦最后看了她一眼,走出卧室,轻轻把门带上。 他不喜欢小孩,现在更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所以即便沈令仪没有打掉,他也不会允许她生下来。 插入书签 第 5 章 周光彦这次放手放得很干脆,第二天一早就去上班,正忙着,助理敲开办公室门,告诉他搬家公司打来电话,说沈小姐在家留了字条,说不需要帮她搬家,她只带走她需要的。 那会儿周光彦正在签字,手力没收住,最后一划滑出老长一条,盯着突兀的长条沉默几秒,让助理重新打印这一页。 助理领了命,走之前问道:“沈小姐那边,还需要我再联系——” “不需要,随便她。”周光彦头都没抬。 女人要是太作了,留在身边也会心累。 下班之前,周光彦接到母亲电话,问他加不加班,有没有应酬。 “不加,没应酬,怎么了?”其实他知道,这是要叫他回去吃饭。 平常他太忙,又单独住在别处,跟家里人聚得少,母亲一听他今天有空,语气欢畅起来。 “晚饭回家吃,予希去南方出差,费心给我和你爸带了礼物,我留她在家吃晚饭,你下班赶紧过来。” “嗯。” 周光彦正要挂电话,又听见母亲说:“哎等等,别着急挂,我嘱咐你两句。” 他揉揉太阳穴,沉默中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你回来之前,记得买束花,或者其他小礼物,予希是个喜欢浪漫仪式感的姑娘,她对你倒是没什么要求,就算有要求嘴上也不会说,人家没让你浪漫,你总不能真跟块儿木头似的,什么也不表示。” 周光彦没答应也没决绝,只是问:“还有别的嘱咐吗?” 周母了解自己儿子,他这样说,就代表已经答应了。 “没别的嘱咐。你成天不着家,今天借予希的光,我和你爸才能见你一面,你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周母极高兴。 这几年,他在外头跟小姑娘谈恋爱的事,周母早有耳闻。 起初周母没把那小姑娘当回事,以为儿子不过图一时新鲜。自打周光彦成年,她就交代过,恋爱随便谈,结婚得听家里的。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聪明人,会权衡利弊。 后来儿子跟那小姑娘处得久了,一直没分手,她开始有些怕了,怕儿子拎不清,不知道孰轻孰重,为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人跟家里抗衡。 好在儿子到了年纪,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家里安排,跟程家那位千金算是定了下来。 婚前怎么玩都可以,该结婚时就收心,他们这个圈子,谁家都是这规矩。 周光彦回家途中随便找了家花店,买了一束最普通的红玫瑰。 他姐姐是医生,跟父母同住,但每天都很忙,今晚没法赶回来吃晚饭,家里只有父母和程予希。 周母见周光彦早早回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周父平日不苟言笑惯了,见着儿子,仍是一副严肃模样,生硬地点一下头,算是回应儿子这声不冷不热的“爸”。 程予希因为买订婚热搜,头天才被周光彦打电话骂过,今天看见他,像是压根没这回事,笑得温婉柔和,还主动跟他寒暄了两句。 “光彦,你什么眼光啊,这玫瑰花也太简单了,咱们予希配得上更美的花。”周母言外之意——这花送得不用心。 不等周光彦开口,程予希抢先说道:“这花很好看的。玫瑰的花语是‘爱情’,光彦有心了,谢谢光彦。” 她笑盈盈看过去,只得周光彦不咸不淡的一瞥眼。 准儿媳这么善解人意,周母心里宽慰,面上冲周光彦冷脸:“得亏人家予希替你着想,要是摊上个作天作地的,又该跟你闹了。” 周母话里有话,旁边各位都是人精,自然心知肚明她暗讽的是谁。 有几次周光彦回家,脸和脖子带着抓痕,周母见状,气得逼他分手,他倒好,竟说是猫给挠的。护那小蹄子护成这样,那阵儿真是恨得周母牙痒痒。 其实周光彦也知道沈令仪作,她未必跟别人作,但跟着他,就会可劲作。这几年周光彦都习惯了。 母亲这么贬讽沈令仪,周光彦不高兴,板着脸埋头吃饭,不情愿跟他们交流。 菜品丰盛,气氛却沉闷的一顿晚饭终于结束,周母撵周光彦和程予希去花园散步。 夕阳浅淡的光圈落在程予希白色连衣裙上,像是镀了一层金,柔和却耀眼,如同程予希给人的印象一般。 周光彦看着程予希身上这条白色连衣裙,思绪却飘回沈令仪那里。 沈令仪不太喜欢穿白色,嫌不耐脏。然而他很喜欢看她穿白色,尤其是白裙子。 她穿白裙子,又纯又美,跟仙女儿似的,出尘绝艳。 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两个人去海边,她穿着白裙子走在沙滩上,夕阳西下,她微笑眺望海面,周光彦将这个画面抓拍下来,从此以后,手机屏保便一直是这张照片。 这些年,他见过沈令仪太多太多美丽瞬间,但那个夕阳中眺望大海的十八岁女孩,永远藏在他记忆最深处,想要默不作声地好好呵护。 程予希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光彦,我穿这条裙子,好看吗?”她笑起来,眉眼温柔如微风。 周光彦这才回过神来,移开目光,看向天边西沉的太阳。 程予希拨弄一下及腰的波浪卷长发:“昨天烫的头发,倩倩说这个发型适合我,你觉得呢?” “嗯。”周光彦对她一贯都是敷衍。 她没所谓,脸上仍有温婉笑意:“你要是喜欢黑长直,我也可以拉回来。” 周光彦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凌冽横了她一眼。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周光彦还信没有弦外之音,但如果出自程予希之口,那必定意有所指。 沈令仪头发就是黑长直。 周光彦歪着脑袋,冷脸看向程予希,语气极尽讽刺:“你有一点我特佩服。” “嗯?”程予希玲珑心思,自是清楚他要说什么,面上故作懵懂。 周光彦冲她竖起大拇指:“在我接触过的女人里,你演技最牛逼。奥斯卡女主都没你这么会演。” 昨天被他电话里一顿骂,今天还能没事儿人一样,温言软语柔情蜜意对待他。 程予希不笑了,似乎也并没有生气,面容平和看着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只是比较能忍。” 周光彦往嘴里塞根烟,抬头望天。 “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我,没必要做戏做全套。”据他了解,程予希虽然不浪,但绝不是一张纯洁白纸,更不是纯情小白花。 她有她的过去,她心甘情愿嫁给他,未必是因为爱。 或许在某个时刻,她也会因为所爱之人黯然神伤。 程予希仰起头,黑色的卷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白皙的长颈优雅动人。她收起眼底一丝寂落,脸上又呈现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人生如戏,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角色和责任,一往无前地勇敢前行。”她扭头看向周光彦,“你准备好跟我一起并肩前行了吗,周先生?” 周光彦垂眸,按动打火机,点燃嘴里这根烟。 程予希说的都对。 她很清醒,很理智,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优秀得让很多同龄人望尘莫及。 但周光彦不喜欢。或许因为曾经拥有过沈令仪,或许因为程予希的妻子身份,总而言之,他就是不喜欢程予希,哪怕她什么都做得好,什么都说得对。 程予希天黑就回家了,周光彦送完她回来,正巧姐姐周闻笙刚到家。 “哟,周总,稀客呀。”周闻笙啧啧道。 周母笑了笑:“光彦,你这个姐姐,总爱拿你打趣。” 周光彦瞥周闻笙一眼,对母亲说:“都是你跟我爸给惯的。” 周父正坐在太师椅上看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不惯她惯谁?” 周母附和:“就是。再说了,咱们笙笙打小娇惯,也没见她学坏,人品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像那些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孩子,小家子气。” 周光彦哪能听不出母亲话里话外针对谁。明着吹捧自己女儿,暗着贬损沈令仪。 他抬眼看着母亲,皮笑肉不笑:“妈,您要这么乐意提她,赶明儿我带她回家,你俩好好唠唠呗?” “她”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周母脸上笑意僵住,伸手拧周光彦耳朵,被他躲开。 “你这不孝子,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周母捂着心口,满脸尽是无奈。 周闻笙忙安抚道:“妈,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欠,以后让予希收拾他。” 周母摇摇头,叹气:“予希心善性子软,哪里收拾得了他……” 母女两个正说着,周光彦趁机溜了,回房间洗完澡,便听见有人敲门。 这顿骂看来是躲不掉的,他按捺住烦躁,面无表情走去开门。 周闻笙抱着胳膊在外面,姐弟俩同款面瘫脸:“聊聊。” 周光彦不太想:“困死了,有事赶紧说。” 周闻笙没跟他绕弯子:“你跟沈令仪谈好了?” 他垂眸:“嗯。” 周闻笙:“怎么个结果?” 周光彦:“好聚好散。” 周闻笙顿了一秒,面露困惑。 她不是很懂这个结果。 昨天她亲眼看见沈令仪逃似的跑出医院,也就是说,昨天沈令仪并没有做手术——严谨来说,没有在一院做手术。 既然没有流掉孩子,怎么会这么快谈妥? 这事儿搁别的女人身上,周闻笙还觉得合理,毕竟周光彦出钱就能摆平。可搁沈令仪这儿,周闻笙想不通。 沈令仪不像是喜欢拿钱了事的女孩子。 怀着孩子还能不作不闹不声不响地跟周光彦好聚好散,也实在不像传闻中沈令仪的作风。 周闻笙忽地呼吸一滞,脑中闪过某种可能。 “她刚做完手术,身子虚,你别气她,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人家正等着你关心呢。”周闻笙提议。 周光彦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试探,勾了勾唇,苦笑:“人家恶心我呢。这事儿你别管了,她是个成年人,知道趋利避害。” 这个回应侧面印证了周闻笙心里的猜测——沈令仪骗他孩子已经打掉了。 “你就一点不担心,不心疼?”周闻笙问。 周光彦开始赶客:“您还是心疼心疼您自己吧,累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行么?” 周闻笙了解自己弟弟,他越是装作无所谓,心里越是难受在乎。 她耸耸肩,转身走开,去到母亲房间。 “爸爸还在书房看书?”周闻笙没在房里看见父亲。 周母正靠在床头秀十字绣,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十字绣,轻声叹气:“成天泡在书房里,大概书中真有颜如玉吧。” 周闻笙乐了:“妈,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爱吃醋呀!” 周母佯怒,拍一把女儿胳膊:“少编排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晚上不睡觉,找我肯定没好事。” 周闻笙噘嘴:“您只说对了一半。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跟我可没关系,跟您宝贝儿子有关。” 周母:“那混小子又怎么了?” 周闻笙:“把人肚子搞大了。” 周母愣住,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让那小贱蹄子打掉。” 周闻笙听不过去:“人家有名有姓,别老叫人小贱蹄子。我昨天在一院人流手术室外面看见沈令仪,那会儿正赶上别人刮宫手术出问题,把她给吓跑,估计她也怕了,不敢轻易流掉孩子。” 周母冷着脸:“那怎么行?这孩子不能留!” 周闻笙:“我知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骗光彦,孩子已经流掉了,又和光彦分手,你说她会不会……” 周母沉默半晌,冷笑:“小贱蹄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周闻笙:“这事儿要跟光彦说么?” 周母摇头:“不说。这事儿你别掺和,我来解决。” 她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毒。 “贱蹄子还想生贱种,门儿都没有。” 插入书签 第 6 章 周光彦整宿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总是醒。 终于天亮,他又耐着性子等到八点半,才给沈令仪打电话。 其实他没抱什么她会接的期望,打这个电话,也不过是为了抚平心中那无处安放的愧疚和焦躁,所以那边接通时,周光彦愣了一下。 “什么事?”沈令仪声音很哑。 周光彦想,她肯定哭了好久。 他心里不好受,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声音也哑得厉害:“身体难受吗?有没有好好休息?” 沈令仪许久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周光彦,我害怕……” 她胆子小,又脸皮薄,这种事总归是很伤身体也很伤人心的,周光彦以为她是术后有了阴影,不知她在上手术台这一环便止步了,怕的是这场手术。 “你在哪?”周光彦问。 “学校附近一家宾馆。” 周光彦以为沈令仪会去找她姐,一听是去了宾馆,气得火冒三丈:“身体这么弱,一个人去宾馆,不要命了?沈令仪,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那边传来抽泣声:“你别凶我,我现在好难受……” “难受你还——”周光彦揉起眉心,“哪家宾馆?” 沈令仪:“尚立,我们学校正南门附近这家。” 周光彦:“我让宋临过去接你,这几天先上你姐家住着,下午我去看你。” 沈令仪声音更小了:“我不想去我姐姐家,还有,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周光彦看看表:“现在不行,马上要去公司。” 沈令仪难掩失望:“今天周六啊……” 周光彦叹息:“最近太忙了,加班要紧。乖,听话,先跟你姐夫回家,我忙完尽早赶过来。” 沈令仪沉默。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开口,周光彦语气愈加温和,柔声哄道:“我知道你对我意见很大,咱们这么几年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给彼此一点时间行么?” 那头仍是沉默。 周光彦这辈子没哄过女人,除了沈令仪。公司有事要处理,家里气氛又压抑,他心里烦,当下沈令仪刚小产,不能生气,只能顺着哄。 “乖乖在你姐家等我,晚上之前我肯定赶过去。忙完这阵子,你怎么闹都成,都是我欠你的。” 沈令仪冷淡笑道,失望至极:“周光彦,是不是在你心里,什么都比我重要?工作比我重要,未婚妻比我重要……” 明明哄着她,声音也极温柔,那边听了,气头却又上来了,周光彦搞不明白,这姑娘怎么这么难哄。从来都是别人哄他,到了沈令仪这儿,他就只能屈尊哄她,周光彦心里不是没有气的,气也没办法,耐着性子继续哄。 “没有可比性。你乖一点,好么?等忙完了——” 周光彦话说一半,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他压着心里那股火,给宋临打过去,让他赶紧去接沈令仪。 宋临跟她姐分分合合,关系不稳定,但这人还是靠谱的,又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哥们儿,只有把沈令仪交给宋临和沈小楼,周光彦才放心。 宋临今天休息,接到电话立马亲自开车去大学城接沈令仪。 在宾馆看见沈令仪哭肿的眼睛,气得只想把周光彦给剁了。 沈令仪回到姐姐家,见着姐姐那张冷脸,心里直发虚,埋头什么也不敢说。 宋临自个儿带孩子在楼下玩,沈小楼把妹妹叫进房间。 “你跟那混不吝,彻底断干净了?”沈小楼关门就问。 沈令仪沉默。 “那就是没断干净了。”沈小楼气得发笑,“哎不是,沈令仪你图他什么?图钱他倒是给你钱了,可你就不是只图钱的人!图心他心不可能只在你这儿,图名分更不可能,你跟他耗,耗到死也是一场空。” 道理沈令仪都懂,然而眼下这种情况,意外怀孕,她生又不想生,打又不敢打,跟谁都不敢说,自己一个人憋着,心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每时每刻都草木皆兵,紧张不已。 沈小楼长长叹息,握住妹妹的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好么?” 见她还是不言语,沈小楼急道:“他都快订婚了,你该不会——该不会还想跟他纠缠不清吧?” 沈令仪摇头:“我不会纠缠他的,他不纠缠我就好了……” 沈小楼:“这你放心,你要是真下定决心跟他断干净,一毕业就换个城市生活,他找不着的。钱方面不用担心,就算你一辈子不工作,我也养得起。” 沈令仪:“我得工作,得像你一样,经济独立才有自由。” 这点倒是不假,沈小楼赞许地点点头:“好,那到时候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沈令仪拿不准主意。 姐姐让她离开京州,是为她好,一来怕她触景生情,二来怕周光彦纠缠不清。 可她在京州电视台实习期间表现出色,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就能顺利签约入台,让她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她不甘心。 “我再想想,姐,你别催我。”沈令仪小声说道。 沈小楼见她眼睛又红又肿,鼻音很重,心知这几天她没少哭,心疼得紧,一把抱住妹妹:“你就是个傻的。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你玩不过他,你不听,偏要赌上几年青春陪他玩,到头来,除了那几个臭钱,你得了什么?” 沈令仪心里揪着疼,吸吸鼻子,眼泪止不住:“我不要他的臭钱,钱我自己会挣。” 沈小楼叹气,轻抚着她柔顺如瀑布的黑色长发:“现在有骨气了?当初就不该收他房子车子,不该花他的钱!” 沈令仪默不作声,没为自己辩解。 这几年,周光彦送豪宅送车,在她身上大把大把砸钱,她没拒绝,可打心眼里,却并不贪图这些。 她只是心里有气,气当初稀里糊涂跟周光彦上了床,被他随口那么一吓,又稀里糊涂跟了他。人给他了,跟都跟了,什么都不要,这也太便宜那混不吝了。 沈小楼松开妹妹,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自己也忍不住落泪:“咱们没有爸妈了,现在我有宋临,有孩子,你有什么?你只有我。所以我不能害你,不能耽误你,更不能再纵容你像以前那样任性不懂事。” 沈令仪扑进姐姐怀里,抱着姐姐哭。 姐姐不再数落她,轻柔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就当走错了一段路,咱们回到正规就是了。人生那么长,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还没满二十二岁呢,正青春呀!” 沈令仪仰起脸,含泪挤出一个笑:“我会好好的。” 沈小楼也含着泪:“对,不管经历什么挫折,不管人生曾经糟糕成什么样,哪怕在一堆烂泥里活过,也要相信,站起来,迎着光跑,就能跑向幸福。被雨淋也没关系,雨水正好能冲刷掉身上的泥泞。” 这番话给了沈令仪极大的力量。她抱着姐姐,像曾经抱着妈妈一样,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 “姐姐对我最好了,姐姐的心灵鸡汤最好喝。” 沈小楼捏了捏她耳朵尖:“你少给我皮。” 沈令仪又撒了会儿娇,姐妹两个才下楼。 宋临见她俩下来,便将孩子交给沈小楼,自己去书房待着。 沈小楼和宋临的女儿叫甜甜,不到两岁,精致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小嘴儿还跟抹了蜜一样甜,谁见了都喜欢得不行。 就连周光彦这么不喜欢小孩又没爱心的人,每次见着甜甜,回来总要跟她夸上几句。 甜甜看见沈令仪,立马上去撒娇要抱抱,沈令仪抱起她,目光移到姐姐肚子上。 “姐,你现在还适应么?”沈令仪好奇地问。 姐姐怀着二胎,看样子比怀甜甜那会儿状态好些。要不是因为这个二胎,姐姐也不会答应姐夫复婚,沈小楼心里想。 沈小楼捧着水杯看向窗外:“还行吧,肚子里揣个孩子,总归不如没怀孕时好受,还得注意这注意那的,不自在,我可太想赶紧卸货了。” 甜甜坐不住,从沈令仪怀里下来,跑去一边玩玩具。 沈令仪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小腹,默不作声。 “看我这样,是不是怕了,不敢怀孕生小孩儿了?”沈小楼笑着问。 “怀孕”这两个字从姐姐口中说出,沈令仪听得心颤,头埋得更低。 沈小楼沉默一会儿,忽然说道:“令仪,其实你应该庆幸。” 她终于抬头,不解:“庆幸什么?” 沈小楼:“庆幸你没怀孕。” 沈令仪:“……” 沈小楼:“真的,有了孩子,两个人就不好断了。你想想看,你要是跟周光彦有个孩子,你跟他分开,他会把孩子给你吗?他不给你,你狠得下心不要孩子?就算你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也做不到永远不见孩子,只能定期探视,这样怎么能跟他断干净?” 沈令仪不吱声儿,手心全是汗。 沈小楼没察觉出妹妹的异常,继续说道:“所以我说,你得庆幸自己没怀孕。就算,就算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你怀上了,也得打掉。令仪,你不能像我一样,我就是太傻,如果当初——” 沈小楼话没说完,沈令仪噌地起身,捂着嘴向卫生间跑去。 她正要跟过去,门铃响了,只得先去开门,一看外面站着周光彦,气就上来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周光彦站在门口,一脸急切,见着沈小楼,脸上多了几分愧疚:“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令仪在吗?是在休息吗?” 沈小楼抱着胳膊,冲卫生间方向扬了扬下巴,冷冷开口:“在,不过没在休息,在厕所吐呢。” 插入书签 第 7 章 恶心感毫无预警袭来,沈令仪无法控制,趴在盥洗池边干呕,又什么都呕不出,难受极了。 沈小楼和周光彦围冲进卫生间,围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沈小楼抬手轻轻拍着沈令仪后背给她顺气。 沈令仪摇头,心里想,八成是孕吐。 身体不适,又心虚得紧,她脸色煞白,周光彦瞧她这个样子,以为落下了什么小产的后遗症,脸色也白了几分,拉起她要往外走:“去医院。” “我不去!”沈令仪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满脸都是抗拒,眼眶又红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才——”周光彦顿住,蓦地想起她姐姐估计还不知道小产的事,便收了口,目光几分无奈,“走吧,我陪你去检查。” 沈令仪摇头,死犟着不肯走。 一旁的沈小楼脸色沉下来,盯着周光彦:“你刚才想说什么?‘才’什么‘才’?” 周光彦知道沈小楼聪明,比沈令仪聪明多了,又很会察言观色,一听他那话便起了疑心。他看向沈令仪,见沈令仪正冲他微微摇头使眼色,话里半真半假:“我俩前一阵儿吵得厉害,令仪赌气不好好吃饭休息,低血糖犯了。” 他沉默片刻,末了又补一句:“都是我的错。” 沈小楼听了就来气,信了他这话,冷眼瞪过去:“你要真觉得自己错了,就别再来骚扰我妹妹。” 沈令仪这会儿不适感消退了些,转脸看向沈小楼,有气无力说道:“姐,我出去跟他谈谈。” 沈小楼拧眉,恨铁不成钢:“有什么好谈的?沈令仪,你可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找上门说几句软话,你就心软上当了。” 沈令仪不说话,只是摇头。 周光彦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沈小楼看着两人背影,无奈叹息,再生气也没招。 沈令仪下楼,跟着周光彦上了他的车。 周光彦想开车回去,沈令仪不让:“就在车里说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姐?还是说,不打算让她知道?”周光彦心情不好就想抽烟,正要摸烟盒,忽然意识到沈令仪身体虚弱,收回手,摸摸鼻子,扭头看向窗外。 “不告诉她。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请你拜托你姐,麻烦她别告诉其他人,可以么?”沈令仪无力地靠着车窗,面露担忧。 周光彦点头:“好。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沈令仪:“什么?” 周光彦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大学城那套房子,还有城东那套别墅,你都留着,要是不想留,就卖了,钱得自己留着,别还给我,这是你该得的,也是我欠你的。” 沈令仪想,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 周光彦当她算是答应了。 半晌,沈令仪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看向周光彦,冷不丁问道:“如果我自己不打掉这个孩子,你也会带着我去打掉的,对么?” 周光彦没有立即回答,尽管他的答案毋庸置疑是肯定的。 他觉得太快给出这个回答,对沈令仪来说,未免太过残忍,所以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脸来,冲沈令仪点了一下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令仪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只是有点难过,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周光彦也不好受。他很想抽烟,努力克制着烟瘾,试图找点轻松的话题缓解气氛,转念又想,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气氛都是沉重的。 思来想去,斟酌再三,周光彦神色平静淡淡说道:“你还年轻,正是青春好时候,未来有很多选择,也一定会有美好的生活,不要因为我一蹶不振。我对自己给你造成的伤害感到抱歉,希望你早点走出来,以后越来越好。” 沈令仪默默听着,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想,这番话,周光彦以前不知道对多少个女人说过,以后也不知道会对多少个女人再说。 他的语气这样平和,声音这样淡漠,好像这些年两个人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不过是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故事,短短一段话便能概括。 最后那句道歉和祝福,更是轻飘飘得可笑。 跟着他下楼之前,沈令仪内心动摇过。 她觉得孩子这件事,或许自己不该瞒他骗他,而是应该对他坦白。 这个孩子总归是不能留的,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再次一个人走进医院,如果周光彦愿意陪她去医院,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上了车以后,听到周光彦这番话,沈令仪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周光彦怎么可能是一个能带给她温暖和力量的人? 他是一匹狼,一头豹,一条狗,偏偏就不是个人。 他没有心,连血液都是冷的。 沈令仪目光直视周光彦,强忍着刀割般的心痛,扯出一个清冷的笑。 “周光彦,我不要你的钱也能过得很好,别把我想得这么脆弱。” 他好半天没说话,末了点点头:“行。” 沈令仪下车,还没迈开脚步便被他叫住。 “这些年,你有没有——” “没喜欢过,也没爱过。最开始我就说了,不喜欢比我大很多的男人。”沈令仪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完,抢先回答道。 周光彦愣了片刻,忽然笑了,眼底闪过自嘲,点点头升起车窗,启动车子开走。 车子开走老远,沈令仪才回过神来。 她看不见自己眼眶有多红,只觉鼻子发酸,酸得难受,喉咙也赌得发疼。 她没有回姐姐家,而是在路上漫无目的行走,像一个孤独飘荡的游魂。 手机在外套兜里震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反应会觉得是周光彦打来的。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沈令仪苦笑,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沈小姐,你好。”那边传来严肃冷硬的女声,对方似乎并不年轻。 “你好,哪位?”沈令仪问。 “我是周光彦的母亲。”那边答道。 沈令仪惊讶,瞬间明白这通电话的目的。 周母没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你怀孕的事,光彦姐姐已经告诉我了,你骗光彦的事,我们也都知道。” 原来如此。 沈令仪无声冷笑,沉默了几秒,淡淡开口:“您放心,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她挂断电话,关机,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打车去往医院。 这次沈令仪没去市一院,她让司机开往二院。 长痛不如短痛,大不了就是个死。 真要是因为小产而死,那就是她的命。 命该如此,她听天由命。 插入书签 第 8 章 沈令仪去到二院,由于没带之前在医院做的b超单,被二院医生告知,还得重新做b超,并且今明两天的手术已经约满,建议她周一再来。 其他公立医院也是如此。 私立医院倒是可以很快约上,但沈令仪又觉得私立的不靠谱,不敢去做。 奔波大半天,下午四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姐姐家。 先前为了躲避周光彦母亲,沈令仪将手机关机,后来四处找医院得用导航,只能再次开机,还好周母没再打来。 走出电梯,沈令仪来到姐姐家门口,正要开门,手机震了起来。 沈令仪没想到竟还是周母。 隔了半天又来找她,什么意思呢?周家人真是让人看不懂。沈令仪叹气,转身乘电梯下楼,在小区里一处凉亭下,给周母回拨过去。 她知道,自己不打过去,周母还会再打来,周母能查到她手机号,主动打电话找她,说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沈令仪决定勇敢面对。 “您好,请问您刚才打过来,还有什么事吗?”沈令仪心里再不痛快,还是礼貌地对她用了敬语。 周母平和的语气中透着威严:“沈小姐,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我们还是面谈吧。” “如果谈话内容是希望我打掉孩子,离开周光彦,我想我们不必见面,我答应您,一定会做到。” “倒也不完全是想跟你谈这些。沈小姐,今天下午六点,我在威斯汀西餐厅订个包间,过来见一面吧,有些事,光彦或许跟你说不清楚,我来替他说清楚。” 沈令仪攥紧手机,沉默片刻轻声应道:“好。” 周母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沈令仪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这家餐厅。 从这里过去,车程大约十五分钟,距离比较近,沈令仪没有立即赶去,先回了趟姐姐家。 沈小楼一下午心神不宁,听见玄关有动静,扭头望过去,见沈令仪回来,脸色冷下几分,微蹙着眉心。 “怎么让你跟周光彦分个手,就这么难呢?”沈小楼说完,摇着头冷笑,“也是,你俩要这么容易分手,早就分了。我早上多余跟你说那些!” 她从沙发起身,板着脸往楼上走。 沈令仪追过去:“姐,我没跟周光彦复合,我们说清楚了,不会再来往的。” 沈小楼不信:“那你这一下午去哪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光彦那点伎俩!也就是你蠢,跟他床上折腾几下,听他说几句鬼话,就心软了,又被他哄得五迷三道。沈令仪,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这番话臊得沈令仪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拉住姐姐的手,眼巴巴看着沈小楼,声音又细又小:“这次真没被他哄回去……姐,我们分手了,真的分手了。” 他连哄都没哄她。看她的眼神里,也不再有昔日的怜惜。 沈令仪想,他也受够了以前那些吵闹不停的日子。 沈小楼半信半疑:“你们谈了多久?” 沈令仪如实答道:“没多久,很快就说清楚了。” 沈小楼:“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出去之前还吐了,在外面待这么久,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吗?” 自打沈令仪从老家来到京州,这几年,沈小楼没少替这个妹妹操心。 沈令仪正愁找不到理由,听见这话,便顺着说道:“对啊,我早上胃不舒服,难受想吐,跟周光彦谈完,就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就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沈小楼没多想:“开药了么?” 沈令仪:“开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吃药调理的,医生说不严重,姐你别担心。” 她心虚,手心全是汗。 沈小楼长舒一口气:“得亏只是胃有点小毛病。你出去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真怕你那是孕吐。不过想想也是,你胆子这么小,真要怀孕了,哪里瞒得住,早就哭哭啼啼找周光彦闹了,在他拿闹不出结果,又得来我这儿哭。” 沈令仪不敢言语,更不敢直视姐姐眼睛。 这一次的弥天大谎,真的让她变了太多。 “姐,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沈令仪看一眼手机,不到五点,现在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出门,还来得及赴周母之约。 沈小楼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干什么去?” 谎话说得多了,沈令仪开始面不红心不跳:“心情不太好,约了朋友出去逛逛。” 沈小楼点头应允:“逛逛也好,早点回来。” 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沈令仪扎了个利索的高马尾,换上一条素雅的米色亚麻连衣裙,如果时间充裕,她会简单化个淡妆,但时间不够了,她换好裙子便匆匆离开。 周母约的这家西餐厅,周光彦以前带她来过。她不怎么喜欢吃西餐,所以后来周光彦很少再带她来这里。 沈令仪点开手机短信,找到半小时前周母发送过来的包间号。 侍应生将她送至包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将门打开,沈令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进。 周母已经在端坐在包间里。 沈令仪很希望自己能从容坦然地面对周光彦母亲,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紧张,笑容难免僵硬。 “您好。”她走到周母对面,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周母方瑾今年五十九岁,平时注重身材管理和皮肤保养,着装也时尚,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沈令仪以为顶多四十五。 方瑾面无表情冲沈令仪点了下头:“坐吧。” 沈令仪拉开椅子,在方瑾对面坐下,低头垂眸,等着这位阔太太开口。 方瑾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面上,将支票往前推,下巴微扬,凌人的目光中傲慢尽显无疑:“这一千万,算是我代表光彦给你的补偿。我想光彦肯定还给了你其他财产,不过这一千万,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沈令仪抿唇,抬眼看着那张支票,再看向方瑾,摇了摇头,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努力让自己冷静:“谢谢您的‘心意’,不过我不需要。还有,周光彦给我的房子,车,银行卡,我都会退还。我有能力靠自己过得很好。” 方瑾心里想:搁我这儿装什么清高! 她冷笑:“别这样,沈小姐,你把钱收了,我心里才踏实,不然哪天领着个孩子回来,说这是周家骨肉,当初没拿周家一分钱,孩子几岁了,只想带孩子认祖归宗,不惦记周家财产。沈小姐,像你这种假清高的女人,我见得多了。” 沈令仪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对面这个女人不是周光彦母亲,不是年长她几十岁的长辈,她肯定一杯红酒往这人脸上泼去。 “周夫人,周光彦给我的钱,可比你给我的多多了,他给的我都看不上,您给的这点,我更不在乎。”沈令仪起身,面色如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收好您的钱,给更需要的女孩子。” 她顿了顿,嫣然一笑:“毕竟周光彦私生活那么糜烂,女人多,还得您挨个儿给他善后。” 方瑾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沈令仪嘴上过了瘾,心里也没多舒坦,一肚子气,转身要走,又听见方瑾叫她。 “回来,还有事儿没说完。”方瑾不跟她装了,眉眼尽是刻薄,话也锋利如刀,“你说你不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撒谎?你能骗光彦,就不会骗我?沈小姐,我劝你不要跟我玩儿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周家在京州什么背景,你跟了光彦这么久,不会不清楚。” 沈令仪嘴上不服输,生生憋回眼里的泪,冲方瑾笑起来:“您这话说得,周家势力背景这么大,我倒又想把孩子生下来了。您赶紧收好支票,等我生了孩子,管周光彦要一个亿,怎么不比您这一千万香?” “沈令仪!”方瑾怒然拍桌,血压飙升,“难怪彦哥儿瞧不上你,玩够了说扔就扔,你这种轻浮无礼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令仪呼吸之间心扯着疼,偏要挤出笑:“什么锅配什么盖,周光彦找我这种女人,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所以阿姨,您放心,周光彦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她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出了包间门就开始跑。 跑出餐厅,跑了半条街才停下来。 沈令仪站在路边一棵树下,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喘气。 她的手从心脏移向小腹,沮丧地想,这孩子怎么就跑不掉呢? 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沈令仪呼吸终于平缓,直起身准备离开,一扭头,看见斜对面一家珠宝店里,一对俊男美女正在挑选戒指。 她定定站在原地,望着周光彦和他那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程予希。她听周光彦打电话骂未婚妻时,提到过这个名字。 不久前周光彦才在电话里痛骂程予希,这会儿俩人又有说有笑买戒指。 难怪人家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位和。沈令仪苍白的双唇弯出弧度,苦笑中带着自嘲。 掏出手机,沈令仪拨通那个已经被她删除的号码。 第一次打过去,周光彦挂掉了。 她隔着玻璃门,看见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犹豫,好一会儿才挂断。 沈令仪又打过去。 她以为他还会挂,然而这次,他接了。 他低头,在程予希耳边说了句什么,握着手机走出店里,划开接通建。 “什么事?”周光彦知道是沈令仪打的。他从没删过她号码,即便删除,这串号码也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沈令仪躲在大树后面,正好是周光彦不容易看到的角度。 她太瘦,身形单薄,大树很好地将她遮挡。 “周光彦。”她轻轻叫了声他名字。 “嗯。”那边淡淡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要结婚了,恭喜。”沈令仪脚下发轻,如果不是后背靠着树,她几乎站不稳。 “是订婚。”周光彦纠正,“不过,谢谢。” 他沉着一张脸,抬头望天。 黑压压的乌云预示着即将大雨倾盆。 他几不可闻叹息一声:“要下雨了,关好窗,别吹风,别着凉。” 那边不作声。 “沈令仪。”他轻轻唤她名字,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他挂断电话,转身走回珠宝店里。 插入书签 第 9 章 程予希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六芒星钻戒,见周光彦回来,将戒指套进中指,似是不经意问道:“公司有事?” 周光彦摇头。 程予希抬手给他看:“这个怎么样?” 周光彦瞥一眼:“还行。” 导购递来男款,他往后退了退,满脸写着抗拒,对程予希说:“你戴就行了,我不戴。” 程予希不答应:“那怎么行?要交换戒指的。” 周光彦皱眉:“这不是结婚仪式上的事儿么?” 程予希:“订婚仪式上也有这个步骤。你快试试嘛,看看大小合不合适,要是不喜欢这一款,再看看别的就好了。没挑到合你心意的,大不了明天接着逛。” 周光彦听得头疼。他最烦逛街。以前除了沈令仪,他没陪过别的女人逛过街,今天程予希非要缠着他来挑戒指,这么一会儿功夫都给他烦够呛,明天说什么也不来了。 “就这款吧,不用试,到时候走个流程做做样子,我平常不戴。” 他铁了心不肯,程予希也没法子,心平气和告诉导购就要这款对戒。 周光彦刷卡付钱,两人走出珠宝店。 上车之前,程予希看着他问:“刚才出去接电话,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事你先去忙吧,我让司机来接就行。” 周光彦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没事,走吧。” 程予希语气小心翼翼:“你接了那个电话就一脸不高兴,是不是……是不是她还缠着你?” 周光彦面色一沉,扭过头来,冰冷的目光落在程予希脸上。 “谁缠着我?” “你何必明知故问。”程予希垂眸,淡淡说道。 周光彦掏出烟盒,往嘴里塞根烟,点燃。 他和沈令仪再怎么吵怎么闹,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沈令仪可以打他骂他,他也可以欺负沈令仪,可他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句。 “让司机来接你吧,我有事回公司。”周光彦吐一口烟,冷漠看着前方。 程予希饶是脾气再好,再能忍,此刻也有些崩不住了。 她扭头看着周光彦,声音微微发颤:“你要是不喜欢我提她,以后不说就是,至于这样吗?” 周光彦冷笑:“我怎么了?” “你——”程予希垂眸,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再抬眼看他时,脸上又刮起了温柔笑意,“算了,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周光彦默默抽烟,不看她,也不言语。 程予希懂事地下车,临走前柔声嘱咐:“记得吃晚饭,别加班太晚。” 周光彦只当没听见,毫无回应,启动车子开走。 程予希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忽然觉得心很空。 一个人演独角戏,真是累。 雷声在头顶轰隆,雨点飘落,她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厅,点了杯热饮,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瞬间下起的瓢泼大雨,隐隐发疼的心里,也像是下起了一场暴雨。 · 这场雨来得很急,沈令仪在大雷之前上了出租车,很快,豆大的雨点洗刷着车窗,她望向窗外,眼前一片模糊。 大雨倾盆,沈令仪的太阳伞不顶用,下车后回楼道的一路上,沈令仪淋成了落汤鸡。 姐姐见她浑身湿透,催她赶紧洗澡,数落她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非得赶在雨最大的时候回来。 温暖的水包裹着沈令仪发冷的身体。 她抱住胳膊,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水中。 黑直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飘舞。 她狠狠憋着一口气,沉浸在这无力的窒息感里。 好一会儿,她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睁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样就算死过一次了吧。死过一次,重新开始,沈令仪想。 她企图用这种拙劣的伎俩骗自己。 可自己就算再傻,也骗不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曾经那么讨厌周光彦,明明恨毒了他,明明早就渴望跟他一刀两断。 然而为什么,亲眼看见他陪别的女人买戒指,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她的心,会这么疼啊。 像是被一根长满刺的长剑,狠狠戳穿。 心脏扎出千疮百孔,血涌出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处,都充斥着尖锐的疼痛。 她明明不爱周光彦啊。 她只是稀里糊涂跟了他快四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事到如今,终于如她所愿,为什么她心口竟会这样堵,这样疼。 因为不习惯? 因为占有欲? 因为嫉妒心? …… 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特别想哭,可又一滴泪也掉不出。 · 周光彦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今晚他不打算回去。 反正在哪都不舒服,在哪都一样。他靠在皮椅上,半阖着眼,一根接一根抽烟。 回想着这两天沈令仪的言行举止,周光彦总觉得不太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她下午给他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舍不得?还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 周光彦心里生出几分担忧,给宋临打了个电话,询问沈令仪现在的情况。 “你他妈有病啊,凌晨打电话问前女友情况,周光彦,你要这么放不下沈令仪,这婚干脆别结了。”宋临刚睡下就被吵醒,气得只想踹他。 “她这两天有点怪,我不放心。”周光彦叹气。 宋临冷笑:“分手了又想起关心人家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您赶紧洗洗睡吧,别搁这儿犯贱。” 周光彦揉着太阳穴:“没想纠缠,就是有点儿担心。她下午给我打个电话,恭喜我结婚,听声儿像是快哭了。我也是人,处这么些年,我没那么快放下。她还在你家吧?” 宋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这人自私又薄情,然而能跟沈令仪在一起这么久,不可能没动过真情。 “在,这个点儿估计睡了。”宋临看看表。 周光彦:“下午雨下得大,她没出去吧?” 宋临:“出去过,回来时都被雨浇透了。不过小楼给她放了缸热水,她泡得挺久,应该不会感冒。” 周光彦眉心紧锁:“泡澡?” 宋临:“咋了,跟你分个手,还不能泡澡?周光彦,你是不是真有病啊?” 周光彦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纳闷,为什么沈令仪会在今天泡澡。 得知她去医院流掉孩子后,周光彦特意查过人流后的注意事项。 他清楚记得,有一条是手术一个月后才可以盆浴,一般建议一周后再淋浴。 沈令仪胆子小,贪生怕死,以前两个人吵翻天,为了不熬夜伤身,她也会逼着自己在凌晨十二点之前睡觉。 这么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怎么会犯这种大忌? 周光彦想不通。 除非…… 一个从未设想过的思路,如闪电般划过周光彦脑海。 插入书签 第 10 章 周光彦大脑飞速转动,身体却一动不动,靠在椅背上,脸色越发沉重。 宋临见他许久不出声,想了想,郑重其事劝道:“你俩在一起之前,都知道最后注定是这么个结局,所以也没必要太难受。分开对你俩都好。我跟小楼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周光彦好一会儿才淡淡应一声:“嗯。” 宋临语气变狠:“你也给我注意了,分就分个彻底,别过两天又来纠缠她。” 那边没反应,宋临正要开口,只听见一阵“嘟嘟”声,周光彦已经把电话挂了。 宋临低骂一声,扔掉手机倒头睡觉。 他在家一夜好眠,周光彦在办公室整宿没睡。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周光彦怎么都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八成是真。 清晨五点半,周光彦开车回父母家,到达时正好六点,这个时候周闻笙一般没出门上班,他算好时间回来的。 他们一家子习惯早起,父母和姐姐正在吃早餐,见他忽然进家,颇为惊讶,周闻笙照例拿他打趣。 “哟,这不是周总么?这么早回来跟我们抢早餐?” 方瑾被女儿逗乐,含着笑瞥她一眼,让佣人多添一副碗筷,冲儿子挥挥手:“光彦,来吃早饭。” 她以为儿子这是听进了程予希的话,抽空回来陪伴家里人。 “你们吃。”周光彦摇头,目光落在周闻笙脸上,“你别乐了,进来我有话问你。” 周闻笙见他一脸严肃,表情甚至有几分愤怒,莫名其妙:“怎么,大清早赶回来,就是为了审我?” 周光彦眉目冰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地走进电梯,回自己房间。 周闻笙懒得搭理他,优哉游哉喝粥,被母亲怼了怼胳膊。 “你上去问问吧,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真有事儿找你。”方瑾往楼上努努下巴。 周闻笙跟母亲撒娇:“妈妈,我不开心,你重男轻女!” 方瑾哭笑不得,催道:“妈妈最爱我的宝贝女儿,行了吧?快上去瞧瞧。我看他那样儿像是气得不轻。” 周闻笙放下碗筷走向电梯:“气就气呗,谁叫他脾气这么不好。” 周光彦房间在三楼。 他没关房门,抽着烟等待周闻笙过来。 周闻笙嗅到烟味,站门口一脸嫌弃:“把烟给我灭了。” 周光彦扭头看去,摁灭烟,冷冷盯着周闻笙。 “抽抽抽,你不要命,别人也不要了?沈令仪可真够能忍的。”周闻笙嘟囔着走到沙发边,在他身旁坐下,转过脸冷眼看他。 听周闻笙提起沈令仪,周光彦本就不舒坦的心里,越发难受,面色也越发难看。 “说吧,周公子一大早赶回家,因为什么事儿要审我?” 周闻笙隐隐猜到,这事儿估计跟沈令仪有关。 周光彦不喜欢弯弯绕绕,直奔主题:“你那天,亲眼见着沈令仪进手术室了?” 这话问得有意思,周闻笙挑眉,暗自思忖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想来是从沈令仪那儿发现了她撒谎的蛛丝马迹。 “怎么,我看没看见她进手术室,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周闻笙反问。 周光彦目光凌冽:“你别跟我绕弯子。这事儿对我确实很重要。” 周闻笙还在思考该怎么回应,又听他问道:“小产之后,一个月内是不能泡澡的吧?” 周闻笙:“是,沈令仪泡了?” 周光彦:“不知道,宋临说她淋了雨,她姐给她放热水泡澡,不过关着门,谁知道她泡没泡。” 周闻笙算算日子,皱眉:“这才不到三天,就算是淋浴也不行。她还出去淋雨……她平时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周光彦心想:除了有时候减肥比较疯狂,其他时候都很注重养生。 他看向周闻笙,脸色越发的冷:“有没有一种可能,沈令仪那天,根本没有进手术室?” 换而言之,她压根就没做过手术。 周闻笙没有直视弟弟冰冷的目光,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不语。 以周光彦对周闻笙的了解,他这个姐姐虽然性子清冷高傲,但为人坦坦荡荡,不喜欢藏着掖着。 而此刻周闻笙的沉默,似乎在暗示什么。 “所以,那天你只是在手术室外面见过沈令仪,没有亲眼看她进去,对吗?”周光彦嗓子变得有些哑。 周闻笙轻轻叹息,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那天有个女人刮宫手术出事,沈令仪被吓着,直接跑了。” 她见周光彦脸色越来越沉,眸光越来越冷,眉眼间浮起骇人的戾气,不由得转过脸去:“手术没在一院做,不代表没做,兴许去了二院,去了——总之,你也别怪她,她年纪轻,怕是正常的,这种事,哪个女人摊上了心里不犯怵?” 周光彦不作声,气场冷得吓人。 周闻笙摇了摇头,又道:“再说了,她怀孕,你就没有责任?你是害她怀孕的罪魁祸首。” 周闻笙见他低头沉默,英俊的侧脸蒙上一层冰冷的郁气。 他越是默不作声,越是让人害怕。 如同风暴将至前,那悄然酝酿的巨大而未知的力量。 周光彦起身欲走,被周闻笙拉住。 “哎你等会儿!我知道你生气,气头上容易冲动,你要是去找沈令仪,就跟她好生商量。这孩子肯定是不能留的,我估摸着她也不想生,你们好好谈谈,你大方点儿,多补偿人家一些,小姑娘跟你这么些年——” 不等周闻笙把话说完,周光彦挣开她的手,大步流星离开。 周闻笙望着这个高大背影消失在门口,徒劳叹息。 虽然她和弟弟未婚妻程予希是闺蜜,立场肯定是站在程予希这边,但为人并不坏,对沈令仪也没有心怀恶意,只是多了几分戒备。 眼下看弟弟怒气冲冲离开,怕他做出什么偏激之事,可她又最了解弟弟的犟脾气,他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周闻笙心事重重下来,出了电梯便看见母亲走来。 “闻笙,光彦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气成那样?我看他——” 方瑾拉住女儿的手,话说一半被她打断。 “他知道沈令仪撒谎的事了。”周闻笙叹气,回到餐桌旁,却已经没了胃口,擦擦嘴起身,“妈,我上班去了。爸呢?” “你爸在园子里散步。你等会儿,别着急走,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方瑾跟到门边追问。 周闻笙:“你儿子聪明,沈令仪露马脚了,就这么回事儿呗。妈,您一把年纪,少管他们的事,省得被气出病来。我刚才劝过他了,没用,回头有空再打电话劝劝吧。” 方瑾皱眉:“你劝他什么?” 周闻笙:“劝他冷静,别跟沈令仪发火,别又让人传出踹女人肚子把孩子踹掉这种谣言。” 方瑾想起这事就心堵,跟儿子说了多少遍,让他对外解释清楚,他偏不,落得个薄情狠毒的人渣名头。 她扶额,摆了摆手:“我不敢告诉彦哥儿沈令仪骗他,就是怕他冲动,到时候沈令仪又来倪嘉这一出,他不还得背锅!” 周闻笙心里也愁,可她总觉得,沈令仪跟倪嘉不一样。直觉告诉她,沈令仪虽然爱□□闹,但心地还算纯良,没有害人之心。 “他一三十多的大男人,您就别替他操这份心了。我走了啊,今晚不回来吃饭。”周闻笙冲母亲挥手再见。 · 周光彦离开父母家后,直接开车去宋临那儿。 他没联系宋临,也没立即给沈令仪打电话,而是独自在车里冷静了一个小时,才给沈令仪发了条信息。 【你东西落大学城那儿了,下来拿。】 半小时后沈令仪才回:【什么东西?】 周光彦:【你下来】 沈令仪:【不想见你】 周光彦:【那我上去】 沈令仪:【别来,我下去】 沈令仪真是怕了他。这人要是找上门,姐姐不知道又要数落她多久。 昨晚心里难受,几乎彻夜未眠,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周光彦又过来了。 沈令仪心思不重,没想过他说她落东西这事儿压根就是编的,以为自己真有东西落下,衣服都没换,穿着睡衣就出门。 周光彦的车停在小区门口。 他坐在车里,眼睛望着前方,像是在发呆,又像在思忖什么心事。 沈令仪弯着手指,突出的指节轻轻敲了两下车窗,他才回神,降下车窗,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抿成直线的薄唇终于张开,淡淡说了一声“上车”。 沈令仪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冰霜:“东西给我。” 周光彦置若罔闻,仍是重复那句话:“上车。” “东西给我。” “上车。” “……” 两个人就这样僵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令仪不想再浪费时间,鹿眼睁圆,声音里透着恨:“周光彦,你有完没完!” 周光彦看着她也一肚子气,冷冷吐出两个字:“没完。” 他狼一般阴鸷的目光斜过来:“沈令仪,我最后说一遍,上车。” “有病!”她转身就走。 周光彦打开车门,快步跟过来,攥住她手腕,面色铁青:“要我上去告诉沈小楼,你现在肚子里正怀着我的种吗?” 插入书签 第 11 章 沈令仪瞬间汗毛竖起,后背冷汗直冒,脸色煞白,看不出一丝血色,唇瓣微涨,声音颤得厉害:“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周光彦气笑了,紧攥着她腕子的那只手,力道丝毫未松:“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令仪最怕他这种笑,明明唇角扯出了弧度,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却又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如即将崩塌的雪山,随时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她很想奋力甩开他,不顾一切逃离。 然而,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一旦她现在跑掉,往后周光彦必定不会让她好过,也不会让她周围的人好过。 “别告诉我姐……孩子我会打掉,周一就去打,你别让我姐知道!周光彦,求你了……我求求你……” 她抛掉所有尊严,哭着求他,只希望在姐姐那里保留一分尊严,也少让姐姐再为她操心。 周光彦看着这张满是泪水的苍白的脸,不是不想疼惜,但此刻怒意横生,如暴君般冷硬命令:“上车。” 沈令仪哭得说不出话,想抵抗也没有半点力气,由着他把自己塞进副驾上。 她一直哭,肩膀止不住地耸动。周光彦平时最烦她这样,动不动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 他转身给沈令仪系上安全带,靠近她时,一抬头便贴近她的脸,将她脸上每一寸都看得真真切切。 泪水滚过煞白如纸的脸颊,睫毛上挂着泪珠,眼睛轻轻一动,泪珠滚落,顺着先前的泪痕一路往下。 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密之后,她也是哭成了泪人儿。 委屈巴巴,不情不愿,敢怒不敢言。 他回到驾驶位坐直,启动车子,开向大学城。 周光彦在京州房产很多,大学城那套离这里最远。 他不仅挑了个最远的目的地,还绕了路。 车子经过城北万宜酒店,周光彦靠旁停车,却没下来。 他扭头,凝视着还在无声垂泪的沈令仪,沉默半晌,以一种淡漠的口吻问道:“记得这里吗?” 沈令仪在哭泣中回过神来,看向窗外,目光落到这座高耸如云的摩天大厦门口。 她当然记得。 一辈子记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重回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她一定,一定不会跟周光彦走进这家酒店。 那天晚上,除了心,她把什么都给他了。 后来她很少回想起那个夜晚。 因为不忍,因为不敢。 明明那天夜里,短暂的痛苦过后,是长久而巨大的欢愉。 可她就是不愿回想。 因为那是人生不幸的开端。 后来有一天,她在姐姐家看到一本书,随手一翻,书的第九章,开头两行字映入眼帘—— “她还太年轻,不知道生活给予的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命运赠送的东西,暗中都标着价格。” 被这两句话击中,每一个字都如同子弹,穿透心脏,将她曾在努力筑建的内心壁垒击得粉碎。 沈令仪恨那一晚的自己,轻浮和堕落让她坠入未来的无尽深渊。 每次想起那个夜晚,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还是噩梦,从此以后,快乐总是稀薄而缥缈的,只有痛苦无限循环。 周光彦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她从遥远却清晰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那天晚上,你自己主动跟我去开房的,没人逼你。”他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已然熄灭,留下一片冷漠的寒霜。 沈令仪垂头,无措地绞着手。 以往两个人吵起架来,沈令仪总是捡最伤人的话说,再怎么折辱他,都不会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如今她终于知道,往常她在忍他,他也在忍她,而现在,他决定不忍了。 沈令仪心里针扎似的疼,泪从脸颊滚落,滴在手背上,她抠着手,手背上嵌进一个个深深的印。 “是,我错了,不该犯贱。”她语气平静,声音又小又轻。 周光彦闭眼,片刻后又睁开,面无表情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快四年的女人。 “我要真觉着你贱,就不会给你那么多钱,不会对你那么好,不会一次又一次忍你。沈令仪,我跟你之间,不是你贱,是我贱。” 沈令仪抬眼看过来,眼眶已经哭红:“不用说这种话哄我。我什么都给了你,唯一能守住的,就是我的心。我永远,永远不会喜欢你。” 周光彦很想抽烟。 他唇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轻轻点头,掏出打火机,按下,松开,按下,松开。 咔嗒。 咔嗒。 幽蓝的火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就像他这么些年来,总是燃起又灭掉的,他无数次渴望的,被她爱慕的期望。 他看着这团小小的火光,忽然笑了,收起打火机,启动车子开走,一路轰油门。 这几年真他妈烦,他在心里骂道。 早前江旭平就说过,让他给沈令仪立规矩,不立规矩,就会把她惯成她姐那样。她姐随时随地都敢跟宋临撂脸子。 周光彦不是没给沈令仪立过规矩。刚在一起那会儿他就立过,但是没用。 沈令仪不爱他,那会儿只要他愿意放手,她立马跑得远远的,恨不得跟他永远划清界限。 周光彦顶多冷她三天,她不主动找他,他便腆着脸过来,按着人一顿胡来。 沈令仪柔柔弱弱的,哪里反抗得了,被他吃干抹净搂在怀里一阵哄,昏了头又跟他稀里糊涂过下去。 他需索多,也不爱节制,不是害沈令仪迟到,就是害她请假。 周光彦没想明白一个事儿——他俩玩得再疯都会做措施,怎么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一路狂飙,终于到达大学城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区。周光彦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车才看向沈令仪。 她抱着自己,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吓得不轻。 周光彦很少失控,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控,总能让她产生心理阴影。 汽车飞驰时,沈令仪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愣愣看着周光彦,撇着嘴,眼里泪光盈盈,似乎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你气归气,别发疯,命没了什么都没了,没有什么比命重要。”她吸吸鼻子,声音很小,还发颤。 周光彦确实很气,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用不着劝我,可能我死了你最开心。” 沈令仪想都没想就回一句:“你要死别带上我。” 这话让周光彦恍神。他愣住,忽然间觉得,此刻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他们只不过又吵了最普通的一架,吵完他吻一吻,哄一哄,日子还能往下过。 片刻后他回过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忽地下坠,坠向无尽深渊。 他要订婚了,然后结婚。 他们没有以后了。 周光彦默不作声走向电梯。 这些日子,他没来过这套房子。沈令仪走后,家政来打扫过,她走时只带了一箱子行李,除了几件日常穿的衣物,洗漱用品,护肤品,还有重要证件,其他什么都没带走。 房子里看着跟她走之前没区别。 她不懂周光彦带自己回这里有什么用意。 如果他只是想吵架,想问清楚她那天为什么不手术,打算什么时候去手术,完全没必要开那么远路程回到这里。 她不懂他到底想干嘛,但此时此刻,他肯定想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所以她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无比认真地保证:“我不会像倪嘉一样,用孩子来要挟你,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本来我想,周一去公立医院打掉,你要是不放心,现在陪我去私立医院吧,那边好像随时都能约手术。” 周光彦不作声,扭头望向窗外。 沈令仪又解释道:“那天我真的太害怕了,就临阵脱逃,从医院跑出来……周光彦,我今年才二十一,我会害怕很正常,这种事没有女人不害怕。不过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比起手术,这个孩子生下来,才更可怕。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想要,咱俩这种情况,也没法要……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医院打掉?我一个人真的好怕……” 她怕自己死在手术台。 虽然说这种几率很小,但几率小,不代表没有,更不代表不会被她撞上。 周光彦默默听着,脑中浮现那天中午,在办公室做的那场梦。 梦里沈令仪血淋淋躺在手术台上,惨白着一张脸。 白的脸和红的血形成鲜明对比,周光彦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能回想起梦里那可怖的场景。 他出了一后背冷汗,面上却不动声色。 沈令仪见他不开口,抠着手轻声恳求:“你要是嫌麻烦就算了。不过我求求你,别告诉我姐,行么?我已经够让她失望了,她为我操心得也够多了……等做完手术,我自己在酒店住一阵儿,身体恢复好了再跟她见面,这样就不会——” “沈令仪。”周光彦忽然打断她的话,转过脸来,抬眸看着她。 “嗯?” “把孩子生下来。”他说。 沈令仪眉心蹙了几秒,挑高眉毛:“什么?” 她听得清楚这句话,但并没有听懂。 “把孩子生下来。”周光彦重复一遍,定定看着她,目光和口吻,都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插入书签 第 12 章 沈令仪震惊片刻后,回过神来,紧抿双唇看着周光彦。 她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周光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他平静直视沈令仪诧异的目光,颔首点头。 沈令仪陷入沉默。 无力的身体变得麻木,她站在原地,想走,双脚如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疯了吗?”她看着他,忽然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周光彦目光移向窗外,俯瞰高楼之下的车水马龙:“对,疯了。” 沈令仪缓了一会儿,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她转身就走:“你自己疯去吧,我不奉陪。” 不等她走到门口男人便追上来,攥住她细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胸前。 “孩子生下来,你也留在我身边。”周光彦几乎是以一种恳求的口吻说道。 沈令仪目光无法聚焦,空洞又呆滞地看着他这张英俊冷冽的面孔,沉默半晌忽然笑了。 “生下孩子,留在你身边?我以什么身份来做这种事?妻子,还是情人?” 周光彦抬手,摸摸她头发:“我们两个人——” “不是两个人!”沈令仪哭腔里带着愤怒,“是三个人。你我,还有程予希。” 她又笑了笑,眸光黯淡:“以前明明说好的,等你要结婚了,就放我走。周光彦,你说话怎么不算数……” “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一样。”他已经放弃解释,索性烂人做到底,“时间不同,人总是会变的。” 沈令仪血液上涌,手心发麻,难以置信看着他:“你当我是什么?当这个孩子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的时候,是不是会一脚踢开?” 周光彦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低下的头微微摇了摇,沉默片刻转过脸来:“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既然我决定要这个孩子,就绝不会离开你们。” 好一个不会离开,沈令仪气得流泪,浑身都是麻的。他从来都是薄情又自私,没有丝毫改变。 “那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沈令仪哭着问。 周光彦手伸进西裤兜里,摸到烟盒,又抽出手来,垂首沉默一会儿,抬起眼皮:“除了结婚,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话沈令仪听得发笑。 流着泪笑。 她点了点头,明知故问:“如果我只要婚姻呢?” 她当然清楚周光彦不可能娶她,既然如此,那就用婚姻逼他放手。 “我给不了。”周光彦想明白了,恶人做到底,渣得坦坦荡荡,“你开个条件,但凡我能做到,一定给你最好的。” 他态度坚决起来,沈令仪也不松口:“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名分。” “令仪,别闹。” “我凭什么不能闹!”沈令仪无法克制颤抖的身体,满眼都是恨意,“对,你理智,你冷静,在你眼里,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作精,可我哪次作闹不是被你逼的?你情绪稳定,你包容我忍让我,你就是个宠我爱我的好男人了?凭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依你?凭什么我生不生孩子自己不能做决定?!” 周光彦默默听完,不知该怎么面对沈令仪这一腔怒火,唯有沉默。 他低下头,半晌才开口:“我不希望你为我去人流。” 沈令仪痛苦地闭了闭眼:“你伤害我的事,做得还少么?不用觉得愧疚,这孩子我是真的不想要,你也不想要,为什么不——” 他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沈令仪彻底崩溃,眼泪决堤,“周光彦,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周光彦攥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 “我没办法给你名分,这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就是个人渣,他认了。 沈令仪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所以呢?所以你要我不求名分,做小伏低给你生孩子,心甘情愿在你身边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周光彦:“为什么总是往坏处想,总是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生下孩子,我们好好过就是了。沈令仪,你摸着良心说,这几年,我有让你做小伏低吗?你跟着我,有见不得光?” 沈令仪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秀眉紧蹙,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泪光盈盈。 良心。他怎么有脸提良心二字。 她咬住那只紧攥着自己不放的手,直到血的铁腥味蔓延才松口。 血珠从深深的牙印中渗出。周光彦依然攥她攥得死紧,不放手,也不吭声。 她盯着这如月牙般的血痕好一会儿。 “如果今天你只能二选一——要么放我走,要么跟我结婚,周光彦,你会怎么选?”她问。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沈令仪再抬起头,唇角漾开一抹笑:“周光彦,你爱过我吗?” “一直都爱。”这个问题他倒是答得上来,也愿意回答。 “爱有什么用?”沈令仪笑意更深,泪却从眼眶滚落,“还不是觉得我不配。我出身平凡,家世普通,配不上人中龙凤周公子。” 周光彦:“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别——” 沈令仪冷笑:“怎么没有?要是配得上,你怎么会不愿意跟我结婚?程予希配得上,所以你选择她做妻子。我配不上,所以只能做个外室。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收起硬挤出来的笑,泪水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很快又被他死死抱住。 任她怎么扑腾踢打,周光彦就是不肯松开。 沈令仪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踢打对周光彦来说毫无攻击性,但她痛苦崩溃的样子,让他心疼得快疯了。 他人生头一次觉得这样无力,没办法娶她,也没办法放下。 两个人闹破天,最受伤的,还是她。 他不是不心疼,不是不歉疚,可他无能为力。 这辈子,只要他还是周家人,就只能听从父母安排,娶一个自己不爱,却对周家有用的女人。 痛哭和踢打耗尽了沈令仪所有力气。如果不是被周光彦紧紧抱着,她几乎站不住。 “我不生,周光彦我告诉你,这孩子我死也不会生……”她把头埋进他胸膛,放声哭泣,泪水浸湿他衬衫一大片。 周光彦又不作声了。 他总是这样,关键时候,沉默沉默再沉默。 什么也没有说,无声地往沈令仪心上插刀子。 就这样默默抱了她许久,周光彦终于开口:“令仪。” 他唤她名字,声音空前绝后温柔。 沈令仪仰头看他,泪眼朦胧什么也看不清,那双漂亮的,氤着水光的鹿眼,却仍睁大看着他。 “我没办法放你走。”周光彦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低语,“我要这个孩子,不是因为我喜欢小孩,是因为这是你跟我的小孩。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抚养长大。除了名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不放我走是吗?那我就去死。周光彦,我说得够清楚了,最后说一次——”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我就是死,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周光彦终于松开怀抱,眸光由热变冷,骤降到冰点。 “沈令仪,你他妈要是敢死,我不会让你家任何一个人好过。沈小楼,宋临,还有你舅舅舅妈,你老家所有亲戚——大家都他妈别活了,我就是赔上这条烂命,也不会让你不付出任何代价死掉。”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疯话?”沈令仪心口扯着疼。 他双目猩红:“我他妈就一疯子,混不吝滚刀肉,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令仪不敢再看这双狠戾毕现的眼睛,低头不再言语。 好一会儿,周光彦冷静下来,再次抱住她,头埋进她柔软的颈窝,低声下气:“生下来,求你了……” 沈令仪许久没有说话。 总是不怎么聪明的她,终于聪明了一次——不再和周光彦对着干。 当然了,只是表面上。 孩子在她身体里,能决定生不生下来的,只有她自己。 她意识到,没必要一直跟周光彦僵持。先低头服软,往后有得是机会打掉孩子。 沈令仪知道周光彦就是再渣再混,自己要是撒个娇示个弱,软软地给他几回甜头,他就能乐得找不着北。 多得是女人对他用这一套,但他只吃她这套。 她面上依然是冷的,声音却软下来了:“除了名分,我要什么你都给?” 周光彦一愣,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眉眼之间戾气消散,眸光中带着笑意:“什么都给。” 沈令仪低头,撇了撇嘴:“我不要你跟程予希订婚,也不想看到你们办婚礼……你们私底下领证就好了,别大操大办刺激我。” 这个时候她要是表现得太通情达理,周光彦肯定会起疑心,倒不如索性装个恶女,像以前那样,作得他心烦。 沈令仪没想到周光彦会答应,并且答应得很干脆——几乎想都没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也没想到,周光彦压根没那么好糊弄。 从这天起,他找了两个保镖两个保姆,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她。 跟看守犯人似的。 插入书签 第 13 章 周光彦周六回了一趟父母家。 母亲周五打电话让他周六回来,他一口答应,倒让母亲有些惊讶,毕竟以前让回趟家,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上外地出差,一家子同住一城,却连面都难得见上几次。 周光彦中午到时,家里除了父母和姐姐,还有程予希。 买订婚戒指那天不欢而散后,周光彦跟程予希就没再见过面。程予希又主动给他发微信示好,他回得冷淡,她便也不怎么主动联系了。 这次再见,程予希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大方地同他打招呼,他虽不热情,但也不像从前那样冷淡,中规中矩地回应她两句。 周闻笙以前总拿弟弟打趣,这回准弟媳也在,便拿他俩一起打趣,周光彦脸皮厚,任她怎么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程予希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一脸娇羞。 吃完饭程予希陪周母去园子里散步,周闻笙正要一起去,被周光彦单独叫走。 “怎么啦,我拿你跟予希逗乐子,不高兴呀?”周闻笙见他神色严肃,以为自己饭桌上那些俏皮调侃惹着他了。 周光彦没接这话,反问道:“沈令仪怀孕那事儿,你没跟程予希说吧?” 周闻笙一愣,压低嗓音:“我疯啦我跟她说?!还嫌她不够闹心?我俩关系这么好,我倒想提醒她两句,不过想想又觉得算了,你早就恶名在外,她一直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还愿意嫁给你,说明予希权衡过利弊。那孩子沈令仪终究要打掉,你结婚以后收收心,这事儿当翻篇了。” 得知姐姐的态度,周光彦放下心来。 他不想让程予希知道这事儿,主要是怕给沈令仪和孩子带来危险。 父亲早年间在外头不是没有过莺莺燕燕,也不是没有女人大着肚子闹上门,最后都被母亲给解决掉了,从此再也不敢踏进京州半步。 母亲手腕有多狠毒,周光彦是清楚的。 以后沈令仪和孩子,除了要防程予希,还得防母亲。 不过等孩子生出来,母亲就没招了,她就算不认,也不至于害孩子,毕竟这是周家的血脉。 周闻笙不知道弟弟心里打着算盘,苦口婆心劝道:“你赶紧趁早带沈令仪去手术,不能拖久了。手术后陪陪她,等她身体恢复些,你俩就断干净,以后别来往,收收心好好跟予希过日子。予希是个好女人能力家世相貌,样样跟你都是般配的。”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周光彦不爱听,听了会不高兴,还是忍不住继续道:“你别多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抬高予希贬低沈令仪,只是想提醒你,人各有命,你和沈令仪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镇不住你,你管不住她,俩人在一块儿总吵架,有什么意思呢?” 周光彦不作声,面色冷淡。 周闻笙见他这样,也不再多言,沉默着和他坐了一会儿。 她这个弟弟打小就特别有主见,性子又犟,自己决定好的事,任谁劝都没用。 方瑾和程予希散步回来,正巧姐弟俩走出电梯,方瑾叫道:“光彦,予希要回去了,你送送。” 周光彦“嗯”一声,带着程予希离开。 司机在前面开车,他和程予希坐后座,程予希有意挨着他,他没躲。 程予希见他不抗拒肢体接触,自然而然挽上他胳膊。 他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忽然扭头看着程予希:“有个事儿得跟你商量一下。” 这是周光彦头一次主动跟他商量事,程予希又惊又喜,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仰起头笑盈盈问:“怎么了呀?” 周光彦避开她直勾勾的眼神,扭头看向窗外:“订婚取消吧。” 程予希愣了愣,脸上笑容凝固,勾起的唇角缓缓下沉。 说是商量,他这语气怎么这么不容置疑? “什么?”她明明听得很清楚,却不敢相信。 “订婚取消吧。”周光彦神色淡漠重复道。 程予希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凝眉困惑地望着他:“我能知道为什么吗?突然取消订婚……很多事情都准备好了,日子也快到了,为什么——” “不想太高调。你了解的,我不喜欢高调。”周光彦掏出一根烟点燃。 程予希紧抿双唇,好半天才开口:“好。依你吧,家里大事你拿主意。” 她自然是千般万般不情愿,可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顺了周光彦的意。 周光彦趁着这个时机,又说道:“婚礼我也不想办。” 这次程予希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他,目光从惊讶到不解,再到失望,最后苦笑着轻轻摇头。 “是因为……沈令仪?”程予希心思聪颖,很快便猜到他这样做的缘由。 周光彦不作声,算是默认。 “所以,我们取消订婚,不办婚礼——这是你给沈令仪的分手大礼,还是你们压根不打算分开,即便以后跟我结婚,你和她,依然维持这种关系?” 程予希愠怒的目光锁在周光彦脸上。 他面无表情抽着烟,片刻后淡淡说道:“这是我跟她的事。” “周光彦,你不要太自私!”程予希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尽管极力克制,仍然愤怒得声音发颤。 周光彦抬眼,冷漠地看着她,目光透着一丝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厌倦感:“你可以选择不跟我结婚。” 从他答应沈令仪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无所谓失不失去程予希。 他和程予希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纯粹是为了利益准备靠婚姻绑在一起,就选择权而言,周家比程家更胜一筹,周程两家联姻,是程家高攀。 周光彦想得很清楚,这个有名无实的周太太,程予希不做,京州有得是名媛想做。 他把所有的耐性给了沈令仪,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哄其他女人,所以妻子只挑听话乖顺的。 程予希许久不作声。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周家这棵大树,也是程家一直以来渴望攀附上的。眼下正在气头上,容易说气话,程予希向来思虑周全,怕做出以后会让自己悔不当初的事,再三思索过后,心下想出一套说辞。 “光彦,取消订婚这事,我可以依你,其实订婚仪式也没那么重要。可婚礼毕竟是大事,结婚更是两个家庭的事,不能单单只由我们两个做决定。所以我想,婚礼办不办,怎么办,咱们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她温柔说道。 周光彦今天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这事无论是程家还是周家,知道后都会好一顿训他,程予希不想直接跟他产生矛盾,便打算把问题抛给两家长辈,引开自己身上的火。 程予希怎么想的,周光彦心里很清楚,抽完手里这根烟,他才慢条斯理表态。 “跟谁商量都没用。程予希,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跟你联姻么?”周光彦看着她,轻蔑的目光中带着傲慢和玩味。 程予希紧紧握住放在腿侧的双手,强装镇定,淡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以为,你会很听话。” 周光彦话音落时,司机稳稳地将车停在程家别墅大门口,下车替程予希打开车门。 程予希脸色发白,睫毛颤了颤,抿紧双唇从后座出去,她不再看周光彦,正要关车门,周光彦倾过身,一手撑着车门,仰起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目光冷厉:“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任何私事,第二次出现在热搜上。” 程予希嘴唇抿得更紧,几乎快哭了出来,转身跑进大门。 周光彦砰地拉上车门,吩咐司机往大学城开。 他和沈令仪谈妥之后,便让沈令仪搬回大学城那儿去住。 沈令仪要搬走,沈小楼自然是不同意的,一问才知道,她和周光彦又复合了,气得沈小楼扇了她一巴掌。沈令仪挨了巴掌,微信上跟周光彦诉委屈,周光彦才知道这事。 在一起这几年,周光彦早已摸清沈令仪什么性子什么脾气,她盘算的那点小心思,他心里门儿清。 先前像个烈女似的死活不肯生下这个孩子,转眼就答应他的要求,要说她心里没鬼,周光彦可真不信。 他料定沈令仪打着偷摸流掉孩子的主意,便派人时时刻刻盯住她。 家里的尖锐器具也被收了起来。他怕她忍受不了,趁人不注意轻生。 周光彦回来时,没在客厅看见沈小楼。保姆王姨告诉他,沈小姐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人进去陪她,不肯开门出来,更不肯吃一口东西。 “没事,我去看看。”家里每个阳台每扇窗户都安装了防护栏,周光彦不担心沈令仪跳得了楼。 他走到二楼主卧房前,抬手叩门。 里面没动静。 他淡淡叫一声:“令仪。” 沈令仪不理他。 拧了拧门把手,门是反锁的,周光彦找来钥匙打开,见沈令仪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一条白色丝质吊带睡裙。 他觉得这姑娘演技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进步的,至少,会提前入戏,提前制造氛围,提前穿上他最喜欢看她穿的那款睡裙。 为了让他卸下防备,她还真是有心了。 周光彦淡漠地看着沈令仪,她要上演这出美人计,他便将计就计,陪她演下去。 插入书签 第 14 章 沈令仪搬回大学城这套房子,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是周光彦的对手。 这人城府太深,一眼看透她那点小心思,安排四个人将她看得死死的,别说去医院,她连门都出不了。 搬回来前沈令仪挨了姐姐一巴掌,本来就委屈,搬过来发现周光彦根本不信任她,偷偷出去手术的计划阻碍重重,沈令仪又气又无措,把自己关在房间想了很久。 这些保镖和保姆表面上会听她的,将她伺候得周到体贴,实际上都是听从周光彦安排,要想摆脱他们逃出去,还得从周光彦这边入手。 周光彦吃软不吃硬,跟他来硬的,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自讨苦吃不说,还容易自取灭亡。 也不能突然就来软的,这样会让他疑心更重。 沈令仪打算作一作,闹他一下,再给他点甜头吃。 以前两个人吵完闹完,他再是生气,翻滚着折腾几回,这人又高兴了,精神抖擞的,倒是沈令仪,被欺负得床都下不了。 沈令仪知道周光彦最吃哪一套。 但凡她主动点卖力些,便能让他魂儿都快找不着了。 这套沈令仪不敢轻易使,毕竟周光彦要是被勾了魂,疯起来不管不顾的,野得没边儿,还没完没了,够得她受了,沈令仪想想都怕。 周光彦在床上最喜欢看她穿这款丝质白色吊带裙。 这款裙子她买过很多次,最开始买的那家停产了,在网上搜到同款,又换了一家买,一次性买十条。 一条穿不了几次,周光彦就跟疯狗似的,好好的裙子非要撕扯坏。 后来沈令仪穿这款都穿腻了,他还没看腻。 有一回沈令仪问他怎么偏偏喜欢看她穿这种,他说他们的第二次,她就是穿的这款裙子,特纯特美,白色的裙子被他撕坏,清纯的她凝眉落泪,他觉得自己快爽死了。 沈令仪骂他变态。 这人脸皮不是一般厚,听到被骂变态,立马来了精神,按着她又变态了一回。 沈令仪泪腺发达,高兴会哭难过会哭激动会哭……周光彦经常叫她小哭包。 周光彦需索多,折腾得凶猛,总把她弄哭,见她迷蒙的鹿眼盛着一汪清泉,湿润的睫毛挂着水珠轻轻颤动,心里头又疼惜又爽,恨不得死在她身上——这些话是周光彦告诉她的,臊得她满脸通红,捏着拳软绵绵捶他。 他们好久没有那个了。 看到订婚热搜之前,周光彦太忙,抽不出空过去找她。看到热搜后,她又闹着要分手。 她不知道他近来有没有找过女人——程予希或者别的女人。 在一起的这几年,沈令仪是不许周光彦找别人的。 他应酬回来,身上要是沾点香水味,沈令仪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闹完最凶那一次,俩人和好后,周光彦带她出去跟朋友吃饭,他那些狐朋狗友调侃道:“还是沈小姐厉害,管教有方,咱们小周爷去会所,脸上就差纹一行字——‘女人和0严禁靠近,沈令仪除外’!” 旁人哄笑。 有一个问:“这么严格啊,0都不能靠近,那1行不行?” 另一个说:“必须不行,咱们令仪妹妹家教可是很严的。” 又是一阵哄笑。 沈令仪羞红了脸,暗暗在桌底下掐周光彦腰,周光彦一把将她手抓住,握在手里轻轻地捏,还在她手心上划字,痒得她难受,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攥着挣脱不开。 她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烦,一遍遍在她手心,写她的名字。 · 周光彦进来时,沈令仪正沉浸在回忆里,听见关门声才回过神,扭头看去,见他向自己走来,又把头垂下,不看他。 “怎么了,不高兴?”周光彦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抬手要去摸沈令仪脑袋,被她缩着脖子躲开。 他笑笑:“不都说好了么,还想反悔啊?” 沈令仪撇嘴,抬眼委屈巴巴看着他:“被我姐扇了一巴掌,还被你叫四个人看着,能高兴得起来么?” 周光彦看着她的脸,拧眉:“你姐扇的哪边?” 沈令仪:“怎么,你还想扇回去?” 周光彦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你。她扇的哪边?我给你敷敷。” 沈令仪摇头:“不用了。其实不怎么疼的,脸也没肿,你都看不出是哪边。” 周光彦叹一口气,拉起她的手,轻轻将她拽进怀里。 “我心疼。”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 沈令仪想:你哪有心? 她靠在他怀里,乖顺又委屈,仰头看他,眼眶红红的。 “周光彦,为你我都被姐姐打了,你答应我的事,做得到吗?” “嗯。” “她能答应?”沈令仪没指名道姓是谁,但周光彦知道。 “嗯。” 沈令仪不解:“她不生气?” 周光彦:“不知道。” 沈令仪:“……” 沈令仪:“她会不会——” 周光彦面露不悦:“能不能别提她?” 两个人这么久没好好抱一会儿了,周光彦不想聊这个扫兴的话题。 沈令仪也不高兴:“提她怎么了?难不成你心虚?周光彦,你别是两头骗吧,在我这儿说不办婚礼,在程予希那儿又说已经跟我断干净了……” 周光彦不爱听这话,脸色瞬间冷下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城府这么深,还真不一定没有这种可能,沈令仪想起来就气,咬唇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淌。 她一哭周光彦也难受,皱起眉头,郑重其事保证:“真没两头骗,我都跟她——” 话没说完,周光彦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见屏幕上闪烁的备注,直接挂断,很快那边又打来。 周光彦犹豫要不要出去接,手机被沈令仪一把抢过。 看着闪动的三个字,沈令仪把手机扔到他旁边:“接啊,怎么不接?是不是心虚啊周光彦?” 周光彦拿起手机,举到她眼前:“看清楚谁打来的,确定要我接?” 沈令仪冷笑:“接呗,我也想听听她说什么。” 周光彦见她这副生气样儿,一点不像是演的,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先前还等着她小作怡情,现在看来,小作估计够悬,不大闹一场都谢天谢地。 要是搁以前,周光彦完全可以当着沈令仪的面接程予希电话,他和程予希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言行,这一点上周光彦自认为很对得起沈令仪。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 沈令仪怀着孕,心思比从前敏感许多,他怕气着她,还是把电话给挂了。 “别闹了,早点休息。”周光彦起身欲走,被沈令仪抓住手腕。 “不敢当我面接是吗?”她不依不饶,心里头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得一股火憋在胸口,找不着地方撒气。 “沈令仪,”周光彦板着脸,连名带姓叫她名字,眸光冷下来,“我答应过你,不订婚,也不办婚礼,时间会证明我能够做到。但我也希望你稍微懂点儿事,别总给彼此找不痛快。” 沈令仪放开他的手下床:“既然我让你这么不痛快,那就放我走啊,我不在这儿碍事,不在这儿让你跟程予希难堪!” 周光彦一把将她拽回,死死拉住,按回床边坐下,眉心紧锁:“差不多得了沈令仪。小作怡情大作伤身,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这话听得沈令仪特难受。 她冷笑:“这么喜欢孩子,让程予希给你生去啊。程予希不生就找别人,是个女的就行,反正你也不挑。” 周光彦知道,她是真的气,也是在拿话激他。 他念着现在她怀有身孕,不愿跟她吵,压着火气沉默半晌,转身走去浴室洗澡。 吹完头发出来,看见沈令仪躺在床上,紧闭着眼,他知道她其实没睡。 哪里睡得着。 周光彦上床躺下,从背后搂住沈令仪,薄唇在她柔软的耳垂上蹭了蹭。 “乖,睡吧。”他哄道。 沈令仪翻过身来,脸贴上他胸膛。 他摸摸她脸颊,发现一片湿润。 “周光彦,你结婚以后,也会这样搂着程予希睡觉吧?”她问。 周光彦不作声。 沈令仪搂着他健劲的窄腰,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你们也会有孩子啊……有很多很多孩子,想生几个生几个,为什么非要——” “睡觉。”他冷硬地打断。 要她怎么睡得着。 以前吵架,沈令仪不敢熬夜,再难受也会逼着自己尽早睡个美容养生觉,可这阵子她总是很难入睡,睡着了也睡不好,一晚上醒好几回。 沈令仪翻身,整个人伏在他上面,耳朵贴在他心口。 听见他心跳如鼓。 “该产检了。明天陪我去医院好不好?”沈令仪撒娇道。 周光彦想了想,明天一整天行程都排得很满。 “明天不行,要不换一天?”他算算日子,“周四吧,周四——” “算了,我自己去。”她也就故意这么一提,巴不得他不去。 “让保镖和保姆陪你。” “四个人跟着……太招摇了,我不要。” “那就一个保镖一个保姆跟着。” “要不就王姨一个人陪我去吧,她很体贴,照顾人很周到的,你放心好了。” 周光彦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细嫩的颈,嗓音低沉:“我不是不放心王姨,我是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我的?”她气鼓鼓问,手往那处伸过去。 周光彦眉头一紧,按住这只不安分的小手:“沈令仪别闹!” 她偏不。她偏要让他失控,让他沉醉在温柔乡里,让他在最紧要的关头放下戒备松口。 “不行,现在太危险。”他将她推开,怕伤着她不敢太用力。 沈令仪刚被推下来,又坐上去,将两边细细的肩带往下拨,咬着唇迷蒙地望向他。 “没关系的,小心点就是了……”她俯身贴着他,轻轻咬一口他喉结。 插入书签 第 15 章 周光彦感觉自己像是着了火,浑身血液乱涌。 自打跟沈令仪在一起后,这几年他再没碰过别的女人。以前两个人吵吵闹闹,要不了多久又能黏糊在一块儿,他需求旺盛,忍不了的。 这阵子太忙,他们俩还闹这么僵,算一算,有好些时日没腻歪了。 周光彦了解自己什么德性,他在这方面野得很,疯劲儿一上来,不管不顾的,有得沈令仪受。 怕她吃不消,更怕伤着她肚里的孩子,他强压着身体里那股火,沉声喑哑:“别招我。” 沈令仪哪里肯听,偏要招惹,软软的唇贴上来,痒得他心颤。 “听话,别闹!”周光彦乱了呼吸,“太危险了,容易伤着孩子。” 伤着才好,今晚掉了最好。沈令仪几乎想跟他玉石俱焚。 分神的片刻,她两只不安分的手被周光彦钳制住,又被他用了些巧力推下来。 周光彦按着她上半身,她腿又不老实起来,周光彦没招,嗓子哑得不行:“这么想啊?” 沈令仪娇滴滴“嗯”了一声,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周光彦往后退了退,俯身探去。 以前都是女人伺候他,沈令仪也不例外,但这次,他头一回伺候女人。 沈令仪后悔死了。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知道周光彦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实在是太累了……她搞不懂,明明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还会累到昏睡。 再睁眼时已是中午,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射进来,落在深棕色木地板上。 沈令仪盯着这道光看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她动作缓慢,因为腿太酸。 昨晚出了很多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她想洗个澡,可肚子实在太饿,又怕晕倒在浴室,只好先出去吃东西。 两个保姆在楼下厨房做饭,两个保安在客厅守着,见她下来,都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 沈令仪脸皮薄,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地轻轻应了一声。 保姆王姨给沈令仪端来一碗饭,另一位保姆章姨盛来一碗汤。 章姨笑眯眯说道:“这是乌鸡汤,特意炖来给您补补身子。” 沈令仪以为章姨是指孕妇需要补身子,没多想,点点头端碗喝起来。 章姨厨艺好,炖汤很有一套,沈令仪没想到这乌鸡汤味道这么美妙,咕咚一口气喝完,没喝够,舔了舔唇,起身准备再给自己盛一碗。 章姨赶忙抢过她的碗,一边盛汤一边说:“沈小姐,您安心坐着吃就行,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 沈令仪不习惯,摆摆手:“不用不用,我——” 王姨笑道:“怎么不用?周先生雇我们来,就是让我们伺候您的。” 沈令仪红着脸不吱声,看看她们,又看看围在她身边站着的高大保镖,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道:“都别站着了,你们也坐下吃吧。” 大家齐刷刷摇头,王姨憨厚地笑了笑:“您吃您吃,我们不饿。” 沈令仪:“……” 她放下筷子,浅浅叹一口气:“你们四个这么围着我,跟堵墙似的,我有点儿吃不下……” 王姨愣了愣,转身冲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挥挥手:“小张,小李,你俩去客厅待着吧。”又拉章姨一起坐下,看着沈令仪嘿嘿笑,“沈小姐,这下舒服点儿了吗?” 沈令仪还是感觉怪怪的,被人时刻监视的感觉,能舒服到哪里去呢? 她心里有气,可这气是周光彦引起的,不能冲别人乱发火,所以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对王姨和章姨说:“你们也吃吧,你们这么守着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吃不舒坦。” 两个保姆面面相觑,章姨性格爽快,率先应道:“哎,好,好,那我们陪你一起吃。” 沈令仪看向客厅:“叫他们也一块儿过来吧。” 王姨指了指斜对面:“他们不敢,那里有监控呢,要是被周先生看到……” 后面的话不用说完,沈令仪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不再多言,埋头扒饭。 王姨和章姨边吃边偷摸拿眼打量她。 见她人美心善,心里想,难怪这么招周先生喜欢。 昨天晚上楼下大家都听见楼上的叫声了。这房子膈应挺好,楼上楼下都又隔得远,楼下还能听到沈令仪的声儿,王姨性格比较内向,尴尬得有些不好意思,章姨却笑着夸道:“这房子男主人和女主人感情真好。” 到了后半夜,声儿还没断,两个保姆被吵得睡不着,章姨翻身侧躺,一手捂着耳朵,小声嘀咕:“这房子男主人身体真好。” 王姨是个细心的,心里纳闷,女主人现在怀着孕,哪能折腾这么狠?不管怎么说,明天得找个机会劝一劝。 一顿午饭下来,沈令仪被俩保姆偷瞄了许多遍,她以为人家看她长得好看,总想多看几眼,殊不知两个阿姨心里想的,都是昨天晚上那事。 吃完饭章姨洗碗,王姨上楼收拾她和周光彦睡的那间主卧。 “沈小姐,现在有几个月身孕了?”王姨拖着地问。 沈令仪头一次跟外人光明正大聊这些,羞涩道:“一个多月。” 王姨心里一紧,皱起眉:“才一个多月呀!那可得好好注意,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最紧要的时候。” 这孩子沈令仪打定主意不会要,但面上还是装作听劝,点了点头:“好的,我会注意,谢谢王姨。” 王姨看她单纯,这副样子不像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深意,犹豫再三,还是明着跟她说了:“沈小姐,以后早些睡吧,养胎要紧。” 沈令仪愣了愣:“啊?我平时睡得挺早呀,一般十点之前就睡了。” 王姨哭笑不得,有些看不透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叹一口气,放下拖把走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光您睡得早不行,周先生也得早点睡……我懂你们年轻气盛,那方面需求高,可女人怀孕期间,毕竟跟没孩子时不一样,尤其是你现在才一个月,哪能禁得住这样折腾啊!后半夜才消停!” 沈令仪倒吸一口凉气,面上温度飙升,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深埋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骂着周光彦——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连带着她也丢人丢到姥姥家! 王姨知道她脸皮薄要面子,微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王姨是过来人,王姨懂!有时候兴头上来了,是不好收住的。我啊就是担心孩子,才跟你多这几句嘴。” 她这么一安慰,沈令仪脸更红了,快步溜进浴室,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忙吧,我洗个澡!” 王姨看着紧闭的浴室门,笑得合不拢嘴。 沈令仪靠在门上,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双手捧着脸,来回跺脚。 她怎么就忘了家里还有别人呢? 以前这边要么是她自己住,要么周光彦过来陪她,两个人肆无忌惮,她在这儿被他欺负时,从不用收着嗓子,经常叫得第二天嗓子都是哑的。 家里突然多了四个人,她怎么一点这么蠢,还跟以前一样无所顾忌? 沈令仪越想越羞,越羞越气,一股脑全把责任抛给周光彦,想着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丢这么大的脸,昨晚上那些动静,全被别人听了去。 磨磨蹭蹭很久,终于洗完澡出来,沈令仪没脸再下楼。 本来打算今天去产检,顺便看看以后找什么机会自己溜出去,一觉睡到大中午,吃完饭洗完澡,已经下午三点半,只能明天再去医院。 洗澡时沈令仪不断给自己洗脑,试图让自己失忆,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一直躲在卧室,晚饭都没胃口吃。 王姨和章姨轮流上来劝,劝不动,只好把饭菜端上来放在门口,等她自己取。 外面没动静时,沈令仪才敢开门,迅速端起饭菜,砰地把门关上。 晚上这顿换了别的菜,但还有乌鸡汤。沈令仪忽然顿悟,为什么章姨要给她炖乌鸡,为什么吃午饭时她们总是偷瞄她,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沈令仪心如死灰。 周光彦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他以为沈令仪早睡了,开门一看,见她平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橘光,落到她雪白的肌肤上,美得如同中世纪油画。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得开眼,走到床边坐下,轻轻碰了碰沈令仪胳膊:“怎么不睡?” 沈令仪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周光彦这才察觉出不对劲,眉心微拧:“没早点回来陪你,生气了?” 沈令仪终于扭头,面无表情盯着他:“你让那阿姨和保镖都走吧,我还是习惯一个人住。”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周光彦信不过她。 他笑笑,耐着性子哄道:“过几天就习惯了。” 沈令仪忽然翻身背对着他:“那你滚去别的房间睡!” 周光彦莫名其妙,俯身凑过来,修长的手指在她光滑的手臂上来回游走:“怎么,昨晚不舒坦啊?” 可他记得,这女人明明爽哭好几回。 沈令仪脸又烧起来,猛地扭头,愤愤瞪着他:“去死吧周光彦!别来招我!” 这话昨晚是周光彦说的,这会儿倒又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周光彦勾唇,笑得很痞:“想得美,我可不走。昨儿我伺候你,今儿得换你伺候我。” 沈令仪一愣,吓得哆嗦:“我、我不行的,怀着孕呢!” 周光彦仍是笑,英俊的脸上,神色又坏又风流:“怎么不行?昨晚折腾那么久都没事。我用的哪儿,你就用哪儿。” 插入书签 第 16 章 沈令仪臊得脸上发烫,红彤彤的煞是好看,单是看着这张又羞又怯的俏脸,周光彦呼吸都变重了。 第二天醒来,沈令仪脸酸痛得不行,扭头看着空空的枕边,想起昨晚那些不堪的画面,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她这般难受,周光彦却心情大好,清早起床精神抖擞。 周光彦不是个爱笑的人,然而今天笑容挂在脸上,很久也不散。 他是真的高兴。 沈令仪还留在她身边——哪怕并不心甘情愿,孩子也暂时保住了。 坐在车里迎着朝阳灿烂的光芒,周光彦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 回到公司,他冲每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下属颔首微笑,然后在下属们惊讶的目光中,脚步轻快地走进办公室。 直到接起母亲打来的这通电话,笑容才慢慢从周光彦脸上消失。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方瑾在那头怒气冲冲嚷道。 周光彦往后一仰,慵懒地靠在皮椅上,嗓音也是懒洋洋:“程予希跟您说了吧?” 方瑾气得声音发颤:“我不同意,就算予希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那这个婚就别结了。”他转动椅子,慢悠悠从左晃到右,从右晃到左,面无表情说道。 方瑾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周光彦,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对吗?” 周光彦:“我这人从小就不服管,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方瑾:“你就不怕把予希和程家逼急了,他们——” 周光彦笑了:“城东那个项目,程家还得靠我助力才拿得到。” 半晌,方瑾长长叹息,无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彦哥儿,算妈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我知道,都是那个小贱蹄子——” 周光彦眉头紧皱:“她叫沈令仪。” 方瑾顿了顿,又叹一口气,只得改口:“我知道,都是沈令仪怂恿你这么干的。以前你再怎么纵容她,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和你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们知道你俩长久不了,早晚得分。可你眼看着就要跟予希成为一家人,周程两家联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订婚说取消就取消,婚礼说不办就不办?!” 周光彦冷着脸,态度强硬道:“不关沈令仪的事。我只是不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您放心,我会跟程予希领证。” 方瑾:“你这样,让程家一大家子的脸往哪儿搁?程家把女儿嫁给你,不就是图个风光,图个强强联合?你不给人家脸面,人家不得恨死你,恨死周家?” 周光彦冷哼一声,笑了:“恨我的人太多,不差他们家那几个。” 方瑾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强硬:“周光彦,你这是确定要为了沈令仪,与周家和程家为敌?” 周光彦挑了挑眉:“妈,您把问题想得太严重。豪门联姻,也有很多人没办婚礼,我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程家咽不下这口气,自然有人咽得下,周家少奶奶的人选,不是非她程予希不可。” 方瑾缓缓呼出一口气:“沈令仪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周光彦听出母亲话里强烈的敌意与恶意,他沉默片刻,冷冷说道:“您别动她。” 那边不作声,沉默得别有深意。 周光彦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您要是动她一下,就没我这个儿子了。” 方瑾气得心脏绞痛,捧着心口颤声问道:“她要是死了,你还要跟着她去死不成?” “我死不了,但谁也别想活得好。”他挂断电话,手机往桌上一摔,扶额闭眼,许久才恢复平静。 另一边,方瑾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机械的“嘟嘟声”,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她收起情绪离开房间,下楼走到会客茶室,脸上挂起微笑,对静静等候在那里的程予希温柔说道:“不好意思啊予希,辛苦你等这么久了。” 程予希一早来周家,告诉方瑾周光彦的决定,方瑾立即找了个借口上楼,回房间打电话质问周光彦,问完一肚子气,碍于还得招待程予希,方瑾强撑着面子不能发作,仍是一脸慈祥的笑。 她方才去干什么,程予希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见她回来,既不问也不说透,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温婉地摇摇头:“没关系的方阿姨,我也没等多久。” 方瑾亲昵地拉起程予希的手,叹了口气:“哎,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彦哥儿不懂事,你多担待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程予希面露哀伤,默默低下了头。 她越是一脸委屈什么都不说,方瑾越是心疼,也越是觉得对不起她。 “予希,你是个好孩子,顶好顶好,比那个小——比那个沈令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放心,阿姨和周叔叔,还有你的好闺蜜闻笙,我们一家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彦哥儿从小就是个犟脾气,倔得要命,吃软不吃硬,这关头正被沈令仪哄得五迷三道,他是猪油蒙了心,眼也跟着瞎了,你别把他当个正常人。” 程予希轻轻摇头,晶莹泪珠扑潄漱滚落:“不怪光彦,怪我自己没用,得不到他的心……” 方瑾又心疼又生气:“傻姑娘,你要这么想,以后可不得被他和沈令仪吃得死死的!不是你没用,也不是那个沈令仪多有魅力,只是你跟彦哥儿的缘分还没到那个份儿上,等你们结婚了,一起过日子,每□□夕相对,我就不信他会看不见你的好。” 程予希半真半演,仍是摇着头落泪:“方阿姨,辛苦您为我们操心了……” 方瑾握住她的手,也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家那混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儿就好了!” “其实光彦挺好的,可能就是听了某些不该听的话……”程予希故意不把话说尽,毕竟方瑾听得懂她什么意思。 “嗐,别提了,想起那女人我就来气!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方瑾着了她的道,忍不住骂起来。 程予希反握住方瑾的手,柔声劝慰:“您别跟不相干的人置气,光彦只是一时糊涂,您和闻笙好好劝劝,他应该听得进去的。” 她这般温柔体贴,懂事大气,方瑾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立马就让周光彦跟她成婚。 “只能这样了。予希,你别光顾着劝我,自己也要看开点儿,你想想,光彦再怎么由着沈令仪胡闹,最后娶进门的,还不是你?他们这种男人啊,婚前没几个老实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结了婚,关起门来收拾他。”方瑾平心静气说着,暗里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让沈令仪好过。 有了准婆婆撑腰,程予希放下心来。婚前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罢,等结了婚,好好经营婚姻,她不信周光彦不吃她温柔体贴这一套。 她忽然很想见见沈令仪,见识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周光彦迷恋宠爱了将近四年。 方瑾亲自送程予希上车,望着车子开走,才转身回到家里。 佣人端来新泡好的玫瑰花茶,闻着玫瑰独特的香气,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方瑾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她拿起手机,想打给儿子,又觉得跟他无话可说;想打给女儿,又怕打扰女儿工作。思来想去,最后放下手机,揉着眉心叹气。 手机放下没多久便在茶几上响了起来。 方瑾以为是程予希打来的,这孩子善良体贴,肯定放心不下她,怕她一个人在家多想。 没想到拿起手机一看,方瑾愣住,过了几秒才冷着脸接通。 她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那头传来沈令仪平静的声音。 “周太太,您好,我是沈令仪,想摆脱您帮个忙。”沈令仪语气淡淡的,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方瑾冷冷讽刺道:“你不是仗着有光彦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了么,找我做什么?我能帮你什么忙?” 打这个电话之前,沈令仪就已经料想到了周光彦母亲的态度,因此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 “这件事,还真是只有你能帮得了我。” “你有事快说,少跟我卖关子!”方瑾对沈令仪厌恶至极,跟她交流时,完全不顾自己阔太太的优雅身份,对沈令仪的态度,跟对程予希的比起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沈令仪从没期望过在她这里讨得好脸色,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冷言冷语而生气,语气仍是平平淡淡:“我怀孕了,起先周光彦以为孩子打掉了,后来又发现没有——” 方瑾等不及听她说完:“光彦什么时候带你去打掉?” 沈令仪:“他不允许我打掉。” 方瑾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蓦地愣住,眉心紧紧皱起:“你说什么?” “他逼我把孩子生下来。”沈令仪重复一遍,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为了不让我私自去打掉孩子,他还雇了四个人看着我。我现在出门都难,如果出门,这些人也会跟着我。” 沈令仪沉默一小会儿,放低尊严,哀求道:“周太太,您和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所以我想拜托您,救救我,救我出去,打掉这个孩子……” 插入书签 第 17 章 方瑾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了解自己儿子。或者说,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她也不知道沈令仪到底是个什么妖精,用了什么手段啊,让周光彦对待孩子的态度发生了巨变。 无论是旁人口中的沈令仪,还是她亲眼见过的沈令仪,都不过只是个作天作地心高气傲,心思写在脸上的小姑娘而已。 方瑾不懂,真的不懂,这种段位的小姑娘,怎么就把自己那情场里浪了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儿子,给治得死死的? 怎么别的女人怀孕,周光彦会逼着打掉,沈令仪怀孕,他就逼着生下来? 难不成这姑娘真会什么妖术? 方瑾心口难受,气不顺,脑子也乱作一团,稳了稳神,强装淡定,问道:“你在哪里?” 沈令仪报出大学城这边的地址。 “明天周一,光彦应该很忙,我去接你出来。”方瑾冷冷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沈令仪放下手机,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正盛,暖烘烘落在她冰冷的身上,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无声无息,毫无保留地将她包裹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难过得落泪。 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想。 要是妈妈还在,可能会打她,骂她,但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疼她爱她。她在别处受了委屈,妈妈一定会紧紧抱住她…… 其实很多事,她可以告诉姐姐,她相信姐姐会像妈妈一样爱她,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可她就是不想说。 姐姐也只比她大几岁而已。姐姐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已经为她操够了心,她不希望姐姐好不容易归于宁静的生活再被自己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打扰。 沈令仪赤着脚,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抱住自己,想象着被微笑的妈妈紧紧抱住。 周光彦在公司忙了一上午,快两点才得空休息,忙完第一件事,不是吃午餐,是给沈令仪打电话。 连打两个那边都没接。他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只要联系不上沈令仪,就感觉她出事了,焦躁难安。 打给照看沈令仪的保镖,得知她一直没出门,周光彦才放心,可紧接着,保镖告诉他,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下楼吃饭,也不让保姆进去,周光彦的心又悬起来。 他始终深信,自己在意沈令仪,比她在意自己多得多。所以沈令仪一哭,一难受,他没法做到像对别的女人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很多时候即便面上不为所动,心却揪着,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也总是因为她而起起伏伏。 他不知道这种在意能不能称之为爱,但至少,绝不是浅尝辄止的喜欢。 沈令仪精神状况不好,情绪不稳定,内心脆弱敏感,周光彦早已预料到,所以不感到意外。 她要是表现得开心,那才叫他起疑。 周光彦心疼她,但也并未多想,下午紧赶慢赶,总算把本该加班才能完成的任务,在下班之前全部搞定,就为了早点回去陪沈令仪。 他其实很能理解沈令仪的苦衷。 父母双亡,跟着唯一的姐姐在京州相依为命,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多远在家乡,她能依靠的人很少很少。 如今怀了孕,这个孩子,除了周光彦,没人想留下,包括沈令仪自己。 不难想象,自从怀孕以后,沈令仪承担了多么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胆子那么小,那么怕疼,又那么怕死,硬生生守着这个秘密,从未主动对任何人倾诉。 要不是那天周闻笙在医院碰巧看见,说不定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周光彦忽然一阵后怕。 怕失去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也怕沈令仪在手术台上出事。 或许,这就是命运使然,周光彦想,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沈令仪不能和他分开,他们的孩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流掉。 他坐在车里,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些大手牵小手的人,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和沈令仪的孩子。 想到了他们牵着孩子的手,走在林荫道下,孩子蹦蹦跳跳踩影子。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画面。他忽然笑了一下,笑自己想得可真远。 车半路途经一家童装店,周光彦让司机停车,独自走进店里。 这是他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周光彦很少逛街,买东西这种事,一般都是吩咐下属去做。 服装要么在商场买,要么穿定制。 以前他从未想过要给孩子买什么,因为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这家童装店卖的都是些杂牌。周光彦留意了一下标价,价位对他来说相当于不要钱。 店里只有一个胖胖的女人,见看见周光彦进来,有些讶异。 他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名牌,举手投足皆贵气,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街边这种小店,老板娘心想。 “您好,打算给孩子选什么样的衣服?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老板娘放下手机,起身热情招呼顾客。 “暂时还不知道。”周光彦如实回答。 老板娘赶紧推销:“那就男款女款都来点儿吧。宝宝大概几月份出生?” 周光彦心里算了算:“年底前后吧,左右是冬天生。” “那就来点儿秋冬装。室内的话,咱们这儿有暖气,薄薄的秋装就够了。室外得穿厚些。”老板娘业务娴熟,麻利地挑出几款秋冬装。 “这几件我们店里卖得特别好,你摸摸看,这手感,这质地!咱虽然卖的不是什么高端品牌,可质量没得说。” 老板娘生怕他嫌弃杂牌档次低。 “其实小孩子吧,就那么点儿大,没必要买太贵的。穿着舒服就行了。您说是不是?” 周光彦摸着这料子确实柔软舒适,点点头,让老板娘给包起来。 老板娘算完账抬头一看,他又拿了一大堆衣服上前台,乐得合不拢嘴:“哎哟,您孩子摊上您这么一爸爸,真是有福气!这要是个闺女,您不得疼成啥样啊?” 周光彦自然听得懂这是恭维话,毕竟自己在老板娘眼里就是个财神爷。 平时恭维他的人太多,他从不把那些人的谄媚当回事,然而老板娘这些话他爱听。很是受用。 男款女款周光彦都挑了,可他内心还是希望女孩儿的衣服用得上。 女儿好,小棉袄会疼人,又乖又甜又可爱。 宋临和沈小楼的女儿就是这样。 他们的女儿小名叫甜甜。甜甜是周光彦唯一一个忍不住想抱抱的孩子。 以前他只觉得甜甜可爱,讨人喜欢,现在心里多了几分期待,期待沈令仪也给他生一个甜得跟蜜罐子似的小棉袄。 他就这样满心欢喜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大学城这边。 周光彦把这里当做自己和沈令仪的家。 可能是今年年底,可能是明年年初,一家两口就会变成一家三口。 以后的每一年,春天,他们带着孩子踏青;夏天,带着孩子游泳;秋天,带着孩子秋游;冬天,带着孩子玩雪…… 他会用尽全力来爱这个孩子。 对于沈令仪和程予希而言,他不是一个好伴侣和好丈夫,但对于孩子而言,他一定是个好爸爸。 周光彦回来时,沈令仪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王姨和章姨在门外劝了大半天都没用。 周光彦让她们下去,轻轻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没多久,卧室门从里面打开,周光彦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房间。 他把衣服一股脑扔床上,问沈令仪喜不喜欢。 沈令仪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些童装。 很可爱的小衣服,她的孩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只可惜,这些衣服,孩子穿不上了。 她吸吸鼻子,一开口,有很重的鼻音:“现在买还太早,而且这么多,哪里穿得了。” 周光彦笑起来,往日里阴鸷狠戾的眉眼之间,此刻只有温柔的企盼:“早晚都是要买的,先买点儿囤着,你要是不喜欢,明天让王姨章姨陪你去商场逛逛,成天待在屋里,人都憋坏了。” 沈令仪默默摸着这些小衣服。手掌触碰到柔软的面料,心却像是被针扎。 密不透风的哀伤裹挟着她,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垂头无声落泪。 “怎么又哭?”周光彦难得在她哭时还这么耐心温柔,搂她入怀,在耳边轻声问。 “周光彦,我心脏疼……”她哽咽道,喉咙也堵得发疼。 “心脏疼?”周光彦眉心一皱,扶着她起身,“走,去医院。” 沈令仪拉住他,又坐下来,仰脸冲他摇摇头:“不用,我就是想着你要结婚了,心里太难受……” 其实他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她已经看淡。 这个男人,注定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留给她的,也只有很多不快乐。 她惋惜的,是这个注定不能被生下的孩子。 从向周光彦母亲求救的那一刻起,沈令仪就知道,必须要和这个孩子告别了。 她在内心跟这个孩子说再见的时候,周光彦却满心欢喜地期盼着,跟这个孩子说你好。 周光彦不知道此刻沈令仪的真实想法。他抬手,修长的手掌捧起她泪湿的脸庞,拇指指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深邃如墨的眸子万般柔情看着她。 “沈令仪,除了名分,我什么都会给你最好的。” 她乖乖点了点头,靠进他怀里,心里想的是:从今往后,你给的什么,我都不会要。 再见,周光彦。 她在心里默念。 插入书签 第18章 第18章 这天晚上,周光彦一直抱着沈令仪睡。 两个人都很平静,沈令仪没招惹他,他也没撩拨沈令仪。他睡得很香,但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看见她眼睑下淡淡青黑,纳闷明明一起睡了这么久,怎么会有黑眼圈。 兴许是孕期睡不好吧,他没多想,迅速起床洗了个澡,赶着去上班,早饭都没吃。 沈令仪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一圈一圈走动。 时钟停在八点,她起床洗澡,换衣服下楼。 章姨做了可口的早餐端到沈令仪面前,她摇摇头,说没胃口。章姨叹气: "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吧!"沈令仪埋头不作声,眼眶泛红。 她听不得“孩子”这两个字,一听准哭。 章姨见她落泪,忙递来纸巾,想劝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安安静静陪在旁边,干着急。从八点四十起,沈令仪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抬头看时钟。 章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沈令仪看钟,她也跟着看,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小姐,您这是……在等什么呢?" 沈令仪沉默着摇头,眼圈更红了。 她不肯说,章姨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客厅挂的是欧式摆钟,白天每到整点,便有一只布谷鸟出来报时。九点整,布谷鸟发出清脆的机械叫声。 叫声停止后,随之而来的,是忽然响起的门铃声。章姨起身走过去,从猫眼里,看见一个陌生女人。 沈令仪走向门口,半路被两个保镖拦住,只得问道: “章姨,谁来了?”章姨皱着眉又看了看: "一个中年女人,瞧着有点儿眼熟。"眼熟就对了,周光彦和他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沈令仪心想。 她仰头看着保镖: “你们人高马大守在这儿,我跑不了的。这房子平时除了我和周先生会来,周先生母亲偶尔也会来一趟,我去看看是不是她。"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拦着她的手没有收回。 沈令仪板起脸来,一改温和的神态,盛气凌人说道: “周先生什么身份你们也清楚,他母亲更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物。把周太太晾门外怠慢,周先生知道了,你们能有好果子吃?" 她说的句句在理,保镖们心下动摇,想了想,到底还是害怕,缓缓收回手。 沈令仪走到门口,凑近猫眼向外看去,浅浅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兴高采烈对章姨说道:“是周太太!太好了,周太太来看我啦!” 章姨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愣了愣,一不留神,就见沈令仪已经开了门。门外那位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中年女人还未开口,便被沈令仪一把拉了进来。 “阿姨,您终于来了,这阵子可快把我闷坏了!”沈令仪亲昵地挽起方瑾胳膊撒娇。 方瑾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她什么用意,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按捺住内心对她的厌恶,摘掉墨镜,对她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 “有些日子没来了,光彦欺负你没有?”方瑾握住沈令仪的手往沙发走。这是她头一次走进这套房子。 老早就听说周光彦在大学城这儿金屋藏娇,以前总想着,一个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兴不起什么风浪,他玩腻了就扔了,方瑾没把沈令仪当回事,也没想过会一会这姑娘。 她装出一副常来这里,与沈令仪熟识的样子,脸上堆出虚假笑意。这般亲昵,倒是让旁边的保姆保镖们感觉诧异。 沈令仪随方瑾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看向两个保镖: “光彦倒也没欺负我,就是……就是——” 她叹一口气,无奈地努努下巴: “喏,您看吧,我俩前些天吵了一架,我赌气说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就找来这些人看着我,跟看犯人似的。我不过是随口一句气话,他还当真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关心我在意我,还是故意变着法子给我添堵!" 沈令仪一脸委屈,噘着嘴,拉着方瑾的手轻轻晃了晃,又娇又嗲地求道: “阿姨,您评评理,哪有他这样儿的呀!" 方瑾静静看着沈令仪表演,暗自惊叹,难怪儿子会被这女人哄得五迷三道,这女人相貌绝美不说,撒起娇来,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平心而论,如果沈令仪换一个身份,她们有缘相遇,她说不定会被她哄得找不着北。方瑾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起沈令仪。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把这个女人看轻了。 沈令仪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大脑空空徒有其表。想来也是,真要是个花瓶,儿子也不会迷恋那么久,方瑾心下叹息。 她皱起眉 头扫视周围,严厉的目光落到旁边四个人身上。 “你别理他,他疯起来没人管得住。不过令仪,阿姨今天得说句公道话。”方瑾转脸看着沈令仪,语重心长, “光彦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他对你有情有义,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就冲 这点,你也该理解他不是?" 这番话,方瑾其实是说给旁边这四个人听的。戏要演得真,做得足,才有信服力。 作为周光彦的母亲,她要是表现出对沈令仪肚子里这孩子十分看重,旁人哪里想得到,她今天来的目的,是带沈令仪去做手术? 沈令仪不情不愿点点头,仍是委屈巴巴的,皱着脸跟方瑾倒苦水。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和孩子,可他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限制我的自由呀!除非出去产检,都不让我出门的!本来今天该去产检,我让他陪我去,他说忙,没时间,让两个保姆陪我去,可我就想让他陪我去呀,他陪我去我才有安全感……" 方瑾默默听她说完,不咸不淡劝道: “他确实忙,他要是不忙,公司可就乱套了。整个集团这么多人,全指着他——" 话说一半,方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脸上又堆起慈祥的笑来: “说来也巧,我今儿正好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去?" 她拍拍沈令仪手背: "我陪你去医院做这个产检,你有没有安全感?"方瑾说这话时,脸上笑意更深,眼里却毫无温度。 沈令仪看着这张堆满假笑的面孔,被她阴森狠毒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呆呆愣了片刻,木然点头: “嗯,您要是有时间,就麻烦陪我一趟吧。” 方瑾站起身,拉起沈令仪冰凉的手往门口走。 见两个保镖跟过来,方瑾定住脚步,扭头冷冷看去: “你们两个大男人,难道也是要去做产检不成?" 这话给保镖们问住了,其中一个难为情地挠挠头: “周太太,我们,额,主要是周先生他吩咐 方瑾厉声打断:“吩咐什么吩咐?他让你们跳楼,你们也去跳不成?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光彦找你们看着沈小姐,是为了防止她做傻事,不是让你们把她当个犯人,一天到晚死盯着不放。沈小姐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周家的骨肉,我要做奶奶了,高兴都来不及,还能害她不成?一 个个的,肌肉这么发达,怎么半点脑子也不长?" 保镖们被周太太一通骂,垂头丧气的,不敢吱声。 “女人怀了孕,开心最要紧,你们成天这么看着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她能开心得起来?她不开心,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好发育?我孙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方瑾冷冷扫视保镖和保姆。 这番威胁警告一出口,没人再敢跟上来了。 方瑾拉着沈令仪胳膊,快步走出去,砰地狠狠关上门。进到电梯里,方瑾仍然不放手,力道更紧,抓得沈令仪胳膊都红了。 “周太太,没人看我们演戏了,您可以放手了。”沈令仪胳膊被她攥疼,克制地浅浅倒抽一口气。 方瑾终于卸下脸上那副虚伪的面具,神色冷如冰窖,勾起嘴角,挂上嘲讽笑意: “我要是放手,你趁机跑了怎么办?" 她说着,又加重几分力道。 沈令仪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白皙细嫩的手臂被攥出一圈红痕。 她甩不开方瑾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扯,被方瑾挡掉。 “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等会儿手术,只会比现在疼上千倍万倍。”方瑾这话,是笑着说的。沈令仪蓦地愣住。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沈令仪抓着栏杆不肯出去,眼里满是惊恐。 "可以做无痛的……全麻就不痛了……周太太,我——" 她没吃早饭,身子没什么力气,被方瑾狠狠一拽便拽了出来。 方瑾用力过大,沈令仪没站稳摔倒在地,坐在地上,胳膊被她死死攥着,眼泪扑漱往下掉。 "不要……我不要去……会被疼死的!我最怕疼了……周光彦知道的,我最怕疼了!"沈令仪哭得满脸是泪,楚楚可怜,不断重复着后面几句,最后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方瑾四处看了看,所幸这会儿周围没人经过。 她低头,冷眼俯视沈令仪,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闭嘴!少给我来这套!你勾引光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你破坏光彦和他未婚妻感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沈令仪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应得的,你活该!" 方瑾越说越气, 扬手一巴掌打去,沈令仪左脸立刻红肿起来,耳朵里传来嗡嗡声。沈令仪被这一巴掌扇懵了,清澈的鹿眼盛满泪水,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挑拨离间,还惦记上周家少奶奶的位置了?就你这种货色,给光彦生十个,周家也不会同意你进门!" 方瑾蹲下来,冰冷的目光落到沈令仪满是泪痕的脸上。 "怕疼是吧?”她忽然笑了,像是做出很大的让步, “我可以允许你做无痛,不过你得一切听我安排,去我指定的医院手术,术后拿钱走人,永远别再踏进京州半步。" 沈令仪摇头,挣开她的手,拼尽全力站起来跑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沈令仪在方瑾眼中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她终于明白周光彦那句“我妈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有什么含义。刚跑了几步,方瑾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大可以去找光彦,跟他哭诉今天我是怎么欺负你的。我也可以去找你姐姐,让她知道你是怎 么作践自己的。你不要脸,难道你姐姐也不要脸?" 方瑾顿了顿,挑眉又笑: “哦,对了,你姐姐的确也是个不要脸的,当初她怎么吊着宋家小儿子,又怎么勾搭许家大儿子,圈子里可都传开了。" 说到这,方瑾抱起胳膊,摇了摇头,叹气: “唉,你说你们姐妹两个都这么不要脸,尽干这种丢人的事,你们父母九泉之下,能安心吗?啧啧,难以想象,我要是有这种女儿,肯定得气得死不瞑目。" 沈令仪捂着嘴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方瑾这番话,如同一记记耳光,扇在沈令仪脸上。比刚才那一记真实的耳光,还要狠,还要猛。 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又像是带着毒液的银针,密密麻麻扎进沈令仪心里,疼痛蔓延开来,四肢百骸如被烈火焚烧。 “周太太……”她终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再说了……" 不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方瑾收起恶毒姿态,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话: “你要是不想再给你姐姐,给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丢人,就老老实实跟我走。" 沈令仪无力地望着方瑾离开,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跟在她身后,随她上了车。 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三个保镖。 方瑾报出医院名字,吩咐司机开走。 沈令仪听说过这家医院。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京州最好的私立医院,很多富豪都会选择在这里看病治疗。 上车后,方瑾不再像方才那般愤怒,只是冰冷却平静地,继续威胁沈令仪。 “你也看到了,就算光彦要保这个孩子,我多得是办法让你生不下来。所以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别跟我耍花招。真要跟我斗,先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宋家是厉害,可宋临能时时刻刻保护得住你姐姐,你侄女?别忘了,没有宋临和光彦,你和你姐姐,在京州就是蝼蚁,任谁都能踩上一脚。还有你老家的舅舅舅妈,他们——" "周太太!"沈令仪再也绷不住,泣不成声, "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方瑾笑起来,心里想,真是不禁吓。 不过她说这些,也不完全是吓唬沈令仪。要是没点硬手段,她方瑾怎么有今天? 刚才楼下那番凶恶举动,已经彻底攻破沈令仪的心理防线,方瑾发现,沈令仪也不过如此。跟她斗,还嫩着呢。 沈令仪被方瑾带去那家医院,走的是VIP专属通道。她像个提线木偶,跟在方瑾身后,而她身侧和身后,围着三个强壮的保镖。 沈令仪手臂上,有一圈被攥得发紫的印子,被扇过的左脸,也还红肿着。沈令仪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出了向前,她别无选择。进手术室之前,沈令仪停住脚步。 方瑾以为她临时反悔,冷着脸正要开口,被她抢了先。 “周太太,我想拜托您件事。”沈令仪惨白着一张脸,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 “说。”方瑾横眉,倒是想听听她有什么诉求。 沈令仪浑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都用来握紧双拳。 她张开双唇,想说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沙哑地挤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麻烦你转告我姐姐,告诉她——我对不起爸爸妈妈,也对不起她,我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妹妹。" 沈令仪声音在颤 ,身体也在颤。 她低下头,慢慢俯身,颤巍巍对方瑾鞠了一躬: "这是我的遗言,拜托您了。"方瑾冰霜般冻住的面孔上,微微震了震,皱起眉心,冷冷应了一声。装得倒是可怜,想必儿子就是被她这副可怜样给拿捏住了,方瑾心下嘲讽。眼看着沈令仪走进手术室,躺在手术台上,方瑾满意地退了几步。手术室关门之前,她望向医生,医生也不经意似的向她望过来。方瑾冲医生点了点头,医生会意,挪开目光低头看着沈令仪。手术室门彻底关上。 方瑾退到走廊的长椅那坐下,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盯着这扇紧紧闭着的门。 给沈令仪做手术的医生,昨天晚上,方瑾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 这场手术过后,医生就要准备出国。 而沈令仪,自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她永远永远,不可能再做母亲。因为她不配。 方瑾放在鳄鱼皮包上的双拳紧紧攥住,目光狠毒如蛇蝎。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方瑾神经紧绷,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一跳,拍了拍胸脯,缓了几秒才掏出手机。 她平静的看着来电备注,丝毫不感到意外。 如果周光彦不打电话来要人,她才觉得奇怪呢。一接通,那边便传来周光彦愤怒而冰冷的声音。 "沈令仪呢?" 隔着屏幕,方瑾都能感受得到他那滔天怒意。 “现在在她该在的地方。”方瑾淡淡答道。 "你别动她!"周光彦几乎是嘶吼, "别动我孩子!""这个孩子就不该存在。"对比起来,方瑾的语气冷静多了。她认为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方瑾猜是烟灰缸。 她唇角勾起轻蔑的笑: “光彦,你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所以你的狠决,也是遗传了我。" “那我去死你满意吗?方瑾,我他妈去死你是不是就开心了!”周光彦失去理智,疯了似的咆哮。 方瑾眼皮微微抽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周光彦,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那头沉默片刻,沙哑绝望的声音传来: “妈,你要是把我孩子搞没了 ,我就让你从今天起没儿子。" “周光彦你——你别太过分!” “我现在在公司天台,三十层楼顶,距离地面90米。” “周光彦!” "妈,沈令仪已经手术了吗?""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孩子已经没了吗?” "光彦,别这样……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妈求求你——" 那头传来风的声音,混合着周光彦的咆哮: “问你话呢!沈令仪是不是被你逼上手术台了!” “是!我凭什么纵容她把孩子生下来?!你是我儿子,你是周家的接班人,她想靠肚子进周家,门儿都没有!我不会允许这个贱人踏进周家半步!她要是——" 那头已经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机械的提示音。 方瑾了解儿子的脾气,他要是气急攻心,疯起来哪里管别人死活,她没想到,如今儿子为了这么个低贱的女人,连自己死活都不顾了。 方瑾不知道周光彦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赶紧回拨过去。 “孩子,还在……光彦,孩子还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周光彦稳住,她随口扯谎。周光彦沉重的呼吸声如在耳边,这一刻,方瑾忽然如释重负。 儿子还在,没有做傻事。她双腿发软,跌回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眼缓神。"让沈令仪接电话。”周光彦嗓音喑哑, “我要听她说话。" "她现在……她在检查身体,马上要进手术室了。光彦你别冲动,我这就去拦着!""两分钟内,我要听到沈令仪说话,否则今天头条新闻见。" “哎你——” 不等她说完,那边又挂了。 她打周光彦助理和秘书的电话,谁也没接。 方瑾冲到手术室门口,疯狂拍门,很快,护士打开门,不解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她。“魏医生,手术开始了吗?!”方瑾颤声问道。中年男医生皱起眉头,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给沈小姐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打了麻药,正准备——”"停止手术!今天别做了,今天不能做……"方瑾扶着门框,差点站不稳。 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们面面相觑。 魏医生看着面前满头冷汗的方瑾,陷入困惑,他明明记得,昨晚这位阔太太找到她时,完全不是现在这种态度,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她也完全是另一番神态。 “周太太,您这边要是有什么——” 不等魏医生把话说完,方瑾打断道: “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方瑾看着手术台上沉睡的沈令仪,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甘心,吩咐保镖们将沈令仪抬到担架上,从VIP通道转移。 直到沈令仪被推进电梯,方瑾才拨下周光彦电话。 她知道,就算儿子铁了心要死,不听见沈令仪说话,也是不会轻易去死的。"光彦,令仪吓晕了。我……我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竟然害怕到晕倒……"周光彦哑着嗓子冷冷问道: “你们在哪?”方瑾估摸着他从公司赶过来的时间,那时候沈令仪早已被转移。 “康嘉医院。” 周光彦没再言语,又一次挂断电话。 方瑾拍拍胸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看着魏医生,想叫他出来谈点事,却见魏医生正不解地看向门外,方瑾一扭头,心脏猛地又提起。 此时此刻,周光彦正笔直地站在她身后,满脸怒容,目光如寒剑冷冽锋利。"啊!"方瑾吓得惊叫,靠在门框上,差点背过去。周光彦没有丝毫在意和同情,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眸子里只有恨和愤怒。 “沈令仪呢?”他问。 方瑾垂眼,避开儿子凌冽的目光,沉默不语。 周光彦冲过去,抓住魏医生衣领,眉宇间狠戾毕现: “你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周先生,您冷静,您冷静一下!我没给沈小姐做手术,您母亲说今天不做了 "以后也不准做!你敢再动沈令仪一下,我让你——""不敢不敢不敢!周先生您放心,我——"“滚!”周光彦猛地将他推开。 魏医生不受力,倒在地上,连滚带爬跑出去,其他几个护士也惊呼着跑开。方瑾终于明白了。 周光彦压根没有想过去死。跳楼不过是威胁她的手段。 他几次三番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定位她的地址。而她在电话里听到的风声,其实只是他在奔跑。方瑾忽然笑起来,摇着头,笑里尽是自嘲。 这就是她的儿子。 她那顽劣不堪的不孝子! 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去。 这么多年来,这是方瑾头一次打周光彦。 其实周光彦小时候没少挨揍,不过都是挨他父亲揍。 作为母亲,方瑾总是惯着他护着他。 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把他给惯坏了。 惯得目中无人,丝毫不把长辈的尊严,不把伦理道德的制约放在眼里。 母亲这一巴掌扇得狠,周光彦偏着脸,整个脑袋都麻了。 他摸摸被扇的半边脸,点点头,转过脸来,直视母亲失望的目光,深邃眼眸如冰冻的潭水,冰冷 彻骨,却没有半点涟漪。 "无论你把沈令仪藏到哪里,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把她找出来。"他放话。 方瑾不甘示弱:“我要是把她骨灰给扬了呢?”周光彦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抬起眼皮,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与她话家常: “那我的骨灰就洒进海里。" 不仅又拿死来威肋她,还准备连灰都不给她留。方瑾苦笑,她怎么生出个这么狠毒的东西。 "周光彦,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谁会在乎你的命?别人都巴不得你早点死!"方瑾崩溃哭喊,指着儿子大骂, "你死了,周家这块肥肉,可就够得他们分了!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你姐姐学医放弃家业,没人护得住这个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爸爸,你姐姐,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你知道吗?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啊!" 周光彦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母亲,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表演。 许久,他淡淡开口: “你是我妈妈,你有权利生孩子,可你为什么要剥夺沈令仪生孩子的权利?" 方瑾抹掉眼泪,抬头看着他: “我没有逼她。这孩子她自己也不想要。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自己打电话找我,让我救她出去,带她打掉孩子。" 方瑾掏出手机, 找到那通电话的录音,点击播放。 周光彦默不作声听完,面上看不出喜怒,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语气仍是平静又冷淡: “她不愿意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是因为你根本不可能娶她!”方瑾纠正道,戳开儿子心里的伤疤, "你给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名分,给不了她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给不了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周光彦眉头终于皱起来,藏在冰川下的痛苦情绪开始浮出水面。 方瑾: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要保护她,最终为的,还不是你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私欲?你要真这么爱她,就放弃周氏董事长的职位,放弃周家遗产,放弃所有本该属于你的继承权啊!" 方瑾停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紧紧抿着薄唇的儿子,摇了摇头,挑眉冷笑: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你爸是这样,你也好不到哪去。当初我能让你爸身边那些女人彻底滚蛋,现在也能让沈令仪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 她转身,昂首挺胸,恢复惯有的高傲姿态,迈开步子离开。 周光彦看着母亲的背影淡淡开口: “我不会和沈令仪断的。她要是死在你手里,我就自杀。” 方瑾停下脚步,猛地回头,恨不得冲上去再给他一巴掌: “你就这点儿出息?!” 周光彦点头: “我就这点儿出息。” 方瑾不想再上当,可作为母亲,到底还是怕的: “周光彦,你要是有骨气,就放弃你所拥有的周 家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周光彦耸了耸肩,彻底摆烂: “我没有骨气。我要权力,也要沈令仪,还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又坏又贪,我罪该万死。" "你!"方瑾攥紧双拳,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简直油盐不进!" 周光彦目送母亲离开,深不见底的阴郁眸子里,透着让人望而生怖的狠决。这个世界上,除了沈令仪,没人能吓得住他。 沈令仪醒了。 但没有醒透。 经历了全麻过后,她的意识还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说了许多胡话。"周光彦你是不是有病啊!干嘛老缠着我!" >"好难受……周光彦我肚子好疼……来姨妈了,你去给我买卫生巾嘛……" "光彦哥哥……我叫你光彦哥哥,周末你就让我跟同学聚一次吧!求你了光彦哥哥……""不可以……不可以亲那里……老公,真的不可以……" 沈令仪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旁的周闻笙却听得面红耳赤。她忍不住推了推沈令仪。 "沈小姐,沈小姐?" 沈令仪迷迷糊糊好一阵,终于彻底醒来,眼睛从半睁,到慢慢睁大,她转了转头,扫视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既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也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这是在哪?”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凝眉问道。 女人很漂亮,看上去并不十分年轻,估计比自己大个几岁,但气质非一般人可比。最关键是,这女人看着还挺眼熟。 周闻笙正要开口,房间门忽然从外面打开,方瑾走进来。“妈。”周闻笙叫了一声。 沈令仪看看方瑾,又看看周闻笙,宕机的脑子恢复运转,终于反应过来她是谁。原来那天在市一院手术室外看见自己的女人,就是她——周光彦的亲姐。 方瑾走到床前,没有看沈令仪,而是对女儿说道: “闻笙,你出去一下,我跟她谈谈。”周闻笙听话起身,走之前轻轻碰了碰母亲胳膊: “妈,您说话注意点分寸,毕竟——” "知道了。"方瑾冷着脸,等女儿走出房间关上门后,目光才落到沈令仪脸上。这里是周家在郊外的一套别墅。 方瑾原本打算把沈令仪藏在别处,但与儿子的那番谈话,让她改了主意。“我不是应该在手术台上吗?”沈令仪搞不懂,怎么一睁眼,自己竟到了这里。而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异样,除了没力气,丝毫没有其他不适。 方瑾居高临下看着沈令仪,语气冰冷而疏离: “出了一些意外,没有做成手术。沈小姐,你可真有福气。" 沈令仪再蠢也听得出最后一句话是讽刺。她忽然很想讽刺回去,问问方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想想还是算了。 沈令仪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面前这不可一世的女人,忽然做出一个让她瞪大眼睛惊掉下巴的举动。 方瑾跪了下来。 她跪在床前,目光低垂,话是说给沈令仪听的,眼睛却看着地板。 "沈小姐,我儿子原本快要结婚了。因为你,他决定取消订婚仪式,因为你,他连婚礼都不想办。" 方瑾平静地说着,情绪没有什么起伏。但沈令仪听得出,她的声音带着哀伤。一个母亲无能为力的哀伤。 “是我让他这样的,不过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那时候我假装顺从他,答应生下孩子,故意跟他作,提一些无理取闹的条件,没想到他竟然都答应了。" 如果不是看着年过半百的人在自己面前跪下,沈令仪不想解释这些的。 她撑着虚软的身子下床,伸手去扶方瑾,却被推开。 “你今天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起来。”方瑾抬起头,目光复杂而坚定。 “什么条件?你说。”沈令仪瘫坐回床上,即便是想扶方瑾起来,也有心无力。 方瑾淡淡看着她: “第一,打掉这个孩子;第二,出国;第三,永远离开周光彦。我会给你一笔钱,一大笔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方瑾俯身,给沈令仪磕头。 沈令仪吓到了,连忙去扶,双腿没力气支撑身体,扑通跌倒在地,双手抓住方瑾胳膊: “别这样,你别这样!这是折我寿啊……" 方瑾反握住她双臂,眼泪刷地掉下来: “沈小姐,我收回对你说过的所有恶毒的言语,我向你道歉,只求你答应我的条件,离开光彦!光彦根本就不爱你,他只希望你给他传宗接代,在你打完麻药昏迷的时候,光彦赶过来阻止医生做手术,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其实听到那句“他只希望你给他传宗接代”时,沈令仪就隐隐猜到了,可她还是摇了摇头,哑着声问: “他说什么了?” 方瑾向来是玩弄手段,挑拨离间的高手,再离谱的谎话也说得头头是道,脸不红心不跳。 “他说,虽然你并不聪明,可是你很漂亮。以前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他觉得你是最漂亮的。他认可你的基因。他还说,你年纪小,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年纪轻轻跟了他,很多事情都听他的,怀孕这事,多给他点时间,他再劝一劝,你也会对他服服帖帖。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没办法了,毕竟拖着个孩子, 还是周家的孩子,别人就是真心喜欢你,能接受你的孩子,只要他周光彦还活着,别人就不敢接盘。" 方瑾握住沈令仪的手。 沈令仪的手很凉很凉。 比方瑾牵着她从大学城那套房子走出去时,还要冰凉。 方瑾语重心长接着劝道: “你还年轻,看不透男人。要是真听了光彦的,把孩子生下来,这辈子算是被他套死了,何必呢?" 说到这儿,方瑾长长叹一口气,眼眶泛红: "沈小姐,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求过谁。要不是为了我儿子,为了让他有个幸福的家庭,为了断掉他那点自私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 “我答应你。”沈令仪听不下去了。 她忽然觉得很窒息。 方瑾说的这些话,她并没有怀疑过真实性,毕竟这种话从周光彦嘴里出来,再正常不过。 “孩子我一定会打掉,也会离开京州,但我不会出国,我姐姐还在这里……” "好,希望你言而有信,在打掉孩子之前,绝不能跟光彦再见面。"方瑾起身,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沈令仪手里, "这里有五千万,沈小姐请收好,这是你应得的。" 第19章 第19章 这张银行卡,在沈令仪手里就像个烫手山芋。 她从来不奢望大富大贵,只是想靠自己独立。周光彦曾经给她那么多资产,分手时她都没想过留着,方瑾给的这些钱,她吏不可能要了。 “阿姨,你提的这些条件,我会做到,但钱我不会要。”沈令仪将银行卡塞回方瑾。 方瑾自然是不肯: “你不收钱,我心里不踏实。一来,我们家光彦确实对不起你,耽误了你几年青春,这是我们对你的一种弥补;二来,你拿了钱,再反悔,就是你的不对了。卡你先收好,难不成你还想看我这一把老骨头长跪不起?" 沈令仪心慈手软,既不会主动害人,也没什么报复欲,想来都是得过且过,不会得理不饶人。 跟着周光彦的这几年,有周光彦护着,圈子里大多都看在周光彦面子上善待她,她从没真正深入过豪门,更没在豪门中长期生活过。 周光彦将她带进圈子里,护了她几年周全,没有让她置身于尔虞我诈的争斗旋涡之中,于她而言,有利也有弊。 有利之处在于,沈令仪上流社会中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唯一让她不舒心的,只有周光彦。而弊端就是,没经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历练,沈令仪单纯的心性从未改变。她看不懂人心,也看不透人性。 短短一天之内,方瑾对她的态度差如此之大,去医院前,用极其恶毒的语言和行为欺辱她,这会儿又是下跪又是说些掏心窝子的体己话,虽说方瑾这人平时就虚伪惯了,演技一流,可但凡稍微有点戒心的人,都不会全然相信。 然而沈令仪此时,已经对方瑾没了防备。方瑾这招苦肉计起了作用,沈令仪怕她又在自己面前跪下,只好拿着卡,不再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感情的事,谁又能理出个对错呢?只要你跟光彦断干净,你俩之间的过去,我既往不咎。这张卡里的钱你现在要是不愿意花,就先放着,什么时候缺钱了需要应急,只管放心用就是了。总之这五千万是属于你的,你有权做任何处置。" 方瑾怕沈令仪反悔,直接将卡塞进她的包里。 不等沈令仪开口,方瑾又说道: “你先休息着,我去拿个东西。”沈令仪看着她离开,不明白她还想做什么。全麻过后,虽然恢复了意识,沈令仪脑子仍是迷迷糊糊,理不清头绪。 她有 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不对劲。她本就不聪明,现在脑中又乱作一团,更加无法理智思考了。 很快,方瑾回到这个房间,手里多了三样东西—-—张纸,一支笔,一盒印泥。 "沈小姐,我是生意人,向来习惯按规矩办事,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当初说好的’,很多事情,光靠嘴说没用,人心难测,还是白纸黑字红手印最有信任度。”方瑾说着,将手里那张纸递给沈令仪。 沈令仪接过来,看清了上面的几行字—— 纸上罗列了方瑾刚才提出的条件,并且写明,沈令仪已经收下她给的五千万,并承诺自己一定遵守约定。 方瑾递来一支笔: “沈小姐,我想你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光彦知道你在这儿,没有赶过来,是因为下午有一场非常重要的竞标会,而我也答应过他,不会再伤害你,强迫你做手术。" 沈令仪握着笔,盯着纸上的字,陷入沉思。签字画押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干,以前周光彦给她买房买车,她签合同签得手都酸了。 可这次毕竟情况太特殊,她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方瑾见她迟迟不动笔,心里着急,面上仍是淡然样子: “签完字按手印,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 沈令仪的确一秒钟也不想再这里多待。 又迟疑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提起笔,一笔一划写上自己名字,食指沾上印泥,在签名上留下红色手印。 方瑾立马将纸收走,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脸上堆起虚假笑意。 "你昏迷的时候,光彦和我交涉过,我们各自都让了一步。我答应他,不再伤你分毫,光彦姐姐替他监督我——比起我和他爸,光彦更信得过这个姐姐。"方瑾苦笑, "光彦做出的让步是,他愿意跟程小姐举办婚礼。" 沈令仪默不作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却麻木得感觉不到半分疼痛。“我可以走了吗?”沈令仪垂头问道。 方瑾: "给光彦打个电话吧。就这样消失,他肯定会找你,也肯定能找到。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光彦,让他彻底信任你。" 沈令仪想了想,提出一个要求: “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想单 独跟他说会儿话。” 方瑾迟疑,沈令仪解释道: “当着你的面跟周光彦谈话,我感觉很不自在,撒谎骗他也不自然。他这么精明,肯定会看出破绽。" 倒也有几分道理,方瑾心想。 她不怕沈令仪耍花招,这个房间安了监控,沈令仪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范围内。 “你们处这么几年,再怎么样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我知道其实你也舍不得光彦。但你必须明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强行结合,只会害了对方。我希望沈小姐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方瑾离开房间前,最后对沈令仪进行了一番劝诫。沈令仪点头,坚定的目光示意她大可放心。 从来都是周光彦纠缠她,但凡能走,她早就走了。 周光彦上午发了一场疯。 这事儿公司里除了他的秘书王奇,没人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大家只知道周总是跑着离开公司的,再回公司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淡定,然而那张清俊的面孔上,浮着融不掉的阴郁冰霜。 作为周光彦的心腹,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周光彦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办,这次照看沈令仪的保镖和保姆,就是王奇找来的。 沈令仪被方瑾带走,王奇挨了好一顿骂。 周光彦骂他废物,骂他这个废物找了四个废物。 王奇默默挨完训,跟着周光彦赶去医院。 所幸虚惊一场,沈令仪没有手术,孩子暂且保住。 虽然还没找到沈令仪,但王奇知道,周光彦和他母亲那番对峙过后,周光彦是赢家。没人再敢把沈令仪怎么着。 回公司的路上,王奇终于默默松了口气——他的工作保住了。不得不说,老板疯起来真吓人。 其实仔细想想,老板发疯的次数很少,但似乎,每一次,都是因为沈令仪。 明知沈令仪对老板来说这么重要,偏偏没在选人上把好关,王奇想到这儿,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周总,需不需要派人去把沈小姐接回来?”跟在老板身后进到办公室,王奇提议道。周光彦坐下,仰头靠着皮椅,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揉着眉心。 "不用,之前逼得太紧,所以她才想出这种馊主意逃出去。& #34;周光彦说着,浅浅叹息一声。 沈令仪太年轻,太单纯,压根不知道,自己就像一头羔羊,而他母亲方瑾,则是在名利场上角逐多年的凶狠的狼。 他遗传了父母的这股狠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他和父母的区别是,作为狼,他会保护沈令仪这头小羔羊,父母只会找机会将她撕碎。他用生命威胁母亲,虽然能暂时让母亲不敢轻举妄动,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周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狠。 “王奇,你觉得我看人走眼过吗?”周光彦冷不丁问。 王奇一愣,想了想,摇头: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周总看中的项目和重用的人才,都没有让您失望过。” 周光彦将轻柔眉心的那只手放在办公桌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你猜我为什么会跟沈令仪在一起?”他又问。 王奇本以为这跟上一个问题毫不相干,正欲开口,忽然明白其中深意,思忖片刻,说道: “沈小姐漂亮,天真,保守,这样的女孩子,您会心动很正常。" 周光彦摇着头笑起来: “王奇啊王奇,你还是这么虚伪。” 他往前倾了倾身: “沈令仪很漂亮,很单纯,最重要是,胆子很小,怕死,怕疼。”这种女孩子,是最好拿捏的。当初他随口胡诌一句,就把沈令仪给吓住,乖乖跟了他。王奇明白周光彦这番话的重点是什么,但没有点破。作为下属,有些事即使自己心里清楚,也不能多这个嘴。"您想赌一把,对吗?"王奇问得很含蓄。他知道,周光彦想赌的是——沈令仪不敢打掉这个孩子。 周光彦随着皮椅左右轻轻晃动,冷俊的面孔上,眉宇之间神色傲然。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掏出一看,愣了片刻立即接通。 “医院发生的事,你妈妈都告诉我了。”那头传来沈令仪虚软无力的声音。 周光彦皱起眉头: “她后来,没动你吧?”“没有。”沈令仪沉默一会儿,吸了吸鼻子。 又过了许久,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是浓浓的鼻音: “周光彦,我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周家,你可以放我走吗?" 周光彦刚舒展的眉心,再次皱了起来。越皱越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令 仪?”他冷着脸,声音也是冷的。 沈令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知道。如果你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那我就生下来,然后远走高飞,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第20章 第20章 周光彦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嗓音冷如冰窖。 "你什么意思,沈令仪?"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就,字面意思。”她声音很轻,很小,微微发颤,说完便不再作声。 周光彦笑了,语气透着不解和自嘲: "不是,沈令仪,你是不是觉着,我让你生下这个孩子,就为了传宗接代?" "难道不是?"沈令仪反问。 他的意思,方瑾已经转告得很清楚。 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带毒的刺,扎在沈令仪心上,每每回想,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周光彦按捺住火气,耐着性子解释: “我要是想传宗接代,没必要逼你。倪嘉可以给我生,程予希可以给我生,多得是女人愿意生。我说过,我要这个孩子,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我——的。沈令仪,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听不懂?" “因为我不相信。”沈令仪语气变得平静。 这种平静,并非来自于内心的安宁与平和,而是由巨大的失望引起的。"从你出尔反尔不放我走的那一刻起,我不会再信你说的一个字。" 周光彦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拧眉问: “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沈令仪紧张起来,死死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她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颤: “没说什么。”周光彦冷笑: “那就是已经说了。” 沈令仪心知这人聪明绝顶,再否认他也不会相信,想了想,索性承认: “确实说了一些……说我配不上你,说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不会有好结果的。" 最关键的那些话,沈令仪咽了下去。 "就这些?"周光彦不太信。 沈令仪叹气,过了一小会儿,带着哭腔开口: “你妈妈还说——说我不要脸,我姐姐也不要脸,我们姐妹俩,给九泉之下的父母丢脸了……" 其实后来,方瑾对沈令仪的态度好了许多,也向她道了歉,可这些话,始终压在她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让她觉得自己连活着都是错的。 "周光彦,如 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哽咽,哭腔越来越浓,"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他们也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更不会任由我被你和你母亲这样欺负……" 提起父母,沈令仪泣不成声。 周光彦默然,一时也哑口无言。 他知道,失去父母,是她心里最痛的地方,无论说什么,都无法真正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你妈妈说得对,我给爸爸妈妈丢脸了……”沈令仪呜呜哭起来,含糊不清痛苦说着。 周光彦冷着脸摇头: “不,令仪,你做错任何事,别把所有的错推给自己,我们只是——” “够了周光彦!够了,别再说了……我真的,真的已经受够了……你有爱你的父母,有殷实的家底和强大的背景,有前途无限的光明未来,可我呢?我有什么?" 沈令仪停下来,苦笑着摇头,流着泪问: “我没有家了,也没有爸爸妈妈,更没有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我掌什么跟你耗下去?你们周家任何一个人,还有你未婚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欺辱我,我对你们来说,就是蝼蚁,蝼蚁!!!" 她无法自控地哭喊,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将所有的懊悔和恨意全都倾泻出来。周光彦无言以对,默默听完,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是真的心疼她,却又真的无能为力。 他已经很努力在跟家里对抗了。跟强硬如铁的父亲冷战,跟蛇蝎心肠的母亲玩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为沈令仪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给足沈令仪安全感,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这一刻周光彦忽然发现,不止沈令仪受够了,其实他也受够了。他太累了。 身体和心灵都疲惫得无以复加。 那头传来沈令仪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声声都是在控诉他——他有多坏,多糟糕,他害人不浅。这一声声哭泣,就像是一声声哀求。 哀求他放过她。 周光彦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 他几不可闻叹息一声,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薄唇微张,只吐出一个字: "好。"那就这样吧。那就分手。生完孩子,孩子留下,她走。一心想走的人,再是强留,也留不住的。 沈令仪终于等到他松口, 缓缓舒了一口气。方才哭了很久,这会儿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最近我 们先别见面了,我想自己冷静几天,看见你我容易情绪不稳定,这样对胎儿不好。" "行。"周光彦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他这样冷静,反倒让沈令仪有些寒心。 尽管“生下孩子”只不过是句假话,是用来稳住他的戏码,可沈令仪还是忍不住问道: “等孩子生下来,交给周家,我们分手以后,我可以定期见见孩子吗?" 周光彦想了想,冷声否决: “别了吧,不是要跟我断干净吗?总来见孩子,怎么断干净?” 他语气这样淡漠,像是在告诉沈令仪——自己不过是让她求仁得仁。 其实他何尝真想跟她断干净?气话罢了。 他希望的,是用这个孩子,让沈令仪慢慢回心转意。 他想:她还是太年轻,太低估了女人的母性。 沈令仪强忍着浪潮般袭来的心痛,沉默半晌,闷闷地应道: "好。那这几天,都别见面了。" 周光彦: "嗯。" 沈令仪: “嗯。” 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完,然而谁也没有挂电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周光彦开口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了。你呢?”沈令仪问。 周光彦答得干脆: "没有。" 沈令仪: “那挂吧。” 周光彦不作声,直接挂断电话。 沈令仪握着手机,空洞的眼睛盯着阳光正盛的窗外愣愣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她扭头,看见方瑾向自己走来。 沈令仪跟周光彦说了什么,方瑾全都监听到了,却又装作不知道,面色冷淡看着她,问道: “沟通好了吗?" 沈令仪点头,把方才电话里骗周光彦的话告诉方瑾,方瑾刻意流露出一丝惊讶,沉默一会儿,脸上挂起微笑: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光彦那边也稳住了,就赶紧动身吧,机票已经帮你买好,三个小时后飞往海城,我会安排人护送你过去。" 沈令仪起身,默默跟着方瑾往 外走。 到了门口,她忽然停脚脚步,问: "飞机可以改签吗?"方瑾不悦地皱起眉头: “又怎么了?”沈令仪绞着手,小声说道: “我想见见我姐。” 方瑾强忍着不耐烦: "没必要非得今天见吧,等手术完了,身体恢复好了,回来见她也不迟。"沈令仪: “我答应过你的,以后不在京州生活。” 方瑾:“那就让你姐姐去别的城市看你,或者约着一起去旅游。” 沈令仪咬了咬唇: “我姐姐怀着二胎,要不了多久就生了,不方便到处走动……”方瑾冷冷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怒意: "沈小姐,你想把我当傻子耍吗?""不是,我真的很想看看我姐姐,因为……" "因为什么?" “我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 她真的怕,怕得腿软。 方瑾克制着怒火,假意安慰道: “多虑了,没那么危险。像你这种不懂事玩出火的女孩子很多,有些还做过不止一次手术,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以后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这段过去就翻篇吧,永远别再提起。" 沈令仪沉默不语。 方瑾见她还是不挪步,忍不住上手拉她: “快走吧,等会儿来不及了。从这里去机场还要挺长时间呢。" 沈令仪浑身没力气,拉扯不过方瑾,被她这样一路拽到车上。 方瑾将她塞进车里: “到了那边不用担心,术后休养住的房子,吃穿用度也会给你打点好的,你安心手术,等养好身子,再跟你姐姐联系。" 沈令仪低着头,不作声。 方瑾迫不及待关上车门,车子刚一启动,周闻笙忽然跑来,敲了敲驾驶位车窗,示意司机下来。 司机不解地看看周闻笙,再看看方瑾,不知道自己是该下还是不该下。 方瑾皱眉看向女儿: “闻笙,你这是——” "妈,我去送沈小姐吧。"周闻笙说道。 方瑾立马摇头否决: “你去干什么?不行,你赶紧回去。” 周闻笙又敲了敲车窗,让司机下来,抬头看着母亲,目语气平 静却坚定: “我答应过光彦,替他护好沈小姐周全。" 方瑾怒道: “你这孩子,还信不过我吗?!”周闻笙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她。僵持了一会儿,方瑾没办法,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老郑,你下来吧,让闻笙送她去机场。” 程宅,茶室。 程予希端坐,端起青花瓷杯,轻轻吹了吹杯里的玫瑰花茶,浅饮一口,放下茶杯,拿起手机打电话。 “他们出发了吗?”程予希问。 今天的口红色号跟往常不一样。以往她喜欢温柔淡色系,但今天,她化了偏深偏暗的殷红色。电话那边,男人平静答道: “嗯,我跟上了。”程予希殷红的唇弯了起来,唇角勾出一个冷漠的笑。以为躲到海城就没事了?她心想,笑意越发阴冷。 第21章 第21章 电话刚一挂断,茶室的门被叩响,程予希望过去,淡淡应声: “进来。” 一位女佣开门而进,毕恭毕敬说道: “小姐,先生和太太在楼下等您用餐。” “知道了。”她在茶室待得太久,父母在下面可能等急了。 程予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下楼。 自从得知沈令仪怀孕这事,程予希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目前看来,要不了多久,她总算是能安心舒坦地睡上一觉了。 程予希从电梯里出来,走向饭厅,见父母已经入座,面带微笑走过去,温柔乖巧地打了声招呼,神色中有些歉意。 "跟朋友煲电话粥,都忘了爸爸妈妈在楼下等我吃饭呢,爸爸妈妈久等啦。" 她打小就嘴甜,又善于认错,外人与她相处十分融洽,哪怕有时她做得不太妥当,外人也不忍怪罪她半分,父母更是如此。 程母摇摇头表示不在意,脸上的笑意却很勉强: “快坐下吃吧,等会儿菜凉了。” 程予希拿起筷子,给母亲夹了一块排骨:“妈您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厨房炖得烂点儿,超好吃呢!" 程母笑一下,很快又叹一口气。 程予希自然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她抬眼,一脸不解似的,小心翼翼问道:“妈妈,怎么了嘛?唉声叹气的……" 程母欲言又止,程父板着脸先开口: “还不是被周家给气的!” 周光彦不肯办订婚,甚至连婚礼都不想办,这事儿让程予希父母气得当即要去周家找人理论,被程予希好说歹说给拦下来。 没多久他们又得知,周光彦愿意办婚礼,不过准备已久的订婚还是给取消了。周光彦这一步,看似妥协退让,其实还不是在打程家的脸?程父程母咽不下这口气,可女儿态度很明确,非周光彦不嫁,老两口怎么劝都不听。 程予希听到父亲这话,故作一愣,随即强颜欢笑,起身走到母亲身后,双手放在母亲肩上,轻轻替她揉肩,俯身低头在她耳边撒娇。 "妈妈,订婚的事,不是光彦一个人决定的,他不想办,我更不想办。大家不都说‘秀恩爱死得快''''吗?我们俩都觉得没必要太高调。再说了,以后还会办婚礼呢,到时候婚礼办得隆重点 儿,不就行啦?" 她笑嘻嘻的,像是丝毫不觉得委屈。越是这样,父母心里越替她难受。 程母扭头,握住女儿的手,眼眶一下就红了。 “予希,妈知道,你为了这个周光彦,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哪有他们这样做人的?这还没过门儿呢,就摆架子给女方家看,我和你爸当初真是看走眼了,哪里想得到周家竟然这么欺人太甚!" 程父铁青着脸附和道: “是啊,我要是知道周光彦这么混蛋,当初就不该——” 话未说完,程母流着泪打断,满脸怨气看着丈夫: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撺掇着这门婚事,我们家予希怎么……怎么会……" 程母哽咽着,什么也不想说了,心疼地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程父自知理亏,默默叹气。 程予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摇着头: “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真的很爱光彦……其实光彦对我也挺好的,以前确实是挺爱玩儿的,不过结婚以后,肯定能收心。" 听见这话程母更来气,提高分贝骂道: “收什么心收心?!他就一浪荡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祸害过多少女孩子,外面老早就传开了!听说还跟一家里条件很不好的小妖精纠缠不清,俩人在一起好几年,周光彦喜欢得不行,小妖精比他小十岁来着,他可不得当个宝宠着!" 程母说起这些,又气又恨,末了长长叹息,神色变得严肃: “这事儿我特意问过你方阿姨,她说自打光彦和你接触以后,就跟那小妖精彻底断了。当时我还信她说的呢,现在看来,周家一家子人,都爱说鬼话!予希,你跟妈妈说实话,周光彦是不是还跟那小妖精搅和呢,他不肯订婚,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妖精?" 程予希将头埋得很低,沉默不语。 程父厉声逼问: “予希,跟爸爸妈妈说实话!”回应他们的,只有小声的抽泣。程予希什么都不说,摇着头轻声哭着。父母见她这样,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程母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心痛不已: “傻孩子,怎么不早跟爸爸妈妈说呢!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予希,咱们程家,虽说不如他周家殷盛,可也不是什么任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家小户,这个婚,咱们不结了!这个混球,咱们不嫁也罢!" "不 !”程予希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我爱光彦,以后都只爱他一个,也只愿意嫁给他!以前光彦跟沈令仪在一起,只是一时糊涂,而且他也答应过方阿姨,肯定会跟沈令仪彻底分手的!" 程父冷着脸,重复一遍她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 “沈令仪……”程母抬起头来,与丈夫对视一眼,夫妻俩心领神会,无需多言。 借刀杀人这一招,程予希屡用不爽。在她温顺乖巧的皮囊之下,那颗心脏,早已被蛇蝎占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崇信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善美,而是胜者为王。 撇开身份地位,家世背景,单从不择手段这一点来说,程予希也觉得自己和周光彦很般配。 程予希佯装生气,从母亲怀抱中挣脱出来,撇嘴:“哎呀,我和光彦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好,你们就别管了。总之,我们结婚以后,会尽早让你们抱上孙子孙女的!" “你这孩子,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害臊!”程母皱起眉头,瞪了女儿一眼。 程予希红着脸,回到座位上,小声嘀咕: "人家爱光彦嘛,爱一个人,想给他生宝宝,很正常啊。" 其实她早已安排好如何收拾沈令仪,之所以将父母注意力转到沈令仪那去,是想借父母之力,让沈令仪再无翻身之日。 订婚虽然取消了,可她和周光彦迟早要举行婚礼,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多,再要对沈令仪下手,就不好找机会了。 后续只能靠父母和方阿姨助力,程予希心想。 程父程母见女儿陷得这样深,叹息不止,痛心疾首,同时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会为女儿的婚姻幸福铺路,铲除那些阻挡她幸福的绊脚石。 比如,那个没权没势的沈令仪。 黑色路虎后座上,除了沈令仪,还有三个时刻看守她的保镖。这三人都是方瑾心腹,之前跟方瑾一起押着沈令仪去过医院。 沈令仪对其中一个印象很深,因为他长得凶不说,脸上还有道疤。 这人身形高挑,但不像另外两人那么壮硕,相对而言较为单薄,看上去也更年期,不过气质却是最狠最阴冷的。 沈令仪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人。 这人坐在他身边,一直目视前方,忽然转过脸来,冰冷又坚硬的目 光与沈令仪对上,吓得沈令仪倒抽冷气,立马把头低下,不敢再看他一眼。 沈令仪头垂得很低,默默在心里揣测,不知道周闻笙忽然提出亲自送她,到底什么用意。周光彦这个姐姐,真的这么好心,只想安全护送她去机场?沈令仪正纳闷,车忽然停下来。周闻笙下车,敲了敲后座窗户。脸上有疤的年轻保镖直接将车门打开。“林然,你来开车。”周闻笙吩咐道。刀疤男闪身下车,动作迅捷麻利。 原来这人叫林然,沈令仪想,气质和名字真是大不相符,可惜这个文质彬彬的名儿了。林然钻进驾驶位,开车继续上路。 周闻笙来到他的位置,与沈令仪并肩而坐。 沈令仪就是再不聪明,也明白周闻笙这是有话要对她交代。 她等着周闻笙的冷嘲热讽,没想到周闻笙可比方瑾客气多了。 "沈小姐,折腾来折腾去的,你累坏了,也吓到了吧?" 周闻笙脸上挂着笑。 与方瑾不同的是,她的微笑和善意,并非虚伪,而是出自真心。 作为程予希的闺蜜,周闻笙自然是站在程予希这一边,但她并不想因为就苛待另一个女孩。 尤其是沈令仪。 沈令仪泪水迷蒙目光无助的样子,真叫她心疼不已。她不觉得这姑娘如母亲所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捞女,靠演技把弟弟吃得死死的。 在周闻笙看来,被吃得死死的人,应该是沈令仪才对。 这姑娘比弟弟小了整整十岁,十八岁刚成年就开始被弟弟唾唾,说起来,还真是他们周家对不起人家。 所以周闻笙对沈令仪的态度,格外温和友善。 “其实也还……还好。”她对自己这样友好,沈令仪不好意思埋怨什么。一码归一码,方瑾待她再是刻薄,她也不能将气撒在周闻笙这里。 周闻笙浅叹一口气,看着沈令仪摇了摇头: “你就是心地太善良,性子又太软,才会让光彦和我妈给欺负。" 沈令仪不作声,抿着唇把头低下。 周闻笙见她手臂上青紫了一圈,心里大概猜到是母亲所为,语重心长劝道: “沈小姐,光彦不适合你,周家更不适合你。" “我明白。”这句话,沈令仪已经听 过无数次了。姐姐姐夫说过,闺蜜同学说过,方瑾也说过…… 周闻笙摇头,目光坦诚: “我指的不是家世背景这些方面,也不是性格,而是——”她顿了顿,迟疑片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开了口。 “任何一个家底殷实背景强硬的大家族,里面关系和利益纠葛必定错综复杂。别说对外勾心斗角,对内,为了钱财权势,也有人会心狠手辣。退一万步说,就算光彦愿意娶你,周家同意让你进门,你有没有想过,怎样在周家立足,怎样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周闻笙长叹一口气: “所以,也希望你别怪光彦。他是人渣我先说了,可他也是真的没办法娶你,就算有办法让你坐这个周家少奶奶的位置,也很难时时刻刻护你周全。我父亲这辈有不少兄弟姐妹,还有很多旁系的亲戚——这些复杂的人情往来恩怨是非,沈小姐,我想你是不会愿意去面对的。 毕竟,谁不想拥有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生?" 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周闻笙才放弃进入家族企业,选择从医。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绝不想过父母这样的人生。 沈令仪静静听完,被这番话触动,跟周闻笙推心置腹: “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周光彦和我,不是良配。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要的,请你和你的父母放心。周光彦那边,等他发现我骗他,发现孩子没了,可能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请你们多劝劝他……" 沈令仪转脸看向窗外,语气平和下来: “我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 周闻笙宽慰地点点头,面露淡笑: “你能想得开,是好事。你还年轻,未来很长很长,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离开光彦,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旅程,接下来的美好生活,才刚启程。" 沈令仪扭头,冲周闻笙笑笑,小鹿似的眼睛盛着泪: “嗯!”周闻笙也笑了笑,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车在机场外停下,周闻笙跟着他们进机场,直到沈令仪和保镖过安检,才放心离开。 走之前,周闻笙特意叮嘱那个叫林然的保镖,让他务必保护好沈令仪,林然点点头,没说什么,目光更加坚毅几分。 沈令仪和保镖坐的是头等舱。 方瑾原本想派家里的私人飞机送沈令仪去海城,周闻笙建议不要,理由是派专机送人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周光彦,沈令仪的行踪和去那里的真实目的吗? 方瑾想想觉得也是,最终还是听了女儿的建议。 飞机上,两个保镖在沈令仪左右两边守着,林然坐他们斜后方。 不知是麻药的原因,还是身体本来就疲惫不堪,沈令仪忽然感觉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周光彦挂断这通不愉快的电话,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抬起双臂,两手交垫在脑后,后背靠在皮椅上,闭着眼许久都不说话。 秘书王奇始终站在办公室。 刚才这通电话的主要内容,从老板的话中他大概听出了一二。以他对老板的了解,现在老板应该很生气。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王奇正打算趁着老板闭眼这阵儿开溜,刚走到门口,老板低沉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如果一个女人,为了彻底离开你,宁愿生下一个孩子作为换回自由的条件,王奇,你会怎么选?" 王奇默默叹一口气,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面对老板,思忖再三后,想出来一个滴水不漏的答案。 "周总,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我想我会考虑两个问题:第一,我爱不爱这个女人;第二,这个女人爱不爱我。如果我很爱她,我想我会给她自由——不管她生不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她爱我,我想就算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她也会生下这个孩子。" 周光彦冷声: “可以啊王奇,跟着我干了几年,太极打得真不错。” 王奇尴尬地嘿嘿笑道: "没有没有,不是打太极,您误会我了。" 周光彦笑了: “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我是个人渣么?好样儿的,王奇,比我有情有义。” 王奇除了憨笑无话可说。他冷汗都出来了,生怕老板在沈令仪那儿受的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撒,拿自己当出气筒。 过了一小会儿,王奇硬着头皮请示: “周总,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先去整理一下城东项目的资料。" 周光彦摇头,挥了挥手,王奇暗自舒一口气,逃似的飞快开门溜掉。办公室门轻轻关上,四周陷入寂静。 周光又闺上双眼,靠着皮椅,紧皱的眉心再未舒展。 /> 就这样默默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机在办公桌上震起来,他才睁开眼,拿起手机,看着屏幕愣神。 宋临打来的。 估计是问他要人。 沈令仪和她姐因为他闹掰,可到底是亲姐妹,吵一吵气消了就能和好,周光彦心里琢磨,如果真是问他要人,他该怎么说。 暗中思忖一会儿,周光彦接通电话。宋临没跟他绕弯子瞎客套,开门见山就问: "沈令仪呢?" 果不其然,还真是来要人的。周光彦淡淡开口: "不知道,她说想静一静,让我这阵儿别去找她。" 宋临: “她姐找不着她了,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这会儿正着急,让我打电话问问你。” 周光彦心想,沈令仪这会儿就算离开了母亲的视线,也不会离开母亲的控制,不管怎么说,母亲暂时不敢动她。 “你让沈小楼别急,她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俩分分合合的,她心态崩了,想冷静一下。”周光彦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宋临沉默片刻,冷着声骂: “周光彦,你就他妈一人渣。” 周光彦笑了: “咱俩彼此彼此,你少跟这儿五十步笑百步。” 宋临: “你就不怕她想不开出事?” 周光彦仰头,漠然望着天花板: “我俩又不是第一天这么闹,以前也没见她有多想不开。” 宋临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你一点儿不担心?" 周光彦: "担心啊,那又有什么用?担心她她就能回来?就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宋临: "合着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些,都白说了?周光彦,你要真还剩那么点儿良心,就趁早放过沈令仪——在你结婚之前。" 周光彦冷笑: "放了啊,谁说我没放过她?我俩这回彻底掰扯清楚了,没有以后了。"一想起沈令仪宁愿生下孩子换自由,他就窝火。 宋临笑得也冷: “真的啊?别过两天又腻歪在一块儿,要不是怕沈小楼着急,我都懒得打给你,你俩这破事一般人掺和不明白。" > 他直接把电话撂了。 宋临了解他脾气,也没再打过来多啰嗦。 他和沈令仪分分合合这点事儿,几年下来,旁人早就习惯了。甚至比他俩还要习惯。 下午有场竞标会,周光彦强打起精神来,冲了个澡,简单收拾一番便出发。既然沈令仪铁了心要走,他也只能由她去。至少,他们还有个孩子。 只要有孩子,以后什么都说不定。 竞标会五点结束,周光彦走出会场,上车后接到程予希电话。她约他一起吃饭。 周光彦没胃口,也没心情,想都没想就拒绝,没等她再开口,迅速挂断电话,收起手机一抬头,看见程予希站在车外面,歪了歪头,挥着手冲他微笑。 “走吧,去吃晚饭,王秘书说你忙工作经常忘记吃饭,这样怎么行?长期下来会得胃病的。”程予希没拿自己当外人,打来后座车门,上车在他旁边坐下。 她早就问到了这次竞标会的地址,提前赶来堵人。 周光彦拧着眉心,不耐烦地转过脸去,看向窗外,心里嘀咕:王奇这张嘴,真该好好管管了。 程予希拿出一副女主人姿态,做起了周光彦的主,吩咐司机开往市中心一家很火的高档西餐厅。 “最近这家好多网红来探店呢,以前我去吃过,味道的确不错,也很正宗。光彦,你尝过他家吗?"程予希凑近周光彦,亲昵地挽起他的手,笑脸盈盈问道。 周光彦仍是望着窗外,不看她,默不作声把手抽出来,过了一小会儿才淡淡开口: “人多就别去了,不喜欢热闹。" 程予希也不生气: “真跟旁人传的一样,出了名的挑剔!那你想去哪家吃嘛?” 周光彦: “老吴,回家。” 他心情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程予希留,直接让司机往住处开。程予希娇嗔: "哎你!我还饿着呢……" 周光彦正烦着,哪有心情顾及她,沉着脸不说话。程予希见他这样,也不作声了。 司机将车开进周光彦平时独自居住的小区车库。这里离公司近,以前如果不回大学城那边,他通常都是来这儿住。 程予希一路跟着周光彦,进门之前,他停下来,扭头不悦地看向她:“您还要进去参观参观呗? " “不可以吗?有规定说,不允许未婚妻参观未婚夫的房子?”程予希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笑容狡黠。 周光彦不想搭理她,冷着脸开门进去。 这套房子不算大,精装修,风格简约冷淡。程予希看了看鞋柜,里面没有女人的鞋,满意地起身,走向冰箱。 “光彦,你平常从来不自己做饭?”冰箱里堆满了矿泉水和啤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食物。 “嗯。”周光彦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回应得冷淡。 程予希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到沙发边,递给他一瓶,在他旁边坐下,拧开自己那瓶水,浅浅喝一口,扭头冲他笑起来。 "这里装修真简单,果然是单身汉风格。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北欧公主风,婚房可以弄成欧式的吗?" 她说得兴致勃勃,只等来周光彦冷漠的三个字: “随便你。” “你这人可真是……”程予希完全不在意男人的态度,自顾自表演,捏着拳轻轻捶他一下, “我们俩结婚,婚房什么样,你当然要提建议啊,总不能什么都扔给我决定,自己当甩手掌柜吧。" 周光彦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掏出手机,百无聊赖看新闻。 程予希也不气,拿起另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他嘴边: “不渴吗?来,润润嗓子。”周光彦没接这瓶水,目光停在瓶上,又挪开,看见她放在桌上的那瓶。 "你喝冰水?"他忽然问。 程予希愣了愣,点头: “嗯,刚从冰箱里拿的。” 周光彦: “平常都喝冰的?” "冬天肯定不行,夏天会喝冰的,酒也喜欢加冰块。”程予希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怎么了?" 周光彦有些好奇: "不是说女人最好别吃生冷的吗?会——什么寒来着?" 程予希想了想: "宫寒?" 周光彦点头: “对。” 程予希脸上绽开笑容: “原来你在关心我呀!”周光彦一愣,皱眉,转过脸去。 他只是想起了沈令仪。 沈令仪平时爱养生,几乎不喝 冰水不吃冰淇淋,其他生冷食物也极少碰。 京州的夏天不比南方凉快,盛夏酷暑之际,沈令仪依然捧着保温杯和枸杞茶,以前周光彦老是笑话她,说她年纪轻轻就做起老太太,她翻白眼怼回去,说他什么也不懂,本来年纪就大,还不注重保养。 周光彦最烦别人提他年纪大。 他们在一起那会儿,他才二十八,正值壮年,怎么就年纪大了? 她一提这茬,周光彦就不乐意,按着她狠狠折腾,逼问她自己年纪到底大不大。她哪里经得住这么猛的折腾,三两下便投了降,说尽他爱听的话。这时候投降已经来不及了,他需索大,不折腾个三五回,哪里肯放过她。 最后累得她昏睡过去,再醒来时,靠在他怀里,捏着拳软绵绵捶他,一双鹿眼水汪汪的,骂他臭流氓。 "光彦,光彦?"程予希伸出手来,在周光彦眼前晃了晃。 他这才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自己思绪已经飘了老远。程予希靠过来,半个身子贴在他怀里,柔声问道: “我今晚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周光彦正想开口说"不好”,她食指伸出来,按在他微凉的薄唇上: "不许说‘不好’。很快我们就是夫妻了,难不成,你打算一直不碰我?" 程予希得寸进尺,忽然翻身,坐在他腿上,一双红唇凑过来,往他的唇上贴去,几乎快零距离时,被他用力狠狠推开。 程予希起身时,周光彦已经大步流星走出门了。 "光彦!"她追出去,只见电梯门缓缓合上,周光彦那张冷漠的脸,一点一点被遮蔽。电梯停在负一楼。 周光彦走进车库,找到自己那辆迈巴赫,独自驾车离开。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漫无目的地驶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停在他们第一次亲密的那家酒店。 车停在路边,周光彦扭头望着酒店,思绪飘回三年多以前。 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在会所玩儿,碰巧沈令仪跟她那个交际花闺蜜也来了。沈令仪见着他,没给好脸色。 不久前他们共进晚餐,饭吃到一半,沈令仪就跟他闹掰了。周光彦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想包她,这姑娘就暴跳如 雷。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周光彦想。 他以为两人这就算完了,谁知过不了多久,又在会所碰上。沈令仪不给他好脸,他也没惯着她。 节目照例是让她们这些艺术生表演指定情节,周光彦这回没怜香惜玉,点名道姓,让沈令仪唱《小寡妇哭坟》。 这歌儿别说唱了,她连听都没听过。 她那交际花闺蜜白星绮替她求情: “小周爷,这歌儿也太——太有年代感了,我们令仪哪会唱呀!要不就让她唱首《学猫叫》呗,给您‘喵喵喵喵瞄”,保准把您骨头都喵酥!" 周光彦叼着烟冷笑,吐一口烟圈,脸色沉下来: “什么叫太有年代感?不就是嫌《小寡妇上坟》土么?不会是吧,不会就现学,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唱,我有得是时间等她学。" 沈令仪没了办法,苦着脸掌着手机去走廊,学了半个点儿回来,走到周光彦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边哭边唱。 她性子虽软,可心气高,周光彦存心让她丢脸,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要听《小寡妇上坟》,她便跪在他面前,演这一出,她是小寡妇,那他便是坟里头的大冤种。谁也没想到这看着青春无害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会来上这么一出。 大家伙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笑得狂拍大腿。 周光彦脸都绿了,眉头皱得老紧,冷冷盯着沈令仪。 沈令仪跟他有积怨,那会儿也顾不得体面了,越唱越卖力,越哭越逼真。 旁人越笑越大声。 周光彦冷眼听她唱完,以为就这么完事儿了,谁知这姑娘还开启了单曲循环模式,唱完一遍又来一遍。 包厢里笑声就没断过。 唱完第二遍,周光彦抬手挥了挥,沈令仪哭得太投入,压根没看见,白星绮赶紧上去拽她胳膊,连着叫了几声她名字,这场“哭坟”才彻底终止。 "小周爷,令仪年纪小,不懂事儿,疯起来没个礼数,我让她给您陪酒道歉!"白星绮端来一杯酒递给沈令仪。 沈令仪接过酒杯,干了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她把这杯红酒直接泼到周光彦脸上,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抹着泪跑了。等众人回过神来,周光彦已经顶着张湿漉漉的脸,面 色铁青走出包厢。所有人都以为,沈令仪完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令仪确实完了——不过那是后半夜的事。前半夜,她在车上扇了周光彦两个巴掌,然后跟他去了酒店,上了床。 飞机落地海城。 沈令仪在车上睡了许久,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一出机场就有人来接他们。 是辆黑色保姆车,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短发中年女人。 沈令仪上车后,中年女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沈小姐,你好,我姓曹,叫我曹姨就行。"沈令仪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无论王姨章姨还是曹姨,总之都是被安排来看守她的。 她明明什么罪也没有犯,却要被周家当作必须严防死守的罪犯。方瑾给她安排的房子在市郊,离机场近,离市中心远。 小区人不多,看样子入住率比较少。房子很新,似乎以前没人来住过。兴许是周家买在这里的房产,沈令仪心想。 曹姨进门就开始忙活。 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方瑾早已安排妥当。保姆和保镖们各司其职,谁也不多话。 沈令仪更是没兴致聊天,进房间把门关严实,默默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头沉思。 明天一早,她就要出发去医院,打掉她的第一个孩子。 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她想。 她这辈子,都不会想结婚生子。 离开京州前,周闻笙说的那番话,的确给她带来了力量。然而到达海城后,入住这间一尘不染却也没有丝毫温馨感的房子,沈令仪只感觉到无尽的压抑。 莫名地,她隐隐觉得害怕。 是怕明天的手术吗?沈令仪在心里问自己。 也许吧,但似乎又不完全是怕这个。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心底的恐慌。 那种看不见,却在冥冥之中一点点折磨她,将她吞没的未知的恐慌,让她陷入迷茫。 敲门声忽然响起,沈令仪吓一跳,拍着胸脯看向门口。 曹姨敲得不大声,甚至是轻轻地,但沈令仪此刻草木皆兵,轻微的响动让她从沉思中猛然惊醒。 "谁?!"沈令仪惊叫。 br />“是我,曹姨。沈小姐,晚饭做好了,出来吃点儿吧。”曹姨说道。沈令仪闭眼缓了缓: "不用了,我不饿。" 曹姨: “多少吃一点儿吧,明天得手术呢,晚上十点之后禁食,到时候再饿也不能吃了。”沈令仪不是不想吃,是压根就吃不下。 日 这一天折腾下来,她什么胃口也没了。 不仅没胃口,还有些反胃,总犯恶心。大概是孕期反应吧,沈令仪想。 “那……喝杯牛奶吧,周太太吩咐过,如果您不肯吃饭,必须喝杯牛奶,好维持必要的体力。什么都不吃,会很虚弱的。"曹姨耐心劝道。 既然周太太“吩咐”过,这杯牛奶,她就是不喝也得喝了。沈令仪叹一口气,将门打开,从曹姨手里接过热牛奶,忍着恶心喝下去。 喝完牛奶,沈令仪把杯子还给曹姨,不经意间眼神瞥到客厅的林然,发现林然正盯着自己。沈令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总觉得,林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关上门,沈令仪闷闷地去洗了个澡。直到吹完头发上床,她才将手机开机。 意料之外的是,姐姐竟然主动联系她了,发来好几条微信,还打了两个电话。沈令仪正要回拨过去,转念一想,如果姐姐问起她现在在哪,要怎么回答?如果姐姐让她明天去见面,又该怎么办呢? 她跟方瑾签过合约,这辈子,不能再回京州。 思来想去,沈令仪最终还是选择关机,打算等手术过后,身体恢复好了,再跟姐姐联系。她躺在床上,心绪杂乱,一闭眼脑海里就是周光彦那张阴沉沉的脸。其实方瑾不让她再回京州,也是有道理的,沈令仪想,真要是回去,肯定会被周光彦找到。 就算他不可以寻找,京州虽是首都,可地方却并没有多大,常年待在那里,难保什么时候不会碰上。 等周光彦知道自己骗了她,发现孩子已经没了,不难想象,他会气成什么样。 单是幻想重逢时的场景,沈令仪都怕得要命。 她翻了个身,又想起一件事。 方瑾给的那张五千万的银行卡,等手术完了,什么时候有力气出门办事,她立马把卡寄去周家。她跟了周光彦这么些年,从来就不是奔着钱去的。 /> 她和周光彦之间,早就该断了。 困意如海浪般席卷而来,沈令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觉眼皮发沉,一合上,便沉沉睡去。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沈令仪恢复意识时,浑身发软。 凉风吹来,激出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她以为窗户没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原来那个房间。 头顶是银盘般皎洁的月亮,大树的枝叶随夜风轻晃,四周传来鸟叫。沈令仪汗毛竖起,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身处野外。而不远处,林然背靠一棵大树,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一条流血的腿。 第22章 第22章 沈令仪环顾四周,茫然而惊恐。 “醒了?扶我起来,走。”林然脸色苍白,干涸的双唇也失去血色。沈小楼身体发软,单单只是站起来,都耗费了许多力气。 她拖着腿挪到林然身旁,蹲下来,抬起他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扶着他背后的大树,缓缓起身。 这是她头一次和周光彦之外的男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然而危难关头,她也不顾上什么“男女有别”的教条了。 林然一手搭着沈令仪肩膀,一手撑着树,他一发力,左腿上的伤口便被牵扯着裂开,疼得冷汗直冒。 尽管没听到他喊一句疼,可他颤栗的身体和拧紧的眉头,还有压抑不住的闷哼,都让沈令仪明白,他此刻异常痛苦。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得把伤口包住,先止血!"借着明亮皎洁的月光,沈令仪看见他左腿裤子被血浸湿大片。 她左看右看,想找包扎伤口的工具,又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在野外,而她除了身上的衣物,什么也没有。 "你手机呢?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报警!"沈令仪声音发颤,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然摇了摇头: "背着你跑的时候掉了。" 沈令仪满腹疑惑,望着四周树影重重:"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在卧室里睡觉吗?怎么会跟你在这儿?!" 太魔幻了……她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沈令仪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感真实而直接。 她还是不死心,伸手去摸林然被浸湿的裤子,将手放在眼前,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白皙的皮肤上,染了一层血色。 浓烈的血腥味也随之传来。 一切都是真的。 她瘫坐在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强忍疼痛的林然。林然也倒了下来,上半身靠回树上,忽然开始脱衣服。"你干什么?!"沈令仪吓得惊叫,以为他要兽性大发。 林然苦笑,没解释,只是让她转过身。 “我、我才不转过去,万一你从背后偷袭我怎么办!”沈令仪连滚带爬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林然懒得再劝,继续脱衣服。 “哎你——你干嘛呀!这深山老林的,别乱来啊!鬼 都看不下去要收拾的!!!”沈令仪带着哭腔喊道,双手紧紧捂住眼睛。 林然本来疼得厉害,被她这话逗乐,噗嗤笑出声来,又牵扯到伤口,拧着眉倒抽凉气。 沈令仪听他寒寒窣窣的不知道在干嘛,偷偷睁开眼睛,从指缝间看去,才知道原来他是脱了那件黑色T恤包扎伤口。 月光洒在他未着寸缕的上身,紧实的肌肉线条明晰。 他肤色本来就白,在皎洁的月色下,更是白皙如瓷。 之前穿着衣服,身形显瘦,这会儿看来,其实并不算瘦,只是肌肉非常健劲,腰腹又窄又紧实。沈令仪看得入神。 林然包扎完,蓦地抬起头来,冲她咧嘴一笑: "看够没有?" 沈令仪回过神,被他看得脸上发烫,慌忙挪开眼四处看: “那个——我——你——那个……” 她顿住,深吸一口气,换了个更重要的话题缓解尴尬: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人要杀你。"林然淡淡说道,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沈令仪打了个激灵,忽然觉得后背起了凉风。 "周太太?"她第一反应是这人。 林然沉默一会儿,摇头,目视前方,似乎在思考。“我觉得不是。她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 "那会是谁?" 林然又沉默片刻,抬眼看着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 “周先生快要结婚了。” 沈令仪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捂着嘴小声惊呼: "程予希!" “除了她,好像也没谁这么恨你了。”林然耸耸肩,仰头望着月亮, "不过我也不确定,毕竟,周先生仇家那么多。" 沈令仪陷入沉默。 她几乎可以断定,对她起杀心的人,是程予希。 周光彦树敌多这事儿不假,可别人就算要绑架要威胁,也会把目标定位他的未婚妻程予希,没必要费尽周折害她这个平头小百姓。 外界不是不知道,周光彦表面上再宠她,等到结了婚,就会对她弃之如敝履。更何况,幕后黑手的目的不是绑架也不是威胁,而是要她死。 什么人 这么盼着她死? 除了程予希,沈令仪想不出第二个答案。方瑾虽然也恨她,可不至于恨到要她的命。 程予希敢背着周光彦买订婚热搜,就说明她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相反,她其实很大胆,很有主见,也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让沈令仪和周光彦两个人,都不舒坦。 她沉思的这阵儿功夫,林然已经撑着树站起来,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缓缓走到她面前。 "别想了,先去医院,我需要止血和处理伤口,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沈令仪点头,见他拖着腿走得艰难,伸手帮忙搀扶他。 "没有手机,没有导航,怎么才能走出去啊?"沈令仪绝望得想哭。 林然抬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我当时背着你从那边跑过来的,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国道。” “国道?谁把我从那套房子里弄出来的?我怎么睡得这么死……牛奶里有药对不对?!”沈令仪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提高分贝。 林然皱眉,像是被她吵得心烦,转过头,耳朵挪开老远,语气有些嫌弃: “安静点。”他现在不肯说,沈令仪也没办法,只能憋着一肚子困惑,扶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几百米路程,走了很久才到达。 每一步都走得艰辛。到达路边时,沈令仪累得快虚脱,衣服被汗水湿透,林然更是难受,脸发白唇发青,额头满是冷汗,似乎随时都能闭眼晕过去。 "坚持住,我去拦车。"沈令仪将他放在栏杆外的荒草地上,自己站在栏杆旁,冲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不停地挥舞双手。 深夜的国道,一辆辆车驶过。 这里没有禁停标致,但没有车主愿意停下来。挥了不知道多久,沈令仪胳膊酸麻,满脸都是泪。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只觉得心里委屈又害怕,还被望不到头的绝望和无力感折磨着,瞬间泪如泉涌,再也停不下来。 就在沈令仪几乎彻底绝望的时候,一辆白色私家车忽然停靠在路边,副驾驶位降下车窗。 沈令仪挥舞着手臂,沙哑的声音一遍遍重复: "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 一边说,一边转身指向草地上坐着的林然。 />副驾驶位上的年轻女人好奇地打量他们,扭头跟司机说了句什么,很快,两人从车里出来。女人将沈令仪扶进后座,又跟司机合力搀起地上的林然,费了些力气,将他弄进车里。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救我们……"沈令仪流着泪道谢,她本来已经几近绝望,没想到还能 遇上好心人。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司机皱着眉头,好奇问道。 “我们……”沈令仪不知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说真话,别人会信吗? 说假话,她又一时嘴笨,脑子短路,编都编不出个听上去比较合理的解释。 “我和我女朋友去林子里露营,被人给抢了,他们抢了我们钱包和手机不说,还往我腿上扎一刀……"林然反应快,谎话张口就来。 他受了伤,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虚弱,削减了许多平日里的凌冽狠戾气质。再加上他和沈令仪两人,看着年龄相当,说是小情侣,也没什么违和感。这对好心夫妇当了真,善良的女人转过身,一脸同情看着他俩。 "赶紧报警吧,趁早把那些坏人抓起来!"女人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却被林然制止。 "不用了,谢谢你。那伙人早就逃了,他们作案手法专业,估计是惯犯,现在报警,一时半会儿也抓不着,警察还得询问我,请快些送我去医院,等我恢复过来,再去报案,我……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林然头一歪,靠在车窗上,闭眼昏了过去。 沈令仪没想到他是在演戏,当了真,吓得直哭,边哭边推他: "林然,你醒醒!醒一醒!" 情况紧急,司机夫妇没有深究林然这番话的真实性,见他晕过去,司机找机会调头,踩油门加速往市里开。 "你别推他,很容易牵扯到伤口,又流血……"女人不敢看林然渗血的裤腿,小心翼翼盯着沈令仪劝道。 沈令仪蓦地停住,收回手,不敢再碰他。 女人叹一口气: "唉,你们这些小年轻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敢选在这里露营!"司机插嘴道: "这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吧,不过你们确实运气不好, 赶上这种事儿。"沈令仪默默听着,不敢吱声。 二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开到距离最近的医院。 林然躺在担架上,被送去急救室。女人心善,帮他们垫付了医药费,还给了沈令仪五百块现金。沈令仪是个脸皮薄又知恩图报的,记下了女人的手机号,跟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还钱。 女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不凡,谈吐看上去不是普通人,经济条件似乎不错,所以才这么善良大方,沈令仪想,无论别人有没有钱,自己也要对得起人家这个善举。 司机夫妇还要赶路,嘱咐了沈令仪几句便匆匆离开。送走这对好心人,沈令仪坐在走廊长椅上,静静等待。 医院的长椅很硬,很凉,走廊上充斥着消毒水味,沈令仪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胃也不舒服,想孕吐又吐不出,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俏丽的面孔煞白如纸。 她忽然很想爸爸妈妈,也很想姐姐。 想给姐姐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哪怕被她骂一骂,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自己连手机都没有... 沈令仪哭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累了,饥饿感也随之而来。她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别到时候没等林然醒来,自己先饿晕了。 医院里有卖牛奶面包等简餐,但沈令仪想吃口热乎的。她太冷了。 哪怕只是让她喝口热汤,也能舒服一些。 走出医院,沈令仪看见对面有条餐饮街。深夜,多数馆子已经关门,斜对面不远处,一家面馆里灯还亮着。 沈令仪拖着如灌了铅的双腿,缓慢行走。夜风并不冷,在炎热的海城,这样凉爽的夜风,吹得行人心旷神怡。 唯有沈令仪,只觉得如在深秋,夜风吹在肌肤上,如同低温冷气,让她鸡皮疙瘩都竖起。 她又冷又饿,步子越来越慢,眼皮也越来越沉,盯着脏污的地面,大脑混沌一团,像个漏气的气球,缓缓飘荡在深夜的路口。 一辆的士车疾速驶来,困倦至极的司机合上眼皮,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往前方人行横道上缓慢行走的女人撞去。 尖叫声划破夜空,零星路过的行人迅速聚集,围住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沈令仪失去了意识。 在她身下,殷红的血如河流般蜿蜒开来。 第23章 第23章 程予希一夜未眠。 得知计划失败后,她陷入一种焦灼的恐慌。 沈令仪被方瑾派去的保镖救下了,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沈令仪下手的人,在暗处,很难被查出来,因此也很难追究到她这里。程予希思来想去一整夜,决定先去方瑾那儿探探口风。 以她对方瑾的了解,方瑾虽然痛恨沈令仪,但不至于恨不得沈令仪死。 要不是发现沈令仪在周光彦心里这么重要,她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干这种一旦翻车就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事。 沈令仪被救走,站在方瑾的角度看,方瑾很有可能以为她买通了什么人,将她救出,为的是能顺利生下孩子,日后好以此要挟周家。 程予希心里有了对策,耐住性子,一直等到快中午,才去往周家。她让厨房做了些桂花糕和玉兰酥,方瑾爱吃中式茶点,她便投其所好,带着礼物上门。 管家告知方瑾程小姐来了时,方瑾正犯愁,原本不想接待,打算随便找个理由,让管家跟程予希说自己不在,管家告诉她,程小姐做了些差点,特意送过来的。 方瑾一听,又觉得这孩子真是体贴周到,自己作为准婆婆,应该领下人家这份孝心,便让管家快带程予希进来。 头一晚两个人都因为沈令仪的事失眠,这会儿脸色都不好。 程予希化了妆,掩盖住一些疲惫和憔悴,方瑾素面朝天,没心情收拾打扮,见着程予希时,也是忍着内心的不安和焦灼,强打起精神来面对。 "方阿姨,听说您喜欢吃桂花糕和玉兰酥,前阵子我跟厨房师傅学着做,练了好多次手,今天这次可算是做出了拿得出手的成品了,特意给您送过来尝尝呢。”程予希将点心盒子递给佣人,笑盈盈挽起方瑾胳膊,倍显亲昵。 方瑾让佣人打开点心盒,忍不住赞叹道:“予希,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贤良淑德啊。虽然只是新手,卖相却是一等一的好,跟我们家专业的茶点师傅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 方瑾哪里知道,这些点心出自程家厨房的专业茶点师,压根就不是程予希做的。 "方阿姨过奖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喜欢就好。"程予希羞涩笑道。 "喜欢喜欢,你送的什么阿姨都喜 欢,你这么乖巧懂事,阿姨想不喜欢都难!"方瑾发自内心夸赞,又想起了沈令仪。 两个女孩子这么一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有着云泥之别。想到这儿,方瑾不由得叹了口气。 其实一见面,程予希就看得出来方瑾在强颜欢笑,此刻见她皱着眉头叹气,脸上愁云浮起,装作 什么也不知道,关切地问: “方阿姨,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光彦最近又没时间回家陪您?" "不关他的事。"方瑾摇头,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完全不关他的事……唁,不提他,提他就闹心,有时候啊,我真后悔以前太惯着他,把他纵容得这样无法无天,完全不把我和他爸当回事!" 方瑾连连叹气,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其实我觉得……"程予希话说一半停住,低头不语。 方瑾见她怯怯的,像是欲言又止,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 "好孩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拿阿姨当外人。" 程予希脸红起来,咬着唇支支吾吾: “我、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方瑾微笑着鼓励: “要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跟我这个婆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怎么,是不是光彦惹你生气了?" "不是,他对我很好。" 程予希摇着头胡谄,面露难色,迟疑一会儿,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就是觉得,光彦好像还有些心思在沈小姐身上……以前总听别人说,结了婚就好了,结了婚就收心了,您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我想着,要不要把婚期提前……" 程予希越说脸越红,声音越小。 方瑾总算明白她在扭捏什么了。也是,姑娘家家,哪有自己当着准婆婆的面,催着推进婚事的?不过她说得有道理,而且她这也是为了光彦好,为他俩以后的小家好。 > 到时候沈令仪去蹲大牢,儿子和程予希已经结了婚,不会受什么影响,至于孩子,找个靠谱的人家养着,定期给够生活费就行了。 既然沈令仪一心要拿肚子和未来去赌,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这场赌局,最后输得最惨的,一定是沈令仪。 方瑾收起思绪,冲程予希慈祥地笑了笑:“你说得对,这个想法也是为光彦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我也盼着你和光彦早些成婚呢。既然咱俩不谋而合,今儿我就问问命理大师,让他挑个近期的黄道吉日,你们先去领证。领完证,就是真正的,合法的夫妻了。不过得委屈一下你,婚礼需要时间筹备,以后才能给你补上,好孩子,这个你不介意的吧?" 程予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介意,赶忙做出一副温顺样子,摇了摇头: "其实能嫁给光彦,我已经很知足了。婚礼只是一种形式,办不办都可以……" “谁说的?办,必须大办!之前光彦不想办婚礼,不就是因为沈令仪跟他闹了么,咱们就得风风光光大办一场,让沈令仪知道,谁才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提起沈令仪,方瑾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程予希心下欢喜,面上一脸纯真: “要不还是简单点儿吧,我也不想气沈小姐,毕竟大家都是女 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方瑾摇着头叹气: "不能简单,该有的仪式感必须要有。予希,你还是太年轻,太善良,以后结了婚,可得长点心眼儿。婚后光彦就算收了心,外头那些莺莺燕燕也不会甘心,多得是女人主动往上扑,你要是不狠下心来使点手段,难保不会再有第二个沈令仪。" 程予希默默低头,这般清纯无害的小白花模样,更叫方瑾心疼不已。 两个人又说了些体己话,一起尝了尝程予希带过来的茶点。 方瑾留程予希吃午饭,程予希心里惦记着沈令仪那事,找了个借口推辞,依依不舍跟方瑾道别离开。 准儿媳一走,方瑾便联系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让大师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好在那天安排儿子和程予希去领证。 等大师挑好日子和时辰,方瑾第一时间联系了程予希母亲,跟她商量领证这事。 自己女儿被周光彦这样伤害,程母自然是有怨气的,可碍于周家的背景,心里再多苦水,也不 能直接发作,表面上仍是客客气气和方瑾交谈,话里话外暗示周光彦轻慢了自家女儿。 方瑾听得懂程母什么意思,气定神闲放了话,等程予希嫁到周家,绝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有了方瑾的保证,程母宽心了些,跟程父商量一番,两人对孩子的领证日期没意见。既然女儿已经认定周光彦,非他不嫁,作为父母,也只能随她意愿了。 况且周家不是一般人家,说到底,攀上了周家,从利益方面来看,一定是利大于弊的。程家那边对婚期没意见,方瑾心里踏实了,打电话给儿子,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怎么了?"周光彦冷淡开口,语气有些不耐烦。 方瑾听他嗓音沙哑,叹气道: “又熬夜了吧?”知子莫如母。 周光彦昨晚的确没怎么睡。 事实上,和沈令仪分开后,他就没睡过什么好觉。昨晚更是,反反复复做噩梦,还在梦魇中差点喘不过气。 睡眠这样糟糕,周光彦索性不睡了,凌晨四点起床,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下的京州,抽着烟想心事 其实心事无非就是他和沈令仪那点事。 孩子以后怎么办? 多久让沈令仪见一次?虽然他在电话里说得那么绝,可沈令仪毕竟是孩子母亲,哪有不让她跟孩子见面的道理。 周光彦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沈令仪的照片,心潮翻涌,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那是十八岁的沈令仪。 有很多瞬间,周光彦发现,从自己心底升起了一个愿望——他想一辈子好好疼惜这个小姑娘。其实他也知道不可能。 家庭,出身,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他对权势的贪婪,也注定了无法给予她纯粹的爱情。 以及名正言顺的婚姻。 方瑾听出儿子声音里的疲惫,难免有些心疼。她知道,儿子心里挂念着沈令仪。 "之前给你和予希算黄道吉日的大师,又给你们重新算了个日子。"其实方瑾巴不得今天就让他俩结婚,省得再生事端。 她总觉得沈令仪是个天大的祸害,沾上这个女人,无论是儿子还是周家,准没好事。 现在沈令仪下落不明,什么时候找到还不一定,万一偷偷回了京州,儿子 再给藏起来,到时候要找,可就难上加难了。 方瑾本以为,儿子听到婚期提前会很抗拒,没想到竟只是不咸不淡问了一句: “哪天?” 他无心抵抗,便省去了很多麻烦,方瑾愉悦答道: “一个星期后,下周三。反正你们也不办订婚,直接领证得了,婚礼以后再补。" "嗯。"周光彦应得冷淡。 方瑾才懒得管他冷不冷淡,这不孝子不给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就不错了。 "你以前跟别人再怎么玩,都是前尘往事了,结了婚,就给我把心收起来,要对得起人家予希,知道吗?" "嗯。" "以后咱们可得给予希补一场婚礼,大办特办!""妈您要是这么喜欢办婚礼,您跟程予希办去吧。""哎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又不是我——" 话没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方瑾摇着头叹息,倒也并不十分生气。 眼看下周就要领证了,胜利曙光已经亮起,这么久以来,可算是遇着一件顺心事。办公室里,周光彦冷脸盯着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挂断母亲电话没多久,程予希又打了过来。 他直接摁掉。 程予希立马发来一条微信: 【光彦,婚期改成下周三了,方阿姨告诉你了吗?】周光彦放下手机,没理会,逼着自己看了一个小时文件,才又点开微信,回道: 【嗯】程予希秒回 【会不会太快了?你可以接受吗?】 周光彦:【嗯】 程予希: 【除了“嗯”,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周光彦继续晾着她,半小时后回一句: 【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就像铜墙铁壁,对她的态度永远都是如此冷硬,程予希只能自我安慰,就当以后要嫁的,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周光彦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全都给了另一个人。程予希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周光彦也没再发什么过来。晚上周光彦没回住处,留在办公室加班。 回哪里呢?下班时他问自己。回独居的住处,一个人面对孤独,除了抽烟就是喝酒, 然后发疯一样想念沈令仪。 回大学城,更是不可能。 那里有过他们之间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高兴时每个房间里翻滚,生气时摔坏所有锅碗瓢盆。 沈令仪走后,家政还是会定期去打扫卫生,但周光彦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回到那里。 夜里母亲又打来电话,叮嘱他赶紧抽空陪程予希去去买婚戒,说没能及时给人家一个像样的婚礼,其他方面该有的,绝不能落下。 周光彦依然没拒绝,敷衍地“嗯”一声便挂了。 加班到凌晨两点,他才匆匆洗了个澡,在办公室里的休息间睡下。 第二天中午,程予希直接找来公司,让他陪着挑婚戒。逛了附近几个商场,程予希都没挑到满意的。 “要不先买一对凑合戴着?以后我找喜欢的品牌定制,到时候婚礼上再换。”程予希挽着周光彦走出珠宝店,话是说给周光彦听的,但周光彦没搭理,就成了她自言自语。 这人对她向来都是敷衍,她早已习惯,也不再对他有所期盼。“我得回公司了。”周光彦看看表,说道。 其实还有四十分钟才上班,完全可以再陪她逛逛,但他不愿意。 程予希拉着他的手不放,摇晃着撒娇: "不嘛,你陪我再逛一家,最后一家!"周光彦转身要走,没成想她现在脸皮很厚,抓着他死活不肯撒手。路人纷纷侧目,都以为这对俊男美女小情侣在闹别扭。周光彦讨厌被人围观审视,冷着脸跟程予希拐进一家珠宝店。 起初没注意店名,进去后才看见品牌lg,愣了愣神,在柜台前停下脚步。程予希松开他的手,自己挑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周光彦的反常。明亮的灯下,切割成各式各样的钻石,散发出璀璨光芒。周光彦驻足在一款公主方形钻戒前。 二月份时,沈令仪拉着他逛街,来的也是这家店。她一眼看中这款公主方戒,套在中指上,问他好不好看。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陪她逛街。 他一如既往敷衍,目光盯着手机屏幕看新闻,随意点点头,说好看。 沈令仪不高兴了,指责他看都没看,就知道敷衍她。他这才收起手机,盯着她手上的戒指,一个劲儿点头:"好看,真美,跟天仙儿似的。" br /> 沈令仪摘下戒指,气鼓鼓走出店门。他追上去,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其实他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那个时候,他也懒得哄她了。 两个人冷着脸回家,当天晚上沈令仪没让他碰一下。明明是两个月前的事,却仿佛就在昨天。 "先生,这款是公主方戒,要不让您女朋友试试这一款?寓意是把她当成公主一样疼爱哦!"导购卖力地推销起来。 程予希闻言,走到周光彦身边,挽起他手臂,冲导购笑了笑,纠正道: “是未婚妻。” 导购赶忙恭喜,一个劲儿夸赞他俩登对,男的帅,女的美。 程予希被哄的很高兴,乐呵呵指着这枚公主方戒说道: “就要这个吧。”一直沉默的周光彦忽然开口:“不行。” 导购和程予希都愣住,同时扭头,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不行?这个多好看呀,寓意也很好呢。"程予希很喜欢这枚戒指。周光彦冷漠中带着点不耐烦: “这个当婚戒不合适,没有男款。” 程予希正想反驳,忽然想起什么,笑容明媚: “你愿意戴婚戒啦?那我们还是买对戒吧。”程予希转头挑了一对六芒星钻戒。 导购见他俩贵气十足,看着就是有钱人,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堆满了笑看着程予希: “要不这款公主方戒也一起收了吧,这款跟您的气质很搭,您真的很像公主呢!婚戒是婚戒,平常也可以戴戴别的戒指呀,毕竟女人就算结了婚,也能继续做公主。" 这番话说到程予希心里去了,她正要点头,被周光彦攥着胳膊往外拉: “走吧,我得回去了。”程予希搞不懂他怎么这么抗拒自己买那枚戒指。 平日里周光彦虽然对她冷淡,可并不抠门,甚至很大方,肯定不是因为嫌贵才不让她买。 到底什么原因,程予希想不通。 出了店门上了车,周光彦才松开她,扭头看着窗外,又开始不理人。程予希不知道他这是突然发什么神经。 br /> "额……可是难道你们不觉得他真的很帅吗?好帅好帅啊,身材又好,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帅,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帅的男人!" "帅是真的很帅啦,可是这种男人给你,成天摆着张臭脸,只知道敷衍你,自己一身高定名牌,结果给你买戒指还抠抠搜搜的,你愿意要?" "……实不相瞒,玩玩也是可以的,咳咳!他鼻子好挺,看着好像那方面真的很行呜呜呜呜……"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没人想到,当天晚上,这位“抠门”帅哥还会再来。周光彦再次踏进这家珠宝店时,白天见过他的导购们纷纷愣住。那位觉得他很帅,那方面很行的姑娘,瞬间涨红了脸。 其他人憋着笑,目光好奇地打量起周光彦,不知道他又来干什么。 周光彦进门就直奔那枚公主方戒所在的方向,点了点玻璃,淡着脸开口: “我要这个。”导购们面面相觑。 白天给程予希推销的那位迎过来: "您好,请问您——" “我要这个,包起来。” "好的好的,原来您是假装不给未婚妻买,自己偷偷买想给她个惊喜对吧?"导购尴尬地笑了笑,想着自己白天误会他了。 周光彦冷着一张脸,似乎拒绝跟她有任何多余的沟通。刷卡的时候,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周光彦付完钱,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直接摁掉。 过了会儿这个号码又打过来。 周光彦已经上车,正准备启动开走,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哪位?"那边不说话,他冷冷开口问道。等了片刻,那边还是沉默,他正要挂断,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周光彦。"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肯定哭过很久,周光彦想。 他叹一口气,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换号码了?"他问。"嗯。"沈令仪淡淡应道。"什么事?"他又问。沈令仪不说话了。周光彦心里来气,直接挂断电话。 那边没有再打过来。 他在车里抽了根烟,冷静下来,情绪 也稳定许多,又掏出手机回拨过去。那边很久才接。 一接通,沈令仪就听见周光彦压着嗓子问: "怎么又哭?" "我好疼……" “哪里疼?是不是肚子?快去医院,头三个月要注意养胎,别——”沈令仪吸吸鼻子,打断道: “周光彦,我把孩子打掉了。”他愣住,像是没听清: “什么?”沈令仪又说一遍: “我把孩子打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泪从脸颊划过。 “我说会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周家,然后我们一拍两散——这话是骗你的,因为你妈妈让我先把你稳住。我已经……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她颤着声说完,等着听他什么反应。 那边没有反应。 只有沉默,和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孩子没了,以后我们不用再联系了。”她说。 周光彦还是不作声。 沈令仪很想挂断,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期待着听他说一句话。说什么都好,只要别沉默。 然而他怎么都不开口。 半晌,沈令仪僵持得累了,等不到他的回应,那就不等了。"就这样吧,再见。" 她挂断电话,握着手机,那边没再打过来。连条短信也没发。 沈令仪将手机塞进枕头下,抬手抹泪,怎么也抹不干净,越抹越多,她不再抹了,双手捧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沈小姐?"病房外,周闻笙听到哭声,敲了敲门,见她不回应,仍在哭,直接推门而进。周闻笙是在清早六点接到林然电话的。他是家里信得过也靠得住的保镖之一。 她不知道林然为什么会用陌生号码打过来,林然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自己和沈令仪现在很危险,有人要害沈令仪,他把沈令仪救了出来,自己受了伤,沈令仪也被车撞了。 周闻笙顾不得上班,跟医院请了假,坐最早那班飞机飞往海城,按照林然给的地址来到这家医院。 见面后发现林然瘸着腿,拄着拐,穿着病服,左腿伤口已经包扎好。 医生原本不让林然下地的,他伤口虽然不算太深,可毕竟流了这么多血,血好不容易止住, 一走动伤口又得裂开。 林然性子犟,医生好说歹说他也不听,非要去看沈令仪。沈令仪出事,他是从护士口中知道的。 两个护士在病房里交班时轻声聊了几句,说医院外面,一辆出租车撞了个孕妇。林然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又觉得没那么巧,很可能不是沈令仪。 然而转念一想,沈令仪这么倒霉,命都被人惦记着,被车撞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好像并不奇怪。 今晚的惊险经历甚至让林然觉得,如果被撞的孕妇真的是沈令仪,那这个司机很可疑,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安排的人。 林然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拄着拐下地,去护士台打听,谎称自己女朋友怀着孕,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受伤孕妇,护士没起疑心,问了同事,得知病房号后告诉他,他拖着病腿,顾不上疼赶紧过去。 到了病房一看,果然是沈令仪。 她闭着眼,惨白一张脸,唇上没有血色,像一朵失去生机的花,被暴风雨狠狠捶打后,奄奄一息飘落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林然很想摸摸她。医生让他出去,他说这是他女朋友。医生诧异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变得同情。同情这两个倒霉蛋。 医生告诉林然,他女朋友命大,司机在最后关头紧急刹车,虽然还是撞上了,可要是没来得及刹车,现在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 林然听明白了,孩子没命了,沈令仪捡回一条命。 "她没事就好。"林然低头,看见自己受伤的腿,猛地抬头,叫住医生, "她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 "应该没什么大碍,车子刹车后向前滑行时撞到的,她本来身体状态就很差,就算没被撞,不小心在楼梯上崴个脚,这孩子估计都保不住。”医生知道他想问什么。 周闻笙赶来后,林然把这些话也一并告诉她。 周闻笙听得提心吊胆,立马去看沈令仪,林然要跟着去,被她制止了。 "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交给我。"周闻笙说道。 她能来,林然就放心了,这会儿伤口确实疼得厉害,他躺回床上,看着周闻笙背影,忽然叫住她。 "周小姐,你会报警吗?" 周闻笙愣了 愣,沉默片刻,淡淡说道: "不会。" 林然心里琢磨,她估计以为沈令仪被害,是她母亲方瑾一手策划的。真要报了警,查不出什么线索还好,一旦查出来,方瑾可就遭殃了。 林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确定这事的幕后黑手是程予希,而不是方瑾,作为周家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保镖,他不能掺和过多。 周闻笙在病床前守了几个小时,沈令仪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病房,一脸茫然,转过头又看见周闻笙,更是困惑不已。“我怎么……”她嗓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她醒了,周闻笙赶紧起身,轻轻按住她肩膀,温柔说道: "你别动,好好躺着。"麻药劲已过,沈令仪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疼痛,闭了闭眼,无力地问: “我怎么在这?”周闻笙望着她,好半天不说话。 沈令仪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周闻笙的手,惊慌失措: "孩子.……孩子是不是——""你先别激动,平静一下好吗?我慢慢跟你说。" 周闻笙红了眼眶,握住她冰冷的手,将自己从林然口中听来的话,——告诉她。 “医生还说,其实那辆车最后的撞击力度并不大,你晕倒,主要是精神太紧张,身体也极度疲惫造成的。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周闻笙很温柔,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沈令仪不是不是感动,可这些真切的安慰,没能把她从巨大的悲伤之中拯救出来。 她不明白,这个孩子自己原本就不想要,为什么真正失去以后,心却这么痛这么痛。像是挨了千刀受了万剐,呼吸间拉扯出密密麻麻的剧痛,每一秒都像在被凌迟。她难过得想死。 很久以后,沈令仪还是没缓过来。她躺在病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眼眶已经哭得红肿,目光空洞而麻木。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破碎的布娃娃,可怜巴巴,一无是处。 她很想爸爸妈妈和姐姐,很想躲在他们怀里撒撒娇,哭一哭。 可是短短一夜之间,似乎连活着都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破命,贱成这样,为 什么还会被人如此惦记? 周光彦不会娶她,他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私人附属品。她想,他不肯放手,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极端的占有欲。 正是这份占有欲,让程予希对她起了杀意。 她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该报警,还是默不作声躲起来。她抓着周闻笙的手,哭着说自己想报警,想找回公道。周闻笙沉默许久,长叹一声,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沈小姐,你斗不过她的。" 周闻笙以为,害沈令仪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母亲。而沈令仪以为,周闻笙口中的“她”,是程予希。 "可我——”沈令仪眼泪夺眶而出,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可我咽不下这口 周闻笙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昨天怎么劝你来着?我们这种家庭,表面光鲜,背地里,太多腌事了。沈小姐,既然她敢对你下手,说明已经策划得很周密,只是没想到林然竟会舍身救你。如果昨晚林然没有出手相救,你还能活着躺在这儿吗?你再想想,如果跟她继续斗,下一次,还会有林然这样的人救你吗?林然受了伤,自顾不暇,以后谁来保护你?" 这番话,如同警钟,让沈令仪心生退却。自己的确没有资本和程予希斗,沈令仪想。 周闻笙陪了她许久。入夜后,她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念头忽然闯进脑海。 孩子已经没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最后骗周光彦一次,让他彻底死心。 让他明白,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哪怕只是想占有,她也是不值得被占有的。她欺骗他,玩弄他,折辱他。 他要她恨她,恨毒了她,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她。 “我想给周光彦打个电话。”沈令仪收回望向天花板的目光,含着泪对周闻笙说。周闻笙没拒绝,也没问为什么,默默掏出手机递给她。 "不能用你的电话,别让他知道我们在一块儿,也别让他知道昨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沈令仪说。 周闻笙忽然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真的要这么说吗?”周闻笙有些担心。 周光彦疯子一个,要是听了那些话,不知道得疯成什么 样。沈令仪没解释什么,只是让她替自己去借一部手机。 周闻笙去到护士站,找了个借口,问值班的小护士借来手机。沈令仪打电话时,她退到病房外。很快,沈令仪在里面唤她。 周闻笙诧异: "这么快就说完了?" 沈令仪摇摇头,心口痛得讲不出话。 周闻笙将手机还回去,过了会儿小护士捧着手机过来,指着来电显示问这个号是不是找她的,周闻笙又把手机交给沈令仪。 这次通话时常要长一些,回病房拿手机时,周闻笙见沈令仪满脸泪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完手机回来,周闻笙替沈令仪擦泪,柔声安抚道: “先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管今天有多难,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不是吗?" 沈令仪听话地闭上眼睛。 她其实一点也睡不着,却希望自己永远也别醒来。 张倩今晚值夜班。 她已经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了,上一个是替同事顶班。 困劲袭来,张倩打了个哈欠,生无可恋的脸上,沉重的双眼缓缓闭上。手机忽然在兜里震动起来,张倩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拍拍胸脯,掏出手机。 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她很好奇,527病房那位美女,到底和这个号码的主人什么关系。不过她自认是个有底线有操守的人,不会随便乱打听别人隐私。 已经凌晨三点了,张倩觉得那位美女肯定睡了,便没接电话。 很快,那边打来第二遍,第三遍……. 张倩估计对方有急事,最后还是接通了。 "你好,请问你是找之前借我手机打电话的那位女生吗?"那头提了口气,却没说话。 "你好?"张倩以为信号有问题。"你哪位?"那边传来低沉的男生。 沙哑,却又很特别,极富磁性。 好听得要命。 张倩有些慌神,脸红起来: “我——那个——我是……之前有个女生说她手机坏了,有急事得联系家里人,借我手机打电话来着。" 那头沉默片刻,又问: “她在哪?” br />“523——”张倩皱了皱脸,暗暗怪自己熬夜熬多了脑子不好使,纠正道, “527病房啊,你不是家属么,她没告诉你?" 那头又陷入沉默。 "喂?先生,先生?你听得见吗?" “你们是哪个医院?”那头忽然开口。 "海城第二人民医院,滨江路这个,怎么了?"张倩起了困惑,这人怎么会这种问题?难道那位美女没告诉他她在医院? 张倩正要开口,听筒里传来嘟嘟声,那边已经挂了。 第24章 第24章 周光彦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沈令仪,更低估了母亲方瑾。 他从没想过母亲和沈令仪会再次联合做局。 “那就这样吧,再见。”——沈令仪在电话里说。 那一刻周光彦觉得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缥缈而虚幻。 他挂断电话,机械的嘟嘟声让他明白,这不是梦境。他没再给沈令仪打过去,也没发消息。 因为无话可说。 被欺瞒和背叛的挫败感,让他痛到恨不得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内心愤怒的火焰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然而他甚至都没有力气也没有出口,发泄一场。他坐在车里,拼命抽烟。 狠狠吸进肺里,吐出来,云雾间恍惚看见了沈令仪的脸。那张脸漂亮,清纯,白脸蛋红嘴唇,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他曾经很想把她当公主一样疼。 可她总是作总是作。 他想不明白,明明早就知道这场恋爱没有结果,明明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为什么分开会让他这么难过? 是报应吧,周光彦想。在沈令仪之前,他从来没有爱过谁,尊重过谁,所以沈令仪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以前他总想着,日子长了,沈令仪就心甘情愿了。 这通电话让周光彦终于明白,心甘情愿,从不是靠时间争取来的。车里很闷,周光彦摁灭烟头,下车透气。 月如银盘高高挂起,夜里凉风习习,来往车辆穿梭如流。他站在夜幕之下,却只觉得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而他本以为,再不济,自己还有一个孩子。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晚了。 什么都完了。 他忽然转过身,狠狠一脚踹上车门。 珠宝店关门,那个花痴他看见他就脸红的导购走得晚,碰巧撞上这一幕,吓得后退半步,愣愣看着他冲车发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傲慢又矜贵的男人难以自控地发泄愤怒。 “先生……”年轻导购鼓足勇气,红着脸上前,轻轻拉了拉他衣袖。 "滚!"周光彦看都没看是谁,挥手甩开。 他不踹车了,默默站了几秒,打开车门,上车一路轰油门。 周光彦觉得自 己一定是疯了。 因为他对自己承诺过,绝对不会再来大学城这套房子。 然而今晚鬼使神差又来了。 他都不知道怎么就开回来了。 房子里黑漆漆,他没开灯,摸黑上楼进主卧,一头倒在床上。枕套床单被子都换过,他以为再也不会有沈令仪身上的气息。 可洗衣液没换。 床品散发出的少女般淡淡的馨香,他总能在沈令仪身上闻到。 周光彦从床上起来,坐在窗前,默默俯瞰脚下的京州。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故乡,承载着他太多太多的荣誉和辉煌。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想逃离这里。 永远逃离。 缘由仅仅是因为,失败的爱情。周光彦看不起自己。 凌晨三点,他拨通了那串手机号码,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给沈令仪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人。 他眉心深皱,隐隐察觉到这事不简单,一番交流,才得知她是机主,而沈令仪现在在海城。最早飞往海城的飞机是清晨六点半。 周光彦看看表,从这里开去机场一小时四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他即刻出发,临走前回望了一眼这间卧室。以后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想。 直到病床上的人呼吸变得匀净,周闻笙才从病房出来,去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在那里给母亲回拨电话。 清早收到她紧急飞往海城的短信后,母亲给她打来好几个电话。她一直没接,因为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母亲。 虽然从小时候起,周闻笙就知道,母亲害人很有一套,可当自己真正参与其中,她才切身体会到母亲的可怕之处。 周闻笙内心升起一股恐惧。 事发到现在,每当脑海里浮现母亲的面孔,她都感觉毛骨悚然。 为什么她的母亲会这样? 她的母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金钱,权势,地位,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心狠手辣,下作不堪? r /> 这会儿是夜里十一点。以往这个时候,她是不会打扰母亲睡觉的,然而今天,周闻笙心里清楚,母亲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计谋失败,一定会让她寝食难安。 果然,这边很快就接通,周闻笙听到了母亲略带沙哑的声音。"闻笙,还在海城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妈妈好担心你……" 从白天到现在,女儿一直没有回应过自己,方瑾既要愁沈令仪的事,又要担心女儿,心力交瘁,身体也早已疲不堪。 "妈,"周闻笙握紧手机,控制不住哽咽, ”妈妈……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吧?"方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女儿这话什么意思,瞬间红了眼圈。 "闻笙,你怀疑是我做的?"她感到一阵恐惧。平日与她亲密无间的女儿,竟会怀疑到她头上!周闻笙长叹一口气: "妈,你别演了。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恨沈小姐?"方瑾向来是个铁石心肠的,外人怎么议论指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被自己女儿这样误会,她一时心痛难耐,眼泪直流: “闻笙,我没有!你妈妈我这辈子,下过很多次狠手,这我认了,可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 周闻笙不再相信母亲嘴里说出的话。 她深知母亲为人狡猾又虚伪,这种事,母亲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母女两个都哭起来,谁心里也不好受。 "你这样,就不怕让光彦寒了心吗?”周闻笙问。方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先别告诉光彦,他脾气太急,说不准会发什么疯。" 周闻笙冷笑: "你是怕他发疯吗?你是怕他以后再也不认你这个妈。" "周闻笙!"方瑾又气又难过,哭了一会儿,语气又变软, “闻笙,先回来吧,回来妈好好跟你说。" “今晚回不来了。沈小姐刚小产,又经历那么多危险,身心受到很大伤害,我怕她想不开,得守着她。" 一听周闻笙这话,方瑾急火攻心,顾不得体面,大声嚷道: “你管她想得开想不开!她要去死就让她死好了,死了正好!反正有人要她的命,贱命一条,也不知道,招惹上了谁。她死不 死的,关你什么事?关我们周家什么事?闻笙,你是周家的长女,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亲生骨肉,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母亲内心的真实想法暴露无遗,这让为人正直心地善良的周闻笙羞愧难当。 "妈,我跟你没法沟通,就这样吧,早点睡。"周闻笙挂断电话,怕母亲再打过来,直接关机。她回到病房,在沈令仪床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轻轻迈步离开。 忙碌这么久,疲惫和饥饿让她有些撑不住了,周闻笙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她走出医院,去往附近那条馆子街,过马路时忽然想,沈令仪就是在这个路口被车撞的吗?听医生说,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直到现在,沈令仪的脸和双唇,都是没有血色的。像一朵失去水分,枯萎的花。她太瘦了。 周闻笙单单只是想起沈令仪那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孔,就心疼得忍不住想哭。 谁都是爹妈生出来捧在手心疼的宝贝,她原本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姐姐疼爱的妹妹,可是现在,孤零零躺在病床上,遭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巨大折磨。 而造成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她遇上了周光彦。周闻笙的世界一直很单纯,她从来没有很真切很用力地爱过哪个男人。 她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促使她养成了这样温柔善良却又无比清醒的性格。她不会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也有底气反抗任何伤害自己的男人。 直到今天,沈令仪的遭遇终于让她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因为遇到了另一个人,从此改变了一生。 她替沈令仪感到不值,替弟弟感到愧疚,替母亲感到羞耻。她走进深夜还在营业的那家面馆。 听说沈令仪出事前,只想吃一口热乎乎的面。 沈令仪其实一直都没睡。 她只是不想让周闻笙担心。 尽管周闻笙是周光彦的姐姐,方瑾的女儿,虽然他们都这样可恨,但周闻笙不同。周闻笙在周家是另类。 沈令仪即使并不聪明,也能从周闻笙的言行和行事作风看出,周闻笙是周家唯一一个真正为她好的人。 所以沈令仪一直忍,一直忍,不让自己哭出声。 直到周闻笙离开好一会儿,零碎的抽泣才是从她口中溢出。然后抽泣 变成了大哭。 她好恨周光彦。 她的人生如果没有周光彦,一定会大不同。再怎么不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好。沈令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原本她身体就极度虚弱,心里又堆着那么多事,还总是反反复复地哭泣流泪,身心累到极点,不知不觉间,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昏昏睡去。 周闻笙吃碗面,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怕沈令仪中途醒来,趁自己不在做出轻生举动,赶紧回到病房,见她好端端躺在床上,这才放心。 这一晚周闻笙是在病房里睡的,黎明破晓之际醒来,想着沈令仪这么久没吃东西,便出去给买早餐。 沈令仪睁开眼时,病房里只有她自己。 清晨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白色病床上。 空气中的微尘在光里飞舞。她愣愣看着这些起伏的微尘,觉得自己跟尘埃并无两样。病房门被推开,沈令仪以为周闻笙回来了,往门口看去,发现是林然。林然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她床前,拉来椅子坐下。 "周小姐呢?"沈令仪问。 林然摇头:"不知道,可能出去买早餐了。"周家大小姐虽然身份高贵,可素来是个体贴周到的,林然一直很敬佩她。 沈令仪见他今天脸色好了许多,全然没有昨晚那般痛苦,看了看那条受伤的腿,问道: “你好些了吧?" 林然咧嘴笑道: "终于想起问候我了。" 沈令仪这才发现,他有两颗虎牙,笑起来比不笑看着年轻些,像是十六七的男高。一身病服掩住了身上紧实的肌肉,偏瘦的身形更是凸显少年感。林然这话问得沈令仪脸上发烫。 她挪开眼小声嘀咕: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林然又笑起来: “那您多余问这句。” 沈令仪扭头瞪他:“昨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林然挑了挑眉: "生死关头,没工夫嘴贱。" 这话倒是真的。谢天谢地,他们两人总算是暂时安全了,沈令仪暗中感慨。她看着这张充满少年气的面孔,问道:“可以把前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告诉我吗?” 林然对上她清冷哀愁的目光,嬉笑的 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抬眼看向窗外。 “那天晚上你喝的牛奶有问题。保姆和另一个保镖喝的水也有问题。我早发现有人在下药,把自己的水给换了,所以我没事。" 沈令仪想了想,总共三个保镖,一个保姆,其中三人都被下药,那下药的那个肯定是保镖之一了。 看来程予希确实厉害,竟然买通了周家的保镖。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命大,遇上林然。 要不是林然舍身相救,自己说不定早已命丧黄泉。沈令仪又问: “那个保镖想怎么害我的?” 林然摇头,皱眉道: “不,他只是负责下药,没有直接害你。有人来接应他,想把你弄出去,不过那人蒙着脸,当时电闸也被他们关了,屋里黑漆漆的,我看不清是谁。 "你被从卧室抱出去时,我在外面偷袭他们,没想到那人太厉害,身手敏捷,还带了刀。他们把你劫走弄到车上,我打晕下药那人,跟着上了车。 “那时候我腿已经被扎伤了,也不敢把开车那蒙面人怎么着,就怕出车祸,咱们都玩完,岂不是白救你了? “我假装失血过多晕倒,趁他不备夺过刀来,逼着他往回开,开到医院门口放我们下来。没想到他从副驾上又掏出一把刀。 “我抱着你从车上滚下,他追出来,我俩又是一顿打,他受了伤,亡命之徒一样追赶我们。不过好在他也伤得不轻,所以我背着你也能逃开。他眼看着追不上,又怕被人发现,只好放弃。" 听完林然这段惊心动魄的回忆,沈令仪心有余悸,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林然,目光真挚: "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林然不作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皮: “还是没有保护好你,害你没了孩子。”沈令仪揪心,也将头低下,一眨眼,泪珠落在手背上。 "这个孩子,本来也不会要的。" 她声音很小,很轻,微微发颤,带着哭腔,听得人心疼。林然:“我知道。不过我想,你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失去他。”沈令仪头埋得更低了,不再作声。外面有人轻轻叩门。 沈令仪应了一声,周闻笙拎着几袋早餐进来,见林然也在,将其中一份递给他: “吃吧,你的也顺 道买了。" “谢谢。”林然接过自己那份早餐。 周闻笙见他还要拄拐,不方便拿东西,便帮他拎着,送他回病房。其实周闻笙送他出来,也是因为有话想要单独交代。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不方便谈话,直到回了林然病房,周闻笙才开口。“那晚发生的事情,你无论如何也别告诉光彦。” 周闻笙看着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岁的男孩子,目光里甚至有几分祈求。 林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周家的保镖,很多事情不必参与,也没他搅和的份儿。他也很清楚,周闻笙为什么不让他把这事儿告诉周光彦。 林然18岁进的周家,没赶上周光彦在家发多少次疯,但偶尔的几次,也够周家受的了。周闻笙怕他闹起来,家宅不宁,把父母给气出病,到时候对谁都不好。林然点了点头,平静的目光透着坚定。周闻笙信得过他,见他应下,方才安心。 “我会给你和沈小姐在这边安排住处,经济开销也不用担心。等你们养好伤出院,就搬过去住。为了沈小姐的安全考虑,你暂时先跟着她一段时间。要不要我再派个人给你?" 周闻笙担心地看着林然那条受伤的腿,有些怕他万一又出什么事儿,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没事,我守着沈小姐就行,他们不会再行动的。短时间又来一次,不是自投罗网吗?”林然说道。 周闻笙想想也有道理,转身要走,被林然叫住。 “周小姐。” 周闻笙回头: “怎么?” 林然神色漠然,平静开口提醒她道: “查查孙勇。”孙勇就是那个给他们下药的保镖。 “我知道。”周闻笙点头。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让周太太查孙勇。" 周闻笙蹙起柳眉,思索片刻便明白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事儿不是我妈安排的?" 林然答得很谨慎:“总之,让周太太查查孙勇就是了。”周闻笙郑重点头,不再多言,心事重重回到沈令仪那边。 进门她便看见沈令仪坐在床上发呆,眼眶微红,睫毛挂着泪珠,想来刚才又哭过。周闻笙默默叹一口气,走到病床前,柔声问道:“怎 么不吃早餐?” 沈令仪摇摇头: “谢谢你,我现在吃不下。” “吃不下得逼着自己吃一点。”周闻笙打开盒盖,端起骨头粥,舀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周闻笙这样温柔体贴,沈令仪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她手里拿过餐盒跟勺子: “谢谢周小姐,我自己吃就行。" 周闻笙笑笑: "不客气,我看你不吃不喝也闹心。小时候我生病了,没胃口,我妈就一口一口地喂我吃罐头——黄桃罐头,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刚一说完,周闻笙立马意识到自己这话很可能会刺激沈令仪,连忙道歉: “抱歉,沈小姐,我不是——" 沈令仪却笑了笑: "没关系,我早就接受现实了。没有爸爸妈妈,我还有姐姐,虽然……"她哽咽,不再说下去,但周闻笙知道她想说什么。以后她都不能再回京州了。再想见姐姐,肯定没有以前那么方便。 周闻笙温柔安抚道: “你别着急,我妈那人就是疑心病很重,所以不让你回京州。过些日子我再劝劝她。以后光彦结了婚,有了家庭。你们真的分道扬镳了,那时候你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劝我妈,有时候她也挺听我劝的。" 沈令仪打心底里感谢周闻笙,温暖得想哭,鹿眼含着泪,亮晶晶的。 周闻笙怕她又落泪,笑着打趣道: “你可千万别再哭,再哭,可就水漫金山了。在我心里,沈小姐其实是一个很勇敢很坚强的人。" “勇敢吗?”沈令仪不理解,为什么周闻笙会这么说。她明明胆子那么小,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评价的。 周闻笙却笑着夸赞道: “当然勇敢啊。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很勇敢的女孩子。人的信念很重要,你信什么,就会成为什么。信自己胆小,就会越来越胆小,信自己勇敢,就会越来越勇敢。说句实在 话,如果我出生在你的家庭,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些事,我都不一定有你勇敢呢!" 这样一席话,仿佛一道暖流,淌进沈令仪心里,滋生出一股力量。 她人生种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还真的挺勇敢。 沈令仪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怕 自己忘了,急忙说道:"周小姐,你母亲给了我一张卡,卡里有五千万,真的太多了。她逼着我收下,可我不想要。那张卡在我包里,包应该还在那天晚上住的房间里,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把包取过来,我好把卡还给你。" 周闻笙摇着头拒绝: “当然可以去给你取包,但是卡我不能拿回来,那是你应得的。以后我也不叫你沈小姐,你也别叫我周小姐,听着太生分。要不是咱们中间隔着光彦那个混蛋,说不定咱俩还能认个干姐妹。" 她站起身,不等沈令仪开口,又说道:“我给你请了护工,过会儿就来,林然那边你别担心,也给他请了一个,你俩就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暂时先待在海城,我会安排好你们后续的生活。林然留下来保护你。这段时间你哪也别去,每天晚上给我发一条语音报平安。" 周闻笙掏出手机想加沈令仪微信,忽然想起她手机不在这儿,拍了拍脑袋:“我这记性!好了,我去给你拿包。" 她摸摸沈令仪微凉的脸: "不许哭了哦,这么漂亮的脸蛋,哭得皱巴巴的,会变丑呢。"说完,周闻笙笑着转身离开。 再回来时,沈令仪已经躺床上睡着了,护工在旁边守着。 周闻笙将她的包放在柜子上,吩咐了护工几句,让务必照看好她。走之前,周闻笙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 或许是这几天实在太累太困,又或许是周闻笙的那些话给了沈令仪很多力量,让她的心安定下来,没等到周闻笙从那边取包回来,沈令仪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泡在一片宽广的蓝色海洋。她不会游泳,却没有下沉,就这样漂浮在海水里。 海水一点都不冰冷,反而很温暖。远处,是悬挂在海平面上的夕阳。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 她被温暖的海水和薄纱一样的金色阳光包裹,整个人由内而外被治愈着。这是自从失去父母后,再也未曾在现实中体验过的幸福感。 轻柔的海浪拍打着她的身体,她把头埋进海水里。意外发现,在海里自己竟然也能呼吸。海里有很多透明的小气泡。 她笑起来,忽然觉得,生活真美好。 午后的阳光洒在沈令仪白净的脸上,温暖而治愈的 梦境让她挂起淡淡笑容。沈令仪是笑着醒来的。 她没有立即睁眼,就这样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棵小草,虽然无名。虽然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那样低贱,却依然可以向着太阳,勇敢生长。 就像周闻笙告诉她的那样。 沈令仪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亮晃晃的天花板,随即瞥见旁边一个身影,扭头看去,心猛地提起,狠狠揪住。 像是从温暖海洋瞬间跌进冰窟。 病床前,站着的那个人,她曾经再熟悉不过。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上,神情淡漠,可眉宇之间,分明透着一点即燃的无名怒火。 "你怎么来了?!"沈令仪惊慌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住,仿佛被子是一道壳,能将她隔绝在危险之外。 沈令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揉揉眼睛,盯着病床前的男人,又暗中狠狠掐自己胳膊一把,疼得拧眉。沈令仪几乎快哭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问完这句话,她又嫌自己蠢笨。 周光彦要是真的想找到她,有得是办法。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在病床前站了许久。 刚来时,护工在里面守着沈令仪,见他进来,礼貌的请他出去,以为他这是走错了。周光彦告诉护工,病床上躺着的,是他女朋友。 护工惊讶,看看他又看看沈令仪,问道: “您和周小姐什么关系?”她瞧着面前这个男人和雇自己的周小姐相貌有几分相似。周光彦说:“她是我姐。”护工明白了,立马起身退出去。 周光阳就这样驻立在床前,低头望着沈令仪。她又瘦了,面容越发清寡。 漂亮倒是依然漂亮,可眉心总是轻轻蹙着,即便睡着了,也依然那么不快乐。 渐渐的,周光彦发现,她的眉心舒展开来,脸上也挂起了笑,像是做了个好梦。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她还是该恨她,她竟然睡得着。可转念一想,周光彦又觉得自己自私。 自私就自私吧,反正他向来如此。 "你、你来这儿做什么?!"沈令仪攥着被子,一脸防备瞪着他,眼圈泛红,泪光盈盈,随时都可能掉出泪珠来。 周光彦冷着脸,神色淡漠,反问道: "你说 我来干什么?"沈令仪低头不敢看他,将脸别过去,声音很轻很细。"来找我兴师问罪吗?周光彦,你不配。" 她话说得这样绝,这样狠,周光彦倒像是不气,竟还笑了: “耍我好玩吗?” 沈令仪转过脸来,看着他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被子底下,双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不觉得疼。 "是你一直纠缠,不肯放手,我早就说过的,这个孩子我不要。"周光彦点点头,冷笑:"你他妈就一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也怨不着我。谁叫你自己非要养?我们怎么在一起的,你拿什么威胁我听话,你比谁都清楚!”沈令仪委屈得落泪。 周光彦又点了点头: “嗯,对,我人渣。” 沈令仪气得浑身发抖:“你还知道自己是人渣?” 周光彦微微偏了偏头,没有温度的眼眸里。透着阴沉的寒意: “被人渣玩了快四年,你也真够有出息。" 沈令仪指甲嵌进手心,几乎把肉抠出血。 她闭上眼睛,垂头,低声下气求道: "周光彦,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你求我,我就要答应?我求你的时候呢?我求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呢?沈令仪,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冰冷如霜的笑意。 沈令仪心口疼得几乎窒息。 她转脸看向窗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好半天才开口: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个命贱的女人。" 周光彦气笑了: “你不贱,是我贱,我以前真是太给你脸了。”"所以可以滚了吗?周光彦,别再刺激我了,我现在很难受,我好疼……" 周光彦目光寒如冰窖: “哪里疼?心疼还是肚子疼?沈令仪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该的。你要是不作,就不会有今天。" 沈令仪泪水夺眶而出,愤怒的看着他: “我要是不作,就得老老实实给你当外室,就会低三下四,永远都见不得光!" “现在好了,"周光彦耸耸肩,冷笑, "打掉我的孩子,想名正言顺结婚?我倒是要看看,京州谁敢碰老子玩 烂的女人。" 第25章 第25章 沈令仪胸口起伏,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 她隔着泪看着面前的男人,什么也看不清,脑海里却清晰浮现他那张冷漠的脸。周光彦不再说话,垂下深潭般的眸子,目光凛冽俯视着她。 "周光彦,你给我出来!"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周闻笙怒喝着从外面进来。病床上的人和床前的男人扭头看去。 周闻笙本想安慰沈令仪几句再走,可方才在门口听见弟弟那话,实在太气人,冲进来抓着弟弟胳膊往外拽。 给沈令仪取回包后,周闻笙赶飞机回去上班,心里又放不下沈令仪,担心这姑娘做傻事,去机场的路上打电话给护工,问沈令仪情况怎么样,没成想护工告诉她,她弟弟来了。 周闻笙惊讶又纳闷,搞不懂周光彦怎么知道沈令仪在那儿。她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到,弟弟应该是回拨了那个小护士的电话。 这混不吝疯起来要命,周闻笙当即让司机调头回医院,急冲冲跑回沈令仪病房,在门口听到了两人那段对话,气得听不下去,闯进病房把弟弟拽走。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周闻笙出了外面才开始发作,二话不说,狠狠一巴掌甩在周光彦脸上。 "你听听自己说的那叫什么话?简直就是畜生!"周闻笙恨不得替沈令仪打死他。 周光彦顶了顶后槽牙,摸摸被扇的半边脸,冷笑: “我什么样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打小就是个混不吝滚刀肉,不服气打死我呗。" 见他这般顽劣,周闻笙既生气又着急,指着鼻子骂道:"令仪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在一起几年,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她是人,是个曾经什么都给过你的女人!哪怕念在她被你害得怀了孕,又流了产,你也不该说那些话欺负她!" 周光彦歪着脑袋,冷哼,看着过往川流不息的车辆,沉默一会儿,又笑了: “我没有让她生下来吗?我以前对她不好吗?" “凭什么你想干嘛就干嘛?你让她生下来,是在害她,逼她在火坑里待一辈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要是生完孩子,还能跟你断干净?你那点儿脏心思,说出来我都嫌下作!" “不是周闻笙,这事儿你掺和什么?我 跟沈令仪之间,闹翻天也是我俩的事儿,回你的妇产科坐班去。”周光彦烦躁不堪,扭头看向别处。 周闻笙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 “以前你俩怎么样都不关我事,但现在不一样,你要结婚了,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受伤的何止沈令仪一个?予希,程家,还有周家,怎么不得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光彦,做人不要太自私。" 周光彦沉下脸,不作声,冰冷目光里的怒意依然没有退去。 周闻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语气平静下来。 "令仪还很年轻,什么年龄段,就该做什么年龄段的事儿。她现在,正是好好学习和放手拼事业的时候,继续跟你在一起,能安心学习和搏事业吗?你可能会不情不愿让她去工作,可心里最希望的,还是只想把她关在笼子里,当个金丝雀,以后为这个事,你俩也有得吵。放手吧,光彦,她不像你,不像我,她已经在你身上耗了快四年的青春,再耗下去,她输不起的。" 周闻笙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对。道理他都懂,可他心里有气。他也知道这个孩子没了,也意味着自己和沈令仪彻彻底底完了。他再也没有,不放手的理由。 "你也觉得,我毁了她的青春?"周光彦望着前方,面无表情,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周闻笙想了想,淡淡说道: “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她很可能比现在幸福多了。”周光彦沉默。 周闻笙捋了捋一侧碎发,望向不远处: “其实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你俩长久不了,包括我。没想到她是你最长一任女朋友。我想你们在一起之前,你一定明确告诉过她,不会娶她,让她放弃一切企图上位的念想。你们之间,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她回过头来,看着弟弟那张英俊冷冽的脸,柔声相劝: “所以放下吧,光彦,时间会抚平一切。我想你是爱过她的,那就把回忆留给自己,把自由还给她。" 周光彦笑起来,唇角挂着几分讥讽: “没爱过。” 周闻笙微微耸肩,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心里想的是:嘴硬吧你就。 "你打那个电话问到的地址?"她问。 周光彦不作声。 那就是了,周闻笙想,又问: “昨晚令仪跟你说了什么?”周光彦冷哼,垂下 眼皮半闺着眼,往嘴里塞一根烟。"还能说什么?通知我她把孩子打掉了。"果然是这样。周闻笙叹一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牵扯的人又是自己母亲,她不想让事态变得更复杂,也不想周光彦得知真相后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发疯,便没把实情说出来。 "作为你亲姐,我有权利阻止你继续伤害沈令仪,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机场,回京州。" 周光彦倒是没反抗。 他本来也不打算再回那间病房。 一旦回去,他必然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看见沈令仪那般虚弱躺在床上,他心里除了恨除了气,也很难不生出几分怜惜。 他怕自己后悔,又走回头路。 下午三点,海城飞往京州的航班准时起飞。万丈高空之上,周光彦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云层,心里变得空荡荡。 护工出去吃了顿饭,回来时,发现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令仪凄惨的哭声。 她推开门,看见沈令仪坐在床上,靠着床头,脸埋在手心里,似乎想努力压抑着哭泣,却又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护工心里猜测,估摸着是跟刚才那位男朋友吵架了。 小产后没了孩子,说不定男方要分手,不愿意对她负责任,护工想到这,不由得同情起沈令仪来。 “沈小姐。”护工走进病房,轻轻打了声招呼。 沈令仪止住哭声,抬头望过去,见护工回来了,点点头,一出声,沙哑的嗓音发着颤: “陆姐。" 护工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给她打包带来的一份肠粉。沈令仪摇摇头: "不用了陆姐,我不饿的。" 陆姐笑道: "知道你没胃口,所以给你带了清淡的广式肠粉,分量也少,你吃刚刚好。"她夹起一筷子递到沈令仪嘴边,沈令仪咬着唇,仍是摇头。 陆姐没办法,叹了口气,正愁要怎么哄她吃饭,外面有人敲了敲病房门。“周小姐?”陆姐问一声,心里奇怪,周小姐不是说自己赶飞机去了吗? 门被打开,林然拄着拐慢慢进来。 陆姐之前没见过他,只听周闻笙说,她还有个朋友也在这里住院,想来应该是这位了。沈令仪见 林然进来,扭头对护工说道: “陆姐,你出去逛逛吧,我跟朋友聊聊。” “哎,哎。”陆姐上下打量林然一番,心想,小伙子还挺帅,可惜破了相。 出门之前陆姐回过头,冲林然笑了笑: "小伙子,你劝劝沈小姐吧,那儿有肠粉,让她多少吃一点。" 林然点头,陆姐这才放心出去。陆姐刚一出门,沈令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起来。 她嫌自己没出息,泪腺这么发达,一难受就忍不住哭,本以为林然会觉得烦,可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坐着,守在她床前,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颈部,侧脸看上去更加清俊秀气。 如果不知道他是保镖,沈令仪还以为这是哪个学校的男高中生。 脸上那道疤,给他增添了匪气,说是校霸也不为过。 沈令仪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便不再哭了。 林然一直低垂的头忽地抬起来,浅浅勾着唇,笑问:"怎么不哭了?" 沈令仪愣了愣,摇摇头,吸吸鼻子: "不哭了,再哭该招人烦了。" “想哭就哭,不招人烦。”林然端起那份肠粉,拿起筷子。沈令仪以为他自己要吃,没想到这人是打算喂她,起身坐到床沿,夹了一块到她嘴边。 她呼吸一滞,脸上烧起来,不得不从他手里拿过饭盒跟筷子: “别别别,我又不是没手,自己能吃。" 林然笑笑不说话,没回椅子上,就这么大咧咧坐在床沿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刚才喂食的举动过于暖昧,也知道沈令仪一定会因为害羞而主动自己吃,所以才会那样。 沈令仪没胃口,又不得不进食,尝了一小口,味道其实还不错,清淡软糯。 她一边吃,一边偷偷看林然。 这人唇角挂着笑意,像是什么阴谋得了逞。 沈令仪忍不住问: “你笑什么?”"笑你不禁逗。"林然脸上笑意更深。 沈令仪撇撇嘴,安静吃东西,一盒肠粉吃一半就吃不下了,放在一旁,擦擦嘴,小声请求:“你能不能——" 没等她说完,林然就站起来,拿着她的空水杯接了杯温水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倒水?"沈令仪发现这人很会察言观色。 住院闷得无聊,林然找不到乐子,便想着拿沈令仪逗乐。 沈令仪害羞起来又腼腆又可爱,林然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不禁又开始招她: "心有灵犀呗。" 沈令仪蹙眉,烫着脸憋出俩字儿: "少贫!" 林然哈哈大笑,沈令仪忽然觉得,他那两颗虎牙长得恰到好处,特可爱。 她觉得林然就像那种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型又爱贫嘴的臭弟弟,可到了关键时候,又很能扛事儿,护得住周全。 "林然,你今年多大?"沈令仪歪着脑袋问。 林然学她,歪起脑袋,拖着尾音说:“反正比你大。”沈令仪不信: "不可能,顶多二十。" 林然问: “你多大?” 沈令仪: “二十一,过几个月满二十二。” 林然笑了: “那你得管我叫哥。” 沈令仪有些惊讶: “啊?那你多大啊?” 林然仰起脖子,歪着脑袋,慢悠悠点头:“五十八,再熬两年就能退休了,外孙女在春田花花幼儿园读小班,孙子在十四小读三年级,平时没别的爱好,就乐意喝点儿小酒下下围棋——哎!哎,哎,聊得好好的,扔东西干嘛?" 他一把接住沈令仪砸过来的枕头,笑得贱嗖嗖。沈令仪气呼呼瞪着他: "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别老胡说八道!" 她算是发现了,林然这人,也就长了张阴郁冷酷悍匪少年脸,其实骨子里,就是一吊儿郎当的小痞子。 林然抱着枕头站起来。 这枕头原本是用来当靠垫的,没了枕头,后背贴着床头上那几根钢管,肯定不舒服。 把枕头塞回沈令仪后背,林然又坐下,正儿八经看着她: “二十二了,是不是得管我叫哥。”沈令仪不说话。 他抱起胳膊,淡笑着瞧过去: "叫声哥哥来听?" 沈令仪蹙眉瞪他:“你有点儿正形成么?” 林然见她生气了,笑起来: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换换心情。虽然我不嫌弃你哭 ,可你要是总哭,对自己身体也不好。" 听完这个解释,沈令仪心里暖烘烘的,嘴却硬得很:"我谢谢你啊。" 林然坐回自己椅子上,跟她拉开一段距离,吊儿郎当回一句: “您客气了。” 沈令仪听他一口京腔,问道: "你是京州人啊?" 林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点点头:"算是。" 沈令仪: “什么叫“算是’?” 林然沉默。 沈令仪越发好奇: "你是这儿的土著吗?还是小时候跟父母搬过来的呀?" 问完沈令仪就后悔了。 她明显感觉到,林然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气场冷了下来,那双漂亮的深谋里,阴郁更甚。他垂头,很久都不再言语。 "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说,我以后也不会再问。"沈令仪柔声道歉。 林然抬眸,勾了勾唇,伸过来一只手: “出院要同居一阵子,祝我们同居愉快。”沈令仪脸刷地红了,红到脖子根。 “是、是同住,同住而已,你别说得这个暖昧……”她把头垂得很低,压根不敢看他。她越不好意思,林然越觉得有趣,笑着站起来: "还是这么不禁逗啊,小妹妹。"沈令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了,瞪着他走远的背影,一点招儿也没有。明明总是被他耍,可沈令仪心里,其实并不真的很生气。相反,她倒是觉得好受多了,先前那种压抑的绝望感,也减轻了许多。 她把枕头放下来,躺回床上,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不是流着泪入睡。 下午六点,飞机落地京州。 一个小时后,周闻笙姐弟从机场回到周宅。周闻笙出发前,没告诉父母她和弟弟要回来。 到家时,父母正在吃晚餐,见他俩突然进门,都愣了愣。方瑾放下筷子,起身迎过去:“闻笙,彦哥儿,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妈,我们——" 周闻笙刚起个话头,便被弟弟冷着脸打断。 "妈,我真是低估您了。"周光彦脸上如同冻了一层霜,眸光 却闪着火。方瑾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硬撑: "光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这回给没给沈令仪手术医生塞钱,让没让人搞小动作?”周光彦仰头冷笑一笑,又扭头看向母亲,冰冷的眸子里透着恨。 “我的孩子没了,这回您满意了?”他看着母亲,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方瑾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以为儿子什么都知道了,却看见女儿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像是暗示自己别乱说话。 方瑾留了个心眼,没提沈令仪,只是忍着火呵道:“你是吃了炮仗吗?一回来就炸,胡说八道一通!" 周光彦后槽牙都快咬碎,冷眼看了母亲一会儿,点点头: “别等下周三了,干脆就明天吧,明天叫上程予希领证,后天造人,大后天让您抱上孙子,这个流程和进度您满意么?" 方瑾气得心口疼,指着周光彦的脸说不出话,最后一掌拍到鞋柜面上,扭头冲丈夫喊道: "周兴平!你能不能管管这个不孝子?!" 周兴平沉下脸,起身往电梯走,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当年我一管他你就护着,他有今天,你这个当妈的脱不了干系。现在三十郎当岁,还怎么管?" 方瑾急道: "周兴平,你给我站住!"丈夫没理会,走进电梯,直接上了五楼。 这一家子,儿子不孝丈夫不管,方瑾气得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也绞着,大气不敢喘,捧着心口: “闻笙,药……快给我拿药……” 周闻笙见状,赶紧找来医药箱,让管家倒杯温水。救着水吃完药,方瑾才稍稍缓了过来。她扭头,看着空空的电梯口。 儿子早已上楼。 方瑾难过得抹泪直哭:“你说我这命啊,怎么这么苦!你爸跟你弟,每一个心疼我体谅我,都视我如仇敌!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我付出多少心血,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哪怕有半分感激和体谅,我也不至于这么心寒……" 一家人闹得这样难看,周闻笙心里也不好受,握着母亲的手,宽慰道: “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为这个家好。可爸爸是你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光彦是你亲生儿子,他俩脾气多暴性子多犟,你比谁都清楚,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方瑾捂着心口摇摇头: "不是我爱计较……你看看你弟,为了这么个女人,对我这个态度,闻笙你说说,以后你要是当了妈,儿子长大这么对你,你能受得了?你会一点儿怨气也没有?" “我不婚不育,绝不可能生孩子,正好省得受这份气。”周闻笙说道。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就算自己有孩子,也不会过多干预孩子感情方面的事。 这种事,旁人越是干预,当事人越是会起反叛心理。 提起沈令仪,方瑾回想刚才儿子那番话,不解地看着女儿: “闻笙,光彦都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周闻笙将海城那边发生的事详细跟母亲说了一遍。 方瑾听完,久久不语,末了长叹一声,拍拍胸脯感慨: "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总算是掉了。掉了就好,生出来指定跟他妈一样,是个祸害。" 这话听得周闻笙难受:“妈,您能不能别一提到令仪,就非得贬损几句。” 方瑾扭头看着女儿,眉头深深皱起: “你怎么叫她叫得这么亲?去之前还一口一个‘沈小姐’,回来就是‘令仪’了?我告诉你周闻笙,你心思单纯,可千万别被那小妖精给骗了,那姓沈的姐妹俩,没一个正经的!" 周闻笙也皱起眉来,摇着头说:"令仪不是你想的那样,与其骂她,不如妈妈咱们家那个不孝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令仪真有那么不好,缠着人家不放的,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这话倒是不假,方瑾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陷入沉默。周闻笙想着,既然都聊到沈令仪了,不如跟母亲提一提那事。 她挽起母亲胳膊,撒娇笑起来:"妈妈,我想求您答应我件事。" “什么?” “您先答应。” 方瑾不上当: “你先说。” 周闻笙没办法,抓着母亲的手晃了晃:“令仪唯一的姐姐在京州,您不许她以后再回京州,也太残忍了.…" 方瑾瞬间明白女儿的意图,甩开女儿的手,板起脸来: "这个没得商量。" 周闻笙不放弃: "怎么就没得商量?现在孩子没了,令仪和光彦也 不可能再复合,他俩现在恨对方恨得要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对方一眼,更别提冰释前嫌在一起了!您开开恩,就让她回来吧,好不好?" "不好!沈令仪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来找我说情是吧?闻笙啊闻笙,你还是太单纯,太好骗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沈令仪和光彦闹过多少次,最后光彦还不是放不下她,为了她不惜拿自己的命要挟我,你想想看,就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了。" 周闻笙不赞同:“光彦放不下她,是因为她真的很招人喜欢。令仪这么漂亮,虽然有时候可能是作了点儿,可哪个小姑娘谈恋爱不爱作?再说了,您儿子比人家大十岁,让着点儿人家怎么了?有个小十岁,天仙儿似的女朋友,可不得捧在手心里可劲儿疼么?" 方瑾摇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你跟她这才相处多久,就处处为她说话!哎,一个个的,胳膊肘尽往外拐,把我气死你们就开心了!" 母亲这么固执,周闻笙觉得一时半会儿劝不动她,便不再提这茬,打算等过些日子,再试试看。"妈,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林然让你查查孙勇。"周闻笙把林然的话转告给母亲。方瑾愣了愣,反应过来: "你是说,孙勇有问题?" 这次方瑾派过去的三个保镖,都是周家很信任的人。方瑾本以为是那保姆有问题,派人对保姆一番威胁逼问,发现保姆没问题,而林然和另一个保镖,也没告诉过她,要往孙勇那边查。 方瑾见女儿点头,长舒一口气: "所以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早就跟你说过,我没必要害沈令仪死。虽然我的确恨她,视她如眼中钉,可要说谋她的命,真没这个必要。" 说完,方瑾深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谋沈令仪性命的人,到底是谁? 周光彦好一阵子没睡过踏实觉了。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想逼自己尽快入睡,可明明身体极度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沈令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辗转反侧到凌晨,周光彦猛地坐起来,烦躁地搓了搓脸,打电话给江旭平。 这哥们儿花天酒地惯了,平常总爱组局,周光彦想,反正也睡不着,今晚高低出去喝一顿。 以前沈令仪管他管得紧,他俩在一起后,周 光彦就不敢再出去浪。 有时候忍不住跟朋友在会所聚一聚,沈令仪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不闹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都快给周光彦都整出ptsd了。 “咋了彦哥,没睡呐?”江旭平问。那边传来杂乱的说笑声,还有人在唱歌。 周光彦: "嗯。你们在哪?" 江旭平: “金滩,来么?” 周光彦皱眉。这是他和沈令仪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不来,换个地方。"周光彦不想触景生情。 江旭平有些为难:“别啊彦哥,大家伙都玩儿嗨了,这时候挪地方多扫兴啊。” 周光彦说一不二: "赶紧的别磨叽,打电话给百利订个特大房。" 小周爷发话,江旭平不敢不应: “行行行。要不要叫几个姑娘?” 听说他最近和沈令仪掰了,江旭平寻思找妹妹陪他消遣一下,好打发深夜的寂寞时光。 “随便。”周光彦把电话撂了,起床换下睡衣,随手从柜子里找了套黑衬衫黑西裤穿上,离开家里,自己驾车开往百利会所。 金滩离百利不远,江旭平一行人先到,继续寻欢作乐。没一会儿,江旭平打电话找的那几个姑娘也来了。 周光彦是四十分后到的,一进门,砰的一声,有人拉开礼花筒,彩色碎纸从空中飘下。又是砰的一声,有人打开香槟,随即大家热烈欢呼起来。 要是搁以前,周光彦会觉得热闹觉得开心,可现在,他只感觉吵得心烦。 江旭平招呼他过去坐,把他往几个姑娘中间推。 “来来来,给小周爷让个座儿。"江旭平把周光彦塞到姑娘们中间,又冲她们笑道, "今晚上可得把小周爷给哄开心了。你们不是学表演的吗?小周爷心情一好,出资捧一捧,那娱乐圈的地位不就上来了么。" 周光彦冷着脸斜他一眼: "你丫能不能闭嘴,真拿自己当妈妈桑了?法治社会,劝你悠着点儿。" 江旭平举手投降: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彦哥!咱们可都是正经人,小年轻多认识几个朋友怎么了?说正规点儿,咱们,这就是搞联谊。你不是刚恢复单身么?正好弟弟认识几个漂亮妹妹, 没别的意思,就是介绍给你看看,看对眼了,咱就处一处,看不对眼,散了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您看成不?" "成你大爷。"周光彦冷着脸,心里骂,江旭平这狗比,又不是不知道他快结婚了,处个屁的对象。 表演系的姑娘们被他俩逗笑,纷纷捂着嘴乐。 周光彦生得英俊非凡,皮相虽然薄情凌冽,可架不住眉眼五官都好看,一张脸棱角分明,又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了身黑衬衫黑西裤,清冷中带着痞气,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某种失恋后特有的沧桑魅力。 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没忍住,偷偷拿眼瞧他。 她们学表演的艺术生,见惯了帅哥,对帅哥也有了一定免疫力,可像周光彦这么帅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平日里周光彦再高调,也只在圈子里高调,出了这个圈子,鲜有人知京圈还有位惹不起的小周爷。 他来包厢之前,江旭平特意交代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周爷。女大学生们心里有了底,知道这位小周爷不是一般人物。 这会儿听江旭平说小周爷单身,大家心里,都有了那么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各种表现起来。周光彦阅女无数,自然清楚她们那点心思。 跟沈令仪在一起之前,他还会逢场作戏浪一浪,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哪怕沈令仪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对别的女人也没有了兴致。 "周先生喜欢喝什么酒?"一个穿着白裙子,头发黑长直的姑娘柔声问道。 周光彦扭头看过去,目光先是停留在她那双鹿眼上,然后移下来,落到这身白色连衣裙上。这姑娘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低头不作声。 周光彦目光又挪回她脸上。 这人长得不如沈令仪漂亮,眉眼和气质,倒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旁人都误会,他对这姑娘有意思。 江旭平悄声让周光彦旁边的姑娘跟孟雨薇换位置。 孟雨薇红着脸坐过来,周光彦挪开眼,盯着屏幕上播放的MV画面,淡淡开口: “没什么特别爱喝的,什么都喝点儿。" 江旭平给孟雨薇使了个眼色,孟雨薇意会,赶紧给他倒了杯洋酒。 "周先生请喝。&# 34;她递过酒杯,柔柔地说道。 周光彦没接这杯酒,他起身,往包厢外走。江旭平又给孟雨薇递眼色,让她跟着出去。 孟雨薇迈着小碎步跟在周光彦身后,直到出了会所大门,走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前,周光彦才转过身来,淡漠地看着她。 "两千万买你肚子,给我生个孩子,愿意么?"他问。 孟雨薇惊得目瞪口呆。 "周先生,你在……你在开什么玩笑?"“愿意么?”他追问。 孟雨薇攥紧双手,头几乎埋进胸口,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愿、愿意……"男人没再说话。 她不敢抬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扭头一看,发现周光彦已经上了车。 他降下车窗,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面色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你说为什么,有个姑娘,我愿意给她比两千万多很多的钱,她也不肯生孩子,因为我没法娶她。" 孟雨薇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羞愤得红透了脸,尽管很不舒服,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想,她应该很爱你,也很想好好爱自己,所以不愿意做这个交易。"周光彦笑了,启动车子,打开音响放大音量,一路轰鸣而去。Suede在车里循环唱着那首老歌。 Everythin will flw.去他妈的爱情,他想。他把那枚公主方戒扔出窗外。滚蛋吧,沈令仪。 那个时候的周光彦没有想过,很快,他又看见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第26章 第26章 周光彦又开始了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白天他拼命工作,晚上就拼命喝。不加班的时候,他就在各个会所里泡着。 身边陪着喝酒唱歌打牌的姑娘一茬接一茬换,那个孟雨薇再也没有来过。熟悉他的哥们儿都觉得,这位爷每天变着法子花钱享乐,然而心里压根就不快乐。其实跟沈令仪在一起以前,周光彦过的也是这种生活。但那时候的周光彦,不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那时候小周爷是真的没心没肺。 周光彦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十年前,二十一岁的周光彦的确没心没肺。十年后,三十一岁的周光彦,心早就给了沈令仪,没了沈令仪,他的心,是真的没有了。 他拼命喝拼命玩儿,却仿佛再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快乐。 不过他已经看开了。快乐本就是奢侈品,他学会了不再妄想。有天晚上,周光彦在百利碰见宋临。 还是江旭平组的局。他们兄弟八个,出国的出国,出差的出差,很久没聚那么齐了。那晚难得大家都在京州,江旭平在群里吆喝,谁都不许缺席,谁缺席谁他妈孙子。大家都来了。 周光彦和宋临挺长时间没见,碰面后,起初谁也没搭理谁。以前因为沈令仪,周光彦没少被宋临和他老婆骂。任他俩怎么骂,周光彦左耳进右耳出,从没当回事儿过。后来宋临就不怎么骂了。 一来他工作太忙,又要哄老婆孩子,没什么心思管别人;二来周光彦和沈令仪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大家早已见惯不惯,懒得再去多嘴。 以前周光彦宋临关系最铁,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干架,在学校兴风作浪,然后一起挨骂。 后来宋临跟沈小楼纠缠不清,没少被周光彦奚落: “宋临,你特么也就这点儿出息,为个女人一蹶不振,老子看不起你。" 再后来,风水轮流转,周光彦跟沈令仪纠缠不清,宋临出于对小姨子的疼爱,也出于报复私心,没少给他奚落回去:“周光彦,狗不是人,但你特么是真的狗,祸害人家十八岁小姑娘。” 周光彦脸皮厚,随便怎么骂,他该干啥干啥。 那晚江旭平见他俩这么疏离,故意坐得离对方老远,挨个劝,没用,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哥俩儿,现在狭路相逢只剩仇。 /> “哎哎哎,都停会儿,我说两句啊。临哥,彦哥,咱至于么?至于搞得这么僵么?临哥,人彦哥都跟你小姨子分手了,你也就别横眉冷对了成么?咱彦哥渣是渣了点儿,可感情这种事,还不是你情我愿,令仪妹妹愿意跟他这么几年,说明咱彦哥还是很有魅力的。" 江旭平走到宋临跟前,把话筒递到他嘴边,开始耍宝调节气氛。 "临哥,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咱小周爷有魅力吗?" 宋临冷着脸: "他有个几把魅力。" 大家乐起来,不怀好意地看向周光彦。 江旭平又过去采访周光彦: “哎彦哥,对于咱临哥给你的评价,你有什么看法?” 周光彦冷笑: "他说得对,老子那里确实有魅力。" 旁人哄堂大笑。 周光彦觉得特没劲,起身要走,被江旭平拉住。 江旭平正想劝他,宋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撂下一句“出来说”就出去了。周光彦跟到外面,两人站在百利门口,宋临点了根烟,递给周光彦打火机。周光彦也往嘴里塞根烟,用他的打火机点燃。 两人就这么站路边抽烟,默默抽到一半,周光彦先开了口。 “我跟沈令仪,这回是彻底玩完了。”一辆接一辆车从眼前驶过,路灯照下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始终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醉生梦死,一直没有醒过。 宋临吐了口烟,扭头看着他,淡漠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分开了就好好生活,谁也不值得谁永远消沉低落。"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忽然问: “你和沈小楼分开那年,怎么过来的?” 宋临笑了,唇角一丝苦涩,自嘲道: "还能怎么过?凑合过呗。没办法,我活该。" 周光彦没打算藏着掖着,跟宋临实话实说: “那时候你恨沈小楼么?反正我恨沈令仪。” 宋临摇头: “我不知道你俩什么情况,但我和她姐,跟你俩不一样。我们当时闹掰,纯粹就是我作的,小楼是被我作没的。所以我不恨她,也没有资格去恨。小楼不恨我就不错了。我恨的,是我自己。恨自己醒悟得太晚。" />半晌,周光彦仰头望着夜空,心里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恨沈令仪呢? 宋临见他许久不作声,想了想,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我觉得你得正视自己的情感和情绪,首先要承认,自己还爱令仪,还放不下她,然后才能对症下药,慢慢想办法去疗愈,接受这份遗憾,总有一天会彻底放下的。" 宋临也抬头望天,不禁笑起来: "周光彦,原来你也有今天。" 周光彦不言语,好一会儿才愤愤挤出一句:"没有放不下,只是不太习惯罢了。"什么爱不爱的,都他妈扯淡。 宋临心里笑他嘴硬,嘴上没说什么,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道:“婚期定了么?” 周光彦点头: “星期三。” 宋临惊讶:"这么快?" 周光彦脸色变得难看。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结婚这个话题。 他点点头,薄唇紧抿。 宋临拍了拍他肩膀,轻描淡写劝道: “结了婚好好过日子。” 周光彦沉默,看着宋临上车。 宋临的车开走老远,他又点了根烟抽起来。 后天就要领证了,他想。 结了婚好好过日子——他在心里重复宋临这句话。 真是混蛋啊,周光彦暗骂。 这厮之所以能在婚后好好过日子,只不过是因为,娶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在医院住了一周后,沈令仪和林然顺利出院。 照顾沈令仪的护工陆姐人很踏实靠谱,性格也好,周闻笙便安排陆姐继续照顾她,作为保姆,跟他们一起生活。 陆姐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林然负责打扫卫生。沈令仪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这种日子过得实在无聊,沈令仪跟林然商量,想多出去走走。 林然一口否决: “你身子弱,现在不是需要多走动的时候,好好躺着修养,以后想怎么走怎么走。" 沈令仪弱弱地替自己争取机会: “那我每天陪陆姐出去买一次菜总行吧?菜市场就在附近,要不了几步就到了。" 不等林然 开口,陆姐抢先摇头说道: "不行不行,菜市场人来人往的,路口还有摩托车电动车乱窜,撞着你怎么办?你啊,就老实在家待着,其他的事儿交给我和小林兄弟就行。" 沈令仪没办法,叹了口气,随便扒拉几口饭就回房间躺下了。 过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她应一声,没回头看,以为是陆姐进来劝她吃饭,不成想却是林然。他走到床边,两手空空,没端着饭菜。 "喜欢玩儿游戏么?"林然问道。 沈令仪有些发懵,摇了摇头: "没兴趣。主要是我打不好,技术太菜,就没有成就感,想沉迷游戏都沉迷不了。" 林然本来还想带着她打打游戏,听她这么一说,果断放弃。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闪过一个点子,抬手打了个响指: "等着,哥哥去给你找乐子。"沈令仪愣愣看着他走出房门,不知道这人准备搞什么花样。 四十分钟后,林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副麻将。 “陆姐,别忙活了。”他支开一张平时不用的折叠桌,将麻将倒上去。 陆姐愣了愣,随即明白他要干嘛,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哎哟,这样不太好吧小林兄弟……" 说是这么说,身体其实很诚实,已经开始摆椅子了。林然走到沈令仪房间门口,敲敲门: “睡不着就出来,哥哥带你玩个刺激的。” 沈令仪好奇他什么意思,赶紧起身出来,看见客厅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堆着麻将,终于明白了,哭笑不得摇起了头。 "我谢谢你啊林然,不过我不会打麻将。" "没事儿,我俩教你。”陆姐拉着她坐下, "你这一天到晚躺床上,闷闷不乐的,心情要是不好,身体也好不到哪去。这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是不是啊小林兄弟?" 林然点头: “陆姐这话没毛病,来吧,学会了你就欲罢不能了。”他和陆姐开始手把手教沈令仪打麻将。沈令仪想想觉得也是,反正只能待在家,与其郁郁寡欢躺床上,倒不如没心没肺“赌”一把。 她从最简单的学起,慢慢掌握了麻将的基本知识,另外俩人又带着她演练了几遍,等学得差不多了,任人就开始正式实战。 "先说好啊,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不许玩儿赖。"他说得郑重其事,特别严肃,其实惩罚并不严重。 他们不赌钱,只是输了的,要被嬴家拿毛笔在毛笔在脸上画。 毛笔和墨是在这套房子里找着的。这套房子墙上,挂着很多书法作品,林然猜测,原来的房主应该是位书法家。 林然打扫卫生时发现很多笔墨。这次准备打麻将之前,心里就想好要怎么罚输家了。 沈令仪虽然跟着他们学了好一会儿,自以为没什么问题,可毕竟是新手,真实战起来,还是比不过这俩麻坛老油子,不一会儿脸上便被画满了。 "不来了不来了,你俩欺负人!"沈令仪拖着哭腔撒娇。输了那么多次,她其实一点也不难过。 笑声像是会传染,每次林然和陆姐往她脸上画一笔,他俩都会乐不可支,在他们的笑声中,沈令仪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不禁跟着一同笑起来。 林然见她要逃,坚决反对: "这可不行啊,说好的打满俩小时,这才哪儿到哪儿,输不起就中途撤退,没这个规矩。" 陆姐瞧着沈令仪那满脸毛笔印,既好笑又可怜,憋着笑劝道: "小林兄弟,要不算了吧,令仪已经输得够惨了,咱们今天先放过她,赶明儿再战!" 林然其实是逗沈令仪的。他觉得今天的沈令仪,比昨天开心许多,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行吧,给咱陆姐一个面子,小沈同学,今儿姑且放你一马。"林然点着头,做出一副大气样子。 沈令仪立马逃走,跑厕所洗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捂着嘴惊叫,外面陆姐和林然相视一笑,偷着乐了好久。 晚上九点半,沈令仪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打麻将的光景,温暖和幸福感充盈着内心。她忽然觉得,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陆姐是姐姐,林然是弟弟,姐弟三人,过着最最普通却最最温馨的平凡生活。尽管没那么有钱,可那些快乐,却是实打实的。可是很快,沈令仪心情又低落起来。 天底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也许要不了多久,等她和林然身体恢复后,风波过去,他们三个,就该各走各的路了。她有自己的姐姐,她的姐姐也很爱 她很疼她,只是,以后跟姐姐见面的机会,没那么多了。正难过着,陆姐端着杯热牛奶进来。 经过上次那事,沈令仪对热牛奶有了心理阴影,可又没办法,陆姐每天都逼着她喝。其实她知道,这是周闻笙的意思。 沈令仪心里虽然有些抗拒,可又觉得无比温暖。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她并不是没人关心的一颗杂草。她有属于自己的阳光,雨露。 风雨过后,未来一片晴朗。 陆姐监督她喝完一整杯热牛奶,才安心,笑着说道: “早点睡,明天咱们继续,看哪个倒霉蛋又被画花脸儿。" 沈令仪噘嘴: “你可别提了,陆姐,你跟林然合伙欺负人!” 陆姐哈哈大笑: “长得漂亮就是好,脸被画成花猫,也是顶好看的小花猫!”沈令仪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冲她挥手: "好啦好啦,你也快去睡吧。"陆姐笑着给沈令仪盖好空调被,闭了灯,轻轻把门关上。 另一个房间里,林然站在窗前。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之中,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他嘴里塞了根烟,低头点燃,默默抽着,眉目间,全然没有白天的轻松快乐。直觉告诉他,想害沈令仪的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危险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忽然到来。 他以前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然而这次,不知道为着什么原因,很想保护好隔壁那间房的姑娘。林然很喜欢看沈令仪笑。 他闭上眼,想起他们一起经历危险的那个夜晚。月亮挂在天上,洒下一片皎洁。那个叫沈令仪的姑娘,比明月还要漂亮,比月光还要动人。 周一晚上,程予希静静坐在卧室外的露台上,抬头望着月亮,面容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起伏。有人在敲卧室门,她应了一声,母亲推开门进来。 "怎么了,妈妈?"程予希起身走进卧室,同母亲一起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 程母拉起女儿的手,叹了口气。 “予希,后天就要领证了,出嫁后,就是周家儿媳妇了。”虽然女儿攀上高枝,程家能与周家联姻,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天大的福气,但程母心里总是不安生。 毕竟周光彦什么样儿,他们可都清楚。 />程予希明白母亲在担忧什么。 她摇摇头,冲母亲笑了笑: "您就放心吧,等结了婚,我和光彦会好好过日子的。方阿姨也说过,光彦同意尽快生孩子。" 程母挑眉:“是么?以前我怎么听说,他放话这辈子都不会要小孩儿——” “那都是别人瞎传的,您少听这些掐头去尾的八卦。要相信,我和光彦,会把日子过好的,您和爸爸,还有方阿姨周叔叔,就等着享受天伦之乐吧。"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妈妈我没什么太大的心愿,最希望的,就是我的女儿幸福快乐。"程母停顿片刻,皱起了眉, "你上回提到的那个沈令仪,光彦和她,彻底断了吧?" 程予希点头: "嗯嗯,她都离开京州了。方阿姨跟我保证过,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程母诧异: “你方阿姨怎么这么笃定她不会回来?” 程予希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让母亲知道,方瑾对沈令仪使了手段: “总之,方阿姨有自己方法就是啦,至于怎么做到的,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儿。方阿姨还跟我保证过,以后光彦身边再有莺莺燕燕,也没办法待得长久,她一定会让我坐稳周家少奶奶的位置呢。" 程母低头不语,思索一番,不由得感慨:"还是方瑾手腕厉害,就没有她摆不平的祸害。"程母不知道,自己身旁的女儿,论心机和手段,可都要比方瑾更胜一筹。 程予希听了母亲这话,故意皱眉一脸不开心: "妈,您瞎说什么呢!方阿姨人很好的,哪会使什么手腕呀,您别总把人往坏处想,我觉得方阿姨肯定跟沈令仪谈妥了,沈令仪跟光彦在一起,只是图钱,说不定拿了方阿姨一大笔钱,正在别处逍遥呢。" "傻孩子,等嫁过去,你会慢慢知道你这婆婆有多厉害了,当年她可是——瞎,我跟你说这个干嘛,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总之啊,予希,你还是得留个心眼儿,别以为你这婆婆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方瑾是个利益为上的人,现在对你好,为你撑腰,是因为你对于周家来说,是最好的儿媳妇人选,等哪天她觉得你没用,甚至会拖累她和周家,可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程母语重心长告诫女儿。 她的这 些道理,程予希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性更善变。除了自己,程予希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 在母亲面前,程予希仍是往常那单纯模样,听完这番话,不悦地噘起了嘴。 "您千好万好,就只有一点不好——总爱把人往坏处想!"程予希抱怨道,很快又一脸好奇地看着母亲, "您刚才说,方阿姨以前怎么了?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程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当年方瑾做的事,确实曾经在圈子里传开过,可又没有证据表明她就是始作俑者,碍于周家的势力,没人敢多说什么。 "唁,你这孩子,瞎打听什么!活到我和你方阿姨这个岁数,谁还不经历点事儿?我们这种人,经历风浪,再正常不过了。别瞎想,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对于生意人来说,起起伏伏是常事。" 程予希点点头,像是信了母亲这话,其实心里压根不相信,反而越发好奇。遮掩就代表真的有问题。 程予希心下琢磨,以后有的是空闲慢慢查。 "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别总为我操心。"程予希把母亲送出房间。关上门,她回到露台,拨通一个号码。 "找着了吗?"程予希冷冷问道。 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没有,目前只有他们住院的记录。出院后要么用的□口,要么躲在室内没出去过。" 程予希忍不住骂道: “废物!人都给下药迷晕了还会失败!计划失败就算了,两个大活人,找了这么几天还找不到!" 男人唯唯诺诺,叹了口气: "抱歉,程小姐,是我计划不周,不过我也没想到孙勇那边会出岔子,那个姓林的压根没被孙勇迷晕,现在孙勇也肯定被方瑾怀疑上了。” 程予希怒不可遏:"方勇也是废物,沈令仪真该谢天谢地,遇上你们两个绝世大废物!"“程小姐,其实要我说,当初就该在医院下手,那会儿要是下了手,沈令仪早就——” "你真是又废又蠢,当医院吃素的?那么多摄像头,白天晚上都是人来人往,搞事情难上加难,还想在医院下手,是很想把我送进局子里吗?" "没 、没没那个意思!是我们无能……"那边垂头丧气认错。 程予希一肚子火,又没法子发泄,咬着牙挂断电话,回到卧室,将手机狠狠摔到床上。 第二天清早,走出房间的程予希,全然没有昨晚的狠毒与戾气,换上了与昨晚截然不同的温柔笑意。 她乖巧地陪父母吃完早餐,离开家后,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来到周光彦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冰美式,一边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一边给周光彦的秘书王奇打电话。 接到程予希电话时,王奇颇为惊讶。 程予希和周光彦相亲成功后,就加过王奇的联系方式,主要是为了方便查岗。然而周光彦特意吩咐过,他的重要行程,一律不对外透露。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沈令仪。 周光彦得知程予希给王奇打电话问过自己行踪,冷笑着告诉王奇,以后程小姐再打过来查岗,就告诉她,我在开会。 从此程予希只要打给王奇,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 "不好意思,程小姐,周总在开会。" 几次下来,程予希终于怒了。 “王秘书,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你们公司的灯都全闭了,你告诉我,周总在开会?”王奇莫名想笑,又觉得这位不受宠的未婚妻可怜。 他谨遵老板指示,依然刻板回复道: "是的,周总在开会。"程予希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王奇这是听了周光彦的吩咐,每次都故意这么应付她。 自从那次之后,程予希就没再打给王奇过了。 周二忽然打来电话,王奇以为她又要查岗,无奈地接通,不想程予希今天要见的,并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他这个为她未婚夫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秘书。 "王秘书,中午有空吗?"电话一通,程予希就问道。 王奇不知道她什么来意,回答得小心翼翼: “程小姐,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们会比较忙,午休时间要短一些,不过您要是有什么吩咐,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程予希心想,周光彦可真是养了条聪明的好狗,情商不是一般高。 她暗中高傲地褒贬王奇一番,从口中说出的话,却礼貌又温柔。 "这样子呀,那请问,能不能 占用一点你午休的时间,咱们见个面,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呢。" 王奇一愣,当即就想婉拒,又怕惹得这位未来董事长夫人不高兴,以后给自己穿小鞋,思忖一番后,毕恭毕敬说道: “程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直接问就行,能告知的我一定悉数告知。” 程予希明白他这意思,摆明了不想见面。 也是,哪有老板娘跟秘书私下约见的道理?还是在老板不知道的情况下。周光彦要是发现自己养的心腹偷偷跟她见面,王奇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程予希当然知道,他可不是吃醋,他只是讨厌这种被背叛的感觉。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王秘书不用担心,不过我打听的这些,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是见面聊比较好。" “那……行,中午什么时间,您订个地点,我过来找您。”王奇想着,程予希怕是不跟自己见面不会罢休,只好先答应下来,等会儿直接跟周总请示。 程予希定下时间,跟他约在商城三楼一家西餐厅的包厢见面。这通电话一结束,王奇立马去往老板办公室,把这事告诉老板。“周总,您说我要去么?”老板不点头同意,他是绝不敢赴约的。 王奇已经想好,要是老板不让去,他就假装胃疼走不动路,躺在办公室休息。周光彦听完这事,脸上浮起冰冷的笑意。 "去啊,干嘛不去。听听她说什么鬼话,还能蹭顿好饭。" 王奇扯出个尴尬的笑来。老板对未婚妻的鄙夷,还真是一点不遮掩。 "那,周总有没有什么吩咐?比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 "你问我?”周光彦食指指着自己心口,挑眉反问王奇, “跟了我几年,这点事情都不知道自己应付?" 王奇当然没有这么傻。他等的就是老板这句话。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里自有分寸,只不过还是会怕以后老板追责,故意问出这个问题。有了老板这话,王奇放下心来,点点头:"好的,周总,您先忙,我去处理文件。"周光彦靠在皮椅上,歪头看着王奇的背影,冷笑一下。他这个秘书,装得比猪都憨,其实比鬼还精。 中午十二点五十,王奇准时赴约,来到程予希订的那间 西餐厅包房。他到达时,程予希已经落座。 进门后王奇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程小姐,让您久等了。”程予希摇头,善解人意说道: “你来得很准时,是我到得比较早。”王奇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拘谨: "程小姐今天找我是——" “主要是想打听光彦的一些事。”程予希亲自给王奇倒了杯红酒,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和你们董事长明天就要去民政局领证,以后就是合法的一家人。" 王奇连忙道谢,点点头: “是的,周总说过这事,还特意推掉了周三上午的事务安排,好腾出时间来。" 程予希端起自己那杯红酒,轻轻摇晃酒杯,浅抿一口酒,看着王奇笑道:“既然嫁给了光彦,我就得尽到做妻子的本分,把他照顾周全。原本我想着,结婚这事儿不着急,我们慢慢相处,总能知道彼此的喜好,以后也方便照顾他。没想到方阿姨和周伯伯催得紧,婚期提前这么多,我和光彦都还没来得及多了解了解对方呢。" 说到这,程予希羞涩一笑,倒像是被周家逼婚似的。 实际上要不是她跟方瑾提出早点完婚,方瑾也不会逼周光彦这么快领证。 "所以,王秘书可以告诉我,光彦在衣食住行等等各方面,有什么喜好吗?"程予希笑眯眯问。听完这番话,王奇明白了,原来是想投其所好。他暗自思索,在心里忖度片刻,捡了些不痛不痒,不重要的小事说起来。 "饮食方面,周总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挑的,不过他更喜欢吃面食,尤其是面条,最好是红烧牛肉面。周总在衣着服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干净整洁就行,最好是深色系。其他的,好像没什么了。周总平时还是非常随和的。" 最后一句话,王奇是昧着良心说的。不过句话不假,他们老板,是真的很爱吃面条——但只爱吃沈令仪煮的面条。 有时候忙得焦头烂额,老板不肯抽空吃东西,王奇怕他犯胃病,只好打电话给沈令仪,请她劝老板几句。 也不知沈令仪跟老板说了什么,没多久她就会带着保温饭盒来公司。 起初王奇觉得,沈小姐虽然挺作,但她对老板也是真爱,毕竟人家愿意大老远过来给老板送爱心餐。 直到有一天,王奇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 那天沈小姐离开老板办公室后,他进去请示工作,进门就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方便面的味道。 嗯,红烧牛肉味的。 王奇请示完工作准备离开,都走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试探着问道: “周总,您中午就吃——泡面?" 他盯着那个粉色的,可爱的,充满少女心的保温饭盒,匪夷所思。老板头都没抬: "嗯。" 王奇: "额,吃这个没什么营养吧……" 老板夹起一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 "还行,放了卤蛋。" 王奇: 见他站在门口不走,老板终于抬起头来: "还有事?" 王奇晃晃脑袋: "没有没有。其实,周总,以后您要是想吃泡面,直接让我或者何助理给您煮就行。" 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板忽然笑了: “没事儿,她乐意送。” 王奇: "您胃不太好,吃这个会不会——" 老板: "没事儿,我乐意吃。" "……"王奇不理解,但尊重祝福, "好的好的,您慢慢吃。" 沈小姐来送过不少次爱心餐,王奇慢慢发现,无一例外,标配都是红烧牛肉方便面,外加一个黑不溜秋的卤蛋。 收起思绪,王奇看着对面的程予希,心里不免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程小姐,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王奇问道。 程予希反问: “你们周总,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 王奇想了想: “爱好这方面,我对周总了解得不多。” 程予希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更多有用信息,点点头,笑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王秘书。" 王奇见没他什么事了,憨笑着起身: “程小姐您慢用,公司还有任务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程予希知道这不过是个逃走的说辞,她没戳穿,只是温柔一笑,点头目送他离开。 > 家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只有他,沉下一张脸,气场更是冷得吓人。方瑾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只当看不见他这张臭脸。 周闻笙倒是难得对弟弟好脾气,笑眯眯劝道:“光彦,别冷着个脸了,多吓人啊,明天结婚,得喜气洋洋的。" 周光彦不作声,依然冷着脸,径直走过他们身边,进电梯上楼。 方瑾叹了口气,摇摇头: “算了,他愿意这么快跟予希领证,我就该知足了,也不敢再奢望什么别的。" 周闻笙安慰母亲几句,心里记着事儿,将母亲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妈,我觉得,还是得让令仪回京州。" 方瑾眉心一皱,气道:“怎么又提这茬?周闻笙你死了帮她的这条心吧,我方瑾一天不死,她就 "不管,反正您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沈令仪在海城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光彦!"周闻笙撒着娇威胁。 她发现了母亲的弱点,也有了母亲的把柄,为了帮助沈令仪,索性当了一次“坏人”。 “我也不是逼您现在就做决定,给您三天时间,三天后,您要是不同意沈令仪回来,我立马告诉光彦去!"周闻笙一溜烟跑进电梯,回自己房间躲了起来。 "你这孩子!"方瑾抖着手,想骂她都骂不着,倒是引来了丈夫的注意。 "闻笙怎么了?"周兴平听见她俩在那边嘀嘀咕咕,又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见方瑾气成这样,忍不住问道。 “没你什么事儿!”方瑾甩手就走。 “我明天得去趟海城。”周兴平慢悠悠说。 方瑾脚步一顿,心里一紧。 她现在听见"海城"这俩字儿就犯怵,毕竟沈令仪那个扫把星就在海城。"去那干什么?"方瑾拧着眉问。 周兴平淡淡答道: “跟海城的老朋友聚会。” 方瑾沉默,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冷笑:“老朋友?什么老朋友?该不会是红颜知己吧?” 周兴平筷子往桌上一摔,怒道:"方瑾,你还有完没完?" 方瑾扶了扶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哦,我怎么给忘了,你当年海城那 个红颜知己,早就香消玉损了。啧啧,可真是红颜薄命啊。" 周兴平忽地起身,狠狠拍桌: “你真是歹毒至极,不可理喻!” 方瑾仍是冷笑: “我不可理喻?你又好到哪去?挑儿子领证这天去海城,怎么,这大喜的日子,要去给你那红颜知己上个坟,顺便诉衷肠?" 周兴平血压飙升,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与方瑾争辩,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出门: “原本打算明天再去,是你逼我今晚就走的!" 方瑾指着丈夫背影骂道: "赶紧滚吧周兴平!你就是死了去找那女鬼,我也不拦着!"大门砰地关上,方瑾呆呆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拖着脚步走进电梯。她从来不是个爱后悔的人,却在这一刻,陷入深深的悔恨。如果当初没有嫁给周兴平,她的人生,会不会有另一番美好风景?而不是像现在,争吵不断,一地鸡毛。 星期三。 周光彦起了个大早,出门却很晚。 去程家接程予希,车开到民政局时,已经将近十一点。“快些吧光彦,不然人家该下班了。”程予希挽着他胳膊催道。 他由着她挽手,却依然是那副冷脸。刚进民政局大门,手机开始在裤兜里震动。 母亲打来的。 周光彦嫌烦,直接挂了。 很快,手机又开始震。这回是周闻笙打来的。他皱眉,一接通就听见周闻笙哭喊。 "光彦,快来海城!爸爸在那边出事了!" 第27章 第27章 "怎么回事?"周光彦瞬间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周闻笙带着哭腔催促: “电话里说不清,你快来海城,我把地址发给你。”周光彦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爸他………很严重吗?" 周闻笙哽咽: "还没醒,医生说,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总之你快过来!"挂断电话,周光彦转身往回走。 程予希在他旁边,听见了周闻笙电话里说的事,不免跟着着急起来。 她不知道周父在海城出了什么状况,情况会不会变得更糟,她只是讨厌这种眼看着就要完成的计划,又突生事端,不得不终止。 "光彦,周叔叔怎么了?"程予希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抓着周光彦衣袖问。 此刻周光彦正急也正烦,抬手甩开她,迈着箭步走上车。 车门砰地关上。 司机启动车子,程予希不死心,追过去,拍了拍后座窗户: “光彦!我是周家儿媳妇,周叔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理应过去帮忙,你别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呀!" 她这般纠缠,周光彦更是心烦,冷漠地望了窗外一眼,沉着脸吩咐司机立即将车开走。手机震了一下,周光彦点开微信,看见姐姐发来的消息。 父亲这会儿正躺在海城最先进也最昂贵的私立医院里,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姐姐说,父亲是在深夜被一辆摩托车撞晕的,被撞后,脑袋又挨了摩托车车主几棍子。要不是当时有人忽然路过,父亲很可能被车主活活打死。 那人替父亲叫了救护车,报了警,可车主已经逃之夭夭,目前警方已立案调查。半晌,周光彦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扭头看向窗外。很明显,父亲这次,并不是遭遇了简单的车祸。 这场案件的性质比普通车祸严重得多,极有可能是仇杀。然而周光彦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昨晚会去海城? 既然是寻仇,为什么对方会用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段来报复父亲?作案工具完全可以是刀,毕竟用刀杀人,可比棍棒快多了。 br /> 海城。 父亲去的是海城,又在海城出事。 周光彦很难不想到一个曾经与父亲有过纠葛的女人。但那女人早已去世。难道是她的后代所为?周光彦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摇了摇头。 她去世的时候很年轻,没有后代。而她又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孑然一身,找不到任何亲人。 周光彦陷入迷茫。一方面,觉得自己想多了,父亲在海城被害,不过是个巧合;另一方面,又不禁困惑,为什么偏偏,事情发生在海城? 很小的时候,周光彦就知道,海城,于父亲而言,是一座特别的城市。父母因为这座城市没少吵架。 那会儿周光彦还太小,听不懂也听不清父母具体在吵什么,但他知道,母亲不许父亲去海城。连出差都不许。 再大一些时,周光彦从争吵中,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周光彦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 父母这几十年的婚姻生活,在周光彦看来,丝毫没有半点幸福可言。外人眼里,周先生和周太太坚守婚姻几十年,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对彼此忠贞不渝。 然而事实上,这些年两个人私底下却是横眉冷对,谁也不让谁心里好过。 后来周光彦渐渐屈从于现实,接受自己无法掌控婚姻的命运。他很清楚,或许以后,自己的婚姻,并不会比父母好到哪里去。 没有感情基础,一方一厢情愿,或者互相厌恶的两个人,因为利益捆绑一生,想想都觉得荒谬。可这就是现实。 是现实中无数段豪门婚姻的写照。父亲好些年没再去过海城,直到昨天。 周光彦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春假时期飞回国,进家就看见父母正在吵架。 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场争吵的原因,是父亲得去海城出差,母亲不允许。父亲怨她过了这么多年,还在耿耿于怀。 她怨父亲不忠于婚姻,不爱惜这个家。 两个中年人,为了年轻时那点风流往事,吵得昏天暗地。其实周光彦早已习惯。 他没有上去劝架,他从不在家干这种事,只是冷漠围观,越看越无聊,越看越心烦,最后摔门而出,去酒吧买醉。 那会儿他还很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情——事实上直到 现在他也不懂,但他也没什么兴趣搞懂。小周爷刚成年那会儿就说了句在圈子里广为流传的名言: “什么爱不爱的,都他妈扯淡。”买醉的那天晚上,他在酒吧认识一个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一直以一种崇拜的目光仰望他。 这种事讲究的是个气氛,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从酒吧出来,漂亮妹妹坐上了他的宾利。 没多久宾利停在酒店门口,下车前,漂亮妹妹忽然矫情起来,不愿意跟他进去,非要先确定关系。 周光彦乐了: “我跟你确定什么关系?” 漂亮妹妹红着脸说: "不做男女朋友,就不跟你去酒店。"周光彦眸光冷下来,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直接打开车门。 漂亮妹妹急了,扭头瞪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就只想跟我睡觉吗?”周光彦笑起来,点点头,挑眉: “那不然呢?” 想谈恋爱?想结婚? 可去他大爷的吧。 谈不谈恋爱,先睡一觉再说,合适就接着处。至于结婚,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很久以后,周光彦又遇到一个漂亮妹妹。这个漂亮妹妹让他生出一种幻想。 幻想他如果不是周家的儿子,如果不在这个阶层和圈子,他一定跟她结婚。然而他终究是个极为清醒的人。他终于肯结婚了,但新娘,不可能是她。 接到警方电话后,方瑾立即告诉女儿丈夫的事,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母女两个在医院碰头。 周光彦赶上了最近一趟飞海城的航班,方瑾母女没赶上,坐的私人飞机去。 上飞机前,方瑾在路上眼泪不断。 周闻笙虽然也很难受,可自己现在是母亲的依靠,只能强忍悲痛,含着泪安慰母亲。 母女俩刚到海城,方瑾就接到了程予希的电话。 "方阿姨,光彦半路走了,我们没领成证,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离开,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程予希明知故问,关切的语气透着焦急。 方瑾抹着泪叹气: “唉,真是对不住你了,予希,你周叔叔在海城出了车祸,又被人——算了,以后再跟你说吧。你别担心,也别着急,等你周叔叔好些了,到时候光彦一定会跟你领证的。" 程予希温柔 安慰道: “您别误会,我不是来兴师问罪和催促光彦的,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周叔叔在海城哪家医院?我正好要去海城视察一个子公司的情况,到时候还能看望周叔叔。" 方瑾被她这份善良体贴打动,告诉她医院地址,又再三承诺,等家里的事解决了,周光彦一定履行承诺跟她结婚。 打完这通电话,程予希立即动身,准备前往海南。 其实她原本压根就没有去海南出差的计划,跟方瑾这么说,只不过想让方瑾尽快告诉她医院地址。 眼下程予希最担心的,不是周光彦以后悔婚不愿意跟自己领证,而是周光彦在海城跟沈令仪见面。 虽说他们已经彻底分手,沈令仪肚子里的孽种也没了,可保不齐两人又舍不得放不下,藕断丝连呢? 万一沈令仪告诉周光彦自己差点遇害的经历,周光彦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她程予希还能一直顺利隐藏在暗处吗? 一想到那两人可能会见面,而自己做的恶事可能会暴露,程予希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立马落地海城,守着周光彦,把他看得死死的,断绝他见沈令仪的任何机会。 下午四点,海城和睦医院。 周光彦站在ICU外,英俊的面孔浮着冰霜,眉头紧锁,目光沉重。 “你父亲伤势比较严重,头部受了重击,即使保住性命,也不一定能清醒过来。”邓院长面色凝重,给周光彦提前打预防针。 "会成为植物人?"周光彦望着ICU紧闭的门,沉着脸问。 “只能说,有一部分几率成为植物人,也有另一部分几率恢复意识清醒过来,我没办法跟你打包票。”邓院长叹了口气,说道。 海城和睦医院,是海城最先进也最昂贵的私人医院,院长邓宏茂和周光彦的父亲周兴平,也是多年老友。 周兴平很久没回过海城,邓宏茂又忙于事业,两人多年未见,只是逢年过节互相短信问候一番,邓宏茂没想到,再次见到老友,竟会是这般情形。 “一切还未成定数,光彦,不要太过担忧,我相信你父亲能挺过来。”邓宏茂拍拍这位后辈肩膀,转身离开。 "邓叔叔。"周光彦将他叫住。 /> 周光彦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您还记不记得庄怜月?" 邓宏茂面容一震,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掩藏住了真实情绪,拧眉似是陷入思考,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开口说道: “庄……庄什么来着?哦,庄怜月,好像有点儿印象,以前好像听你爸爸提到过这个名字。" 周光彦一听便知他在撒谎。 当下这种情况,再怎么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周光彦不打算戳破,只是点了点头: “嗯,邓叔叔,您忙去吧,打扰了。" 邓宏茂笑道: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是有什么事要找这个庄女士吗?” 周光彦面无表情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邓叔叔,您该不会不知道,庄怜月早就死了?" 邓宏茂大跌眼镜,眉毛挑得老高,随即紧紧锁住: "什么?庄女士她……" 邓宏茂摇摇头,感慨: "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周光彦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淡淡说道: “您忙吧,不耽误您时间了。” “哪里哪里。那我就先忙去了,光彦,等过两天,咱们爷俩找个时间聚聚。好多年没见,你从那个小淘气包,一下子长成个挑大梁的爷们儿了。”邓宏伟又拍了拍周光彦肩膀,微笑着转身走开。 望着邓宏伟走远的背影,周光彦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方瑾和周闻笙赶到,见他站在走廊一动不动,赶紧走过去叫道: “光彦,你爸爸怎么样了?" 周光彦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母亲姐姐,拧着眉摇头。 方瑾见他这副样子,心知丈夫情况不明朗,眼泪有冒了出来。 "妈,总哭也不是办法,现在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咱们看看爸爸,然后我送你去酒店休息吧。"周闻笙说完,拉着母亲跟着护士往病房里走。 周光彦跟在她们身后。 父亲躺在病床上,口中戴着呼吸机,头被纱布包裹,双眼紧闭,微微皱着眉心,像是陷入了一个并不快乐的梦境中。 周光彦耳旁传来母亲和姐姐压抑的啜泣,他握住姐姐的手,才发现他们姐弟两个,手心都是冰 冷的。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一家人只得出来。周闻笙搀扶着母亲,周光彦快步走在前面。 “闻笙,光彦,你们在这儿等我吧,我去跟邓叔叔说会儿话。他是兴平的旧识,早些年与我关系也不错,多年未见,我去打个招呼,再问问他你们爸爸到底什么情况,以后还——还能不能好了……" 方瑾一边说着,一边捂脸落泪。母亲跟着护士进了电梯,周光彦扭头告诉姐姐: “我去抽根烟。” 他走出医院,在大门外的路边站着,点燃嘴里的烟,看着人和车辆不断从医院进进出出,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总归是不好受。 父亲,母亲,庄怜月,让周光彦想起了另外三个人——自己,程予希,沈令仪。如果自己和沈令仪没有闹掰,结婚后,程予希会怎么对待沈令仪?不难想象,沈令仪会遭受到怎样的刁难。然而周光彦认为,自己不像父亲,自己有能力,也有底气保护好他爱的女人。 沉思之际,一辆白车缓缓停到路边,车门打开,后座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光彦愣了愣,眉头忽然紧锁。 程予希一下车就看见了他,提着裙子冲过来: "光彦!" 跑到未婚夫面前,她面露担忧: "周叔叔现在怎么样了?情况好些了吗?" 周光彦脸色瞬间冷下,目光透着火,愠怒问道: “你来干什么?” 程予希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凶,委屈巴巴解释: “我、我想来看望一下周叔叔呀!周叔叔是我未来的公公,他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有错吗?" 周光彦看见她这副嘴脸就烦,扔掉烟头,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你去哪儿?”程予希急忙跟过来。 周光彦狠狠关上车门,让司机赶紧开走。 司机见状,乐呵呵问: “怎么啦小兄弟,跟女朋友吵架了?”周光彦不说话,司机又笑眯眯问: "小兄弟去哪里?"其实周光彦哪也不想去,只不过刚才那分钟只想逃离程予希。这女人简直让他窒息。他忽然陷入一种恐慌。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慌。 自己和程予希的婚姻,说不定比父母还要糟糕。 因为他总感觉,程予希比起母亲,无论是演技还是控制欲,都 有过之而无不及。很难想象,自己即将和这样一个女人走入婚姻,过一辈子。 光是想想周光彦都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睛,手肘撑在窗沿上,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愁眉不展。 司机停下来等红灯,看见后视镜里这张英俊却凝重的面孔,又与他攀谈起来。"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很烦人的,哎,没办法,想开点吧,好男不跟女斗。"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忽然开口: “她不是我女朋友。” 司机:"不是女朋友啊?那就是老婆了,那更没办法了,婚都结了,你能拿她怎么办?看你们俊男靓女很登对,各让一步好好过日子咯。" 周光彦被他说得更烦躁: “也不是老婆。” 司机: "……" 几秒种后,司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就是情人咯?小兄弟我跟你讲,好男人不包二奶,好老公不找情人,虽然我也是男人,但我这个人可是很正直的我跟你说,男人,结了婚就要对老婆好,要专一,那种不专一的男人,生活和事业都会走下坡路。有句话说得好,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小兄弟,听哥的一句劝,跟那女的赶紧分手。" 周光彦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黑,最后几乎是满脸黑线,气场也越发的冷。 司机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见他毫无回应,觉得有些尴尬,笑着给自己找台阶: “哎你这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没跟我说要去哪,难道想让我随便开开带你兜风?" 周光彦想了想,说道: "去海边吧。" 司机点点头: "行,我给你送到港口路那边,这里离沙滩近。" 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港口路。 周光彦付完钱下车,身后传来司机的声音。 “小兄弟,老哥我再多句嘴:赶紧跟你那情人分手吧,不然对她,对你老婆,都不好!”周光彦浅浅抽了一口气,烦躁得要命。 再回头时,车子已经开出老远。 傍晚,西沉的夕阳悬在海岸线上,散发出橘红色柔光。 周光彦走在沙滩上,脚下潮湿松软的沙。 不远处一个浪缓缓逼近 。 他往岸边靠了靠,扭头看着海浪卷来,将他一路留下的脚印冲刷干净。 什么都没有变,又什么都变了,他想。 沈令仪大一那年冬天,他第一次带她出来旅行。 他们在这片沙滩上嬉笑,疯闹,她骑着他的肩,他扛着她跑。 那时候不像现在,现在天气热,那会儿正值冬天,海城气候如春,温度宜人。海风夹杂着腥气吹来,他的姑娘低头伏在他耳边,娇滴滴说这会儿的海风不好闻。他提议回酒店,沈令仪不肯。 他笑了笑,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不肯。 那年周光彦已经二十八了,早已不是刚开荤的毛头小子,可不知怎么,在沈令仪那尝到甜头后,如同食髓知味似的,越发贪婪。 怎么都不够。 有一次疯得实在厉害,从早到晚,睡一觉,然后又从晚到早。 沈令仪嗓子都哑了,鹿眼泛红,羞得不敢看他,更没脸出去,躺着缓了一天才缓过来。那次过后,沈令仪就不太敢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多待了。 在海边听他提起回酒店,她都免不了哆嗦一下。 头天晚上入住,后半夜她才有得睡。一大早又迷迷糊糊被他抱进浴室泡澡。在浴室里周光彦也没闲着。 她被折腾得实在是累,哭没用,求也没用,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一口,哑着嗓子骂道: “周光彦,你就是个畜生!" 那时候累得已经没了力气,怎么咬都是不疼的。周光彦扳起她下巴,捧着她的脸,吻她吻得天昏地暗。事后清醒过来,沈令仪说,当时两个人泡在水中,她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海里。 一点一点下沉。 沉到深处。 几近窒息。 她吻得要是不专心,周光彦是要罚的。 周光彦罚人更变态,沈令仪被罚过那么几次后,再也不敢在亲吻时分心了。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夜幕升起来。 周光彦回忆着往日与沈令仪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走了好远。以前住的那家酒店还在。 这晚周光彦又在这里开了一间总套。 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他看见大海还是当年那片大海,月亮还是当年那轮月亮。然而他的身边,再也没有 当年那个姑娘。她十八岁那年,被他强制夺走的,最最美好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海宁小区,6座1206房。 沈令仪一夜好梦,睡到快十点才睁眼。醒来时已经阳光满室。 她伸了个懒腰,起床换下睡衣,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陆姐正在摘菜,见她出来,放下手中的豆角,笑呵呵起身: “醒了呀?我给你把早餐热热。蒸了小笼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呢。" 沈令仪一愣,过了会儿才轻轻点头,小声说: "挺喜欢的,谢谢陆姐。" 她其实很久没吃小笼包了。 以前有一次,周光彦从大学城开很久车,跑城南去给她买。 城南有一片老城区,巷子深处,有家开了十几年的包子铺。 味美价廉,卖完收摊,通常上午十点就全卖完了。 那家铺子是大二那年她和白星绮逛老城区发现的,尝过一口惊为天人,沈令仪回大学城告诉周光彦,眉飞色舞描述那家小笼包有多好吃。 周光彦向来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再美味的东西,吃进嘴里也觉得不过如此,主打一个填肚子。 沈令仪兴高采烈说着,他敷衍了事听着,见他这般应付自己,沈令仪生气了: “你老这样,跟你好好说什么,就知道‘嗯嗯嗯’, ‘嗯’个没完,以后再也不跟你说了!" 那会儿周光彦正忙着对账,有个项目刚开始,他忙前忙后事必躬亲,投入了很多心血。 沈令仪不懂这些,只知道他成天都在忙,两个人腻在一块儿,抱着她也要看电脑。 见她闹脾气,周光彦终于抬头,搂着她哄,哄一会儿哄不好,他着急干活,又撒手放开她,对着电脑工作到深夜。 周光彦头昏脑涨站起来,发现沈令仪不在,哪个房间都找不着。他以为她去了姐姐家,给宋临打电话,宋临说她没来,他又打电话给她闺蜜白星绮,才知道她回寝室去了。 周光彦问白星绮要了那家包子铺的地址,第二天一早,开车过去买小笼包。 五十分钟车程,他惦记着回公司开会,开得火急火燎,差点追尾。 上完两节大课,沈令仪要回寝室补觉。昨天哭了好久,都没睡好,她怕起黑眼圈,只想快点 把睡眠补够。 白星绮非拉着她去学校南门外买烤冷面,她不想吃,白星绮说你不吃我吃,陪我去就行。沈令仪哈欠连天陪她走到南门,刚一出去,就看见斜靠在车门上的周光彦。沈令仪愣了愣,皱眉看着白星绮: “叛徒!”白星绮满脸无奈: "没办法,小周爷给得太多了!"六千块呢。她最近正缺一支口红一个包。 白星绮见周光彦拎着包子走过来,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跑: “小周爷,人我给你带到了,记得转尾款!" 周光彦就没见过贪财贪得这么直白的,乐了,心里想,也不知道梁晓喜欢她什么。沈令仪觉得自己被这俩人合着伙戏耍,气得跺脚,转身要走,被周光彦攥住手腕。“消消气,给你买了小笼包。”他拎起袋子, "昨天你说特好吃的那家。"沈令仪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又抹不开面儿,绷着脸噘着嘴: "白星绮告诉你地址了吧?" “嗯。”他点点头。 沈令仪昨晚太生气没睡好,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故意曲解道: “我说的你就敷衍了事,白星绮说什么,你倒是很听得进啊。" 这话一听就不对味儿,周光彦哪有她说的那个意思,他对白星绮那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少来啊沈令仪,有你没你我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他一着,眉头拧得老紧,眸子也冷下来。 沈令仪知道他心思都在自己这儿,偏要作得他不安生: “现在没有,保不齐以后有,你俩怎么那么爱背着我私联?一来二去可不就起心思了么?周光彦你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啊?" 周光彦被她气得太阳穴直突突,扶了扶额,袋子往她手里一套,沉着脸开门上车: “爱吃吃不吃扔了,跟你我是真他妈掰扯不明白。" 黑色宾利轰鸣而去。 他气他的,沈令仪才懒得管,美滋滋拎着三袋小笼包回寝室,还在小卖部买了瓶豆奶,吃饱喝足,睡了个甜甜的午觉。 冷战三天后,周光彦又来学校堵人。这回直接把沈令仪给拽车里载走。 到了大学城那边小区,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沈令仪想跑,被他给拦腰抱住扛在肩上,一路扛回去。 沈令仪在他肩上又踢又打,吵得他烦了,一巴掌拍她屁股上。 />进了电梯,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沈令仪下不来,脸红成熟透的番茄,恨不得一头撞死。周光彦就这么一路把她扛回卧室,摔在床上,不等她开口,便倾身覆了下来。 “宝宝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别不让我碰。”他头埋进少女颈窝里深嗅,馨香沁人心脾。沈令仪攥着拳软绵绵捶他: “才三天,三天!怎么没憋死你啊?!”周光彦咬牙,灼热的目光像是着了火: “再不给碰,真要憋死了。”她力气不敌他,只能由着他予取予求。 这人就跟疯狗一样,没轻没重撒欢,沈令仪红着脸,他红着眼,最后沈令仪昏睡过去,他乐呵呵起床洗澡。 半夜沈令仪被手机震动吵醒,迷迷糊糊听见周光彦打电话。那些狐朋狗友又找他喝酒打牌了,沈令仪心想。 她听周光彦问了句“百利几号房来着”,一骨碌爬起来,气呼呼瞪着他: “又要去百利是吧?”周光彦吓一跳,仰头闭了闭眼: "姑奶奶,怎么醒了?"沈令仪目不转睛瞪着他逼问: “问你话呢,是不是要去百利?”周光彦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生气,愣了愣,点头: "啊,百利,怎么了?" 沈令仪伸手拦着: "不许去。" “哎不是,就去喝个酒,梁晓过生气,大家都去,我不去,多不给人面子。”周光彦搂着她哄道, “宝宝你快睡吧,早上王奇过来给你送包子。” 沈令仪不吃他这套: “干嘛非得去百利?” 周光彦哭笑不得:“又不是我订的包房,我哪儿知道?回头我问问梁晓,他是不是能吃百利经理回扣。" 说得周光彦自己都乐了,揉揉她脑袋,在她脑门上印下一个吻。 "约法三章我都记着呢。一不许点酒水女销售,二不许挨着女人坐,三不许喝醉。违反其中一条,我周光彦挥刀自.宫。" 他郑重其事起誓。 沈令仪还是信不过,抓着他的手嘟囔: “白星绮说,最近百利有个女销售到处打听你联系方式,喜欢你喜欢得要死!" r /> “可是我现在好困……”沈令仪打着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那快睡觉,我尽量一小时之内回来。"周光彦将她按回床上,盖好被子。 换了身衣服,周光彦走到门口,刚要开门,沈令仪又噌地爬起来: "等等,我跟你去!"周光彦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小姑娘边换衣服边拿眼瞪他,娇嗔: “笑什么笑!要不是你那么骚,我能这么不放心?”周光彦那伙兄弟没想到他会带沈令仪来,都有些惊讶。江旭平打趣: "令仪妹妹怎么来了,这么不放心咱彦哥啊?" 周家承仗着自己是周光彦表弟,一个劲在作死的边沿试探: “嫂子好,今儿有嫂子在,我哥可不敢再跟女销售合唱《江南水乡》了。" 沈令仪听到这话,一记眼刀甩过来,给周光彦吓一激灵。 “周家承你最近有点儿飘啊。”周光彦扭头看向堂弟,脸色黑青,眸光透着杀气。 "别别别,哥,我错了!嫂子,我乱说的!我哥向来不近女色,都是这些会所女销售见色起意,硬往我哥身上扑,拦都拦不住!哎——哎哟我艹,疼死我了!" 周家承举手投降,却仍是满嘴跑火车挑事,挨了周光彦一脚才老实,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开,离周光彦老远坐着。 那时候白星绮正跟梁晓谈恋爱,梁晓过生日,白星绮自然也在。见沈令仪来了,白星绮冲她挥挥手,跑过来跟她咬耳朵。 “别听周家承瞎说,小周爷跟你在一起以后,可老实了,没女的敢接近他!” 沈令仪这才放心,扭头看周光彦,周光彦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了。这是他们之间,难得的幸福时刻。 周光彦说到做到,跟梁晓喝了杯酒,祝他生日快乐,坐了一小会儿就准备走。 倒是沈令仪,跟白星绮聊得热火朝天,不舍得走。 周光彦不理解: “你俩在学校不也成天腻一块儿,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说啊?” 沈令仪白他一眼: “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你懂个屁!” 最后反倒是沈令仪不愿意走,他们男人喝酒打牌,她和白星绮,还有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女生,聊天唱歌嗑瓜子儿。 凌晨四点,男人倒了一大片,周光彦酒量好,喝了不少,但没醉,拉着沈令仪要回家。沈令仪起身正准备走,脚步一顿,一时兴起想喝酒。 周光彦不让: "小姑娘喝什么酒?你以为酒是什么好东西啊。" 越不让她喝,她就越想喝。沈令仪叛逆起来: “就好喝就好喝,以前我又不是没喝过!咱俩头一回见面那次,你们这群公子哥儿,不也逼着我们这些小姑娘喝酒吗?" 周光彦摸摸鼻子,转过脸去,知道自己以前很不是东西,清了清嗓子: “咳,那会儿跟现在能一样么?那会儿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沈令仪开始耍赖: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要喝酒,周光彦,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疼我宠我,我说什么都听,要什么都给。你也就话说得好听,平时大事小事还不都是我听你的?这回你听我一次嘛,让我喝一口,就喝一小口!" 她跟个小孩儿似的,周光彦打不得骂不得,心都被她萌化了,只好由着她,伸出食指比划: “一小口啊,喝多了打屁股。" 沈令仪狂点头,捧起他那杯威士忌,仰头猛灌大大一口,辣得龇牙咧嘴,摇头晃脑,眼泪都出来了。 周光彦没想到她会来这招,气得嘴角抽了抽,抢过杯子,连名带姓叫她: "沈令仪!"她仰起脸,嘿嘿笑起来,脑袋晕乎乎的,看他都有重影了,抬脚一迈步,跌进周光彦怀里。"嘿嘿……嘿嘿……光彦哥哥……" 她傻笑着,软软地这么叫他,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周光彦叹一口气,把她扶稳站好,转过身弓着背,背着她走出包房,走到会所外。 第二天圈子里就传开了——狠戾小周爷为爱弯腰,背着喝醉的小娇娇,啧啧,爱情真伟大。沈令仪在阳光中昏昏沉沉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原来喝醉的感觉是这样啊,她想,真是太难受了,以后再也不要喝醉了。 洗漱好下楼,沈令仪有些饿,想赶紧去学校吃东西,一扭头,看见餐桌上放着豆浆小笼包。还有一张纸条。 "没让王奇买,我亲自买的,谢谢宝宝昨晚陪我应酬。"周光彦写得一手好字,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沈令仪想,头一次看他用这么漂亮的字,写这种家常又温馨 的情话。 后来他们闹别扭,周光彦都会大老远跑去给她买小笼包,直到那家包子铺老板关店不干,他们吵架后,他都找不到什么好法子哄她了。 沈令仪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个梦很长很长,她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一些曾经遗忘的细节。 这些细节就像埋进心底的软刺,从不让你剧痛,却总是在某个触景生情的瞬间,让你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啊呀,好端端的,又怎么了?”陆姐瞧着沈令仪,见她红了眼,关切问道。沈令仪摇摇头,大口大口吃起包子,眼泪也大串大串往下掉。 第28章 第28章 陆姐见沈令仪一边大口吃包子一边落泪,怕她噎着,赶紧收走盘子里剩下几个包子,倒来杯温水,拍拍她后背。 “哎哟你可慢点儿吃,别噎着!来,喝喝水。”陆姐把水递到她嘴边。她摇头,别过脸去,捂着嘴跑进厨房,将嘴里的包子吐掉。 喉咙跟堵住了似的,紧得发疼,什么也咽不下去。 陆姐回想起那天周小姐弟弟来过病房看她之后,她就开始哭,这回估摸着也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心里又难受起来。 陆姐叹口了气,看沈令仪从厨房出来后直接往卧室走,过去拉住她。 "小沈妹子,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跟姐说说,或者哭一哭,骂一骂,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沈令仪明白陆姐是为她好,可她现在实在无心倾诉,只想回房间躲起来。 “谢谢陆姐。”她哽咽,抽出手快步走进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玄关传来动静。 陆姐扭头看过去,见林然回来了,走到他身边说道: “小林啊,沈小姐不知道怎么,又难过得哭,什么东西都不吃,这会儿恐怕正多房间里落泪呢。" 林然盯着那间紧闭的房门,摇头: "这种事旁人很难劝,算了,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说完,他也回到自己房间,将门锁上。 陆姐站在客厅,独自叹气,昨天三个人明明那么开心,氛围那么好,怎么今天又大变样? 不仅沈令仪不高兴,看着林然那样子,似乎心情也不怎么好。 一大早林然就出门去了,问他出去做什么,他说下去买包烟。陆姐还以为他很快就回来,没想到这么久才回。 “唉……”陆姐摇着头,又叹一口气,坐回餐桌旁继续摘豆角。 这个季节的海城闷热不已,室内不开空调,热得厉害,可开了空调,沈令仪又觉得冷。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身上出了汗,可还是觉得好冷。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等到中午,陆姐进来送饭,见她秀眉紧蹙躺在床上,脸红彤彤的,嘴唇苍白干涸,像是发烧。陆姐找来体温计,给她一量,三十八度三,果然发烧了。 陆姐抬头看一眼空调,皱眉道: “怎么才二 十二读?太低了太低了,你身子这么虚,空调不能这么低!" 沈令仪看一眼体温计上的度数,难受地闭上眼睛,一只手背贴着额头,小声解释: “昨晚忽然感觉好热,摸黑闭眼随手调低了几度,后来也没调回去。" 估计是受凉引起的。 陆姐怪她不小心:“你可注意点儿吧,小产之后千万得养好身子,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再想怀孕都不好怀的。" 沈令仪闭着眼沉默。 她再也不想有孩子了。 甚至连恋爱、结婚的欲望都没有。 和周光彦那段并不正常,看不到结局的恋爱,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害。 她躺在床上,忍着难受,头昏呼呼的,感觉以前的自己像是一根羽毛,轻得根本无法掌控人生方向。 风往哪里吹,她就往哪飘。 可是风啊,从来没有把她带去过她想要到达的地方。陆姐眼睁睁看着泪从沈令仪眼角滚落,心疼不已,叹着气起身,出去给她找药。 过一会儿端着水拿着药和退烧贴回来,陆姐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小沈妹子,快起来把药吃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等你再大些年纪,就会知道,除了自己,别的都是浮云,先把身体养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令仪难受归难受,还是听进了劝,吃了药,又在额头贴了退烧贴才睡下。药效有安眠作用,沈令仪很快便睡着,再睁眼时,已经傍晚了。 嗓子有些干疼,她坐起来喝水,发现头不晕了,比起中午那会儿也有力气多了。沈令仪下床走出房间,看见餐桌上摆满了菜。 陆姐刚做完晚餐,见她出来,笑道: “看你气色好多了,给你熬了粥,今晚做的菜也都很清淡,快来吃吧。" 沈令仪点点头坐下,四处看了看,问: “林然呢?” 陆姐指了指他房间方向: “大清早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屋里,中午也不吃饭,除了上厕所,其他时候就没出来过。看他那样子,心事重重的,不知道摊上什么事儿了,问他他也不说。" 陆姐不知道,其实昨天深夜,林然就已经出去过一趟了。 沈令仪本想过去劝劝林然,又觉得自己心情也就那样, 顶着双哭红的眼睛,有什么资格劝别人开心? 她默默喝粥,听着陆姐在一旁关切念叨。 "小沈妹子,你要是心里实在难受,就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视个频什么的吧,家人是你最亲的支柱,这些天也没见你联系他们,他们该着急了吧?"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陆姐提起家人,她鼻子又酸起来。 沈令仪吸吸鼻子,想着还是实话告诉陆姐比较好,不然以后每听她提起一次,自己就要难受一次。 “我家里人……其实爸妈都去世了,姐姐在京州,舅舅舅妈他们在老家。”沈令仪淡淡开口,努力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诉说,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难过。 陆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沈令仪摇头,勉强笑了笑: “没事,我不说,你也不知道。” 陆姐给她夹了一块滑肉片,得知她的家庭状况后,瞧着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怜惜。沈令仪表面上笑着,心里其实难受极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她找出一本书,翻了翻,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忽地皱起眉 头,缓缓从第一页拨到最后一页。 还是没有。 沈令仪看着书的封面,心想,明明就是这本书啊,怎么照片不见了? 她曾经把一张全家福夹在这本书里。 那是爸爸出事坐牢之前,一家四口拍的全家福。那时候,她还只是个被妈妈抱着的小宝宝。那时候,一家四口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 沈令仪慌张起来,在行李箱里不停翻找,又一页一页翻过这本老旧的《安徒生童话》,怎么也找不到那张全家福。 其实她以前用手机拍过那张照片,电子版一直保存着。 可那张照片的珍贵之处在于,照片背面,有着父母和姐姐亲笔写的字,还有她小小的手指印。父亲:【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好的妻子和这么可爱的宝贝!】母亲:【我爱你们……】姐姐: 【祝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 而她小小的手指,在姐姐字迹下面,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 沈令仪里里外外找了半小时,还是没找出那张照片,急得想哭,无力地坐在床上,反复回想,到底在哪里把照片搞丢了。 r />虽然上次差点被害,可她的行李箱在那个房间里完好无损,后来周闻笙安排人把行李给她送过 来,她第一时间就检查一遍,东西都还在。 沈令仪无比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想着翻一翻书,看看照片还在不在? 思来想去,她觉得那张照片,很可能是在搬出大学城时弄丢的。 当时她走得急,重要东西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其实并没有人催她,只是那会儿她一刻也不想在那个房子里待了。 沈令仪心里起了个念想。 她想再麻烦一次周闻笙,拜托周闻笙去那套房子里帮自己找找。沈令仪拿起手机,正要打给周闻笙,巧的是周闻笙先给她打过来了。 "令仪,告诉你个好消息。"周闻笙语气是带着笑的,可沈令仪看不见,电话那头的她,其实愁容满面。 父亲的案情还没有查清,病情也不明朗,周闻笙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善良的她,还是没忘记对沈令仪的承诺,为了给沈令仪争取回京的权利,周闻笙差点跟母亲磨破嘴皮子。 “怎么了,闻笙姐?”听她语气轻快,沈令仪不免好奇。"我妈答应了,同意你以后可以回京州,也说只要你跟光彦别再来往,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沈令仪感动得红了眼,转念想起照片的事,如实告诉周闻笙。 周闻笙没难为她: “等你养好身体回来,自己来找就是了。我这边太忙了,有些自顾不暇,没法帮你找。" 沈令仪犹豫: “我主要是怕在那遇上周光彦……” 周闻笙: “这个不用担心,我妈问过王奇和他的司机,都说他很久都不去那套房子了。唉,估计是怕触景生情。" 沈令仪听到这话,放下心来: “好,那我自己去找找,闻笙姐,请一定别让周光彦知道我回去过……" 周闻笙: “放心吧,他现在也自顾不暇,焦头烂额——” 周闻笙差点说出父亲的事,及时打住,叮嘱沈令仪自己注意身体,便结束通话了。 能够再回京州,沈令仪无疑是高兴的。先前的低落和难过一扫而空,她也有很大把握,全家福八 成是落在大学城那边,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找。 只是今天才发过一次烧,身体还很虚,医生也嘱咐过,她这个体质,如果非要远行,最好得等一个月后。 好在总算能回去,沈令仪有了希望,每天都比以前开心,好不容易熬满一个月。 林然腿上也好得差不多了,陆姐又被周闻笙安排一直照顾他们俩,所以这次,三人一起回了京州。 照例是住在周闻笙安排的房子里——为了安全考虑,毕竟出去租房得提供身份信息,容易被查到。 想害沈令仪的人还没揪出来,他们必须一直小心。 自从父亲出事那天起,周光彦就没再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其实那天之前,和沈令仪的事也没让他好过到哪里去,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家里家外烂摊子一堆。 警方那边案情没进展,私家侦探也暂时没有查到有用信息,父亲姓名保住了,可一直没有再醒来。 母亲一天比一天消极,觉得父亲很可能要这样在床上躺到死。 在公司周光彦是领头人,在家里他又是顶梁柱,表面上他始终淡然镇定,其实心里比谁都烦。 周家出了这档子事,对外是严格保密的,圈子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周老爷子遇袭。程家也是听程予希说起,才得知这回事。 这个月周光彦京州海城两边跑,一个地方待不了两天又得回去,偶尔还要出差,忙得昏天暗地,经常顾不得吃饭,人也累受一圈。 程予希趁着这个机会,三天两头过去给献殷勤,亲自学做了红烧牛肉面,一有空就做好送过去,公司里大家都以为老板和准老板娘恩爱有加,只有王奇知道,程予希每次送来的面,老板都会安排他倒掉。 王奇觉得程予希煮的面比沈令仪煮的好多了,营养又美味,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于是每天带回去喂流浪猫狗,家楼下那群流浪猫狗最近定时蹲点等他下班,他觉得这些家伙肯定都想认自己当干爹。 每次程予希送牛肉面过来,王奇总想告诉她:别白费劲了,老板只爱吃红烧牛肉方便面,而且是沈令仪限定牌的。 这话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实中,他可不敢多一句嘴。父亲出事后,周光彦停止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但酒也还是没少喝,因为需要应酬。 有个旧项目搁 浅,还有个新项目拿下有难度,周光彦在京州时,自己也好,托朋友也好,组了挺多局,他酒量好归好,可架不住这样豁出去地喝,经常都是被人搀着从包房里出来。 月末这天又喝得酩酊大醉,梁晓跟王奇扶他在走廊走着,听见前面有人笑道: “哟,小周爷又喝醉啦?这回是醉倒在哪个温柔乡?" 王奇抬头看去,竟是最近热度颇高的新晋女演员白星绮。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他去沈令仪学校给她送东西,经常看见这位白小姐和她在一起。王奇下意识扭头望向梁晓,只见梁晓往前看了一眼,冷着脸,什么也没说,脚下步子加快。 王奇又看了看白星绮那边。她和其他几个脸熟的男女演员站一起,刚才调侃完周光彦,便转过脸去跟别人谈笑风生。 她跟梁晓那事儿,圈子里都知道,顾忌梁晓面子,大家不敢再提。 王奇收回目光,老老实实跟着梁家少爷把他老板送上车,然后跟梁家少爷道了谢,自己坐上后座看着老板,吩咐司机开车回去。 车刚一启动,靠在窗户上的老板忽然坐直身子,指着前面的司机: “老郑,去大学城。”王奇愣了愣,看着老板,犹豫起来。 “老郑,等会儿,先别开。”王奇拦道。 大学城那套房子,对周光彦来说意味着什么,别人不清楚,王奇可最清楚。 以前老板脾气就暴,现在更是不好惹。真要是去了,等老板第二天醒来,自己触景生情,说不定还得怪他和老郑不懂事,工资奖金那是说扣就扣,一点儿都不带含糊。 周光彦喝得晕头转向,见车一直没动,拧着眉满脸不悦重复道: “老郑,去大学城!” 老郑进退两难: “王秘书,这——”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周光彦沉下脸问。王奇和老郑不由打了个激灵,感觉车里瞬间骤降好几度。 周光彦态度明确又强硬,王奇也没办法,只得让老郑往那边开,到了楼下,俩人一起把他搀进卧室,才放心离开。 客厅灯闭了,大门也关上了。 沈令仪靠着楼下客房门,缓缓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 不是说周光彦不会回这边了吗,怎么今晚又过来?还是她运气实在太差,之前周光彦都没来 过,好巧不巧,今晚她过来找照片,他就来了。 好在这人喝得烂醉,这会儿估计正在主卧呼呼大睡,她进去找东西时,动作轻点应该问题不大。沈令仪走出客房,不敢开灯,摸黑上楼来到主卧,轻轻打开主卧房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床上传来匀净的呼吸。 周光彦似乎睡得很沉。 沈令仪打开手机手电筒,在简易书柜中找了一圈,没找到相片,转身走到梳妆柜前。这个梳妆柜是周光彦专门给她买的。 当时两人在一起,周光彦送了她这套房,基础家具都有,但沈令仪平时要化妆,缺个梳妆台。 周光彦陪她去家具城挑,那会儿他二十八,看着虽然年轻,气质却老成,俩人总被店家误以为是新婚小夫妻。 沈令仪红着脸躲在他身后不好意思,他倒是因为这个误会很开心,乐呵呵的,从不跟人解释。 出了家具城,沈令仪问他干嘛被误会了也不解释,他笑着反问,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现在不就是新婚燕尔? 这话成功让沈令仪羞臊得捂脸。 她越羞,周光彦越开心,乐得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了好一会儿才罢休。吻得她口红都花了。 后来在这台柜子上,沈令仪没少脸红。周光彦这人最变态的地方之一,就是在那种时候,喜欢逼她对着镜子。 有时候她都受不了了,哑着嗓子哭求,他不为所动,从后面抬起她下巴,逼她看自己那张红成水蜜桃的脸。 沈令仪回过神来,脸上发烫。 明明已经挺久以前的事了,想起来,竟觉得像是昨天才发生。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不堪的画面从脑中挤出去,专心找起照片。柜面上什么也没有。 她挨个打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沈令仪。 低沉的男声忽然打破寂静。 沈令仪猛地回头,捂嘴小声惊呼,愣愣看着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 "沈令仪,我剃须刀哪去了?"他嘟嚷。手电筒的光照过去,见这人闭着眼,沈令仪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好半天才敢转身。 刚一转身,周光彦又开始说梦话。"沈令仪我饿了,煮碗面过来。" 梦里都那么理所当然,还真是少 爷当惯了,沈令仪默默翻了个白眼,叹气,慢慢走到床头柜那边找。 床上男人没再嘟囔。 沈令仪以为这人总算是安静了,拉开第二层抽屉时,周光彦忽然坐起,直勾勾盯着她: “沈令仪!" 沈令仪魂都快吓飞了,捂着嘴愣愣看他,满眼恐慌。 "过来。"他命令道。 沈令仪哆哆嗦嗦挪到床边,被他一把攥住腕子,用力拽倒在床。她挣扎着想起来,却被男人紧紧抱住,身上像是缠了铁链,动弹不得。"周光彦你放开!"沈令仪怒喝,耳边传来的,却是匀净的呼吸声。挣了一会儿挣不开,似乎她越挣,男人抱得越紧。沈令仪没办法,哭都不敢哭出来。合着这人刚才还是在发梦呢。 她无声叹息,就这么被周光彦死死困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困住沈令仪的那双手,终于渐渐松开。她挣脱出来,轻手轻脚下床,悄然离开主卧,去到楼下客房。 以周光彦的习惯,明天他醒来,冲个澡就去公司,不会进客房查看。沈令仪不想再来一次这里,史不想再又一次这种遭遇,心一横,打算等早上周光彦离开后,自己再上楼好好找找。 她将房门反锁,躺在床上不敢睡着,困倦和疲童很快袭来,她没撑住,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 沈令仪在房里待了半小时,确定外面没动静才敢出门,上楼好一番找,终于在简易书架一道夹缝里找到了那张全家福。 原来在这……她捧着照片,放在心上,庆幸这件宝藏终于失而复得。 拿着照片下楼,她站在客厅,抬头望着楼上那间主卧,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到向门口。再见,周光彦。 这次真的,再见了。 她关门离开,毫无眷恋。 十分钟后,沈令仪坐上一辆出租车。昨晚那场乌龙,真的是乌龙吗?她搞不懂。毕竟周光彦这人城府太深,又太会演。握着手机想了很久,沈令仪还是将那三个字发了过去。 周光彦昨晚做了一场梦。梦里沈令仪回到了他怀里。 还是那么软,那么香,让他一抱住,就久久舍不得放。 这场梦真实得 直到醒来,他觉得衣服上竟有专属于她的那种馨香。他想,自己大概是累疯了。 累出幻觉了都。 会开到一半,手机在桌上震了震。周光彦拿起来,点开那条新信息。 “周总,您看这个方案怎么样?”陈述完想法的高管向他请示。他握着手机,盯着屏幕,面无表情。王奇凑过来,想要小声提醒,一眼扫到屏幕上那三个字—— 【我走了。】 王奇是个聪明的,立马明白为什么自家老板为什么这会儿脸这么黑。他坐直身子,目不斜视,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半晌,周光彦缓过劲来,终于明白,昨晚自己没做梦。更没有出现幻觉。 他不懂沈令仪又回来干嘛,也不懂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她昨晚来过,吏不懂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累了。 他比她大十岁,玩不明白小姑娘的爱情游戏,也没心思再陪她耗费精力。 【爱滚滚,别后悔。】 周光彦发完这条信息,手机往桌上一摔,看了眼窗外亮晃晃的太阳。谁离了谁,太阳都会升起。 后天就该领证了,领了证好好过日子——这可是沈令仪姐夫跟他说的。 第29章 第29章 给周光彦发完那条短信后,沈令仪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捧着手机,望着屏幕犹豫要不要接。 很想接,又不敢接。 打给她的是当初在电视台实习时带她的那位秦老师。 秦老师一直很看好她也很器重她,非常用心地指导她,从不倚老卖老摆架子。 沈令仪记得,以前秦老师总夸她外形好功底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发自内心想好好干这行。自从被周光彦关在屋里那时起,她就没再回过电视台了。 周光彦朋友多,台里也有人脉,早就跟那边说好,让她实习期提前结束。 留在台里的私人和工作用品被快递打包送回来那天,沈令仪躲在房间哭了好久。 周光彦从来都不懂,这份工作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觉得,工作这种事,对她老说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反正他觉得自己可以养她一辈子,哪怕她挥金如土,他也有得是钱供她挥霍。他自始至终就没明白过,沈令仪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普通而平安的生活,稳定而不断进步的工作,哪怕平淡如水却也有小甜蜜的爱情——这就是她所向往的人生。 有时候沈令仪会想,周光彦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倒也未必。 他或许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他这般自私凉薄,必定只会争取他想要的。哪怕牺牲她的自由,她的幸福。沈令仪曾经被很多女人羡慕过。 羡慕她能和周光彦在一起,被周光彦这样偏爱疼惜。 旁人只看见这光鲜生活的表面,却无人知晓,她有多想飞出囚笼。 黯然神伤过后,沈令仪沉静了一会儿,给秦老师回拨过去。 两人寒暄了几句,秦老师问道: “马上毕业了,真的不考虑再来台里试试?你是个好苗子,我相信要是有足够的锻炼和经验,一定能取得一番成就。" 沈令仪攥着手,内心羞愧又自责。 "谢谢秦老师,我……我已经想好了,暂时不做这方面工作了。"她咬唇,努力把泪憋回去。 秦老师诧异: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喜欢——" 沈令仪指节撑得发白: “已经没那么喜欢了, 毕业后我想换个方向试试。” 沉默片刻后,秦老师试探着问: “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吗?他不喜欢你干这行?” 秦老师在这个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深知像沈令仪这种漂亮姑娘,很容易结识权贵男友,甚至走入婚姻殿堂。 一般那些家底殷实背景雄厚的男人,都不太希望自己的伴侣抛头露面,所以很多曾经的好苗子,都为了家庭选择退圈。 沈令仪立即解释: “倒也不全是因为他,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从安全方面考虑,现在只能低调行事。 周闻笙说,查过保镖中的那个叛徒,也查到了跟他对接的人,可那人用的不是真实身份,现在了无音讯,线索中断。 周闻笙特意嘱咐,让她小心低调,虽然近期他们暂时不会行动,可说不准哪天忽然杀出来,到时候他们肯定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再想逃脱可就难了。 沈令仪暗自叹气,顺着刚才那话找了个理由: “分手后我状态不好,心理很脆弱,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工作的事,等调整好状态再说吧!谢谢秦老师关心……" "这样子啊,那行,你好好休息,调整好以后,要是再想来台里试试,就联系老师,老师想办法再给你个机会。" 沈令仪感谢她的知遇之恩,忍着泪又跟老师聊了一会儿才结束通话。 回到住处时,家里只有林然。 “陆姐呢?”沈令仪换上拖鞋,问。 林然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扭头看过来:“买菜去了。你昨晚去哪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他沉着脸,似乎有些不高兴。 沈令仪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怀孕,和周光彦闹掰,因为周光彦被人破害,意外失去孩子——这一切林然都知道。她从来不敢问他是怎么看自己的,因为总觉得,自己在别人心里,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角色。 所以她认为,就算实话实说,告诉林然自己回大学城那边找照片,他也会觉得她是放不下周光彦,找借口回去看他罢了。 还在那儿待了整整一夜。 沈小楼低头不看他,小声扯着谎: “这里待着好闷,去看了个朋友,聊得太晚,索性就在她家过夜了。" 这般 心虚,一看就是在胡谄,林然摇头: "沈令仪,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解除危险,知道么?" “知道。”她头埋得更低。 "以后别乱跑了。" "嗯。" 见他不再作声,沈令仪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进门前又听见他说了一句—— "还有,不许夜不归宿。" 沈令仪转过头去,他也扭头看过来,冷着一张脸,她以前从没在他脸上看过这么冷的表情。“知道啦,谢谢关心!”沈令仪缩缩脖子,飞快躲进房间把门关上。 林然望着那间紧闭的房门,沉思片刻,转脸继续俯瞰窗外。 回房后,沈令仪纠结许久,终于克制不住对姐姐的思念,主动发了条微信过去,问她最近还好吗,宝宝在肚子里闹不闹腾。 本以为姐姐还在生自己气,不会理自己,没想到很快姐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跑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和甜甜,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沈小楼嘴上埋怨着,声音却是颤的。 沈令仪知道,姐姐在电话那头正落泪。 她心里难受,无尽委屈不敢诉说,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对不起,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那头传来沈小楼一声叹息。 “唉,你这孩子,真是傻。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对,你跟周光彦分分合合,我确实很生气,气得肚子疼,你姐夫吓坏了,逼着我住了几天院,还打算让我在医院保胎来着。那阵子正在气头上,不想理你,后来想找你,你姐夫又不让,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该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不能什么都靠我拿主意,再说我给你掌主意,你哪回听过?我一想也是,就没找你了,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找我,你倒好,这么久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姐姐!" 得知自己把姐姐气得住院保胎,沈令仪痛心自责,呜呜哭出声来,姐姐在那头柔声安慰: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这回,跟周光彦彻底分了吧?" "嗯……"沈令仪吸吸鼻子,抬手抹泪。 > 沈令仪咬着唇不作声,半晌才开口: “随便吧,他的事跟我五官。”沈小楼欣慰笑道: “这么想才对嘛。” 她不知道最近妹妹经历过什么,只以为妹妹这么久不联系自己,是因为跟她赌气冷战。现在妹妹抛出橄榄枝,她高兴得不行: “晚上有空过来吃饭吗?没什么事儿就来吧,挺久没见了,怪想的。" 沈令仪鼻子发酸,眼眶又红了一圈: “姐,你真的不怪我吗?” 沈小楼: “怪你干嘛?你能跟周光彦断干净,我开心还来不及。对了,这阵子你住哪儿?听宋临说,周光彦没再回大学城那边,你也没住那儿。" “我、我在朋友家住呢,姐,别担心。”沈令仪一边骗姐姐,一边懊悔自责,恨自己没用,好好的生活,过程了这个样子。 难以想象,姐姐如果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是不是又得气得去保胎…… “只要不是跟周光彦住,去哪个朋友家都行。今晚过来吃饭吗?”沈小楼感觉这回她跟周光彦是真的断了,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 沈令仪很想姐姐,自然应了下来。 她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比一个多月前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如从前,怕姐姐担心,特意找来宽松的衣服穿,下午出门前,还化了妆,往脸上多打了些腮红。 虽然穿了宽松衣服,脸上也用化妆品遮盖了倦色,见面后,沈小楼还是一眼看出她最近过得并不好。 "怎么回事?瘦这么多……"沈小楼捧着妹妹的脸,心疼得想哭。 "没关系的,姐,我就是分手了有些难过,吃不下东西。"沈令仪垂眸,怕姐姐看出自己心虚。这话没让沈小楼怀疑。分手这事,搁谁谁都不好受。 她本想骂一骂周光彦,又怕再提起这人,徒惹令仪伤心,便什么也没说,抱了抱妹妹,摸摸她柔软的耳朵,含泪笑道: “都过去了,会好的。” "嗯!"沈令仪笑起来,清澈的鹿眼亮晶晶。 她在这一刻,觉得回到姐姐身边的自己,其实很幸运。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珍惜这份幸运。远离周光彦,好好活着。 就像姐姐说的:都过去了,会好的。 周光彦回完那条短信,便专注投入到工作中。 他和沈令仪的关系,早已变成一团乱麻,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能退步的地方他退步了,能妥协的部分他也妥协了,还要他怎么着?将近四年的时光,她的青春是青春,他的青春就不是? 跟她在一起之前,他的确野过浪过,女人换得勤,可自从有了她,他是真的收敛了,哪怕吵得再凶闹得再大,他也没去找过别人。 她还想他怎样?还要他怎样? 他能给的都给了,给不了的,也承诺一定会补偿。她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懂事一点? 这么久以来,周光彦心里压着的那股火,总算是烧了出来。他还真就不信了,没了她沈令仪,地球就不转了,日子就不过了?他对她的喜欢和耐心,终于一点一点,被她作没了,消失殆尽。 伴随着终于释放出来的怒火,一种强烈的解脱感,也从周光彦心里油然而生。他气得发笑,心想,老子他妈的早就受够了。下班之前,周光彦接到海城警方的来电。 负责父亲这个案子的警察表示,他们从庄怜月生前的人际关系开始排查,这么多年来,有一个看似早已跟她断了联系的人,每逢她的忌日,都会去墓地送花。 周光彦没把这事告诉母亲和周闻笙。 目前看来他把焦点放在庄怜月身上,是对的。 然而这事不能让母亲掺和进来。 一旦母亲知道他在查庄怜月,为了隐瞒当年的某些真相,必定会出手阻挠。今晚没应酬,周光彦下班直接回住处。 到了门口才发现,程予希已经等在那儿了。 "你来做什么?"他冷着脸问。 程予希拎起地上两个袋子,温婉笑道: “上回看你冰箱里除了水就是酒,就打算买点食材放着,好给你做饭呀。" 他开门进去,面无表情换鞋: "不用了,不饿。" 程予希就跟没听见似的,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换上,然后把食材都放进冰箱。周光彦没赶她出去,也没理她,自己进了书房。 往常回来后,他会在客厅抽根烟,坐一会儿,但今天程予希在,他不想跟她待在外面。一个小时后,程予希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光彦,出来吃晚餐吧。” />“不饿。”他冷冷回应。 外面没了声儿,周光彦以为这是被他的冷漠气跑了。 没多久书房门忽然打开,程予希端着餐盘走进来,笑吟吟将餐盘放在书桌上。 红烧牛肉面散发着香气,但周光彦毫无胃口。 “时间比较赶,牛肉是用电高压锅炖的,可能没有砂锅炖得那么好吃,你尝尝看,这个味道喜欢吗?"程予希站在他身旁,双手放在他肩上,娇软地推了推他。 周光彦无动于衷,随手捧起一本书。 "你吃吧,我看看书,等会儿睡了。" "不嘛,你吃一口我才出去,不然就在这儿缠着你。"她俯身,胳膊环住周光彦脖子,淡淡的香水味传来。是一种成熟女性的香味。 跟沈令仪不同。沈令仪身上,似乎永远有一种少女香。 早些年时周光彦其实是喜欢程予希身上这种味道的——勾人的熟女气息。有沈令仪之前,他一直对少女不怎么感兴趣。 但有了沈令仪以后,他发现自己对除她以外的女人,都已经不感兴趣了。周光彦扯开那双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把面端出去,我没胃口。”他还是那句话,语气比先前更冷硬。程予希有些委屈,小声嘀咕: "你不是很喜欢红烧牛肉面吗?"周光彦: “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程予希: “王秘书说的啊。” 周光彦不作声了,沉默一会儿,板着脸骂: “你听王奇胡说八道。”他爱吃的,从来都不是红烧牛肉面,而是沈令仪煮的面。只要是沈令仪煮的,不管是泡面挂面干面湿面,还是红烧猪肉面红烧羊肉面,他都喜欢。 她就是煮得再难吃,他也能乐呵呵吃完,还跟特地发微信夸赞: 【宝宝真厉害,这次的面好香。】 一碗泡面,吃出了爱情的味道——那时候可真蠢。周光彦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程予希见他这样,不禁问道: “既然不喜欢吃,之前怎么不说呢?我还傻乎乎地送了这么多次……以前送的那些面,你该不会——" 程予希顿了顿,攥着手,抬眼盯着他: “该不会都扔了吧?”周光彦不说话,塞了根烟进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燃。他这样,跟默认有什么区别? 程予希 瞬间红了眼眶。 半晌,她松开紧咬的嘴唇,含着泪问道: “光彦,你说过的,后天会跟我领证。”“嗯。”周光彦半闺着眼,没看她,吐一口烟出来,弹了下烟灰。 "难道结婚以后,你也要这么冷淡吗?"“我一直都这样。” 他抬起眼皮,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潭,没有波澜,冰冷刺骨。 程予希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顾不得脸皮: “那晚上呢?要不要和我睡一张床?要不要和我做?我们还要不要生孩子?" 周光彦歪了歪头,勾起唇角,笑意里几分冷淡和讥讽。 “做啊,你准备好套子。生孩子过几年再说,我现在不想。” 程予希垂着双臂,紧紧握住双拳,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控: "为什么过几年再我想趁现在年轻,早点生。” 周光彦没接这话,沉默片刻,又弹了弹烟灰,抬眼冷冷看过去: “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吧,我还得加班。" 程予希闭上眼睛,深呼吸,却还是无法缓解内心的愤怒,定定看着他。 “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过几年才生孩子?是不是过了几年,你又要让我再等几年?一年又一年,等我生了了,才彻底如了你的愿?" 这是她头一次敢对他发这么大脾气。 实在欺人太甚,她就是再能容忍,这会儿也忍不下去了。 周光彦眉心微拧,耸了耸肩,说得理所当然: “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小孩,有什么问题吗?” “一直不怎么喜欢小孩?”程予希气得发笑,攥着拳,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怒火,颤抖着问道,“那怎么偏偏喜欢沈令仪的小孩?!怎么就非得逼着沈令仪把孩子生出来?!” 她太恨了,太怒了,一时被情绪驱使,失去理智脱口而出,说完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了大祸。 周光彦蓦地一愣,烟递到嘴边,动作停住,眯了眯眼,眸光锐利如寒剑。 "你怎么知道,沈令仪怀孕了?" “我……”程予希慌神,被他冰冷的目光和骤降的气场骇住,强装镇定,慌不择言搬出方瑾来,"方阿姨告诉我的。" 周光彦扔掉 没抽完的半截烟,往后靠在椅背上,侧过身子,微微皱起眉心: “我妈告诉你的?” 程予希点头: “是,方阿姨告诉我的。那时候你非要逼着沈令仪把孩子生下来,方阿姨怕事情闹大,我从别的地方知道,所以直接告诉我了,说是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也希望我别随便听信外界的谣言。" 周光彦冷冷轻笑一下,眨了眨眼,看着她不说话。 其实不用找母亲求证,周光彦都可以料定,这个女人在撒谎。她虽然和母亲关系亲密,可显而易见,并不十分了解母亲。 以母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把沈令仪怀孕这事告诉外人的。尤其是程予希。 母亲只会一瞒再瞒,瞒到程予希嫁进周家,瞒到她在听到风言风语,忍不住问起这事时,母亲知道瞒不住了,才会和盘托出——当然了,这其中,必定少不了添油加醋和对沈令仪的贬低谩骂。 周光彦沉默的打量让程予希感到害怕,她恨自己管不住嘴,此刻只想快点撇清嫌疑,把他糊弄过去,暗暗掐自己的腿,没有泪也挤出几滴来。 “你不信我是么?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啊周光彦!为了你,我总是一退再退!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心满意足!我现在就从楼顶跳下去自证清白!" "行了,知道了。”周光彦冷眼看着她做戏,被她哭哭啼啼吵得心烦, "把面端走,然后回去。" 程予希止住眼泪,楚楚可怜望着他: “光彦,你这是……相信我了吗?” 周光彦眉心深皱: "你走不走?" “走!我这就走!”程予希赶紧过来,端起餐盘往外走,嘴里还柔声嘱咐, "别生我气了,气大伤身,以后我再不跟你吵就是了……"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 周光彦托起下巴,掏出手机给周闻笙打了个电话。 "沈令仪怀孕的事,你给程予希说了?"那边一接通,他开门见山问道。“我疯了吗,告诉予希?还嫌她命硬,没被你气死?”周闻笙反问。 这就对了,这才是正常逻辑。周光彦又问: “那你觉得,咱妈会告诉她么?”周闻笙顿住,沉默几秒,语气有些慌: “予希知道令仪的事了?”周光彦: “嗯,她说妈告 诉她的。” 周闻笙惊讶: “妈怎么会……” 周光彦: "你也觉得不可能,对吧?" 周闻笙: “以我对咱妈的了解,的确不太可能……不过也不排除这种情况,毕竟咱妈有时候做事儿——" 她叹一口气,把埋怨的话咽了回去。 “是予希找你闹了吗?要不要我劝劝她?后天就要领证了,别因为这事儿影响到你们。”其实周闻笙觉得,程予希嫁给弟弟,是不会幸福的。可谁叫她这么喜欢呢?非他不嫁,无论如何也劝不住。 周光彦拒绝: "不用,你就装不知道,别跟她提这个事。"他挂断电话,放下手机,没有再找母亲求证。 这个时间打过去,估计程予希已经跟母亲沟通好了,问也白问。 前阵子家里处置了一个保镖,叫孙勇。周光彦听别的保镖说,孙勇已经被母亲赶出京州了。那会儿忙前忙后的,他没工夫细问缘由。再者家里雇了不少佣人和保镖,被罚被辞都是常有的事,没必要深究。 然而孙勇在周家干了好几个年头,忽然被辞不说,还不让再回京州,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印象中,孙勇曾经是母亲很信任的保镖之一。 程予希知道沈令仪怀孕,孙勇被母亲赶出京州——这两件事虽然表面上看毫无关联,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没有任何联系。 周光彦靠在椅背上,沉思许久,脸上一点点沉下去,不知不觉间,眉宇中狠戾浮现。 第30章 第30章 沈令仪发现,林然最近似乎过得并不开心。 按理说他是京州人,很不习惯海城的气候,在那边住时也多有不适,回到京州应该高兴才对,沈令仪还是察觉到,这段日子他的话比从前少了许多,尽管平时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但陷入沉默时,眉心总是锁着。 以前这人经常变着法子哄自己高兴,现在他情绪低落了,沈令仪觉得自己也应该哄哄他才对。 她拉着他打牌,打麻将,找很多好玩儿的小视频跟他分享,他倒是也会配合,可沈令仪还是感觉不到他有多快乐。 更多时候,林然只是在应付。 沈令仪不知道,当初那个半夜腿受伤背着她逃跑,还有心思逗她的男人,那么乐观淡定一个人,怎么忽然不明不白就换了个人似的? 她学着他,变着法子哄他开心,效果却好像适得其反,他皱眉的时候,越来越多。 陆姐也看出了林然的变化,私底下跟沈令仪说起,两人探讨一番,还是找不出具体缘由,末了陆姐忽然拍了拍大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 “小林兄弟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沈令仪想想觉得不可能: “他这个工作,好像没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陆姐挑着眉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小年轻玩儿得可花了!只要有手机有网络,十天谈八场恋爱那都是可以的!" 沈小楼噗嗤笑出声: “陆姐,你也太超前了吧?十天谈八场,那还是有点夸张。” 陆姐撇撇嘴: “哪里夸张?现在年轻人,两天宝贝三天爱,七天不约说拜拜!” 话一出口,陆姐怕沈令仪多心,连忙解释: “小沈妹子你可别多想啊,我不是在说你,只是说现在年轻人,挺多都喜欢快餐恋爱。姐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自重自爱的。看你这么单纯,怕是没谈过几次恋爱吧?" 沈令仪脸上笑容渐渐退去,低头小声说道: “是只有一次。”其实她都不知道,跟周光彦的这段,到底能不能算恋爱。他们之间,始于冲动,在冲动后犯错,犯了错又被周光彦胁迫,只得跟了他。 在一起的这些年,很多时候两人的确就如情侣一般,可沈令仪心里终究是怕他,恨他,想离开他。 从一开始沈令仪就知道,这种关系不正常。或许只有周光彦自己以为 这很正常罢了。 独处时,沈令仪通常是不开心的。她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担忧和焦虑,跟着周光彦一步一步错下去。 见她情绪忽然低落,陆姐心知自己的话触到了她的伤心事,轻声问道:“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沈令仪倒也没瞒着,实话实说: “我们分手了。”陆姐明知故问: “是那天去医院找你那个吧?”沈令仪眼睛望着别处,轻轻点头。 陆姐叹了一口气:“唉,按道理说,不该背地里说雇主坏话的,我还是忍不住跟你唠一唠。这周小姐吧,确实是个好人,她这个弟弟,看着人模人样一表人才,可是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上回去医院找你,我见他来了就出去给你们腾地方,走的时候你睡得好好的,等我一回来,就听见你一个人在病房里哭。那时候你可是刚小产,他就害你伤心成这样,一想到这儿,我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 许久过后沈令仪才开口,声音很小,很轻: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会越来越好的。” 听见这话,陆姐放心了,宽慰地点点头: “你这么想得开,那可就太好了。要我说,小林兄弟跟你倒是般配!那小子高高帅帅的,模样也不赖,怪秀气的呢。亏就亏在脸上有道疤,不笑的时候,跟你那前男友一样凶神恶煞。不过我看他对你很有耐心,只要你在旁边,他就是不高兴,也愿意挤出一副笑脸来。你说他总不可能是为了我这个老大姐笑吧?肯定是为了你呀!" 沈令仪被陆姐说得红了脸,连脖子都开始烧起来,拧着眉嗔怪: “陆姐,你瞎点什么驾鸯谱呢!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撇开这层关系,我跟他就是朋友,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陆姐瞪大眼睛,挑着眉问: “真没想过?” 沈令仪哭笑不得: “真没想过!你刚才不还怀疑他谈恋爱了么?怎么又往我身上扯了?陆姐,你这思维还真不是一般跳脱!" 陆姐摇摇头: “刚开始我是这么以为来着,后面一想,小林这么稳重一小伙儿,以他的性格,不会谈什么手机恋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他还是很踏实很靠谱的。" 沈令仪红着脸道: “他确实值得信赖,不过以后你千万别再乱说了,我对他没有那方面意思,他也一样。" 陆姐偏不信: “你啊,别把话说得 那么死,回头我找个机会问问看他是怎么个意思,说不定他心里有你,就是脸皮薄,开不了这个口呢。" 沈令仪吓得急赤白脸: “别别别!算我求你了陆姐,你真要是问了,以后我跟他连朋友都不好做。没准儿他还觉得我暗恋他,怂恿你去打探他对我有没有那个心思。眼下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知道还要一起待多久,这也太尴尬了……" 陆姐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便也没再强求,笑了笑,摇着头走开。 “千万别说啊!”沈令仪在她出门前,又叮嘱一遍。 房间门被陆姐从外面关上,沈令仪瘫靠着椅背,呼出一口气。别说恋爱了,她现在甚至有些恐男。 跟周光彦在一起之前,她和普通女孩儿没什么两样。喜欢减肥又管不住嘴,喜欢追星又会因为偶像塌房而心碎。 她的青春,如果没有周光彦横插一脚,很可能过上另一种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沈令仪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曾好好爱过一场,就再也不想陷入爱情了。 周光彦就这样独自坐在书房,坐到晚上八点。 一个小时前,王奇按照他的吩咐,买了张飞海城的机票。 八点,司机老郑准时来接他去机场。 落地海城时已是凌晨一点。 不分昼夜连轴转让周光彦疲惫不堪,然而今晚,他却毫无困意。 到达海城,他先去了趟和睦医院,在父亲的病房前伫立到天亮。 第二天上班时间,邓院长听说他守着父亲病房站了半夜,特意过来安慰他一番。 他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一下头,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 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圈子里过了,外面零星有了些流言,再这么下去,想必是瞒不住的。 未来父亲无论是去世还是卧床不起,对于商界而言无疑都是重磅新闻。 不难料想,周家一定会再次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 周光彦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邓院长走后,周光彦离开和睦医院,在车上拨通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通话记录没有删除,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号码,让他找到了当时沈令仪所在的医院。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r />"你好,哪位?" 护士张倩今天休息,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又被来电吵醒,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 周光彦简述一番一个多月前自己与她的通话内容,那边沉默片刻后,语气困惑: “我记得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当时借你手机用的那位病人,是自己一个人住院的么?"周光彦问。 张倩一口否认: “先生,你好像搞错了,借走我手机的,不是那位病人,是来照顾那位病人的。" 周光彦眉心忽皱: "来照顾她的?" 张倩: "嗯,看样子好像是她姐姐,或者朋友什么的。" 周光彦暗自琢磨,那阵子没听宋临说过沈小楼去了海城,那次跟宋临聊天,也没感觉出宋临知道沈令仪在海城。 如果宋临知道沈令仪因为他小产,受了这么大的苦,那天晚上绝不会心平气和跟他聊这么多,不 出手揍他就不错了。 这么想来,在海城照顾沈令仪的人,不可能是沈小楼。“那人长什么样?”周光彦问。 张倩对周闻笙印象很深,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个美女来着,高高瘦瘦的,长相和气质比较清冷,但是说话什么的很亲切随和。" 周光彦: “齐肩短发?” 张倩: "对,不长也不算短。个头估计得有一米七,笑起来嘴角边有梨涡。"周光彦脑海中,跃然浮出周闻笙的面孔。他几乎可以断定,护士口中的这个女人,就是周闻笙。 可他不明白,那时候本该在京州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坐班的姐姐,怎么会出现在海城?还去照顾小产后的沈令仪? 周光彦了解她心地善良,但不管怎么说,沈令仪与她非亲非故,严格来讲还是她闺蜜的情敌,她就是同情心泛滥,也不至于从京州飞海城,特意去照顾沈令仪。 更何况周光彦知道,姐姐一直都是清醒且理智的。沉思片刻,周光彦追问: “除了她,还有谁也来照顾病人了吗?” 张倩想了想: “有个女护工,年纪比她俩都大,胖胖的——哦对了,还有他男朋友,也经常来病房看她。" />周光彦眉头拧得更深: “男朋友?” 他怎么不知道沈令仪凭空冒出个男朋友来? 张倩: "对,看着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他自己都受伤了,还成天过来看她。" 周光彦越听越不对劲: “那男的哪里受伤了?” "左腿,被人划了一道。听说他俩是在野外露营,遇到抢劫犯,男朋友为了救她,挨了一刀。"说起这事,张倩就觉得他俩可怜, "唉,你这俩朋友也真是够倒霉的,小情侣想浪漫浪漫,结果大半夜被抢,男的挨一刀,女的被车撞,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周光彦默默听着,蓦地愣住: "你说什么?谁出车祸?" 这回换张倩愣住了: “你不是他们朋友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她晃晃脑袋,怪自己睡眠不足脑子发懵,无端跟一个陌生人透露这么多病人的信息,提高警惕:"你到底谁啊?" 那边沉默片刻,冷冷答道: “我是那女病人的男朋友。”周光彦刻意瞒住真实情况,事实上,他只能算作前男友。张倩目瞪口呆,瞌睡虫都被赶跑了,瞬间清醒: “哈?那医院那个——” 周光彦没了耐性,打断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病人出车祸了?" 张倩脑子还是懵的,一时嘴快: “是啊,幸好司机刹车及时,不过车子往前滑行的时候,还是撞到她了,要是不挨那一下,兴许还能保住孩子——" 说到这,张倩顿住,苦着脸问: "你到底哪位啊?是不是专门来套我话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喂?喂!" 周光彦已经挂断电话。 他形容不出此刻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天灵盖冲。为什么骗他? 为什么都在骗他? 为什么所有人联合起来一起骗他?他总以为,自己是足够聪明的,明辨的。可现实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让他知道,自己有多蠢。 > 他正准备打给周闻笙,又觉得这种事电话里说不清,于是退了今晚的返程票,买下最近一趟飞京州的航班。 机场候机室。周光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难捱的两个小时。 仿佛被置身于烈火上架烤,浑身乱涌的血液沸腾着,心脏被反复灼伤,难以平息的怒火带来永无止境的疼痛。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冰冷长椅上,眼睛看着前方,瞳孔却无法聚焦。面前的一切景象模糊而虚晃。 有时候周光彦觉得自己在做梦,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套一个的噩梦中。噩梦醒来,还是噩梦。 他其实根本没有醒来过。 然而为什么,在这虚假的梦境中,痛苦却来得如此真实?有一阵他的眼皮跳得特别厉害。 他索性闭上眼,深呼吸,在心里倒数十个数。 睁开眼后,面前还是模糊移动的人像。 自己依然在机场。 他愣愣盯着前方,忽然就笑了。笑自己蠢,笑自己懦弱。为了逃避现实,竟然给自己洗脑这是梦。 傍晚时分,周宅餐厅内。 矩形长桌旁,坐着五个人,方瑾和女儿周闻笙并坐,她们对面,是程予希一家。佣人陆续从厨房端来佳肴。 得知程父喜喝茅台,方瑾特意让人开了一瓶,在旁边伺候着添酒。 一口杯添到第三杯时,程母伸手挡住酒杯,冲方瑾笑了笑: “可不能再给他喝了,现在比不得年轻那会儿。年轻那会儿不爱惜身体,成天应酬,不要命地喝,上了年纪什么病都出来了。" 说完,程母扭头瞪丈夫一眼。 程父倒是想喝,听了这话,又不好说什么,点头附和: “是,是,还是身体最重要。”这话让方瑾想起远在海城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脸色微沉,不禁红了眼眶。 程予希善于察言观色,见方瑾脸色一变,就知道父亲的话刺痛了方瑾,立马给父亲递了个眼神,暗示他别再乱说。 “方阿姨,别太担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她注视着方瑾,温婉的目光中带着坚定,柔声说道。 /> 程予希红着脸低头: “您说什么呢!我们都还没领证……” 方瑾越看程予希越是满意: “明天不就领了么?赶明儿一大早光彦就去接你。” 说到这,程母忽然开口道: “虽说明天不是办婚礼的日子,可领证也不是什么小事,光彦这孩子,还真是够忙的,领证头一天,晚饭都没法回来跟我们一起吃。"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程予希怕方瑾生气,扭头拧着眉看一眼母亲。 周家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招待得也极尽礼数,可这样的聚餐,准新郎不到场,怎么都难免让人觉得怠慢。程母心中不快,憋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女儿再怎么给眼神,她也没理会。 这番话要是不说,今晚回去都没法入睡,肯定气得失眠。程母心里想,无论如何,周家都是应该给出个解释的。 方瑾自知儿子对不起程予希。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嫁个好丈夫,被婆家善待? 这门婚事,周光彦始终是个不情不愿不冷不淡的态度,摆明了除了合法妻子这个名分,情感上,绝不肯多给程予希半分。 换位思考,如果周闻笙即将嫁给这种人,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周家虽然地位权势强过程家,可方瑾十分中意程予希这个准儿媳,听见程母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赔起笑来。 “唉,程太太,你是不知道,自打我们家老周出事以后,光彦这是白天晚上连轴转,京州海城两头飞,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睡过一天好觉。别看他以前混不吝那样儿,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他父亲的。到底是自个儿亲爹,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做儿子的,哪有不愁的道理?" 方瑾顿了顿,赔完笑,又不忘话里话外敲打程父程母。 “予希嫁进周家,可真是受苦了。周家儿媳妇,历来都是不好当的。得亏予希聪明贤惠,知书达理还识大体,以后一定是个贤内助,既能体谅光彦的不容易,又能帮助他照料好家庭,予希,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程父程母听的,方瑾却笑眯眯看着程予希。 程予希听得出她这话什么意思,温顺点了点头,又偷偷给父母使眼色。程父程母心里再是气不过,也只能闷声闭嘴。 周闻笙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为了缓和气氛,笑着打起圆 场。 大家也愿意给她面子,暂且抛开心里那点不满,装也装出一副高兴样子,又开始说说笑笑。七点十分,玄关传来动静。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方瑾扭头看去,竟是儿子回来了。 她以为儿子为了不显得怠慢程家,特意赶回来,激动得起身,满脸都是笑: “光彦,不是说凌晨才到吗?这么早回来,是不是想——" "谁干的?"周光彦走到餐桌前,冷着脸打断,眉宇间尽是骇人的戾气。旁人愣住,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但以方瑾和周闻笙对他的了解,她们已经预感到——这人要开始发疯了。 方瑾心脏跳得飞快,缓缓放下筷子,望着他,强装镇定: “什么‘谁干的’?怎么一回来就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然而程予希此时此刻已经明白,自己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引起了周光彦的怀疑。他一定开始调查了,并且查到了些什么。 至于到底查到什么,查清楚多少,暂且不知。 程予希肠子都悔青了,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多说多错,又让周光彦抓到把柄。她一脸懵懂看着周光彦,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周光彦寒剑般的目光扫过来,从方瑾脸上,到程予希脸上。 在座的人中,除了她俩,周光彦不认为别人能干得出这种事。要么,是她俩合谋,要么,幕后黑手只有一人。如果是后者,嫌疑最大的,一定是程予希。 回程途中,周光彦仔细捋了捋目前知道的所有情况。母亲最信任的三个保镖,分别是林然,孙勇,于向阳。孙勇在周家干了这么多年,忽然被辞退,为什么? 孙勇被辞后,于向阳依然留在周家,而林然,周光彦近来从未见过一次。周光彦敢肯定,护士口中沈令仪那位受了伤的“男朋友”,就是林然。 他和林然接触不多,但印象中,林然身手了得,年纪轻轻便是国内柔道散打和空手道冠军,成年之前就已经拿奖拿到手软。 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保镖,怎么会轻易受伤?受伤后,为什么这么久也不回京州?而他的姐姐周闻笙,又为什么会忽然飞去海城照顾沈令仪? 周光彦推断出的唯一答案便是:沈令仪遭遇的,不仅仅是车祸和流产。如果没有林然和周闻笙,她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周光彦甚至怀疑,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幕后黑手的有意安排?时间太仓促,他没办法细查,只能将这事暂且搁置。但除了车祸,很多事情,推断起来并不难。母亲和姐姐深信程予希是只小白兔,他可不信。 她们肯定从未怀疑过程予希,甚至就算证据摆在面前,也不愿相信程予希会这般歹毒。周光彦不一样。 他可没那么好骗。 在他看来,即使没有任何有效证据证明程予希就是幕后黑手,他依然觉得她是。 "光彦,有什么话好好说。"周闻笙放下碗筷,起身走到他旁边,凝眉劝道。 她这个弟弟,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外人虽然知道周光彦又狠又疯,程家也肯定听过添油加醋的传言,可明天他跟程予希就要领证了,这个节骨眼上,在程予希父母面前发一场疯,以后让程予希怎么做人?让她父母怎么放心自己女儿嫁进周家? 周闻笙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她暗暗抓住周光彦衣袖,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祈求。 周光彦却抬臂一挥,甩开她的手,目光似箭看着她: “还有你,周闻笙,你也跟她们合伙骗我是吧?" 周闻笙自认为了他默默付出很多,听到这话,百口莫辩: “我没有!我——” 周光彦冷冷打断: “没有什么?没有去海城看过沈令仪?还是没有想过什么都瞒着我?”周闻笙抽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弟弟,眼眶泛红。 小时候他们姐弟两个没少掐架,可再怎么掐,都知道对于彼此是对方的至亲,掐不断这份血缘和感情。 然而今天,此刻,周闻笙忽然觉得弟弟好陌生。陌生得竟像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周闻笙含着泪,恍惚间不禁怀疑,周光彦是本性就如此凉薄,还是为了沈令仪,可以变得彻底六亲不认? “光彦,冷静一点。"周闻笙吸了吸鼻子,克制住内心的难过,目光镇定看着他, "予希父母来家里做客,你要是对我和妈有什么不满,等人家好好吃完回去了再说。" 周光彦笑了,歪了歪头,扫视餐桌旁这些人。 “我对你俩没什么不满。你俩合着伙骗我,难怪他们都说,周家 人,个顶个的聪明。” 方瑾慌乱无力,几乎站不住,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捂着心口,闭着眼摇了摇头,满脸尽是无奈。 “你爸还躺在病床上,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气进医院才满意?” 周光彦仍是皮笑肉不笑: "您要气病了,那就是自找的。" "周光彦!"方瑾狠狠拍桌,使了很大力气,手掌痛到麻木,比起心里的痛,却算不得什么。她抬起拍得发红的那只手,颤颤巍巍指向儿子: “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来!” "对,我丧良心。"周光彦点点头,忽然猛地抄起餐桌上的盘子砸地上。 砸一个不满意,挨个将桌上的所有餐具统统砸碎。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吓得旁人胆战心惊。 菜和汤汁四处飞溅。 一块碎瓷片弹回来,划过他脸颊,瞬间带出一抹浅浅的血痕。 没得东西砸了,周光彦终于停下,胸口起伏着,偏了偏头,扬起下巴,抬手指向程予希: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丧良心。" 血从划破的皮肤下渗出更多,让他冷俊的面孔看起来越发森冷。 他迈步走开,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周光彦,你给我站住!”程父怒然起身,抄起手机狠狠往地上砸去。周光彦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 盛怒之下,程父气得声音发颤: “你简直欺人太甚!不把予希当人看,不给程家留半分脸面!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们程家不客气了。" 周光彦仰头冷笑一下,颔首看向程父,张狂又轻蔑: “那就搞我呗,搞垮周家,搞垮我周光彦。我他妈倒是要看看,你程永进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母气得眼前发黑往后仰去,被周闻笙一把扶住。 程予希这会儿却顾不上母亲,疾步冲过来,抓紧周光彦手臂,哭着一个劲摇头。"不是我……光彦,不是我干的!" 周光彦垂眸,森冷的目光落在泪湿的脸上。 r /> 程予希不住地摇头,口中辩解: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害过沈小姐!你跟她早就断了,也承诺过会跟我结婚,我没理由害她!我甚至——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呀!" 周光彦甩开她的手,一把揪住她衣领,冷淡挑眉: “你害没害她,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从你选择伤害她那刻起,就该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周光彦松手,猛地一推,程予希踉跄倒地,跪坐着痛哭,仍是不断重复着那些话。 “我没有……不是我干的……真的没有……光彦,别走!别走!你别走啊……” 方瑾彻底看明白了。原来儿子发疯,是因为知道了沈令仪那事。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方瑾一概不知。 她扭过头,看着地上痛哭的程予希,心里五味杂陈。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就算再恨,也绝不会轻易失控,当着程予希父母的面,笃定程予希伤害过沈令仪。 即使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他既然敢这么说这么做,就说明沈令仪那事,程予希逃不了干系。想到这里,方瑾心下一阵恶寒。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真实的程予希。原来那个温婉如玉,懂事大气的好姑娘,竟然如此有歹毒,如此会演戏,如此有心机。 可眼下这关头,丈夫躺在病床不省人事,她深知如果得罪程家,不怕程家报复周家,就怕程家联合周家其他敌人,一起围攻周家。 儿子生性乖戾张狂,手段既狠又硬,长这么大以来没少树敌,外面多得是看不惯他的人,只不过碍于周家势力,没人敢说什么。 方瑾越想越怕,心一横,将罪全都揽了过来。 “你少拿予希出气!是我干的,”她走到程予希旁边,俯身拉起程予希,抬头望向儿子, “是我伤害了沈令仪,我向你道歉,也向沈令仪道歉。" 周光彦愣了片刻,随即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倒是周闻笙和程予希父母,被她这话骗了过去。 “妈,你说什么?”周闻笙轻轻摇头,眼泪滚落出来,既不愿相信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又没有理由相信,母亲做不出这种事。 方瑾红着眼看向女儿: "对不起,闻笙,妈妈不该骗你。 " 周闻笙汗毛竖立,感到一阵窒息。这个家,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她捂着脸往外跑。 周光彦眼睁睁看着姐姐身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扭过头,目光又落回程予希脸上。"你欠沈令仪的,早晚有一天会让你还完。"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停在门外的迈巴赫不见了。周光彦知道,现在周闻笙肯定在这辆车上。他拨通司机手机号。 "老郑,停车,发定位。" 那边传来周闻笙带着哭腔的喊声: “老郑,别理他,开车!”周光彦眉头紧锁,几乎是低吼: "我他妈让你停车,发定位!"不出五秒,周光彦手机震了一下。 他点开那条微信定位,启动自己那辆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周闻笙在车上哭泣,老郑作为司机,不知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她哭成这样,只能小声劝着,可压根不顶用,周家小姐越哭越大声。 老郑自己有个女儿,这会儿不禁代入了父亲的心理,听着周闻笙撕心裂肺的哭声,默默叹气。很快,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老郑扭头望去,那辆劳斯莱斯已经追来。 周光彦黑着脸从车上下来,走到这辆车前,猛地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冷冷问道: “沈令仪在哪? 周闻笙摇头,别过脸去不看他。 “我最后问一遍,沈令仪在哪?”周光彦压着嗓子,眸光如剑。 周闻笙仍是摇头: "不知道。" 弟弟什么脾气,她再了解不过。这人正在气头上,疯起来没谁治得住。他倒是想找沈令仪,可沈令仪愿意见他吗? 人家跟了他几年,青春就跟喂了狗一样,还差点因为他丢了性命。 他倒好,由着性子胡闹,真要是找过去,指不定疯成什么样,到头来最受伤的,还不是沈令仪?男人,就少有不自私的。 她这个弟弟,属于另类——自私到了极端。 见她这副样子,周光彦点了点头: "行,不说是吧?" 他起身,走到驾驶位门外,冲里面挥一下手: “老郑,出来。” 老郑只得下车,正想开口劝几句,他已经迅速钻进车里 ,砰地关上车门。周闻笙这才反应过来他想干嘛,然而要下车,已经来不及了。周光彦按下中控锁,启动开走,不断轰着油门。 "你是不是疯了?!周光彦!停车!我叫你停车听见没有!!!"周闻笙惊呼着,死死抓住副驾位椅背,后悔刚才没系安全带。 周光彦冷脸看向前方,极短的时间内超了两辆车。 “你要不要命了还?!”周闻笙又哭起来,眼泪哗哗往外冒, “赶紧给我停车!不然咱俩现在就断绝姐弟关系!" 驾驶位上的人丝毫不理会这番威胁,甚至松开一只手,单手操控方向盘。 "行啊,那就断呗。等会儿我挑个好地方撞,反正死了都是一把灰,谁也不认得谁。"他笑起来。 周闻笙冷汗浸湿衣衫,吓得心都快飞出来了,哭着怒骂: “你这疯子!疯子!” "知道我疯就少惹!老子他妈就是护犊子!沈令仪活着老子护她一辈子,死了老子让程予希给她陪葬!"他持续踩着油门,车子如疾风飞驰。 周闻笙在后座左颠右晃,魂都差点被撞出来,到底还是惜命,咬着牙忍了不到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妥协。 "你停——停车!我告诉你令仪在哪!""你说,我直接过去。" 车速一点没减。 周闻笙晃得快吐了,强忍着报出那个地址。车速终于减下来。 周光彦停在一个路口,松开紧抿的薄唇:“下车。” 周闻笙捂着嘴从后座下来,俯身趴在门上,眼泛泪光: “到了那儿跟令仪好好说……是咱们对不起人家,让人家受伤,受委屈了。" 周光彦不作声。 周闻笙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也白说,叹气关上车门。 前面的车窗却降下来,周光彦将车开走前,淡淡对她说了一句: “姐,谢了。” 周闻笙愣了愣,几秒过后,忽然脱掉一只鞋,狠狠向那辆车砸去: “老子没有你这种弟弟!”简直就是疯狗! 畜牲! 白眼狼! 车上,周光彦又开始轰油门。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听见浑身血液在沸腾。 br />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其实自己都不太清楚,就这样跑过去找沈令仪,要怎么面对她,要对她说什么。 他不停地加速,在不得不停下来的红灯路口,心脏像是依然跟着惯性往前走,快得几乎跳出来。这不是他人生中头一次发疯。 以前也有疯的时候。 以前疯起来也是不管不顾,任谁也劝不住。 家里人骂他疯子,沈令仪也这么骂过他。他觉得大家都骂轻了。 疯子算什么?他周光彦别的技能满级,发疯这项自然也不能落下。 疯得过他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只不过他觉得,这次疯起来,跟以往不尽相同。 以往发疯,是别人控制不住他,可他控制得了自己。 这一次,周光彦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彻底失控。 第31章 第31章 周光彦没想到周闻笙会把沈令仪安排在城南这个小区。 他在这里也有房子,只不过只当它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资产,买来以后从没住过。这里门禁严格,安保很到位,要不是当初他录过人脸信息,今晚都没法进来。周闻笙只报过一遍地址门牌,他记性好,听完就记住了,顺着门栋找过去。一路上,周光彦很难形容,自己内心到底什么感受。 沉重是无疑的。 还有无法控制的某种冲动。 想要不顾一切,将沈令仪带回自己身边的冲动。他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的瞬间,周光彦心脏提到嗓子眼儿,下一秒又落回来,看着面前这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眉心微拧。 "沈令仪在么?"他淡淡地问,不动声色往屋里打探。这套房子估计是周闻笙的私有资产。几年前周光彦听她说过,有在这个小区购置房产。 那会儿方瑾还说,他们姐弟俩房子买到同一小区,互相能有个照应。周闻笙满脸嫌弃,说才不要他照应,也不会照应他,这混蛋玩意儿不给她找麻烦就不错了。 周光彦默默想,周闻笙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就是个混蛋。 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收回目光,又打量着陆姐。 陆姐也在打量他。 陆姐认出来了,心说这不是小沈妹子那前男友么?一想起他之前害沈令仪哭成那样,陆姐就生气。 她是周闻笙雇来的,跟周闻笙交流不多,不了解周闻笙身份背景,对周光彦在京圈什么地位,更是全然不知,看他神态冷傲,举止贵气,以为这人属于家里有点钱就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 “找小沈妹子啊?她不在。”陆姐冷冷说道。 周光彦猜她应该是周闻笙雇来照顾沈令仪的保姆,往屋里看了看,追问: "她去哪了?" 人家去哪儿,需要跟你报备?你一前男友,管得也太宽了吧!陆姐暗自腹诽,面上依然冷冰冰:“看电影去了。” 周光彦皱眉: “看电影?” 陆姐重重点头: “是啊,下午就出去了。” 周光彦: "一个人去的?" 他不禁揪心,真要是自己也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陆姐笑起来: “那不是,有小伙子陪她一起呢。”周光彦立马想到林然。 "林然陪着吗?"他问。 陆姐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很快又想起来,林然是周家保镖,这阵子留下来保护沈令仪,他陪她出去,守护她的安全,再正常不过。 “嗯,小林兄弟陪着呢。两个小年轻,出去放松一下。你找小沈有什么事?”陆姐好奇问道。别是把人家心伤透了,自己又后悔,打算纠缠不休,求复合吧?陆姐心里揣测。周光彦沉默,没有回答,过了会儿才问: “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陆姐摇摇头: “没有。看完电影怎么不得在外面逛逛啊?你先回去吧,或者,自己打电话问问小沈?" 其实陆姐想说的是,人家好不容易想开了,心情变好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别再过来找存在感。 来这边的路上,尽管不知道见着沈令仪该说些什么,周光彦还是想了好多话想告诉她。到了这儿压根没见着人,扑了个空,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不言不语,丧气地站在门口。 陆姐想着,这人到底是周小姐的弟弟,不好弄得太僵,便挤出个笑脸来,语气柔和几分: “小伙子,你先回去吧,在这儿守着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儿可以打电话发消息跟小沈说,不过我建议,最近最好还是先别去打扰她。" 陆姐停下来,叹一口气,说了句真心话: “她能走出去,真是很不容易,你先别来刺激她了吧。" 她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只见这张俊美非凡的面孔上,似乎没什么多余表情,可细看了去,仍是可以捕捉到悲伤情绪。 说不出来为什么,看到他这副落寞样子,陆姐竟忍不住可怜起他来。“回去吧,在门口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陆姐摇着头叹了口气。周光彦面上没什么情绪,转身迈步走开。 车停在小区外,他回到车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点了根烟,仰头靠着椅背,透过前窗,淡漠地望着外面,心里乱成一片。 四周变得很安静。 其实外面人来人往,但周光彦除了心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天去海城二院找沈令仪的画面。 她惨白着脸,红着眼,听他说着那些伤人至深的鬼话。 耳边又响起那番鬼 话—— “打掉我的孩子,想名正言顺结婚?我倒是要看看,京州谁敢碰老子玩烂的女人。”那时候的周光彦不知道,这话曾经伤沈令仪多深,后来就会伤他自己多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往他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捅。 或许,沈令仪也是这个感受,他想。 这么想来,他更是恨自己口无遮拦,那一刻只想撒气,全然不顾沈令仪会有多伤心。他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又觉得这一巴掌,不如沈令仪抽来得痛快。 沈令仪肯定还恨着他。 她要是能骂他,打他,这番悔恨倒也能有个出口。 他摁灭烟头,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如同被抽了气似的,丧气地就这样等待着。等她回来,打他骂他。 沈令仪和林然是下午四点半出去的。 头天听陆姐说了那些话,沈令仪看见林然,怎么都觉得别扭。 后来趁陆姐出去买菜,她鼓起勇气,问林然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甚至失恋了,所以才这么不开 听到这话林然愣住,随即笑了一下,反问她: “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沈令仪想了想,中肯答道: “没有‘很’,但确实跟之前有变化,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林然的确有心事。计划因为某个同伴偏离了轨道,危机藏在未来,如同定时炸弹,他没法高兴起来,可又不能担忧得太过明显,于是每天仍跟往常一样,嘻嘻哈哈过日子,没想到还是被沈令仪看出来了。 沈令仪能看出来,陆姐想必也早已经看出。林然心里多了丝警惕。 他皱起眉头,语气沉重: “我就是有点儿慌,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虽然可以外出,可出去心里也不踏实。 周家和警方一天不查出害沈令仪的幕后黑手,他们就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沈令仪忽然懂了他这番感受——尽管这只是他的一种掩饰,但沈令仪当真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沈令仪感觉特别愧疚。要不是因为她,林然也不会受伤;要不是被周闻笙安排来保护她,他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 林然淡着脸摇头,歪了歪脑袋,唇角泛起笑意: "怎么会以为我谈恋爱了?"沈令仪脸一红,嘟嚷: "还不是陆姐说 的!她这人,没事就爱乱猜……"林然笑意不减: “所以你是信了?” 沈令仪转脸看向别处,声音小了许多: “没有啊,这不是来找你求证么。”林然咧嘴笑起来,扭头看着窗外: “我没心思谈恋爱。”这话让沈令仪不免好奇: "为什么啊?"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正是热衷于恋爱的时期。 林然望向窗外好一会儿,淡淡答道: "没时间,没心情,也没有遇到喜欢的。"沈令仪笑起来,越发好奇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她觉得林然这人是真靠谱,长相也不赖,说不定以后可以介绍自己同学给他认识认识。林然却冷着脸摇头: “收起你那点儿当媒婆的心思,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沈令仪一愣,眉毛挑得老高: “啊?原来你喜欢男的!” 林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忽地喷出来,呛得咳嗽,缓过来才拧着川字眉瞪过去: “沈令仪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啊我告诉你。" 沈令仪故意使坏逗他,见他真急了,乐不可支: “你自己说对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啊!哈哈逗你呢,谁叫你老爱逗我?扳回一局!" 她习惯在林然面前没什么心理负担,小女孩儿心性显露无疑,林然对她也时常哭笑不得,只能摇着头,沉默浅笑。 看着她乐了好一会儿,林然忽然开口: "想看电影吗?" 沈令仪止住笑,懵懵的: "啊?看电影吗?也可以,咱们开投影吧。" 林然挠了挠后脑勺,眼睛看向别处,青涩俊秀的脸上有了几分害羞: “去电影院看。” 沈令仪犹豫: “出去看啊?会不会不安全……不过最近咱们也都有出门,没遇到什么事,应该没事吧……" 林然勾唇: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这话倒不假,沈令仪也笑了: “行,那等等陆姐,她回来咱们一起去,下午都在外面吃得了,她也别做饭了,成天做饭,怪累的。" 林然见沈令仪误会了自己意思,手有些无处安放,又挠了挠头: “那个,我是说,咱俩去看。” 沈令仪一愣,这回明白了,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 "就咱俩 ?你,和我?" "嗯。"林然点头,垂下眼眸。 他想,自己脸应该没红,就是这会儿有点烧得慌。 算了算,活了二十二年,还是头一次因为姑娘脸上发烫。 沈令仪也没舒坦到哪去,脸上温度不比他低,头埋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声音细细小小的: “咱俩出去享受,留陆姐一个人在家,多不好啊……" 林然默默浅抽一口气,扭头望向别处,不看她,沉下嗓音: “估计你叫她去她也不会去。”沈令仪不说话了,头几乎埋进胸里。 半晌,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林然:“走不走? 沈令仪: “你是不是喜欢我?”四目相对,两脸懵圈。 沈令仪问完就后悔了。恨自己干嘛多嘴问这个,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她要是觉得跟他单独看电影不太妥当,直接拒绝就行,怎么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现在搞得这么尴尬,对彼此都不好。沈令仪懊恼又自责,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得快炸了。 她低头不敢看林然,等了半天等不到他任何反应,终于按捺不住偷偷抬眼看去,却正好撞上他那双清冷的眼睛。 “那、那个我、我——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她慌慌张张解释,舌头不争气地打起结来。 话没说完,被林然打断: "就朋友之间看个电影,是你想得比较多吧?"他语气轻松平淡,神色也比方才自然得多。 沈令仪长舒一口气,目光坦诚看着林然: “跟你说哦,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作多情,我还是觉得提前讲清楚比较好。就是我现在——不对,以后也一样,完全不想再谈恋爱了。如果你对我没有任何幻想,那还好;如果有,请赶紧掐掉,我不喜欢养鱼和玩暖昧。" 林然笑了,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把玩,漫不经心看过来: “那你还挺坦荡。”沈令仪点点头: "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林然也点了点头,往嘴里塞根烟,按下打火机点燃。“你以前,被玩弄过?”他看着她,问。 r /> 林然点头。 她想了想,起身往房间走去: “我换条裙子。” 在柜子里找了条白色棉麻连衣裙穿上,沈令仪又将头发高高束起,缠绕成丸子头。 林然靠在立式鞋柜上,见她出来,歪起脑袋,吹了声口哨: “你好,小妹妹。” 这副痞子样,又把沈令仪逗害羞了。她蹙眉,撇了撇嘴,懒得理会他,走过去换鞋,系鞋带时,头顶又传来林然吊儿郎当的声音。 "高几了啊,小妹妹?" 沈令仪仰起脑袋瞪他: “你烦不烦啊!” 林然笑起来,收起戏谑的目光,正儿八经说道:“真的很像高中生。”沈令仪一愣,不说话了,起身后也低着头,脸色沉下来。 以前周光彦也总这么说。 刚在一起那会儿,她才满十八没多久,本来就还小,穿着打扮也是中规中矩的学生范儿,有时周光彦会叫她小孩儿。 她不太喜欢被这么叫。 周光彦一叫她小孩儿,她就垮脸,不高兴。那会儿州广播也乐得哄她,搂着她问: “我家小孩儿怎么了又?" 她气呼呼推开他: “别老这么叫我,显得我特蠢,特幼稚。” 周光彦笑了,凑过来又将她搂住,这回使了几分力,她怎么也没法再挣开。"本来也不聪明。"他薄唇覆过来,在她额头轻轻印了一个吻。 沈令仪吏气了,冷着脸不理他,被他搂着一口一个“宝宝”这么哄,哄一会儿他没了耐心,大半个身子压过来,又开始欺负她。 经过她多次抗议,后来周光彦不叫她小孩儿了,但每次她打扮得稍微显幼一点儿,他就忍不住揉她脑袋,边揉边说: “高中生,晚上哥哥帮你补课吧。” 沈令仪生气: “哥哥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我都大学了!” 周光彦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朵上: “哥哥给你买几套衣服,晚上咱们补课。" 他语气这般暖昧,沈令仪就算是块木头,也懂了“补课”到底什么意思。"周光彦!"她羞红了脸,捂着眼睛不敢看他。 这人混不吝一个,她越骂,他越乐呵,屈起修长的手指,在 她白皙如瓷的颈侧来回轻蹭,薄唇微弯,痞气又风流: "晚上该叫周老师了。" 那会儿沈令仪还没见识过他有多坏,以为这人只是嘴上占便宜厉害。 后来连着几个晚上被周光彦按着“补课”,她哭着从口中挤出细碎的求饶,一声一声“周老师”叫着,倒是让他疯得更起劲了。 那些羞臊的回忆涌进脑海,沈令仪脸色绯红,不自觉屏住呼吸,头埋得很低。 林然打了个响指: “怎么呆住了,高中生?” 她咬着唇,闷头开门走出去: “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林然察觉到她真生气了,便点到为止,不再惹她难受。他们没有提前订票,直接打车去到电影院,现选电影。 很久没出来看电影,也没心情关注这方面,沈令仪不知道哪部好看,随便挑了一部国产文艺片,买完票看见立牌海报,才发现这部片子女主演是白星绮。 白星绮投身演艺事业后,和沈令仪就没法像之前那样总黏在一起了。 沈令仪回想,白星绮确实参演过一部文艺片,但不是叫这个名字,上网一搜,才知道改名了。进到影厅坐下,她立马对着大屏幕拍照,又拍了手中的电影票,微信上发给白星绮。以往白星绮忙着拍戏,工作时间不会看手机,回消息很慢,这次倒是回得快。白星绮:【谢谢沈小仙女支持~两张票诶[斜眼]和哪位帅哥一起来的?】沈令仪: 【就我自己,买两张票,看我多支持你】回完沈令仪止不住心虚,偷偷瞥一眼旁边,看见林然正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爆米花。 白星绮:【谢了谢了!我包了明天下午两点那场,请咱们班同学去看呢,没想到你这么爱我,抢先一步!】 沈令仪: 【知道就好……】 白星绮:【切~这么高冷!我回京州了,庆功宴都开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聚一下?】 沈令仪:【我过几天去学校拿证,要不要一起?】 白星绮:【还以为你会强烈要求今晚必须见到我本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冷漠,哼,女人!!!】 沈令仪被她逗笑,笑着笑着又心酸起来。这阵子发生太多事,她何尝不想跟好朋友见面叙旧?可是又怕见着面,人家问起近况,自己绷不住哭出来。 心里压了太多事,她不是不想找人倾诉,而是不知道该找谁说,也不知道 该怎么说。 她一直没回复,白星绮急了: 【沈令仪你人呢?呜呜呜你是不是对我始乱终弃了!是不是有别的好闺蜜就不要我了!】 看着弹出来的新消息,沈令仪哑然一笑,把泪憋了回去,回复: 【没有啦,电影开始了,我要认真欣赏白小姐的表演[棒]】 白星绮:【哼哼,你最好是!看完记得给本小姐写一万字观后感~】 沈令仪: 【.…】 白星绮:【你居然还有心情回复?不是应该已经被本公主迷得挪不开眼了吗?!】 沈令仪: 【.…】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安心看起了电影。 两个小时后,沈令仪哭着从电影院出来。 林然不停地给她递纸: “我说,这么感人吗?不至于吧……” "你根本就不懂……"沈令仪从他手里接过纸巾,一边擦泪,一边抽抽搭搭说道,刚一擦干,立马又添了两行新泪。 林然捂着脑门儿望天: “靠,你怎么这么能哭?” 沈令仪吸吸鼻子: “因为真的很感人啊!女主真的好可怜!男主真的好爱她!最后两个人在雪中拥抱,你这种钢铁直男就不懂叫浪漫!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林然?!" 林然:"……" 莫名其妙被骂一顿,他不仅不气,反倒觉得她可爱又好笑,抽出纸巾给她擦泪。"行了别哭了,眼睛肿成这样,脸也皱成一团,丑死了。"他嘴上嫌弃,眼里却满是笑意。沈令仪翻着白眼快步走开,林然追过去,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周光彦在车里坐了不知道多久。他没看时间,一根接一根抽烟。 车里变得乌烟瘴气,就降下车窗透气,木着一张脸望向窗外。 脑子里一片混沌,发了很久呆,他往嘴里又塞根烟,偏着头正准备点燃,忽地一愣。前面停下一辆出租车,车里下来两个人,正是沈令仪和林然。周光彦来不及思考,扔掉嘴里那根烟开门下车。他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攥住沈令仪手腕。 依然在回味电影剧情的沈令仪腕子忽然被人从身后攥住,吓得惊叫,旁边林然立即将她护住,整个抱进怀里。 两人扭头一看,竟是周光彦,瞬间愣住。 周光彦也愣了愣,目光从沈令仪脸上移到林然脸上,最后停在林然抱着沈令仪的那双手臂上,脸色沉下来,如同暴雨前灰暗的乌云。 林然松开手臂,沈令仪也回过神,退开一步,与林然隔开距离,抬起胳膊想甩开周光彦的手。这人攥得死紧,她怎么甩也甩不开。 “谈谈吧,给我几分钟。”周光彦不肯撒手,目光祈求,又不经意似的瞥向林然。 浅浅一眼,占有欲和威胁感拉满。林然看得懂眼色,垂眸退到不远处。 周光彦转过头来,视线回到沈令仪脸上。 路灯昏黄的光落在她清丽的面孔上,他看着张瘦削的脸,发现她眼睛又红又肿,脸颊挂着泪痕。"怎么了,哭什么?”周光彦拧眉,扭头看向林然, “他把你怎么了?" 沈令仪听出这话里的冷意,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衣袖: “林然陪我去看电影,是闻笙姐让他保护我的,你别发疯乱咬人!" 她怕这疯狗误会自己和林然。 这话没能让周光彦舒展眉头。他抬眼,黯淡的眸光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为什么骗我?"沈令仪吓得瑟缩,低头别过脸去,咬着唇不言语。 “说啊,为什么骗我!”他压着嗓子低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令仪抬手又挣了挣,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这人的禁锢。 他加了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而他自己的腕部也紧紧绷着,骨节突出来,指节更是撑得发白。 “根本不是做手术打掉的对不对?是车祸对不对?”周光彦胸口起伏,气息变得粗沉,狭长的眼尾泛着微红,深潭似的眸子氤出一滩潮湿。 沈令仪惊得冷汗冒出,听他这话,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自觉摇着头,含着泪不停否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知道什么车祸!周光彦,放开……你弄得我好疼!" 男人疯起来彻底失控,拽着她往自己车上拖。 林然冲过来,挡在车门口,清俊的面孔淡漠如霜: “周先生,你这样不对。”周光彦转脸看着他,冷眼笑问:"林然,你要反了是吗?" 沈令仪原本怕得要死,光顾着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听到周光彦 这话,生怕自己又连累林然,哭着抓住林然手臂想将他拉开: “你走!快走!别多管闲事!” 她没什么力气,压根拉不开,林然挡在车前,挺直腰板,岿然不动。 "林然你快走吧……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快走啊!赶紧走好不好!我求你了……"沈令仪撕心裂肺哭着,一手被周光彦攥住,另一只手反反复复推林然。 怎么也推不开。 她咬着牙,心一横,冲林然狠狠骂道: “你能不能滚啊?我和我男朋友的事,轮不到你管!”那张清俊的面孔震了震,目光从热渐渐到冷。 半晌,林然迈开脚步,让出门口。 沈令仪自知逃不过,麻木地坐上后座。前面车门砰地关上,周光彦启动车子,轰鸣而去。 第32章 第32章 沈令仪僵直地坐在后座,浑身发冷,麻木地看着窗外。 车在往大学城开。 她不想回那里,可又十分明白,周光彦是不会听她的。 这人今晚难免要疯一场。沈令仪闭上眼睛,缓缓抽了口凉气,无助地抠着手背,指甲陷进皮肉,抠出深深的印子。 在一起那三年多,周光彦其实不常发疯,绝大多数时候,情绪都很稳定,不是顶着一张面瘫脸,就是皮笑肉不笑眼神冷如冰霜。 坦白讲,这人不发疯的时候,都挺吓人的,发起疯来,没有一颗强心脏容易被他气背过去。沈令仪永远忘不了,大二那年,周光彦是怎么疯得她每每想起都会后怕。那年暑假之前,期末考结束后,班里同学准备在KTV聚餐庆祝。沈令仪想去,周光彦不太同意,理由是他早就感觉她班上有些男同学对她不怀好意。 沈令仪心想,别人再不怀好意,能比得过你?这话自然是只能藏在心里的。她挽着他手臂撒娇:“让我去嘛,一个学期就聚这么一次,四年顶多四次,大学毕业后可能大家就没什么联系了。我们班人都挺好的,关系也不错,我平时就不住校,去学校上完课就走,你都不知道人家怎么说我闲话的。白星绮告诉我,我们班人倒是挺护着我,听见别人说我闲话,还会帮我怼几句呢!" 那会儿周光彦正对着笔记本看文件,她说这么一大堆,别的没听见,就听见说闲话那句,面色一沉,冷着脸问: “说你什么闲话?” 提到这事儿沈令仪就来气,撇着嘴嘟囔:“还能说什么?说我被包养了呗。天天豪车接豪车送,穿金戴银的,包包都是限量款——哪有这么夸张!我已经很低调了好吗?你送的那些首饰,怕太招摇我都不敢戴的,包也基本上只用你最开始送的那个,其他的全堆在柜子里。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能造谣!" 沈令仪实在气不过。 周光彦给予了丰厚的物质条件,可她一直都是秉承低调原则,从不敢太招摇。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在艺术学院,心气高很正常,炫富秀恩爱什么的,大有人在,沈令仪则很 br /> 饶是如此,仍免不了被人非议,甚至恶意诽谤泼脏水。 "天天豪车接豪车送?我也没天天接送你啊,还有谁去接送了?" 周光彦皱起眉头。 之前因为豪车接送这事,沈令仪就跟他闹过,后来他或者司机去接她,都是开的家里最便宜的车 ——其实对比普通人来说,还是很贵了,可至少不像以前那么高调。 沈令仪气道: “你怎么关注点总是那么偏?!有时候我姐,姐夫,还有宋钰姐姐也会接送我呀,人家好心接送,我总不可能挑三拣四的,让人家接送我时专门换车吧?" 宋钰是她姐夫的妹妹,跟她关系好,拿她当自己亲妹妹,一有空就带她逛街吃喝玩乐。 周光彦眉心这才松开,眼睛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伸手将沈令仪搂进怀里: “你管他们怎么说。咱俩自由恋爱,那些说你被包养的,都是嫉妒。" 沈令仪想,什么自由恋爱啊,只有你自由,我可不自由。她叹气,丧着个脸: “说得容易,哪能真的做到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我不像你,脸皮这么厚。" 被骂脸皮厚,周光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勾了勾唇,嘚瑟起来: “那你可得学学我。”沈令仪噘嘴,脸埋进他怀里: "学不来。哪有小周爷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周光彦哼笑,扣上电脑,扳起她下巴,目光落在这张巴掌大的清丽面庞上。 "你是小周爷的女人,小周爷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鹿眼望着他,声音娇嗲: “那小周爷开开恩,让人家明晚参加班级聚餐嘛。”周光彦苦笑着仰了仰头。 没办法,怎么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他捧起她的脸,薄唇贴在她唇边,话语间带出淡淡烟草味的呼吸: "小周爷开不开恩,那可要看宝宝你有什么表现。" 弦外之音沈令仪当然懂。她红着脸,翻身跨坐上去。 脚下是色彩鲜丽触感柔软的波斯地毯。 两个人在地毯上翻滚,像是坠入一场迤逦梦境。 她不是不知道后果,不是不清楚未来,然而她没有选择。 她回不到从前, 人生无法按下重启键,只能在一次次暴烈的欢愉中,麻痹自己——会过去的,再忍几年,等到他要结婚了,就会放手了。 男人尝到了甜头,最紧要那关口她化成蜜,跟他咬耳朵,他酥得头皮发麻,心里再是不想答应,也只能由了她去。 生怕一拒绝,她就把蜜收走,不给他半点甜头。沈令仪去参加聚会时,腿都是软的,人也迷迷瞪瞪。顶好的遮瑕膏也遮不住眼睑下的黑眼圈,倒是把脖子上的吻痕隐去了大半。 白星绮见她这样,还以为病了: “要不别去了,在群里说一声身体不舒服,咱们班同学都挺好的,会理解的。你赶紧去医院查查,脸这么烫,人又没精神,别是发烧了。" 沈令仪苦着脸摇头。 她哪敢去医院检查,真要去查,医生保准得劝她那方面注意克制。 她倒是想克制,可周光彦不克制,她又有什么法子? “哎呀,脸怎么越来越烫了!你是腮红化重了吗?还是真发烧了?不行不行,我去药店买个体温计。" 白星绮转身往路边药店里拐,被沈令仪一把拉住。 "不、不用了,我就是没休息好,缓缓就行。咱们快过去吧,我看群里正发照片呢,好多人都到了。”她实在没脸说,自己脸红烫手身软无力,不是因为发的这个烧,是先前发了不该发的sa。 白星绮没办法,只能扶着她上车。 到了KTV,大家吃吃喝喝唱唱歌,她没精力参与,安静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还是高兴的。 只不过没高兴多久,就收到一条扫兴的消息。 周光彦:【宝宝腰还难受吗?】真好意思问。沈令仪气得想捶人。 沈令仪: 【难受,腿也疼……】 周光彦: 【后天忙完带你飞新城,这个季节那边瓜果特好吃,烤羊肉也正宗。】 沈令仪: 【不想去。那边瓜果太甜,糖分好高啊。羊肉也不爱吃,膻得慌,骚味儿重。】 周光彦: 【那咱俩口味还挺不一样,我就喜欢骚的。宝宝骚起来真带劲。】 沈令仪: 【周光彦你是不是一会儿不欺负我就憋得慌!!!】 周光彦:【确实挺憋的……我让老郑过来接你吧,周老师 在办公室给你补课。】 沈令仪: 【流!氓!!!】 周光彦: 【怎么,沈同学不喜欢?不是叫得挺欢?】 沈令仪: 【我那是在哭……】 周光彦: 【周老师就喜欢看你哭。】 沈令仪: 【周老师,像您这么变态的人,真是不多见了.…】 周光彦: 【过奖,周老师会再接再厉。】 沈令仪: 【去死!!!】 周光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令仪恨不得摔手机,赶紧退出微信。多看一眼跟他的聊天记录都不行,羞臊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浑话张口就来,实打实的便宜被他占尽,嘴上还要欺负她,沈令仪脸红如血滴,赶紧拿起一罐冰可乐贴脸上降温。 她不回复,周光彦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其实沈令仪知道,他是最讨厌跟发微信闲聊的,这人一贯的原则就是——可发可不发的消息,一律不发;可回可不回的消息,一律不回。 唯独对她不一样,消息发得勤,回得也快。有时候聊着聊着,她要是不回他,这人还要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不理大哥哥了,是不是在和别的小哥哥撩骚。 她知道这人就是想刷存在感还嘴贱。天天被他管得这么严,哪敢撩别的小哥哥?别说撩了,走路上多看别的男人一眼,他眼刀立马飞过来。 警告和威胁不要太明显。头顶大太阳,沈令仪挨了那记眼刀,感觉像是立马跌入冰窖。这次她没理会周光彦,过了会儿这人果然打电话来,但她没接着。 同学们见她独自坐在角落,静静地不说话,以为她心情不好,纷纷围过来关心询问,又是让她唱歌,又是拉着她一起打牌。 气氛很嗨,沈令仪没多久就玩儿进去了,压根没空看手机。 大家正年轻,精力旺盛,嗨到半夜三点才觉得有几分累。白星绮醉倒在沙发上,捧着酒瓶子边哭边骂梁晓是个王八蛋。 那阵子他俩闹分手,吵得不可开交,沈令仪没少听白星绮骂梁晓,陪周光彦去参加哥们儿间的局,为了替姐妹撑腰,她也没少给梁晓摆臭脸。回来周光彦还数落她呢,说她让梁晓太没面子,没必要搞成这样,她才懒得管梁晓有没有面子,气呼呼把周光彦也骂一顿 。 男人要是太狗了,那就活该被骂。沈令仪扶着喝断片儿的白星绮走出KTV,在路边等出租车。这个点儿出租车少,等了一会没等到出租车,倒是等来了梁晓那辆宾利。 沈令仪看见梁晓就来气,还没来得及开口骂,这人就跟土匪似的,从她手里掳走了白星绮,车子绝尘而去。 这会儿再怎么骂也不够解气,沈令仪气得直跺脚,正骂着,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是班长。 班长踉踉跄跄朝她走来,路都走不了直线,好不容易到了她跟前,磕磕巴巴开口: “沈、沈同学,大晚上的不、不安全,我送你回、回家!" 沈令仪看他这个样子,自己回家都费劲,还想送她,不禁失笑: “不用了班长,我给你叫个车,你先回去吧。" 班长猛地一甩头: “别介!我怎么能自己回去?把你一个人留这儿,我不放心。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没有!我没喝醉!这点儿酒,小意思!" 沈令仪无奈地笑了笑,碰巧有辆出租车路过,她给拦了下来。 班长死活不肯上车,摇头晃脑否认自己醉了,差点摔倒在路边,沈令仪眼疾手快扶住他,不料这人却一把将她搂住。 男女力量悬殊,沈令仪挣不开,被他死死搂着,又急又气,哭着喊他放手。 班长不仅不放,还搂得更紧了。 "沈同学,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也不是心甘情愿被那个老男人包养的对吧?听他们说那老男人虽然有钱,可是又老又丑,你这么年轻漂亮,跟着他,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好心人,见状立马下车帮忙把他拉开,刚一拉开,他又冲沈令仪扑了过去。 “令仪!你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回头是岸啊沈令仪!离开那个老男人,跟我在一起!我会疼你爱你,无条件守护你!他不可能娶你的!可我不一样,毕业咱们就结婚!不,不用等到毕业,等你满了二十岁,一到法定婚龄咱俩就去领证!沈令仪,我喜欢你!比那个老男人喜欢你多得多!" “那老男人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钱了不起啊?!我呸!早晚我要让他知道,他除了有钱,没有任何地方配得上你沈令仪!我他妈一定——卧槽!啊!" />班长话没说完,忽然横空飞来一拳,狠狠落在脸上,他眼镜都被打飞了,捂着脸痛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又横空飞来一脚,直接被踹倒在地。 沈令仪一转脸,就看见周光彦那张黑如阎罗的脸。 她头一回见他气成这样,脸色冷得骇人,气场里带着杀意,目光凶狠得像是随时准备把地上的男人撕碎。 班长躺在地上翻滚,痛得无法爬起来,捂着腰龇牙咧嘴,脸上又挨了一脚踹,血流得满脸都是。周光彦走近一步,蹲下来,抓起他衣领,冷着脸问: “我不配,你配?”班长吐出一口血,嘴里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周光彦猛地将他推回地上,面无表情又往他身上一顿踹。 沈令仪以前听别人说过,周光彦打架特狠,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狠,完全是把人往死里踹。班长抱住自己缩成一团,痛苦地惨叫。 KTV经理听见动静,带着保安赶过来拉架,以为哪个混混闹事,正要报警,走近了一看,发现踹人的是周光彦,手机屏幕上的“110”一个一个删去,慌忙赔笑: “哟,小周爷来啦?这大晚上的,您消消气,消消气。" 周光彦冷冷瞥他一眼,转回头来,准备继续踹人。经理怕再这么踹下去闹出人命,赶紧伸手将他拉开两步,满脸堆笑将他往KTV大堂里拉。 “咱犯不上跟这种人计较,走,我给您开个总统房,咱们一醉方休!最近新来的几个酒水销售,哎哟,那叫一个肤白貌美会来事儿!我记着您以前可常来咱们这儿的,去年开始就不来了,怎么的呢,看不上咱这儿的酒水销售啊?" 周光彦冷冷甩开经理,又回到班长跟前,抬脚要踹,沈令仪扑过来抱住他胳膊。 "别打了!周光彦……”她死死抓着他,哭着不停地摇头,眼里满是惊恐, "别打了,我害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周光彦扭头,冷冷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死不了。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架不是白打的,周光彦很清楚怎么打会死人,怎么打不会,但却会让人痛不欲生。 沈令仪已经吓得浑身发颤,眼泪不住地往外冒,声音也是抖的: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周光彦,你放过他吧,他只是喝醉了!有时候人喝醉了没法控制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光彦鼻腔里哼一声,冷笑: “那我就让他长长记性,一辈子记得这个教训。” 沈令仪见劝不动,扑在上去将周光彦抱住,往后推了几步,双手搂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咱们回家吧,求你了,周光彦,别打了,我好害怕…" 她的泪顺着脸庞滑下,落在他颈上。 周光彦火气还是没消,沉声冷冷地问: “你是怕他死,还是怕我坐牢。” 沈令仪摇头: “都怕。咱们回家好不好?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出来玩儿了!” 她其实想不通今天这事自己到底错在哪,明明没有错,为了阻止他继续犯错,还要给他道歉。 可眼下如果不这么做,这人指不定把班长打成什么样。沈令仪忍着一肚子委屈,跟周光彦又是道歉又是保证。 这人好半天没说话,KTV经理和保安也不敢开口表态,周围只有班长的哀嚎和沈令仪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光彦扯下沈令仪双手,搂着她的腰等她站稳,抬眼看着她,问: “这人叫什么?" 沈令仪不作声。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周光彦抿着薄唇点点头。“行,我自己查。”他有得是办法。 沈令仪知道瞒不过,攥着他的手哭求: "你别闹了好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以后班里谁还敢接近我?谁还——" “他那是接近吗沈令仪我问你,都他妈性骚扰了!碰你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没弄死就不错了。'''' 说着,周光彦反手抓住沈令仪腕子,拽着她走回自己车边,将她往后座一塞: “还有你沈令仪,咱俩这笔账也得好好算算。" 沈令仪哭得停不下来,看向窗外,经理和保安仍冲着他们这边赔笑。地上,是满脸血迹痛苦挣扎的班长。她不忍地转过头来,捧着脸大哭。 周光彦一肚子火没撒完,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她哭成这样,更是烦躁,猛地打开音响,音量开到最大,震耳欲聋的后摇盖住了沈令仪无助的哭声。 开回大学城那边地下车库,周光彦关掉音响,音乐夏然而止。他以为身后会传来沈令仪的哭声,后面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周光彦扭头,看见沈令仪一脸木然,面无表情,垂眸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等沈令仪出来。沈令仪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出来。"周光彦手搭在打开的车门上,冷冷看着她。 她还是不动,也不作声,下一秒,就被周光彦攥着腕子拽出来。 进到家里,周光彦砰地把门摔上,松开沈令仪,黑着脸往卧室走。 沈令仪这才又哭出声来,冲着他背影喊: “你凶我干什么?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给你戴绿帽了?!找我算什么帐!" 周光彦正上楼,听到这话,走一半停住,转身冷眼看过来: “被他抱着这么舒服?都舍不得挣开是吗?" 沈令仪气得血涌天灵盖: “我要是挣得开,能让他抱这么久吗?周光彦,你说这话没良心!能给的不能给的我都给你了,到头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饥不择食的形象!" 周光彦不作声了,沉着脸下楼,走到她跟前。 “给你打这么多电话怎么不接?”他冷声问。 沈令仪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十二个未接来电。 “我跟大家唱歌打牌,没注意看手机。”她淡着脸解释。 周光彦哪里会信,唇边挂起冷笑: "将近八个小时,没看一眼手机?沈令仪你问问你自己,这话可笑不可笑。" 沈令仪是真没看手机,被他这样冷嘲热讽,心里实在委屈,眼泪扑漱漱往下掉。 "有什么可笑的?要说可笑,我当初会跟了你,才是最可笑的!"周光彦冷笑着挑眉: "所以后悔了?后悔当初选了我,没选今晚搂你那个王八蛋?" 沈令仪也笑了,冰霜般的目光对上他那双黑眸,半仰起脸,忍着不让泪再掉落: “他是王八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听KTV经理那意思,以前你还是他们那儿的常客呢,这两年怎么不去了?没在那儿遇上入得了眼的姑娘吧?" 周光彦肺都快气炸,转过头扶着额,片刻后扭头淡淡看向沈令仪。 "对,我人渣,我王八蛋,我以前爱出去浪。总这么翻旧账有意思么?咱俩在一起以后, 我有对不起你过么?" 沈令仪眼泪汪汪挤出个笑: “你对不对得起我,自己心里有数。”她抹着泪跑上楼,冲进卧室将门反锁,背靠着门闭眼流泪。 那人没追上来。过了好一会儿,下面噼里啪啦叮了咣当一阵响,很久才消停。终于,楼下没了动静。 沈令仪靠着门一点点滑落,瘫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头埋进膝盖,哇地一声哭出来。那晚周光彦不知道去了哪,没再回来。 沈令仪就这样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哭到天亮。 在出来时,看见楼下满地狼藉,被他摔得稀烂。沈令仪转身回到房间,默默收拾行李,搬回学校寝室去, 没几天她就听说,班长住院了。 从那以后,沈令仪再没见过班长。大三开学后,白星绮说,班长申请退学了。沈令仪很少回想这段记忆。 她不敢想。 无论是周光彦那狠戾的气场,还是班长那痛苦的哀嚎,都让她害怕得不愿回想。如今坐在车上,被周光彦强制带回来,她在极度的恐惧中陷入一种麻木状态。 很久以后沈令仪想,这个时候,其实自己已经看透了。 已经陷入了一种对幸福再无任何期盼的绝望。 她被周光彦从车里拉出来,被他一路拽回那套曾经拥有过太多甜苦回忆的房子里。 她看着周光彦摔门,陷进沙发里,双手捂着脸沉默,就像在看一出既不好笑也让人哭不出来的闹剧。 她就这样安静又麻木地看着他,直到他抬起脸,痛苦而隐忍地望了她许久,最后忍无可忍开口:"为什么骗我?" “因为受够了。”她直视他焦灼的目光,视线清冷而淡漠。 "周光彦,我受够了。”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 “你要是实在恨我,就杀了我吧。" 周光彦仰起脸,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灯光透过一粒粒水晶,折射出绚丽光晕,晃得他眼疼。眼一疼,眼眶就红了,眼里升起雾气。“我对你不好么,沈令仪?”他低头,潮湿的眸子望着她。 "好。"而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争辩。 “你是不是特恨我?”他攥住她 手腕,收紧力道,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不恨了。”沈令仪淡淡开口,眸光清冷, “我只想向前看,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周光彦声音喑哑,压抑着难以言述的痛心和无奈, "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沈令仪以为自己泪已经流尽,再也不会因为他落泪,一听见孩子,麻木的心脏又开始揪着疼。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怪我?是我想车祸的吗?是我不想活了吗?周光彦,如果我没有那么坚强,或许早就跳楼了——从你威胁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起。" 她苦笑,摇了摇头,清冷寡淡的面孔上,看不见一丝希望和血色。 "周光彦,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不爱任何人,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以为的对我的爱,不过是一种偏执的占有欲。我这辈子,是不是只能做你的私人玩物?" 沈令仪脸上笑意加深,眸中一片冰冷。 男人没有说话。 她觉得好累,默默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忽然一声巨响,沈令仪睁开眼,看见茶几翻倒在地上的茶几。周光彦笑了,摇着头看她: “以前哪次吵架,你不是锅碗瓢盆摔个遍,怎么这回这么冷静?”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往嘴里塞,侧头点燃,转脸看向别处,喷出一口白雾,又扭过头来看着她。 "这么护着林然,有感情基础了呗?" "周光彦,你是不是疯了?"沈令仪知道他要发疯,没想到会疯成这样。 他倒不气,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点点头,冷笑: "对,疯了,我他妈就一疯子,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逼你跟我在一起那会儿,你就该从楼上跳下去。" “是不是要我死你才满意?”沈令仪眼睛红得不像话,脸上挂满泪水却浑然不知。 周光彦坐回沙发,后背仰靠着,抬脚踹开旁边的脚凳,烟塞嘴里,猛吸一口,吐出烟圈来。“你死了谁也别想好过。我头一个拉林然给你陪葬。” 简直不可理喻。沈令仪心痛得像是快裂开: "周光彦,我骗你 是我的事,你别伤及无辜!" 他仍是笑,目光冷得令人发指: “那就跟林然保持距离。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沈令仪低头,垂下眼眸,好半天不作声。 良久,她轻轻开口: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说过么,让我‘爱滚滚,别后悔’?我自己滚,行了么?" 她转身往外走,男人猛地起身追上来,攥着她腕子不撒手。 “别碰我。”沈令仪用力想甩开,怎么也甩不掉。她扭头,恨恨看着他: “别碰我,我恶心!” 周光彦不放手,任她怎么骂怎么挣扎也不肯放。 有一阵她挣扎得实在太凶,他想起她小产至今还不到两个月,怕她伤着,拼命抱住她,不许她有大动作。 闹了太久,她像是累了,无力地被他抱着,身体找不到重心,他感觉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昏倒在地。 周光彦这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打横抱起她,疾步上楼,将她轻放在床上,俯身握住她的手: “哪里不舒服?” 沈令仪只觉天旋地转,许久才缓过神来,双目仍是无法聚焦,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角滚落两行清泪。 “你们这些京圈公子哥,从来没把女人当人看,对么?白星绮怎么不明不白跟了梁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那晚谁给她下的药。" 沈令仪缓缓转过脸,面色惨白,拧着眉却笑了: “还有你,周光彦,咱俩第一次睡的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录像,对不对?你骗我说拍了照录了像,其实压根没有,对不对?我年轻,单纯,脑子笨,随便吓唬一下就当真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骗自己,不断自我催眠:跟着你其实没什么不好。你有钱,有势,有地位,人还长得那么好看,家里背景也硬,这么看来,其实是我配不上你。能入得了小周爷的眼,我真该谢天谢地。 “可是周光彦,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十八岁跟了你,到现在,心早已经被你伤透了,孩子也没了,拖着虚弱破败的身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活下去.. “你们这些京圈贵公子呀,一个个的,吃人不吐骨头。”她声音一句比一句轻,却如同 重锤,一下一下砸在周光彦心上。这些话,他没法反驳。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提起女人,用得最多的字眼,不是“泡”,就是“玩”。 他垂首沉默,避开她哀怨凄楚的视线,正想着要怎么回应她这番话,她忽地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沈令仪已经跑出了卧室,跑向楼下。 她拼了命地跑,像是身后有恶鬼,纵使前方万丈深渊,她也宁愿纵身一跃。周光彦差几步就追上了,却见她把檀木架上的古董花瓶推倒在地。花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沈令仪捡起一块瓷片,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划过手腕。 第33章 第33章 锋利的瓷片划过沈令仪白皙如雪的皮肤,殷红鲜血瞬间涌出。 她垂眼,看着手腕血红蜿蜒,瞳孔聚焦在破裂的伤口和不断往外涌的血液上。铁腥味钻进鼻腔。 时间仿佛凝固,此刻命运被按下暂停键。她就这样盯着自己亲手划破的伤口,血滴坠落,像是坠进了她心里头。 她在这一刻,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早已经空了。 那些来自于外界的安慰,鼓励,赞扬,只是短暂的止痛药,无法治愈她从十八岁起就已经溃烂成泥青春。 她想起来,周光彦总说,他喜欢看她哭,看她双眼迷蒙睫毛湿润地哭着求他。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竟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躺在床上控诉他那番罪行时,沈令仪终于明白了。 他就是喜欢操控美好的东西,然后一点一点将之摧毁。 她年轻,漂亮,家世普通,头脑简单,纯洁如白纸,对周光彦来说,是个极好把握的操控对象。而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什么都晚了。 将近四年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冲下楼的过程中,她拼命跑拼命跑,心里只想着,前面就算是火坑她也跳——只要没有周光彦就好。 可前面没有火坑,她知道周光彦很快会追上来,然后把她抱回去,冷着脸让她别再作,别再闹。再然后,是无尽的过往循环,历史复制。 她累了,陪他玩不动了。 他要是有耐心,就会哄哄她,稳住她;要是没耐心,就会把她关起来。 她只能变成翅膀被折断的金丝雀。 而他娇妻在侧,子女成群。往后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她推倒了他花几百万买的古董花瓶。 当初买回来时,他笑着告诉她,这是一位皇帝送给宠妃的。沈令仪不喜欢这个花瓶,但周光彦喜欢。 她今晚终于做了这件以前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摔烂这个破花瓶。 这花瓶完好无损在一天,她心里就堵一天。 沈令仪老早就想把这东西摔个稀巴烂。 /> 把人逼急了,谁都豁得出去疯一场。 瓷片划过肌肤,她以为会很痛,不成想痛感竟微不足道。 兴许身体已经麻木了吧,她想。 再疼也疼不过心里的疼。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一眨眼,泪滴在伤口上,融进血里。 沈令仪昏了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在倒地前,她被冲过来的周光彦接住。 他检查一眼她腕处的伤口,将她放在地上,迅速找来纱布缠住止血。血很快将纱布浸透染红。 周光彦打横抱起她,箭步走出去。门大大敞开着,他来不及关。几乎是飙车去的医院。 医生说,万幸他送来得及时。 沈令仪割的是动脉。他想,那时候,看来她是一心想死。 医生见他一脸颓丧,安慰道: “你妻子昏迷应该是因为晕血和过度紧张、害怕,你送来得很及时,她没有过多失血,放心吧。" 周光彦淡淡道了声谢,坐在走廊长椅上,俯下上半身,双肘撑在腿上,脸埋进手心,痛苦地搓了搓脸,往后仰去,乏力地靠着冰凉的钢质椅背,闭上眼睛,满脸疲惫与颓废。 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他和沈令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是人,他丧良心。 缓了一会儿,他恢复了点精力,上微信给周闻笙发定位,让她过来陪陪沈令仪。半小时后,周闻笙气喘吁吁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见着弟弟,抬手就是一巴掌。 “周光彦,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没躲,被打也没吭声,头被扇向一边,侧着半边脸,垂头沉默。 “我好不容易给人小姑娘劝好,你呢?半夜跑过去发疯,逼得人家自杀,周光彦啊周光彦,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周闻笙攥紧拳头,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你跟你那拨狐朋狗友,一点儿没把女人当回事儿是吧?”她气得只想揍人,咬着牙问。周光彦仍是沉默,好一会儿才说: "等会儿沈令仪醒了,你劝劝她吧。" 周闻笙气不过: “飙车那会儿你怎么说的?那会儿连跟我断绝关系都不怕,不想认我这个姐姐,现在 知道我是你姐了?哎不是,周光彦,你自己惹的祸,凭什么总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默默听周闻笙骂完,周光彦闷闷开口: “她听你的话,你劝有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劝了她也不会听。" "活该!令仪以前就是太听你话了,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周闻笙转过脸,不想看就周光彦。一看就心烦,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医院暴揍人渣。 长叹一口气,她摇着头撵他走: “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她醒来要是再看见你,又得难受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别老出来蹦趾刺激人家。" 周光彦也知道沈令仪不愿意再看见自己,可哪里放心得下,垂着头淡淡说: “我在这儿守着,等她醒了再走。" 周闻笙忍不住翻白眼: "令仪手上那伤死不了,倒是看见你容易被气死。" 这话说得难听,却不无道理,周光彦嘱咐她几句便丧着脸离开。 “哎等会儿!” 走到电梯门口,听见身后周闻笙叫他,扭头看过去。 "以后你俩别见面了,你也别再纠缠人家,放彼此一条生路吧。"周闻笙走过来,在他跟前停下,语气比先前缓和了不少,语重心长劝道。 周光彦别过脸,不作声。 她接着说: “明天是你和予希领证的日子,今晚闹这一出,他们一家得多伤心啊,予希对你什么样,妈妈和我都看得明白,也就是你,没心没肺王八蛋,不知好歹。明天早点去接人家,耐着性子哄两句,别寒了予希的心。心要是寒透了,以后可就再难捂热了,听见没有?" 周光彦始终一脸淡漠,迈步走进电梯,冷冷开口: “我不会跟她领证。” “你说什么?”周闻笙愣住,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才回过神来,咬着牙跺脚, "周光彦,你简直胡闹!" 王奇打电话来时,周光彦刚上车。 正要启动车子,手机震动起来,见是王奇打来的,周光彦估摸着,调查的事应该有线索了。果不其然,电话一通,便听王奇说道: “周总,孙勇出事了。” 周光彦眉心忽皱。 目前已掌握的线索是,孙勇承认自己跟别人里应外合 迫害沈令仪,但坚称自己没看见掳走沈小姐那人的脸,说那人一直戴着头套,身材也是最普通那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孙勇以前是赌场保安,染上赌瘾后,欠了一屁股债,从老家来到京州,改头换面,凭借出色非凡的身手被招进周家。 半年前赌瘾又犯,在手机上参与电子赌博,欠下一笔巨债。 周家开的报酬很高,但跟那笔赌债比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单靠工资,等到猴年马月都未必能还清。 债主逼得紧,孙勇怕东窗事发被周家知道后丢掉这份高额工作,一筹莫展之际,有天休息外出时,忽然有个神秘人丢来纸条,留下一句话,说可以帮他还债,让他当天晚上在指定地点见面。 孙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盯上的,更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提出帮他,到底有何居心。 为了尽快换上赌债,他只能寄希望于神秘人。 那天晚上,孙勇特意来到那条远离闹市,地址偏僻的街道,神秘人果然又出现。 他不仅戴着黑色头套,还戴了头盔,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连鞋子也是黑的。 神秘人递来一个黑色书包,他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一百万现金。 孙勇高兴之余,书包却被神秘人夺了回去。 神秘人说,如果他愿意帮他们做事,这一百万就是给他的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他一笔巨款,足够连本带利还清赌债。 孙勇问要他做什么,神秘人让他帮忙把沈令仪弄晕,配合自己劫走沈令仪。 孙勇知道沈令仪身份,而沈令仪怀孕这事,他也是知道的。他和另外两个保镖都是方瑾信得过的心腹,方瑾接电话时,一般不会避着他们。 那天方瑾打电话给沈令仪,威胁她流掉孩子时,他们三个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雇主家里的私事,无论是司机还是保镖,都不会多嘴和外传,这是最基本的行业准则和职业素养。 然而方瑾没想到,孙勇竟会为了钱背叛她。 他答应与神秘人合作,收下这一书包钱,当晚便拿去还给债主,债主见他一下还了这么多,也就多宽限了他一阵子。 这些前情,无论是方瑾还是周光彦,都反复盘问过,也去他和神秘人接头的地点查过监控,但那天那个时段的路口监控, “碰 巧”坏了。 后来去到海城,孙勇偷偷把那套房子的监控弄坏,还给大家都下了药,要不是林然暗中发现他搞小动作,那天晚上,沈令仪肯定逃不掉。 神秘人来以后,正要把沈令仪弄走,没想到林然半路杀出来。小区里的监控,方瑾和周光彦都查过,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孙勇只招了这么多,后面再怎么威逼利诱,也问不出更多线索。周光彦调仰头靠上椅背,闭目扶额: "他怎么了?" 王奇: “他开煤气自杀了。” 周光彦正要往嘴里塞烟,听到这话,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才把烟塞进嘴里,低头点燃。半晌,王奇等不到周光彦回应,轻声开口: "周总,周总?" "程予希这是急了啊。"周光彦冷笑。 王奇不解: "您怀疑,孙勇不是自杀?" "不知道。等警方和法医判断吧。"他挂断电话,扭头看向窗外,沉着脸吐了口烟圈。 周宅。 周光彦忽然出现,发完疯就走了,周闻笙无法面对现实哭着离开,家里只剩下方瑾一人,面对伤心的程予希和愤怒的程父程母。 佣人们纷纷埋头收拾餐厅残局,方瑾和程家人挪步至客厅。程予希哭得止不住,妆都花了,嗓子也哑了。 程父气得攥拳,当即拉着程予希往外走,程予希却不肯,哭着说要等周光彦回来,好好跟他解释,不能让周光彦就这样误会她。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来!你还对那混账东西有什么幻想?人家都骑到咱们脸上了!还没结婚就这么猖狂,不拿你当人,不掌程家的脸面当回事,这要是结了婚,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程父指着女儿怒骂。 程母牵起女儿的手,也跟着丈夫一起将她往外拉。 "予希,听妈妈的话,这种男人,咱们不要也罢!你跟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程予希摇着头甩开父母的手,眼泪仍在往下掉: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等光彦,我要跟他解释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程父气得发抖,抬起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有什么误会?这是误会吗?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予希,你还没看 出来吗?周光彦岂止是不爱你啊,他是恨你!恨之入骨!你再这样优柔寡断,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害得连命都没有!" 程予希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连连退后好几步,躲在母亲身后。 程母心疼女儿,又气她太蠢太不懂事,流着泪劝道: “予希,听话,先跟爸妈回家。” 程予希摇头,怎么也不肯走。 方瑾长叹一声,握住程予希的手,对她父母说道: “今晚真是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个儿子,谁也管不了,谁也治不住,疯子一个,连他爸都拿他没招。予希心里在乎光彦,眼下两个孩子有误会,她不愿意回去,就现在我这边待一会儿吧。我让司机先送你们回去,晚些时候,再把人给你们送回程家。正好我也想单独跟她聊聊。" 程母满眼怒气看过来: “周太太,这婚我们不结了。程家小门小户,配不上你们周家。周家家大业大,又是百年旺族,人命都可以不当回事,我们予希这么单纯善良,真要是嫁进来,说不定哪天命都没了!" 方瑾脸上变了神色,一丝慌张闪过后,变得冷漠如霜,声音也透着凉气: “程太太,什么叫周家‘人命都可以不当回事’?你说这话,有依据吗?" 程母被她严厉的目光逼退一步,低下头来,欲言又止,片刻后一把抓起女儿的手: “咱们走!周家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 程母用了很大力气拽女儿,女儿猝不及防被拽走,另一只手却被方瑾拉住。 “程太太,刚才我说过,有话要对予希说。”方瑾抬眼,冰冷的目光望过去。 程母被她眼里的阴毒吓到,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扭头看了看女儿,见女儿一脸不情愿,只得叹气撒手: “你们有话快说,等会儿早点回家!” 程父拉着程母走出大门,离开前扭头瞪向女儿骂道: “蠢东西!”程予希捂脸痛哭,却仍站在方瑾身边,不肯跟着父母离开。大门关上,四周安静下来,只剩程予希的哭声。 方瑾扭头冷冷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说吧,为什么这么干,什么时候干的?”程予希一愣,哭声止住,冲着方瑾摇了摇头: “方阿姨,连您也不相信我了,对吗?”方瑾走到沙发边坐下,气定神闲捧起茶杯,浅浅喝一口茶,抬眼望过来。这孩子,心思藏得真深,演技也是真好。只不过程予希玩儿 的这些,都是当年她玩儿剩下的。 这回她主要是大意在太相信程予希了。 被方瑾用这种冷漠而严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程予希心慌起来,又不可能这么轻易承认,一时哭得更厉害,泪流满面。 "方阿姨,您是了解我的,我从小就心肠软,连个虫子都不敢打,怎么会有害人的心思?就算我真的恨沈小姐入骨,又怎么有胆子做出害人的行动?就算您不了解我,闻笙还不了解吗?我和闻笙做了这么多年好闺蜜,我什么性子,她最清楚,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她,看她——" 方瑾冷笑着打断:“闻笙连沈令仪的真面目都看不清,又怎么会看得清你的真面目?” 她放下茶杯,微微偏了偏头,看着程予希,慢悠悠继续说道: “予希,总的来说,你算是一个好 孩子。阿姨能理解你,有时候人要是太执着了,就容易犯错。" "不是的!我没有——" "不用再解释了,阿姨心里有数。今天跟你说这些,倒也不是想责怪你什么,一来,是想提醒你一句,有时候做事,尤其是大事,不能太心急,要精心策划,合理布局,主打一个稳、准、狠。做不到稳准狠,就容易后患无穷,比如,现在这个局面。二来,是想提醒你,若真是铁了心要嫁给光彦,就必须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多余心思,一心一意为光彦好,为周家好。我们周家,可不欢迎心机太深,又太贪心的儿媳妇。" 程予安静听完,沉默一小会儿,正要开口,方瑾站起来,挥了挥手: “多的咱们就不说了。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多说无益。总之,这事儿到底什么情况,我心里自有判断。你要是想说服我,就拿出最有利的证据,证明你不是主谋。光凭一张嘴空口否认,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她转身走向电梯,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我累了,先休息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过来找我谈。" 程予希愣愣看着方瑾背影,紧咬着唇,心慌无措,却也知道现在已经无力回天。 “程小姐,请回吧。”管家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程予希再是心有不甘,这会儿也只能悔恨万分地离开周家。 楼上,方瑾回到房间,扶额在落地窗前坐下,连连叹息,浑身哪里都 不舒服,心里更是憋着一口气,想想都窝火。 竟然会是程予希.…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的歹毒心思,藏得如此之深。现在更让她头痛的是,儿子得知真相,心里肯定觉得愧对沈令仪,又不愿意和沈令仪断了。 这么想来,方瑾不禁感慨,当初程予希计划如果没失败,现在便不会有这么多是非。 沈令仪这女人,还真是个扫把星,沾上她,准没好事。 方瑾唉声叹气掏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过去。 “闻笙,你去哪儿了?大晚上不回家,妈妈很担心你……”方瑾哽咽着抬手抹泪。 那头,周闻笙声音带着哭腔:“妈,你说过,不是你干的,还发过誓,不可能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瑾闭目叹息,心酸地摇了摇头。 她已经帮程予希把罪揽了过来,这时候再推回去,女儿也未必会信。再者,眼下她只想让周光彦快些结婚,别再跟沈令仪纠缠不清,除了程予希,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只能先保住程予希了。 儿子那疯劲儿一上来,指不定要对程家下什么狠手,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程家又不是没有半点势力的平头百姓,真要斗起来,对周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方瑾把罪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能暂且稳住儿子,让他不至于轻举妄动。可惜这番苦心,家里没人能懂,没人诉说,方瑾只能摇头叹气,独自咽下所有委屈。 "妈妈错了,这次你就原谅妈妈吧!现在回家好不好?妈妈见不着你,心里不踏实。"方瑾流着泪劝道 周闻笙吸吸鼻子,哽咽拒绝: "这几天我想自己冷静一下,就先不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周闻笙直接把电话挂断,母亲很快又打过来,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回包里,转身走进病房。 沈令仪已经醒了。 医生清理完伤口,给她打了麻药,又缝了针。周闻笙走进病房时,她正盯着自己手腕上那道伤,神色木然地发呆。 “令仪……”周闻笙走到床边,轻轻叫她,端起水杯递过去, "喝点儿温水吧。"沈令仪摇头,转过脸去,不看她。 周闻笙红了眼,放下杯子,握住她冰凉的手 。 “我知道,你恨光彦,恨屋及乌,连带着也恨我。我不该再多嘴讨人厌的,可有些话不说,我放不下心来。" 沈令仪默默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仍是望着别处,不肯看她。 周闻笙叹气,轻声开口: “我是做医生的,见过太多人轻生,送去医院,最后没来得及救回来。也许你现在觉得自己很不幸,恨自己没死成,可你得知道,老天爷之所以不让你走,是因为你还有很多幸福的日子没有过完。" 沉默一会儿,周闻笙又握住了沈令仪的手,言语诚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是周光彦亲姐,可我跟我妈不一样,我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以后的路很顺很顺,希望你的人生幸福美满。答应我,以后好好活着,再也不能做傻事了!" 沈令仪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周闻笙还想再说什么,沈令仪忽然扭头,空洞的目光看着她,动了动干涸的唇。“闻笙姐,你回去吧。”她声音很轻,虚软无力。 单单只这一句,像是耗费了很大力气,微拧着眉心,闭上泛红的眼睛。 方才说了这么多,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周闻笙无奈叹息,点点头起身: "好,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一觉。就当——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以后,又是新的一天,永远,永远别放弃生命。" 周闻笙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关上。 凌晨三点,周光彦从车里出来,往医院走去。 这两天太忙,又出了这种事,他每天冲澡洗漱完就出门,没时间剃须,下巴已经冒出一层浅浅的青茬,看上去沧桑又落寞。 饶是这样,往人堆里一站,他也仍是最吸睛的那个,帅成了焦点,想低调都难。 他回到沈令仪病房外,坐在走廊长椅上,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他冷着一张面瘫脸,完全拒绝沟通,女孩碰一鼻子灰,悻悻走开,他就根块木头似的,动也不动呆坐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回过神时,已经凌晨四点了。 周光彦起身才发现双腿发僵。他站起来,麻意从腿脚传开,忍着难受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黑漆漆,他摸黑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双肘撑在腿上,手捧着脸,肩膀不受控制地起起伏伏,压抑克制的啜泣声在黑 暗中轻轻响起。 很快,手心一片潮湿。 记事起,他就很少哭了。成年以来头一次哭成这样。 他觉得自己没出息,因为儿女情长落泪,可胸腔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又燃起一团火,火怎么也撒不出去,在胸腔里肆意灼烧,疼痛蔓延开来,烧得心上每一处都体无完肤。 他终于明白,也终于肯承认,原来这就是爱情。 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包括以前的自己,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真的,很爱沈令仪。没有人相信,一个京圈浪子会为了一个灰姑娘收心——这故事美其名曰为爱情。他不否认,自己的确是个自私又薄情的人。可自己这样的人,依然会陷入爱情。 周光彦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恋爱白谈了。花丛中浪了这么多年,最后败在年轻十岁的小姑娘手里。 处了三年多,搞得一团糟。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也再不会让他快乐。 现在他害怕闭眼,害怕睡觉,怕梦里重现她那张脸——惨白一片,没有血色,没有生机。他怕她死。 她要是死了,往后余生,他注定成为行尸走肉。她拿瓷片割腕那一刻,他心都碎了。 抱着她跑上车的路上,看着她惨白的脸和殷红的手腕,周光彦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他记得,十八岁那年的沈令仪,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快乐,鲜活,尽管总爱跟他闹脾气,可只要他态度足够强硬,最后她还是会听话。吵得再凶闹得再大,融入彼此后,愤怒就无端端平息了。他年长她十岁,站在她的角度看,他确实不够年轻。 可那会儿他也才二十八,正值壮年,气血旺盛,需索大得吓人。她就像花一样绽放,娇艳欲滴,惹人垂涎。 有天周光彦在办公室百无聊赖,一时兴起,叫王奇备好纸墨。他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一句——教我如何不想她。 他书法是跟圈内泰斗学的,一手好字龙蛇腾跃,雄健洒脱,写下这样万般柔情的句子,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下属叩门,要来汇报工作,他一把抓起宣纸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扔去,才敢让人进来。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周光彦哭着哭着,忽然跟断了片儿似的,顿住了,只是脸还埋在手心,泪已经迷蒙了眼睛。哭声止住后,四周安静下来。 他渐渐缓过神,漆黑寂静中,仿佛有一只凶猛却又无形的猛兽,撕咬他的胸膛,啃食他的心脏。剧痛一阵接一阵袭来,可他喉咙像是被紧紧堵住,再也哭不出来。 周光彦活了将近三十二年,做了将近三十二年的天之骄子,终于在这一天,变成一条败下阵来的狗。 他无声地坐在黑暗中,无力地靠着椅背。 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打破寂静。“你走吧。”床上的人忽然开口。 周光彦愣住,不知道她是一直没睡,还是刚才被他吵醒。他不动,也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沈令仪又轻轻催一声—— “你走吧。” 周光彦终于起身,却没往外走,而是站着垂眸看她。尽管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别伤害自己。”他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沈令仪仍是那句: “你走吧。” 周光彦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别伤害自己,我心疼……"他声音是颤的,最后一个字被吞了音,哑得没发出声。沈令仪无声笑了。 原来他也会心疼。 他有心吗?沈令仪笑着,泪从眼角滚落。 "之前买给你的车和房子,还有其他东西,都留着,我再给你一张黑卡,以后怎么花都行,我不干涉。”他沉声说。 沈令仪语气淡淡的: “我不要。” 周光彦抽一口气,别过脸去: “拿着,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安生。” 沈令仪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哭,可是鼻音怎么也掩不住,嗓子也哑得厉害: “你妈已经给我五千万了。" 这五千万她也不会留。 明天离开医院,她立马把卡夹书里寄回周家。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们给的,你都拿着。”周光彦走过去开灯,病房瞬间被照亮,刺得眼睛疼。 他皱了皱眉,眯着眼睛又缓缓睁开,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的沈令仪。 她侧躺着,后背对着他,半边脸惨白无血 色,闭着眼,眉心微蹙,不知是被伤口疼的还是被灯光晃的。 周光彦走进病床,目光落到她受伤的手腕上。 “还疼么?”他轻声问。沈令仪不答。 他在床边坐下,抬起她胳膊,盯着伤处看。伤口长且深,医生给缝了针。 她这么爱美一人,以后留了疤,该难受自卑了,他想。轻轻放下这只手,周光彦忽然苦笑。 “你刚跟我那会儿,胆子那么小,贪生怕死的,怎么现在胆儿这么大了?”沈令仪没理他,紧闭着眼,不发一语。 “那时候你就跟小兔子似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你吓着。随便编个理由一吓唬,你就怕得要命。”周光彦单手撑在床沿,仰起半边脸,垂眸看她,唇边是若有似无的笑。 "咱俩这几年,有时候我真觉着,跟夫妻没两样。吵吵闹闹的,锅碗瓢盆摔烂一套又一套,也就这么过下来了。哎沈令仪,你说,咱俩要是真结婚了,以后是不是也得离?" 沈令仪无声叹息。 明知他说的是疯话,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人像是发疯发出后遗症了,没完没了说疯话。 “你大三那年,有一次咱俩闹得太厉害,我拿你没招儿,跟个傻子似的,跑去找大师算命,算咱俩八字来着。结果大师说,咱俩八字不合,也说不上是谁克谁,反正就是不合适,在一块儿不幸福。我觉得大师说的是实话,可心里就是不痛快,没给人好脸色,扔一千块就走了。" 沈令仪听到这,觉得这人确实跟个傻子似的。她生日其实不准。给她办出生证那人,不知怎么把生日打错了,打成前面一天,父母当时手忙脚乱,也没细看,后来才发现日期错了,想想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去改回来,过生日也按证件上的这一天过。 她抹着泪,继续听这人胡言乱语。 “你闹着要走那阵儿,我就想,咱俩要是真结婚了,有孩子了,以后受罪的也是孩子。就咱俩吵起来那阵仗,孩子不得吓尿。所以还是别在一起好,别有孩子好。" 周光彦笑起来,嘴咧得很开,唇边两个梨涡都出来了。 很少有人发现他也有梨涡,因为他很少这么笑。沈令仪也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后来认识周闻笙,才知道这是家族遗传,估计他爸他妈都有。 r />沈令仪默不作声闭眼听着,他就这么一直说,想到哪儿说哪儿,一会儿说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事,一会儿说后面发生的事。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笑了,嗓音里却悲凉。 有时候说着说着,忽然沉默,过了会儿再开口,嗓子又沙哑几分。就这么说到天亮,晨曦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周光彦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他以为沈令仪早被他"念经"念得睡着,轻轻握住她的手。已经是夏天了,可她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他把这只小手放在自己手心,拇指指腹轻轻来回摩挲。 他很想给她搓搓手,呵热气,或者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好给她暖一暖。可是又不敢,生怕吵醒她。 她要是醒了,就会抽回手,不给他握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轻轻地握着这只冰凉的小手,像是捧着一团很快就要融化的小雪球。 小雪球很白,亮晶晶的,精致又可爱。他还是忍不住把这团小雪球放在了胸膛。心跳一下又一下。要是心跳会说话就好了,他想。 这样她就能知道,他有多爱她,又有多恨自己。 在海城二院那天,孩子没了以后,她的手也是这样冰凉吗?他真后悔,那会儿没有好好握一下。好好握住她的手,跟她好好说一声,对不起。 眨眼之间,眼泪落下。周光彦看着那滴泪从她手背蜿蜒而走,这才发现自己又哭了,正发愣,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抬眼看去,她已经睁开眼,正淡漠地看着自己。 “你走吧。”沈令仪还是那句话。 她抽出手来,手背在床单上蹭了蹭,像是嫌他的那滴泪脏。 他充耳不闻,却又不敢再看她的脸,自顾自问道: "能再抱抱你么?"沈令仪坐起来,无力地靠着床头,几乎是哭求: "周光彦,你快走吧!"这人仍跟没听见似的,沉默片刻,忽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她愣了愣,回过神后挣扎起来,这人却越抱越紧。 "周光彦,你弄疼我了……"她几乎不能呼吸。他松了松手臂,不肯完全放手,就这样抱了她许久。 彻底松开之前,周光彦忽地把脸埋进她颈窝,蹭了蹭,薄唇覆在颈侧,印下一个吻,然后松手,起身,揉揉她 头顶,拧着眉扯出笑来,转身离开。 周光彦回到车里,启动车子往公司开去。 六月的晨光迎面照来,落在脸上,有层柔软的暖意。就像把脸埋在她颈窝一样。他打开音响,音乐软件随机播放。他终于失去了她。 终于,不得不跟青春告别。 穿过拥挤的人潮,车水马龙的街道,不敢回望,不忍回想,以后的每一天,再也没有那个十八岁就跟了他的姑娘。 第34章 第34章 周光彦回到公司,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也有浴室,他冲了个澡,躺床上睡了会儿,照例是极度困倦却睡不着,便起来抽烟。 刚到上班时间,王奇就来跟他对行程。 "周总,八点半您需要去接程小姐,然后去往民政局,上午只有这一项安排。下午有个关于榕城建钢项目的会议,两点半举行,约一个小时。四点还有京州电视台经济频道的访谈,约四十分钟,采访稿上周给您过目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商榷吗?" 王奇按部就班提示行程,其实心里最好奇的,是第一项——今天老板和程予希这个结婚证,到底领不领得成。 他不露痕迹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老板只是淡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周光彦靠着皮椅,垂眸沉默,过了一小会儿,唇角勾起淡淡的冷笑,薄唇微张,玩味地开口: “呵,领证。" 这个态度,王奇心里大概明白了。 电话铃声响起,周光彦拿起听筒,听见助理问道: “周总,程小姐来公司了。您之前说过,她来就以您在开会为由拒绝会见,不过这次她很着急,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边有点儿劝不住。" 周光彦料到今天程予希会坐不住主动找上门来,冷冷吩咐: "让她来我办公室。"王奇又跟周光彦汇报了一个项目进程,退出办公室,看见程予希迎面走来。 程予希一夜未眠,眼睛红得厉害,脸也微微浮肿,面容憔悴,疲态尽显。 王奇见她来了,站在门外,没关门,恭敬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以往程予希心里再是瞧不上别人,人家跟她打招呼,为了维持温婉亲和的人设,还是会亲切大方地回应,今天这会儿实在没心情,装都不想装了,冷着脸毫无反应,径直从王奇身边走过,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程予希对着周光彦,又是另一副面孔。 "光彦,你冷静下来了吗?还是……还是不信我吗?"她走到办公桌前,眼泪说掉就掉。周光彦最佩服的,就是程予希这演技。他不说话,微微歪着头看着她笑。她哭得越难受,他脸上讽刺的笑意越深。 程予希觉得,自己面对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完全是个魔鬼。正常男人 看见自己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怎么可能一点怜惜之心也没有?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生怕那根紧绷的神经一断,心理防线就会崩溃。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演下去,程予希别无他法。 见周光彦始终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笑意,程予希忍着心痛,做出一副更可怜的样子。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你都认定,是我害的沈小姐?方阿姨已经说了,那些事,是她做的,我想她也是爱子心切,太希望你过得幸福,才会一时糊涂做那种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为了有理由不娶我,就给我扣这种阴险歹毒的帽子呀!" 她哭哭啼啼说完,周光彦还是无动于衷,紧抿薄唇,冷眼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挑了挑眉,开口说道: “程予希,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招了,我还能手下留情,给你留条路子。接着演,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程予希心惊胆战,却仍是不住地摇头。 周光彦冷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还挺倔。我再问你另一件事,我爸躺在病床上,跟你有关系么?" 程予希愣住,随即大声叫道: “没有!我怎么可能害周叔叔?!光彦,你是不是疯了?我没有理由伤害自己未来的公公!" 她的确害过沈令仪,可要说她害了周兴平,那也太冤枉人了。周光彦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心里推测,父亲的事应该确实和她并不相干。 "行,那就请回吧。"周光彦往后仰去,慵懒地靠着椅背,抬起眼皮,递过去一个冰冷的目光。 程予希紧攥住双手,颤抖着问: “光彦,你不跟我领证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答应过方阿姨,一定会——" “走不走的?不走是吧?”周光彦拿起电话听筒,按下保安室短号,直接让保安队长带人来轰她。 程予希贵为千金,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只好满脸委屈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楚楚可怜留下一句: “我会一直等着你,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谁对你才是真心真意!” 周光彦烦得要命,抄起烟灰缸往门口砸去,正正好砸在程予希脚边,吓得她惊叫,回头流着泪望向周光彦,却只得来他一声怒吼: “还不快滚!” 办公室门终于关上,那个令人生厌的身影 也终于消失。周光彦闭上眼睛,揉着眉心轻叹。 半晌,心里又觉得不踏实,打电话给王奇,吩咐他在沈令仪病房外多安排点保镖,省得再出什么事。 “还有,让他们别盯得太明显,她要是看出来了,该不高兴了。”周光彦叮嘱道。 他实在是怕沈令仪再遇上危险。 打完这通电话,周光彦忍着头疼开始工作。一整天都在忙,比刚入行那会儿还要拼命。 上午助理给他送咖啡进来,见他眉头紧拧,手捂着胃,低头看文件,想起以前他不按时好好吃饭就容易胃疼,关切问道: "周总,您没吃早饭吗?要不要吩咐厨房——" 周光彦头都没抬: "我胃药呢?" 助理:“之前那瓶过期了,我去给您拿瓶新的。不过吃药之前,您还是先吃点——” 周光彦: "咖啡放下,出去," 助理知道他脾气,不敢多嘴再劝,出了办公室,把这事儿告诉王奇,过会儿王奇还是送了份早餐过来。 周光彦没说什么,也没吃那份早餐。 中午王奇进办公室,看见餐盒原封不动摆在茶几上,默默退了出去,十分钟后,端了碗红烧牛肉泡面进来。 还特意加了个卤蛋。 周光彦默不作声盯着这碗泡面看了会儿,抬起眼皮,眸光发冷望过去: “王奇,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王奇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周总,我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所以才……下午既有会议又有采访,晚上还得出席酒局,我怕您身体吃不消。" 周光彦签完一份文件,撂下钢笔,头也不抬挥了挥手: "行了滚吧。"王奇走后,他又盯着这碗泡面看了会儿,还是拿起叉勺尝了一口。面一入口便皱起眉头,叉勺扔进碗里,整个后背靠回椅背上,长长叹气。不是她煮的,叫人难以下咽。 下午按照安排准时开会,散会,然后接受采访。 周光彦极少接受采访,这次还是京州电视台台长找圈内熟识的长辈跟他软磨硬泡,才得来的这个采访名额。 最初发来的采访稿上,除了行业相关问题,还有几个私信明显的八卦问题,周光彦当时一看到让王奇告 诉那边,不回答任何私人感情问题。 那边很配合,立马就答应删掉。 来采访的是个年轻女记者,睿智理性,提问一针见血,看得出来提前做过很多功课,周光彦感受不错,发现这位女记者还挺有个性,颇为欣赏。 其实赵欣在业内有个称号——访谈界女魔头。被她访问的对象,无一不经受她犀利的灵魂拷问,那些尖锐的提问,观众听了都不由得捏一把汗。 周光彦是个例外。 面对赵欣接二连三的“组合拳”,他应对得游刃有余,甚至时时掌握话语主动权,让赵欣尴尬愣住。 以赵欣敏锐的行业直觉来看,这场访谈,播出之后绝对会爆,怎么都得登个微博榜一。 访谈接近尾声,赵欣对周光彦越发好奇起来,没忍住开口问道:“周先生,有个问题或许很冒犯,不过我还是很想替大家问一下。" 周光彦心下明了,挑眉: "感情相关?" 赵欣笑了笑: "对,不知道能不能——" “问吧。”周光彦对这方面的提问没那么抗拒了,也自知无论赵欣问什么,自己都能轻松应对。 赵欣没想到他会答应,严肃的脸上绽开笑容,黑框眼镜下,原本眸中那理性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八卦意味。 “我看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那么在这个年纪,以您这种身份,地位,站在您的角度,是怎么看待爱情的呢?" 周光彦没有立即回答。 他垂眸,陷入沉思。 赵欣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打太极或者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回答——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大佬们,都是人精,最会说那种说了等于没说的场面话。 过了一小会儿,周光彦抬眸,一贯冷硬漠然的目光,变得温润柔和,赵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她竟在周光彦眼中,看到一丝颓丧和挫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爱情。我只知道,当它来临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当它消逝以后,我才发现,它曾经来过。" 周光彦说完,又将眼眸垂下,面上无波澜,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回答让赵欣愣住,她低头,默默体会片刻,才抬头笑了笑: “没想到周先生在感情上,也不尽如人意。" 周光彦扯了扯唇角,没再开口。 访谈彻底结束,王奇等在门外,见老板出来,立马说道: "周总,接下来要去应酬,需要换套衣服吗?" 周光彦摇头,沉默往前走。 王奇愣住,看着老板和访谈工作人员们的背影,心里纳闷,怎么问些金融问题,还把老板眼眶给问红了? 晚上这场应酬,王奇本来可以不跟着,可周光彦最近状态不对,尤其是今天,一口饭也没吃,看样子等会儿上了餐桌也不会吃东西,上来就是喝,这哪能顶得住? 王奇怕他晕在酒桌上,还是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上菜后,周光彦就没怎么动过筷子,酒倒是没少喝。 王奇知道自己劝不动,想了又想,还是偷偷去到走廊,给沈令仪打电话。那边一直没接,王奇只好发条短信过去—— 【沈小姐,麻烦您劝劝周总吧,让他多少吃点儿东西,他不吃饭光喝酒,身体撑不住的。】等了很久,那边都没回复。 王奇叹一口气,收起手机回到包间。 周光彦正跟人谈笑风生,面上笑呵呵的,脸色却并不好,眼睛里,也没有真实笑意。其实他要是不喝,没人敢劝他酒,都是举着酒杯来敬他,他以茶代酒也没人敢说什么。 偏偏他今晚着了魔似的,喝得比谁都疯,大家见他敞开了喝,又不敢收着,只好豁出去陪他一起喝。 王奇在旁边观望,暗自捏了把汗,眼睁睁看着两个酒量差的倒霉蛋,给周光彦敬酒敬到自己断片儿,其中一个倒地就睡,另一个抱着桌子腿嚷嚷: “周、周总,您做人那是真敞亮,兄弟我今天给你把话撂这儿,谁他妈以后再敢说你狂,老、老子第一个出手扇他!" 周光彦弹了弹烟灰,笑着让那俩人助理先把他俩送回去。 喝倒两个,周光彦正让王奇往杯子里倒酒,旁边一位长辈伸过手来,手掌悬空挡在他杯子上。“行了光彦,吃点儿东西,别喝了。”长辈淡淡劝道。 周光彦笑了笑: “梁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 梁叔摇头,一脸严肃: "就是知道你酒量,才怕你倒在这酒桌上。我跟你爸是至交,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是出 什么事儿,我今天还在场呢,怎么跟你爸交代?" 周光彦觉得扫兴,但又没招,只得拿起筷子夹菜,随便吃了几口,味如嚼蜡。梁叔发话后,旁人不敢再给他敬酒,大家边吃边聊,王奇总算放下心来。 散场时梁叔拍拍周光彦肩膀,让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出了饭店,走到路边梁叔才又开口。 "大丈夫不该为小情小爱所困,我以为这道理你从来都懂。" 周光彦先是不作声,过了会儿扯出一个不羁的笑来,吊儿郎当说道: "您想多了。"梁叔叹气: “我也希望自己想多了。怎么样,跟程家那丫头,定下来了?”周程两家闹掰这事,外界没人知道。周家不会往外说,程家更是没脸传出去。 “我说梁叔,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家梁晓吧,他也老大不小了,成天跟一女明星耗着,您不着急啊?"周光彦不爱听这些长辈念叨,使坏把火力引到梁晓那儿去。 这一招效果奇好,梁叔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长长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那混账东西,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管他我能气死!" 周光彦看着梁叔上车,一脸坏笑,挥了挥手: “梁叔慢走。目送那辆车开远,周光彦转身走到自己车边。 王奇正站在后座车门旁,本该替他拉开车门,这会儿却捧着手机站着不动。 周光彦比王奇高出一截,仗着身高优势,暗暗偷瞥,只见手机屏幕停在短信页面,发件人——"沈令仪"。 周光彦脸上笑意凝固,往下看去,两行字映入眼帘。 【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联系,王秘书,以后请别再打扰我。】王奇埋头打完一行字,发送过去。 【抱歉沈小姐,以后不会了!】 王奇叹息,一抬头,看见老板就在身边,眼睛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立马垂手将手机掌到身后,倒抽一口凉气。 "周、周总,您请上车。"他拉开车门,心虚地躲开老板冰冷的视线。周光彦站着不动,脸冷得跟挂了霜似的: "你跟她发了什么?" 王奇吓得赶紧递过手机: “您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还喝那么多,我怕您出事儿,就给沈小 姐发短信,想让她劝劝您来着。" 周光彦接过手机,盯着他和沈令仪的短信聊天界面,仔仔细细扫过上面每一行字,最后目光停在沈令仪那条回复上,许久没挪眼。 王奇心里那叫一个悔。 他原本是好意,想让沈令仪劝劝老板爱惜身体,没成想沈令仪这句回复,这个态度,完全就是给老板深受重伤的心又补了一刀。 最致命的是,这句话,还被老板亲眼看见了。王奇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赔着笑说道: "抱歉周总,是我草率了。" 他心下惶恐,以为会挨老板一顿臭骂,没想到只是冷着脸上车,入座后,才淡声交代: “以后别去打扰她。" “是,是,保证再也不会了。”王奇指天发誓,暗中松了一口气。 车开过这条街,拐入另一个路口,进入热闹夜市。周光彦记得,以前陪沈令仪来这里逛过。 有一次俩人还穿了情侣装。 周光彦嫌幼稚,丢人,一开始不愿意穿,他不穿,沈令仪就生气,没办法,为了哄她只能穿上。路边有人卖气球,她还买了一个。 他俩逛着逛着走散了,他也不急,抬头一眼望去那只飘在空中的粉色小猪,立马漾开唇角,知道了他的小娇娇在哪里。 如今周光彦坐在车里,往街边看去,不远处,还有人在卖气球。 车子开过那儿,一只只飘在空中的粉色小猪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周光彦转过头,淡着脸望向前方。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 沈令仪白天睡到中午,醒来后就出院了。 周闻笙怕她乱跑,提早让林然过来接她。林然赶到病房时,她正从床上下来,见他进来,愣了愣,低头不敢看他。 昨晚说出那番狠话,虽然是为了保护他,可那些话听着,真是太伤人了,沈令仪心里有愧,不好意思面对。 林然倒是大大咧咧的,就跟没发生过那回事儿一样,走到沈令仪跟前,目光落到她手腕上的伤处,眉心微拧,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抬头看着她,问: "饿不饿?" 沈令仪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 林然笑了笑,拉起她完好的那只手: “ 走吧,带你吃东西。” 沈令仪不习惯忽然被触碰,立马抽出手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霞。林然脸上仍是淡淡笑意,没作声,也没强求,转身走在她前头。 沈令仪跟在他后面,一心只觉得刚才太尴尬,没注意自己身后断断续续跟过来几个男人。林然却早已了然,心里很清楚,这些人是周光彦派来保护沈令仪的保镖。 想着大家都是同行,目的也一致——保护沈令仪,林然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带沈令仪离开医院,在附近找了家馆子。 沈令仪没胃口,吃了一点就饱了,林然怕她饿,又买了一份馄饨打包带走。 两人回到周闻笙给他们安排的住处,陆姐见着沈令仪,看她面容憔悴,手上还多了道伤,吓得正要问,林然食指压在唇上,暗暗冲她“嘘”一声,陆姐愣了愣,只得憋住好奇,领着沈令仪进房间。 "小沈妹子,床品都给你换了套干净的,今天一早还把被子拿去顶楼晒太阳了,你快上床睡一觉吧。”陆姐见她眼睛红肿,还有黑眼圈,心里大概猜到几分缘由。 她会这样,想必又是因为昨天找来的那个前男友。 “谢谢陆姐,我先洗个澡,你也别忙活了,先休息吧。”沈令仪有气无力说道。陆姐点点头,退出房间,替她把门关上。 一关门,陆姐就走到林然跟前,压着声儿问: “小林,昨晚她是跟那个前男友走了吧?”林然低头抽烟,不说话。 陆姐觉得自己猜对了,也沉默起来,过了会儿冷不丁开口: “要我说,小林,干脆你去追小沈得了!" 林然正抽着烟,这话飘进耳朵里,一下被烟呛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您乱点什么鸳鸯呢陆姐,没谱的事儿别瞎说。" 他垂下眼眸,脸色微红。 陆姐不知他脸红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咳嗽,憋着笑凑过来。 “什么叫没谱的事儿?我看你俩挺般配,年纪相当,相貌也都出挑,性格什么的,也合得来。反正我觉着吧,你跟小沈,比小沈跟她那前男友看着般配!她那前男友阴沉沉的,一看脾气就不好,小沈跟他在一起,肯定是小沈包容他让着他,不会幸福的!" 林然失笑,摇摇头,一正言辞提醒道: “陆姐,您再这么八卦,我可 要跟周小姐打小报告了,当心扣你钱。" 陆姐翻了对白眼:"少来!你这孩子心肠最软了,陆姐知道!"林然笑笑不说话了,低头走开,去厨房摘菜。 陆姐见状赶紧跑过去: "你干嘛呀这是?抢我活儿是吧!"林然: “您歇着吧,我来做晚饭。”陆姐惊讶: "哟,你还会做饭呐?" 林然:“打小就会。” 陆姐连连称赞: “你这孩子真不错,我要是有女儿,指定介绍给你!哎,我是没福气当你丈母娘咯!小林兄弟,加把劲儿追到小沈,以后请陆姐吃喜糖!" 林然拿她这张嘴没办法,扭头看她一眼: “您现在生个姑娘也来得及,只要以后别嫌我老就成。" 陆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拿起一片菜叶子抽他: “就凭你这张嘴,小沈嫁给你也有福气,天天被你逗得乐乐呵呵,多好啊!" 见林然低头洗菜不说话,陆姐知道他不好意思,给他留面子,偷笑着出去,把厨房留给他。 陆姐本以为林然只是抢着在沈令仪面前表现,做饭献殷勤,其实做不出什么好饭菜出来,没成想下午六点不到,这人麻溜做出一桌丰盛晚餐。 不仅有清爽可口的家常小菜,连招待客人那种比较麻烦的硬菜也整了两道。 "小沈,快出来吃饭!小林兄弟为了这一大桌子菜可累坏了!" 陆姐敲敲沈令仪方面,夸张说道。 其实林然在厨房里,一直游刃有余,驾轻就熟那样子,就跟在新东方培训过似的,陆姐看他做饭这么娴熟,都忍不住在旁边跟着学了会儿。 沈令仪闻声开门,勉强地冲陆姐笑了笑: “你们吃吧,我不饿。”“那不行,不饿也得吃!等会儿睡觉又饿了。”“真不饿……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睡前要是饿了我就自己起来热热吃。” 陆姐心想,人小林特意给你献殷勤呢,不吃多对不起人小林一番苦心!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沈令仪往饭厅走。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很多人就是作息不规律,该吃饭时不吃饭,该睡觉时不睡觉, 把身体作坏了,年纪一上来,什么病都来了!" 陆姐把沈令仪按在餐椅上坐下,说话间瞥到她手腕处的伤,心里难受,气她那前男友不是人,越气越想撮合她跟林然,张口就开始夸林然。 沈令仪不是个傻的,见陆姐在自己面前替林然说尽好话,当然知道她想做媒,只是自己和林然,互相都没有那个意思。 红着脸听完陆姐叨叨,沈令仪小声抗议: "我俩不合适,陆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见陆姐还想反驳,她赶紧转换话题: "林然呢?辛辛苦苦做这么一大桌菜,怎么不来吃?" 陆姐冲客厅大门扬了扬下巴: “下去买橙汁儿去了,我俩决定喝点儿啤酒,他说你现在不能喝酒,怕你看着我俩喝嘴馋,非要下去给你买果汁儿。" 说完,陆姐慢悠悠晃起脑袋: "啧啧,真够贴心的!" 沈令仪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那盘清蒸黑鱼里。 过了会儿林然拎着袋子回来,从袋子里拿出几瓶果汁,几瓶酸奶,还有一瓶鲜牛奶。 陆姐笑着“点货”: “哎哟,橙汁苹果汁杨梅汁,原味酸奶炭烧酸奶蓝莓酸奶,外加一瓶鲜牛奶——小林,你这是要开铺子啊?" 对于陆姐的调侃,林然已经免疫了,一脸淡定看向沈令仪: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货架上的都拿了点,要都不喜欢,我再下去买。” 沈令仪怕他真又跑下楼,赶紧点头: “喜欢喜欢,你别去买了,一会儿一趟怪累的。” 林然问: “喝哪个?” 沈令仪: “啊?” 陆姐胳膊肘碰了碰她: “问你喜欢喝哪个,人小林等着给你开瓶盖儿呢!”"啊……我、我——”沈令仪慌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自己来就好。" 她拿起杨梅汁,拧开瓶盖尝了尝,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中激起味蕾,一小口就将她食欲勾起。 见她眉心舒展,看样子像是想吃饭了,林然淡淡笑了下,夹一块黑鱼进她碗里: “吃这鱼伤口愈合得快。" 沈令仪红着脸,点点头,小声夸道: “你懂的还真不少。” 林然:“小时候总打架,我们福利院厨师对我挺好,每次打架挂彩,他就给我炖黑鱼,说是吃了黑鱼伤好得快。 " "原来是这样啊。”沈令仪又点了点头,忽地一愣,抓住重点, “福利院?"陆姐也是一愣,瞪大眼睛看向林然。 林然轻轻点头,语气平淡: “嗯,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沈令仪好奇: "京州的福利院?" 林然: “嗯。 “那你爸妈呢?”陆姐嘴快,心里想什么便脱口而出,问完立马就后悔,觉得自己这不是往人家伤心处戳么? 林然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往沈令仪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尝尝这个,肥而不腻。" 沈令仪和陆姐头一次听他提起自己身世,都不由得惊讶又怜惜。见他这样子,摆明不愿意多说,她们便也忍住好奇,不再多问。 这段时间朝夕相处,陆姐拿沈令仪当亲妹妹,拿林然当亲弟弟,听他说完那话,心里怪难受的,夹起一块排骨放他碗里。 "小林你这是干什么?老给别人夹菜,自己不吃,那哪儿行?来,姐姐给你来块排骨!" 沈令仪也跟着往他碗里夹一块锅包肉: “来来来,林大厨今天辛苦了!” 林然被她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说什么,埋头认真扒饭。 他厨艺这么好,陆姐和沈令仪属实是没想到。 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东西南北五湖四海,哪里的特色菜味道都很正宗。 陆姐自认厨艺了得,尝到林然做的,也甘拜下风了,不住地赞他了不起,夸他以后的老婆有福气。 两个小年轻心里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都不好意思接茬,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 吃饱喝足,林然准备洗碗,被陆姐赶回客厅。 "做这么一桌子菜已经够辛苦了,哪有还让你洗碗的道理?快去快去,陪小沈聊聊天儿!"沈令仪很久没吃这么饱过了,肚子很撑,站在阳台上消食,望着楼下发呆。 林然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去,下面是小区游乐区,这个时间点,很多小孩子在那玩儿。林然抬起头,目光转回沈令仪脸上,见她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心知这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孩子。他在这张清纯俏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悲伤了,只剩下麻木与漠然。 r />“回屋吧。”他轻轻牵起沈令仪的手,往客厅走。 沈令仪这次没有甩开他。 进了客厅,林然自觉地松开手,问道: "如果闷得慌,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令仪摇头: “你歇着吧,今天辛苦了。” 她往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听见林然问: “喜欢吃我做的饭么?要是喜欢,以后都给你做。” 她愣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陆姐,看得好像还挺准……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按下,想了想,淡淡说道: "不用了,谢谢。"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识趣,非要说喜欢。正好,省得我每天忙活。" 沈令仪扯出一个笑,扭头看向他: “嗯,别太累,早点休息。”她推门走进房间,轻轻将门关上,靠着门板,仰头望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 其实林然是个顶好的男孩子,性格好,长得帅,会做饭,沈令仪想。 自己要是早几年遇上他,说不定真能爱上他,两个人谈一场恋爱,不管最后是分是合,总归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 不像跟周光彦。 沈令仪晃了晃脑袋,心里怪起自己来,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这人。 回住处的路上,周光彦接到江旭平电话,叫他去金滩喝酒。 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喝了,但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回去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没劲。 周光彦让司机调头去金滩,王奇担心起来: "周总,您还要去喝啊?" 周光彦淡着脸看窗外: “不喝了,去玩玩儿。” 王奇放心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一小会儿,周光彦忽然开口: “你说,我要是喝死了,沈令仪会不会来参加葬礼送我?” 王奇愣了半晌,很想告诉老板实话——他觉得不会。 可实话太伤人,他怕老板听完,去到会所又忍不住借酒消愁,还是决定说点好听的。 "沈小姐很善良,心肠很软,我觉 得她会来送您的。" 老板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忽然扭头看过来: “王奇,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王奇: "……" 不是,失恋的男人,精神状态都这么不稳定吗? 王奇抱歉一笑: “哪里哪里,周总您福大命大,一定长命百岁!”周光彦冷哼一声: “虚伪。” 王奇: "……" 司机在前面没憋住,笑了一下,立马感觉四道视线冷冷射过来,紧紧抿起嘴,硬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车内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周光彦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王奇,你说,人死了会变成蝴蝶吗?” 王奇: 人死了变不变成蝴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死。失恋的男人,真是不好伺候。 "大概,也许,有可能——会吧……”王奇点点头,又摇摇头, "然而,未必,不见得——会吧. 周光彦: 周光彦又扭头看向窗外,沉默许久,车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忽然开口: “如果我死了,要是她会来送,我就变成一只蝴蝶,绕着她飞两圈,然后落在她耳边。" 对她说出那三个字。 那从未对她说过的三个字。 哪怕她从不稀罕那三个字。 他也要说。 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有朝一日,他真要是死在她前头,一定要化成蝴蝶,绕着她两圈,最后停在她耳边,对她说出三个字。 周光彦闭上眼睛,想。 王奇听着他那话,不知怎么,越听越伤感,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您要是真的太难受,到了金滩就再喝点儿吧。" 周光彦哂笑,不再言语。 今晚来的人多,除了宋临其他都来齐了。 江旭平说,嫂子今天不舒服,临哥在家陪着,就没过来。周光彦点点头,没说什么,找了个角落坐下。 梁晓过来给他倒酒,他摆摆手: "不喝了,再喝真要死了。" 梁晓以为他开玩笑: & #34;少来,你那酒量不是盖的。" 周光彦摇头: “下午跟你爸吃饭来着,老头子都劝我少喝点儿。” 梁晓一愣,放下酒瓶子,沉默片刻,问: “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周光彦: “没说什么,就劝我爱惜身体来着。” 梁晓倒了杯啤酒,仰头喝下半杯,掏出烟盒,递给周光彦一支烟,自己拿一支: “我跟家里闹掰了。 周光彦没什么反应,点燃烟抽一口,才转过脸问: “因为白星绮?” 梁晓摇头:“也不是。总之就是烦他们催婚催个没完。” 周光彦笑了:“都一样。我家也是。他们不是怕咱们晚结婚,是怕咱们没娶上他们看中的儿媳妇。” 梁晓沉默。 周光彦也没再开口。 大概是太累,下午又喝了那么多酒,困劲儿上来了,四周这么吵闹,他竟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 周光彦眼皮沉得挣不开,摸出手机放耳边。 包厢里太吵,他听不清那边说话,“喂”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那边也没再打来。 凌晨四点,周光彦睁开眼,看见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 头疼得厉害,他扶额坐起来,看了看表,习惯性掏出手机划开,点开微信。 在众多新消息中,看见了这样—句话—— 【周总,那个每年都去给庄怜月送花的男人找到了。】 第35章 第35章 沈令仪今天得回学校领毕业证和拍毕业照。 几个月前,班里同学就各自四处实习,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班里人聚这么齐,连白星绮这大明星都回来了。 短短两个月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沈令仪只能自己压在心里,无法跟谁诉说,看见同学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更是凄凉难过。 尽管平常班级群里也有人闲聊,但许久未见,大家一碰面,还是热络地聊了起来。 沈令仪心事重重,只觉这样的自己和同学格格不入,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她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白星绮进了演艺圈,小有名气,一来就被大家围成一团。 "大明星,谢谢你包场请咱班同学看电影啊,演得可好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对对对我也是!星绮你可真厉害,演技太牛逼了!" “那可不,人家星绮有天赋,自己也努力,天赋和努力,两者缺一不可!”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夸着,白星绮虚心笑笑,眼睛却看向角落里的沈令仪。“咱们快领学士服吧,穿好衣服去拍照。”她指了指讲台上那堆衣服和帽子。趁大家都去领衣服了,白星绮快步走到沈令仪身边,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令仪小宝贝!" 沈令仪正望着窗外思绪纷飞,忽地一愣,扭头看过来,强颜欢笑: "发呆呢,星绮大明星。" 白星绮在她旁边坐下,挽起她胳膊: "感觉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微信上发消息爱答不理就算了,见了面也冷冰冰的,好像对我完全没兴趣。以前你还关注我在片场怎么样,遇到什么事儿,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说,你是不是变心了,外头有人了?!" 沈令仪哑然失笑,想起那个一脸口红印却还在说“你听我狡辩”的搞笑熊猫头表情包,不禁逗起她来: "没有,你听我狡辩!虽然外面彩旗飘飘,家里还是可以红旗不倒的嘛!" 白星绮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笑起来,见她大热天穿了件长袖薄衫,撩起袖子问: “这天气外边儿都能蒸包子了,你怎么还穿——" 话没说完,白星绮忽地顿住,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沈令仪反应 过来想把手腕遮起来时,她已经看清了。"怎么回事?"白星绮抓着沈令仪胳膊,不让她把手抽走。 教室人多嘴杂,沈令仪怕被人看见,四处望了望,只得小声求道: “我先遮住,出来跟你说……" 她起身往外走,白星绮冷着脸跟出来,在门口听见有人喊: “星绮,令仪,你俩不领衣服了?”白星绮扭头过去随手找了两套捧在怀里,追上沈令仪。“到底怎么回事?”她快步跑上前,挡住沈令仪的路。 沈令仪低头,避开白星绮视线: “先去拍照吧,一两句话说不清。”白星绮还是堵住路不让她走: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周光彦干的?”沈令仪声音很小,很轻: "不是,是我自己干的。" 白星绮白眼翻上天: “你自己干的?呵呵,那也是姓周的给逼的!这狗东西真他妈不是人,畜生都比他有良心!你那么年轻跟了他,到最后自己拍拍屁股准备结婚,还害得你想不开——" “别说了星绮,”沈令仪急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别让人听见!" 虽然知道闺蜜心疼她,气不过想骂周光彦,可沈令仪还是怕被别人听了去嚼舌根。关于自己的谣言,早就满天飞了,也就班上同学对她好,不乱传,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听到这话,白星绮更是生气: “沈令仪啊沈令仪,早八百年我就跟你说过,做人脸皮不要这么薄,脸皮得厚一点——不对,得厚如城墙才行!你看看宋临周光彦梁晓,他们那拨王八蛋,哪个脸皮不是厚得要死?家世背景这些就不说了,咱们输就输在脸皮太薄!我算是看开了,也豁得出去,不然早就被气死千八百回了。" 沈令仪红着脸,抓起她胳膊: “走吧别说了,先去换衣服拍照。白星绮摇头叹气,牵起沈令仪另外那只没受伤的手,往楼下走去。 两人心里都有事,心情都不好,拍照时都是强行挤出笑脸,好不容易拍完,大家一起聚餐,这顿散伙饭两人没怎么吃,纯属过去凑数。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白星绮拉着沈令仪走出饭店,戴上墨镜拐进旁边一家咖啡厅,直奔包间。进了包间门一关,还没坐下,白星绮抱着胳膊,低下头,墨镜滑下大半,露出她凶巴巴的眼神。"赶紧给我说清楚,手上这伤怎么来的!" 真要把这事儿的 来龙去脉事无巨细说清楚,得牵扯出好多人,沈令仪不愿透露太多,含含糊糊说道: "就是分手分得闹心,一冲动,想不开,就伤害自己了……" "屁!"白星绮一看她那遮遮掩掩的样儿,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瞒着, "分手谁不闹心?以前你跟周光彦吵得再厉害,不也没这么伤害过自己?再说了,你这么胆小,还晕血,要不是被他逼到没办法,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沈令仪心虚,不敢跟白星绮犀利的目光对视。怀孕又流产这事,她从没主动告诉过别人。这是永远烙在人生中的伤痕,她只想永远埋在心底,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我就是觉得这么些年,太不值当了……瞎,别提这事儿了行么?我跟他都说好了,翻篇了,往前看。他估计也快结婚了,以后我们不会有任何往来。" 沈令仪说完,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白星绮,咧嘴笑起来: “现在多好啊,毕业了,又能开始新的生活,作为闺蜜,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呀,别因为那个过去式生气啦。" 白星绮叹了口气,想想也是,眼眶泛红,点了点头将她抱进怀里: “我就是心疼你嘛……不过你说得对,是该向前看。" 沈令仪也红了眼,抱住她: "知道你是心疼我,傻瓜,我也心疼你呀。" 沈令仪觉得,白星绮受的苦,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只是她更坚强,更乐观,也更洒脱。沈令仪一直都很羡慕她这样的性格。 两个人陷入沉默,良久,白星绮低头,语气有些懊悔: “都怪我,当初把你带进这个圈子里来,要是当时不拉着你来,就不会认识周光彦,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了。说到底,是我把你推进火坑的。" 沈令仪拼命摇头: “别这么说,要怪就怪我自己,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一心想着靠自己赚钱,钱没赚着多少,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抬手抹掉眼泪,忍住鼻酸: “后来我才明白,是我自愿拿青春去赌的,愿赌服输,这是命运给我的惩罚。 白星绮久久无言。 半晌,沈令仪破涕为笑: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想喝什么,我请客,咖啡奶茶还是请得起的。” 白星绮摇着头,苦着脸: "减肥呢,哪敢喝这些 !" 沈令仪笑笑: “果然是大明星,注重身材管理。” 白星绮来回打量她: “别老说我,看看你自己吧沈令仪,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啊!别是在绝食吧?" 自从发现怀孕,沈令仪就开始郁郁寡欢,后来连着发生那么多事,小产又极伤身子,她一天比一天瘦,叫人看着都心疼。 “绝食倒没有,不过确实没什么胃口吃饭,昨天开始好转了,晚饭吃了很多呢。”昨天晚饭是林然做的,意外合沈令仪胃口,这么久一来,她头一次吃东西吃到撑。 白星绮捏捏她胳膊,又搂了搂她的腰,皱眉警告: “限你一个月内增肥十斤,否则晚上窗户暗鲨你!" 沈令仪被她逗乐,眨了眨亮晶晶的鹿眼: “我尽量。” 闺蜜两个好久没见,聊起来没完,直到下午四点,白星绮要赶飞机去新剧组拍戏,才依依不舍分开。 目送白星绮上车,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沈令仪才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家咖啡店。 当时白星绮忙着逼问她,吃完散伙饭,随便找了家最近的咖啡店进去,白星绮不知道,以前沈令仪和周光彦来过这里。 那是大一的事了。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周光彦提出试试,沈令仪当然是不同意。她一天不同意,他就天天去学校堵她。 后来沈令仪想不明白,怎么这人这么闲?在一起后明明忙得晕头转向,陪她的时间都少,在一起之前,倒是大把时间来学校堵人。 她被堵得烦了,又怕别人说闲话,只好上了他的车。车开出一段距离,周光彦停在这家咖啡店外,带她进里面开了个包间。就是在那个包间里,周光彦提出,要送她房子和车。她知道,要了就等于答应跟他在一起,自然是不会要的。 听见她拒绝,周光彦倒也不气,笑了笑,侧头弹了下烟灰,又抬眼看她。“睡都睡过了,就别矫情了。”他淡淡开口,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沈令仪攥紧手心,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有多红,恨他无耻,更恨自己那晚太轻浮。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不清醒……”她绞着手,憋着泪,努力不让自己哭。 周光彦声音里笑腔很浓: “是么?我记得你唱《小寡妇上坟》让我出丑那会儿,很清醒 啊。后来咱俩出去,上一秒还吵架,下一秒我吻你,你也就挣扎了几秒,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不清醒的?" 沈令仪拼命想从记忆里删除的那些事,被他这样用戏谑的口吻轻飘飘提起,她把头埋进胸口,窘迫得几近窒息。 那晚在会所包厢,她让周光彦难堪,还当众泼了他一脸酒就跑出去,周光彦追出来,两人在会所门口吵,引来不少人看,围观路人都以为是小情侣吵架。 周光彦嫌丢人,把她拽进车里,接着吵。 吵得实在是气,沈令仪瞪着眼嚷嚷,骂他一大男人,跟小姑娘计较,不是爷们儿,没种。 周光彦怒极反笑,让她再说一遍,她偏要气死他,梗着脖子重复三遍,第三遍还没说完,忽然被他捧着头,劈头盖脸吻起来。 那是沈令仪的初吻。 沈令仪幻想过很多种初吻发生的场景,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捧着脸强吻。起初周光彦吻得很没有章法,完全就是强制盖住她那双粉唇。 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拼命挣扎,双手被他死死按住,这人整张脸贴上来,开始变成另一种吻法。依然是在强制索取,可又吻得绵长而深情。 口中带着淡淡的酒香和烟草味。 身上是清凉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沈令仪根本逃不掉。 她那么年轻,纯洁如白纸,这个吻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一种奇特的,青春期曾经萌芽过,却被她羞涩扼杀的感觉,被这个吻重新勾了出来。 她被吻得浑身发热,也发痒。 吻了不知道多久,周光彦终于停下,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几乎是用气声: “去酒店吧。” 她不说话。 心里想拒绝,可年轻的身体已经被挑起了欲念,她犹豫起来。 没等她做出选择,周光彦已经把车开走了。 上床之前,沈令仪都是迷糊的。 头重脚轻跟着他进酒店,脸和身体仍在升温,烫得吓人。 到了房间一关门,周光彦就把她抵在门上,又开始亲。从脸颊亲到嘴唇,从嘴唇亲到颈窝,一点点向下.. 他太会亲了。 前面沈令仪一直感觉 像是在做梦。 在他那双薄唇和温暖修长的手下,醉生梦死。 直到突破防线的那一刻。 剧烈的锐痛让她瞬间清醒。 眼泪夺眶而出,她拼命挣扎,想把他推开。 周光彦抱住她,薄唇堵住哭喊。 沈令仪终于知道,什么都晚了。 其实周光彦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姑娘是个雏。 他不爱玩儿雏的。 小姑娘把这个看得太珍贵,要了人家的清白,人家哭天喊地逼他负责,他才没工夫哄。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知道沈令仪是头一次,他还挺高兴。 第二天一早沈令仪要走,下床就摔了,不让他抱,碰一下都不肯,他眼睁睁看着这姑娘撇着腿一瘸一拐出门,到底还是不放心,追出去拦腰抱起,一路给抱上车。 沈令仪扑腾着想下来,他不撒手,周围人纷纷侧目,沈令仪羞得没脸见人,只好把脸埋进他胸 膛。 上车这姑娘就开始哭,默默抹着泪。 见她这样,周光彦也来气了。 昨晚你情我愿,她又不是不快活,一声声“哥哥”叫着,酥得他死在那当口也愿意。爽完了就甩脸子,哭个没完,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车停在她学校侧门门口,周光彦冷着脸回头: "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的。" 沈令仪没理会,拉开门下车,忍着疼一步步走进校门。 好不容易回到寝室,已经疼出一额头冷汗,她坐下来,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周光彦微信上转来六万块钱,还有条新消息。 周光彦: 【记得吃早餐。今晚有应酬,没法来接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饭。】她没收这钱,直接把他微信拉黑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沈令仪也只想快点翻篇,就当是做了一晚荒唐的梦,梦醒来,假装无事发生,日子还得往下过。 谁年轻时没犯过那么点错? 以前白星绮就说过,女人一定要想得开。她就当自己一分钱不花,白女票了只鸭子好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劝得不那么伤心,第二天就在寝室楼下被周光彦堵住。这人跟牛皮糖似的, 粘上了就再难甩开。 他来堵她就躲,他也不怎么逼她,就是把人给堵住,她要是绕开他走,他就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每天都来,锲而不舍。 沈令仪被他这么搞怕了,只得跟着他出去,来到这家咖啡厅里。 那个荒唐的晚上,沈令仪拼命想忘记,却在这里被他重提,她羞臊又愤怒,端起面前的咖啡,正想往这张英俊非凡却满是戏谑坏笑的脸上泼去,只见他淡淡挑眉,投来警告的目光。 "上次泼我一脸酒,没跟你计较,这回又想泼咖啡?沈令仪,我劝你克制。" 周光彦语气平淡,唇角甚至挂着笑,眉眼却是森冷的。 沈令仪怕了,慢慢放下杯子,瞪了他好一会儿。"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睡过就睡过,什么年代了,谁规定睡过就要在一起?" 这话给周光彦听乐了。他点头赞许: “嗯,有骨气。”沈令仪瞪着他不说话。 他抬起一只手放在桌上,圆润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着玻璃桌面,歪头冲她勾起唇角: “确定不要钱,不要补偿?" 沈令仪扬起下巴: “不需要。” 周光彦脸上笑意更深: “那房子,车,也不要?” 沈令仪: "不要!" 周光彦点头,沉默片刻,抬眸淡淡看着她: “那要不要看看那晚的细节?” 沈令仪愣住,蓦地蹙起眉心: “你该不会——” 他挑眉,耸了耸肩: “那天睡的,是我在那家酒店的专属套房。” 其实他就是随口胡诌,故意唬她的,没想到这姑娘傻到都不求证一下就信了。 "周光彦,你这个无耻混蛋!"沈令仪从震惊中回神,羞愤骂道。 他像是完全不气,勾唇笑了笑: "跟我你又不吃亏。"沈令仪只觉得浑身发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久以后沈令仪才发现,这人压根就没拍过什么,一个谎言,就把她吓得屈从了。从那以后,沈令仪再没来过这家咖啡厅,直到今天。出租车很快开走,她在车上,不敢看窗外,不敢回头望。 br /> 后来跟周光彦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晚,都是无尽荒唐。她像是做了很长很长一场梦,梦醒来,雁过无痕,什么都没了,只留下一身刺痛。 周光彦看到那条消息,立马给海城调查这事的人打电话,那边正熬夜对比视频和照片,电话一打来,立马接通。 "周总,每年去墓地给庄怜月送花的男人,虽然总是穿一身黑,戴帽子,但有一次帽子被风吹掉了,我们通过那几秒的视频,截了他的脸,对比你提供过的所有跟周老先生相关联,有来往的人的资料,发现这张脸的面部特征,跟其中一个高度重合。" 周光彦眉心忽皱: “谁?” 那头答道: “一个叫林然的保镖。” 周光彦愣住: “林然?” "对,我们反复对比过视频截图和相片,三个人一致认为就是林然,不过您还是亲自过目一下比较好。" "发过来。" 挂断电话后,不出一分钟,那边微信上发来好几张视频截图和林然的半身及全身照。周光彦盯着屏幕,一张张点开这些图片,放大,再放大,许久才退出来。 脸型,五官,身高,身材——没有一样,跟林然对不上号。就连那清清冷冷,又透着狠戾的气质,也如出一辙。周光彦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收起手机,大步流星走出包厢。 老郑在车里等他,这会儿正睡得香,他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老郑警觉地醒来,晃了晃脑袋,快速恢复清醒。 "周总,是去公司还是回住处?"老郑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过,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不知道老板是想去公司上班还是回住处睡觉。 周光彦冷着脸吩咐: “去京州城儿童福利院。” 他记得,林然是在这个福利院长大的。 当初挑选保镖时,家里都会做背景调查,林然也不例外。老郑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 他又看了看表: "周总,这里到那边估计要一个小时,凌晨五点,人家还没开门吧?"周光彦: “厨师这会儿已经起了。 老郑听着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忍着好奇便往那所福利院的方向开去。他不知道,那所福利院的一位老厨师,正是周光彦父亲,周兴 平最信任的挚友。 第36章 第36章 凌晨四点的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夜幕还未退去,天空如墨蓝的海。周光彦闭上眼,在记忆中不断搜索。 他从未见过庄怜月,年纪稍大一些时,听得懂父母为了什么而吵架时,他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母亲,是如此恨那个女人,哪怕这世上已不再有她,母亲也要恨她的亡魂。 林然。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接到海城那边的电话前,他从未设想过那样一种可能。 可那孩子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年龄这块,其实对得上。 他几不可闻叹息一声,睁开眼,街景闪过,在视线中迅速倒退,思绪被干扰,脑子里乱作一团。“先回我那边。”周光彦忽然想起什么,对司机吩咐。 "不去福利院了吗?"老郑问。 “去。先回我那边,得拿点儿东西。”这么久没去拜访那位叔叔,突然过去问事情,两手空空怎么行?周光彦打算带些上好的烟酒送过去。 回家取烟酒,再继续上路,到达福利院时,天已经亮透了。其实也才清早六点半。 福利院离市中心较远,地处老旧片区,环境不怎么好,但这所福利院里里外外看着,都很干净整洁。 周光彦只记得父亲那位挚友在这里做厨师,自己从没来这边看过。 上次跟于叔见面,还是二十八岁那年。 那次父亲过生日,办完寿宴,又单独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来家里聚餐。 聚餐没请到于叔,过了几天,父亲派专车去接他,并承诺只请了他一人,才把于叔请进家里来。 周光彦不清楚父亲和于叔到底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但显而易见,在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里,父亲最看重也最信任的,只有于叔。 周光彦长这么大,拢共没见过于叔几次。印象中,这位叔叔年纪跟父亲差不多,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尽管已经低调到极致,骨子里的贵气却很难掩去。 其他人来家里拜访,父亲总是邀请他们去茶室或者书房谈。 周光彦知道,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油子,避着亲眷单独谈,不是聊生意,就是聊孩子,再不就是聊女人。 /> 他厨艺精湛,来了总忍不住想去厨房忙活,父亲哪里好意思,拦着不让他进厨房。 周光彦二十八岁那年,父亲好不容易把于叔请来,于叔又想下厨,父亲仍是不让,于叔笑道:“咱们这个岁数的人,半截身子入了土,过一年,少一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小时候咱俩一起撒尿活泥巴,大一点一起上学一起玩儿,再大一点,你顺风顺水,我家里出事,后来练得一手好厨艺,想做给亲人尝尝,他们已经尝不到了。兴平,咱哥俩这情分,我把你当亲人,把你当哥,把小瑾当嫂子,把闻笙光彦当侄女侄子,给自己亲人做菜,有什么不应该的?" 父亲拗不过他,只得多叫些佣人来厨房帮着打下手。 那是周光彦第一次吃到于叔做的菜,也是最后一次。打那次后,于叔再没来过家里。 周光彦问起来,父亲说,于叔守着那所福利院,守着那间老厨房,那是他的一片天地,他不愿意再走出那片天地。 其实真正的缘由,周光彦已经隐隐猜到。 这几年周氏不断发展,扩张,自然需要一些强硬手腕和厉害计谋,关于周家真真假假的传闻,圈里圈外,包括新闻,也都略有水花,只不过公关这一块,周氏一直很注重,水花起不了多久,便全被压住了。 周光彦想,于叔应该是不赞同周家所走的路子。于叔和他父亲,和他,都不是同一类人。 于叔为人太正直,性格太淡泊,不争不抢,不为名利,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会出生自豪门世家。 于氏的衰败,周光彦曾经了解和研究过。 在他看来,于叔是个顶聪明顶有悟性的人,这样一个本该在商界大放异彩的新贵,最终沦落为福利院的厨师,并在那所福利院,一待就是大半生,不得不说,实在是可惜。 周光彦想起来,二十八岁那年,于叔对他说的那番话。那年他刚和沈令仪在一起,感情事业双丰收,整个人春风得意。 于叔这人也是神,在院子里逛,碰见他那会儿,他刚跟沈令仪煲完电话粥,于叔一见着就笑眯眯问: "光彦,处对象了啊?" “啊,”周光彦摸摸后脑勺,笑了, "瞎,我处对象不稀奇吧?" 于叔拍了拍他肩膀: “你这孩子,从小像是没把什么事儿放心上过, 这回倒是有心了。”“啊?”周光彦一愣,不知道于叔怎么看出来的,自己头一次会把女人放心上。 于叔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 “人这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有时候,缘分说断就断,以后回头看,除了好好珍惜,什么都没必要。没必要争,没必要吵,认真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就对了。不然以后分开,后悔的事儿,可就太多了。" 周光彦默默听完,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那会儿他其实没把这话听进去。 如今回想起来,字字有力。他想,于叔曾经也很爱过一个女人吧。车停在福利院门口,周光彦从车里出来,走到保安室窗口。 保安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正坐在位置上喝茶,看见有人来,咧嘴笑着问: “哟,小伙子这么早啊?这都没上班儿呢,来做志愿者?" 说着,老大爷看向他身后的车,又打量他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人跟志愿者身份不搭边,说他是来做慈善的富豪倒还有可能。 周光彦往大门里看了看: “我找于永年。” "找老于啊?刚出去,买菜去了。"大爷见他相貌英俊,跟老于倒是有几分相似气质多嘴问了一句, “你是老于亲戚?” 周光彦想了想,点头: “算是吧。” 大爷狐疑起来: “来之前怎么不提前跟老于说一声?” 周光彦正想说自己没他手机号也没微信,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连父亲都没有于叔手机号,要找他只能来福利院现找。 周光彦还没开口,大爷又自问自答: “联系不上是吧?老于这人吧,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天的,也太神秘了,有手机也基本上不用,瞎,活得跟个世外高人似的。" 周光彦问: “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爷看了看桌上的闹钟: “快了,再有十分钟估计就到了。平常不会这么晚,今儿中午他干儿子回来,老于啊,就得意他这个干儿子,以前院里早餐都是他负责,今儿早餐也不管了,起了个大早出去买食材,准备给干儿子好好做顿饭,瞧着吧,一会儿就大包小包回来了。" 干儿子。周光彦心里琢磨起这三个字。 “于叔干儿子是是福利院长大的么?”他问。 “可 不嘛,这么点儿大就送来了。”大爷两只手比划一下,忽地顿了顿,皱起眉头, “你不是老于亲戚么?怎么连他有干儿子都不知道?" 周光彦一脸淡定: “远房亲戚,平时跟于叔没什么联系,他又一直很神秘,不怎么说自己私事,所以不知道来着。" 大爷心想也是,便没再多问。 周光彦倒是越发好奇了: “于叔干儿子长大了吧,在哪儿上班?” 大爷摇摇头: “这个不清楚,那小子初中就出去住校了,周末才回来,成年以后更少回来了,老于说是在外面找了份工作,问是干什么的,他又不说了,哎,这爷俩都叫人捉摸不透。人吧,倒也都是好人,就是太怪了,孤僻,不爱往人堆儿里凑!" 周光彦细细回想,林然进周家那年,正好刚满十八。 起初母亲是不同意的,为这事,父母还吵过一次。周光彦听来几句争吵内容,大概是母亲嫌林然这孩子长相竟有几分像庄怜月,看着怪让她不舒服,父亲骂她小心眼儿,这么多年了,还在跟一个死人计较。 后来不知父亲用什么法子哄住了母亲,林然进到周家,头两个月,还是孙勇在教他规矩。 周光彦想,或许母亲不是没有怀疑过林然和庄怜月的关系,可她只会相信这是某种巧合,毕竟,她心里清楚,庄怜月的孩子,不可能还活着。 即便内心已经如此笃定,周光彦还是试探地多问了一句: “于叔那个干儿子,是叫林然吧?”大爷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老于跟你提过?” 周光彦颔首沉默,大爷还想说什么,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方,愣了愣: “哟,老于回来了!”闻言,周光彦扭头看过去,只见于永年两手拎满了袋子,正往大门口走。 于永年看见周光彦,愣了片刻,停下脚步,很快脸上挂起淡淡笑容,向他走来: “光彦来了啊。" “于叔。”周光彦点头打了声招呼。 他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突然到访,于永年是惊讶的,似乎还有些不太愿意接待他,但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很快便被笑容掩盖。 周光彦明白,于永年并非不欢迎自己到来,他只是不欢迎自己今天到来。 目光落在于永年手里的袋子上,周光彦明知故问: “买这么多菜,招待客人啊?”于永 年笑笑,反问道: “怎么来了?公司今天不忙?” 周光彦摇头: “忙呢,今天特意抽空过来,主要是想问您个事儿。” 于永年跟保安大爷打了声招呼,冲院里扬扬下巴,让周光彦跟自己一起进去。后厨两个厨师正在忙活做早餐,已经有工作人员和孩子起床了,正在食堂打饭。 于永年把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往灶台上放,周光彦一眼扫去,笑道: “今儿要做黑鱼啊?您炖黑鱼可有一手,上回在我家,您做这个,我都没吃够。" 于永年一边将食材腾出来,一边说道: “下回来于叔给你做,管够。” 周光彦走到他身边: "怎么,今天吃不着了?" 于永年面上波澜不惊,正要开口,旁边一位年轻厨师插嘴道: "中午老于干儿子回来,这黑鱼是专门买来炖给干儿子吃的,您今儿没这口福咯!" 于永年洗着菜,不动声色,只当没注意周光彦投来的目光,过了会儿才淡淡开口: “光彦,对不住了,于叔中午得招待客人,要不你看看哪天有空,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把这黑鱼炖好,等你来吃。" 于永年洗了洗手,从墙上挂着的值班手册上撕下一张纸,提笔写下一串号码,将纸对折递给周光 彦。 "这是我手机号,以后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提前电话联系。" 周光彦接过纸,打开看了一眼,又折好揣进兜里。 他望着于永年那张面不改色的脸,以一种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口吻,不经意似的问道: “林然中午回来?" 于永年平静的面色终于微微一震,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过来。 "光彦,今天特意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于叔您这么聪明,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光彦收回落在黑鱼上的目光,抬头淡淡看着于永年: “今天不打扰您招待客人了,我还得回去开会,这两天尽快抽个时间再来看您,到时候提前给您打电话啊。" 他伸出拇指和小指,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笑了笑,转身离开。于永年望着这个高挑的背影,面色呈现出淡淡忧虑。 刚才多嘴那 位年轻厨师凑过来,好奇打探: “老于,这人谁啊?也是你认的干儿子吗?听他那意思,他也认识小林?" 于永年挥了挥手: "该干嘛干嘛去,不该打听的事儿别问。"年轻厨师摇着头叹气: "唉,咱于师傅,还是这么神秘!"于永年不再言语,低头认真清洗食材。 忙活一早上,弄出一大桌子菜,但中午,于永年没有等来林然。 上午十点四十,沈令仪看了眼时钟,怕钟出错,又看了看手机,还是这个时间。林然已经出去四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四十分钟前,他说要下去买包烟。平常这人出去买烟,很快就能回来,一般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但这次却许久未归,沈令仪有些着急。 昨晚林然跟她说,想带她去自己从小长大的福利院看望那位老厨师,沈令仪从没去过福利院,对那个地方很好奇,便答应了。 一早林然告诉她,他们十一点准时出发,从这里去往福利院,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老厨师准会做一大桌子菜招呼他们。 他还特意提了一句,让老厨师炖黑鱼。 沈令仪知道为什么要炖黑鱼,他是想让自己伤口快些好。 其实已经愈合得很好了,皮肤开始微微发痒,再过两天,就能回医院去拆线。她感激林然的好意,嘴上却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让他跟老厨师提一下,别太累,他笑着让她放 心,老厨师有时候稍微累点儿,还更高兴。 昨晚睡前沈令仪就满心期待今天的行程,一上午都在按捺心里的小兴奋。 林然说起福利院时,脸上的神情总是平和而安宁,这让沈令仪感觉,那所福利院,一定是个温暖美好的地方。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到那里。 十点五十,林然还没回来。 陆姐从厨房出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惊讶: “小林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今天带你去福利院看看吗?" “说是下去买包烟,这都五十分钟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沈令仪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那边没人接。 又打了好几遍,还是没人接。 沈令仪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打给周闻笙,想问问是不是周家临时有任务,把林然叫了回 去,可周闻笙也一直没接电话。 医生平时都很忙吧,沈令仪想着,手机握在手里,心慌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姐,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两天准备去什么地方?” "没有啊,他跟我说这个干嘛?我也是今早听你说起,才知道你们准备去福利院的。没接电话吗?" 沈令仪摇头,陆姐也给林然打过去,依然是通的,可就是没人接。 正纳闷,只见沈令仪忽地站起来,冲进房间把门关上。陆姐追过去,敲敲门,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得打个电话。 陆姐不知道,沈令仪这通电话,打给了周光彦。直觉告诉沈令仪,林然不是主动消失的。 他是个很讲信用,也很在意沈令仪感受的人,如果临时有什么事影响计划,一定会及时通知到自己,不会让自己惴惴不安等这么久。 如果林然是被动消失,那让他消失的最大嫌疑人,只有周光彦。 沈令仪从黑名单里拉出那个号码,按下拨通,攥紧手机的手心冒着汗,心跳不断加速。她怕那疯子因为自己而伤害林然。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通。 "林然不见了,是不是你干的?"电话一通,沈令仪冷冷问道。周光彦沉默片刻,反问: "为什么会觉得他不见了,跟我有关?"沈令仪咬着牙: “因为想不出有谁比你更无耻!” 周光彦不作声,许久后冷淡开口: “有些事想确认,所以暂时把他带走了。” 果然。沈令仪闭眼深吸一口气,无法克制愤怒的情绪,激动得颤声骂道: “周光彦,你能不能别再发疯?!"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奈: “没发疯,只是怕你有危险。” 沈令仪气得哭起来: “最危险的人是你才对吧!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林然那么好……他对我那么好……你别伤害他!算我求你了……" 周光彦很想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她,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林然于她而言有没有危险,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周光彦认为,无论是他奋不顾身救她,还是无微不至保护她,目的都不一定单纯。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淡淡问道:“喜欢上林 然了吗?” 真是要疯了……沈令仪垂眸摇了摇头。周光彦不疯,她也快被他给逼疯了。"林然在哪?"她冷声问。 那边仍是那句话: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沈令仪哑然,沉默好一会儿,忽地笑了出来。笑得发苦,眼泪止不住。 "对,我就是喜欢上林然了。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他懂得尊重我,也很体贴周到,还会给我做饭,周光彦,这些你对我做过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林然不一样,他心里有我!" 这番话周光彦也听笑了。 他微微摇头,眸光一点点冷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沈令仪闭着眼冷笑: “有过么?”周光彦不言语。 他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周光彦我告诉你,林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沈令仪哑着嗓子哭道。 她哭成这样,话也说得这样难听,周光彦心里,跟被刀子捅过似的,疼了好半天,总也缓不过劲儿。 他轻笑,语气带着一丝好奇:"沈令仪,我要是死了,你也会为我哭么?" "不会,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你死了,这个世上就少一个恶魔,也能少一个受害者。害了我还不够,你要把我在乎的人全都伤害一边对么?"她恨透了这个混蛋,骂得毫不犹豫。 那边不作声,像是又轻轻抽了口气。 "所以,真的那么在乎林然?"周光彦的眸光和嗓音里,已经没了任何温度。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这是咎由自取。 他懂什么叫报应。 可这一刻,心脏还是像裂开了一样,疼得他难以呼吸。 "真的很在乎林然,所以请你,请你不要伤害他……"沈令仪揪着心,怕自己再次牵连林然。 周光彦笑起来,以一种非常,非常冷漠的口吻,诉说一件似乎稀松平常的事情: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你这么在乎的人,极有可能是我弟弟。" 他停顿片刻,面上阴云密布: “我周光彦,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37章 第37章 "你——”沈令仪呼吸一滞,蓦地顿住,紧拧的眉心渐渐松开,很快又拧了回去,“什么意思?"刚才那句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又十分不解。 确切来说,是震惊得不敢相信。 “林然很可能是我弟弟。”周光彦语气愈加平淡,末了又补一句,“亲弟弟。”平淡得竟像是事不关己。 "弟……弟?"沈令仪犹如五雷轰顶,力气被抽空,无力地握着手机,"怎么会……肯定是搞错了,他跟你长得都不像!" 这一点周光彦没法辩驳,只能等亲子鉴定结果。 庄怜月的墓碑上,有她的照片,调查人员拍给周光彦看过,林然跟庄怜月确实有几分相似。他不再言语,越是沉默,沈令仪心里越是慌乱不安。 "你的意思是,林然接近我,别有目的对吗?”她颤着声儿问,心凉了半截, "他是不是为了报复你,才对我这么……这么好?" 沉默许久,周光彦淡淡说道: "总之,以后别惦记他了,你们也不会有机会再见了。"不等沈令仪回应,周光彦挂断电话。 他无法承认,自己没有勇气面对沈令仪接下来的回应。怕她求他放过林然,别伤害林然;怕她说没法放下林然,彻底断开联系…… 以前他从未设想过,沈令仪会和林然在一起,更从未想到过,林然竟极有可能是自己弟弟。 如果真是这样,目前来看,周光彦完全没有办法面对这个现实,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自己将这一切看开。 唯一庆幸的是,沈令仪和林然,还没有在一起。 沈令仪没再打过电话来。他等了许久,等不到她电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既庆幸她没有因为林然而纠缠,又失落她或许再也不会主动联系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林然,自己手机号还在她黑名单里。 整个白天过得忙碌却又浑浑噩噩,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周光彦实在太累,不打算加班,正要走,王奇打来电话,说一位自称姓于的先生提出要见他。 周光彦猜到对方是谁,肉着眉心,叹一口气,让王奇把人带进来。不轻不重三下叩门声。周光彦从皮椅上起身,应道:“进来。” "周总,这位是于先生 。"王奇将人领进办公室,自觉地退了出去。 周光彦藏起情绪,唇角挂上温和淡笑: “于叔,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明知故问,料到于永年是来问他要人的。 于永年跟他接触得少,但十分了解他跟他父亲的性格,便没绕弯子: “光彦,小然在你那儿吧?" 于永年问这话时,神色和语气都很平和,不笑不怒,不喜不怨,一如从前那样。周光彦走到沙发旁,伸了伸手:“于叔坐。” 等于永年坐下后,他才跟着坐下,一边慢悠悠泡茶,一边淡笑着说道: “看把您给急的,您这干儿子,不是一般人吧?" 于永年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轻叹道:“你都知道了?” 周光彦递过去烟和打火机,没有立即回答,挑了挑眉,低头点燃自己嘴里的烟,半晌才抬眼看向于永年。 "知道什么?"他云淡风轻问道,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笑,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个稀松平常的话题。 于永年又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颇有些无奈: “你啊你,还是这么个性子,跟人谈判,都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周光彦笑:“您知道的,我打小就要强。” 于永年沉默,抽了会儿烟,端起他给倒的那杯茶,品了品,夸赞道: “洞庭碧螺春,上好,上好。" 刚夸完,于永年话锋一转: "你们兄弟两个,性子倒挺像。" 周光彦悬在烟灰缸上的手停顿下来,过了片刻才弹了下烟灰,沉声问道: “我爸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福利院有这么个儿子吧?" 所以林然一成年就进了周家。哪怕母亲曾经那样反对,也还是被父亲说服。 不过这孩子倒也很有本事,长着那张跟庄怜月相似的脸,竟能让母亲放松警惕卸下防备,越发信任他。 周光彦这个问题,于永年避而不答,反问: "你没把这个弟弟怎么着吧?" 周光彦心里不痛快,闷闷道: “我能把他怎么着?” /> 说到这,于永年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我这老糊涂,小然自打进到周家,就开始保护她了。说来也是缘分,缘分呐。冥冥之中,姐弟三个团聚了。" 见于永年这个态度,还有刚才那番话,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周光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正要开口,被于永年打断。 "小然就是脾气冲了点儿,性子急了点儿,其实是个好孩子。别说,还真别说,你们哥俩挺像的。老周过去提到你就摇头,满腹牢骚,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总打架惹事?小然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从小就是孩子王,打架出了名的狠,每回一挂彩,我就给他炖黑鱼,吃那个伤口愈合得快。上初中这孩子就住校去了,暑假回来,脸上多了一道疤,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于永年平静诉说关于林然的往事,周光彦默默听着,面无波澜端起茶壶给他续茶。 "多俊秀一小伙子啊,脸上挂道疤,这孩子又不爱笑,破相后凶神恶煞的,有时候还挺让人犯愁,不知道有没有姑娘看得上。" 于永年早把林然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待,操的也是寻常父母会操的那份心。周光彦听到这话,莫名就想起了沈令仪。 再回想今天沈令仪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气他的,心里就像埋了针,刺痛难耐。 他忍着心痛,面上一副淡然样子,唇角勾起违心的笑,低头倒茶,不作声。 于永年喝完第三杯茶,放下杯子,起身道: “那孩子性子烈,得顺毛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做哥哥的,权当不跟小孩儿计较,让着他点儿。于叔我没别的要求,就一句话——你弟弟是个好孩子,不会跟你争抢什么,生意场上你怎么斗都行,可他既然不混你这个圈子,你且放他一马吧。" 周光彦淡着脸,没什么反应,送于永年出办公室,走到电梯门口,又听他说: “早上送过去的烟酒,我收好了,谢谢你,以后别跟于叔客气,想吃什么,提前跟于叔说,于叔坐满一桌子等你。" 周光彦笑笑,点头挥手: "您慢走。" 看来这林然还怪招人疼的,于永年这么淡泊无争的人,都愿意为他出来来求情。这么想着,周光彦转身走回办公室,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命运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还凭空塞给他一 个陌生的弟弟,摊上这两件事,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三天后,王奇敲开老板办公室门,送来一份加急亲子鉴定报告。其实周光彦心里早有结果,鉴定报告递来时,他最终还是看了一眼。结果并无意外。 周光彦放下这份报告,沉着脸不作声,盯着前方出神。王奇默默走到门口,正要离开,听见他在身后问:"如果这是你弟弟,你会怎么做,王奇?" 压力给到自己这边,王奇凝神思索片刻,谨慎答道: “孰轻孰重,周总向来自有分寸,我想您处理这种关系,一定比我处理得妥当。" 周光彦冷笑: "你倒是会打太极。"王奇憨笑,低头不语。 周光彦问:“他这几天怎么样?” 王奇知道老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林先生这几天情绪很稳定,稳定得有点儿——”王奇停下来,欲言又止。 周光彦: "有点儿什么?" 王奇:"有点儿反常。按道理说,一般人要是被绑走禁足,都会吵闹一番,或者想办法逃出来,但林先生没有,他在那儿住得好像还挺习惯的,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周光彦皱起眉头。以前他跟林然接触不多,并不怎么了解林然性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随遇而安。 不过林然这人,看起来脑瓜就灵光,估计早就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下狠手,所以才完全不惧怕。 周光彦这会没了困劲儿,精神头上来,没让司机送自己回住处,直接去往禁足林然那栋郊外别墅。 别墅里里外外都有保镖看守。 周光彦走进大厅,像其中一位保镖询问林然状况。 保镖说,林然来这儿之后很老实,没生气也没闹,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吃吃喝喝,手机被没收了,问他们要手机无果,就自己开电视看,还托他们去帮忙买了条烟。 周光彦默默听完,冷着脸走到那个房间门前,听见里面传来电视声,抬手敲了敲门,没人理会。 他直接开门而入,见林然正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百无聊赖看新闻,听到门口动静,扭头望过来,看见是周光彦来了,又把头扭过去,盯着电视机,也不知道正在播放的新闻看没看进去。 r />周光彦看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走过去关掉电视,转身,冷冷看着瘫在沙发上的人:"装都不打算装了,是么?" 这小子聪明绝顶,心理素质也过硬,想到自己蒙在鼓里这么久,周光彦憋着火,却又找不到出口撒气。 林然坐起来,挠挠后脑勺,歪着头看他,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目光复杂而微妙。 周光彦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林然打开那张纸,看见鉴定结果和红色纲戳,目光在上面停留片刻,面无波澜将纸对折叠好,放茶几上。 周光彦皱着眉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抽了几口,抬起眼皮,看向斜对面沙发上的林然。林然也看着他,两张面瘫脸,似乎都对对方挺无语的。 僵持了一小会儿,林然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对了,我托楼下一哥们儿帮忙买了条软中华,你先替我转钱给他吧,我手机被收了,回头再转你。" 周光彦气得发笑:"林然,你他妈少给老子装糊涂。" 林然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意退去,低头冷眼盯着地面: "甭在我跟前冲老子,我没老子。" 他说这话时,声音也是冷的。 后半句周光彦听着怪不是滋味儿。这厮表面看着随和,其实性子跟老周家人如出一辙,不是一般倔。倔着性子冷冷说出这句话,让周光彦生出几分同情来。 都是一个爹,身上淌着同一脉血,作为兄长,周光彦自然而然对他有了兄长该有的保护欲。沉默半晌,周光彦点点头,吐一口烟圈: "进周家什么目的?"林然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也开始吞云吐雾。"混口饭吃。"他看向周光彦,漠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嘲讽。有人生来贵公子,有人生来下贱命。 周光彦鼻腔里冷哼,夹着烟,摇了摇头: "有周兴平当爸,还能饿着你?" 林然许久不作声,周光彦以为他被自己怼得没话说,过了会儿听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有这种爸,还不如没有。" 他其实说得很轻,但周光彦还是听见了。 愣了愣神,周光彦再抬眼看去,发现他已经把脸别到另一边,低着头,看不清 面上什么神色。"进周家之前,周兴平跟你交代过什么?"周光彦问。林然沉默不答。 等了片刻,周光彦又问: “你们是不是——” 林然猛地抬头打断: “你他妈烦不烦?” 周光彦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弟弟,眼眶已经红了,眼尾泛潮,眉宇间那股子狠戾与张狂,确实跟他还挺像。 要不是有这么近的血缘关系,他真想狠狠揍这小子一顿。 "周兴平躺病床上还没醒。"半晌,周光彦扔掉烟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林然冷笑着接腔:"活该。" 周光彦憋了许久的火一下子蹿上来,冲过去一拳揍到林然脸上:“那是你爸!” 林然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转脸看他,依然是那副冷笑: “我没有爸,只有一个妈,在地底下。" 周光彦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心里禁不住软了一下。 心一软,就没那么气了。他坐回床边,扭头看着别处: “周兴平要是没了,家里就只有我姐,我,跟你,我们任了。" 林然轻笑,面露鄙夷: "少特么跟我套近乎,周家有你妈,你姐,还有你,你们任。我不姓周,我姓林。" 周光彦架起一条腿,歪了歪头: “那要较起真儿来,你也不姓林,你姓庄。”话音刚落,林然猛地冲过来,抬手狠狠一拳抡过去。 这回换周光彦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 二十岁以前周光彦没少打架,这么多架不是白打的,林然这一拳,他其实能躲过,可他没有躲。他摸着自己嘴角的血,看着林然嘴角的血,冷脸说道: “好了,这下扯平了。”林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激怒自己。 "无聊,欠揍。"林然转过脸不看他,低声嘟嚷。 周光彦起身: "行吧,你老实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愿意招,什么时候能出去。"林然急了: “我没什么可招的!现在就放我出去!” 周光彦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笑了: "哟,这不住得挺得劲儿么,又着急走了?"林然抄起烟灰缸摔过来: "你他妈贱不贱 呐!" 周光彦一闪身,烟灰缸砰地摔在门上,掉下来,碎片四溅,周光彦抬手,轻轻掸去衬衫上的玻璃碴子,眸光变冷。 "别以为我是你哥,就会惯着你。跟我玩儿城府,当心把自己玩儿死。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招,不招就在这住着,反正吃喝不愁,有人伺候。" 周光彦说完,拉开门走出去,砰地摔上房门。 他青着半边脸回车上,司机愣了愣,关切问道: “周总,需不需要去药店买点儿——”"不用。"周光彦挥了下手,关上车门, "回公司。"司机有些担忧: "不回去休息么?您这阵儿都没怎么休息。" 周光彦闭目,浅叹一口气,过了会儿才沉声说道: “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去公司加班。”每天睁眼闭眼,不是这堆破事儿,就是想着沈令仪,周光彦不敢闲下来。 没成想去到公司也不得安宁,进办公室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周光彦应了一声,王奇推门进来。 "周总,您" 王奇话没说完,方瑾怒气冲冲闯进来,疾步走到周光彦跟前,抬手用力拍着桌面: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周光彦,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见状,王奇识趣地退出办公室,把门关上。 周光彦靠着椅背,冷冷抬眸: "方女士,您有把我当儿子么?" 方瑾闭眼捂心口,再睁眼时,眸子泛红:“这叫什么话?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儿!" 周光彦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儿: “您要还是说这些废话,就请回吧,您儿子还得加班,没工夫听您絮叨。" 方瑾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问道: “为什么不跟予希领证?这么好一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周光彦冷笑: "这么好一姑娘,您自个儿珍惜去吧。" 方瑾: “我珍惜什么珍惜!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光彦: “在‘死皮赖脸’和‘听不懂话’这方面,您跟程予希还是挺般配的。反正我把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要不您跟她一块儿过得了。" >方瑾直骂他不孝,指着自己心口哭起来:"你是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死在你面前才满意!"周光彦这辈子,最不吃的,就是威胁这套。 他歪了歪头,冷眸毫无波澜,唇边一抹讥讽: "方女士,这招对我可不好使。要不这样,我送您去电梯,出门右拐走到头,那部电梯直达天台,你挑个景好的地儿,头往下那么一扎,嘿哟,落地开花!" 这般奚落,叫方瑾既没脸面又下不来台,再气也没招,颤着手指了他好一会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狠狠甩手拂袖而去。 办公室门砰地摔上,周光彦抬头看一眼,拎起听筒按下王奇办公室短线。“跟前台打声招呼,以后不许放我妈进来。” 王奇为难道:"周总,这——方女士毕竟是您母亲,这样不太好吧……"周光彦: “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提前预约。”王奇忙不迭应下,心知这种事如果再发生,自己工作都未必保得住。 周宅的佣人最近很不好过。 自从周光彦回家疯了一场,就再没来过周宅,周闻笙也和母亲闹掰,没再回来。 方瑾觉得,天底下找不出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了,丈夫昏迷多日迟迟不醒,儿子大不孝不说也罢,就连女儿这个贴心小棉袄,如今也因为误会,对她产生很大的成见和抵触情绪。 越想越难受,越认为自己命苦,方瑾心里的气撒不完,成天发脾气,拿佣人当出气筒,动辄把人骂个狗血淋头,要么就扣工资扣奖金,佣人们暗暗叫苦,怒不敢言。 今天去公司闹一通,本以为以死相逼,儿子能退让一步,没想到这不孝子压根不吃这套,反倒差点把自己气死,方瑾一肚子火,气急败坏回到家里,管家端来热茶,她接过来狠狠往地上砸。 管家赶紧叫来佣人收拾,生怕收拾得慢了,她又要胡乱发火。 地上的残局收拾完,门铃响起来,管家过去一看,回来低声告诉方瑾: "太太,程小姐来了。"方瑾正在气头上,脾气冲,冷着脸骂道:"这个没用的蠢东西,还嫌我不够烦,又想来添乱是么!" 管家堆着笑劝道:“您消消气,消消气。要不,我找个理由,把程小姐打发走?” 方瑾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算了,让她进来,看看她有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 。” 现在程予希在方瑾眼里,温婉贤惠的人设已经完全崩塌。 方瑾总是想,如果程予希没有露馅,儿子就不会在领证前一晚那个节骨点上知道沈令仪的事,更不会回来大闹一场,让周程两家结仇。 而女儿,也不会因为自己替程予希揽罪责怪自己。 在方瑾心里,之所以会发生这些糟心事,一要怪程予希是个太心急的蠢货,二要怪沈令仪是个扫把星, "方阿姨,您还在生我的气么?"程予希被管家领进来,一见面就冲过去挽起方瑾手臂。 方瑾对她印象大不如前,这会儿心情糟透了,没有心力再跟她假装亲昵,态度不如从前热情,看她的目光也冷了几分。 "予希,你想清楚了,准备跟我坦白?"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那样的……方阿姨,如果没有沈令仪,我和光彦早就顺利领证了!所以我才想着,要不干脆把她解决掉算了……都怪我,我糊涂啊!" 程予希悔不当初,泪流不止,恨不得给方瑾跪下。 方瑾心想,现在哭有什么用?若非她这么蠢,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方瑾叹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自然比心里想的委婉许多。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有办法,还是想想后面怎么办才好。"方瑾拍拍程予希手背,以示安慰。 程予希抬头激动笑道: "您原谅我了吗方阿姨!" 方瑾只觉她现在越发的蠢,敷衍地笑了笑: “这事儿过去了,以后不许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帮你撇清嫌疑。好孩子,阿姨答应你,帮你揽过所有罪,你也要答应阿姨一件事,好吗?" 程予希眼中燃起希望,抹着泪问: “您说,什么事?” 方瑾:“我已经听到外面有传言,说你父亲正打算联合吴家,把光彦看中的城南那个新项目抢过来,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既然铁了心要嫁光彦,自然该想办法缓解咱们周程两家的矛盾,光彦现在忙里忙外,已经够累了,我真怕万一你父亲联合别人——甚至他生意上的那些对家一起给他使绊子……" 说着,方瑾挤出几滴眼泪来。 其实周家什么实力,儿子什 么手腕,方瑾心里很清楚,眼下程家就是联合再多人,也未必扳得倒周家,可她怕就怕这个梁子一结下,以后儿子可就没什么舒坦日子过了。 所以方瑾想着,能靠程予希把她父亲稳住,是再好不过。 程予希事情败露后,彻底慌了神,当方瑾是最后一根稻草,不等她说完,便忙不迭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劝我爸爸。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会以我为重的!" 方瑾闻言,宽慰地笑道: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实在是困乏,要不然一定多留你一会儿呢。" 程予希乖顺点头,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 方瑾望着程予希背影,心里想,人要是执念太深,贪念太重,再聪明的人也会变蠢,心肠再狠的人也有软肋。 现在不同以往,程予希这番蠢相,让方瑾实在有些看不上,可转念一想,程予希算是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更方便操控。若是重新物色个儿媳妇,听话的都难找,找个傀儡,更是难上加难。 如此想来,倒也还是程予希最合适。只不过,要想把这个女人再塞给儿子,可得费好一番功夫了。 方瑾心事重重,闭上眼长长叹气。 海城,和睦医院。 周光彦这次从京州飞往海城,身边还带了个人——林然。 显而易见,林然并不想跟他一起来,全程冷着脸,面上写满不耐烦。 周光彦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兄弟两个各走各的,只不过林然那边,多了好几个看着他的保镖。周光彦知道他身手了得,人又狡猾,一两个看不住,便多加了好些人手,几乎将他围成团。 林然身材优越,气质不凡,帽子墨镜一戴,旁边为了一圈穿黑衣的保镖,乍一看跟明星似的,好些机场蹲拍的站姐都看过来,纷纷议论这是哪位小鲜肉,怎么帅得如此陌生。 飞机落地海城,出机场兄弟俩依然谁也不搭理谁。 到达和睦医院,周光彦走在前面,林然跟在后头,到了周兴平病房前,周光彦才板着脸开口。"你爸在里面躺着,进去看看吧。" “那是你爸。”林然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揪住后衣领给拽了回来。他一手打开门,一手拽着林然走进去,然后将人往父亲病床前推。 />“再怎么不乐意,这也是你亲爹。甭管怎么说,当初他费尽心思把你保住藏起来,又费尽心思把你弄回周家,说明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儿子。" 林然被周光彦推得差点没站稳,手撑在床上,正要直起身子,目光落到周兴平苍白枯瘦的面容上,忽地顿住。 这是他头一次距离父亲这么近。 以往他总是不愿走进周兴平,更不愿仔细看看父亲这张脸。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怕只是跟他沾边的人和事,都让林然感到厌恶。厌恶至极。 如今猝不及防近距离看到,忽然发现,他跟以往很不一样。 周兴平已经苍老太多太多。 面部瘦得凹陷,双目紧闭,整张脸几乎没什么血色。林然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感受。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心软同情,只是陷入深深的难过——父亲这个角色,在他渺小卑微的生命里,更像是一个畸形的过客。 周兴平曾经口口声声说很爱母亲,很爱他,可这个男人带给他们母子的,除了痛苦和危难,还有什么? 是周兴平害得他刚出世就丧母。 而这个男人作为他的父亲,二十多年来,陪伴他,甚至看望他的日子,都屈指可数。如果母亲没有遇到周兴平,一定会有另一种人生,而他也不会出生。 一切都将不同。 这场不幸,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却因为周兴平的自私,将每一个卷入其中的人,都推向了深渊。林然缓缓站直身子,扭头要走,又被周光彦拦住。 “陪陪他吧。”周光彦说。 林然抬头,泛红的眸子里全是说不尽的恨。 他推开周光彦的手,箭步冲出病房,往走廊尽头跑去。周光彦追出来,在楼道追上他: “好歹是咱爸,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周光彦你给我听好,我,林然,恨不得周兴平去死,马上去死!"林然双手攥住周光彦衣领,目光如同着了火的箭, "知道周兴平让我进周家前说了什么吗?他说,要把我培养成你的心腹,要我帮你完成他这辈子都完不成的大业,要我辅佐你一辈子。" 林然停下来,笑得越发的冷:“周光彦,你知道他 什么意思吗?他这是在帮你养条狗。我妈,年纪轻轻被你妈害死,我本来活不了的,被他掉包救了下来,藏着掖着把我养大,到头来,却是让我,给杀母仇人的儿子当狗,当垫脚石!" 林然说完,缓缓松开双手,脸上的愤怒与仇恨仍未平息。 周光彦眼看着他的眸子越来越红,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狠狠捶着。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闷痛。他的心脏又堵又疼。 他看着眼前这个二十郎当岁,本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男孩,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这孩子今年二十二。 他二十二岁那年,正在国外进修,泡妞,挥金如土。周光彦垂下眼眸,避开林然猩红的眼和冰冷的视线。 良久,他沉声开口: “你不是狗,你是我弟弟。” "弟弟?"林然仰头大笑, "周光彦,你真是完美继承了周兴平的虚伪。弟弟——" 他忽地顿住,平视着周光彦,歪了歪脑袋,勾起一边唇角: “我倒是好奇,你作为哥哥,愿意怎么补偿我这个弟弟?" 周光彦抬眸,目光难得坦诚: "你要什么?"房,车,钱,股份……他都可以给。 他已经拥有得够多了,将来只会更多,所以并不吝啬分出一些给亲生弟弟。然而,林然的答案,让他十分意外。 "我要沈令仪。"林然看着周光彦,平静的目光下,暗藏汹涌波涛。周光彦一愣,片刻后便明白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沈令仪这种姑娘,从来不缺爱慕对象。 更何况林然这种貌似没有谈过恋爱的,情窦初开的小狗——还真别说,这家伙确实挺狗。 周光彦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神色如冰霜,声音带着慵懒的笑腔: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林然也挑眉笑问: “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是沈令仪什么人吧?你跟她早就成为过去式,而你以为,我在抢嫂子?" 周光彦笑了,微微偏着头,漫不经心瞥他一眼: "不,你在——" r /> 第38章 第38章 短短瞬间,林然看见周光彦眉宇间杀气骤起,深潭般的黑眸,平静无波澜,但深不可见的潭底,仿佛蕴藏着巨大的旋涡,轻而易举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林然淡漠地看着这张脸。 这张脸上的神情,让他彻底明白,周光彦和自己,骨子里,是同一种人。 只不过因为身份地位和成长背景大相径庭,比起周光彦那肆无忌惮的张狂和乖戾,林然多了一层收敛和伪装,以及一种以悲观主义为底色的乐观主义态度。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盯着周光彦看了好一会儿,林然终于勾了勾唇,笑起来: "烂命一条,要就拿去。" 周光彦不动声色,眸光越发冷淡。 林然脸上尽是讥讽笑意: "怎么,沈令仪跟过你几年,这辈子都不能再找别人恋爱结婚?" 周光彦剑眉微挑: “那也不能跟你。” 林然轻笑: “凭什么不能跟我?现在是自由恋爱年代,别说你是我哥,就是周兴平,他也管不了我跟谁在一块儿。" 周光彦也笑了: “你可以试试。” 林然: "那就试试呗。" 周光彦: "想下去给你妈尽孝是吗?"林然攥紧拳头,眉宇间聚起狠戾。 但很快,他忽然想到,周光彦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两个人疯起来,那就是狗咬狗,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 他忍下这份屈辱,低头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笑意全无,平静中带着淡淡哀伤和无奈。 “那如果,沈令仪也喜欢我呢?”林然抬起头,眸子是润的, "如果沈令仪也喜欢我,你还要阻拦吗?" 周光彦久久不答。 林然拧眉追问: "你放她自由,却又收走她追求幸福的权利,是吗?"半晌,周光彦淡着脸,冷冷开口: “总之不能是你。”他转身就走。 林然在楼道待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回到走廊,明明心里很想赶紧离开医院,脚下步子不听使唤,还是走到了周兴平的病房前,沉默伫立。 病房门口看守的保镖认出他来,并没有阻拦,只是在他推 门而进时,也跟着走了进去。 周兴平身份特殊,地位甚高,即便长期昏迷不醒,也必须保证人身安全。走到病床前,林然停住脚步,垂眸默默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因为太瘦,眼窝已经深深凹了进去。 林然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双眸发红,才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悲伤和恨意,愤然离开。 沈令仪这几天一直没出门,每天早睡早起,饮食规律,情绪也没什么波动,但是陆姐知道,她其实压根就不开心。 这事儿陆姐知道,沈令仪自己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以健康自律的生活方式和表面良好的情绪管理,来抑制内心巨大的哀伤和恐慌。 她很明白自己对林然的感情——纯粹的友谊之情,丝毫没有任何与爱情相关的杂念。 她以为,只要自己控制掌控好边界,她和林然之间,就不会越过那道不该越的防线,毕竟林然是个聪明人,也很有分寸。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然竟是这样的身份...周光彦的弟弟。沈令仪脑中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 就这个身份而言,她实在太难说服自己,林然接近她的目的是纯粹的,没有任何私心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令仪很难不往“复仇”这方面想。 她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和愤怒,可眼下既搞不清楚事实到底如何,又联系不到林然本人,这份难过和愤怒无处发泄的感觉,就像狠狠一拳打到棉花上,强烈的羞耻感和悔恨随之而来。 然而越难过,越愤怒,越羞耻,越悔恨,她就越要将这些负面情绪统统压制住,用尽全力来维持表面的平和。 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而自己,在这场悲剧里,只扮演了一个卑贱又可怜的角色。一天晚上,陆姐终于憋不住了。 睡前给沈令仪送热牛奶进来,等她喝完,陆姐拉起她的手,叹了口气。 “小沈,小林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好几天也不见他回来,他又是做保镖的,这个行业,让陆姐没法不把他的处境往坏处想。 沈令仪摇摇头: "没有,你别担心,他就是出去处理事情去了,可能是闻笙姐安排他去保护谁了吧。" 陆姐: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还给周小姐打电话问过,周小姐说没有啊,她也不知道小林的去向。" 陆姐担心林然安危,越想越害怕,提心吊胆的: “这么个年轻大小伙儿,怎么忽然就没音讯了呢?他是福利院长大的,没有家里人,失踪了也没人去找,小沈,要不咱们赶紧打电话报警吧!" 见陆姐担心成这样,沈令仪又不好坦白告诉她真相,想了想,只能安慰道: “他身手这么好,没事的,应该是在暗中保护什么大人物,不好透露行踪。" 陆姐觉得挺有道理,稍微放心了些,很快又忍不住叹气: “你这几天,肯定担心坏了吧?还开导我呢,我看你比我还难过!" 沈令仪强颜欢笑:"没有呀,我不是过得很好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陆姐皱着眉打断:"就是过得太好了,才显得反常!你这么心软善良的人,跟小林关系又这么好,小林突然没了音讯没了踪影,你本来还着急呢,进屋把自己关起来,没一会儿再出来,又是另一种态度了,好像压根就不关心小林的死活。哎,我都怀疑,是不是小林联系了你,跟你说过什么!" 沈令仪心虚,只能用笑来掩盖: “陆姐你想太多了,我就是自己想通了,觉得他这个职业会这样很正常,尤其是他那么厉害,保护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我也困了。” 她打着哈欠撵人。 陆姐再担心也没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她,接受这个说法,要不然今晚还得为这俩小年轻失眠。她岁数上来了,实在是熬不住了。 陆姐出去后,房间门关上,沈令仪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床头,抱着腿,思绪乱飞,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她吓一跳,拍着胸脯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蓦地愣住。手机震了许久,沈令仪才接通。她不说话,等着那边先开口。 那边也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声问道: “还好么?” 沈令仪这些天没撒出来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口,那打在棉花上的一拳,也终于打在了实处。"滚吧你!"她哭着狠狠骂道,骂完立马挂断电话。那边很快又打过来,沈令仪还是直接挂了。几秒后,林然发来一条短信:【接电话,听我解释。】 >沈令仪握着手机,正犹豫,电话又来了。 她沉思片刻,最后决定再给林然一次机会。 接通后,沈令仪依然沉默。 林然呼吸略有些急促,嗓音微哑: "别着急挂,听我说完。" 沈令仪不作声,等着听他会怎么解释。 林然浅抽一口气,问道: "周光彦都告诉你了?"“嗯。”沈令仪冷冷应一声。 林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他声音轻轻的,语气极坦诚:“我从没想过利用你来报复他和周家。” “那你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好?为了救我受伤,无微不至照顾我陪伴我,哄我开心——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取得我的信任吗?"沈令仪说着,鼻子酸酸的。 林然不作声,过了会儿,再开口时,喑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怒意:"为什么不能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豁出去救你;因为喜欢,所以照顾你陪伴你,哄你开心。为什么就不能,仅仅是因为喜欢?" 沈令仪愕然,呆握着手机,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这么直截了当表白,明明语气隐忍又压抑,话却步步紧逼,让人逃无可逃。 许久,等不到她半点反应,那头沉声问道: "沈令仪,在听么?" 她手机屏幕紧贴着半边脸,很想把脸发烫的原因归为手机发烫,可一抬眼,看见梳妆镜中自己脸红得不像话,羞得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嗯。”她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林然沉默片刻,语气冷静下来: “我命贱,没周光彦那么金贵,给不了你他给的荣华富贵。但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如果没在一起,那就继续做朋友,我会把握分寸,守住边界,作为朋友,也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朋友该给的帮助。" 说完这些,等了好一会儿,还是等不到沈令仪的反应,林然有些急: “你到底在没在听啊?” 沈令仪吸吸鼻子: “嗯。” 听她鼻音很重,林然皱眉: “哭了?” 沈令仪也不装了,抹 抹眼泪: "嗯……" 林然呼出一口气: “哎不是,我也没逼着你现在做决定,哭什么啊?快别哭了,脸皱成一团难看死了。" 沈令仪知道他不是真嫌自己难看,只是不想让她哭。 越是这样,她越想哭,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放声哭起来,撇着嘴嘟囔: “干嘛对我这么好……不值得的……" 林然轻轻笑了笑,嗓音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温柔: “如果爱情一定要以能否有结果来衡量值不值得,那就不是爱情了。" 这句话像钻进沈令仪耳朵里,又扎进了她心里。 她哭是因为愧疚,因为感动,更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给到林然,他内心期盼的那份回应。 没有人能在感情中真的做到无欲无求。 而她能给林然的,或许只有辜负。 "不要做朋友。"她鼻音重到说出来的话差点听不清。林然还是听清的,却装不懂: "嗯?"沈令仪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对你不好。” 林然: "怎么不好?" 沈令仪声音很小: "对你不公平。" 林然笑了:“我要这么计较公平,早被气死了。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公平可言,那为什么,同是周兴平的儿子,周光彦和我,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他是天之骄子,我呢?我是烂泥蝼蚁。" 最后一句,听得沈令仪心都快碎了。 她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怎么安慰林然。 "你确实在地上,但不是烂泥蝼蚁。我也在地上,陆姐也在地上,我们跟周光彦这种天之骄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我们永远飞不起来,但在地上,我们还可以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 林然沉默,片刻后问:“你真这么想?”沈令仪重重点头: "当然!" 林然笑意渐浓: “那可真是太好了,要不我还得费心思安慰你。” 沈令仪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拧眉怒道:“林然,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卖惨?!”听筒里传来哈哈大笑。 "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沈令仪又气又好笑,在他的感染下,忍不住破涕为笑。 过了会儿林然笑够了,终于停下来,一本正经说道: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乐观,没心没肺,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没觉着自个儿比周光彦差多少,所以你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沈令仪啐道: "贫吧你就!什么时候回来?" 林然沉默几秒,没了刚才那股子欠揍劲儿,淡淡地说:“没法回来了。” 沈令仪: “什么意思?” 林然: "周光彦不让我再接近你,现在行动是自由了,不过成天都有人看着。" 沈令仪: “他有欺负你吗?” 林然:"谁?周光彦?" 沈令仪: "嗯……" 林然冷笑: “哈,开什么玩笑,我能让他欺负?不过他拳头倒是挺硬的。” 沈令仪凝眉: "他打你!" 林然压根没当回事儿: “我也打回去了,我俩扯平。” 他没说周光彦是故意让他,自己才打中那一拳的,到底还是在意面子,怕沈令仪觉得周光彦比自己强太多。 沈令仪倒是没想到周光彦能被林然打着,印象中,这人太生猛,从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哪里轮得着别人打他? 不过沈令仪自己除外。以前他俩吵架吵急眼了,沈令仪气得上手,不是冲他扇巴掌就是往他脸上挠,想来也怪,这人成天在外面威风凛凛,回来跟她吵翻天,一挨打就蔫儿了,闷闷地不说话。 有一次挨了她一巴掌,她指甲长,在他脸上刮拉出一道血印子,气得他摔门而出,跑会所喝酒。当天晚上白星绮打电话来,特兴奋问她是不是跟小周爷吵架了,还把小周爷给挠了。 她说没故意挠,就是扇脸的时候刮着了,白星绮更兴奋了: “好家伙,梁晓问小周爷脸上怎么回事儿,你猜小周爷说什么?说让狗给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说你是狗,我看他才狗呢!" 沈令仪本来还在气头上,听到这话也乐了,噗嗤笑出声。 白星绮对她那是赞不绝口: “啧啧,沈令仪,你太牛逼了。敢打小周爷的,除了他爸妈跟他姐,也就是你独一份儿,女中豪杰!" 沈令仪气呼呼骂道: “他活该!” 时隔许久,如今想起来,一桩桩往事竟像是在昨天。 她收起纷飞的思绪,凝神想了片刻,说起正事: "林然,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甩掉那些保镖,我也出来,咱俩单独见一面,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林然问什么事,她蹙眉,小声叹息: “周光彦母亲给过我五千万,当时她下跪逼着我收下,我没法子,就收了。钱我一分没动,一直都打算找机会还给她,本来想着夹书里寄快递,可毕竟是几千万的卡,真要是快递员给扣下来,就算人家不知道密码,我也没法安心。所以,你能不能替我把钱送去周家?" 林然皱眉,想了想,问: “一定要亲手交给方瑾吗?” 沈令仪: "对,毕竟是五千万,这么多钱,我怕出什么岔子……" 林然:"有点难办。我跟方瑾有仇,周光彦知道我恨她,他跟方瑾关系再僵,那也是他亲妈,现在周家肯定严防死守,不会让我再靠近。估计周光彦私底下也跟她说了什么,虽然不会透露我和周兴平的关系,但肯定不会让方瑾跟我联系。" 沈令仪面露难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然沉思一阵,问道: “你不想再跟周光彦见面了,对么?” 沈令仪垂眸,轻轻应道: "嗯。" “把卡给我,我帮你转交给他。”林然浅浅笑一下, "放心,亲手交给他本人。" 沈令仪想了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点头答应: "好,谢谢你,你俩——你俩别再动手了啊!" 她怎么都觉得,林然能打到周光彦,是因为周光彦放水了,所以害怕他俩再打起来,惹急了周光彦,林然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林然笑起来: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沈令仪脸一红,怒道: “我是担心你俩打起来动静太大,扰民!” 林然又笑了会儿,正经起来: “你盯着点儿手机,我一溜出去就给你打电话,你 赶紧带卡出来。" 两人就这么说定。 通话结束后,沈令仪长舒一口气,这几天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消失。她很庆幸,林然是安全的,并且从未想过利用她报复周光彦。 只是听他在电话里表明心迹,见面后该怎么跟他相处呢?想想都别扭。 沈令仪摇摇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以后怎么办,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泡完澡,回到床上躺下,这晚终于安心睡上了好觉。 早上九点,沈令仪被手机震醒。 林然打电话来,让她半小时后在住处附近一个小公园东门凉亭那儿等他。 沈令仪飞快爬起来洗漱,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半小时后,沈令仪果然在那里见到了林然。 他穿一身黑T恤和黑色休闲裤,脚踩帆布鞋,高高瘦瘦的,看着跟男大学生没两样。 沈令仪打量起他,发现短短几天,这人比先前瘦了些,脸上轮廓更显,越发英俊清秀。 她冲林然挥挥手,林然扭头四处看了看,观察有没有人追上,跑到她身旁,将她拉到一棵大树下:“那边太显眼,在这儿说。” “你怎么甩掉他们的呀?”沈令仪好奇。 林然薄唇微勾,眉宇张狂: “都是些废物,怎么看得住我?” 沈令仪: "……" 不愧是周光彦弟弟,这骄傲不可一世的劲儿,骨子里跟周光彦没两样。她掏出银行卡递给林然,叮嘱道: “千万拿好,别弄丢,拜托了!” 林然将卡放进裤兜里。这条休闲裤裤兜有拉链,他将拉链拉严,拍了拍腿: "放心,哥哥办事儿靠谱。" 沈令仪是信他的,又烦他太贫,一眼瞪过去: “赶紧走吧!” 林然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她:"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 "啊?"沈令仪没明白他意思。 林然勾起一抹笑: “需要帮你给周光彦带个话么?” 沈令仪眸光骤冷,声音也冷下几分: "你少拿我打趣,以后别在我跟前提周光彦。" 林然挑眉: “知道啦。” 他转身晃晃悠悠走开,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会议室。 王奇走到周光彦耳边轻声知会周光彦:"周总,林先生来了,提出要见您。"周光彦一愣,看看正在发言的高管,又看看表,估计还有半小时会议才结束。 王奇知道林然跟周光彦的关系,不敢怠慢林然,提议道: “要不,先请林先生去您办公室等着?" 周光彦单手握拳撑着半边脸,摇了摇头。王奇: “那——”周光彦: “让他在外面等着。” 从海城回来,周光彦知道林然进周家不是为了报复,也没什么坏心思,便不再对他禁足,不过还是派了些保镖看着他,主要防止他接近沈令仪。 周光彦发现,林然性子烈气性大,他非得挫挫这小子锐气不可。半小时后,所有高管发言完毕,周光彦开始总结。 以往开会时,周光彦发言总是言简意赅,长话短说,恨不得赶紧散会,但这次,竟破天荒讲了好一会儿。 车轱辘话来回说,时不时重复一下先前提过的几点要求。慢条斯理总结完毕,周光彦抬手看表,又过了二十分钟。他点点头,手一挥: “散会。” 回到办公室,周光彦才打电话给王奇,让他带林然进来。不一会儿,王奇把人给带到,自觉退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这两兄弟。 周光彦靠着椅背低头点完烟,淡淡看向林然: "什么事?"林然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从兜里掏出那张银行卡,走过去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你妈给沈令仪的,里面有五千万,她不要,又不放心寄回去,就托我送过来给你。"周光彦垂眸,看着银行卡,想起沈令仪确实说过,母亲给过她一大笔钱。 那会儿他没往深里想,只觉得母亲是想掌钱打发走沈令仪,但现在,他多了一丝疑虑。以母亲的性格,出这么大手笔,应该不单单只想赶人走那么简单。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让他极其不悦。 "你又跟沈令仪见面了?"周光彦冷着脸问。 林然一脸无辜: “有什么问题吗?” 周光彦眸光暗下来: “我他妈拦不住你了是么?” /> "艹。"周光彦没忍住,低声骂道。 他逼着自己不往最担心的那方面去想。 半晌,周光彦抬眸,问林然: "沈令仪有跟我妈签过什么协议吗?"林然耸肩:"不知道。" 周光彦扬了扬下巴: “打电话问。” 林然看不惯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冷冷说道:“你自己问呗。” 周光彦憋着火: “我不想刺激她。” 其实上一通电话打完,周光彦发现,自己又被沈令仪拉黑了。 林然慢悠悠掏出手机,给沈令仪打过去。 “开免提。”周光彦冷声命令。 林然忍住冲上去揍人的冲动,垮着脸点开免提。机械声响了两下那边就接了。 “林然,怎么了?卡送到了吗?”沈令仪语气急切。林然: “嗯,有个事儿问一下,你收卡那会儿,跟没跟方瑾签过什么协议?” 沈令仪: “签过,当时她逼着我签,签了名字,还摁了手印,总之是让我收了钱,就要做到她提出的条件。” 果然。周光彦皱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听到签字画押那里,他便已经猜到母亲打的什么坏主意。所幸今天沈令仪让林然来还卡,并且是找的他,不然这事儿以后就难办了。 母亲真要是搞起动作来,沈令仪几张嘴都说不清。 林然也听出不对劲,再看周光彦这会儿黑着脸,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况。“问这干嘛?”沈令仪好奇。 "没事,随便问问。"林然平静说道。 沈令仪没有立即挂断电话,又问:“周光彦没有为难你吧?” 原本周光彦慵懒地靠着椅背,听她提起自己,不禁直起身子,聚精会神。林然毫不掩饰轻蔑的语气: "他能怎么为难我?"对面皮椅上的人飞来一记眼刀。 林然不以为意,视若无睹。 沈令仪还是不放心:"真没有?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老实跟我说,大不了我——我找他去!" 林然不高兴:“找他做什么?见他一回,你就哭一回,我可不想再看你哭。”那边陷入沉默,过了会儿 柔声开口: “我也不想让你受欺负。” 林然不作声,往前面瞥去,只见周光彦脸色越来越黑,眸光也越发黯淡,气场冷如冰窟。周光彦心口发堵。这通电话听得他窝火。 沈令仪跟林然两个,一来一往的,倒像是在他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罪人,大恶魔。 周光彦恨不得冲上去抢过手机把电话给挂了。 林然也不知故意演戏刺激他,还是心里真难受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哀伤,又不乏温柔: “好了,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你也给我注意,别老哭,你笑起来最好看。" “嗯!"沈令仪重重应道,沉默片刻,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麻烦你了,每次都是你关键时候出手帮忙,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林然笑起来: “那就请我吃顿饭呗。” 沈令仪倒是想,可现在他被周光彦的人看着,行动不自由,总不能每次为了见她,都费尽心思甩掉那些人吧?他们上次跟丢了,以后只会看得更紧,他就更难逃出来。 “还是算了,你来见我一次太不容易了,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沈令仪叹气。 林然: “要不你来我这儿?你过来,他们也拦不住,真要拦着,咱们就报警。哪有这样的啊,分手了还限制前女友人身自由。" 说着,他又瞥一眼周光彦。 周光彦满脸黑线,冷冷看过来。 林然爽死了。 听到让她去他那儿,沈令仪更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我叫上陆姐,你不在那几天,陆姐可担心你了,咱们任好好聚聚。" 林然:“嗯,都行。” 沈令仪又开始叹气:“可是我不太会做饭诶,唯一拿手的,就是红烧牛肉泡面,再加个现成的袋装卤蛋。" 林然不知道红烧牛肉泡面加卤蛋,对周光彦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只觉得沈令仪这话好笑,噗嗤笑道: “你这哪是不太会,属于是完全不会啊!” 说这话时,他没有刻意看向周光彦,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周光彦脸色难看的骇人,薄唇抿成直线,眉眼之间冰冷如霜。 饶是林然这种胆大不怕死的,见着也 不禁心里一紧。“到时候来了再说吧,回去咱们约时间。”他挂断电话,定定看着周光彦。 “你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比我得到的多得多,为什么连你失去的,也不允许我得到呢?”林然平静问道。 周光彦不作声,半晌,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塞嘴里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来,抬起冰冷的眸子,看向林然。 “走吧。”他心里堵得慌,喉咙也发紧,多跟面前这人一起待一秒,都怕自己忍不住发疯。 林然转身,吊儿郎当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以一种同龄人少有的清醒冷静的目光,看着周光彦: "哥,你跟令仪,已经结束了。永远不可能了。" 周光彦也看着他,透过白色烟雾,竟像是看到了二十二岁的自己。 “你放过我们吧。”林然说完,打开门,大步离开,不再回头。周光彦后来一直很忙,忙得饭都没时间吃。 其实是挤得出时间吃饭的,只是王奇送来的饭,他连盖子都懒得打开。 两点王奇过来送资料,见他没碰那份饭,私下让厨房住一晚红烧牛肉泡面加卤蛋送过来,谁知周光彦看见这个,连碗都掀了,汤和面洒一地,卤蛋蹦趾蹦趾滚进沙发底下。 王奇不知道这回老板怎么反应这么大,像是恨毒了这泡面,也不知“康师傅”如何惹到他。 王奇想过,是不是因为沈令仪,可又觉得实在不至于。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王奇懒得再想,反正老板就这么一人,没谁猜得透他心思。 晚上加完班,周光彦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去金滩。 江旭平已经在那开好房,大家伙儿都到了,包括宋临。 周光彦进去就喝酒,不理人,不吱声,旁人见他拉着个脸,眉眼森冷,都知道他心情不好,又不 敢说什么。 只有宋临不怕,走过去给他倒杯酒: "项目没拿下啊?" 周光彦冷哼一声:"不存在这种事儿。" 宋临被他这狂劲儿给逗乐了: “那谁又惹着你了?”周光彦闷闷的: "搓火。"宋临递根烟过去:"说"周光彦把烟往嘴里送,叼着烟点燃。 "没什 么好说的。”他端起杯子,跟宋临碰了碰,”来,喝酒。" 宋临以为喝几杯,再打打牌,周光彦心情就能好起来,谁知这厮一杯接一杯,玩儿命地喝。有姑娘往他跟前凑,他黑着脸让人滚蛋。 江旭平跟梁晓嘀咕,议论起是不是沈令仪又招他了,宋临冷冷一眼斜过来,他俩立马闭嘴。喝到数不清第几杯,周光彦看着宋临,眼里有了重影。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在空中点了点: "临子,哥们儿问你个事儿。" 宋临抢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杯子,不让他再喝了: "嗯,你问。" 周光彦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彩灯乱晃的天花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晕得他想吐。 "就,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媳妇儿要变成你弟妹,你他妈能不能接受?""什么玩意儿?"宋临没听明白。 他自己没弟弟,上头倒是有几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周光彦就一姐姐周闻笙。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着这人喝多了说胡话,便顺着这胡话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媳妇儿变弟妹啊?那你说一个人得多点儿背,才能碰上这事儿!哎周光彦,你丫别是个变态吧?怎么,玩儿n.t.r?" 周光彦一脚踹过来: “滚你大爷。” 宋临笑着起身躲开,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掏出一看,沈小楼发微信叫他回家。 他现在特听媳妇儿话,立马走人,迈开几步又倒回来,对周光彦说: “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搁我是不行。我媳妇儿只能是我媳妇儿,我弟弟要是敢抢嫂子,老子横竖把他送非洲搬砖去,一辈子留那回不来。" 周光彦醉得厉害,压根没听清宋临这话,看着他在自己跟前叨叨一阵儿,又走了,晃晃脑袋,四处找酒喝,抓起桌沿边一个杯子,仰头就灌,灌太猛了大部分酒都倒在脸上,又顺着脸滴到衬衫上。 他往沙发里倒去,手松开,杯子滚落在地。 江旭平跟表演系的小姑娘合唱完一首情歌,见周光彦这样,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脸,听到他含糊不清说着什么,手在沙发上胡乱摸着,像是在找东西。 "彦哥,找什么? "江旭平俯身问。 周光彦拖着嗓子: “我手机呢?” 江旭平没在周围看到他手机,往他兜里一掏,摸出来塞给他: “这儿呢。” 周光彦拿到眼前,手机识别面部自动解锁。屏保还是沈令仪十八岁在沙发上那张照片。 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眼睛发酸,发红,才划开,点进微信。跟江旭平合唱那位姑娘笑嘻嘻问: "平哥,小周爷今天怎么啦?"江旭平早已见怪不怪: “没事儿,间歇性发——” 他正想说“发病”,又怕周光彦没醉透,听见了准要踹他,赶紧改口,乐呵呵说道: “间歇性发现一些爱情的苦果,尝过以后就会心碎。" 姑娘被他逗得发笑,花枝乱颤,轻轻一掌拍过来,娇嗔: "平哥你真坏,这么编排小周爷。" 江旭平挑眉: “怎么看你这意思,心疼小周爷啊?” 姑娘倒也不遮掩,大咧咧点头:"从没见小周爷这样过呢。" 江旭平闭嘴喝酒,心里想:谁能料到,有朝一日小周爷会这样? 正想着,只听旁边传来一声怒吼—— "沈令仪,少他妈作啊,回来给老子煮面!" 旁人愣住,扭头看过去,见周光彦捧着手机,在微信上发语音。 江旭平离得近,一眼瞥到屏幕,将那条绿色语音框前的红色感叹号看得一清二楚。射灯正好打过来,落在周光彦脸上,亮晃晃的,将眼角边的水迹照清晰。 江旭平不知道这是泪还是酒。 他叹一口气,抽走周光彦的手机,屏幕冲下扔到长桌对面。 包间里,好半天没出动静。 说话的不说了,唱歌的不唱了,愣愣看着烂醉如泥的小周爷。 江旭平心烦,一脚踹掉桌上几个酒瓶子,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王奇:“过来接彦哥回去!”没多会儿王奇赶到包间,扶着周光彦离开,上车后让司机开去住处。 周光彦原本闭着眼,一听要回住处,忽地把眼睁开,直勾勾盯着前方。 "老郑,去沈令仪那儿。" 老郑和王奇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 注意。 “快去,别他妈磨叽!”周光彦骂道。 王奇叹气,没说什么,但老郑明白了,立即往沈令仪住处开去。 第39章 第39章 周光彦很少醉成这样。 他酒量好,通常都是放倒别人,除非自己愿意喝,拼了命灌自己,才会醉到这种程度。 圈子里没人敢灌他酒,以往人家过来敬酒,他愿意喝就浅酌一口,不愿意就碰碰杯,笑一下,算是个回应,扭头又跟旁人谈笑风生。 今晚醉得一塌糊涂,还要去找沈令仪,王奇和老郑心里发愁。老板单单喝醉还好说,可醉了又见到沈令仪,保准是要耍酒疯的。 具体疯到什么程度,得看他醉到什么程度。 以前沈令仪陪着出来应酬,他喝多了,有几分醉意,又醉得不够彻底,上车就收不住性子,王奇和老郑都在前面,他搂着沈令仪亲,从不避着点儿人。 有时候太过火,前面两个硬着头皮大气不敢出,沈令仪急哭了,他才罢休,车开回来,刚停稳便匆匆下来,将沈令仪从后座抱出,这般火急火燎,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奇和老郑心里自然也有数,只不过这是老板的私事,他俩性格沉稳心思缜密,谁都不会多嘴议论。 沈令仪从海城回来后,一直住在周闻笙安排的房子里。 老郑送周光彦去过,记得地址,将车开进小区,停在那栋楼下,和王奇一起将他扶上去。已经凌晨了,夜深人静,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 到了门口,王奇还没按门铃,周光彦抬手砰砰砰拍门,拍几下门,按一下门铃,然后接着拍门。空荡荡的走廊,动静显得特别大。 陆姐忙活一天累坏了,洗完澡正准备睡觉,刚走进房间,就听见门口的动静,赶忙过去看。 从猫眼里看到周光彦那张脸,陆姐眉头皱得老深,心想小沈这前男友又来纠缠,可真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旁边俩人陆姐没见过,看他们扶着周光彦,以为是他朋友,再看周光彦那架势,分明喝醉了。 陆姐对周光彦没有好印象,更讨厌酒疯子,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开门,沈令仪房间的门倒是忽然打开。 她探出头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 "谁呀陆姐?"陆姐皱着脸正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沈令仪,开门!"沈令仪眉心忽地蹙起。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愣了愣,快 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清外面的人,心里又烦又乱。周光彦平时就难对付,喝醉了更甚。 沈令仪转身,靠在门上,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一点一点被抽走,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沈,你这前男友可真是——"陆姐还没吐槽完,外面又开始拍门大喊: "沈令仪,起来开门!" 沈令仪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片刻后,猛地转身拉开门,冲外面低吼: "周光彦你别上我这儿发疯!" 周光彦一脸懵,像是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王奇在旁边赔笑:"不好意思啊沈小姐,大半夜的打扰您了。我们周总今天喝得有点儿多,所以就——" 沈令仪板着脸冷冷说道: “把他弄回去吧。” 王奇连忙点头: "哎,哎。" 他伸手去扶老板胳膊,给老郑使了个眼色,打算强硬把老板架走,谁知老板压根不拿自己当外人,冲进客厅,东倒西歪向沈令仪敞开房门的屋子走去。 沈令仪跑过去拽他,却被他反手一拽,拉进怀里。 “宝宝,我吵醒你了是么?对不起啊,今儿又喝多了。他妈的狗比江旭平,闲得蛋疼成天就知道组局。" 周光彦紧紧搂住沈令仪,自己站不稳,重心靠在沈令仪身上,沈令仪艰难撑着他,发现六只眼睛正盯着自己和这醉汉,又羞又气,却怎么也推不开这混蛋,越挣扎这混蛋搂得越紧。 周光彦大半个身子贴着沈令仪,抬头瞥见陆姐,眼睛盯着她,一脸迷茫:“宝宝,家里来客人了啊?" 沈令仪叹气,望着天花板,此刻只想捶死他。 陆姐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听见周光彦拖着嗓音问: "大姐,您哪位啊?"陆姐年龄确实不小,可她也不喜欢被人直接喊大姐,听到这话,对周光彦印象更差了。 沈令仪这会儿只觉得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恨不得跟周光彦撇清关系,装作压根不认识。 可眼下被这人死死搂住,挣不开跑不掉,这狗皮膏药撵还撵不走,她没招儿了,思来想去,痛苦地做出个决定。 “陆姐,我先把他弄走,你快休息吧,真是不 好意思啊!”沈令仪拖着周光彦,艰难地往门口挪。 这人倒好,像是认定这里就是他俩的家,攥住沈令仪胳膊,拽着她踉踉跄跄往房间走。东倒西歪的,走直线都费劲。 沈令仪忍无可忍:"王奇,老郑,你俩把他架出去!" 门口俩人快步走过来,周光彦一把又将沈令仪搂怀里,压根不给他俩架自己的机会。 “困死了,宝宝咱快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去剪彩。艹了真服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老子这么累。”周光彦骂骂咧咧。 沈令仪使出浑身力气,终于从他怀里挣开,猛地抬手一巴掌冲他脸上扇去。 "周光彦你清醒点,这不是你家!" 一巴掌把他扇懵了,酒还是没醒,但愣了愣,摸着被扇的那半边脸: "啊,不是咱家啊?那走,咱回家。" 他又抓住沈令仪腕子,拉着她往外走。 沈令仪发现,这人今晚是彻底跟她杠上了,什么招儿都不好使,心一横,扭头对陆姐说: “陆姐,帮我去屋里把手机拿出来,在床头柜上。我先把他弄走,等会儿再回来。" 陆姐不放心,要跟着去,沈令仪丢不起这个人,撵她赶紧回房间睡觉,陆姐没办法,只得跑去拿手机和挎包,递给沈令仪,皱着眉叮嘱:"快去快回啊,注意安全!" 周光彦五迷三道接了句: “哎,好嘞,谢谢您啊大姐,令仪跟着我肯定安全,您就放心吧。” 陆姐: "……" 沈令仪瞧着陆姐脸上满脸黑线,赶紧把这人拽出大门: “走吧你,还嫌不够丢人!” 出了门,王奇和老郑想帮忙扶周光彦,根本没法下手,周光彦胳膊搭在沈令仪肩上,大半个身子贴着她。 沈令仪吃力地架着他走进电梯,好不容易将这人塞进车里,想趁机关门往回跑,这人死死抓着她腕子,一把将她拽进后座。 沈令仪生无可恋看着前方,叹了口气,砰地关上车门。 "他现在住哪儿?"沈令仪问老郑。 老郑还没开口,周光彦直起身子,瞪着沈令仪: “宝宝你傻啊,咱俩住大学城那儿。”沈令仪看见他就烦,抱着胳膊扭头望 向窗外。 老郑想了想,没往周光彦现在的住处开,而是开向大学城。 路上周光彦又凑过来,抱着沈令仪,在她耳边絮叨个没完。 "今晚江旭平找了好几个妞儿,我谁都没搭理,老实坐着喝酒,嘿哟,沈令仪,咱这定力,对得住您吧?" 他一身烟酒气,沈令仪厌烦地把人往外推,越推他抱得越紧。 “明儿下午还有个会,又得对付众信那帮傻逼,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真他妈想撂挑子不干了。" 周光彦趴在沈令仪颈窝,上一秒还吐槽工作,下一秒就骚起来,猝不及防咬她脖子一口,低喘道: “素这么些天,宝宝回去怎么奖励我?” 沈令仪手掌抵在他胸膛,脑袋拼命往后缩: “你起开!” 周光彦一手搂住她细腰,一手钳住她腕子,笑得春风荡漾: "今晚你在上面好不好?"沈令仪臊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怕他越发口无遮拦,挣开他的手,朝他脸上又来一巴掌。 她没什么力气,软软的,带着汗湿的掌心扇在周光彦脸上,不轻不重,竟让让他觉得徒生出几分情调。 这哪儿是巴掌?这他妈分明是奖励。 他搂紧沈令仪,薄唇不由分说吻上去,任她怎么躲也躲不开,没一会儿就被吻得七荤八素,气得想哭,一双鹿眼氤着泪,眸子微微泛红,含羞带怨瞪着周光彦。 周光彦被她这副模样激得越发不想做人了,冷着脸催老郑开快些,沈令仪羞愤交加,咬着唇一个劲捶他。 她没力气,这点力道对周光彦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 挠得他火烧火燎,极力隐忍,攥住她不听话的小手,恶狠狠道: “别招我,当心车上把你给办了。 沈令仪吓得不敢动弹,由他紧紧搂着,大气也不敢出。 车在大学城那套房子楼下停稳,王奇下来,替他们拉开车门,沈令仪庆幸现在是晚上,别人看不清她红得快炸了的脸。 “你们走吧,我把他弄上去。”沈令仪想着王奇和老郑愿意帮忙也帮不上,不如让他俩先走。 王奇好心,怕她自己回去不安全: “我们陪您送周总上去,等会儿老郑再送您回去,时间太晚了,还是亲自把您送回去比较放心。&# 34; 刚才周光彦在车里按着她亲,她羞都羞死了,哪里好意思再面对他们:"不用了,等会儿我坐网约车,你们先走吧。" 王奇和老郑还是坚持把他俩送上去。 走到门口,沈令仪试了下指纹,门锁咔哒开了。周光彦没把她指纹删掉。 沈令仪让王奇和老郑先走,自己扶着周光彦进去,门原本敞开着,这人进去后一脚把门踹关上。沈令仪回头看一眼紧闭的门,心里隐隐不安,转念又想,这人醉了是没法为非作歹的,关上就关上吧。 跟他在一起之前,沈令仪从没怀疑过酒后乱性的真实性,直到跟他在一起,每次他喝酒回来,但凡醉得厉害,再耍酒疯也没能把她怎么着。 真要是把她怎么着了,那就是只有几分醉,借着酒劲儿强摁着她疯玩。 后来每每听到谁说酒后乱性,沈令仪都嗤之以鼻,分明是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偏要拿醉酒当借 沈令仪最怕的,是周光彦半醉不醉的时候。这种时候最难伺候。 他喝得上头,自制力薄弱,该支棱的地方却能支棱,精力也出奇旺盛,借酒劲儿撒欢,折腾起来比平时更厉害,怎么舒坦怎么来,从不想着怜香惜玉。 有一次周光彦去外地出差,头天下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联系不上,回来后沈令仪跟他闹,怀疑他晚上去会所喝酒找小姑娘陪,所以才失联那么久。 周光彦解释说自己忙了一整天实在太累,晚上回去倒头就睡,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沈令仪不信,他耐着性子哄了会儿,哄不好,气得摔门离开,真去了会所喝酒,不过没找小姑娘玩儿。 喝到半夜,气消了,周光彦又回来,见床上的人睡裙吊带滑下,裙摆蹭到上面,身子猛地一热,慌忙冲了个澡,出来就倾身压过去。 熟睡中的沈令仪被弄醒,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时,已经来不及了。 沾了酒却没醉透的周光彦,跟条疯狗似的不止疲倦,饶是她哭求到嗓子喑哑,仍不肯放过她。没轻没重折腾得太狠,沈令仪身子就跟被车碾过一样,疼得下不来床。 /> 沈令仪脚步一顿,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迈开都难。她停在原地,背对着周光彦,鼻子发酸。 身后的人笑着嘟嚷: "咱家小宝宝穿着肯定好看。也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沉默好一会儿,沈令仪以为这人终于消停,正要走,后面又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姑娘好,姑娘是贴心小棉袄。要是个小子,可千万别像我,一身反骨,谁也不服,太他妈难管教了。" 沈令仪垂眸,悄声走到门口,出去时他忽然提高音量: “沈令仪,要不咱生俩?现在三胎都开放了,那就可劲儿生呗,又不是养不起。" 她跨出门去,低低骂了声“有病”,砰地把门关上,逃出牢笼似的,飞快跑出这套房子。 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周光彦还未睁眼,便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亮晃晃,脸上暖洋洋的。 他眯着眼,透过一条缝,发现天已大亮,坐起来四处观望,见自己在大学城这边,忽然闻见一阵香气,低头凑近胸口嗅了嗅,香气更加明显。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沈令仪的洗发水香味。 周光彦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王奇,问昨晚自己是不是找沈令仪去了,王奇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说给他听,挂断电话后,他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起来。 他花了很长时间拼命回想,试图想起昨晚和沈令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这段记忆就像彻底从大脑中删除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能懊恼地回到公司,开始忙碌的,无趣的,内心空荡荡的,新的一天。 周光彦觉得身体越来越像个空壳子,最开始和沈令仪分开时,还会难过,心痛,现在似乎麻木了,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想用忙碌和酒精,来填满枯燥生活的每分每秒。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忙完一天,加班结束后,周光彦驱车回到周宅。 他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是为了给沈令仪处理未来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方瑾没想到儿子会忽然回家。 以往周光彦回家,她总是很欣喜,但渐渐的,就不会了。 自从沈令仪出了那事,儿子每次回来,不是发疯,就是找人算账。今天见他冷着脸进门,方瑾知道,又是找她算账来了。 果不其然,周光彦进来就开门见山,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举着这张卡质问母亲:“协议呢?" 方瑾慌神片刻,强装镇定: “什么协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光彦点点头,挑眉: “不知道是么?行,那您知道庄怜月怎么死的吗?知道庄怜月她孩子怎么死的吗?" 他故意拿这事儿诈她,一副对当年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方瑾入了套,神色大变,眉心紧拧吼道:"周光彦,你什么意思!" 周光彦冷笑: “你敢把沈令仪送进牢房,我就把当年的事儿都抖出来。我爸在病房里躺着,我姐对你失望至极不愿意回家,这个家早已经散了,倒不如大家同归于尽,我把您也送进牢房,然后自个儿从天台跳下去,尘归尘土归土,来世再不做一家人,怎么样啊,妈?" 最后这声“妈”,语气极为讽刺。 方瑾眼前发黑,脚下不稳,扶着楼梯栏杆才勉强立住,气得眼皮直抽抽,嘴也颤抖。 "你……你拿那事儿威胁我?威胁你亲妈?周光彦,你连最基本的良心也没有了吗!" 周光彦仍是冷笑: “那您呢?您有吗?有其母必有其子,我没良心,是遗传的您。总之我就一个要求——把当初逼着沈令仪签的那份协议拿出来,当我面撕掉,您要是不接受,咱们走着瞧。" 他双手揣兜,淡漠地看着母亲。 半晌,方瑾终于缓过神,恢复一点力气,忍着心痛,默不作声回房间,没一会儿又来到周光彦跟 前,手里多了一张纸。 她将纸举到周光彦面前,周光彦飞速扫过上面一行行字,最后目光落到右下角的签名和红手印上。 本以为早已经麻木的心脏,忽然又扯着疼了起来。难以想象,沈令仪签下名字,印上手印时,会有多难过。 光是想想,他都快心疼疯了。 方瑾收回手,咬着牙将这张纸撕碎,末了手往上一扬,碎片纷纷飘落。周光彦看到了满意的结果,点点头,转身就走。 "光彦。"方瑾轻轻叫住他。 周光彦停下,没有回头,等着听听看,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瑾正欲 开口,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缓了会儿,才捂着心说道: “你因为沈令仪,不要妈妈了,是么?" 周光彦沉默。 方瑾闭上眼睛,两行泪滚落。 许久,周光彦终于淡然开口: "沈令仪是我的底线,您只要别动她,什么都好说。"他将那张卡放在鞋柜上,开门大步流星走出去。 不知道自己能保沈令仪到什么时候,总之,只要活一天,就保她一天。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周光彦都在没日没夜拼命工作。 王奇都怕他累出病来,又不敢说什么,稍微多说一句,他眉眼一冷,寒剑般的目光扫过来,王奇立马闭嘴,生怕丢了这个金饭碗。 星期五刚下班,江旭平打电话给周光彦,叫他出来玩儿牌。 他没那心思,电话里推了,说是要加班,江旭平不乐意了,之前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彦哥,为了个女人,以后什么乐子也不找了呗?" 周光彦脸色瞬间变冷。 江旭平见他沉默,知道这是生气了,生气也要说: “你丫到底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今儿你就是把我给剁了,哥们我也要骂你几句。多大点事儿啊?不就一姑娘么?比她年轻漂亮的,还找不着了?跟她长得差不多的,还找不着了?就非得跟她在一块儿,才开心是么?你俩处对象那会儿,也没见多开心啊,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怎么的,这么喜欢被虐啊?她大耳刮子扇你,仗着自己年轻漂亮,没完没了跟你作,这都不把她给撂了,哥们我是真服你。百利豪华包8888,赶紧的,今儿来的姑娘一个塞一个水灵,快——" 江旭平最后几个字还没出口,电话就断了。 周光彦冷着脸听他说了大半截,懒得再浪费时间,直接挂断,手机撂桌上,低头继续看资料。没一会儿手机又震起来,他头都没抬,伸手挂掉。 很快,手机继续震动,他火气上来,抓起手机接通就骂:“江旭平你他妈——”“周总,沈小姐和那个保姆,一起来林先生这边了。”那头传来保镖的声音。 周光彦愣了愣,拧眉: “来多久了?” "刚来。" 周光彦沉默几秒 ,把电话挂了,手机往桌上一摔,继续低头看资料。二十分钟后,王奇过来送文件。 "周总,这是——" 砰! 王奇话没说完,只见周光彦猛地起身,狠狠摔下手里那本资料,疾步往外走。 他愣愣看着老板离开,又回头看看桌上的资料,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惹得老板心浮气躁。 第40章 第40章 周光彦开着那辆新提的阿斯顿马丁开往城南市郊那片。他把林然安置在那里,那里离沈令仪的住处很远。开车去往那里的路上,周光彦大脑一片混乱。 他无疑是愤怒的,可这愤怒实在没来由,说出去是半点不占理的。沈令仪和他早已分手,他没有理由限制她的交友自由。 但林然是他弟弟。 亲弟弟。 无论沈令仪和林然是纯友谊,还是暖昧期,都让周光彦骨子里对沈令仪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持续发酵,无法忍受。 从公司出发时正值下班高峰,市中心堵成一片。喇叭声四起,本就心绪不宁的周光彦更是烦躁。 太阳低低悬挂在遥远的天边,向人间洒下柔和的浅金色余晖,过不了多久,深蓝的夜幕即将升起。 周光彦眯着眼,看向这轮橘色夕阳,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沈令仪这段感情,从光芒耀眼,走到灰蒙黯淡,一如太阳从初升到西沉。 不同的是,落日即将迎来黑夜,而后太阳照常升起,然而这段感情,再也没有明天。 周光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赶过去。 他赶过去的动机,让自己显得可笑又蛮横。但他就是无法自控地上了车,往林然那边开。堵在路上时,他打开音响听歌。 今天的随即歌单里,全是痴男怨女,实在无趣,他不断切歌,一曲又一曲。最后停在一首粤语歌那里。 周光彦听得懂的粤语。 从出生到十岁,十年间都是一位来自粤城的保姆在照顾他。他很喜欢那个保姆,家里人都叫她英姐,他也跟着叫。 英姐来照顾周光彦时,已经不年轻了,他稍稍大些,会说话了,每日不知要含糊不清喊多少声"英姐"。 再大一些,英姐就会轻轻捏他的小鼻子,笑着说在她老家的农村,自己这个年纪,都能当他奶奶了,还姐啊姐叫着。 他不管,仍每日英姐英姐这么叫。 英姐得闲时会叫他些粤语,他记性好,学一遍就会,有时甚至不用教,偶尔听英姐跟家里人打电话,便又学会好几句。 极少有人知道周光彦会说粤语,除了父母,姐姐,宋临,以及很早就受雇于周家的管家和佣人。 周光彦粤语讲得非常流利好听,但十岁以后 ,几乎不讲了。 英姐是在他十岁那年死的。 那天他想吃粤式肠粉,缠着英姐做,家里没做肠粉的食材,英姐便自己出门买,过马路时,被一辆货车给碾了。 周光彦没看到被车碾过的英姐是什么样的,但他还是吓着了,讲不了话也哭不出,木木地瞪大眼睛,好久回不过神。 英姐是他的乳母,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至亲,毕竟他跟英姐,比跟母亲方瑾要亲密得多。 那是周光彦人生中头一次经历如此彻底如此悲伤的离别。 他已经好些年没说过粤语了,别人说起来,也假装听不懂。 起初周光彦不知道这是首粤语歌,前奏很轻快,跟先前那些哀怨的曲子不一样,他被这份轻快吸引,以为这份轻快能将自己从浮躁情绪中带出去。 直到第一句歌词出现,周光彦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切歌,又收住手,接着往下听。他瞥一眼屏幕,才发现这首歌叫《活着Viva》。 活着。他心脏颤了颤,再一次想切歌,却又再一次鬼使神差收回了手。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 前路疏通,周光彦听歌听得失神,后面的人不耐烦按起喇叭,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落日又沉下一截,余晖黯淡,散发着微弱的橘色光芒。 他启动车子,迎着夕阳不断往前开,在落日余晖中,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可怜的狗。生命早期,最疼爱他,最能理解他的乳母死了,而他一直活着,并且活得不快乐。歌里唱,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 二十八岁那年,刚和沈令仪在一起的他,尚且还算年轻。 他们头一回欢愉也确实干脆。 他永远记得,那整整一夜的疯狂与热烈。如今眨眼间就快三十二了,其实也是年轻的,但对于沈令仪而言,是很难横跨的十年。 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也找不到去死的理由,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余生,将会像个孤魂,飘荡在这前路漫漫的落日大道。 坐了很久车才到林然住处附近,陆姐和沈令仪已经有些乏了。 沈令仪提前查过路线,知道去那儿时间久,就没提前买食材,而是打车去往那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到达后直接去超市买。 />超市离林然现在住的小区只有十分钟距离。买完东西走到楼下,陆姐忽然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得回去一趟。 沈令仪问什么事儿,陆姐没说太明白,只透露是她在京州工作的弟弟遇上事儿了,她得赶回去帮忙处理。 陆姐不愿意多说,沈令仪便知趣地没再多问。 她不知道,十分钟前陆姐就给别人发消息,让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假装有事找。 在陆姐心里,沈令仪和林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家小年轻这么就没见,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自己怎么能当电灯泡呢? 必须给他俩提供单独相处的空间。 沈令仪没把林然和周光彦的关系告诉陆姐,这件事鲜有人知,她也懂林周两人什么态度——必然是不希望对外透露的。 沈令仪对陆姐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林然在执行别的任务,在保护另一个人,陆姐脑子简单,也信任沈令仪,她说什么,便信了什么。 买的食材多,陆姐帮沈令仪拎着一部分,送她上楼,走到门口才放下东西离开。门铃响后,很快就有人开门。 沈令仪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神情严肃而冷毅。她猜开门这位是负责看住林然的保镖。 想来也真是心酸又好笑,林然作为保镖,以前看守别人,现在被别人看守。 国字脸男人似乎认得沈令仪,一见到她来了,明显有些惊讶,再看看她手上和地上那几个袋子,直接堵到门中央,假装不认识: "你好,请问你找谁?" 沈令仪目光绕过他壮硕的身材,往屋里看去,只能看出客厅一角。客厅似乎没有林然。“我找林然。”她平静说道。 国字脸皱了皱眉,直接把门关上: “这里没有什么林然。” 要不是提前和林然在微信上沟通好,沈令仪肯定会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她累得腿发酸,背靠在走廊墙壁上,掏出手机,给林然发消息:【怎么办,保镖说你不住这儿,然后就把我关外面了.…】 很快,沈令仪就收到回复。林然:【听到了,等着。】 不出两分钟,旁边门再次打开,这回开门的是林然。方才那个国字脸保镖伸手拦在他前面:“林先生,周先生说过——” 林然扭头看着国字脸冷笑:“周先生没说过,要你限制沈小姐的自由吧?” 趁国字脸还没反应过来,林然一把攥住沈令仪手腕,将她拉进玄关,又弯腰拎起地上那几袋食材。 国字脸见阻拦不住,默默回到房间。 林然知道他要去干嘛,没说什么,抢过沈令仪手里的袋子,将食材全都拎进厨房。沈令仪看着国字脸走进房间,跟在林然身后,也进了厨房。“他不会是去打电话给周光彦吧?”沈令仪面露担忧。 林然心里笑她单纯得可爱,嘴上只是温柔反问:“那不然呢?” 沈令仪慌起来: “啊?那、那我还是赶紧回去吧,周光彦万一来了怎么办?”林然气定神闲将要洗的菜拿出来放进水槽里: “爱来来呗。”沈令仪转身要逃:"不行我得赶紧走!" 林然一把将她手腕拉住,转身淡淡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双漂亮的鹿眼上。“沈令仪,陪我演场戏吧。”他轻声说。“嗯?”沈令仪不明白。 林然低了低头,沉默片刻,抬起墨色深眸,平心静气说道: “咱们演一场戏,让周光彦死心,也让我俩自由。“ 沈令仪还是没明白: "演什么戏?"林然抬起她的手,眸子落到白皙的手背上。他抓起这只小手,与她十指相扣。 沈令仪愣了一秒,慌忙甩开,却抽不出自己手来。林然握得很紧。 “假装你也喜欢我。”他看着她,眸光熠熠。沈令仪窘得脸红,只感觉别扭,苦着脸去掰他手指头: "你先放手好不好?我不习惯……" 闻言,他终于松手,再抬眸时眼里黯淡几分。 "怎么样,愿意么?"他追问。 沈令仪低头攥着手,暗暗深呼吸,想给脸颊降温。 过了一小会儿,她摇了摇头,苦笑: "没用的,周光彦只会更生气,那样对你我都不好。" 林然挑眉: “他的确会更生气,或许还会刁难我,但我想,他不会再纠缠你了。” 沈令仪不信: “你不了解他,他这人——” 林然淡笑着打断:"不,我了解他,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他转回身子,面对着水槽,一边清 理蔬菜一边说道: “如果我是他,发现你真心喜欢上别人以后,是不会再纠缠你的。" 沈令仪还是不信,长叹一声,摇着头说: “你比他善良,也比他单纯,所以才比他想得这么简单。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尤其是你。林然,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吧,太危险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 林然扭头看她,笑着扬了扬眉: “有多坏?大不了是个死,我要是怕死,当初就不会豁出命救你。" “就是因为你豁出命救过我,我才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沈令仪急得想哭,这人怎么这么犟?真不愧是周光彦亲弟,倔驴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林然摇头: “不,你想错了,我们已经在火坑里了,所以现在才要想办法,一起从火坑里爬出来。" 这话倒是不假,沈令仪无言以对。 可他提出的爬出火坑的方法,未免也太危险了。真要这么做,或许没等爬出火坑,半路就被周光彦一把火给烧死。 沈令仪打了个激灵。 林然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令仪。”他叫她名字,认认真真看着她眼睛, "你觉得咱们现在这日子过得,有意思么?你想一辈子被他的人看着?就算你想,我也不想。如果注定不能自由地活,那我宁愿选择去死。" 他沉默,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很快又继续问道: “你没有梦想吗?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不想工作吗?还是已经心甘情愿受周家人监视,活在无形的牢笼里,宁愿永远无法做自己,也不愿拼死一搏?" 沈令仪被这番话质问得哑口无言。林然的勇敢,将她的懦弱凸显无疑。 自己何尝没有梦想,何尝不想工作,何尝不渴望彻底摆脱周光彦,重获自由?可她不敢。 周光彦是山,她是蝼蚁。 不久前她还言之凿凿劝林然,不要自卑,要对自己有信心,脚踏实地的普通人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幸福。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对自己而言,这不过是碗自我催眠的鸡汤,并不是能使她内心更为强大的良药。 她从来就没有一颗强心脏。 在她沉默的时候,林然也想了很多。良久,他轻轻开口: “只是演戏就好。你学 播音主持的,多少还是有点儿演技吧?不需要演到天长地久,周光彦那性子,兴许过阵子就有新人了,等他彻底对你没兴趣,咱们就分手——如果你还没有喜欢上我的话。" 沈令仪好半天不说话,但林然从她纠结的神色中,已经知道,她开始动摇了。林然拧开水龙头洗菜,厨房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不知过了几分钟,沈令仪终于下定决心,她从袋子里找出生姜,递给林然清洗,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面对这个答案,林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 “去客厅休息吧,我来做就好。" 沈令仪心里仍是别扭,摇摇头不肯走,说话声音小了许多: “说好的,我欠你一顿饭。” 林然堵在水槽前不让她靠近,扭头冲她笑: "算了,我嘴刁,不合胃口宁愿不吃。" 沈令仪知道这人故意扯谎撵她出去。生活习惯上,这人再随和不过,丢哪儿都能乐乐呵呵过日子,她才不信林然会嘴刁。 真正嘴刁的,是周光彦。 吃这个也凑合,吃那个也凑合,别问,问就是“一般般,主要是填肚子”。这人也就吃她煮的红烧牛肉泡面,能吃得劲儿劲儿的。 林然见她愣在原地,下巴往门口扬了扬: “出去待着,别妨碍我发挥。”沈令仪环视四周,厨房那么大,他找的这是什么鬼理由。心知他是为自己好,不让她下厨房,她只好走开。 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国字脸保镖也正从房间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沈令仪觉得别扭,埋头走到沙发边,还没坐下,门铃就响了。 她扭头看向玄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国字脸快步走过去开门,很快,沈令仪听到他毕恭毕敬的声音: “周先生好。”沈令仪垂在腿侧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尽管提前知道周光彦可能会来,这会儿还是慌得厉害。 她闭上眼深呼吸,横了横心,扭头往玄关看去。 周光彦已经走进来,正好也在看她。 目光碰撞,相顾无言。 周光彦很快挪开眼,对国字脸保镖说: “你回去吧。”国字脸点点头,立马退出门外,轻轻将门带上。 一时间,整套 房子里,只剩他们任人。 沈令仪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沙发边,扭头望向落地窗。她以为周光彦横竖要过来跟自己说点儿什么,但他没有。他直接无视她,走向了厨房。沈令仪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厨房里传来林然淡淡的声音。 "哥,来了啊。" 他管周光彦叫哥,语气再寻常不过,仿佛跟天底下所有普通兄弟一样,话语轻松又自然。周光彦冷淡“嗯”一声,很快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多了瓶冰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渴了,沈令仪忽然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周光彦走到她身边坐下,松了松领带,后背往沙发上懒懒一靠,扭开瓶盖仰头喝水。 他当沈令仪不存在,沈令仪也对他视若无睹,绕过他架起的二郎腿,走到饮水机前想倒杯温水,发现水桶空着,已经没水了。 林然活得糙,冰箱里一堆冰水冰啤酒,他便懒得烧水喝,从没碰过饮水机。 平时沈令仪很注意,几乎不喝冰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实在是渴,喉咙干得发疼,只想快些喝水润润嗓子。 她管不了那么多,也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林然刚洗完菜,正收拾着鱼,扭头见她拿冰水,立马说道: “别喝冰的,我拿锅给你热热。”沈令仪怕麻烦他,快步走出去: “偶尔喝一点,不碍事的。” 林然冰水喝惯了,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有些女生喝了冰的来例假容易肚子疼,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由她去了。 他默默留在厨房,没出去。 沈令仪边拧瓶盖边往客厅走,手心全是汗,方才太紧张手也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连瓶盖也拧不开,半路索性停下来,咬着牙用力拧,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人起身,她没管,继续跟瓶盖较劲。 正拧着,瓶子忽然被抽走。 她一抬头,看见周光彦波澜不惊的双眸。 周光彦拎着这瓶水,什么也没说,走进厨房找,拿下挂在架子上的小汤锅,把水倒进去开火煮。林然默默看着他,沈令仪也在厨房门口默默看着,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大火烧了约莫一分钟,周光彦把火关掉,拉开消毒柜,从里面找出一个马克杯,放水龙头下冲了 会儿,沥了沥,把 刚烧的那锅水倒进杯子。 倒了大半杯,锅里还剩点儿,他放下汤锅,端着杯子往外走,淡淡撂下一句: “她喝冰的生理期会肚子疼。"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顶普通的事。 林然愣了愣,低头若无其事继续手上动作: “嗯。” 沈令仪呆在门口,明明想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看看林然背影,又看看走向客厅的周光彦。周光彦端着杯子,径直从沈令仪面前走过,压根没拿正眼瞧她。他把杯子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到阳台,点了根烟抽起来。沈令仪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就是再渴,也不想喝这个水了。她对着林然背影轻声说: “我下去买瓶常温的。” 林然扭头看她一眼,点点头: “嗯。” 沈令仪往外走,林然走到厨房门口,提高音量问周光彦: “哥,你还想喝什么吃什么?令仪下去买水,顺道给你带回来。" 话是里每一个字都正常,组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自然而然的语气,听着就变味儿了。倒像是小两口在家招待大伯哥。 周光彦心里不得劲儿,怒也不是怨也不是,忍着难受淡淡应道: "不用。" 沈令仪默默走到门口,又听林然开口:“对了,你顺便买点儿姜和红糖,以后来例假我给你煮红糖姜茶。" 沈令仪习惯性正想拒绝,忽然对上林然那双若有深意的眼睛,心下意会,红着脸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出门。 周光彦始终没回头,垂眸抽着烟,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车水马龙。他以前从没发现,回忆竟是这样伤人。 有些过去你以为早已忘记,其实只是平日里不曾想起,它一直静静埋在心底。 甚至有时候根本无需回想,它已经融入骨血,深埋于心,不知不觉间,一旦被人触发开关,就下意识做出曾经最习以为常的反应。 沈令仪不喝冰水,只要喝了,生理期保准肚子疼。刚开始在一起那阵儿,周光彦是不知道的。 有次带她跟去跟朋友吃饭,酒和饮料都是冰的,她不喝,店里没有温水,滚烫的水倒出来也得等上好一会儿才入得了口,她口渴等不及,让服务员上一瓶矿泉水。 周光彦嫌她事儿多,倒了杯果酒放她面前: “喝口冰的又死不了。” />一桌子人看着她,她脸皮薄胆子小,被人这么盯着,很快就不好意思了,怕大家都觉得她太事 儿,也怕给周光彦丢人,回去他该不高兴了,他要是不高兴,指不定床上怎么折腾她。 其实那会儿周光彦倒不是非逼着她喝,但她很快就捧着杯子喝了,喝完怯怯看他一眼,小兔子似的,他觉得特乖,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手掌从后面绕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那杯酒很冰,但沈令仪脸很烫。 晚上两个人回住处,沈令仪一直不大高兴,周光彦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洗完澡上床,周光彦想恩爱,她推开他,冷着脸说: “我喝冰的来姨妈会疼。” 周光彦不信,嬉皮笑脸的: “真假?没听说过哪个女人这么金贵。”沈令仪听见这话,更生气了,翻身背对着他,不理人。 他没耐性哄,从后面直接上手,不给她半点挣脱的机会,好一顿折腾。弄完舒坦了,才发现沈令仪哭个不停。 他搂着她,吻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 “宝宝怎么了?” 怀里的人吸吸鼻子,委屈死了: “都跟你说了不能喝冰的!” 周光彦有些没想到: "就为这事儿啊?" 沈令仪捏着拳捶他: “这是小事儿么?” 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了,周光彦心想。 他握住沈令仪软嫩的手,亲了亲她手背,哄道: “行行行我错了,给您赔罪,别折腾了赶紧睡。" 那阵子有个项目刚起步,周光彦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忙得跟陀螺似的,有时候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可又离不开沈令仪给的那口甜,大半夜让老郑开车回大学城,非得把沈令仪吃干抹净才舒坦,曜曜完她,自己倒头就睡,天刚亮又爬起来赶去公司。 那晚也是如此,话音刚落,便秒睡如梦。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直接从大学城去机场赶早班机,上外地出差,好几天才回京州。出差回来,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他以为沈令仪早就睡了,没想到主卧的灯还亮着。 白天周光彦在微信上说过今晚回来,看见屋里亮灯,他高兴极了,当沈令仪没睡是在熬夜等他。这姑娘平时睡得早,他要是不折腾,经常八九点就睡了。 一想到沈令仪熬夜等自己, 周光彦脸上挂着笑,脚下越发轻快,箭步流星走向房间,推开门往里进,却见沈令仪躺在床上,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似乎疼痛难忍。 周光彦赶紧走过去,近看才发现她额头满是冷汗。 "怎么了?"他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替她擦汗。 沈令仪蜷着身子,撇嘴哭起来: "都怪你,前几天非要我喝冰的,现在好了,来姨妈疼得要死……" 周光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手覆在她肚子上,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一片冰凉。 他想不明白,几口冰水怎么就能让沈令仪生理期疼成这样,不过见她这么难受,还是找了个暖宝宝给她暖肚子,又下楼去药店买布洛芬。 后半夜沈令仪才好多了,终于能安心睡下。 床边落地灯亮着,暖色灯光照在她脸上。周光彦看着她脸颊残留的泪痕,心疼又自责,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生理期本来就脾气不好,再加上被周光彦害得肚子这么疼,沈令仪连着几天都不理他。 直到生理期结束,这人憋不住了,急吼吼回来,进门就问: “身上干净没有?” 沈令仪还是不想理他,他心里其实已经算准了日子,知道这会儿姨妈已经走了,缠着她好一顿闹腾。 沈令仪气他薄情又自私,咬着牙不肯给他好脸色,也不愿意配合,弄完他也觉得不尽兴,一个劲道歉哄她。 在她这儿讨不来甜头了,这人才知道哄。 后来有回吵架,沈令仪翻旧账提起这事儿,哭着说,光是想想就替自己不值,也不知当初怎么那么没脑子,被他随口唬一唬,就上套了,跟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混不吝。 其实周光彦没觉得自己对她有多薄情。 他对别人薄情那是真的,但对沈令仪,该改的,他自认为都有努力去改。 打那次痛经以后,周光彦就特别注意,没再让她喝过冰水,带她出去应酬,也会特意让服务员给她倒温水。 有时候习惯一旦养成,再改就难了。他比沈令仪自己还要怕她喝冰水,她疼起来那样子,只要想起,他都能心疼一辈子。 林然炖好一锅鱼,见沈令仪还没回来,去客厅找到手机, 看看时间,发现她已经出去快四十分钟了。 楼下不出二百米就有家便利店,小区外的大超市路程只要十分钟,沈令仪买那些东西,顶多半小时就能回来,这会儿还没回,很难不让人感觉她是故意的。 林然放下手机,扭头看一眼阳台上的周光彦,盯着他背影沉默片刻,走过去: “哥,进屋坐吧。" 周光彦转身走进客厅,在沙发边坐下,弹了弹烟灰。 “除了沈令仪,谁都可以。”他淡淡开口,面上不带情绪,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之前刻意维持的表面和谐,终于在这一刻,被他凌冽森冷的目光划破,气氛骤变,沉闷又压抑。 他架着腿靠在沙发上,明明是客人,气场却如同一家之主。 小了将近十岁的弟弟站在跟前,那张与他并无几分相似的脸上,却有着跟他一样的阴鸷神色。“我只要沈令仪。”林然平淡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冷硬情绪。 周光彦抽一口烟,吞云吐雾,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他嗓音慵懒,头微微偏着,眼里温度渐冷。 林然直视这双深潭般的眸子,丝毫不退却,也笑起来: “脑袋掉地,不过碗大个疤。哥,你觉得你能拦我们一辈子么?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哪天我跟她要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能怎么着?" 周光彦眉心一皱,冰霜般的俊脸上,面容震了震,冷冷沉声: “林然,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林然仍是笑: “何止给我脸,哥你简直太好了,连命都给我留了一条。” 周光彦扔掉烟头,冷眼看过去: “知道就好。年轻人爱玩儿,我理解,不过哥劝你一句,玩儿什么都行,别玩儿命。沈令仪是我的底线,别动她,对你,对她,都好。" 为了沈令仪,他能跟自己母亲撕破脸,更别提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林然没有任何惧色,淡漠地看着周光彦,眨了眨眼,唇边笑意若有似无。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你今天在这儿把我俩给杀了吧,省得以后我俩再给你添堵。哥,你知道十岁年龄差,意味着什么吗?你十岁那年,沈令仪才出生;你十三岁,她才刚进幼儿园;你二十三,她才刚进初中。你大她那么多,扪心自问,你觉着你俩般配吗?" 林然盯着周光彦那张越发冰冷的脸,唇角笑意越发明显: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无论从哪方面看,没有一点是般配的。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大家都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你今年该三十二了,再过几年,岁数上来——" 话说到这儿,不等说完后面一句,周光彦抄起茶几上一本杂志猛地扔过去。 林然素来反应敏捷,却不敌周光彦动作飞快,来不及躲闪,杂志坚硬锋利的边沿已经砸中额头,瞬间划破皮肤,鲜血从口子里渗出,流过眉心。 他不吭一声,抹了抹额头,看着手掌上湿润的血迹,竟笑了。 “怎么,戳中痛处,气急败坏了?”林然抬头看去,眼中尽是挑衅。 他不知道,周光彦的痛处,自然不在于此。 周光彦气的是,他在自己面前提要碰沈令仪。 林然眼见周光彦冲过来,正要防备,这人打架不按常理出牌,三两下竟把他放倒,按在地上起不来。 “你他妈是不是以为老子没刚儿?”周光彦往他身上狠踹几脚,抄起地上那本杂志准备抽这厮,门铃蓦地响起来。 手停在半空,周光彦顿了顿,起身走过去开门。 沈令仪拎着袋子站门口,以为是来开门的是林然,脸上挂着笑,门一开,见是周光彦,嘴角一点点沉下来。 短暂的尴尬后,沈令仪意识到不对劲。周光彦脸色冷得吓人,眉宇间竟是杀气。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快步走进去,看见林然躺在地上,额头一条口子不断往外冒血,脸上一道道血痕。 他蜷缩着,痛苦得浑身发颤,依然咬着牙一声不吭。沈令仪吓得惊叫,手松开,袋子落地,矿泉水瓶和其他几样东西散落出来。 她扑通跪在林然身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着喊: "你疼不疼?林然,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手机,却被周光彦一把夺去。他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冰冷的目光,对上沈令仪泪水涟涟的鹿眼。 “放心,死不了。”他淡漠开口。 沈令仪垂眸,从这双黑色皮鞋,一点点往上看去,目光扫过他熨得平平整整的黑色西裤,再到那件敞着领扣的黑色衬衫。 />他整个人,穿着一身黑,英俊冷漠的脸上煞气深重,跟道上太子爷似的,满眼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戾猖狂。 沈令仪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这样颤。 "林然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捧起脸失声痛哭, "周光彦,你从来都没有 男人淡漠地看着她,目光中那层冰霜下,藏着歇斯底里的心痛。 "对,我没有心。”周光彦蹲下来,冷俊的面孔不带半点温度, “沈令仪你记好,我能保护我弟弟不被别人弄死,也能亲自下手把他弄死。我是疯狗,也是狼王。" 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颤抖的锁骨上,一字一句: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也请你记住,别逼我发疯。" 他起身,迈步走开。 沈令仪也猛地起身,冲到他跟前,挡住去路,抓着他胳膊,哭喊着问: “我答应你,我滚出京州行不行?我会滚得远远的……滚出你的世界……你也答应我,别再伤害林然!" 周光彦沉默,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眼泪流下一串又一串,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这些泪明明从她脸上滑落,却像是点点滴滴都从他心口灌了进去。如同带着剧毒的毒液,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烧得千疮百孔,溃烂腐坏。 “沈令仪。”他轻轻唤她名字,凝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孔,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没心没肺的那张笑脸。 他们终于用了将近四年时间,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出国吧。”他看着她,语气淡漠,又补了一句, “别再回来了。” 只有离开这个国家,或许才算永远离开。 如果自己终将失去她,他也不会拱手让给亲弟弟。出国。沈令仪心里默念。 如今看来,她倒是真想远走高飞。 或许在广阔的山海另一边,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沈令仪,别走!"林然忽地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脸血迹,冲她嘶吼。 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上半干的血痕。 /> 玄关处,周光彦回过头,抬起手来,屈指轻轻拭去沈令仪脸上的泪,嗓音喑哑低沉,冰冷中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你走吧,我们放彼此一条生路。" 周光彦说着,雾蒙蒙的深眸,像是看到了十八岁的沈令仪。 他们第二次见面,她哭得梨花带雨。 那时候他真想把她放在手心里疼,不再让她落泪。 那时候的周光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终将撕碎所有美好,不留任何念想,没有半条退路。 他还是没能让她永远微笑。可他真的尽力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第41章 第41章 漫长的沉默后,周光彦听见很轻很轻一声回应。 "好。"沈令仪说。 他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而她早已垂眸,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雪山,或是海滩,顺着冰冷的,亦或是温热的风,吹进他耳膜,钻进胸膛,在胸腔里翻滚,搅出惊天骇浪。 听到这个字,他也终于垂下眼眸,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沉声应道: “好。”他颔首,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迈步走出门外。 门大敞着,沈令仪听到外面电梯的提示音,大脑不受控制地忽然宕机,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想不清楚,什么也说不出,身体无法动弹。 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房间里只剩她深长的呼吸声。好一会儿,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令仪。" 灵魂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抓回来,按进体内,她终于抬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边,顶着一脸血的林然,颤声开口: "对不起……" 猝不及防,她被林然拉入怀抱。 "别说对不起。"林然冰冷的手轻轻托住她后颈。 沈令仪耳朵贴在他胸膛,心跳声一下一下,穿过她的耳膜。“别走好吗?”林然声音颤得厉害。颈窝湿润起来,沈令仪这才发现他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抱住即将失去的心爱的玩具。她知道他舍不得。 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无法缝补自己,也再难将他治愈。 甚至仅仅只是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都只会给他带来厄运。远走高飞,对她和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哭。”沈令仪挣开这个怀抱,明明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却硬挤出一个笑, "你说过的,哭就不好看了。你不许我哭,我也不许你哭。" 林然看着她,发现这硬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低头,沉默一会儿,又抬眸看她,也挤出一个小来,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 “完蛋,又多了道疤,以后没姑娘要我了。所以沈令仪,别出国,别抛下我,好么?" 他握住她的手,收了收力道,她抽不出甩不开,只得由他攥着,仍是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平静,轻 缓: "林然,我得走。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林然力道加重,攥得她手疼,她红着眼求道: “你先放开,这样我没法好好说话。” 林然不放,她眼泪扑激漱往下掉: “别这样林然,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那我也不想让你走!凭什么是你走?远走高飞的人,凭什么是你?他周光彦把你伤成这样,你走了,他心里舒坦了,要不了多久就安心结婚生子,你呢?留在国外孤独终老吗?沈令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这样打算的!" 他无法自控地低吼,目光里燃着窜天大火,愤怒几乎快将他点燃,恨不得冲去找周光彦同归于尽。 沈令仪闭着眼,不住地摇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不会的。走了就好了,我会……我会好好生活的……我们都别犟了,一百个你我加起来都斗不过周光彦的,他根本就没有心!" 林然不想放手,可沈令仪眼眶越发红肿,哭得他心都碎了,手上力道不由得变轻,一点点松开。沈令仪终于将手抽出来,默默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跑出门外。 林然没有追上来。 电梯门合上之前,沈令仪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心就像被狠狠剜出一块肉。电梯不断向下,她的心也跟着不断下坠。 坠入无尽深渊。 沈令仪回到住处,发现陆姐不在,想来应该是回家处理事情去了。她麻木地走进房间,拿了要换的衣服去浴室,开始冲澡。 温热的水从花洒流出,从头淋到脚。 一动不动淋了许久,沈令仪才感觉身体暖了过来,沉重感减轻,也不再发冷发麻。吹完头发已经快凌晨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如同失重。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一场梦,明天再睁眼时,梦就醒了。最重要的是,先熬过今晚。 熬过今晚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动轻生的念头。她闭上双眼,想象着晨曦洒在脸上,轻柔温暖得像母亲的手掌。 晚上九点,周光彦在办公室接到保镖电话。 离开林然那边后,他打电话吩咐保镖回去送林然上医院。 额上的伤不要紧,他踹得狠,主要检查身体。 两个 小时后后保镖打电话来,告诉他林然额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身上其他部位没什么大碍。他让保镖从今晚起严防死守,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在沈令仪出国前,他不会再让她和林然见面。 刚跟保镖说完,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梁晓又打过来。 照例是叫他出去喝酒。 他提不起劲,给推了,梁晓手机被江旭平抢过去,江旭平喝高了,颠三倒四说一通,最后让他别磨叽赶紧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梁晓又把手机抢回来,劝道: “来吧彦哥,不喝酒玩儿牌也行,炸金花,今晚搞个大的。” 以前觉得有意思的,现在统统觉得没劲,周光彦厌烦地闭上眼睛,声音疲惫不堪: “不去,最近太忙,组局别找我。" 挂断电话撂下手机,他双手交叠垫在脑后,脊背靠着皮椅,闭着眼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一下。 如果今天的周光彦,遇上十年前的周光彦,告诉他,十年后的自己对喝酒玩牌泡姑娘毫无兴趣,一定会被十年前的自己指着鼻子骂“傻逼”。 争权夺利是人生追求,花天酒地是幸福真谛。十年后,人生追求没有变,幸福真谛被推翻。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真谛,缺的是幸福。 幸福曾经短暂降临,他会错了意,产生了将会永远幸福的错觉。 沈令仪十八岁那个冬天,他们去看海,赤脚踩在沙滩上奔跑,嬉闹,回到房间尽情释放荷尔蒙。青春真好。 沈令仪十九岁生日,他送了一台粉色法拉利,她嫌太粉太高调,从来不开。 他让她放心大胆开,小周爷的女人,高调怎么了?他自己也不是啥低调的人,没必要为了他隐藏锋芒。 那会儿沈令仪正捧着iPad追剧,头也不抬,边看电视边吐槽: “又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你没长眼睛吗?每次跟你出去,不管是应酬还是玩儿,有些女人眼睛就跟长了刀子似的,恨不得拿眼神扎死我。" 周光彦乐了: "甭搭理她们。怪就怪你男人太有魅力,哎,做个抢手货也挺累,不容易啊。" 沈令仪听不下去了,iPad扔沙发上,扭头盯着他看一会儿,狠狠翻白眼: "大哥您有没有魅力我不知道 ,不过脸皮是真的厚。" 这话其实骂得违心,周光彦知道。 他打小就长得好看,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招姑娘喜欢,甚至被取向为男的零骚扰过,但他从来没把好看当成什么优势。 他也从不倒饬皮肤,发型,衣着,早晚刷完牙,清水洗把脸就完事儿了,头发要么剃成寸头,长了点儿就拿手随便捋捋。 有次跟朋友的饭局上,他和宋临抽着烟聊天,被朋友妹妹偷拍发群里,照片一传十十传百,那晚上他微信都快被加爆了。 全是五湖四海的名媛千金,也不知道怎么搞来他微信名片的。 他没理会,谁的好友申请都没通过,后来申请加好友的太多,他直接把微信设置成拒绝任何人添加。 宋临知道这事儿后贱嗖嗖调侃,说他骚出圈了,他骂回去,说那照片又不是自己往外发的。 后来宋临还告诉他,宋钰把这照片发给沈小楼看过,沈小楼言简意赅评价——“一看就是个不缺桃花的薄情人渣。" 当时兄弟们都在,大家听到这话就笑了,纷纷表示“嫂子看人真准”, "嫂子别是学过看面相吧"。 他嗤之以鼻: “人渣怎么着啊,人渣吃你家大米了?” 过一阵儿,沈令仪不知道从哪听到照片这事儿,回来就闹脾气,先是撂脸子不理人,哄她一会儿,就开始阴阳怪气。 "小周爷多受欢迎呀,一张照片就出圈了,微信都快被加爆。" 周光彦扶额,失笑: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再说我不没搭理她们么?"沈令仪扭过身子不看他,小声嘀咕: “谁知道呢。” 他喜欢看她为自己耍小性子,不管是真吃醋还是嫌他浪所以不舒服,总之他觉得这是因为她开始在乎了。 “真没加,一个都没加。后来有了你,会所都去得少了,你不知道我推了多少局多少应酬。”周光彦搂着她,薄唇凑到她耳边,耐着性子哄。 沈令仪撇嘴: “吹吧你就,白星绮还说星期三你跟梁晓去百利喝酒来着,那天我课多,晚上在寝室睡的,你晚上没回来吧?" 周光彦想了想,确实没回。他实话实说: “对,我喝断片儿躺包间沙发上睡着了,放心,没干 什么出格的,就老老实实睡觉来着。" 沈令仪不作声。 他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搂着她又哄又亲,好半天才讨得她一个不冷不热的回应。 如今想起这些事,那时候明明跟条舔狗似的,却又那么幸福。 她在身边,愿意跟他闹脾气,耍性子,给他抱给他亲给他哄,怎么不算寻常日子中的幸福点滴呢? 周光彦睁开眼,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仰头冲着天花板吞云吐雾。寂寞和悔恨一点点将他吞噬,而他比谁都清楚,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将是今晚此刻的复制。 沈令仪起了个大早。 她很晚才睡,睡也睡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 脸色实在憔悴,洗漱后沈令仪开始化妆,为了遮住倦色,化得浓了些,腮红和口红都比以往涂得重。 化好妆换下睡裙,找了套清爽的白T和浅蓝牛仔裤穿上,出门去往姐姐家。 今天是周末,姐姐姐夫都在家,沈令仪好久没来了,姐姐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姐夫带着孩子去儿童乐园。 沈令仪打心底里替姐姐姐夫高兴。以前他们经历过太多,能走到今天,其间有多不容易,她作为局外人心里都难受,更何况姐姐。 “怎么看你不太开心,令仪,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沈小楼总觉得妹妹好几次欲言又止。 沈令仪咬着唇,沉默一会儿,硬着头皮看向沈小楼。 "姐,有个事儿我确实得跟你说一下。"她眨眨眼,眸子便润了起来。沈小楼凝眉,认真看着她: “什么事?”沈令仪吸吸鼻子,垂眸不敢直视姐姐的目光。 “我准备出国……” 她感觉姐姐明显呼吸一滞,声音越来越小。 沈小楼确实愣了愣,但却并没有生气,沉默片刻后,只是问: “去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去,这些都想好了?" 沈令仪白T外面套着长袖防晒衣,进到姐姐家也没脱,家里有空调,她不脱外衣沈令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她是怕空调冷。 其实沈令仪是想遮手腕上的伤。 割腕那事姐姐姐夫都不知道,她也打算瞒着烂在肚子里。沈令仪摇摇头: “具体的还没定好,只是想出去罢了 。” 沈小楼望着她,想了想,平静问道: “是因为周光彦,对吗?” 沈令仪沉默,过了会儿点点头: “是。” 沈小楼: “你得想清楚,出去了,不是不能回来,只是再回来,可没那么方便了。你要是在国内,换个城市生活,怎么都比从国外回来方便。" 沈令仪别过脸,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离他远远的,这样对谁都好。" 这个想法倒也确实没问题。沈小楼想。良久,她攥紧妹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既然决定了,那就开始着手准备吧,留学,还是以志愿者身份出去工作,或者其他方式——总之家里能帮上忙的,我跟你姐夫都会想办法帮你,这个不用担心。" 沈令仪靠进姐姐怀里,鼻子一酸,闭上眼点点头: “谢谢姐姐姐夫。”沈小楼不说话,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禁浅叹一口气。 当初怎么劝她远离周光彦,这丫头就是不听,好端端的青春,就这样消耗没了,到头来自己远走他乡,周光彦呢?兴许过两年,孩子都落地了。 想起这个傻妹妹,沈小楼除了叹息,再无话可说。 在办公室睡了一夜,周光彦起得很早。住公司的优势之一就是,起来很快就可以直接上班。 王奇买了份早餐送来,他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到了上班时间,他已经工作一个半小时了。 十点王奇端着咖啡进来,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顺带说道: “周总,您母亲来了,提出想进来见您,您看——" “嗯,让她进来吧。”周光彦头都没抬,端起咖啡抿一口。过了会儿,方瑾出现在办公室。 周光彦合上文件,抬眼看去,发现几日不见母亲憔悴许多,鹭边竟多了几丝白发。以往母亲总会定期染发,确保发色乌黑,最近不知怎么,竟没染。兴许是烦心事太多,顾不上其他,也没心情到饬了。 "光彦,你这么久都不回家,妈想你了,来看看你。"方瑾笑了笑,眼里闪着泪光。周光彦淡着脸点一下头,叫了声“妈”,算作回应。方瑾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走到周光彦跟前,将小药瓶放在办公桌上。 "之前看见你脸上有伤,是磕 着了,还是跟人动手了?"方瑾关切地问。 周光彦勾起一抹冷笑,母亲总是这样,关心来得太迟,就越发显得虚情假意。 见他不答,方瑾又自顾自解释: “其实那天是想关心一下来着,想问问你怎么回事,想跟给你找药膏擦擦,可那时候一心惦记着你和予希的事,忙着质问你,就——" 方瑾顿住,摇了摇头,低头抹泪,叹息道: “唉,总之,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那样。这个药膏专治跌打损伤,你收好,以后再伤着就多擦擦,好得快。" 周光彦瞥了眼桌上的小药瓶,仍是一脸淡漠: “嗯。”“光彦——” “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您先回去吧,我得开会去了。”周光彦起身。其实上午没会,他只是不想再跟母亲共处一室。 他觉得窒息。 方瑾见他绕过自己,径直往门口走去,不禁着急: "儿子!妈想——妈想求你个事儿……"周光彦脚步放缓,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望着前方,没有回头。 “怎么?”他问。 方瑾走过来,抓住他胳膊,发红的眼睛盯着他,目光充满恳求。 “庄怜月不是妈害死的,她是自己难产死的。她命苦,没闯过鬼门关,孩子生出来也夭折了...妈知道,跟你说这些,你是不会信的,可我还是要说!没做过的事,妈不能让你一直误会!庄怜月死后,外面不是没有过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为了你爸爸,为了这个家,我一直选择低调处理,甚至想过告他们造谣,可这样一来,不就闹得更大,谣言传得更广了吗?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没想到自己亲生儿子竟会听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这个当母亲的,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再难过,也只能怪自己以前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有取得儿女们的充分信任……光彦,妈求你,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且不要再提,就当是给妈妈留一个清净的晚年,也让庄怜月和她的孩子,在天安息吧!" 方瑾说着,眼泪流个不停。 听完,周光彦神色未变,面上平静如初。他拨开母亲的手,淡淡开口: “我去开会了。” 方瑾看着儿子背影消失在门外,捧着心脏处痛哭。好一会儿,王奇进来,毕恭毕敬搀扶着她离开。 星期天上午,周光彦和周闻笙 一起飞往海城,去和睦医院看父亲。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 为了安全起见,周光彦一直没将他接回京州。路途漫漫,海陆空三种方式,从南到北的距离都太过遥远,他怕中途出什么岔子。 前一阵儿太忙,姐弟两个都没来看望父亲,今天好不容易得空,就结伴飞了过来。 周闻笙坐在病床前,握着父亲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周光彦始终默默站着。没多久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他转身出去接电话。 打完电话,扭头看见周闻笙在身后,周光彦收起手机,往病房看去: “说完了么?” 周闻笙苦笑: “嗯,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爸爸什么也听不见……” 周光彦无话,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她,忽然听见她问: “你要安排谁出国?刚听你在电话里说办什么工作签证。" 这事儿周光彦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沉默一会,又觉得跟她说说也无妨。 毕竟,她和沈令仪关系还挺好。 "沈令仪。我打算把她送出去,先办工作签证,让咱们国外那边的公司接应,日子久了,时间够了,再移民。”周光彦转脸看向别处。 周闻笙有些惊讶,过了片刻,挑着的眉渐渐落下,拧起眉心问道: “她呢?她什么想法?” 周光彦双手揣进西裤兜里,后背靠在走廊墙上,微仰着头,面无表情: “她同意了。” 好一会儿,周闻笙叹气: “你让她去,她没办法不同意。不过你把她安排进咱家国外那边的公司,她愿意么?" 周光彦: "不知道,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宋临有的是办法送她出去。"他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 最后为她做点什么,她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周闻笙又叹一口气,看着弟弟,目光有几分责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周光彦垂眸,沉默不语。 许久,他冷不丁开口: “周闻笙,我要是让程予希沦落到很惨的地步,你会恨我的,对么?” 周闻笙一愣,眉心紧蹙: “什么意思?你不会还想——那些事,不都是妈妈做的么?妈妈什么都承认了,你怎么还要欺负予希?又或者,你就是恨不得把她欺负死,才满眼对吗?我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恨她!就算 你不娶她,要娶的是别人,你也会这样伤害你的妻子吗?" 等周闻笙红着眼骂完,周光彦才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她。 “很多事情,说出来你也不会信。总之,沈令仪出国后,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该是找程予希秋后算账的时候了。你要是为了她跟我反目,也行,咱们这个家,或许早就该散了。" 周光彦说完,最后看了姐姐一眼,不急不缓迈步离开。 站在原地的周闻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地攥着双手,良久后,陷入沉思。当天晚上周光彦飞回京州,落地就接到王奇电话。 王奇告诉他,自己跟沈令仪沟通过出国的事,她拒绝了这个提议。周光彦问: “她还说什么了吗?” 王奇想了想,还是把沈令仪的话原封不动转达过去: “沈小姐最后说, 谢谢周先生帮忙,不过她不需要了,以后也请周先生以及跟周先生相关的人,别再以任何形式和任何理由联系我,我跟周先生,已经恩怨两清,只希望以后再无往来。 " 这番话让王奇不禁唏嘘,默默记在心里,本想换成委婉的话语转达给老板,又觉得他们之间走到这种地步,再委婉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一点,快刀斩乱麻,好让老板也趁早死心,看清这段 关系,早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周光彦一言不发,半晌,王奇试探着问: “周总?周总您还在吗?”周光彦坐进车后座,闭上眼,轻揉眉心,淡淡说道: “知道了。”他挂断电话,闭了好一会儿眼,再挣开时,眸子上蒙了一层雾。扭头看向窗外,蒙了雾气的眼睛,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路上的街灯,光点,晕开成一片片光斑,不断倒退的街景,行人,变得如梦似幻,一切都不再真实。 只有孤独,空虚,和痛苦,真实得让他想哭。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难受起来,他捂着痛处,又将眼睛阖上。 老郑停车等红灯,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痛苦的表情,扭过头来关切问道: “周总,胃疼是吗?”周光彦不作声。 老郑不放心: "等会儿我找找药店,停路边去给您买药。"疼痛越发剧烈,周光彦眉心紧拧,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用。"老郑叹气: "您别硬扛,该吃药还是得 吃药。"周光彦沉默。 绿灯亮起,老郑将车往前开,又说道: “要不我还是送您去医院吧。”周光彦额头滴下冷汗,仍是那两个字: “不用。”老郑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大着胆子冒失了一次。 “周总,您就算疼晕过去,我给沈小姐打电话,她也未必会来。她要是不来,再说些跟您划清界限的话,您得更难受。不管怎么说,感情这玩意儿,都没有药好使。您这样折磨自个儿,没有任何意义。 周光彦许久不作声。 老郑见前面不远处有家药店,将车开过去停在路边,下车给他买药。 很快,老郑带着药回来,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将药按说明书的定量取出两粒,拧开矿泉水瓶,一并递给周光彦。 周光彦没再犟。 他也觉得再不吃药,自己该疼晕过去了。 其实他挺不想让沈令仪知道的。不想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她。如果他真的在车里疼晕,或许老郑还是会给沈令仪打电话。 而沈令仪只会让老郑给他吃药,送他去医院。 老郑说得没错,他心里,总归是隐隐存着那么点期待,而现实只会是一盆冷水,早晚将那点期待泼灭。 胃药没多久便起了效果,疼痛缓解下来。 车子开到住处楼下,老郑扶他上楼,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多了句嘴: “周总,尽早去医院查查吧,有问题能早点儿处理,晚了就来不及了。" 老郑父亲胃癌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什么都来不及了。 "嗯。”周光彦敷衍应了一声,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也没表露出心里多烦躁, “回去吧,早点休息。" 他关上门,转身走回房间,冲了个澡,头发吹到半干就上床了,靠在床头,捧着手机盯着屏保。这个屏保周光彦用了快四年。 当初在海滩给沈令仪拍下这张照片,立马就用来当屏保了。 一开始沈令仪还挺不好意思,嫌这样太张扬。 他说自己手机又不是要给所有人看,把她照片设成屏保,每次拿起手机就能看见她的笑。 沈令仪嫌他肉麻。 后来有一回上外面吃饭,他遇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跟人去走廊聊好一 会儿,沈令仪拿他手机结账,看见有姑娘给他发微信,问: 【周哥晚上有空吗?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还顺带发来一张性感自拍,黑色吊带裙勾勒出火辣身材,后背几乎全都露出。 沈令仪气得冒火,在外面又不好发作,结完账将他手机摔桌上,自己拎包走了。 他回到包间没见着她,以为她去了洗手间,等好一会儿没等到人,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正纳闷,忽然看到不久前有个头像陌生的女人给他发过照片,点进去一看,隐隐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立马赶回大学城那边,看见楼上主卧房门紧闭,两眼一黑,知道今天自己完了。 给他发消息那女人,是公司某个大合作商老板的千金,她自己的公司也跟他公司有项目来往,所以以前加过微信。 这女的老早就撩骚过他,他没理会,当时准备删掉来着,忙着开会就搁置了,后面来了很多别人发的新消息顶上,那条聊天框就掉到很下面,周光彦转头就忘干净了。 隔了这么久,这女人没再找他浪,他也没再想起过自己微信列表里还有这号人物。 沈令仪把门反锁,周光彦进不去,隔着门解释半天,她压根不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解释,周光彦没招,只能联系白星绮,让她替自己解释给沈令仪听,顺便劝劝沈令仪。 过了会儿门忽然开了,周光彦以为她听了白星绮的劝,没想到这姑娘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让他以后别一吵架就找白星绮来当说客。 他上前去抱她,被她推开,便强硬握住她手腕,将来龙去脉解释给她听。 听完,沈令仪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冷着脸红着眼,沉默好一会儿,拿起他手机点开微信,当即把他微信名给改了。 之前他微信名就是大名,从沈令仪手里拿回手机一看,他哭笑不得。 这姑娘给改成了"ZGY92SLY"。 也太幼稚了。周光彦哑然失笑: “宝宝,咱能不能换一个?” 沈令仪冷笑: “换一个也行,不过微信头像得用我照片,就用你屏保那张,你不是特喜欢那张么?不是一看到那张就开心么?" 周光彦拿她没招,苦笑着想,头像换成她照片还是太高调了,自己微信列表挺多人的,让那些商界油腻老男人看见了也不 好,那伙老贼最他妈恶心,专门就爱曜喱和YY小姑娘。 权衡一番,他还是接受了改微信名。 顶着这个微信名,在兄弟群里没少被奚落,都调侃他老牛吃完嫩草,自个儿也变嫩了,跟他捧在手心的小娇娇玩起了恋爱里的小情调。 这帮孙子,后来组局一起喝酒时,周光彦把他们挨个踹了个遍。再后来,他跟沈令仪吵架,闹得太厉害,两个人都伤透了心,他就又给改回来了。 如今靠在床头,盯着屏保,想起从前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点滴,满脑子被回忆塞满,心却空落落的,好像她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 转眼就是七月中旬。 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五,王奇今天申请准时下班,他恋爱了,异地恋,女朋友正好今天来京州,所以特意申请今晚不加班。 周光彦没为难他,批准得很干脆,准备自己把他该干的活儿给干了。 随便吃几口饭对付一下,就算吃过晚餐,周光彦埋头工作,手机在办公桌上震起来。梁晓让他去金滩。 他早已对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失去兴趣,直截了当拒绝,梁晓在电话里一顿絮叨,非要他去,说得好像他不去,那一包间的人都得死一样。 “嘛呀这是,我空气啊,一个个的这么离不开我?”周光彦一边讥讽,一边挥笔在合同上签字。 梁晓乐了: “可不嘛,您多尊贵啊,赶紧来别废话,都等你呢,临哥也来了,就等着跟您忆往昔展未来。" 周光彦噗嗤笑出声: "拉倒吧,他不在家奶孩子,出来干嘛?" 梁晓: "人临哥说了,今晚不奶孩子,今晚奶你——哎哟我艹!临哥你倒是轻点儿踹啊!"听到这厮被踹,周光彦满意了,正要挂电话,听见宋临在那边喊:“姓周的赶紧过来!”周光彦浅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松了松领带,起身往外走。 铁瓷都发话了,他还是去吧。 推开包间门之前,周光彦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跟往常毫无差别的吃喝玩乐局。 门一开,砰地一声响,他愣住,紧接着砰砰砰响了好几声,礼花筒一个接一个放出来,漫天彩色玻璃碎纸片洒下。 紧接着有人开香槟,其他人热烈欢呼,灯光大亮,包间里装饰得花里胡 哨,到处都是气球,墙上用字母气球拼出一句“HAPPY BIRTHDAY”。 大家齐声喊—— "小周爷,生日快乐!" 周光彦终于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难怪早上母亲和姐姐都给自己打过电话,那会儿他太忙没接着,后面又忘了回拨过去。 他冲大家点点头,笑了笑,走到宋临身边,调侃道: “哥们儿来了,听说你今晚不奶孩子,要奶我啊?" 宋临眼角抽了抽: "过生日就放你一马,不过——"他猛地一脚踹向梁晓。 梁晓动作快,闪身躲开了,这一脚结结实实落在江旭平腿上,给江旭平疼得嗷嗷叫。旁人哄堂大笑,有几个笑点低的,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周光彦也笑了,但其实并没有很开心。 这阵子一直都这样,对什么都无感,再也没法发自内心快乐,只有孤独空虚和痛苦,真实得掷地有声。 但他还是笑着对大家说了声感谢,笑着默默许愿,吹完蜡烛,笑着往兄弟们脸上抹奶油,又被兄弟们按着抹花了脸。 大家欢欢喜喜疯一场,疯完去洗脸洗头换衣服,等服务员收拾干净包间,又回来该干嘛干嘛。宋临端了杯酒坐过来,问周光彦: “刚才许了什么愿?”周光彦挑眉: “这可不兴说啊,说出来就不灵了。”宋临嗤之以鼻: “你还真信这个啊?” 周光彦: “那可不,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宋临乐得哈哈大笑: “你他妈也有今天。” 周光彦横眉一记眼刀飞过去: "滚你大爷,找cei。" 他越不说,宋临越好奇,酒杯碰了碰他杯子: "给小周爷敬一杯。我干了,您随意。"宋临仰头喝尽,晃了晃空杯,笑着问: "这下能说了吧?" 周光彦斜他一眼,沉默片刻,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 “还能许什么愿?希望自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呗。" 宋临乐了: “真假?你不如找师傅算算命得了。” 周光彦: “早算过了,说我天煞孤星,命中孤寡。” 宋临倒是有写信了: "这大师还挺准。" 周光彦侧头点烟,深吸—口 ,吐出白色烟圈:“可不嘛。” 大师还算准了他和沈令仪在一起注定不快乐。 宋临拍拍他肩膀,一脸同情:“没事儿,看开点儿,等你老了,哥们儿给你送终。” 周光彦拨开宋临手臂:“滚一边儿去,说不定等不到老的那一天,老子就没了。” 宋临愣了愣,抬腿不轻不重踹他一脚:“过生日,净他妈说些不吉利的话,没几把没,老了咱俩还得—块儿钓鱼呢。” 周光彦笑笑,不再言语。 三十二了啊,老大不小了,他心想。 宋临忽然凑过来,看着他,淡淡开口:“令仪去美国了,今晚的飞机,刚起飞,小楼去机场送她了。” 周光彦没作声,端起酒杯仰头灌酒,烈酒穿喉,辣得眼都红了。 第42章 第42章 有人在唱歌,屏幕上mv闪动,痴男怨女都是情种。 周光彦起初还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歌声,说笑声,麻将哗哗哗在桌上翻滚——嘈杂的一团,拧成一根粗粗的麻绳,环绕在他周身,将他缠住,越缠越紧。 渐渐地就听不见外面什么声儿了。 屏幕上的画面也看不清,只剩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光点膨胀起来,变成一片片光斑。周光彦索性闭上双眼。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时空隧道里旋转,随着天翻地覆变得头晕脑胀,最后那如浮草般的意识,落到了那些过眼云烟的往事。 沈令仪二十岁那天,他送了京郊一套独栋别墅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别墅区虽然地处郊区,但并不冷清,许多富豪都愿意在那里买房子。山清水秀,又远离嘈杂的市中心,居住环境十分讨喜。那天一早,他就去学校接沈令仪。 沈令仪嫌他来太早,嘟囔本来想跟白星绮逛街吃饭,他这么早把自己接走,计划都泡汤了,之前在橱窗里看到的那条裙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买走。 他只是笑笑,安静地听她抱怨,将车开往售楼中心。 到达目的地,沈令仪四处看着,有点发懵,问他带自己来这儿干嘛。他不说话,牵着她往里走。 接待他们的是售楼部经理,听说周公子要来,提前很久就准备接待了。他送的这套别墅,直接写沈令仪一个人名字,全款付清。 售楼部从来不缺壕气买家,不过像周光彦这种级别的贵宾也并不常见,那天早上,上到老板经理,下到迎宾保洁,谁都不敢对他和沈令仪有丝毫怠慢。 这家地产公司老板和他爸是酒肉朋友,见着他比见着亲儿子还亲。一上午沈令仪签了好多字,一张一张印手印,签到一半甩甩手,拧眉噘嘴: "手都写酸了!" 周光彦慵懒地坐在旁边,架着二郎腿,扭头看着落地窗外养眼的园景,听到这话,浅浅勾了勾唇,转过来看向她,修长手指落在她单薄的后背,圆润的指尖轻轻在脊骨上来回滑蹭,又轻轻点了点。 “就你娇气。”他笑道。 心里想,多签几个字,就累得手酸,床上多折腾几回,就累得下不来床。 沈令仪回头瞪他一眼: "我上课都不写这么多字记笔记 !"周光彦乐出声,抬手上去捏捏她后颈,就跟捏猫脖子似的。“签完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令仪翻到下一页,继续挥笔龙飞凤舞: “吃什么呀?” 周光彦想了想: “粤菜?清淡养生,你的最爱。” 沈令仪确实喜欢粤菜,但摇了摇头: “算了,今天吃你喜欢吃的。” 周光彦笑着薅一把她脑袋: “傻帽,今儿你生日。” 沈令仪转过头来,噘着嘴嘟嚷: “可你都送我这么贵一栋别墅了,我也不能太自私,今天在吃这方面,就依你一次。" 周光彦摇头: “我没什么想吃的,没咱家宝宝挑剔,火锅嫌辣,蛋糕嫌甜,长寿面嫌没意思 沈令仪一支笔扔过来,砸中他胸膛,笔尖在衬衫上划出一道线。索性衬衫是深蓝色,不细看看不清新增的这道瑕疵。 见她气鼓鼓嘟着嘴,周光彦哈哈大笑,捡起掉地上的笔,递回去给她,被她狠狠白一眼。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小情趣。 有时候他就喜欢欠登儿地逗得她有些生气,惹得她忍不住动手,却又因为毫无杀伤力而显得过于可爱。 他特开心。 沈令仪懒得再搭理,闷头一股脑全签完,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签字的那只手忽然被他握住。周光彦轻轻揉了揉她手腕,又捏了捏她手指,最后亲了亲手背: “宝宝辛苦了。” 旁边围着几个售楼部的,纷纷抿嘴憋笑。 沈令仪脸红到脖子根,挣开他的手,小声催道:“走啦!” 中午去吃了粤菜,合沈令仪胃口,她吃得挺多。吃完周光彦送她去她姐家,下车前见她不太高兴,问怎么了,她咬着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嘀咕起缘由。 “上去我姐又该絮叨了。” 她一脸愁容,深深埋头。 周光彦看了看窗外,又扭头盯着她侧脸,问: “劝你跟我分手是吧?” “嗯。”沈令仪点头。 周光彦吸了口气,往嘴里塞根烟,却不点燃,过了会儿手指夹着烟,认认真真看着她。"当初说好,有一天过一天,别想那些不开心的。" > 她砰地关上车门,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晚上八点周光彦准时过来接她,她也准时下楼,看见这辆迈巴赫,走过来直接拉开后座车门。周光彦扭头看过去: “坐前面啊。” 她不情不愿下来,坐上副驾驶,冷着脸系安全带。周光彦皱起眉头: “你姐骂你什么了?”沈令仪转脸冷冷看着他,漂亮的鹿眼里说不尽的委屈和恨。 “骂我蠢,光长岁数不长心眼儿,跟着你挥霍青春!” 周光彦垂眸,沉默一阵又抬眼看过去,淡着脸说: “爱说什么说什么呗,咱俩开心就成。”沈令仪嘴角下沉,泪眼汪汪的: “就你自个儿开心,我不开心。” 他好半天不作声,启动车子开走,半路上遇红灯,停下来,低头点了根烟,神色漠然看着前方,忽然开口。 “我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能给的都会给,给不了的,你早就知道。”他吐一口烟,转头看着她深深埋下的脸: "人要学会认命。"沈令仪苦笑,轻轻问道: “那你说,遇见你,我是好命还是苦命?” 周光彦: “你觉得好就是好命,你觉得苦就是苦命。全看你怎么想。别人说什么,压根不重要。" 沈令仪: “可我姐不是别人,她的看法,对我很重要!” 周光彦: “那我是别人吗?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沈令仪,这件事我的看法就是,咱俩该干嘛干嘛,不能因为谁骂几句,就不痛快了,就受不了了,心硬一点儿,脸皮厚一点儿,日子长着呢,以后骂你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上心,不当回事儿,谁也没法让你不快乐。" 沈令仪垂头默默听着,不再作声。 她没有被周光彦说服。不快乐就是不快乐,她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完全不在于周围人的眼光,丝毫不受影响。 那天晚上她心里一直闷得慌,堵着一口气。 周光彦载她去会所,给她办生日趴,请了很多人来,氛围很热闹,大家都很嗨,只有沈令仪在强颜欢笑。 散场后他们回大学城那儿,她没心思装了,满脸都是疲惫与厌倦。周光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撂脸子,可那晚他没有哄她。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说话。 很久以后,周光彦每次想起那晚,总是 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哄哄她,害她流泪一整晚。 周光彦睁开眼睛,包间里只有音响在发出声音。 屏幕上一对男女深情对唱。 其余人东倒西歪睡成一片。 江旭平捧着酒瓶子躺在他脚边。 宋临不在,估计是回去了。 梁晓也不在,估计是泡妞儿去了。 周光彦抬起手腕看表,时针指向五点整。 他起身,掏出手机边看未接来电边往外走。 昨晚十一点周闻笙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他还是没接着。 点开微信,他看见很多人发来的祝福,周闻笙也发了两条。 一条是【祝我亲爱的弟弟三十二岁生日快乐!】。 另一条是个生日蛋糕表情包。 他动动拇指,回了两个字: 【谢了。】 周闻笙很快打来电话。 他接通,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这样沙哑: “醒这么早啊?” 周闻笙声音也哑着,似乎没睡好: “你不也是?” 周光彦扶额: “头疼。” 周闻笙叹了口气:"少喝点儿酒。老郑说你最近总胃疼,赶紧抽时间来医院查查。" 周光彦看向窗外,倒也没犟:“嗯,我挑个空儿。” 周闻笙没再说什么。 周光彦又看看表: "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回公司还得干活。" “光彦。”周闻笙忽然开口。 周光彦: "嗯?" 周闻笙: “令仪昨晚走了。上周她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谢谢我对她的照顾,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咱家对不起她,她还跟我这么客气。"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淡淡说: "你人是挺好,比咱爸妈,比我好多了。" 周闻笙轻笑: “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令仪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也别总沉溺在过去。” 周光彦脱口而出: “没啊,这不一直往前走呢么。” 周闻笙语气变得严肃: “是该 往前走,可你不能玩儿命往前走啊!王奇和老郑可是都跟我说了,你成天不是工作就是应酬,饭没吃几口,酒倒没少喝,胃病总犯,还不肯上医院看看,这怎么行?小问题拖久了是会变成大问题的。" 她苦口婆心劝着,周光彦默默听完,看着前面老郑的后脑勺,板着脸道:“他俩什么时候嘴上也没个把儿了?" 车里很安静,老郑在前头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听周光彦冷冷说这么一句,心里为自己和王奇捏了把汗。 周闻笙叹气: “人家也是关心你。唉,总之,不管怎么着,身体最重要,别一天天的往死里作,你姐我在医院这么些年,见过太多病来如山倒的实例看了,都是前车之鉴,你自个儿得注意。今天开始给我按时定量吃饭,酒能不喝就别喝,早点睡觉,听见没有?" 他闭目养神,敷衍地应道: "嗯。" 周闻笙: "今天起就三十二了,老大不小的,别再意气用事了。" “嗯。” 周闻笙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又叹一口气,反正作为姐姐,该说的自己都说了。 “昨天妈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让我劝劝你,抽空回家吃顿饭。”周闻笙声音冷下几分。周光彦听得出,提到母亲,她心情就低落下来。 “最近没空。”他语气淡漠。 沉默一会儿,周闻笙轻声问:“以后,你都不打算回那个家了吗?” 周光彦反问: “你愿意回去么?” 周闻笙又陷入沉默。 周光彦: “这不就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是有空,也乐意陪她,就回去看看,总之我是不乐意。" 他知道周闻笙还想劝自己,在她开口之前,立马把电话挂了。 车开到公司大厦地下车库,下车后,老郑立马给周光彦赔罪: "不好意思,周总,我——"周光彦挥一下手,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老郑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其实压根就没计较。 周光彦回到办公室,洗了个澡,疲金感忽然袭来,便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和灿烂的晨曦,他眯着眼,望向明亮天空。 />一切如常。 今天也有好天气。 然而心里空出的那块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张。 十年前,二十二岁的周光彦,除了万花丛中浪,就是一心想赚钱。 十年后,三十二岁的周光彦,似乎再也找不到奋斗的意义,行尸走肉活着,不问前路,不感悲喜。 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发疼,他转过脸,看着沙发上自己半边侧脸倒影,像是在照镜子。他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的脸。 瘦削一圈之后轮廓更加分明,线条也更凌冽,面色冷厉,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很难再撑开,他放弃抵抗,在极度疲倦中又睡了过去。 签字办得很顺利。 沈令仪在姐夫宋临的帮助下,即将以工作名义外派出国。沈小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走,心里难受,一想到分别在即,就红了眼眶。 “生日都没来得及给你过呢,到了那边,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生日都没人陪。”沈小楼叹气,嗓子都是堵的,又紧又疼。 沈令仪心里也不好受,含着泪不忍看姐姐,低头轻声开口: “到那边没准儿很快结识到新朋友,可以跟新朋友一起庆祝呀。就算没朋友,自己过生日也没什么,哎呀,你别难受,过年我就回来 了。” 沈小楼一手拉着妹妹的手,一手捏了捏妹妹脸颊: “生日那天,记得吃长寿面。” 沈令仪笑笑: “知道啦!” 沈小楼: “那边有几个你姐夫信得过的朋友,你过去了,凡事不用硬扛,遇到困难就告诉人家,该打点,该招呼的,你姐夫都提前搞好了,去到那边,有困难只管说,实在抹不开面儿,就跟我和你姐夫说,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知道了么?" 沈令仪抬手抹泪,又笑了笑,还是那句: “知道啦!” 沈小楼笑不出来,直叹气: “你啊,成年以后就很多事不愿意跟姐姐说了,有些事早说出来,姐姐姐夫很快就能帮你解决,你呢?偏要硬扛,越扛越累,日子也越过越糊涂。" 沈令仪靠进沈小楼怀里,搂着她撒娇: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都快二十二了,不是十八岁那个傻子了,姐你就别絮叨了,以后一定什么都跟你说。" 沈小楼抱 着妹妹,抬手轻抚妹妹乌黑的长发。离别那天,沈小楼和丈夫女儿一起送妹妹去机场。 宋临把人送到机场就回去了,只说公司有事,没具体说是什么原因。其实谁都知道,这天是周光彦生日。 过安检前,沈小楼紧紧握住沈令仪的手,再三叮嘱,到了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天跟她微信联系报平安。 姐妹两个依依不舍,相拥而泣,最后不得不挥手告别。 过完安检时沈令仪一直不敢回头看,她知道,姐姐一直在她身后,眼含热泪温柔地目送她走远。她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家人。也不敢回头望青春。 八月下旬。 酷暑未退,天气依然炎热,窗外仍有蝉鸣。 晚上九点半,王奇最后一次来送文件。 他将厚厚一叠文件放在老板办公桌上,临走前问道: “后天是程永进六十大寿,您确定,要在行动?" 周光彦低头看文件,冷冷反问一句: “我什么时候怕过?” 程予希和程家,他早就准备一锅端了,搜集齐全证据,特意留在程永进六十大寿那天出手,送程家一份“大礼”。 王奇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点点头,又道: “还有件事得跟您确认一下。明天凌晨——” “之前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弄吧,不用再问我了。”周光彦手抖了抖,烟灰掉落,他皱着眉抽出张纸巾,将烟灰清理干净。 王奇走出总裁办公室,打电话跟人对接凌晨的事。办公室安静下来,周光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眼睛盯着白纸黑字,目光却不自觉涣散,回忆像野兽,一点点将他平静的心绪啃食,剩得一片空虚与茫然。 周光彦陪沈令仪看过几场电影。 要么是爆米花商业片,要么是矫情的文艺片。 他对此兴致缺缺,自认没有任何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让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电影情节。尤其是男主给女主放烟花的桥段。 沈令仪哭得眼睛都肿了,他觉得属实有点毛病,又不敢说,只是默默一个劲给她递纸巾擦泪。 那场电影看完,沈令仪晚上回去,跟白星绮打电话描述,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哭了。 等她打完电话,周光彦实在看不下去,拧着眉问: “至 于么?啊?不就放个烟花么,把你感动成这样!" 沈令仪抽抽搭搭: "至于!谁要是给我放烟花,我得感动一辈子!"周光彦嗤之以鼻: “那玩意儿多污染环境啊。” 沈令仪皱着脸瞪他: "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周光彦点点头,大方承认: “确实没有,我只有浪漫细菌。”沈令仪冷着脸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给白星绮发了条微信语音。 "为爱的人放专属烟花,多浪漫呀!星绮你说是不是?有些人就跟对浪漫过敏似的,关注点居然在污染空气!" 这话其实是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周光彦憋着笑,没吱声。 过了会儿听见白星绮回了条语音: “是挺浪漫的,不过宝贝儿,这玩意儿确实污染也挺大的。”周光彦没憋住,噗嗤笑出声,随即被沈令仪扔来的抱枕砸中,乐得哈哈大笑。 沈令仪脸都气红了,扑过来伏在他身上,白嫩软细的食指在他胸膛戳来戳去。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说在乎我吗?怎么连烟花都不肯给我放!” 周光彦捧着她娇艳欲滴的脸蛋亲一口,笑道: “傻不傻啊?宝宝,咱京州可是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啊,你这样我得进去。我要是真进去了,人家问, 小周爷犯了什么事儿被拘的’,一打听,好家伙,因为放烟花!哎呦我艹,太特么傻逼了!" 沈令仪不干,在上面扭来扭去耍赖: “又不是非要你在京州放,海城可以放的呀!以前咱俩去海边玩儿,晚上不是有人放烟花么?多漂亮啊!" 周光彦还是觉得这事儿太傻逼,可禁不住她在身上扭啊扭,火都被她点着了,翻身压住就是一顿亲,含含糊糊答应下来: “行行行,以后给你放。” 那次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了,把人吃干抹净,再没提放烟花的事儿。 宋临一家下午落地海城。从年初忙到八月下旬,宋临总算抽得出空来,带老婆孩子飞海城度假。 沈小楼很喜欢这座城市,很喜欢这里的海。 晚上一家人走在沙滩上,看着彼此留下的脚印,又看看嬉笑不停的丈夫和孩子,沈小楼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 亮,想起了远隔重洋的妹妹。此刻沈令仪身处美国,日期比国内晚一天,沈小楼打算明早再祝她生日快乐。 砰!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她抬头望去。 前面的宋临和孩子也停下脚步,仰头驻足观望。深蓝的夜幕上,绽开一簇簇绚烂烟花。绽放过后如流星划过。 群花盛放时,两耀眼夺目的字母在空中闪烁——Happy Birthday t SLY. Frever 18. 第43章 第43章 十二点零五分,周光彦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下班后他一直没回去,留在办公室加班。 起初状态不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看文件,喝了杯浓咖啡,终于能专注工作了。他手机基本上是震动模式,放旁边时不时震一下,一般没电话来他不会理会。 但十二点零五时,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手中钢笔,拿起手机,点开王奇发来的微信新消息。 王奇: 【周总,烟花已经放了,您请过目。】 下面是一条视频。 周光彦指尖悬在屏幕上,默默看着烟花盛放的视频封面小图,最终还是收回了手,退出聊天页面。 放下手机闭目凝神,久久无法再专注,他索性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根烟,驻足俯瞰脚下繁华璀璨的京州夜景。 一整天,他都试图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天跟往常任何一天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想逃离寂寞与悔恨的折磨,回忆偏偏不放过。 他不知道要过多少年,等到多久以后,才能彻底忘记这一天是什么日子。或许再也忘不掉,直到生命停止那一天。 他累极,没去休息室,又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任回忆侵袭。去年这天,沈令仪满二十一岁了。那时还在暑假,等放完假,开学就要升大四。 周光彦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他在这天送了她一条蓝宝石项链,水滴形的,宝石晶莹剔透,是著名奢侈品牌当季最令人期待的限量款。 当沈令仪拆开礼物盒,打开丝绒盒子,看见这条项链时,惊喜地“哇”了一声,扑过来搂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笑盈盈表示感谢。 但周光彦发现,她其实并不开心。 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周光彦不太信她是真喜欢,捏了捏她脸颊,问: "不好看?" 她摇摇头,一脸真诚: “没有呀,特漂亮,宝石好大啊,这个花了你不少钱对吧?”周光彦笑笑: “喜欢就行。” 他抱着她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戴上项链,看着那修长雪白的脖颈被围住,颈窝下方是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宝石吊坠,宛如童话里高贵圣洁的公主 ,美得不可方物。 “那怎么感觉你不开心?”他轻轻拨弄着宝石吊坠,手指似是有意似是不无地蹭过她白皙如瓷的肌肤。 沈令仪脑袋靠进他怀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不马上大四了么,要准备找实习了。" 周光彦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听她说完,在她雪白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实习还不简单?来我公司得了,想去哪个部门,到时候给你塞进去,占个名额的事儿,班都不用去上。" 他说得如此轻松,沈令仪仍是摇头: “我去你们公司干嘛?专业又不对口。” 周光彦笑了,屈着食指,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刮了刮: “来给我当小秘书呗。” 他特意加重"小秘书"三个字语气,眼里是暖昧不明的笑意,沈令仪自然听得出这人打的什么鬼主意,蹙眉攥着拳捶他。 “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一把握住她细嫩的小手,英俊的脸上尽显风流: "人最不能要的,就是脸面了,要这个有什么用?要钱,要权,要我家宝宝,才最实惠。" 沈令仪臊得慌,偏又躲不开,被他捧着头吻得七荤八素,脸红如蜜桃,越发勾得他止不住渴。"我才不要给你当秘书,我想进电视台。" 她双手抵着他胸膛,不让他再贴过来。 听到这话,周光彦脸色立马沉下,气场也冷了几分。 她要是想进电视台,他也能把她弄进去,可他不愿意自己女人进这个圈子。 "进电视台多没劲,想往上爬,没关系没背景,实力不够硬,不豁出去点儿什么,谁给你让道?" 他话说得已经够明白,沈令仪也听懂了,仍是坚持自己想法。 “我又不是非要大红大紫,进去有份稳定工作,在台里当个没名气的小主播就行。” "这么喜欢抛头露面是么?"他不高兴,板着脸问。 沈令仪与他说不通,闭嘴不再搭理。 以前很多事情上,她拗不过他,唯独工作这件事,她不愿退让。 两个人僵持好一会儿,谁也没 给谁好脸,最后还是周光彦让了一步,摸摸她头发,语气有些无奈: "行吧,进台里也行。下学期再找实习,到时候我让朋友关照一下,有人为难你就跟我说。" 他抱紧她,薄唇在她耳边轻轻蹭。 “宝宝二十一岁了,吹蜡烛前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没事儿,我有得是办法知道。" 他开始上下其手,很快便弄得她不能自持,抖抖索索溢出几声碎语。"希望我们……平安……健康……"“嗯?”他没听清,手上越发过分。 沈令仪水汪汪的眼睛一片迷蒙,咬着唇摇头,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许的愿是,希望我和家里人,还有你,平安健康……" 他笑了,使坏在她颈侧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沉声低语: “宝宝真好。”他记得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特别疯,床上一塌糊涂。 她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他嘴上骂着骚,其实喜欢得不得了。 那时候两个人都知道,在一起越久,剩下的日子越少,她有没有那么一刻,也舍不得他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年后的今天,身边没有她了。 再也没有她了。 程永进六十大寿这天,请了许多圈里人,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周家的。 近两个月,程永进联合其他几家企业,一起暗中给周光彦使绊子,虽不至于击溃周氏,但也确实给周光彦留下一些麻烦事。 据说周光彦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周兴平也一直躺在病床上没有醒,听到这两个消息,最高兴的人,无疑是程永进。 之前在周宅,周光彦当着周程两家人的面发一通疯,蹬鼻子上脸,丝毫不顾及程家脸面,而他那个蠢女儿,竟还一心念着这混账东西,程永进想起来都快气得背过去。 眼看着周氏烂摊子越来越多,程永进心里越发高兴,又赶上六十大寿,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便来到宴客大厅招待宾客。 程予希作为程氏千金,虽然因为周光彦跟父亲关系闹僵,可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维护程家脸面,准时盛装出席。 主持人说完祝寿词,掌声四起,程永进起身举杯,正要开口致谢,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视线。 程永进蓦地愣住,脸上笑意渐渐散去,拧着眉心死死盯着不断走向自己的人。 众人顺着程永进目光看去,只见周光彦优哉游哉不急不缓朝着程永进这边走来。起初他双手踹在裤兜里,走一半掏出来,边走边鼓掌,最后脚步停在程永进跟前。程永进眉头紧锁,黑着脸瞪向周光彦: "你来做什么?"周光彦剑眉微挑,耸了耸肩,唇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却是冰冷的。 “我来给您老人家祝寿啊。”他说得一脸诚恳。 程永进信他才怪,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着一身黑——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这衣着,哪是来祝寿?说是参加葬礼都不为过。 程永进强忍怒火,脸色铁青: "这里不欢迎你,还请周总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周光彦笑了,像是听了什么令人吃惊的话语。 "不欢迎我吗?我怎么记得,令千金上赶着要嫁我呢?"他扭头看向程予希,冷冷勾了勾唇,满眼尽是轻蔑与不屑。 周围一片哗然,惊讶的目光纷纷投向程予希。 程予希捂着嘴起身,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摇着头想解释,却被众人围观的眼神刺激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肆!周光彦,你也太不给程家面子了!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程永进不义!"程永进怒容满面,抖着手指着周光彦鼻子。 周光彦歪了歪头,避开程永进颤巍巍的手指,仍是皮笑肉不笑,双手揣兜,脖子往后仰了仰,淡淡笑道:“我是不给你面子吗?我是他妈给你笑脸给多了。” 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来,狠狠一拳打去,程永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却连自己是怎么挨揍的都不清楚,旁人也没看清周光彦是怎么出拳的,只听见程永进嗷一嗓子哀嚎,手捂着半边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挨了狠狠一拳。 程予希和程母扑过来,被周光彦带着的几个保镖拦住,程予希见父亲被揍得鼻青脸肿,吓得腿软跪地。 周光彦将程永进踹到地上,冷冷垂眸:"这顿揍,是我替沈令仪还给程予希的,我一老爷们儿打女人不是个事儿,你这个当爹的,就替她收着吧。" 程母见丈夫被欺负成这样,一个劲想扑过去,被保 镖拦得死死的,只得挥手指着周光彦大骂。 "周光彦你这个畜生!欺负我女儿还不够,还想把我们夫妻俩逼死吗?!我们程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啊!" 周光彦笑起来,看向程母的目光冷如寒剑: “你们程家做了什么孽,当然得问问你们自己了。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来帮你想想。" 周光彦抬起胳膊挥了下手,后方控制台的人看见示意,立马按计划行事。 随即,宴会厅正前方大屏幕亮起,开始逐一播放程永进行贿送礼,股票操盘,经济诈骗,甚至女票女昌的监控视频和录音。 宴会厅内霎时人潮骚动,程母看着屏幕上丈夫搂着年轻性感的美女走进酒店,两眼发黑,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程予希往日总是端着一副淑女模样,优越的家世和背景让人艳羡,今天原本也想借着父亲过寿大出一番风头,谁料风头没出上,反倒彻彻底底丢了脸面。 程予希了解周光彦的狠毒与强硬,自知父亲逃不过这一劫,必定要被送进牢房,而接下来周光彦要收拾的人,一定是自己。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冲出去,刚一迈步便被长长的裙摆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哗然,看戏似的看着这位曾经优雅高贵的名媛千金狼狈至此,不禁感慨唏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程予希脑中乱做一团,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立刻去找方瑾!现在只有方瑾才能救自己! 她顾不得被人围观看戏,撇下所有尊严,拎着裙摆仓皇跑出酒店。 周光彦和保镖谁也没追上去。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程永进夫妇,蔑笑,迈开长腿。 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双手又揣回西裤兜里,长身玉立,闲庭信步离开,身后跟着一排保镖,就跟道上茬完架似的,猖狂又嚣张。 走出酒店,坐上自己那辆迈巴赫,周光彦打电话给宋临。"谢了哥们儿,要没你帮忙下套,这老东西不会这么快上钩。" 他对这位铁瓷表达由衷的感谢。 宋临听他语气轻快,知道这次砸场子进行得十分顺利,不由笑道: "应该的 ,我救许斯延,搞垮吕宏明,你小子功不可没。我这回算是还你人情了。" 周光彦点点头,乐了,笑问: “在海城玩儿得怎么样?” 宋临: "挺好的,小楼和闺女很喜欢,我也还行,主要是陪她俩。" 周光彦:"行吧,好好休息,就这么地吧,挂了。" 宋临立马叫住: “哎哎,别挂,有个事儿得问你一下。” 周光彦: “什么?” 宋临: “昨晚凌晨吧,我们还在海滩散步,赶上有人放烟花,还放出一行字来,是你放的么?”周光彦沉默。 他没想到竟这么巧,这场烟花被宋临一家看到了。片刻后,周光彦平静否认: “不是。” 宋临不作声,心里想,这个回答,那就代表是了。 周光彦: "还有别的事儿么?" 宋临: “没了,歇着吧你。” 周光彦抽了口气,缓缓吐出来: "歇不了,还得回去看资料。" 宋临感慨:"你丫真够牛逼的,太特么有定力了,搞掉程永进还这么淡定,江旭平可跟梁晓打过赌,说你今儿肯定得去百利庆祝。" 周光彦冷哼: “庆祝他俩大爷我庆祝,这俩完蛋玩意儿一天天闲的。” 宋临: “老江是挺闲,梁晓可不闲,最近又跟白星绮搅和上了,就跟那八点档狗血剧似的,演他妈二百集还没完没了。" 这话给周光彦逗得乐:“拉倒吧你,说别人梁晓,你跟沈小楼好哪儿去?当初咱这帮哥们儿可没少看你俩演连续剧啊。" 宋临压根不在乎:“爱看看呗,哥们儿我现在家和万事兴,咋了,羡慕嫉妒恨?”周光彦没好气: "滚滚滚滚滚,瞎几把嘚瑟。"立马把电话撂了。 他最讨厌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说对宋临没有丁点羡慕嫉妒恨,那是不可能的。这厮自打把沈小楼追回来,成天就知道嘚瑟。 以前他没觉着有什么,跟沈令仪分手后,再看到别人爱情美满婚姻幸福,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br /> 可他也没法那么快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硬撑着熬过去。 前阵子宋临朋友圈老爱晒媳妇跟闺女儿,每次刷到,他心里都得难受好一阵子,最后索性把这厮朋友圈给屏蔽了。 让他丫晒,眼不见心不烦。 九月的西雅图气候凉爽,天朗气清雨水少,美中不足是昼夜温差大,沈令仪过完生日没多久,入 九月就得了一场重感冒。 在这里安顿下来后,她名义上是宋临国外公司的员工,实际做着汉语教师的工作,每周给不同美国学生补习汉语。 周六送走最后一位女学生,沈令仪趁着傍晚余晖还在,沿着街边散了会儿步。 风随着入夜越发寒凉,冻得沈令仪直哆嗦。 她抱着胳膊回到家,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发软,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头又晕又疼,胃也一阵发疼,开始犯恶心。 估计是着凉发烧了,她想。 扶着栏杆费好大劲上楼,在卧室储物柜里找到药箱,拿出体温计一测,果然,华氏102度。 算下来差不多快三十九摄氏度了,沈令仪瘫坐在地上,靠着床尾,从药箱里找到退烧药,艰难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就着将退烧药吃下去。 她身上一个劲发冷,胸口闷得慌,头也疼得厉害,放下杯子躺回床上,扯过被子裹紧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退烧药作用似乎并不大,沈令仪难受好一会儿,还是身体发冷头发热,鼻子开始塞住,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难受得想哭。 一个人在国外,虽说有姐夫的人照应着,可到底是孤身待在异国他乡,生起病来,连个可以陪伴的亲人朋友都没有。 她不好麻烦姐夫的朋友,也不愿联系国内的姐姐和闺蜜,她们要是知道自己病了,帮不上忙还得为她担心忧虑,尤其是姐姐,现在国内是白天,要是得知她生病,保准晚上都睡不着。 沈令仪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恍惚间,回忆悄然涌上心头。 大一那年冬天,她和周光彦刚在一起没多久,从海城疯玩回来自己就感冒了。 先是发烧,走着走着忽然使不上力,迈步子都费劲。那会儿刚下课,她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以为自己这么乏力 是饿了,赶紧打了份暖呼呼的汤面吃。 平常很合胃口的汤面,那次却吃几口就咽不下了,直犯恶心。沈令仪这才感觉自己生病了,晕乎乎给周光彦打电话。 周光彦一开始没接,把电话给挂了。 她没想那么多,又打一个过去,这回周光彦很快接通,压着嗓子说自己在开会,问她什么事。她带着哭腔告诉他自己好难受。 他问哪里难受,她把身上那些症状说给他听,他沉默一会儿,再开口时没压着嗓子,似乎从会议室出来了。 "早上是不是穿裙子上课去了?"周光彦问。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小声应道: “嗯……” 周光彦嗓音沉下来,明显生气了: "不跟你说穿长裤穿长裤么?怎么非得跟我犟呢?这京州能跟海城比么?京州冬天多少度,海城多少度?沈令仪我看你就是要美不要命,这个天儿穿什么裙子,赶紧给我滚回寝室穿棉裤!" 听他这么一说,沈令仪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可身体难受得要命,还被训斥一通,她委屈得不行,眼泪说掉就掉,抽抽噎噎替自己辩解。 “我上身穿了棉外套的,下面也穿了长靴,其实也不怎么冷嘛……” "就你现在这个症状,明显是发烧,还不怎么冷,再冷点儿你能厥过去。赶紧给我回寝室,等会儿我让人来送药。" 那边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令仪捧着手机,越想越委屈。 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冬天像她这么穿的,又不止一个,干嘛对她这么凶?就算是她做错了,难道不应该看在她是病人的份儿上,对她嘘寒问暖吗?这人倒好,上来就是一通骂,连个好语气都没有。沈令仪吃不下走不动,趴在食堂餐桌上哇哇哭。 哭着哭着,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一看,竟是白星绮。 白星绮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保温杯,取出一片药递给她: “姑奶奶啊,得亏找着你了,这要是找不着,小周爷还不得劈了我!" 沈令仪一听她提起周光彦,又忍不住哗哗淌眼泪,哭着问:“他呢?光叫你来找我,他自己怎么不来?" 白星绮: “人那边儿正竞标呢,特大一项目,压根走不开,接个电话都差点把项目搞没了。”这个解释让沈令仪 心里瞬间舒坦,她抹抹泪,吃药喝水,在白星绮的搀扶下慢慢走出食堂。白星绮把她送到校门外,老郑的车刚开停稳。 她上了车,被老郑送去周光彦办公室,在休息室里睡了整整五个小时,一睁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周光彦公司。 身体上不适感几乎都消失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她撑着身子起来,拉开门,看见周光彦坐在皮椅上伏案签字。 黑衬衫衬得气质阴郁又狠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完美弧形的薄唇微微抿着。十八岁的沈令仪那一刻对自己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后来她也从来不敢承认,自己曾经毫无原则地心动过。 第44章 第44章 十八岁的沈令仪倚靠在休息室的门框上,目不转睛看着二十八岁的周光彦伏案工作。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无声,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像一只小鹿在里面欢脱地蹦。 她就这样愣愣看了许久,直到周光彦察觉前方有道视线,一抬眼,看见他的姑娘倚在门口,呆呆傻傻望着自己。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好看。他微微挑眉,眼含笑意,问她醒多久了,还难受么。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刚才不经意就发起花痴,羞臊地低下头。周光彦让她过来。 她走过去,他又拍拍自己大腿,让她坐上去。 这人很喜欢让她坐腿上,然后搂住她的腰,有时候跟他出去玩,周围一圈人,他许多哥们儿都在,他也不避着,就这么大咧咧用这个姿势抱着。 起初她还不好意思,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坐到他腿上,自然而然就抬手勾住他脖子。这回也是。 她在他腿上坐着,脑袋高出他一小截,他仰起脸看她,面色冷冷的,眸光却温热。 "感觉好些了?我让王奇再冲包药送过来。" "好多啦,别麻烦人家了,我喝点热水很快就恢复了。"沈令仪觉得自己也不是生了什么大病,没必要兴师动众的,感一场冒,先是麻烦白星绮,然后麻烦他司机,她不想再麻烦王秘书。 周光彦皱着眉头摸她脑门,又将自己脑门贴上去感受温度。 "烧退了,嗓子有点儿哑。"他还是给王奇打了个电话,让他送感冒药进来。没一会儿叩门声响起,沈令仪想站起来,被他紧紧抱住按回腿上。她着急: “哎呀你干嘛!王奇进来看见——”周光彦耸耸肩打断: “看见就看见呗,又不是没见过,咱俩腻歪他看得少了?” 真好意思说!沈令仪就没见过比他脸皮更厚的。这人有时候兴头起来了,说抱就抱说亲就亲,哪管在什么场合,周围有什么人,没羞没臊的,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令仪被他铁一般的双臂困住,根本挣脱不开,听他应了声“进来”,羞得闭眼扭头,没脸往王奇那边看。 很快,听见关门声,她才敢转回脸来,看见办公桌上多了一 杯棕色冲剂。周光彦笑她: "脸皮这么薄啊?" 沈令仪双手捏捏他脸颊,气呼呼噘嘴: "你以为谁都像你!"成年以后,能上手碰周光彦脸的,沈令仪还是第一个。 无论是捏脸还是扇大耳刮子,周光彦都照单全收。周光彦说过,她气呼呼的样子特可爱。 她捏他的脸,他也捏她的脸,坏笑着问:“像我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属于八零后,属于九零后,属于零零后,但你知道,最终是属于谁的吗?" 沈令仪一脸懵懂:"属于谁的?" 周光彦屈着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一下: "属于脸皮厚的!" 沈令仪没绷住,哈哈大笑,被他搂紧腰肢: “你还真别说,就是这么个理。” 他端起杯子,杯沿递到她嘴边喂她喝药。 药很苦,沈令仪皱着眉头喝完,他笑着问:“难喝?” 沈令仪狂点头:"好苦呀!" "小周爷替你分担一点。"他捧起她的脸,不等她反应,薄唇便吻了上去。后来两个人都动情了。 先在办公椅上,然后是沙发,最后进了休息室。那是沈令仪头一次跟他在公司过夜。 回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浮现,沈令仪晃晃脑袋,不准自己再回想,越晃脑袋越晕,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意识漂浮打转。 又过了一会儿,退烧药发挥作用,身体不再那么难受,她昏昏沉沉睡过去。 药效让她陷在睡梦中许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会儿除了没什么力气,饿得前胸贴后背,发烧症状已经消失。 沈令仪爬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弄了个简易三明治。 吃饱喝足,有了力气,感觉好受许多,唯一不适的,就是嗓子如同吞刀片,咽唾沫都疼。 她又找了些感冒药吃下,起药效的同时也伴随着嗜睡的副作用,今天正好没课,便回卧室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醒来,沈令仪觉得自己基本康复了。 br /> 一条一条点开热搜,到了热搜第五,沈令仪目光停留在那个词条上。 #怎么看待爱情# 词条旁边有行小字显示,这条热搜头天中午已登顶。 这条热搜之所以让沈令仪为之一愣,是因为她看见时不禁问了问自己,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似乎,连爱情都从未经历。 点开这条热搜,看见那几条热门微博的视频封面,沈令仪眉心忽地紧蹙。 封面上这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点开视频。 视频是一小段采访,只有短短两分钟,似乎被人裁剪过。沈令仪愣愣看着屏幕中的周光彦。 戴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的短发女记者问他怎么看待爱情。他沉默好一会儿。 弹幕炸了锅,一条条密密麻麻飘过,全都在夸他帅,太帅,怎么会这么帅。在长达将近一分钟的沉默里,镜头全在给他特写。 终于,他抬起眼眸,眸光似明似暗,眼底情绪看不真切,但英俊的脸上,浮现某种令人忍不住心疼的沧桑寂落和挫败无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爱情。我只知道,当它来临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当它消逝以后,我才发现,它曾经来过。" 说完,他又垂眸,面上再无波澜。 沈令仪淡着脸看完,点开评论区,高赞第一条写道: 【我懂微表情,这话绝对是说给特定对象听的,而且绝对是深深爱过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第二条:【额,这不我哥高中同学么?帅是真帅,渣也是真渣!以前的挺浪,不过听说后来谈了个小女朋友就收心了……】 这条评论下面,一水儿的整齐回复: 【展开说说】 第三条 【楼上那位,你消息滞后了,小周爷早跟那女的分手了,几个月前不是还因为要订婚上过热搜么?看这样子估计是被家里逼着要娶不爱的女人[吃瓜]】 这条评论的楼中楼里,沈令仪竟然看到了关于程予希的消息。 【得了吧,他跟那个未婚妻早吹了,我表哥那天喝醉,我还跟他八卦来着,他喝上头说漏嘴了哈哈哈!】 【cyx吗?哈,她我不敢评价,反正 提来一片好评,都夸她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我以前在清大附中被她联合那些狗腿子一起孤立霸凌我的事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大哭]】 【他前女友据说是我们传媒学院的,校花来着,大一就跟他在一起了】 【楼里某位说对了,确实是京传媒的,特漂亮,有一回我亲眼看见这位周总开车来接她,俩人感情特好,在学校门口搂着亲,美女学姐好像还很不好意思呢】 【你们说的前女友,不会是sly吧?这女的出了名的脏好吗?大一就被老男人包,又骚又浪,还装清纯白莲花,顶级绿茶[呕吐][呕吐][呕吐]】 【楼里某位,看到大家夸s校花你破防了吗?这么积极给女生造黄谣,别是某位爱而不得的追求者吧[扶眼镜]】 【虽然但是,这男的的确很帅,也不必一大堆人三观跟着五官跑吧?圈儿里出了名的浪子好吗!烂黄瓜,yue了!幸亏校花跑得快,感谢不娶之恩!】 【吵什么吵烦死了!网上随口爆料都能信?那位说校花和周总在校门口搂着亲的,请问你良心在哪里?底线在哪里?节操在哪里?那张搂着亲的照片又在哪里?好想看……】 沈令仪没再往下看,退出微博放下手机,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到天亮。 · 周宅,茶室。 佣人沏好一壶养生花茶,方瑾端起茶杯,顺着杯沿轻轻吹了吹,正要喝,叩门声响起,听见管家在外面说道: "太太,程小姐来了。" 方瑾瞬间皱眉,满脸嫌弃: "就说我不在家,出去办事儿了。" 管家: “要不您还是下去看看吧……程小姐穿着晚礼服来的,头发凌乱,赤着脚,像是——像是疯了一样。" 方瑾愣了愣,起身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 这里正好可以望见铁艺大门,只见程予希被保镖拦在大门外,真如管家所说,形象和动作跟疯子没两样,嘴里一个劲叫嚷: “我要见方阿姨!让我见方阿姨!不放我进去是吧?都给我等着!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方瑾想起今天程永进办六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程予希怎么不在父亲寿宴上,反倒疯疯癫癫跑来周家? 方瑾满腹疑惑,吩咐管家放程予希进来,转身离开茶室 下楼,在客厅沙发上端坐,等着程予希。很快,程予希被管家领进来,一看见她便扑过来,顾不得任何体面,跪在地上抓着她裤腿。"方阿姨你救救我吧!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程予希大哭恳求,满脸的泪把精心化好的妆都弄花了。 方瑾眉头紧皱,低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脑子里浮现出她往日温柔美好的模样,跟现在这副鬼样子判若两人。 "予希,出了什么事?今天不是你爸爸六十大寿吗,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慢慢跟阿姨说。" 方瑾忍着厌恶,扶起程予希,不解地问道。 程予希只有方瑾这根救命稻草了,死死抓住她手腕,流着泪把周光彦大闹父亲寿宴的过程一五一十讲给方瑾听。 "光彦铁了心要把我爸爸送进牢房,我也没办法呀!退一万步讲,爸爸犯的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呀!伤害沈小姐那件事,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真的知道错了!那事儿过去这么久,光彦怎么还不肯原谅我?方阿姨,你帮我说情了吗?你快帮我劝劝他呀!我真是一时糊涂,对沈小姐起了歹心,可沈小姐不也没怎么着吗?还活得好好的,这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方瑾听她说完,长长叹气,闭着眼摇了摇头。 没想到今天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原来儿子早就留了一手,就等着程永进过寿这天把程家给端了,真是个又狠又城府极深的疯子。 儿子既然能把程永进送去监狱,那离收拾程予希还会远吗? 眼下已成定局,程予希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一盘棋,沉不住气非要整出幺蛾子,作妖把自己作成棋子,方瑾心里想,别说儿子从来都叛逆不肯听她的话,就算乖顺一点愿意听话,在这件事情上,也绝不肯让步的。 方瑾心里太清楚,沈令仪在儿子心里的地位了。 她连连叹气,将自己的手从程予希手中扯出来,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沾着程予希都嫌晦气,面上堆出虚伪的笑。 "予希啊,阿姨不是不想帮你,可光彦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决定了的事,别说是我了,就连我们家老周也制不住!我、我我就是再心疼你,这事儿我也没法帮呀!" 程予希一听这话,面露绝望,泪水汹涌而出: “ 方阿姨你答应过我的!你不是说一定会帮我稳住光彦吗?不是说只认我做周家儿媳吗?方阿姨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她扑过来,一把抱住方瑾的腿。 方瑾烦得头疼,叹着气起身,费了好些力气才把腿拔出来,离开沙发老远,转过身来,看着程予希,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要是犯的其他小错误,我能不帮你吗?可你偏偏赶在那时候就轻举妄动,害得沈令仪没了孩子,既伤害了沈令仪,也害得光彦失去那个孩子,你说说,以光彦的性格,他会轻易放过你吗?予希啊予希,千不该万不该,你真不该在那个时机出手!你等她自愿做手术,孩子就是她自愿流掉的了,光彦再是生气,能怪谁呢?还不是要怪沈令仪不听话,不爱他?哎,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时!" 程予希此刻没了退路,飞快爬过来,又抱住方瑾的腿不放,大哭大喊哀求: “你救救我吧!你要是不救我,我真没退路了!真要是去坐牢,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周家门口!" 方瑾好言相劝那么久,没想到半点作用不起,这女人倒还拿死来威胁自己,怒上心头,懒得再给她什么好脸色,抬起腿来一脚将她踹开,居高临下指着她鼻子骂起来。 "你这蠢货,要死滚回你们程家死去!别脏了我们周家地盘,我嫌晦气!" 程予希被骂得一愣,看着方瑾冰冷的目光,彻底清醒过来——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了。 她已经被方瑾当成棋子,毫不犹豫地扔掉了。 "方阿姨——" "滚!你但凡再聪明些,沉得住气些,光彦就算现在不爱你,只要你们结了婚,我就能想办法帮你把周家少奶奶的位置坐稳。程予希,你有今天,纯粹是自己作出来的!别说我是光彦母亲了,你就是请天王老子,他也帮不了你。" 程家彻底失势,程永进注定要去蹲局子,程予希也跑不了,就剩个程母,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方瑾不怕程予希撕破脸,嘴上越发不饶人,骂得程予希一愣一愣的,亲手戳破程予希对她最后的一丝幻想。 方瑾选择撕破脸,程予希也不装了,从地上起来,冷冷瞪着她,眼里露出蛇蝎般冰冷凶狠的目光。 "方瑾,你确定不肯帮我,对吗?& #34;程予希冷笑着问。 居然都开始直呼大名了。方瑾气不打一出来,也回之以冷笑:“你杀人未遂,犯了法还想让我包庇你吗?你去蹲局子,那叫活该!平时装淑女装得不累吗?谁能想到,温柔善良的程家千金竟然心肠这么恶毒?" 程予希死死攥住拳头,紧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既然你见死不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提着厚重的裙摆,动作狼狈又笨拙。 方瑾冷眼看着她消失在门口,不信一个疯疯癫癫的蠢女人,还能什么风浪。 "给我客厅外面地板都清理干净,还有沙发,全都消一遍毒,放点儿艾草香包什么的,去去晦 方瑾吩咐佣人,转身走进电梯,嘴上仍是冷嘲热讽:“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这要是我女儿——唉,我可养不出心肠这么坏,又这么没用的女儿,我们家闻笙……" 一想起自己女儿,方瑾就红了眼。 女儿还在因为那个误会生气,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方瑾叹着气,抹着眼泪回到茶室休息。 晚上九点,王奇来到老板办公室。 "周总,程予希从周宅回家后,一直待在程家,哪里都没去,甚至都没去医院看望她母亲,不知道她又打算做出什么——" "盯紧就行,让她最后疯一疯,明天安排人过去。"王奇笑道: "好的。还有件喜事儿得跟你汇报一下。"周光彦下巴一扬,示意他接着说。 王奇: “你那场采访影响很大,都上微博热搜了,咱们股市也涨了不少,还有好些公司递来合作申请。" 周光彦颔首,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情绪,挥了下手,王奇立即退出办公室。 周光彦很少上网冲浪,从不看娱乐新闻,更不关注微博热搜,不过王奇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拿起手机点开微博,看了看关于自己的那条热搜。 进热搜榜一路看下来,才发现关于自己的热搜不止一个。 除了那个#怎么看待爱情#,还有另外两条。 #小周爷# #周光彦# /> 这是他头回看自己的采访。 整段采访播出前一段时间,电视台有给他发视频让他提前过目,那阵子他太忙,这种事情自然就交给了王奇。 王奇没找他反馈说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他也就把这茬给忘了,连采访什么时候播出都不知道,要不是王奇提醒他,兴许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事儿。 点进那一小段采访视频,周光彦看着屏幕上的自己陷入沉默,沉默许久,又淡然开口,说起那些话是,眼底似乎没有情绪,可仔细看去,其实难掩哀伤。 退出视频,他点开评论区,挨个看了眼高赞,又将每条的楼中楼看了几条。 越看越失神,眼睛盯着屏幕,瞳孔却是涣散的,无法聚焦在每一个字上。 就这么失神半晌,周光彦退出微信放下手机,仰头靠着椅背,闺上眼,什么也不愿再想。静静待了一会儿,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他闭着眼摸到手机,懒得再撑开眼皮,划开接通。 "彦哥你他妈出圈了你知道么!帅出圈了!" 江旭平高亢的声音穿过听筒,刺得周光彦耳朵疼,他一脸嫌弃将手机拿远。 “嗯。”周光彦回应冷淡。 江旭平继续自嗨:“我奶奶,九十二岁老太太,看见你那视频,一个劲儿夸——‘这小伙儿真俊呐!真精神!''''彦哥,恭喜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精神小伙!" 旁边传来一阵哄笑。周光彦皱起眉头,真想一脚踹死他丫的。 堂弟周家承在那头嚷嚷: “哥你赶紧过来,为你庆祝你这次出圈儿,咱们决定今晚在百利不醉不归!" 周光彦没兴趣,他是真不知道,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他也知道,这帮兄弟是打着庆祝的旗号想陪他喝酒解愁。 "好意我心领了,酒咱就不喝了。就这么地吧,我还得加班,你们玩儿吧。" 他正要挂,听见梁晓说: “别啊彦哥,江旭平今儿干成个大项目,不庆祝你上热搜,也得来给老江贺喜啊。" 这么一说,周光彦再不去,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行吧,包间发我,等着。" 周光彦还没挂电话,刚一起身,剧烈的疼痛 忽然袭来,他放下手机,一手捂着胃,一手撑在桌面上,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45章 第45章 周光彦一直没挂电话,他那头忽然砰地一声,震得江旭平吓一跳,对着话筒“喂喂喂”几声,又叫了几声“彦哥”,没人理会。 紧接着,江旭平听见什么东西稀里哗啦掉地上的声音,似乎是文件或者一叠叠纸质资料,还有杯子砸在地面的声音。 江旭平皱眉思索,周光彦刚才好好的,听着情绪很稳定,总不能突然发怒摔东西吧?又叫了几声,那头还是没应,江旭平立马挂断电话打给王奇。 王奇那会儿已经下班了,正开车回家,接到江旭平电话,只得原路返回,去到老板办公室查看情况。 敲门没人应,王奇也有了不好的预感,直接推门而进,看见老板倒在地上,旁边散落很多文件,水杯的掉下来大片小片碎了一地。 "周总!"王奇冲过来,发现周光彦脸色惨白,冷汗淋漓,眉心紧紧锁住,似乎承受着强烈的痛苦和巨大的折磨。 周光彦唇发青,已经没了什么血色,身体也因为极致的疼痛变得麻木,意识已经涣散。 这附近就是公立医院,王奇怕自己把人送过去,会无意中伤到哪里,反倒害了老板,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很快,听见救护车笛声在楼下响起,王奇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碰了碰老板的手,发现他手已经冰凉。 救护人员冲进办公室,周光彦被抬上担架,紧接着转入电梯,下楼后终于上了救护车。送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是胃出血。 江旭平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之前王奇太忙都没接着,结果出来才有空看手机,立即给江旭平回电。 听说是胃出血,江旭平纳闷:“彦哥最近也没怎么喝酒啊,以前喝得是挺多,这阵儿不是都闷头工作么?见天儿加班,怎么还胃出血了啊?" 王奇深深叹气,解释道: “周总平时饮食很不规律,忙起来几乎不怎么吃东西,再加上以前有一阵儿喝酒太厉害,上回周小姐逼着他去检查,查出了慢性胃炎。最近应酬确实推掉许多,可不知道晚上自己独处时,有没有喝酒。周总睡眠不好,有时候要靠安眠药入睡,有时候靠饮酒。" /> 跟江旭平打完这通电话,王奇握着手机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周闻笙。告诉吧,又觉得大晚上的影响人家休息,就算她知道,赶过来,也不能帮医生手术。可要是不告诉,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住,等她从别处知道,必定是要怪罪下来的。思忖再三,王奇还是拨通了周闻笙的号码。 周闻笙大抵是在值夜班,接得很快,等王奇说完,她沉默片刻,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过了会儿只是淡淡说道: “今晚我过不去,辛苦你了王奇,手术完了给我发个消息。” 周闻笙熬完一个大夜,第二天早上交班,立即去往弟弟所在的医院。手术已经结束了。 周光彦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 周闻笙在病床前站了许久,就这么默不作声看着他。姐弟两个好些日子没见,她今天才发现弟弟竟瘦了这么多。曾经那个暴烈狠戾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沉稳如山。 瘦削的面庞依然英俊,又添了几分病态和脆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周闻笙站得累了,在病床前坐下,泛红的眼看着弟弟,目光落在他苍白面孔上,不禁潸然泪下。哭了不知道多久,周闻笙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叫她。 "姐。" 她抹了抹泪,抬眼望去,看见弟弟已经睁开眼睛。 她没有问什么“醒了啊”之类的废话,而是瞬间冷下脸来,怒气冲冲瞪着他。"周光彦,你不要命了是吧!" 他神色懵懂: "啊?" 这时候了还在装傻,周闻笙恨不得给他一拳: “医生说你这两天都有喝酒,你这不是在慢性自杀么!" 周光彦将眼睛闭上,过了会儿才轻声开口: "不喝我睡不着。" 周闻笙: "实在——实在不行,你吃点儿安眠药吧!" 周光彦: “吃那玩意儿的时候,总是有种冲动,想一瓶全都吃下去,所以全都扔了。” 周闻笙起初是默默地哭,听到这话,哽咽起来: “你别这样周光彦……你以前,你以前最快乐了。没心没肺的,什么都难不倒你,谁也拦不住你寻欢作乐。你不能——" 她顿了顿,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往 下掉。 "你不能因为失个恋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你这样,我都看不起你!" 周光彦唇角勾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淡然看着她,眨了眨眼: “不是因为失恋。就有时候觉着吧,活着挺没劲的。" 周闻笙鼻头发酸: “那些为了生存苦苦挣扎,温饱都是问题的人,不也还顽强地活着么?你就是以前过得太顺了,要风得风要雨,才会觉得没劲。" 周光彦没反驳,浅浅叹了口气: “兴许吧。” 两个人陷入沉默。 半晌,周闻笙轻轻推了推他胳膊: “光彦,别老这么想。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不咸不淡应道: “嗯。” 周闻笙吸一下鼻子: "没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只要活着,什么都是会变的。光彦,放下吧。"放下谁,放下什么,她不需要说透,她想他们都懂。 周光彦仍是闭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过了会儿忽然挣开,扭头看着周闻笙。 “姐,"他轻轻开口,黯淡的眸子里,含着恳求, "哪天我要是没了,替我照顾着点儿沈令仪,行么?" 周闻笙气得想掐他,眼睛越发的红: “你别老说晦气话!呸呸呸!你打小就皮实,生命力比蟑螂还强,没个屁没!蟑螂死绝了你都不会死!" 他被最后一句逗得噗嗤一笑。 周闻笙厉声呵道:"少给我嬉皮笑脸!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听见没有?" “嗯。”周光彦又把眼睛闭上,慢条斯理说道, "总之,你替我照应着沈令仪些。她没爹没妈,姐姐自己有了家,孤零零一个,挺容易受欺负的。" 周闻笙叹气: “不是我不想照应她。她现在在国外,宋临肯定托人照应着,以后说不定就留在国外长居了,我就是想照应,也照应不到。" 周光彦想想也是,当时他撵沈令仪走时,那强硬的态度,摆明了不许她再回国定居。 他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脸上每一寸都被阳光抚摸。可心还是那么冷,眼前亮晃晃的,未来却望不到头,他不停在荒原里打 转,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周闻笙又叹一口气: “再说了,人家也未必想接受我的帮助。过去那段记忆,兴许都不愿意想起。" 周光彦不再作声。 周闻笙也不言语了,静静陪着他。 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着姐姐,开口撵人: “你回去吧,好好休息,黑眼圈都出来了。”周闻笙不肯: "没事儿,我在这陪你。"周光彦: “用不着,你在这儿我不舒服。” 周闻笙翻起了白眼: “你就是欠揍,揍一顿就舒服了。”"还真是,您赶紧的。"他笑起来,拍拍脸,让周闻笙扇耳光。 周闻笙撇着嘴摇摇头: "得了吧,我又不是沈令仪,对扇你没兴趣。" 话一出口便又后悔,暗自责怪自己嘴太快,哪壶不开提哪壶。 抬眼瞧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周闻笙沉默一会儿,还是小声给他道歉: "不好意思啊,戳你痛处了。" 他笑了笑: “没事儿,走吧,我想睡会儿。” 周闻笙知道拗不过他,叹着气起身,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嗯。"他转过脸,闭眼迎接阳光。 住院的日子漫长而无聊。 周光彦手机被周闻笙没收了,主要是怕他不肯休息,捧着手机又开始工作。王奇就跟换了个主子似的,只听周闻笙吩咐,说什么也不肯把手机还给他。他气得想骂人,一激动手术伤口就疼,只能憋着火不发作。 其实他知道,大家都是为他好。 可他总觉得,这辈子,好像真的已经到头了。 钱越来越多,事业越来越顺,年纪轻轻权高位重,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他问自己。半天想不出一个答案,索性闷头睡觉。 住院第五天,那帮哥们儿组团来看望周光彦。 大家伙谁也没说丧气话,一个个还跟以前似的,嬉皮笑脸,比谁更贱。 周光彦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大家耍宝逗他。 后来大家都走了,宋临单独折回来,把门关上,走到病床前。 “你丫别装了,想哭就哭,哥们儿陪你。”他拉来椅子坐 下,冷着脸,似乎在气周光彦刚才的强颜欢笑。 可周光彦仍是笑,默默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 "替我照顾好沈令仪。" 宋临强忍着踹这人的冲动: "滚蛋,少来这套。你要是愿意照顾她,就好好活着,暗中守护她一辈子,就算她嫁人生子,哪天她要是有难,你也得出手帮一下,知道么?" 周光彦咧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我倒是想。” 宋临转脸看向别处,过了会儿又转过来看他: "不就是胃出血么?多大个事儿啊?以后调整作息饮食不就得了呗。谁他妈再叫你喝酒老子剁了他。" 周光彦看着最铁的哥们儿那双泛红的眼睛,沉默半晌,又笑了: “宋临,我这辈子,不会结婚生子了,哪天真要入了土,今天这话,算是个遗言。你得答应我。" 宋临: "你丫——" 周光彦抓住他手腕,使出浑身力量紧紧抓住: “你答应我。” 第46章 第46章 身体还未恢复过来,周光彦正虚弱着,哪怕使劲全力,也往日健康时比,力道相差甚远。宋临感受到这个差距,目光落到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暗暗难受,嘴上骂得更厉害。"周光彦他妈说什么几把没用的鸟语。会说话好好说,不会说给老子闭嘴。"抓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使不出更大的力气,力道却也没减半分。周光彦看着他,凶狠又偏执,这回连名带姓说道: “宋临,你答应我。” 宋临不说话,也看着周光彦发红的眼睛,两人僵持好一会儿,最后宋临用了些力气,甩开他的手。"得得得,她是我小姨子,我能不管她么?你这一天天的,净说些屁话。"周光彦终于发自内心笑了。 宋临看着这张瘦削带着病态的面孔,想起曾经的他是那么生龙活虎,朝气蓬勃。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比一个野,胆大心细脾气爆,都没少给家里闯祸。祸一起闯,责一起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情比金坚。 如今看见他这副虚弱又消沉的样儿,宋临打心底里难受,真心实意希望他赶紧好起来。 "行了我得回去了,你先歇着,有事给哥们儿打电话,随叫随到。"宋临往外走。 周光彦犯了一把贱: “有事随叫随到?我这么重要?那要是我跟你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老婆,还是救哥们儿?" 宋临走到门口,拉开门才回头: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高低踹你丫一脚啊,让你丫爬都爬不起来。" 周光彦乐呵呵目送他离开。 关门前,宋临最后看了眼周光彦,他越笑,宋临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从医院出来,宋临回家的路上始终沉着脸。到家也仍是闷闷不乐。 沈小楼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不说话,过了会儿又去找她,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嘛?有什么话就说呀。"沈小楼觉得这人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奇奇怪怪的。 宋临思忖许久,还是决定对妻子坦白自己的想法。 “要不,要不让令仪劝一下周光彦吧。”他自知这个想法理亏,往嘴里塞了根烟,别过脸去,没敢看妻子的眼睛。 沈小楼愣了愣: "什么?" 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人在 说什么鬼话,一把夺过他嘴里那根烟扔进烟灰缸里。 "宋临你是不是打算胳膊肘往外拐?"沈小楼愤愤盯着他。 宋临叹气,握住妻子的手: “瞎,我也就这么一说。主要周光彦跟我从小——” “你俩从小就是铁瓷,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长大,所以你看不得他消沉低落,想帮帮他是么?那要这么说,我还是沈令仪她亲姐呢!我妹妹好不容易跳出火坑,我能眼睁睁再看着她跳回去吗?" "不是,没你说得这么严重,我意思是就让令仪给他发个消息什么的,一句话,几个字——你不知道他现在那样儿,身体病得不轻,心理也有问题了,在床上病恹恹躺着,可怜得跟条狗似的。" 沈小楼听到这话,气得发笑: “宋临,我算是看清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会儿开始心疼你哥们儿了,我妹妹以前被他欺负,你不也总跟我骂他么?合着以前你骂周光彦,不过是在我面前做做样子,其实压根就不在乎我妹妹受没受伤!" 宋临想辩驳,刚一开口又被她拿话堵住。 “还‘可怜得跟条狗似的’,他周光彦可不就是狗么?但凡他要是干点人事儿,令仪能被逼得出国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想出去,想换个环境生活,归根究底是因为谁,你还能不清楚?"沈小楼越说越气,越气越不想理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身后那人伸手碰了碰她胳膊,她往旁边挪,与他隔开距离老长一段距离。 宋临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赶忙凑上前哄她。 “我也就这么一说,都怪我,我嘴贱,脑子也糊涂。你消消气媳妇儿,以后我再也不说这种胡话了,也不会再提他了。" 沈小楼冷笑: “你哪是糊涂?你精得很,周光彦也精得很,你们都是一类人,又自私又薄情,所以才能心心相惜!" 宋临悔不当初: “那要不我把舌头割下来给你赔罪?” 沈小楼扭头瞪过来: "滚!别在我这儿碍眼,瞧见你就烦。" 宋临不轻不重往自己脸上扇一下: “我最该万死啊。” "滚!!!" "得嘞。 " 这人飞快溜出房间,沈小楼盯着门口,气得大口大口呼吸,胸口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消气。 周光彦胃出血手术住院这事儿,周闻笙一直没告诉母亲,他更不会主动告诉,方瑾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那天方瑾跟周光彦婶婶打麻将,他婶婶一不小心说漏嘴,提了一句“光彦这么爱工作,在医院躺着得多心急”,被方瑾抓住刨根问底,给问了出来。 周光彦住院,他婶婶也是听自己儿子周家承说的。 作为周光彦堂弟,那次大家一起去医院探病,周家承自然也在。 周家承原本想着替堂兄把这事儿瞒着,可晚上喝多了,回到家嘴比脑子转得快,就把这事儿抖了出来。 周家承母亲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上了麻将,脑子跟不上嘴,这事儿就让方瑾给知道了。 方瑾哪里还有心情打麻将,当即离开赶往医院,半路上给王奇和老郑打电话,把他俩狠狠训了一通。 赶到医院冲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儿子,哭着扑过去,一把握住儿子的手,眼泪止不住。 "儿啊,这么大个事,怎么一直瞒着妈妈!" 周光彦默不作声抽出手来,面无波澜看着母亲: “我没事儿,你回去吧。” 方瑾哭着摇头: "你这个样子,我这做母亲的,怎么放心得下!" 周光彦心生厌烦,别过脸不看她: “护工照顾得比您妥帖,赶紧回去吧,求您了,方女士。” 方瑾死活不走,攥着儿子手腕,发现他不光脸瘦了一圈,手腕也比以往细一圈,腕骨明显凸出来,心疼得哭哭啼啼,好半天说不出话。 周光彦烦得要命,两眼一闭,压根不搭理她。 好歹是自己亲生母亲,不能骂不能打,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疏远。方瑾哭了半晌,捏着手帕抹泪,终于说得出话了。"光彦,妈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管怎么说,我始终都是你妈妈,我——" “妈,"周光彦忽然睁开眼,转过来看着她,平静的眸中,眼底暗藏波涛, "庄怜月是你害死的吗?" 方瑾脸上突变,大惊失色,用手帕捂着嘴,愣了几秒缓缓放下手,皱紧眉头怒瞪儿子 : “你这孩子,怎么又开始说胡话!都跟你说了,那女人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命不好,生孩子难产才去的鬼门关!" 周光彦冷冷看着她,问道: “是么?那为什么,当年给她接生的那批医生和护士,全都出国移民了?" 去各个国家的都有,这些年来,谁都没有再回来过。这就是周光彦前阵子的调查结果。 方瑾快速拍着胸脯,闭了闭眼,不停摇头: “你竟然去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对么?宁愿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们——他们出国,关我什么事?人家有钱有资格,如果出去能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出去?光彦,凡事要讲证据,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庄怜月的死是我造成的呀!" 无论母亲说什么,说得怎样诚恳,周光彦都不会信了。"她的孩子呢?也是自然死亡?"他冷着脸问。 方瑾皱眉反问: “那不然呢?那个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难不成还是我掐死的?你把你妈我想得也太能耐了!" 周光彦垂眸不语。 方瑾气得想走,又不忍丢下儿子一人,沉默半晌,长叹一声: “妈这辈子,的确做过很多对别人来说不友好的事儿。可你要说害人命的事儿,妈从没做过,也不敢做。" 周光彦不接茬,过了会淡漠开口: “回去吧,我睡会儿。” 方瑾知道他不信,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也不会信了,默默看着双眼紧闭的儿子,摇摇头,无奈地离开。 病房门关上,周光彦睁开眼,望向阳光灿烂的窗外。 微风将窗帘吹得微微飘扬,他盯着晃动的帘摆,心上的尘埃也随风舞动,扬起一阵灰,看不清许多往事。 连着好几天,沈令仪都没跟姐姐视频。 感冒一直没好透,嗓子还是哑的,鼻音也很重,虽说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可她也不想让姐姐担心,这阵都是打字跟姐姐聊天。 这晚最后一个来上课的孩子来得迟了些,上完课走得也迟,不敢独自回去,等着家里人开车来接。沈令仪怕孩子等得无聊,给她尝了些中式小点心。 孩子叫温蒂,下个月满十五岁,金发碧眼,标准的美人胚子,性格活泼可爱,有着旺盛的好奇 温蒂尝了第一口桂花糕 就冲沈令仪竖起大拇指,用洋腔洋调的普通话夸赞道: “好吃,好吃,沈老师,你真棒!" 沈令仪笑笑,给她打包整整一盒,让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温蒂美滋滋吃完一块,睁大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沈令仪,她会的中文很有限,更复杂的交流只能用英语: "沈老师,在中国是不是人人都会做这种桂花味的高点?" “当然不,”沈令仪笑着摇摇头, “以前我都是吃别人送的,到这儿以后才尝试自己做,谢谢你觉得不错。" 沈令仪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是周光彦家厨房做的。 以前周光彦时常从家里带这个给她吃,知道她喜欢,隔三差五就让家里厨师做。 起先她还挺不好意思,觉得麻烦人家厨师,周光彦摸摸她脑袋,让她放心吃,说家里厨师不做桂花糕,也要做别的,想吃什么直接说,他让他们做就行。 国外的糕点对沈令仪来说太甜太油,她吃不惯,便自己买来食材,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摸索着做,学了两次,味道竟还不错。 跟周家厨房做出来的,自然没法比,可能做出这种味道,她已经很满足了。 温蒂瞪大眼睛,表情和语气十分夸张: “味道岂止不错,简直就是美味绝伦!沈老师,你就是厨房天才!" 她仰起脑袋想了想,努力在脑中搜索最近刷小视频学来的一句夸人的中文,终于在脑中搜索到那个词,拍了拍脑袋,冲沈令仪竖起大拇指: "牛逼!" 沈令仪先是一愣,随即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些孩子,真是她的开心果。 来这里以后,她每天的工作强度不大,遇到的学生和家长都很友善,多数时候过得平和安宁,他们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独在异国的孤独寂寞。 温蒂也跟着她大笑起来,笑完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边吃边摇着头感慨。沈令仪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喜欢。 她温柔地抚摸温蒂的长发,笑道: “下次来又给你们做。” > 温蒂:“那你肯定谈过恋爱吧?” 沈令仪脸上笑容有些僵。她垂眸,想说“算是吧”,又觉得这个答案很奇怪,什么叫“算是”呢? “谈过,但——”她双手比了个叉, "不许八卦,小孩子要专心学习。" 温蒂撇撇嘴: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都快十五了。哎,本来还想请教你一下关于爱情的问题,看来你也不是很有经验。" 沈令仪被她说得既尴尬又想笑,忍不住问道: “你有什么感情上的困扰吗?” 沈令仪心想,这边小孩儿可真早熟,转念一想,其实哪里都一样,十四五岁,本来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可惜自己那时候成天被欺负,那有什么心思玩儿暗恋。 进了大学就被周光彦骗到手,浑浑噩噩忍他将近四年,回望过去,这段感情留给自己的,除了伤,还有什么? "沈老师,沈老师?"温蒂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从思绪中回神,收起心底那点低落,笑道: “喜欢就勇敢试一试,青春可是很珍贵,也很快就过去的。" 温蒂摇头,耸着肩告诉她: "不不不,我太奶奶说过一句至理名言。" "太奶奶?”沈令仪挑起眉毛, “她说了什么?" "她说,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愿意,你就拥有青春,我觉得我直到死的那一天,都是青春无敌美少女,我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人事物’。’ 温蒂说着,往嘴里塞进第三块桂花糕。 沈令仪听完,红了眼眶,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感慨:“谢谢你太奶奶,她的话给了我很多力量。" 温蒂点头附和: “也给了我很多!你知道吗,沈老师,我坠入爱河了。” 沈令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说来听听?" 温蒂郑重其事诉说自己的少女小秘密: “我喜欢上了我哥的朋友。他跟我哥同岁,以前他们一直是同学,他经常来我家玩儿,后来他去了法国留学,最近才回来。可能是我长大了吧,开始有了那种小心思,反正,就忽然觉得他好帅,好有魅力啊。" 沈令仪静 静倾听,听她说到这儿,插嘴问道: “你哥的朋友………他多大?” 温蒂:"比我大十岁,十岁多一点儿,二十五了。" 沈令仪: "……" 她很难不回想起自己那段糟心的感情。 “是这样的,温蒂,我觉得你可以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如果真的很想恋爱,或许可以试试同班同学,校友之类的。”沈令仪语重心长,给出一个诚恳的建议。 温蒂摇摇头: “不,我的同班同学,或者学校的同龄人,他们一个个都像傻子似的,喜欢谁就捉弄谁,要么就是说些令人作呕的土味情话,噢天哪,真是傻得冒泡!" “丹尼尔不一样,他很成熟,很有魅力,和他交流总感觉如沐春风,自己会被照顾得很好很周到。沈老师,我是不是有点儿……缺爱啊?" 温蒂脸上多了几分困扰。 沈令仪摇头,想了想,说道: "不,不一定是缺爱。温蒂你知道吗,这个男人比你大十岁,也就是说,他比你多活十年,这十年让他的见识,阅历,智慧……等等等等,都比你高出一大截,换句话说,他跟你,不在一个维度。你们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你会被他降维打击的。" 温蒂失落的目光移向别处: “你真这么觉得?我最好的朋友瑟琳娜也这么说。我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多活了那十年,就会用那十年的人生经验,那十年增长的智慧,来骗我,来玩弄我?为什么不是他作为一个年长的爱人,来疼爱我,照顾我?" “因为——”沈令仪不自觉提高音量,激动得抬起双手,说出第一个词后又闭上嘴,沉默片刻,以更冷静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曾经是个受害者。" 温蒂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他很帅,很有钱,也很懂得怎么宠爱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姑娘,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混蛋……温蒂,别信一个比你大十岁的男人说的鬼话,你玩不过他。" 沈令仪说完,转过身去,往杯子里倒茉莉花茶。 水从杯沿溢出,流到桌上,她目光呆滞,完全没有发现。 “可以了沈老师,别再倒了,水漫出来了。”温蒂叫着提 醒。 沈令仪这才看到,赶紧放下水壶,找来抹布擦桌子。 “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谢谢你,沈老师。”温蒂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拥抱沈令仪, "忘掉那个混蛋吧,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谢谢,不过我现在对男人,对爱情,没有任何兴趣。”沈令仪坦白道。 温蒂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接通,说了两句又挂掉,扭头看向沈令仪,用上回沈令仪教的汉语说道: “我得走了,再见!” 沈令仪送她到门口,出门前,她脑袋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 "沈老师,我哥今年二十五,比丹尼尔还帅,也没比你大几岁,要不要——" "不要,赶紧回家睡觉。"沈令仪抱着胳膊,板着脸故作冷淡。 温蒂吐吐舌头,忽然推开门,冲停在外面的那辆黑车大喊: “马尔文,要来见见我的美女老师吗?" 沈令仪一愣,瞪着眼将这个调皮的孩子推出去,砰地关上门。温蒂在门外哈哈大笑: "谢谢你的桂花糕!我会分哥哥一块的!"沈令仪脸皮薄,被这话逗得满脸通红,气自己连个小姑娘的玩笑都招架不住。 她回到房间,心情沉重起来,早早泡完澡上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对温蒂说了太多私事,又将自己那带有浓重个人偏见的爱情观传递给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失眠半宿,纷杂的思绪才渐渐退去,睡意袭来,沈令仪沉入梦里。异国的日子平淡而安稳。 跨年夜和春节沈令仪是去宋临朋友家过的。 这对中年夫妇移居美国多年,有一对正值青春期的龙凤胎儿女,一家四口都很和善,给了沈令仪许多温暖。 跨年那晚,在一片绚烂的烟花中,中年夫妇可爱的女儿趴在沈令仪耳边问: “令仪姐姐,你许了什么愿?" 她笑道: “希望我们都平安健康。” 小姑娘: "这个愿望里,也包括我和我的家人吗?" 沈令仪: “当然!” 小姑娘: "还有你的家人" 沈令仪点头: “嗯。” br />小姑娘忽然笑起来,眼里闪过狡黠: "还有你的爱人,对吗?" 沈令仪愣了愣,摇摇头: “我没有爱人。” 以后也不会有。 小姑娘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 “你睡午觉的时候,叫过周叔叔的名字,妈妈偷偷告诉我,以前你们相爱过呢。" 沈令仪哑然,沉默许久,冲她淡淡一笑: “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 相爱过吗? 她像是做了一场混乱的梦,梦里的感受有时真有时假,久而久之,很多事,自己都弄不清了。 两年后,再回到国内,站在京州机场,看着接机口激动地冲着自己挥舞手臂的姐姐一家,不知怎么,沈令仪忽然想起十八岁的自己,一时竟觉恍如隔世。 第47章 第47章 沈令仪连着两年没回国了。 回来有些麻烦,长途飞行也很累,但这都不是她不想回来的原因。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与旧环境彻底隔绝。京州承载了她太多太多酸甜苦辣的记忆,而这些记忆,绝大多数都跟周光彦有关系。 哪怕并没有回到那片土地,只是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身在其中,那种熟悉的矛盾和痛苦感,都令她几近窒息。 那里有她的亲人。她并非不想念亲人,可她又实在欠缺坚实的能量和坚强的心脏,唯有躲在远处疗伤,才能安宁平和地过好当下的生活。 日子久了,记忆没有褪去,但再回想起,已经不会再有那般强烈的痛苦了。 在国外的第一个跨年,那天早上,白星绮弹来微信语音连线。那会儿西雅图早上七点,京州晚上十一点。 白星绮紧赶慢赶拍完戏,终于在晚上是十点收工,匆匆忙忙卸妆洗澡,跟沈令仪连语音时,正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欣赏京州的繁华夜景,一边等待跨年之际的灯光秀。 沈令仪听出她在喝东西,问她是不是在喝酒,她笑嘻嘻说喝的果酒,让沈令仪别担心。沈令仪听见她笑,其实心里也不确定,这姑娘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她们天南海北聊着,白星绮聊拍戏见闻,沈令仪聊国外趣事。 越聊越上头,白星绮明显兴奋很多,也越发管不住嘴,一不留神周光彦生病住院那事儿就溜出嘴边。 “哎你相信报应吗?真特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周光彦那混蛋住院了,听梁晓说,那厮胃一直有毛病,还成天不顾死活喝酒,前阵子给自己喝医院去了,开刀手术住院一条龙,这不活该么不是!" 白星绮嘴里长了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完一大串,过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猛吸一口气。 "不是——不好意思啊令仪,我这破嘴,怎么又跟你提他!"白星绮恨自己喝了酒嘴上就没个把儿。 沈令仪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一小会儿,语气淡然: “没关系。” 白星绮小心翼翼问: “你已经……走出来了吗?” 沈令仪想了想,如实答道: “就像受了很重的伤,短时间内没法彻底痊愈,但已经比过去好多 了。 白星绮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总 会慢慢好起来的!”沈令仪笑笑,一时无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星绮忽然在那头嚷嚷: “灯光秀马上开始了!”她推开窗户,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紧接着,是新年倒数声。国内先一步跨年了。 白星绮跟着欢呼了一阵儿,渐渐没了声儿。 她睡了过去。 沈令仪没挂断,手机放在一旁,安静准备年后的课件。她要交一个新学生用汉语表达简单的爱意。 在课件上敲出“我喜欢你”, “我爱你”,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她想,或许周光彦和自己,都不曾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爱。 那天中午,她应邀去了宋临朋友张进家。 张进一家四口对她都极友善,视如亲人一般。 美美吃了顿递到的中餐,沈令仪在沙发上看书,本不打算午睡,却没抗住突袭的困意,一本无聊的看到三分之一,便沉沉睡去。 后来她想,张进女儿就是在那天午后,听见她在睡梦中叫了周光彦的名字。 其实那场午觉做过什么梦,清醒后她便不记得了。 原来在别人的口中,她和周光彦,曾经相爱过。 相爱是个太美好又太珍贵的词,她觉得他们之间,担不起这分量。 春节也是在张进家过的。 张进妻子吴玥玥想给沈令仪介绍对象,提起她公司的青年才俊便赞不绝口。 沈令仪不经意瞧见张进皱着眉给妻子使眼色。 她摇摇头,笑着感谢并拒绝了吴玥玥的好意。 那天下午在厨房烘焙点心时,她听见张进在后门外的院子里数落妻子。 “你干嘛多管闲事?恋爱结婚什么的,人家自有安排,你这样太没分寸感了。”张进责怪道。 吴玥玥不以为然:“忘掉旧爱最好的方式,一是时间二是新欢。对令仪来说,只靠时间忘记周光彦可能需要很久,不如赶紧找个新欢。" 张进叹气: “人家俩人以前在国内分了多少次,和好后还不是如胶似漆?说不定以后令仪回过,他俩又复合了。你横插一脚给人介绍对象,没成就算了,真要是成了,周光彦听说是你介绍的,还不得恨死你啊。" 吴玥玥气得发笑: “有没有 搞错,他恨我?他最该恨的人,是他自己吧!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张进见妻子越说越激动,赶紧制止: “行了快别说了,总之人家的事儿你少掺和,尤其是夫妻之间——" 吴玥玥: "他俩算什么夫妻?也就才谈了四年恋爱,不对,听说还不到四年。" 张进: "同居这么久,也算是事实婚姻,这次分手,就跟离婚差不多,可把老周伤得够呛。" 吴玥玥白眼翻得停不下来: “生个病做个手术,住几天院,就伤得够呛了?要我说,你们男人可比女人弱多了。" 张进无奈摊手: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总而言之,姑奶奶,我求你了,这事儿你别掺和。” 吴玥玥翻着白眼从后门进来,见沈令仪在厨房,愣了愣,又发现厨房窗户敞开着,压低声音问:"刚才你都听见啦?" 沈令仪有些尴尬,又很感动。 “谢谢你为我着想。”她由衷感谢,笑了笑, "没想到你其实挺泼辣呢,好喜欢这样的你哦。"吴玥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牵起沈令仪的手,马尾一甩,拉着她快步离开厨房,走到三层阁楼。这对夫妻把阁楼设置成了一间小书房,波西米亚自由和热烈的风格。 刚认识时,他们带沈令仪来参观过一次,沈令仪一眼着迷,非常喜欢,但想着这是人家的私密空间,不好意思再上来。 吴玥玥第二次将她带到这里,不再是随便参观一眼,而是拉着她在柔软绚丽的波西米亚地毯上坐下。 “亲爱的,我想你出国后的日子,一定比在国内过得平和宁静,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够快乐,你总是被抑郁笼罩着。换句话说,我觉得你的心还没有彻底修复好。" 吴玥玥平静地看着她,发自内心说道: “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你,也很希望你快乐。”沈令仪红了眼。 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感动。 "会好的,我只是还需要更多时间,谢谢你玥玥。”她抬眼看向灰雾蒙蒙的窗外, "等太阳出来,雾就散去了。心里的雾,也是这样的。我要多给自己的心一点时间。" 她笑起来,靠过去挽起吴玥玥胳膊,幸福 地将脸贴在柔软的胳膊上: “不需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单身才是治愈我的最好方式。" 吴玥玥惊讶: “你单身挺久了吧?以前我空窗期从来不超过两个月。咳咳,我主要是怕你太寂寞……" 沈令仪噗嗤笑道: “这话可别让张进听见。你今天真是让我看到了另一面。”吴玥玥: “哪一面?狂野,奔放?不同以往的温柔婉约?”沈令仪: “是,我以为你就是什么都听张进的贤妻良母来着。” 吴玥玥撇撇嘴: “拉倒吧,我平常那是懒得跟他计较,小事可以听他的,大事必须听我的。什么贤妻良母,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别觉着贤妻良母是夸女人的好词儿,我们家只不过相对来说比较和谐罢了,毕竟我发起火来还是挺有威力的,那几个家伙都不敢惹我。" 沈令仪笑着点点头: “是的哦,玥玥真是很厉害的人呢。” 吴玥玥: "所以啊你也得学着厉害点儿,以后遇到有缘人,别再像以前一样,傻乎乎跟着对方的步调走,一定要遵从自己本心。听说你跟周光彦在一起那会儿,才十八岁,太小了,三观都还没定型呢,被他拿捏也正常。" 沈令仪不作声,默默看着窗外。 晚上大家在楼下涮火锅,又吃了很多国内过年必备的年夜菜。 吴玥玥和女儿对她的桂花糕赞不绝口,张进喝多了,也想夸沈令仪手艺来着,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二好吃的桂花糕,第一好吃的,是周光彦他家厨子做的。" 吴玥玥当即丢给他一对白眼,抬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踹过去,没成想踹错人了,他俩儿子猛地跳起来:“妈你踢我干嘛!” 吴玥玥尴尬得脸都红了,沈令仪轻轻拉了拉她衣袖,温柔笑道: “没事儿。”吃完年夜饭,大家去园子里放烟花棒。 吴玥玥女儿特喜欢沈令仪,总说沈令仪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沈令仪拿着烟花棒,小姑娘扭头问妈妈: “国内管这个叫什么?”吴玥玥: "仙女棒。" 小姑娘笑盈盈看向沈令仪: “仙女在玩儿仙女棒!”吴玥玥笑骂: "你个狗屁精!"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沈令仪看着手中绚烂燃烧的烟花棒,脸上也绽开笑容,心里想,永远这样该多好。 第二年春节也是在张进家过的。 到了第三年,春节之前,沈小楼说什么都要她回来过年。沈令仪是十二月底回国的。 那天沈小楼拖家带口去机场迎接,她和宋临的女儿甜甜还举着自己画的彩色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可爱的字体写道——"欢迎小姨回家,我爱小姨!" 见了面,沈家两姐妹自然是相拥落泪。 甜甜的嘴越发的甜,一口一句“小姨好美”,牵着沈令仪不撒手。弟弟也想牵小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姨姨姨姨”叫着,满眼渴望。甜甜拧着小眉毛凶巴巴瞪过去: “小姨是我的!” 这家伙平时跟她争宠就算了,小姨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像霸占妈妈那样霸占小姨。上车后,甜甜整个儿趴在沈令仪身上,撒娇: "小姨抱抱!" 弟弟跟着她喊: "小姨抱抱!" 又被她奶声奶气凶道: “哼!” 小家伙挂在沈令仪身上不下来。 沈令仪扭头问姐姐: “你们平时有没有一碗水端平啊,怎么感觉我们家甜甜这么委屈呢?”沈小楼哭笑不得: “这丫头占有欲特强,我要是抱弟弟一分钟,得抱她十分钟才行。这占有欲,也不知道随了谁。" 弟弟仰气胖乎乎的小脸蛋儿,肉嘟嘟的小嘴忽然冒出一句: “随爸爸!” 沈令仪乐够呛。 沈小楼也被逗乐,又有些不好意思: “平时这两姐弟惹我生气,我就说他们随爸爸。”宋临点头附和: “嗯,好的都随她,不好的都随我。”沈令仪笑得前仰后合。 姐妹两个聊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沈小楼扛不住了,倒头昏睡过去。 沈令仪时差没倒过来,毫无睡意,陪孩子玩到中午才睡,一觉睡到晚上十点,精神焕发,百无聊赖,玩手机到清晨,又迷迷糊糊睡去。 昼夜颠倒地过了两天,沈令仪实在难受,决定白天出去玩儿,再困也不睡,熬到晚上回来,一有困意赶紧上床。 无论是超市里面还是街边商店,为了迎接元旦,都被装饰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她给孩子们买了些礼物,又给自己买了一支新口红。 逛到下午四点,困劲儿 上来了,沈令仪知道这会儿不能睡,睡了凌晨准醒。 她在一家奶茶店点了杯热饮,又熬了俩小时,实在熬不下去了,决定放弃,正准备打车回去睡觉,白星绮打来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哭声。 "令仪,我跟家里吵架了,你在你姐姐家吗?可以出来陪我会儿吗?就一小会儿,我太难受……" 白星绮平时是个很坚强的人,乐观积极,凡事总往好处想,能让她哭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沈令仪看了眼桌上的袋子,柔声说道: “好,你在哪?等会儿我就来,现在得回去一趟,把买的礼物给家里人送过去。" 白星绮微信上发过来酒店地址和房号。 沈令仪把礼物送回去,跟姐姐说了情况,姐姐没阻拦,让她先去陪朋友。 沈小楼认识白星绮,也挺喜欢这姑娘,想着她一个人打拼这么些年怪不容易的,跨年这么喜庆的日子还要遇上糟心事,便让沈令仪从家里带了些好吃的过去。 “你以前难受的时候,不爱跟我说,多亏有星绮陪你开导你,现在你赶紧过去好好陪陪人家。你俩愿意玩儿到几点儿到几点,不用急着回来,注意安全就行。”沈小楼说道。 沈令仪点点头,带上在国外给白星绮买的礼物和姐姐装的吃食上路,直奔那家酒店。 到酒店一问,才知道白星绮被家里催婚,家里也不同意她继续在娱乐圈打拼,母亲骂她一把年纪不结婚生子没个正形,父亲骂她作为女人成天抛头露面,拍电视还有亲密戏份,简直不知廉耻。 她跟父母大吵一架,从家里跑出来,压根不想再回去。 只是平常日子倒还好,可明天就是新年了,这么美好,本该一家团聚的日子,闹上这一出,她难受得要命,平日里再坚强,今天也忍不住泪流成河。 沈令仪听她抽抽搭搭哭着说完,心疼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温柔安慰一番,拿出礼物送给她,她捧着礼物道谢,只笑了一秒,瞬间又哭成泪人儿。 最能伤害一个人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亲人。对方毕竟是白星绮父母,沈令仪就算不同意他们的观念,也不能无所顾忌痛骂他们,只能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耐心劝慰。 怎么也劝不好,越劝白星绮眼泪越多,沈令仪没招,忽然灵光一闪,握住她的手。 br />“星绮,咱们去喝酒。” 白星绮正哭着,听到这话愣了愣: “喝酒?还是别了吧,我倒无所谓,等会儿你走了我自己喝几杯,你很少喝酒的,让你陪我喝,我会有负罪感的,像是把你给带坏了。" 沈令仪摇头: “喝酒就是学坏了?拜托,白星绮,我今年二十四岁,不是十四岁!今天我不仅要请你喝酒,还要请你去会所喝!" 白星绮彻底愣住,傻眼: “喝酒——去会所?” 沈令仪点头如捣蒜: "嗯!" 白星绮瞪着她,都没心情哭了,满脸都是惊讶:“我靠,沈令仪,你出国一趟,变得这么pen!“ 虽说去会所喝酒这种事没什么稀奇,白星绮自己拍完戏空闲了,也会跟朋友去酒吧夜场什么的喝一杯,会所私密性较高,更保险,他们也常去,但这种提议从沈令仪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稀奇了。 然而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以前沈令仪那么乖,是因为有周光彦管着。去哪里玩,去干什么,周光彦都要管,她除了乖,还能怎么着? 有周光彦那性子压着,想叛逆都难。 分手这么久,沈令仪又在国外待了两年多,思想性格必然发生变化,说必定早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这么一想,白星绮便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她噌地跳下床,蹦蹦跳达跑去浴室: “你等着!姐今天要带你骚遍全场!” 沈令仪: "……" 倒也不必转变如此之快。 白星绮冲完澡,从浴室探出头来催道: “你也快洗洗,等会儿化个妆再出门。” 沈令仪嫌麻烦: “我这样去就行了,又不是相亲,喝喝酒唱唱歌,化什么妆呀。” 得,还以为她有多大变化,看来跟以前也大差不差。白星绮走过来,拉起她胳膊往浴室拽: "不行,赶紧洗澡,你要嫌累我给你化。" 沈令仪没办法,随便冲了冲,洗完吹干头发,这家伙就开始动手给她化妆。沈令仪知道这人的狂野风格,一个劲儿让她化淡点,再三强调自己不适合大浓妆。 “放心吧宝子,你吧,就适合清淡如水的白莲花妆容,人见人爱我见犹怜,这题我会。”白星绮 拿着气垫扑往沈令仪脸上拍。 沈令仪闭眼配合,纳闷道: “星绮,你现在不难受了吗?” 白星绮将她脸挪到强光那边,端详着底妆哪里不够完美: “难受啊,可总也不能一直哭吧?跨年夜诶,这么重要的日子,得欢腾起来不是!而且,说起来,咱俩以前还从没单独去会所玩儿过呢。以前都是周光彦带你去,我呢,要么是跟着梁晓,要么是跟朋友一块儿,这次就咱俩,想想都兴奋!不过——" 白星绮停下手上动作: “要不要提前跟你姐报备一下?我怕她担心。”沈令仪立马摇头: “不行,她肯定会担心,不会同意我去的。”虽然自己都二十四了,可姐姐还是拿她当小孩子。 白星绮开始给她画眼妆: “行吧,今晚我就放飞自我喝,你喝点橙汁儿得了,你那一杯倒的酒量,我要是你姐,我也不放心。如果我喝断片儿,你就打车送我回来,等会我把房卡给你。" 完成最后一步唇妆,白星绮打了个响指: “大功告成!” 沈令仪照镜子,点头赞她化妆技术实在高超,让自己美得清新脱俗温婉自然。 “那是因为你本身底子就不一般。”白星绮拍拍沈令仪肩膀,拿起外套穿上,戴好帽子墨镜,又戴上口罩,整个脑袋全副武装,拎起包往外走, "咱们去哪儿喝?" “金滩吧。”沈令仪说。以前周光彦带她去过那里几次,那边看着很正规,档期也高,环境很不错。 "行,我订个房。"白星绮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金滩经理。 其实现在小程序上也能订,但她是艺人,提前告诉经理一声,挑个VIP专房,走专属电梯,私密性更高。 路上沈令仪打起退堂鼓,抓着白星绮手腕,语气紧张: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回酒店,我陪你在房间喝。" 白星绮皱眉:“那多没劲啊!你想想看,跨年夜,咱俩在会所喝酒唱歌,那就是happy new year;咱俩要是窝在酒店房间喝酒,那就是纯纯喝闷酒,喝醉也解不了千愁!" 沈令仪咬着唇,沉默片刻说出心里的顾虑: “主要是……我怕在那儿遇上周光彦……” "原来因为这啊!"白星绮笑起来,拍拍她的肩, " 放心吧,遇不到的。你俩刚分手那几个月,他还时不时去一下会所,那次住院之后就很少去了,据说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去也不怎么喝酒, 还去干嘛?" 沈令仪不作声。 白星绮思忖片刻,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不过令仪,小周爷这人吧,估计也是转性了。自打跟你分手,就没再找过别的女人,一直都是单着。" “他单着,跟我没什么关系。兴许是太忙了。”沈令仪别过脸看窗外,讲完这句,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连续加班一个月,王奇在年末最后一天,终于扛不住了,提前跟老板请了半天假,理由是再不陪女朋友,就要变回单身狗了。 要不是王奇提起来,周光彦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一个月没休息。这两年他事业如日中天,越发红火,在圈内也是风头正盛,一时两无。 年底正是忙的时候,他全心全意投身于事业,除开必要的应酬,每天至少工作十五个小时。 周闻笙怕他累死,给王奇下了铁命令,必须监督他按时吃饭,不许喝酒,每天至少保证六个小时的睡眠, 只有周光彦知道,只有忙起来,忙到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才能将自己从无尽的寂寞与悔恨中解救出来。 旁人以为他这样拼,是像以前一样,为了钱,为了权。然而这两年,他对钱和权早已不如曾经那么热衷。 那次生病住院后,直到现在,周光彦体重也没恢复过来,清瘦如少年,英俊的面孔上始终带着一丝倦意和病态。 方瑾和周闻笙没少劝他好好休息,他从来不听,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 那些哥们儿组的局也极少参加,除非有人订婚结婚生孩子,他出席随个礼,算是给兄弟一个面子。 赵晋打算春节过后领证,在今年年末最后一天,凑着兄弟们组局,今晚在金滩跨年。周光彦批了王奇的假,自然是不准备去的,打算留下来加班加点,把新项目的资料看完。他对跨年这种活动早已失去兴趣。 哪一天对他来说都一样。 活一天,他就只想把这一天的活儿干好。 哪天真要是撒手人寰,也算是对周家列祖列宗,对周氏所有员工,都有个交代。赵晋打电话来约人时,他想都没想就 推了。 赵晋不乐意,说就没他这样的,比工作狂还变态,让他赶紧来,再三保证绝不劝酒,也绝不硬给他塞姑娘。 他还是要推,赵晋脾气爆,嚷嚷着要跟他断绝关系——虽然他俩实际上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以后你走你阳关道,我走我独木桥。 江旭平在那头劝: “彦哥您就来吧,看在赵晋给你当这么多年狗腿的份儿上,赏他个脸呗。”其实周光彦心里清楚,大家只不过借着组局的名义,想让他在今天这个日子休息一下。赵晋气道: “他爱来不来!不来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以后我也没他这个哥们儿!”周光彦抬手看表,七点四十,犹豫片刻还是放下钢笔: “行了,等着。” 电话一挂,包间里欢呼声响起。 江旭平搂着赵晋脖子: “要不咋说咱彦哥最宠你呢,还得是你啊小晋子。” 赵晋推开他,一脸嫌弃: "滚滚滚,谁是小晋子?你还小平子呢。" 梁晓开了瓶酒: “咱彦哥可不得宠着小晋子么,想当年小晋子帮他跟临哥顶了多少个锅,跑了多少圈操场?咱小晋子,年度最强顶锅学弟。" 赵晋懒得理他们,捧着手机上微信跟女朋友继续腻歪。没一会儿包间门打开,周光彦从外头进来,黑色风衣上还带着凛冽寒气。 "哟,彦哥,哥们儿想死你了!"赵晋见周光彦进来,立马扔掉手机,冲他扑过去。周光彦闪身叫他扑了个空,大家笑起来,都骂赵晋狗腿子。 周光彦脱掉风衣,里面只穿了件黑色衬衫,更显单薄瘦削,领扣敞开两个,脖颈修长,锁骨微露,难掩成熟男人的清冷和性感。 梁晓给他倒一杯白茶,想起自己来时路上下雪了,问道: “外边儿雪大么?” “嗯。”周光彦接过茶杯,跟梁晓的酒杯碰了碰。 梁晓一口饮尽杯中酒,沉默片刻,没头没脑来一句:“赵晋真他妈命好。”周光彦没太明白: “嗯?” 梁晓: “他那个小女朋友,以前是他们家保姆来着,他爸妈知道他俩在一起,也没拦着,竟然还同意结婚。" 周光彦扭头看着他,深潭般的眸子情绪莫测: “要是你爸妈同意你跟白星绮结婚,你愿意娶她么?" > 周光彦也不作声,过了会儿才淡淡地说: “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听家里安排吧。” 梁晓又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 “那你呢?如果你爸妈同意沈令仪进门,你愿意娶她么?” 周光彦握着手里精致的茶杯,指腹贴着杯壁,旋转把玩。 “以前不愿意,后来愿意也没可能了。”他说。 之后许久,谁也没再开口。 江旭平搂着姑娘唱歌,用他那蹩脚的粤语,唱那首粤语老歌《偏偏喜欢你》。赵晋凑过来,小声跟周光彦说,这是他第十二次在会所把姑娘唱哭。梁晓没憋住,捂着脸乐。 赵晋以为周光彦也会乐,按照他以前的性格,听到这话指定乐得够呛,然而这会儿,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MV。 周光彦随着节奏微微晃动脑袋,淡着那张帅破天际的英俊脸庞,圆润的指尖有节奏地在沙发上轻轻敲点,薄唇张合,唱出一口标准的粤语。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 [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赵晋从没听周光彦讲过粤语,也不知道他会唱粤语歌。 其实周光彦唱歌顶好听,嗓音低沉极富磁性,但他很少唱,更别提唱粤语歌了。赵晋如痴如醉听他唱完,惊讶感慨: "彦哥,你什么时候学的——" “小时候。”周光彦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润嗓子。 赵晋拿起桌上的话筒递给他,扭头冲江旭平喊: “你他妈赶紧歇着,让咱彦哥唱,彦哥粤语比你地道多了。" 江旭平不信: "真的假的?彦哥还会粤语?"周光彦摆摆手,没接话筒。 赵晋拿胳膊怼他: “再唱一遍呗,哎你们刚才没听到,彦哥唱得可好听了。这歌儿叫什么来着?偏偏——" 梁晓接茬: “《偏偏喜欢你》。” 刚才周光彦轻唱时,梁晓在旁边也听见了。他觉得自己是懂周光彦的。歌词再明显不过。 赵晋虎了吧唧点点头 ,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只当周光彦特爱这首歌,非要往他怀里塞话筒: “唱呗彦哥,江旭平唱的那什么玩意儿啊,你赶紧再唱一遍,给大家伙洗洗耳朵。" 周光彦把赵晋塞过来的话筒放回桌上,掏出烟盒。“你们唱,我出去抽根烟。”他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赵晋摸不着头脑: "不是,在这儿不能抽啊?彦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梁晓拍拍他肩膀,看着周光彦往外走的背影: “没有,他就是想出去透透气。”赵晋一脸懵逼: “他怎么了这是?” 梁晓摇头: "别往心里去,不是针对你。" 周光彦已经不适应闹腾的环境了。 其实今晚包间里不吵,空调温度也适宜,可他还是觉得闹腾,又闷得慌。他没去走廊尽头,直接乘电梯下楼,打算去路边透透气。 经理正要上来,看见他恭恭敬敬打招呼,问他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玩儿,说他们王总一直想请他吃饭,时间总也不凑巧。 他颔首,没说什么,低头快步往外走。 王天明是金滩老板,国内其他几家排得上名号的高端会所也是他在持股。最近他想跟周光彦开展个新项目,偷摸给周光彦塞了好几个漂亮姑娘,说是介绍新朋友给他认识,这人肚子里揣什么目的,周光彦再清楚不过。 他没那份心思,别说好几个漂亮姑娘,就是全京州所有漂亮姑娘排着队等他,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倒也不是那方面不行,就是对别的女人无感。今年初雪落得晚,十二月最后一天才等来第一场雪。路面和车顶已经盖了层白色寒酥。周光彦站在马路牙子边,侧头点烟。雪比来时的更大,一片片飘落在他头顶,肩上。 经理从大堂赶过来,问他怎么不进去,可以单独给他开间雅座休息,他摇摇头,说抽根烟就回 去。 经理欲言又止。 周光彦觉查出来,眉心微拧,问: “有事儿?” 经理想跟他说,今晚沈小姐也来了,又不知道这话当讲不当讲。以前周光彦带沈令仪来过几次,沈令仪生得漂亮,经理对她印象很深。后来听说他俩分手,周光彦再没找过女朋友,也没跟任何女人逢场作戏过,想来心里还没真正放下。 "没事儿,就是怕您着凉。&# 34;经理思忖片刻,打算管好嘴巴,不管闲事。 生意人情场上来来往往,谁说得清薄情还是深情? 万一这位爷其实早就烦透了沈令仪,说出来,倒叫他生厌,无端惹人烦。 周光彦以为经理想给他们老板当说客,板着脸郑重其事: “以前的项目可以继续合作,老王提的那个新项目不行,周氏不钻法律空子。" 经理不知道他怎么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点头哈腰往下接: "哎,哎,王总也是这么说的,王总还说,得亏有您这么正直的董事长,周氏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周光彦没理会这句马屁,自顾自抽烟,吞云吐雾。 经理问: “要不我去拿把伞给您?” 周光彦摇头。 经理讨了个没趣,堆着笑离开。 手机在西裤兜里震动,周光彦掏出来,看一眼屏幕,划开接通。“今晚回家跨年么?”周闻笙问。 他仰头,鹅毛大雪落在脸上。 "不了,在金滩。" “你又去喝酒?周光彦你还要不要命了!”周闻笙气得声音发抖。他笑了笑: “没喝,以茶代酒。”周闻笙松了口气,仍是不信:“真的?” 周光彦: “嗯。” 周闻笙: “还是回来吧,陪妈妈和姐姐跨年,好吗?我们很想你。”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低下头来,睁开眼,望着白茫茫的地面,沉声开口: “姐,我是过一年少一年,明年就到头了,以后你要好好的。" 周闻笙先是一愣,随即哽咽,吸吸鼻子骂道: “你少胡说八道!信那个破算命的,怎么不信医生?体检过那么多次,不都说只要好好调养好好休息,就没问题?" 他这个身体,情况再糟糕些,保不齐就是胃癌了。但还没到那个程度——前提是得好生调养。周光彦知道,不该信那个算命的。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活不过三十五岁。可算命的怎么就把他和沈令仪的事,算得那么准呢? "光彦,今晚回家好不好?姐姐真的很想你……"周闻笙在那头泣不成声。他攥紧手机,犹豫再三正要开口答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哭闹。 一个女声边哭 边骂,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儿,不是“混蛋”就是“王八蛋”,再不就是“狗东西”。 他扭头看过去,蓦地愣住。 "光彦,光彦?" 周闻笙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他已经听不见,直接把电话挂断。深沉的眸光落在倒在雪地里哭泣的女人脸上,无法挪开。 好一会儿,周光彦终于挪开目光,看着躺在沈令仪旁边醉醺醺傻笑的白星绮,眼皮抽了抽,拨通梁晓电话。 梁晓是跑出来的,愣愣看着地上的白星绮和此时已经在周光彦怀里的沈令仪。 "彦哥——" “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带她回去了。”周光彦打横抱着沈令仪,转身往车边走去。 第48章 第48章 沈令仪以前从没单独来过会所。 她连KTV,酒吧,夜店这些地方都很少去,更别提会所了。 以前在KTV参加班级聚会,班长喝醉后跟她表白,还动手动脚,被周光彦看到,狠狠暴揍一顿,班长很快就申请退学了。只有沈令仪知道,他为什么退学。 这事儿给沈令仪留下不小的阴影,从那以后,她就很少独自去这种地方了,周光彦也不许她去,除非有他带着。 白星绮是金滩VIP贵宾,脑袋全副武装,包得严严实实,经理凭着身形和气质就认出她来,笑容满面过来迎接,看到她身旁的沈令仪,忽地一愣,目光在沈令仪脸上停留片刻。 "白小姐带朋友来了啊。"经理已经认出沈令仪,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沈小姐您好”给憋了回去,笑眯眯看着白星绮。 印象中,以前这两位美女有时会跟着周总和梁总来这玩儿,不过近两年都没看到过沈令仪来,倒是白星绮,还是会跟其他演艺圈的朋友一起来。 沈令仪生得实在漂亮,经理对她印象很深,哪怕两年多未见,仍能一眼认出。白星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拉着沈令仪走进包间。 沈令仪那点酒量约等于没有,白星绮不许她喝,给她点了好几种果汁,给自己点了好几种酒。起初俩人的计划是,白星绮负责把自己灌醉,沈令仪负责把喝醉的她送回去。结果进包间没一会儿,唱起情歌俩人眼泪就收不住,情绪泛滥,抱着对方哭。哭一哭,又接着唱,边哭边唱,唱完继续抱着哭。沈令仪心里难受得紧,没控制住,跟她一块儿喝起了酒。 VIP包间私密性很高,两人把门一锁,决定今晚就在这喝个通宵,哭个痛快。 沈令仪喝酒前给姐姐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得陪白星绮过夜,姐姐没反对,只叮嘱她们注意安全。 沈令仪一如既往没什么酒量,起先白星绮哭得惨,她一杯果酒下去,眼泪就开始泛滥成灾。 好死不死,白星绮点的尽是痴男怨女的伤心情歌,越听越难受,越唱越想哭,越哭喝得越多,沈令仪又灌了自己三杯红酒,彻底不行了,抱着桌子腿儿,把那当成白星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不成样子。 白星绮酒量比她好得多,看着她默默摇头,叹了口气,一个人继续喝。终于,白星绮也开始断片儿,捞起地上的沈令仪撒酒 疯,非要带她去看星星。 沈令仪从地上起来,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和她彼此搀扶,醉醺醺问: “看什么星星?哪里有星星?" 白星绮唱起来: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不用再多说明!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沈令仪满脸嫌弃: “唱的什么呀,难听死了!” 白星绮伸出食指,在她眼前点啊点,语气不高兴: “你懂什么?梁晓唱这歌儿可好听了!”沈令仪解开门锁拉开门,拽着白星绮往出走。 “唱歌好听有什么用?他对你好吗?真的爱你吗?你就是太傻,在他身上耽误这么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就知道欺负女人……”沈令仪差点被自己绊倒,扶着走廊的墙,边骂边走。 白星绮没听见似的,嘿嘿笑起来: “我再给你唱一首啊令仪宝贝。” 沈令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听不听!我——我给你唱一首!粤语歌来着,可好听了。" 白星绮瞪大眼睛看向她,瞳孔却是涣散的,压根没法聚焦,徒睁大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得像个二傻子: “嘿嘿,你还会粤语歌啊?小妞儿,会的才艺还挺多。”说着,伸出手勾了勾她下巴。 沈令仪拨开白星绮的手,张嘴就来: “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 白星绮:“啊啊啊这什么呀!这是粤语吗沈令仪?你这粤语也太塑料了吧!谁教你的哈哈哈哈哈!" 沈令仪摇头晃脑还想唱,又记不住词儿,拧着眉想啊想,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 俩人一步一个翅趄往外走,工作人员看到,想帮忙扶一把,被她俩推开,口中嚷嚷着自己没醉,不需要扶。 就这么东倒西歪走出去,她俩都没穿外套,冷风和雪迎面扑来,沈令仪打了个激灵,不知怎么,忽然开始骂骂咧咧,边哭边骂,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顺带把白星绮也拽地上躺下。 经理刚在周光彦那讨了没趣,回来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一看,就看见周光彦从地上打横抱起个女的,再一定睛,发现他怀里那女的是沈令仪。 经理眉毛挑得老高,正跟保安并排站在门口看戏,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还以为是哪个冒失的员工,正要开口教训,却发现是梁家少爷梁晓。 等周光彦和梁晓分别抱着沈令仪和白星绮各自上车,目送这两辆车开远,经理才收回目光,扭头冲俩保安训道: “下次别光顾着看热闹,人家女顾客都倒地上了,帮忙搭把手扶一把啊!” 其中一个保安一脸为难: “还是别了吧经理,我们要是上去扶,被她们男朋友看见,估计得怪我们揩油。" 另一个点头附和:“是啊,尤其是那位周总,少说废你一条胳膊。” 经理想想也是,板着脸补充: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总之,金滩是我家,安全靠大家!以后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儿,大雪天的,冻死人怎么办?" 俩保安连忙点头应下。 今晚周光彦自己开车来的。 王奇请了半天假,他想着司机老郑平时也挺不容易,就让老郑提前下班回去了。自从借酒以后,周光彦有时走哪都习惯自己开车。 一个人待着吏舒服,哪怕司机不说话不打扰,他也更喜欢独来独往。回住处的路上,沈令仪在后座并不老实。 开车前,周光彦把她平放在座椅上,以为她醉成这样,没力气撒酒疯,会老老实实躺着,谁知车子刚启动,她就噌地坐起来,荒腔走板唱起了歌。 竟是那首《偏偏喜欢你》。 不过沈令仪唱得几乎没一句在调子上,粤语也蹩脚得很,周光彦差点没听清她嘴里叽叽呱呱唱的什么。 皱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出来沈令仪在唱什么,她忽然停止,双手扒着驾驶位座椅靠背,歪着脑袋探过来。 “嘿嘿,我唱得好听么?”沈令仪傻笑着问。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周光彦扭头,看见她脸颊被酒精激出潮红,双眼迷蒙,亮晶晶的粉唇弯成月亮,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跟珍珠似的,煞是好看。 “好听。”他笑了笑,淡淡问道, "谁教你的?"“我男朋友!”沈令仪想也没想便回答,又嘿嘿笑起来, “真好听假好听?” 周光彦: “真好听。” 沈令仪: “我男朋友唱得更好听。” 周光彦: "嗯。" 沈令仪: "不过他只给我一个人唱过。" 周光彦:  4;嗯。" 沈令仪: “他说粤语也可好听了。” 周光彦: “嗯。” 沈令仪: “他长得也很帅。” 周光彦: “还有呢?” 沈令仪: “他是个混蛋。” 周光彦沉默,绿灯亮起,他继续往前开,过了会儿才应了一声: "嗯。" 沈令仪往后仰去,瘫靠在后座椅背上,声音有气无力: "混蛋……" 周光彦打开音响,前奏过后,低沉悦耳的男声飘了出来。 沈令仪不骂了,跟着音乐扯着嗓子唱。 《偏偏喜欢你》单曲循环将近二十分钟,车子停在地下车库,音响也随之关闭,只剩沈令仪荒腔走板的沙哑歌声还在继续。 周光彦下车,给她裹上自己那件黑色风衣,将她从后座抱出来。沈令仪闭着眼,脑袋点啊点,仍在小声哼唱这首歌。周光彦打横抱着她,她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小猫一样。 电梯在8搂停下,周光彦迈步出去,走到住处门口,人脸识别解锁。 沈令仪不唱了。他抱她去往客房,以为她终于睡着了,刚把人放床上,就听她小声嘟囔起来。含含糊糊的,听不清说什么。 周光彦起身,给她脱掉鞋袜,盖好被子。家里暖气很足,周光彦还是担心她着凉,找出一条更厚的被子给她盖上才放心离开。 “周光彦。” 走到半路,身后传来她轻轻的呢喃,周光彦愣住,停下脚步。 “周光彦……”她又叫一声。这回带了哭腔。 周光彦转身往回走,在床边坐下,垂眸默默看着她。 落地灯洒下温馨的橘色光芒,柔和的落在沈令仪脸上。 周光彦低头,近看才发现,这张清丽的面庞挂着泪珠。 两年未见,她看着好像是成熟了些。 周光彦记忆里,即便是分手那天,她也还是十八岁小姑娘的模样。 沈令仪半睁开眼,迷迷糊糊看着他,拖着嗓子问: “周光彦,你明天晚上来接我吗?” 他不说话,轻轻握住她柔软的手。 “问你话呢。明晚不接我过去 ,我就跟白星绮上山露营看日出。”她翻身侧躺,温热的脸贴在他手背。手背微微凉,她感觉很舒服,拿脸蹭了蹭。 周光彦松开她的手,摊开掌心,翻转过来,托住她脸颊。 他怕手背凉着她。 忙碌之余周光彦还是会抽空锻炼,掌心有茧,硬硬的硫得沈令仪柔软的脸蛋不太舒服,她蹙起秀眉,又重复一遍: “你要不来接我,我就自己跟白星绮上山露营看日出。” 旁人若要是听见,只会觉得这话没头没尾,但周光彦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沈令仪大二那年秋天,在网上看到露营看日出的视频,被山顶日出美景震撼,心生向往,想让周光彦陪她去一次。 那阵子周光彦忙得像个陀螺,成天大量时间扑在工作上,见她的次数都少。有时候应酬得太晚,直接在公司住,有时倒是能回大学城那儿,可回去也是对着电脑工作,捧着手机给下属安排工作,压根给不了沈令仪什么陪伴。 别说爬山露营看日出了,他想睡个八小时的整觉都难。 沈令仪的计划自然没在他这儿通过。她气呼呼去找白星绮,白星绮倒是想去,可梁晓不让,说太危险。 她俩还一起骂过他俩,说他俩自己要当工作狂就算了,还不许有闲情逸致的人享受生活。 他俩就跟冰块儿似的,又冷又硬,说一不二,最后谁都没去成。 后来每回想到这事,周光彦都很后悔。 在一起的那几年,他陪她的时间,真的不算多。 她提出的一些要求,其实很正常,可因为他太忙,太没有耐心,便总给她扣个无理取闹的帽子。回想起这些事,周光彦很难不愧疚。 他抬手,将沈令仪额头上一缕被汗润湿的头发往后捋,柔声开口: “好,我来接你,我陪你去。" 沈令仪已经闭上眼睛,痴痴笑道: “光彦哥哥真好!”她要是有求于他,就会撒娇发嗲, “哥哥哥哥”叫着,叫得他心里直发软,骨头也酥了。 沈令仪抿了抿唇,不再嘀咕,眼皮也沉沉阖上没再睁开,周光彦在旁边守了一会儿,确定她睡踏实了,才起身离开,轻轻带上房门。 时候已经不早,但周光彦毫无睡意。 他没回卧室,坐在客厅沙发上,点了根烟静静抽着,透 过吐出的白色烟雾,思绪纷飞,回到那些被他刻意埋藏的记忆深处。 他觉得沈令仪其实一点没变,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成熟很多。只有两年而已,但似乎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已经开始模糊。 抽完一根烟,还想再抽一根,他的手悬在烟盒上方,顿了顿,将手收回。他不想让客厅充斥着烟味,怕沈令仪醒来闻见不高兴。 他起身走过去拉开窗户,凛冽的冷光灌进来,外面还在下雪,夜幕之下,世界银装素裹。开窗透了会儿气,周光彦将窗户关上,回到沙发边坐下,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他本想闭目休息会儿,但很快,极度的疲惫让他沉沉睡去。 凌晨三点半,沈令仪被热醒。 屋里暖气够足,身上的被子偏厚,她梦见自己在一汪温暖的泉水里泡着,泉水温度越来越高,她感觉越来越热,也越来越渴,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枕头和被子边沿都被汗水濡湿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茫地环视周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起初她以为自己被白星绮带回了酒店,但很快发现,这个房间跟酒店房间完全不同。 沈令仪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穿外套,但打底的长袖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完好,除了口干舌燥,头隐隐作痛,身上没有别的不适。 她下床开门出去,看见外面陌生的客厅灯光大亮,再往前走几步,脚步蓦地停住。 灰色皮质欧式沙发上,躺着的那个男人,让沈令仪感到熟悉又陌生。 她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近,站在沙发前,看着熟睡的周光彦。 沈令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心里推测,估计是自己在会所喝醉,碰巧被他看到,就这样被他捡了回来。 她暗暗责怪白星绮不靠谱,忽又想到,自己在周光彦这儿,那白星绮在哪儿? 她跑回刚才那间客房,没找到包,自然也找不到手机,着急忙慌出来找,回客厅就看见刚才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正端坐着,吓一跳。 周光彦抬眼看向她,语气平淡: "找手机?" 沈令仪不是没想过跟周光彦会有重逢的一天,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尴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嗯,我包呢?”她硬着头皮,强装淡定,以一种若 无其事的口气问道。 可发烫的脸和脸颊上的红霞骗不了人。 尴尬窘迫被周光彦一眼看穿。 他没点破,用跟她一样的淡定语气说道: “在金滩,工作人员给你收好了,白天送过来。”沈令仪逃似的快步走向玄关: “我自己去拿。”"半夜不安全,我送你。"周光彦起身。沈令仪忙摆摆手: "不用不用——" 他走过去,挡在门口,垂眸定定看着她: “太晚了,等天亮我过去给你取,行么?”沈令仪低头,避开他视线,神色慌张: "不用不用——"“令仪。”他打断她这份慌乱,轻声唤她名字。她不作声,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现挖道地缝钻进去。 “你先休息。”周光彦堵在门口,不让她走。 沈令仪内心挣扎一番,最后轻轻叹气,抬头凝眉望着他: “周光彦,你不觉得这样很尴尬吗?” 他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觉得。" 沈令仪摇了摇头,苦笑,分开这么久,她都快忘了,这人脸皮天下第一厚。 沈令仪脸色冷下来: “周光彦,你让开。” 这人跟堵墙似的,一动不动挡在门前,嘴里仍是那句: “你先休息。” 沈令仪站在原地,他堵在门口,两人沉默地僵持了半晌,沈令仪转身走到沙发那抱着胳膊坐下,冷冷开口: “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周光彦也走过来,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微微偏着头,拿出一根烟,又塞回去,将烟盒扔向茶几。 “睡不着就聊聊。”他慵懒地靠着沙发,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语气也是淡淡的。 沈令仪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看着他,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周光彦,你是不是可以半夜三更跟每一任前女友心平气和聊天?"他摇头: "不是,只有你。"沈令仪别过脸去,叹息,片刻后问: "白星绮呢?" 周光彦: “梁晓带她回去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沈令仪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她沉默一会儿,转脸看向周光彦,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他看了许 久。 皮相还是那副定好的皮相,只是相比从前更显清瘦,阴郁的气质更加浓烈,还多了几分被岁月沉淀后的沧桑成熟感。 身上那件黑色衬衫穿得随意,领扣敞着,衣摆自然垂下,依稀可见衣服下那标准的宽肩窄腰。 沈令仪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比从前勇敢多了。 她曾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哪怕只是在幻想里,她也不敢这样定定地看着周光彦。 然而这会儿,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反倒把他看得不自在了。 他抬手摸摸脑袋,随即抱着胳膊,微微歪头,冲她笑道: "变化很大?" 不知为什么,沈令仪此刻竟放松下来,既不尴尬,也不生气,还淡淡笑了一下: “瘦了,看着比以前疲童,其他没什么变化。" 周光彦也笑了,起身去饮水机那接一杯温水。 “你胖了些,看着比以前健康多了。”他把水杯放在沈令仪面前。沈令仪口干舌燥,确实很想喝水,捧起杯子轻声道谢。他摇摇头,坐回原位,目光又落到她脸上: “在国外适应么?” 沈令仪一口气喝完整杯水,放下杯子: “还行,挺开心的。” 周光彦点头: “那挺好。” 两人一时无话,都陷入沉默。 半晌,沈令仪忍不住先开口: “我走以后,林然他——” "他也挺好。读大学去了。本来还不乐意,被我逼着去的。光有脑子没点儿文化真不行。"周光彦说完,起身又要给她接水,她忙摇头: "不用,我喝够了。"他淡笑着坐下,目光挪到茶几上的天使摆件加湿器上。加湿器里喷出袅袅白雾,沈令仪在白雾后头,美得如梦似幻。周光彦静静看着,曾经压在心头的千言万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他忽然意识到,其实那些话,说不说都无所谓了。两年的时光让她走出阴霾,她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他无需解释,无需多言,当下两个人能安宁平和面对面坐着,对他来说,便已是永恒的幸福。他会永远记住。 “我酒量很小,跟白星绮喝断片儿了,有没有——”沈令仪将暨边碎发拢向耳后, "有没有发酒疯出洋相?" 周光彦笑笑: & #34;没有,你喝醉之后很老实。"沈令仪暗自松一口气。又是长久的沉默。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凌晨四点。 天亮至少还得等两个多小时,她不像刚才那般不自在,但毕竟是在他家,要说完全放松下来,也不可能。 多少还是有点儿别扭。 周光彦打破沉默,问道: “这次回来多久?” “挺久的,过完春节再走。”她说,抬头看着他, “我想请林然吃顿饭。” 她以为周光彦会拒绝,没想到他耸了耸肩,面上挂起淡笑: “你想请谁吃饭都行,不用问我。”她又感觉有些窘,低头声音变小: “林然毕竟是你弟弟,所以我想着,还是征求一下你意见。”出乎意料的是,周光彦目光淡然又平和: “你是自由人,你有想见任何人的自由。” 沈令仪愣了愣,垂眸盯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摇着头笑笑: “你以前那么霸道一人,忽然这么开明,还挺让人惊讶的。" 周光彦沉默,也垂下眼眸。 他很想说,以前自己不懂得怎样爱一个人。又觉得现在说这话,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一小会儿,他抬起眼皮看过去,深邃的眸子里,是万千不可言说的柔情。“你开心就行。”他说。 沈令仪不作声。 等了一会儿,他又挑起话头: “宋临有告诉你,后来发生的事儿么?”沈令仪摇头。 周光彦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把程予希送进去了。牢里有女犯人‘关照’她。她这人心理和身体素质都不行,很快就受不了了,”周光彦指指脑袋, "这里出了问题。" 沈令仪没想到是这么个后续,有些惊讶: “疯了?”周光彦点头。 沈令仪追问: "然后呢?" 周光彦勾了勾唇: “继续服刑呗,听说疯了之后更惹人厌了,总被其他女犯人欺负。”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目光阴鸷。 沈令仪忽然毛骨悚然。 她没有继续往下问,他也不打算往深里讲。程予希这个结局,算是给她一个交代。无论如何,他希望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千百倍代价。 长久的沉默过后,沈令仪 抬头看着周光彦。 "刚出国那年,我听白星绮说,你生病住院了。"他浅浅摇头,唇角挂起淡笑。 与提及程予希时的冷笑不同,周光彦对沈令仪的笑,完全是另一种笑。一种很难用简单词汇来定义的笑。这笑容很复杂,包含太多情绪。 有无奈,有苦涩,还有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和不舍。 “白星绮也是个嘴上没把儿的。”他笑道, "小问题,手术完住了几天院就出来了。"沈令仪见他脸上倦色难掩,好意提醒:"还是要注意身体。" 他挑眉,颇有些惊讶: "关心我?" 沈令仪皱了皱眉,赶紧解释道: “纯属善意的提醒。”他笑了笑,别过脸,片刻后又转回来看她: "谢谢您了。"还是那股子京痞味儿。 沈令仪不再言语。他仍看着她,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不知道,周光彦这两年对自己最有一个定位,那就是"将死之人"。他在电话里对周闻笙说,自己过一年少一年,并不是什么自嘲的玩笑话。高强度的忙碌和长期情绪低落郁郁寡欢,让他明显感觉自己体质大不如前。他就这么默默看着沈令仪,看了很久很久,想把她此刻的模样烙在心里。 在所剩不多的余生里,永远铬记。 或许等他死的那天,沈令仪会讶异,会震惊,她会不会难过?往后余生,再回想起他时,她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周光彦不得而知。 时钟指向凌晨五点。 沈令仪忽然开口: “周光彦,我已经不恨你了。”他面容一震,心底情绪翻涌。 有句话说,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漠”。 她不恨他了,也就意味着,在她心里,他永远变得无足轻重了。 "是么?"他笑起来,唇边显出两个梨涡, “可我还是觉得以前挺对不起你的。"他抬头,收敛笑意,神情严肃而正经。 “沈令仪,对不起。”他沉声说。她摇摇头,笑了: “没必要,真的,都过去了。” 也不知怎么,冥冥之中像是收到了某种上苍的提示,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仿佛被 阴影笼罩,随时都可能如一阵青烟般消逝。 "周光彦,其实如果给我多一点时间,别骗我,别威胁我,或许我们这段感情,会美好很多。"提起过往,她没由来的眼眶一热。 “后来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曾经恨了很久我自己。恨自己轻浮又愚蠢。可是我想,那天晚上,我也动了情的。还有我大一发烧那次,在你办公室里睡了半天,起来站在休息室门口,看见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其实我也心动过。" 她低头,一眨眼,掉落几滴温热。 "你知道么?真正让我放下恨意的,竟然是承认自己真的爱过。周光彦,你真的很帅很帅,真的特别特别有魅力。当我不再自我欺骗,坦诚面对自己时,我才发现,解脱就在一念之间。 “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不到四年,这期间吵过无数次架,可以说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你霸道,偏执,可最后耐着性子哄我的,总是你。你说过会疼我,宠我,我以前太恨你了,从来不觉得你真正做到过。分开以后,再回想起那些点点滴滴,又觉得其实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特别重。 “可是周光彦,你再爱我,再疼我,再宠我,你也不会娶我。这让心高气傲的我,怎么甘心呢?我反复告诉自己,我不爱你,我恨透了你,可我还是忍不住会幻想,如果我能嫁给你,是不是曾经那些只在你和别人口中,而我完全感受不到的疼爱恩宠,会因为这场婚姻,变成实实在在的一种幸福。 “我跟了你快四年,最后什么也没有。你都要订婚了,结婚也不远了,却还不肯放我走。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说我和孩子你都要,你说除了婚姻,你什么都能给我。 “可是周光彦啊,那个时候的我,只想要婚姻,后来我回头看,才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真正想逃离,我的心口不一,我的矛盾纠缠,都是因为我想嫁给你,我想让我们的三年变成四年,四年变成永远。 “今天我能毫无保留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我还想嫁给你。我会哭,也不是因为我还在乎你。我只是心疼那时候的我自己。十八岁的我什么也不懂就跟了你。我不懂你,史不懂我自己。 “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信不信,信几分,可我总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她终于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是亮晶晶的水珠。 &# 34;周光彦,我希望你幸福。因为我现在很幸福。人在匮乏的时候,心胸很难宽广,当我不幸福时,我希望你承受加倍的痛苦。可我已经放下了,我享受到了真正的安宁和快乐,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 她泪眼迷蒙,看不清面前的男人是一种怎样的神色。 这番话很长,她慢慢说着,无论是低头还是抬头,周光彦的目光,始终望向她,表情也始终平静。 沈令仪说完,陷入沉默。他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什么想再说的,才淡笑着开口。 “幸福就好。以后还要更幸福。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不要有任何顾虑。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愿意,我周光彦活一天,就帮一天。哪天我要是死了,也一定会有别人来帮你。" 他停下来,胸口不自觉微微起伏,喉咙发堵。 "沈令仪。”他唤她名字,带着空前绝后的温柔笑意, “我以前以为,自己只要钱和权,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人生目标早已经更替。我只要你幸福。我周光彦,只要沈令仪幸福。" 他以前觉得爱情一无是处,后来发现,爱情的美妙在于,能让人为之粉身碎骨。 彻底失去沈令仪后,他才明白,自己能给她的,何止是婚姻,包括这条命。可她早已放下。 她不需要了。 她很久都不说话。清晨六点,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白雪纷飞的世界。她笑起来,冲他勾勾手: "周光彦,过来看雪。"他走到她身边,看看雪,又看看她。看看她,又看看雪。 “你还记得那次吗?咱俩在一起的第一年,初雪那天,你背着我,弯弯绕绕走了好几个胡同。”说起往事,她眼睛亮亮的,弯成月牙。 周光彦记得那天忽然下雪,还下得很大,天黑地上就有层厚厚的积雪。他们吵架了,因为她想吃街边卖的糖葫芦,而他觉得不干净,不许她吃。最后他还是给她买了糖葫芦,可她已经气得吃不出滋味了。 哄不好她,他就蹲下,拍拍肩膀让她上来。 她倒也不客气,整个人往他后背一趴,他恶作剧似的,猛地起身,吓得她尖叫,紧紧搂住他脖子。 "周光彦你混蛋!"她在他背上娇滴滴骂,脸却贴上他温热的颈窝。 他背着她走过一条胡同,笑呵呵问: “宝宝还生我气吗?” 她气呼呼道: “哼!” 他又背着她再走一条胡同,出来时笑呵呵问: “宝宝还生我气呐?”她抬头,换了边脸贴上他颈窝,因为那边脸冻僵了。他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却只是笑笑,继续走下一条胡同。 “宝宝还生我气啊?”出来时,他仍是这一句。 她趴在他耳边:“哼!” 娇娇嗲嗲的,他一听便知,其实她气早已经消了。他将她放下,转过身,不由分说捧着她脸就吻。 一晃眼,已经六年。 六年后的沈令仪,还是那么美,漂亮的鹿眼,亮晶晶的眸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亮。她推开窗,任寒气钻进来。 "周光彦,我们一起跟青春说再见吧。" 说话时,有白雾从她口中呵出。 周光彦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 “是我该跟青春说再见。你的青春才刚开始。”他顿了顿,摇着头纠正: "不,沈令仪永远十八岁。" 她扭头,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 “你十八岁那会儿是什么样的?”“打架,泡妞,游戏人间。”他如实回答。 沈令仪笑起来: "你倒是够坦诚。"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沈令仪摊开掌心伸出窗外。 雪一片片落在掌心上,冰冰凉凉的。 他也伸出手去,看着飘落在掌心上的雪花,好半天不不说话。 “周光彦,你讲话不算数。”沈令仪冷不丁冒出一句。 他挑眉: “嗯?” 沈令仪转脸看着他: “以前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在海边放烟花,后来直到我们分手,你都没有放过。" 他垂眸沉默。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期待这种事情了。"她收回手,仰起脸,深深呼吸,呵出好长雾气。 "不想看了吗?"周光彦问。 沈令仪摇头,笑笑: "不想了。人一旦长大,就会觉得以前自己执着的某些东西,是非常可笑的 。" 但周光彦觉得一点都不可笑。 他看着她,正儿八经说道: “你要是还想看,等会儿咱俩飞海城,我给你放。”沈令仪仍是摇头: “真不想看了。” 周光彦: “真的?” 沈令仪: "嗯。" 天光透亮。 她关上窗,转过身: “你送我回去吧。”"好。"周光彦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黑色迈巴赫在雪里穿行。 沈令仪靠着副驾驶位的车窗,困顿却又睡不着。 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倒退的街景,忽然觉得凌晨三点半到现在,仿佛一个奇异的梦境。 梦里她和前男友面对面来了场坦白局。 梦里雪花飘落,寒意涌上心头。 她闭了好一会儿眼,再睁开,发现自己还在“梦境”里。 车子驶入小区,停在姐姐家楼下。 “你上去吧,等会儿有人给你送包回来。”周光彦下车,替她打开副驾车门。沈令仪走出几米开外,听见这人在后面叫她。 "沈令仪,回头我叫上林然,咱们一起吃顿饭。" 她愣了愣,蹙眉: "你什么意思?想撮合我俩吗?" 她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挂着温柔笑意,两个梨涡别提多好看。 “想什么呢。周闻笙也跟咱们一起吃。”他心里想,以后自己要是不在了,还有姐姐弟弟对她好。 第49章 第49章 周光彦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意,跟从前很不一样。 沈令仪感觉,这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似乎被生活和岁月磨平了棱角,变得温暖柔和了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周光彦的这份温暖柔和,仅仅只是在面对她时才有的。这是他给她的独一份。听到他说周闻笙也会去,沈令仪才放下顾虑,点点头,应下这个邀请。 反正她怎么都要请林然吃一顿,不如大家一起吃,正好避嫌。 她心里推测,这两年周光彦和林然关系应该缓和了很多,毕竟是亲兄弟,打打闹闹,日子还得往下过。 走进楼道,沈令仪回头,发现周光彦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她想冲他笑一笑,挥挥手,又怕他误会,以为自己余情未了,最终还是面无表情转过头,加快脚步走进电梯。 回家时宋临正好出门,两人打了声招呼,宋临下巴往上一扬: "你姐醒了,在楼上哄孩子。"沈令仪换好拖鞋,心里犹豫片刻,关门前还是叫住宋临。 "姐夫!" 宋临回头。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宋临: "怎么了?" 她叹息,抛下纠结和顾虑,抬头看向宋临: “周光彦是不是生病了啊?”宋临愣住,眉心微拧,沉默一会儿问道: “你俩见面了?” 沈令仪垂眸,点点头: “姐夫,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别告诉我姐,不然她该骂我了。昨天星绮遇上点事儿,心情不好,我们就去金滩喝酒解闷,没想到碰上周光彦了。" 她话捡一半说,最关键的部分闭口不提。 宋临眉头拧得更深,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令仪坦言: “他比以前瘦了,也没有当年那种精气神了,人好像消极很多,性子也蔫蔫的,变得很和善——跟以前相比,变化挺大的。" 宋临心想,她前面说的都对,不过后面那句恐怕是假象。周光彦这人,从来就不是善茬,她会觉得他和善,说明他只对她和善。 "他昨晚去金滩喝酒了?"宋临眉头紧拧,不由得担心起来,怕这厮又拿命作死。 沈令仪回想,并没有在周光 彦身上闻见酒味,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宋临想起来,昨晚赵晋组局,他要在家陪老婆孩子跨年,就没过去。想到这宋临放心了,有那些哥们儿在,周光彦想喝都没法喝,他们不会让他玩儿命的。 宋临神情淡定,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语气稀松平常: “他这两年太累了,确实该好好休息,回头我劝劝他。" 没走几步,宋临又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沈令仪。 "分开这么久,你俩早不是一路人了,你清醒些,别又陷进去,对你对他,都不好。我和你姐就想着你以后能安稳幸福,以前的事儿,都忘掉吧。"他语重心长说道。 沈令仪知道他是为自己好,点点头,小声开口: “嗯,你忙去吧,姐夫。”她关上门,心里乱糟糟的,站玄关发了一会儿呆,才上楼找沈令仪。 沈小楼刚洗完澡吹干头发,见她来回来,关切问道: “昨晚怎么样?白星绮心情好些了?”沈令仪不敢说实话: "应该——好些了吧……" 沈小楼知道白星绮性格大大咧咧,有什么烦心事很快就能消化掉,不像自己这个妹妹,只会压在心里难过内耗。 她没再追问,坐梳妆台前开始护肤,嘴里跟妹妹发牢骚: “你姐夫真是一年比一年忙,元旦都抽不出空休息。" 沈令仪笑笑,安慰道: “生意做得大,就是这样子嘛。” 沈小楼叹气,拧上精华瓶盖: “算了不说他了,大过节的,提起他就烦。”沈令仪听这话里有话,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你们吵架了?”沈小楼摇摇头,欲言又止。 复婚后她跟宋临极少吵架,宋临什么都让着她,她通常也通情达理,不会得寸进尺,只是沈令仪回国后,他俩因为要不要阻止沈令仪跟周光彦见面这事儿产生了分歧。 头两天沈小楼跟宋临商量,说自己想找令仪谈谈,怕周光彦从哪处听说她回来,又开始对她纠缠不清,打算劝诫妹妹一番,让她千万别心软。 周光彦生病这事,沈小楼是知道的。 不管妹妹和他过去有过怎样的感情纠葛,她劝也劝过拦也拦过,总归是妹妹不听话,非要跟他搅和。俩人终于分开,妹妹过上了全新的幸福生活,沈小楼便也没那么恨周光彦了。 得知他生病,沈小楼更是觉得没必要 再去计较什么。 可现在妹妹回国,沈小楼不禁担忧,要是俩人又旧情复燃怎么办?就算妹妹没那个意思,万一得知周光彦身体情况糟糕,一时心软,同情心泛滥怎么办? 沈小楼想给妹妹下死命令,不管回国待多少天,绝不许跟周光彦见面。 宋临觉得她多虑了,周光彦整个人都是非常消极的状态,就算他还爱沈令仪,以他那种性格,只会把沈令仪远远推开,不想再耽误她未来。 两人昨晚聊起这事儿,沈小楼气得红脸,宋临让着她,闭嘴再不说话,她心里憋着火,也不好吵下去。 今天见着妹妹,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当了回恶人,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有件事我得多嘴提醒你几句。”沈小楼起身,走过去坐到妹妹旁边, “这次在国内待的时间不短,过完春节才走,这段日子无论如何得给我把心守住,可不能再跟周光彦搅和不清了。" 沈令仪才从周光彦那儿回来,听到这话,心虚得避开沈小楼视线,低头小声应道: "嗯。" 沈小楼不放心: “打今儿起还是别乱跑了,在家好好待着吧。” 沈令仪哪里受得了,苦着脸撒娇: “我都二十四岁了!” 沈小楼长长叹气,心里想,你二十四岁,周光彦还三十四岁呢,他这种段位的男人,要是又打起你的主意,你跑得掉么?高低还得再被伤一回,扒层皮是肯定的。 “总之自己长点心眼儿,别同一个火坑来回跳。”沈小楼想起来就心累,不愿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房间。 沈令仪心虚,不敢跟过去,默默坐在沙发上,琢磨着姐姐方才那些话。 她很清楚,自己跟周光彦是再无可能了,姐姐的担心太过多余。 沈小楼心情不好,独自下楼散步去。她走没一会儿,楼下门铃响起,沈令仪下去一看,金滩经理特意上门给她送大衣和包。 她拿了包道了谢,生怕被姐姐回来看到,赶紧将门关上,跑回自己房间联系白星绮。 昨晚到现在,白星绮没给她打过电话,微信上也没消息,她估摸是喝得太多,一直没醒。 沈令仪虽然不喜欢梁晓这人,可不管怎么说,白星绮在梁晓那儿,肯定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等她醒了,两个人会不会 吵得掀翻屋顶。 他俩在一起,很少有消停时候。其实白星绮和她挺像,当初白星绮也是不情不愿跟的梁晓。 沈令仪给白星绮打电话发微信,那边没反应,她便放下手机去冲了个澡,头昏脑涨上床补觉。 元旦公司放假,但周光彦不放。 对他而言哪天都一样,哪天都必须加班。周光彦没去公司,回到住处,在书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中午王奇给他送午餐过来,他接过饭盒,让王奇以后节假日别送饭了,王奇告诉他,这是周小姐给自己下的死命令,没法不从。 他回到书房,给周闻笙打电话,质问她干嘛总折腾自己秘书,王奇的命也是命,王奇也需要过元 旦。 周闻笙阴阳怪气夸他良心发现,说不需要王奇送饭也行,那就重新雇一个专门送饭的员工。 斗嘴归斗嘴,周光彦心里清楚,姐姐是怕他不好好吃饭,也怕他吃的饭不够好。 你来我往斗了一会儿嘴,周闻笙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还是那句话,太忙没时间,趁周闻笙没来得及开口,赶紧把电话挂了。 工作到深夜,周光彦才离开书房,回卧室休息。 第二天上午,他拨通林然电话。 沈令仪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跟林然关系都很僵,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先低头。 直到有次周光彦例行体检,查出来胃的情况很不好,病情若是再恶化,与胃癌便只有一步之遥。那天从医院出来,回公司的路上,周光彦忽然很多事都想开了。 半路他让司机调头,开去林然学校,到了学校门口,他给林然打电话,林然没接,他估摸着是故意不接,便又发了条短信,只有一句话—— 【哥那天不该揍你。】 林然回他:【你想干嘛?】 他让林然出来,一起吃顿饭。原本不抱什么期望的,没想到林然还是来了。他问林然想去哪吃,林然随便找了家面馆,点了份西红柿鸡蛋面。周光彦给自己点了份红烧牛肉面,外加一个卤蛋。兄弟两个埋头吃面,谁也不说话。等他们都吃完,周光彦才开口。 “我可能活不久了。” 他看见林然正在擦嘴的手蓦地一顿。 林然之前一直垂 眸,没看他,听到这话,片刻后终于抬起眼皮,望向他的目光复杂莫测。周光彦实话实说: “还没到最糟糕那一步,定期体检,一旦发现恶化就及时治疗。”林然默默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看上去压根就不想治。 "能治早点儿治。"林然淡着脸说道,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周光彦点头, "饱了么?" 林然:"嗯。" 周光彦: “那走吧。” 出了小面馆,兄弟两个沿着街漫无目的溜达,最后折回学校。林然走进校门又停下,扭头看着他: “该治还得治,别拖。”周光彦笑了,难得露出俩梨涡,冲林然点点头。 林然没走几步又倒回来,停在他身边。 “我要是你,就什么也不干,好好休息,调理身体。”周光彦听到这话,笑意更深,看林然的目光像看个孩子。他问林然: “你信命么?” 林然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指了指脑袋: "怎么分个手,还把你给分傻了?" 周光彦不气,仍是笑: “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三十五。” 林然算了算,那也没两年了。 他纳闷,周光彦这人,看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怎么忽然搞起封建迷信了? 他想反驳,又觉得周光彦其实很聪明,如果不是对自己身体情况有着清楚的感知,以及对那位算命先生有最基本的信任,以周光彦这性子,绝对不会信这话。 怪就怪在,周光彦这种性子的人,竟然信了。 林然好半天没说话,默默看着他,最后愤愤撂下一句“狗屁算命的”,疾步离开。其实这话,周光彦在心里已经骂过无数遍。他也不想信的。 很长一段时间,通过吃药,休息,各种调理,情况没有恶化,但那种痛苦和虚弱一日比一日明显,无论做多少次体检也查不出缘由。 渐渐的,他还是信了。 一个星期后,周光彦又把周闻笙约出来,告诉她林然的真实身份。周闻笙比他想象中淡定多了。 自从父亲出意外,又彻底看透母亲后,很多事情在周闻笙看来,再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周光彦说起林然身世时,周闻 笙始终抱着胳膊,面无波澜倾听,偶尔面容一震,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有一会儿周光彦心下暗自感慨,他们姐弟任,淡着脸的神情,还真是越看越相似。等他说完,周闻笙沉默许久,开口第一句话是:"咱妈还不知道这事儿吧?"周光彦点头。 母亲当然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就她那性子,还不得疯? 当年的事,周光彦没有完全查清楚,但在国外找到的两个知情人,在他的威逼利诱下,都坚称庄怜月是难产而亡,至于夭折的那个婴儿,并非庄怜月的孩子,是另一位产妇所生。周兴平为了让方瑾彻底放心,便掉了包,将庄怜月的孩子偷偷接出去,至于接去哪里,后来怎么样,他们不得而知。 那些蒙尘的往事,或许只有等病床上的父亲清醒那天,才能彻底看清。 周光彦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后来他们姐弟三个,偶尔会聚一起吃顿饭。三个人性子都冷,面对面,三张神色淡漠的脸。然而血脉至亲,有些话不用多说,情放在心里。周光彦已经挺久没主动联系林然了。 有时林然会给他发微信,只有一句话,问他身体好些了吗。周光彦总是回答:还行。林然便不再回应了。 这次打电话过去,林然好一会儿才接。 周光彦问他在干嘛,他说做作业。 林然念的经济学,周光彦觉得这孩子脑瓜聪明,人也上进,只要继续不断进修,一定能有大出息。 周闻笙这辈子扎根在医院,周氏肯定指望不上她了,周光彦心里想,哪天自己真要是没了,就让林然进公司,自己哪些个心腹会带他上道儿。 “最近哪天有时间?耽误你一天呗,我叫上周闻笙,咱们吃个饭。”周光彦说。林然: “哪天都行,不过只有晚上那顿有时间,其他时候不是上课就是自习。”周光彦欣慰笑道: “成,那我问问周闻笙哪天有空。” "嗯。"林然准备挂电话。 周光彦忽然冒出一句: "沈令仪也来。"林然愣住。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令仪也来。”周光彦重复道, "她回国了。" 林然沉默好一会儿,问: "你都跟她说了?" 周光彦: “说什么?” 林然: “你胃病严重这事儿,还有那个狗屁大师的话。”周光彦: "没有,什么都没说,到时候你也别提。" 林然又沉默许久,冷不丁骂道: "周光彦你他妈是不是想想撮合我俩?"周光彦苦笑,仰头呼出一口气。 “你俩愿意处就处,不愿意就不处,跟我有什么关系。”这话他是笑着说的。 林然笑不出。甚至听到他声音里的笑腔,都气得想揍人。 “你要是哪儿不舒服,京州查不出,就去别地儿查,国内查不出,就出国查。我他妈就不信了,还能有病查不出。"林然气他还没拼尽全力活过,就打算顺其自然等死。 周光彦不作声,过了会儿淡淡开口: "这段饭你得来,不来别管我叫哥。" “来个几把来。”林然直接把电话撂了。 周光彦握着手机发呆,过一阵拨通周闻笙号码。 周闻笙比林然好说话得多。 听到沈令仪回来,她明显高兴起来,问周光彦是怎么知道人家回国的。 周光彦含含糊糊只说偶然遇到,两个人把话说开了,一笑泯恩仇。 周闻笙不信: “当年你跟咱妈,还有程予希,把她伤得这么深,她还能原谅咱们?还能安心坐下来跟咱们一起吃饭?" 周光彦想了想,坦白道: “我俩真的聊开了。她也知道林然那事儿,林然以前救过她,你知道的。我提出来咱们任跟她一起吃,她估计觉着总归得请林然吃一顿,大家一起吃也行。" 周闻笙还是不理解: “周光彦你到底想干嘛?是不是被下降头了?这事儿是你干得出来的吗?”周光彦好半天没作声。 周闻笙声音发颤: “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跟林然以后照应一下令仪。不用你说,她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俩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周光彦笑道: “那敢情好,我提前谢谢你俩了。” 周闻笙带着哭腔骂: "滚蛋!" 周光彦轻笑一声。 “最近还难受么?”周闻笙问。 “还行。有时候晚上会疼。”周光 彦没瞒着。 周闻笙忍不住抽泣: “怎么就查不出来呢?徐医生不说没恶化吗!” 周光彦嗓音带笑: “瞎,也不是天天晚上疼。过一天算一天呗,这不还没到三十五么?” 周闻笙听他提起“三十五”就烦: “你快得了吧。不瞒你说,我也去东门桥下找了个大师给你算,大师说你三十五确实有个劫,但人家可没铁口直断生死,只说这个劫要是过去了,往后感情事业都会一帆风顺。" 周光彦笑笑: “替我谢谢那位大师,借他吉言了。” 周闻笙深吸一口气,坚定说道: “总之,你不许再这么悲观下去。打起精神,咬牙把这个劫渡过去。" “行。”他淡淡道。 据说有些大师批命比较委婉,看到命主有劫难,都会用“顺利过了这个劫往后顺风顺水”这套说辞。 周光彦没当真。 打完这通电话,他给沈令仪发了条短信。没想很快收到回复。 沈令仪回得很简短,告诉她最近哪天出去都行。 最后定了日期时间地点,见面之前,两人都默契地再没联系对方。 一月第二个星期六,周家三姐弟在一家高档粤式餐厅包间,等来了阔别已久的沈令仪。 起初除了周光彦,大家都有些尴尬,彼此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光彦比谁都淡定,既没板着脸,也不刻意笑,将菜单递给沈令仪: “你爱吃粤菜,也知道哪些好吃,你来点吧。" 沈令仪不好意思,周闻笙笑道: “是啊令仪,你点吧,我们任都不熟悉粤菜。”沈令仪只能接过菜单,点了些特色菜。 桌上没酒,就算有,她也不敢喝。她以茶代酒,举杯感谢周闻笙和林然,谢他们曾经对自己的照顾。 周闻笙和林然也以茶代酒回敬她。 三个人都极客套,反倒显得生分不少。 他们敬来敬去,周光彦始终淡笑,不言语。 进饭店之前,周光彦再三跟姐姐弟弟交代过,谁也不许在沈令仪面前提自己生病的事儿。 姐姐弟弟倒也配合,跟沈令仪聊的都是些不关痛痒的家常话。 吃到一半,周光彦拿着手机起身 ,说是出去接电话。 周闻笙知道,他怕等会儿沈令仪抢着买单,偷摸出去结账。 她以为周光彦很快就付完钱,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 以前他们在这里聚过几次,这家饭店老板和经理都认得他,周闻笙心里猜测,估计是被碰见老板或者经理了,跟他们寒暄,多聊了会儿。 周闻笙正想着,包间门忽然被推开,经理皱着眉冲进来喊道: "不好了,周总晕倒了!" 第50章 第50章 包间里三人都愣住,随即周闻笙和林然飞快冲了出去,沈令仪看着他们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往外跑。 她追到饭店门口,情急之下抓住经理胳膊,慌忙问道: “周光彦呢?他怎么了!”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下一秒就捂着肚子栽了。哎哟,周总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经理愁容满面,这么一位爷在他们饭店倒下,真要有三长两短,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沈令仪站在路边给周闻笙和林然打电话,他俩都没接,过了会儿,周闻笙给她回电,说人已经送到医院了,让她别担心。 沈令仪还是不放心。 她问在哪个医院,周闻笙沉默片刻,劝道: “令仪,你先回去吧,真没什么事儿,这边有我和林然,还会请护工,你来也是耽误你时间。刚看你都没怎么吃,快回去吃东西吧。" 出了这档子事儿,沈令仪就算再饿,也没心情吃饭了。 她回想起周光彦那苍白病态的脸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闻笙姐,他是不是生什么重病了?” 周闻笙沉默,过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笑: "没、没什么大碍,真没事儿,真的。" 沈令仪追问: “你们在哪家医院。”周闻笙又陷入沉默。 想了好一阵子,沈令仪才冷静开口,语气万分诚恳。“我去看看吧,不然心里总是不安生。” 良久,周闻笙长叹一口气: “好,我把位置发给你。” 挂断电话没多久,沈令仪收到周闻笙发来的定位。 她立即打车前往那家私立医院。 到达医院,沈令仪下车就看见周闻笙在门口等着。 周闻笙一见着她便迎过来说道: “光彦在VIP病房,探病没有通行证进不去,我接你上楼。” 沈令仪跟着她往里走: “他情况怎么样?查出什么问题了么?” 周闻笙面色凝重,似乎还有几分纠结,走进电梯才开口: "之前胃出血过,医生说好好疗养,不恶化就没什么大问题。" 刚出国那年,沈令仪听白星绮说过这事,她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次发现,周光彦瘦了很多,脸色病态明 显,情况似乎并不乐观,没想到今天竟会晕了过去。 沈令仪久久不语,出了电梯,跟随周闻笙走到病房门口。 周闻笙停住脚步,扭头看着沈令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 “令仪,我知道自己不该再对你提什么要求,也没这个资格,可你能不能……能不能劝劝光彦啊?" 周闻笙说着,不禁哽咽起来。沈令仪凝眉: “劝他什么?” 周闻笙眼含热泪,目光恳切: “劝他别拼命工作,多休息休息吧。他倒是把酒戒了,可加班就跟有瘾似的,没日没夜,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最基本的吃饭睡觉都在对付。每次体检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只说维持现状不进一步恶化就没事,可我看他那不要命工作的样儿,真不知道现状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她握住沈令仪的手: "这次晕倒,就是因为长期疲惫,精神高度紧张,刚才医生告诉我,再这么下去,他就是胃没事儿,也有猝死的风险。" 沈令仪沉默,过了好一阵,轻声问: “他醒了么?” "应该没有,”周闻笙摇摇头, “输着液呢。林然在里面看着,我让他出来。"沈令仪赶忙阻止: “别了。” 周闻笙见她不愿意,也没再坚持,拉着她去走廊长椅坐下,将周光彦这两年多以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沈令仪默默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她已经对周光彦没有任何感情了,可基于善良的本性,她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度过余生。 那晚重逢,其实她已经隐隐预感到,周光彦身体不如从前,亲耳听周闻笙说出这些话,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会好好劝他的。”沈令仪低头沉默,不知道怎样安慰周闻笙,也没有心力再多说什么。一个小时后,病房门打开,林然从里面出来。"醒了?"周闻笙起身问道。 林然点头,看了眼沈令仪,似乎在回避什么,很快将目光挪开,看向周闻笙: "得让他把工作停了,再这么下去,胃倒是没事,早晚累死。" 周闻笙垂头叹气: "停了工作,那不得要他的命?"林然: “那要么等他自己累死?”姐弟两个陷入沉默,眉头紧锁。 沈令 仪站起来,问林然: “他醒了是吗?”“嗯。”林然盯着她脚上的鞋,不抬头看她视线。沈令仪走向病房。 病床上,周光彦已经换了身蓝白病服,平躺着输液。 他看着药水一点一滴流下,直到沈令仪走到床边,才回过神来,目光转过去,落到她清丽的面庞上。 她眉心微拧,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粉色双唇紧闭。周光彦咧嘴笑道: “来了啊?” 她仍是直勾勾看着他,眸子里含着怒气。 “周光彦,”她连名带姓叫他,声音冷冰冰的, "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 他依然笑着,心里想,周闻笙和林然怎么都这么不守信用?说好什么都不告诉沈令仪,现在看来,估计什么都说了。 太不是东西了。 周光彦心里骂着,脸上笑意更深: "没事儿,就是累的,歇两天就好了。" 沈令仪冷冷看着他: “萎缩性胃炎,再往下就是胃癌,非但不注意休息和饮食,还没日没夜工作,周光彦,你这是报复谁呢?" 他脸上笑意减了几分,沉默片刻,眨了眨眼: “报复我自己成么?瞎,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太爱赚钱,没办法,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沈令仪气得心口发堵,口不择言: “再这么下去,我看你不是劳碌命,是早死的命。”周光彦面容震了震,唇角下沉,垂眸不再看她。 病房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小会儿,他坐起来,后背靠着床头,抬眼看她时,脸上又挂起淡笑。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得问问,哪天我真要是死了,你会来送我一程么?”沈令仪没想到这关头他还能贫嘴,气得转身就走。 周光彦急了: "哎别别别,开个玩笑至于么!" 沈令仪回头,发现这人脚都落地了,再是生气,也怕他不管不顾追过来,只好回到床边,垂眸冷冷看着他。 “有你这样的?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哟,关心我呢?”周光彦乐呵呵的,笑得特贱。沈令仪攥紧拳头,强忍住大耳刮子抽过去的冲动。 "我才不会去送你,我要去海边放烟花,大喝一顿 ,庆祝这个世界上,终于又少了个人渣。"她骂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却是热的,眼里很快蒙上一层雾,看不清他了。 周光彦就跟受虐狂似的,乐出声儿来,肩膀随着笑声耸动,唇边俩梨涡深得都能夹豆子。 “你对烟花的执念还是挺深啊,那天怎么说自己长大了,对这事儿没兴趣了,你们女人真爱口是 心非。" 沈令仪胸口快速起伏着,忽然猛地爆发,大吼道: “别笑了!” 吓得周光彦一愣,赶紧闭嘴,薄唇抿成直线,捏着手指横向一划,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沈令仪彻底绷不住,哭着骂起来。 “你很想死对吗?你觉得自个儿要是死了,就特光荣,特伟大,永远活在大家心中对吗?周光彦,你混蛋!你怎么这么自私!一点儿也不为别人着想!你死了,闻笙姐怎么办?林然怎么办?" VIP病房膈应效果很好,但她的哭喊声还是让林然听到了动静。 林然听不清里面说些什么,只听见有人在哭,推门而进,走到沈令仪身边,淡着脸递给她一张纸巾。 沈令仪接过纸巾,想说声谢谢,口中的话却仍在骂周光彦。 “你要是这么年轻就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骂完这句,她才耸动着肩,抽抽噎噎对林然道谢。 一时谁也没说话,病房里氛围沉默而压抑。 过了会儿周光彦忽然笑道: “年轻什么啊,以前你不总说我老么?” 沈令仪深吸一口气,抬手要抽他,被林然攥住腕子。 “有话好好说。”林然攥着她手腕,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立马把手松开,低声说道, "抱歉。" 沈令仪垂下手,双手交握,定定望着病床上的人。"你能不能别贫了?"她一开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周光彦点点头,指着林然: “重新跟你介绍一下,这我弟,亲弟,目前在京大经管系读大二,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沈令仪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 林然瞥他一眼,扭头看窗外,嘴里吐出俩字儿: “无聊。”周光彦笑起来: &# 34;夸你呢,怎么就无聊了?" 沈令仪看向林然,真诚说道: “恭喜你啊,林然,未来可期。”林然干咳一声,干脆转过身,面向窗外: “你听他瞎吹。”周光彦打趣: “哟,还不好意思。” 他看着林然背影,目光满是欣赏,不住地称赞: “我这弟弟,哪哪儿都好。脸帅个儿高有才华,人还踏实靠谱。"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令仪: “我平常太忙,以后你在国内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他,他要是敢推 三阻四,我帮你收拾他。" 沈令仪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人一个劲儿在自己跟前夸林然,打的不还是撮合他俩的主意吗?要不是今天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别人说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两年前那个为了阻碍他们在一起,不惜暴揍亲弟的人,如今竟会笑容满面撮合他俩。周光彦笑着说完,他俩谁都没接腔。 他也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林然回头问道: “哥你渴么?” 周光彦: “嗯,来点儿温水。” 林然倒杯温水递给他,他喝一半,将杯子放下,淡笑着夸道: “瞧我这弟弟,多会体贴人。” 压抑那么久,听到这话,林然彻底爆发了,抄起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转身就走: “老子有喜欢的姑娘,少给老子乱点鸳鸯谱!" 沈令仪被声响吓得后退一步,愣愣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好半天才回过神,四处看了看,往厕所走去,出来时手里拿着扫帚跟簸箕。 谁都没再开口。 屋里只有扫帚清扫碎玻璃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沈令仪将碎玻璃都清扫干净,手却没停,机械地重复着扫地动作。周光彦终于淡淡说道: “行了,干净了。” 她愣住,恍然清醒似的,将簸箕里的碎玻璃倒进垃圾桶,又把清洁工具都放回厕所。过了会儿出来,沈令仪走到病床前,面色冷淡。 “周光彦,我不喜欢林然,请你以后不要擅自做主撮合我们。”她实话实说。 自己对林然,从来都只有感激之情。 周光彦沉默几秒才开口: “我就是觉着挺对不起你俩的。当年要是没我拦着,说不定你俩早就成了。现在倒也不 是非得硬凑,只不过你俩要互相还有那个意思,就别因为我再有顾虑。 人生得意须尽欢'''',沈令仪,把你托付给林然,我就能安心闭眼了。" “可你想过没有,我压根就不想跟他在一起。”沈令仪忽然觉得好无力。 他点点头: “嗯,没关系,你想怎么着都行,我就是提出这么一种可能性,没有要逼你俩的意思。 沈令仪: “萎缩性胃炎,属于癌前病变对么?” 他别过脸看窗外: “嗯。” 沈令仪: "这不还不是癌么?你干嘛老垂头丧气的?" 周光彦扭头又看向她,扯出个笑脸: “谁垂头丧气了?你看我笑得多欢。” 沈令仪想骂他,一眼瞥见药水快滴完了。 "还要输液么?我让护士来换药。" “不用,已经是第二瓶了。”他看着她,眼里含笑, "用不着叫护士,你帮我拔针就行。"沈令仪忙摇头: “我哪里行?我搞不来的。” 周光彦握住她手腕,抬起来,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撕开这儿,按住这儿,快速拔掉针头就行。"他修长的大手圈住她的手腕,很轻很轻握着。 沈令仪想,以前这人总是紧紧攥自己手腕,今天这样轻轻握住,还是头一回。像是怕弄疼她,又像是刻意维护分寸感。 他松开手,目光鼓励她: “试试,再不拔该回血了。”沈令仪赶忙按照他教的做,拔针后却愣了愣,眼见血珠冒出来才按下棉球。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啊?"她慌慌张张的,脸都急红了。 周光彦噗嗤乐道: "怎么还是那么笨?" 沈令仪气呼呼: “都说了叫护士来,你偏要我弄!”"没事儿,这么几滴血,死不了。" “你别老‘死’啊‘死’的挂嘴边,多晦气。”沈令仪抬眼瞪他。他咧嘴笑: "以后不说了。" 沈令仪按住棉球,好一会儿才松手,扔掉棉球,发现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什么呢?”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脸,掌心触到一片滚烫。“再疼也没有你疼。”他说。沈令仪不太明白,懵懵懂懂看着他 。他低头,目光落到她那双白皙如瓷的小手上。 衣袖遮住了手腕。他知道,那道伤口早已结痂掉落,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疤痕。方才他的手圈住那里,却不敢紧握。仿佛伤口还裂着,生怕自己一用力,血就涌出来。 "咱俩第一次,我弄疼你了。后来出车祸,孩子没了,你受疼其实也都是因为我。你往自己手腕划那一下子,疼坏了吧?" 他说得很轻,嗓音低沉,目光始终看着那只受过伤的手腕。沈令仪静静倾听,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许久,她轻声开口: “所以,周光彦,我不会原谅你。”她抬眸,平静地望向他。 他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如果原谅你,就是背叛我自己。"她一字一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自己,怎么能够轻易丢弃?沈令仪抬手,指腹落在周光彦眉心,轻轻揉了揉,试图将他紧皱的眉心揉得舒展。 "但我们可以做朋友。你的朋友沈令仪,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 她揉啊揉,直到他的眉心终于展开,她才放下手,眉眼弯弯,笑得纯美又清甜: “沈令仪希望她的朋友周光彦,好好活下去。" 周光彦看着她,看了半晌才说话。 “有些人,做朋友比在一起更适合。”他好久没看到过她这样笑了。她点点头,重复一遍这句话: “有些人,做朋友比在一起更合适。”然后都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周光彦看看表: "你回去吧,不早了,在外面待太久,你姐该着急了。" 听他提起姐姐,沈令仪才想到,元旦那天早上,姐姐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有着怎样一种深意。原来姐姐早已知道——不,原来所有人早已知道,除了她。 她点点头,起身,目光仍不离他的脸,嘱咐道: “那你答应我,等下好好吃饭。”他眨了一下眼,神情真诚,温顺得像个孩子: “我答应你,等下好好吃饭。”沈令仪笑了,挥挥手转身离开。 走出病房,关上门,她呆呆站在走廊,终于卸下所有伪装,沉下唇角,再也挤不出半分笑意,无力地垂着双臂,好半天才找回一点力气,缓缓向电梯走去。 br /> 周光彦躺在黑暗之中,闭着双眼,凭脚步声辨别出谁来了。脚步声在病床前停下,过了一小会儿,林然的声音从上面飘来。“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噗。" 周光彦笑出声,坐起来,靠着床头,打开壁灯,柔和的光线将周围照亮。 林然板着一张臭脸,话却是夸他的: “护工说你下午喝了小米粥,还把蔬菜都吃光了,不错,再接再厉。" 周光彦嗤之以鼻: "这话说得,跟哄孩子似的。" 林然双手揣兜,左看看右看看,故作不经意冒出一句: “可不就是哄孩子么,就你这小屁孩儿,也只有沈令仪哄得住。" 周光彦抄起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砸过去: "艹,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林然闪身,却没躲开,肩膀被砸了个正着,疼得龇牙咧嘴: "艹!有你这么当哥的么!" 周光彦冷脸: "没大没小,下午夸你两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林然揉着肩膀坐下: “就知道你那会儿是虚情假意,我压根没当真。” 他看向周光彦,目光变冷: "不过你丫也太离谱了,怎么想的啊,还撮合我跟沈令仪,我跟她真要是成了,两年前那顿揍可就白挨了。" 周光彦垂眸,沉声: “我也就那么一说,你俩还是还有那意思,就试试,没有就当我放屁。”林然烦躁起来:"没有没有没有!都他妈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俩没那意思。"周光彦笑: “我看是沈令仪对你没那意思,你对人家还有意思。” 林然冷着脸看他: “我们京大校花长得比她好看多了,我最近正追人家呢,你可别坏我好事儿。" 沉默一小会儿,周光彦抬眼望过来,深邃的目光似乎能将人一眼看透。 “得了吧,就像你能看出我在装睡,我也能看出你在装不喜欢他。林然,如果我很健康,很年轻,一定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人。" 林然冷笑: “那你觉得,我能看不出你也还喜欢沈令仪吗?不对,是爱。你还爱她。所以我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横刀夺爱。周光彦,有时候我特恨你,比恨周兴平还要 恨,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光彦: "为什么?" 林然:“因为周兴平没有让我体会到有爸爸的感觉,而你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有哥哥是种什么 样的感觉。可我刚有这种感觉,你就告诉我你活不长了。" 他停下来,发红的眸子愤愤盯着周光彦,沙哑的嗓音里,是难忍的悲痛: “我失去了妈妈,不想再失去哥哥了。" 病房里安静了好久。 谁都没有再说话。 除夕夜前一天下午,沈令仪穿着大衣裹好围巾准备出门,被沈小楼叫住。 “你去哪儿?” “看个朋友。”她淡淡说。 沈小楼: "白星绮?" 沈令仪摇头。 沈小楼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皱眉沉默片刻,问道: “周光彦?” 沈令仪没打算瞒着,点了点头,笑起来: “我们现在是朋友。” 沈小楼气红了脸: "你疯啦!" "没疯。”沈令仪仍是笑, "过完春节,没几天我就回去了,所以想去看看他。放心,他姐姐弟弟都在,还有其他朋友。" 沈令仪走出去,关门前补充道: “对了,姐夫也去,所以你放心好啦,姐夫会看着我的。我和周光彦,真的只是朋友了。" 五分钟后,她坐上那辆来接自己的迈巴赫。车在雪中穿行,将她送至一个宁静的高档小区。沈令仪上楼,按响门铃。 很快,门开了,周光彦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灰色居家服。沈令仪听着里面安安静静,似乎没人,问道: “他们呢?” 周光彦从鞋柜里找了双女士拖鞋,发现商标忘剪了,两只鞋被塑料环串起来,转身去找剪刀:"进来吧,不用换鞋。" 沈令仪觉得不太好,还是在门口等着,过了会儿周光彦回来,将两只已经分开的拖鞋放在地上。"知道你要来,买了双新拖鞋。我这儿平时也没女人来。" “闻笙姐不来么?” /> "今晚呢,今晚不是说要来?" 周光彦沉默,垂下眼眸,片刻后又抬起眼,看着她: “他们一个个都放鸽子了。” 沈令仪: “都不来了?” 周光彦: “都不来了。” 沈令仪: "……" 他笑了笑,微微歪头,英俊瘦削的面孔上浮着淡淡笑意: "那你呢?我的朋友沈令仪,要进来坐会儿么?" 第51章 第51章 换句话说,也就是,原本的多人聚会,变成了他俩的单独聚会。沈令仪就是再不敏感,再迟钝,也察觉到这事儿凑巧得太刻意。她呆呆站在门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一脸淡笑的周光彦,手足无措。 周光彦倒是坦诚:“这伙人吧,心肠都好,就是事儿办得太不地道。其实他们也没觉着咱俩会再怎么着,就想让我心情好点儿,瞎,这弄得,怪为难你的。" 其实他不说,沈令仪也能明白。 大家不搞这出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一搞这出,反倒让她心里更难受。 连自己姐夫宋临都放鸽子,摆明了坚信他们不会旧情复燃,而让他坚信的理由,一定是他也相信周光彦活不久。 或许大家都希望,周光彦能在所剩不多的时光里,再留一些温暖美好的记忆。沈令仪忍着鼻酸低头换鞋。 周光彦买的是双粉色拖鞋,鞋头有两只可爱的猫耳朵。 她想起自己大一那会儿,特喜欢粉红色和猫咪元素的装饰,买的东西大多数都要带这俩特色。粉色水杯,粉色书包,粉色猫耳朵发箍,粉色猫爪围巾.… 有一次心血来潮,买了情侣卫衣,帽子多出两只猫耳朵,女款粉色,男款灰色。 周光彦百忙之中开车来学校门口接她,她穿着女款兴冲冲上车,从袋子里拿出男款,非要他穿。 他一脸嫌弃,看她也像看傻子似的,说这衣服太幼稚,谁家成年人穿这玩意儿,更何况他都二十八了。 沈令仪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他也不穿,气得她回去都懒得理他。 他哄一会儿没哄好,自己抱着电脑忙工作去,态度十分坚定——打死都不会穿。后来那件男款卫衣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总之再没出现过。沈令仪思绪回到大一那年,久久无法抽离。 周光彦见她盯着拖鞋发呆许久,不知她是想起那事,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怎么了,不好看?还是穿着不合脚?" 他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沈令仪这才回神,抬头望他,慌忙接过水杯。 "挺好看的,"她捧着水杯,温热穿透掌心,声音很轻, "只是我现在不怎么喜欢粉红色了。"周光彦笑问: “觉着幼稚?”她点头。 周光彦微微挑眉,摇了摇头 : “喜欢就行了,管他幼不幼稚。” 沈令仪也挑眉,歪着脑袋看他: "周光彦,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你要是看见粉红色,第一个说我幼稚。" 他笑着别过脸,片刻后又转回来,脸上是少有的坦诚。 "人总会变的。以前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分开以后,我自个儿慢慢想明白,其实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对你管束太多了。" 沈令仪不作声,捧着水杯,断断续续喝完一整杯水,才将杯子放下,抬眸看向他。 说出这番话的动机,并不是非要沈令仪原谅自己,周光彦理解她的沉默,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他也时常无话可说。 因为说什么都晚了。他问她:"还喝水么?" 她摇摇头,想了会儿忽然开口:“我想喝酒。”周光彦立马拒绝,一脸笑意摇着头看她。 她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想告诉他自己现在有点儿难受,很想靠酒精麻痹神经,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下去。 "好吧,不喝了。"她笑一下,眨巴眨巴鹿眼,看着周光彦, "都忘了你已经戒酒,家里没酒。" "有也不能给你喝。"周光彦语气强硬。 沈令仪点点头,垂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光彦猜到她心里难受才想喝酒,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早。 "走吧,去趟超市。"他提议。"要买什么吗?"沈令仪问。 周光彦: “晚饭在家吃吧,自己做,冰箱空的,去超市逛逛,看着买点儿。” 沈令仪起身,穿上外套,跟着他出门。 附近一家大型超市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车程。 超市里暖烘烘的,沈令仪将外套和包放进手推车里,周光彦推着车,她走在他旁边,两人看上俨然一对情侣或者小夫妻。 几个穿校服的中学女生在后面小声议论。 "好帅啊天呐!" "那个姐姐也美死了好吗!" 沈令仪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前走,脸上 却开始发烫。 周光彦腿长,毫不费力追上她,闲庭信步,眼睛看着货架上的商品面露笑意: “夸你漂亮呢。”沈令仪低头,看也不看他,小声嘟囔: "也夸你帅了。"周光彦噗嗤一声笑,闭嘴慢悠悠逛着。 沈令仪没什么胃口,平常也不爱吃零食,不知道该买什么,便什么也没拿,倒是周光彦,一小会儿就把手推车堆满了。 沈令仪低头看去,见他拿了这么多东西,皱眉问: “你吃得了这些么?” 她拿起几包零食放回货架: "胃不好哪儿能吃这些呀!" 周光彦又把那些拿回来扔车里: “我不爱吃,给你买的。” 沈令仪愣了愣,看着那些低糖低脂的零食,想起过去自己确实挺爱吃。 吃这种主要是解馋还不容易长胖。 她摇头: “现在我也不爱吃了。” 周光彦: “别介,减肥也不能太过火,适当吃点没事儿,拿回去——” "周光彦,我不是小孩子了。"沈令仪定定看着他,神情愠怒。 他一愣,笑起来:"知道,我也没说你是小孩子啊?" 沈令仪将这些零食全都放回去,夺过手推车,走向生鲜区域:"别在这儿磨叽了,买菜去吧。""听你的。"周光彦带着笑意轻叹一声,语气里是无论过多久都戒不掉的宠溺。 沈令仪捧着手机站在蔬菜架子前,周光彦走过去,正想问她看什么,目光落到屏幕上。 原来是在搜索他这种情况能吃什么。 沈令仪将查到的资料截屏保存,按照上面说的,挨个掌了好些蔬菜。 周光彦哭笑不得:"太多了,咱俩吃不了。" 沈令仪想想也是,又把一些蔬菜放回去,转身去肉类当铺,拿了些鸡胸肉和瘦肉末。 "别光买我能吃的,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吧。"周光彦说。 沈令仪脱口而出:“哟,小周爷转性了,知道伺候人了呀。” 这话说出来,自己和他都是一愣。 她说这话时,语气娇娇嗲嗲的,不像是以朋 友身份调侃,倒像是对丈夫娇嗔的小妻子。周光彦干咳一声,扭头看向别处。她不吱声了,低头随手拿了几样食材扔进推车掩饰慌乱。好半天谁也没说话,周光彦走开,过会儿拿了几瓶果汁回来。沈令仪知道这是给她拿的。 再开口时,周光彦眼睛看着推车,问道:"还买别的么?""够了,就这些吧。"沈令仪轻声答。 周光彦把车推到收银台结账,拎着袋子回车里。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安静地彼此都尴尬,可又只能这样尴尬着,谁也不想再说什么。到家后,周光彦直接进厨房收拾食材,沈令仪跟过去,这才轻轻开口:“我帮你。”"不用,你歇着,上客厅看会儿电视,或者干点儿别的。"周光彦撵人。 沈令仪摇头,还没开口,又被他拿话堵住。 “以前在一起那么久,也好好给你做顿饭吃,都是你在伺候我。”他从袋子里拿出娃娃菜,撕开包装,将菜叶一片片掰下来。 这话让沈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她拢拢头发,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淡定: “其实我也没怎么伺候你,每次给你做吃的,都是红烧牛肉泡面加卤蛋。" 周光彦笑了,继续低头洗菜,没说话。 沉默片刻,沈令仪忽然颤着声儿问: "周光彦,你胃病不会是吃泡面吃出来的吧?"周光彦噗嗤乐出声,耸着肩膀笑。 沈令仪气他没个正形,抄起一片菜叶子抽他胳膊: “问你话呢!能不能别老嬉皮笑脸的?” 他脸上笑意散不去,瞧她实在是可爱,抬手想摸摸她脑袋,又发现自己湿着手,克制住这个冲动,强忍着笑,板起脸严肃说道: “我这病,就是长期作息饮食不规律,喝酒过量引起的,跟你没关系,跟泡面更没关系。" 沈令仪: "真的?" 周光彦: "真的,咱还是别碰瓷泡面了。" 沈令仪烦他三句话里准有一句贫嘴,冷着脸将手里那片菜叶子仍水槽里,转身走出厨房,去客厅沙发那坐着玩手机。 玩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沈令仪又进了厨房。"真不需要我帮忙?" 周光彦回头冲她笑: "不需要,歇着吧您就。& #34; 沈令仪坚持留在厨房: “不行,我得在这儿看着你,不然我怕你给我下毒。”周光彦又被她逗乐,仰头大笑。 她走过去,靠在厨台上,面对着他,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不禁纳闷:“周光彦,你以前笑点可没这么低。" 他横七竖八切将鸡胸肉切成条,怎么都觉得太难看,索性剁碎了打算弄成丸子。 “以前总觉得没什么事值得开心,现在不一样,很容易被逗乐。”他最后扯了句谎,其实自己也就对她才这样。 在她面前笑个没完,看见她就开心,换作别人,自然是另一番态度,哪有这么多笑脸。沈令仪不知道真相,只当他是生病后看开了。 两人在厨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后周光彦做出一桌子菜,沈令仪没想到这人厨艺竟然还不错,卖相过得去,味道也挺好,说不上极致美味,但也算是中等偏上。 这些菜出自别人之手倒不会让沈令仪有多惊讶,周光彦能做成这样,她属实没想到。"可以啊你,色香味都合格,周大厨。"沈令仪尝了一块红烧排骨,竖起大拇指。 周光彦往碗里盛饭: “主要还是咱小周爷有天赋,什么都一学就会。” 沈令仪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碗,认真看着他,满脸困惑:“是呀,不过我就纳闷了,小周爷怎么就学不会好好休息呢?" 周光彦唇角一沉,舀一勺自己碗里的山药粥,尝了口才闷声反驳: “怎么没好好休息?昨晚睡了快七个小时,今儿也睡午觉了。" 沈令仪挑眉,瞪大眼睛,表情夸张,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哇,周光彦小朋友表现很棒!明天也要加油哦。" 周光彦绷着脸,眼刀飞过来。 沈令仪自己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周光彦小朋友好像生气了呢。"又一记眼刀飞过来。 沈令仪点到为止,闭嘴吃饭。周光彦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喝粥。 吃完这顿,他起身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不经意似的来了句: “也就是你,沈令仪,也就你敢这么跟我皮,换别人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说得云淡风气,眼睛都不瞧着沈令仪。 沈令仪看着这人把碗筷收进厨房,心里琢磨这句话, 说不上什么滋味。 酸酸甜甜的,还让人臊得慌。 她本想去帮忙洗碗,这话让她不敢进去了,冲厨房那边说道: “不早了,我回去啦。” 周光彦很快走到门口,手里还拿着个沾满泡泡的盘子: “我送你。” 沈令仪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不了不了,我姐派司机来接我了。"她怕他坚持,随口扯了个谎。 他还是不肯: "外面黑,不安全,我送你上车。" 沈令仪心里想,现在让姐姐派司机接自己,也得等好一会儿,纠结一番,还是妥协了: "行吧,你送我回去。" 周光彦进厨房,将盘子扔进水槽,冲干净手上的泡沫,生怕沈令仪等急了,赶忙出来,捞起外套就走。 "你姐知道你上我这儿来了么?"他掏出车钥匙开锁。 “知道,我跟她说了,我以为姐夫在这儿来着……”要是知道姐夫临时放鸽子,其他人也都不来,沈令仪是没有勇气单独过来的。 周光彦怕她误会宋临,解释道: “虽然你不许我再提‘死’字儿,可我还是得替你姐夫说句话,他估计是觉着我快死了,想让我在最后活着的这段日子里,尝点儿甜头,临死之前,留个念想。" 沈令仪原本还好好的,听到这话,抬眼瞪他,水汪汪的眸子泛着红。 "你快闭嘴吧你。”她吸了吸鼻子,狠狠说道,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你肯定死不了!" 他笑起来,伸出那只瘦得腕骨突出的手,轻轻摸摸她的头。 "沈令仪,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可我还是得告诉你,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下去。我想保护你一辈子。" 沈令仪许久不作声,车子开出很远,她扭头看向窗外,嗓子发哑: "你得好好活下去,但不能是为了保护我才要好好活下去。我以后会跟别人结婚,生小孩,有人保护我,不需要你来做这件事。再说了,我姐姐姐夫也能把我保护好。" 这话说得违心,可又不得不说。其实她早就变成一个不婚不育主义了。 她以为照周光彦那性子,即便是跟自己做朋友,听到这话也会气得 够呛,没想到这人压根没生气,竟还笑了。 “那敢情好。”他点点头,唇角微勾。 沈令仪扭头盯着他侧脸,盯了很久很久,觉得不可思议。她根本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到半点不悦的痕迹。 兴许是真的放下了吧,她这么想着,便也安心下来。 “我要是能活到你结婚生子那天,一定给你随份子,随大份子。”他笑着说。 沈令仪无端难受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你可有得等了,不知道我的有缘人什么时候才来。" 周光彦仍是笑: “那不正好么?我能活得长点儿。”沈令仪脑袋靠着车窗,闭上眼,咽下喉咙里那点苦意。 回国以后,她睡眠一直不好,自从得知周光彦身体状况,更是寝食难安,始终处于缺觉状态,这会儿在车上一闭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停车等红灯时,周光彦才发现她睡着了,睡得还挺沉。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看得越发出神,绿灯亮起都没发现,听见后面的喇叭声才回过神来,转过脑袋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车开到宋临家小区门口,周光彦见沈令仪还没醒,便不打算叫她,怕她着凉,将空调调高几度,静静在车里陪着她。 下午一见面周光彦就发现,她有了黑眼圈,猜想她这段时间肯定没睡好,不知道跟自己生病有没有关系。 他了解沈令仪,这么善良一姑娘,肯定会因为这事儿难过得睡不着,这么想着,心里难受得要命。 她一定是太久没睡好,才会在车里还睡得这么沉这么香。周光彦借着昏暗的路灯,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睡颜。 恍惚之间,竟像回到几年前。 那会儿他们还在一起,互为彼此的枕边人。 她有时候睡觉特乖,小猫似的缩在他怀里,暖烘烘的一团;有时候又特不老实,四仰八叉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呼吸都费劲。 通常他醒得比她早,不急着去上班的话,醒来不会马上起床,而是静静看着她。 看她白白的脸蛋,粉粉的嘴唇,闻见她散发着香气的头发和颈窝,下雨天也心情也晴朗。他喜欢看她睡觉,时常忍不住偷偷亲一口。 她睡得香,从来都不知道。 沈令仪在车里做了一个梦 。 她梦见周光彦亲了自己一口——就像以前他们还在一起那会儿一样。 这人总爱趁她睡觉偷偷亲她,哪怕睡前两个人已经吻了个天昏地暗,可他还是爱在半夜或者清早,偷偷玩纯爱这一套,在她脸颊或者额头,亲亲印上一个吻。 沈令仪发现过好多次了。 她从没告诉周光彦,也不马上睁开眼,每次被亲,都会继续装睡,费好大劲才克制住不让自己眼皮乱颤,就怕被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为什么呢?以前她也不知道。 后来,分开很久才渐渐明了,那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享受精神上爱的欢愉的时刻。于周光彦而言是,于她,也是。 分开很久以后她才敢对自己承认,被周光彦轻轻亲吻的那一刻,心里的天都亮了。沈令仪在车里,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 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苏醒后却没睁开眼睛,脸颊上覆盖一双微凉的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在梦里破功了,忽然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沈令仪睁开眼,扭头就对上周光彦那张惊讶的脸。惊讶中,还带着一点慌张。 “我……我睡着了……”沈令仪晃晃脑袋,逼自己快速清醒。 而周光彦面色也迅速恢复平静: "没事儿。这阵子睡不好吗?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沈令仪点点头: “嗯,时差一直没倒过来。” 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的事睡不好。 周光彦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戳穿: "明天除夕,初几回去?" 沈令仪: “初八。” 周光彦: "那还得熬一阵儿了。让你姐家保姆给炖点滋补安神汤吧,长期睡不好不行的。" 沈令仪没接茬,沉默一会儿,扭头看着他: “周光彦,咱俩玩儿个游戏吧。” 周光彦挑眉:"嗯?" 沈令仪: “晚上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不如咱俩定个暗号,不管晚上自己在干嘛,只要时间一到,就给对方发暗号,然后放下手机,立马洗漱睡觉。" 周光彦笑了,觉得这游戏挺新鲜,以前从来没玩儿过。 &# 34;行啊。"他点点头, "几点发,什么暗号?" 沈令仪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听得他一愣,等她下车了才回过神,看着她快步跑进小区,消失在视线里。 回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周光彦迅速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跟沈令仪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他不能在第一天就违反规则。 十点半,周光彦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和沈令仪的聊天页面,打出那三个字。消息发出去的同时,那边也发来了三个字。 周光彦: 【梦里见】沈令仪: 【梦里见】两个人不约而同会心一笑,放下手机,阖上眼,睡了这么久一来,最甜美的一觉。 第52章 第52章 周光彦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他跟沈令仪约定梦里见,但其实这天晚上,他们谁也没做梦。 "梦里见"这三个字,如有魔力,向对方发出去,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便能安稳入睡。直到沈令仪回美国前,他们每天都准时开始这场游戏,谁都不曾违规过。 也有没那么迅速入睡的时候,但闭着眼想着那句话,用不着多久,便会不知不觉睡去。 每天晚上十点半,他们会给对方发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两个人都保持着某种默契——绝不在其余时间给对方多说一个字。 大年初一那天,周光彦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祝沈令仪生日快乐,思前想后,还是算了。那天周闻笙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带着他和林然逛商场。起先周光彦不肯去,只想在家看文件,林然倒是想去,将他手中资料抽走,拽着他出门。 不情不愿上了车,周光彦开始跟林然倒苦水:“大过年的不让人好好休息,你说她是不是成心的?" 林然憋着乐,对这事儿不发表任何看法。 司机回家过年了,林然在前面开车,周闻笙和周光彦坐后面。 周闻笙手支着下巴,扭头看窗外: "当然是成心的!成心抓你俩当苦力,来给我拎包。"周光彦板起脸:“我文件都没看完呢。” 周闻笙: "今天少看几页,公司不会垮,你说是不是啊,林然?" 林然点点头: “姐你说得对。” 周光彦鼻子里冷哼一声,十分看不惯林然这种狗腿子行为。 昨晚这家伙还跟他称兄道弟的,喝醉了拍着胸脯说——"无论哥你做什么选择,弟弟我永远支持你。" 除夕夜周闻笙在周宅陪母亲过节,周光彦没回去。 自从因为沈令仪和家里闹掰,周光彦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逢年过节也都是在自己住处。这次除夕,林然竟来陪他过。 兄弟俩简单吃了顿,林然边喝酒边跟周光彦聊学校里的事。周光彦不喝酒,面带笑容看着弟弟,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 周闻笙没憋住: "噗!周光彦,身为一个铁汉,你怎么老爱问这种问题?"周光彦故意冷脸:"铁汉也有柔情。" 周闻笙笑得花枝乱颤:"好了现在压力给到林然这边。林然,你先救谁啊?"“当然是先救我哥。”林然想都没想答道。 周闻笙还以为他会说先救自己呢,听到这个答案愣了愣。 周光彦乐了,拍一下大腿: "喱!看见没,哥俩好,哥平时没白疼这个弟弟。"周闻笙不服气: "哎不是——为什么呀?林然,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林然长叹一声:“姐,您瞧我哥现在这矫情样儿,我要是不说先救他,我怕他跟我“嘤嘤嘤’!" "噗哈哈哈哈!"周闻笙爆笑如雷。 周光彦前一秒还乐呢,听到这话,脸迅速垮下来,嘴角下沉,还没来得及攥拳就被周闻笙一把抱住。 “哎哟喂咱们家彦彦小公主好像生气了呢!”周闻笙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 “乖啊小公主,姐姐弟弟带你去买糖糖。” 周光彦仰头望着车顶,拿这俩人没招: "滚滚滚,别逼我跳车。" 大年初一商场人满为患,周光彦以前过年还会跟着父母走亲戚,父亲出事后,这事儿就只有母亲和周闻笙做了。 今年周闻笙不知怎么,也没陪母亲四处拜年,一大早便过来拽着他俩去逛街。周光彦以前还好凑点儿热闹,这两年越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吵吵嚷嚷的,他觉得烦。 他们姐弟任,相貌出众气质绝佳,往人堆里站,耀眼得跟明星似的,走哪儿都引得路人侧目暗叹。 尤其是周光彦,没少被小姑娘追着要微信号。 被要得烦了,他直接把林然拉过来:"不好意思我已婚已育,这我弟弟,要不你考虑一下?" 林然帅归帅,可气质太凌冽,脸上还有道疤,凶得像是道上混子,小姑娘们又喜欢又怕,愣是没人敢跟他搭讪。 被周光彦拉出来当挡箭牌,林然很不爽,脸一沉,凶上加凶,说出口的话更是让人大吃一惊——"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女人。" 小姑娘眉毛挑得老高, 表情复杂地离开。 周闻笙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冲他俩竖起大拇指:"你俩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周光彦受不了了,将手里那些周闻笙买的衣服袋子交给林然:“林师傅,这位精神病就交给你了,我上那边儿逛逛。" 他迈开长腿,迅速离开。 其实他懂周闻笙一大早把他俩拽出来的苦心。 他们姐弟三个,说白了其实跟没父没母差不多,唯有报团取暖才能有家的感觉。而他们对于彼此,是真正的家人。 城 没有利益纠葛,没有勾心斗角,谁都希望对方长命百岁,幸福安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他也并非嫌弃周闻笙太吵,只是现在,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乘扶梯下楼,周光彦停在一家珠宝店门口。他记得这个牌子,以前还在另一处分店买过戒指。 那会儿其实已经跟沈令仪分手,但看到曾经她喜欢的那枚公主方戒,他还是买了下来。只是没等到有机会送给她,他便在一气之下,将戒指扔掉了。周光彦走进珠宝店,寻找当初那款公主方戒,再没找到同款,连类似的也没有了。 导购问他打算买给谁,他抿唇不作声,沉默一会儿说道: "一个朋友。" 导购凭借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自然看得出他口中的这位朋友,肯定不是普通朋友,便给他推了款样式大方,简约却精致的女戒。 "这款戒指呢,您别看只是简单的钻石加波纹形状,其实这个波纹,意味着心跳呢,这一块儿,像不像心电图?这是设计上的一个小巧思。" 导购推荐道。 她看周光彦的衣着打扮和气质,怎么都像是出手几百万不眨眼的富贵主儿。这枚戒指是新品,当季主打,无论是材质还是设计和做工,都属于顶级配置,价格自然也不菲,但对于面前这位顾客来说,价格应该不是问题。 周光彦目光落在钻石旁边的波纹设计上,久久无法挪开。 他想到了自己。 不知道自己这颗心脏,还能跳动多久。 但只要它还跳动,这颗心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沈令仪幸福快乐。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掏卡付款。 "不需要量量尺寸吗?"导购问。 “不用。”沈令仪的无名指,和他小指的尺寸正好一致。 过了一会儿,导购笑眯眯将精致的外包装袋递给周光彦: "您那位朋友一定很喜欢呢。"周光彦颔首不言语。 他活一天,这枚戒指就不会送出去。等哪天他没了,就托人将戒指交给沈令仪。他把心跳永远封存在这里。 除夕那天,宋临净忙着哄老婆了。 因为头天沈令仪去周光彦那儿,她能放心让沈令仪去,是以为很多人在那儿,包括宋临。可除夕她才从朋友口中得知,那天下午,宋临其实回公司加班去了。 沈小楼先是找沈令仪质问,沈令仪见瞒不住,便全都招了,沈小楼气得将她骂一通,她红着眼不说话,后来只叫她别担心,保证自己和周光彦只是朋友关系。 宋临从外面一回来,就被沈小楼揪着耳朵拽进房间,数落了个遍。 他左哄右哄哄不好,最后没辙,死皮赖脸抱着她,可怜巴巴问道: “你说我要是得了这种病,还不积极治疗,一心想着赶紧把自己累死,你会不会也想要帮我一把?" 沈小楼冷眼瞥他:"少跟我说这些,你俩没有可比性。"宋临: “假如呗,你会想要帮帮我么?” 沈小楼不想搭理他,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认真思考一番,她叹息,垂眸看着宋临那双深邃的眼。"会。我不会和你复合,但希望你好好活着。" 宋临笑起来: "那不就得了?将心比心,我想令仪也是这种想法。"沈小楼柔和的面容立马又沉下来: "她那个脑子,我怕她又陷进去!" 宋临轻轻捧着妻子的脸: “人都是会变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又陷进去,你怎么知道,周光彦没有变好?" 沈小楼推开他,冷冷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没法跟你的好兄弟共情,我只是很担心我妹妹再受到伤害。" 宋临也看着她,平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令仪成长了很多,周光彦也变了很多,未来怎么样,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我跟令仪聊过,她明确告诉我,不会回到从前了。既然做朋友能让彼此更快乐,那就停在朋友的位置, 又何尝不可?" 他说得这么有道理,沈小楼无法反驳,可心里的担心也无法散去,还是一看见他就来气。 宋临受了妻子一整天冷脸,终于在吃年夜饭的时候,讨得了她一个笑脸。 吃完年夜饭,沈令仪陪孩子们玩了会儿就早早回房间了。 她捧着手机,想给周光彦发条消息,祝他新年快乐,又觉得这样有些过界了,会让他误会的。她忍住这个冲动,给周闻笙发了条拜年消息。 周闻笙回得很快,祝她新的一年,健康平安,愉快顺遂。沈令仪看着“健康平安”四个字,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将眼泪憋了回去。 十点半,她准时给周光彦发了暗号。 周光彦的暗号也准时到来。 他们除了那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说。 沈令仪想,其实那些祝福,自己说不说,周光彦也一定知道。初八那天,宋临一家送沈令仪去机场。姐妹俩依依不舍,红着眼落泪,谁也不想放手。 上飞机落座后,沈令仪给宋临发了条微信,请他替自己转告周光彦,希望游戏终止后,他也能继续好好休息。 宋临没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二月的西雅图阴冷潮湿,沈令仪恢复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温蒂又长大一岁。 再次见面时,小姑娘诚恳告诉沈令仪,自己觉得她曾经给的建议很中肯,可自己还是选择和丹尼尔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我想体验一下成熟男人带给我的幸福感。在被尊重的同时,被理解和照顾。"温蒂耸耸肩, “我知道这会让一些人觉得很幼稚可笑,但我不在乎,喜欢就是喜欢,如果一个人明明喜欢对方,明明有机会得到,还非要骗自己不喜欢,连试一下都做不到,那才是枉活呢。" 沈令仪不免担忧: "可是温蒂,你还小——" 温蒂挑着眉打断:"不小了,已经是风情万种的大姑娘。" 沈令仪哈哈大笑抱住她,过了会儿在她耳边轻声说: "好吧,祝你好运,也祝你们开心甜蜜。"温蒂用一个月前学到的汉语告诉她: "谢谢你,也祝你早日遇到有缘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沈令仪被她一本正经却又洋腔洋调的语气逗笑,心情好了不少。 三月份,程予希死在了监狱里。 周光彦听王奇说,她半夜不睡,对着墙壁一直笑,不说话,在天光破晓时,忽然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实在太狠,没抢救过来。 得知这个消息,周光彦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程予希是程家第三个死的。 当年程永进入狱第一年便在狱中因病身亡。程予希入狱后精神失常,程母遭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上吊自杀。 这些消息,程予希都被通知到了。 父母的死亡,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仍然每天疯疯癫癫,听到父母死讯时,脸上竟出现诡异笑容。 而她的疯癫行为,引起狱友极度反感,时常被狱友们找各种机会欺负折磨。 周光彦没想到,她竟还顽强地熬了这么久才死。 就这样平静地工作一个小时后,他拿起手机,想给沈令仪发条微信,犹豫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以他对沈令仪的了解,她一定早已不在乎程予希的结局了。最后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初七那天晚上十点半。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找过对方。 初八是沈令仪离开的日子,周光彦知道,但他什么也没说。 倒是宋临,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说是替沈令仪转告,游戏结束以后,他也要遵守规则好好睡觉。 他看着那句话,眼眶一热,回了一个【好】。答应过沈令仪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转眼就是三月了,周光彦目光落在自己和沈令仪的聊天页面上,许久,他点开沈令仪头像,进入她的朋友圈。 沈令仪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 这三年来,她很少发朋友圈,上一条还是除夕那天发的。配图是满满一桌子菜。 【祝大家健康平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她写道。 周光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他总觉得,这条发给大家看的朋友圈,其实是发给他的。 宋临很少给人朋友圈点赞,但给这条点了赞。 周光彦也想点一下,又怕宋临看到自己点赞会多想,担忧他还不死心。 最后到底没去点。 周光彦再往下滑,看见早前几条朋友圈。其中有一年,沈令仪完全没有发过任何动态。 那年她被他和她的家人,伤得很深,他知道。再往前,就是她在大学时期发的了。 大学时期沈令仪挺爱发朋友圈,什么都喜欢拍照分享。但她从不发他们的合照。 事实上他们很少拍合照,为数不多的几张,她从不发出来分享,他更是不会发——从注册微信那天起到现在,这么些年,他拢共也就发了五条微信。 最近的一条是前年除夕夜。 那天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站在窗前,望着漫天纷飞的大雪,被回忆折磨了整整一夜。凌晨四点过,他拍下一张楼下的雪景发出去,什么字也没有写。 江旭平那个夜猫子秒赞,贱嗖嗖评论: 【彦哥你这是起得早还是没有睡?】周光彦没理会。 过一会儿梁晓也评论:【白天有空吗?来百利打麻将】 周家承: 【哥你咋不来走亲戚?我去你家走亲戚也见不着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江旭平: 【周家承你他妈少矫情,恶心死了】 赵晋 【就是,我才是彦哥最爱的弟弟,百分百保真!】周光彦看他们一个个在下面贫嘴,笑了笑,谁也没理。 中午十二点,正儿八经的弟弟林然竟然出现在了评论区:【一夜没睡?】周光彦想想还是回了: 【嗯】 林然: 【你真的欠揍】 周光彦: 【没大没小】 林然:【今晚好好睡觉】 周光彦: 【好】 回完这条,周光彦就接到了林然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被林然骂一通。他始终不说话,由着林然骂。 林然骂完也陷入沉默,好半天才又开口,叫了一声“哥”,他问怎么了,林然说,哥,经济学太难了,好多地方我都不会,你得好好活着,得教我。 他笑着骂林然笨蛋。 林然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知道,这家伙一定偷偷哭呢。因为刚才那声“哥”,声音是颤的。 他有点不道德地感觉很高兴——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三十五岁生日那天,周光彦照常工作,但没有加班。 往年 他并不喜欢过生日,虽然江旭平那帮小子总爱给他搞出点动静,让大家伙凑热闹。然而今年谁都没提过生日这茬。谁都怕那个狗屁大师的狗屁话成真。其实周光彦反而已经看开了。 这么久以来,他和沈令仪再没联系过,但答应过沈令仪的事,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做到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胃的情况没有再恶化,精力和体质在一点点变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正在被慢慢治愈。 看来休息真的很重要,他想,转念又觉得,其实信念更重要。是因为沈令仪让他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他要活下去,要保护她。 等她结婚生孩子,还要随大份子。 那枚心动戒指他始终留着,并打心底里希望自己,再过个几十年才送出去。他从公司回到住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回想前面这三十四年的荒唐人生。时钟走过七点,门铃突兀地响起来。 他看见可视门禁上那两张熟悉的脸,愣了愣,唇角不自觉浮起无奈又幸福的笑意,打开门,倚在门框上,淡着脸看着这两位。 周闻笙和林然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进来。 林然将手里大包小包东西放在餐桌上。 周光彦走过去挨个看,都是些吃的,有些是给他吃的,有些是给另外俩人吃的。 林然洗完手过来拆饭盒,一边拆,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三十五岁了,呵,老大不小了。” 周光彦哼笑: “是,岁数大了,老光棍一个,咱周家延续香火就看你了。” 林然不爱听这话,冲刚洗完手出来的周闻笙说:“哎姐,你听听,这人才三十五,就跟个老大爷似的,开始催生了。" 周闻笙笑道: “虽然但是,其实他这话我是同意的,毕竟我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 林然满脸写着无语: “哎不是,你俩都是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怎么我就不能也是?我比你俩还坚定。" 周光彦咧嘴笑了笑,摇头: “随你吧,开玩笑呢,爱结不结,爱生不生。” 蜡烛点燃,林然把灯关上: “歌我们就不唱了,你直接许愿吧。” 周光彦看着闪动的烛光,沉默几秒,吹灭蜡烛,然后给蛋糕拍了张照,点开朋友圈,正要发发出 去,忽然愣住。 一分钟前,连续好几个月没发朋友圈的沈令仪,终于有了新动态。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分享了一首歌。 "怎么了?"周闻笙见弟弟盯着手机屏幕发愣,问道。周光彦摇摇头: "没什么,不唱生日歌,咱们听另一首吧。"他点开沈令仪分享的那首,《祝你平安》。 第53章 第53章 沈令仪朋友圈分享的这首歌,是一位男歌手的翻唱版本。 极度细腻和引人共鸣的男声缓缓响起。 周闻笙愣了愣,不知道周光彦为什么忽然放这首。 林然也是同样反应。 但他们都没有开口打断,默默陪着周光彦听完整首歌。 音乐结束,短暂的沉默过后,周闻笙含着泪鼓掌: "好听,唱得太好了!" 她扭头看向周光彦,努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一眨眼,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光彦,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林然笑着接腔附和: “哥,你永远都幸福,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歌里唱,[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周光彦笑起来,他知道,沈令仪也一定是这样想。 穿过时间的长河,回首往昔,很难用单纯的爱与恨来定义那段关于爱情的往事。 但是他知道,最宝贵最纯粹的感情,他和沈令仪,都会埋藏在心底,一辈子珍重。 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走过去在姐姐和弟弟中间坐下。 “咱拍张合照吧。”以后他要是真死了,也好给他们留下个念想。 只可惜,没能和沈令仪再拍一张合照。他有些遗憾。相机开始倒计时。 周闻笙冲着镜头比耶,笑得特灿烂。林然笑容没那么夸张,但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光彦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照片定格的瞬间,眉宇卸下戾气,眸光平和淡然。拍完他拿起手机看照片,这才咧嘴笑起来: “周闻笙你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周闻笙送她一对白眼: “你是不是瞎,多美啊,真不懂欣赏。” 周光彦没反驳,乐呵呵把这张合照,还有之前拍的那张生日蛋糕照片,一起发在朋友圈,没有配文字。 江旭平又是秒赞。 他怀疑这哥们儿是不是住在手机里。赞完江旭平立马评论: 【好家伙,背着兄弟们偷偷吃蛋糕呢,旁边那小子谁啊】 很快其他人的赞和评论也跟上了。 周家承:【彦哥生日快乐!这不林然么?】 > 周光彦回复:【弟弟】 周家承: 【我艹,你认干弟弟了?】 周光彦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别把林然身份爆出来,便没回复这条。周家承这句话引得另外两个显眼包鬼哭狼嚎。赵晋 【什么玩意儿?彦哥有干弟弟?彦哥!!!!过分了啊!!!】 江旭平: 【!!!咱就一阵儿没聚,您就背着我们找干弟弟,是不是压根没把我跟赵晋放在眼里!】 赵晋: 【丫的,cei他!】 江旭平:【关门,放赵晋!】赵晋:【江旭平你丫才是狗呢】 梁晓 【楼上你俩歇歇吧……彦哥,生日快乐!】宋临:【哥们儿生日快乐】 宋临这厮很少给人点赞评论,今天都来捧场,周光彦看他顺眼多了,立马把关闭“不看他”,点进他朋友圈,欣赏一番这厮刚晒的俩娃满地爬幸福当爹照,还大大方方还了一个赞。 林然凑过来,见他盯着别人俩娃看,打趣道:“咋了,羡慕啊?” 他瞥一眼林然,不甘示弱: “嗯,羡慕哭了,赶紧给我生俩侄女,哥给你带,世界顶级男保姆。" 林然很会抓重点: “为啥是俩侄女?一个侄子都不要?” 周光彦冲周闻笙努努下巴: “看你姐,女孩儿多可爱。再看看咱俩,你觉得咱俩可爱么?生个小子多闹心呐。" 周闻笙一脸不可思议: "哎哟,您夸我啊?难得难得。" 周光彦嘴硬: “我就是觉着女孩儿比男孩儿好。小丫头让人省心。” 周闻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你自个儿生一个呗。” 周光彦没立马接话,沉默了会儿,拿起桌上一本经济周刊随手翻起来,不经意似的说道: “我就算了,单着最自在。" 另外俩人都不吱声,心里清楚,他不是不想结婚不想生,只是失去了最爱的那个人。 翻了几页周刊,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周光彦又把周刊扔回桌上,默默吃东西。 九点半,周闻笙和林然离开,走之前再三嘱咐他早点休息,不许加班。 现在对他来说,这种嘱咐略显多余,今年他比往年注意了很多。 洗完澡回到床上,周 光彦靠在床头,又点开朋友圈,没再理会其他人在自己那条动态下的互动,而是滑到沈令仪分享的那首歌,循环听了一遍又一遍。 按照西雅图的时间算,发出这条分享时,那边是凌晨三点过。 周光彦不知道,沈令仪是失眠了,还是醒早了。他抬头看钟,算了算时差,那边这会儿已经七点。犹豫许久,他还是点开了对话框,打出一行字发送过去。【你永远都幸福,也是我最大的心愿。】等了一会儿,沈令仪没有回复。周光彦放下手机,安然睡去。 她回不回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告诉她,自己希望她永远幸福。时光转瞬即逝,周光彦觉得这一年,过得比往常快多了。 明明已经到了年末,却感觉自己和沈令仪一起买菜还是头天的事。 今年年中在西雅图搞了新项目,国内这边太忙,周光彦就没亲自出国考察,年底终于能歇口气,又不得不去那边看看。 其实十一月就该去了,他一直拖着,拖到十二月下旬。就算在西雅图,也未必碰见沈令仪,可他还是不免担心。他对沈令仪,已经有了一种想念,却又惧怕靠近的情愫。总觉得多靠近一步,就会吓着她。 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于她而言,是负担,是阴影。宋临得知他要去西雅图,特意找他谈过。他明白,宋临怕他忍不住去见沈令仪。 虽然他跟沈令仪说好,以后还是朋友,可此朋友非彼朋友,谁也无法欺骗自己,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真的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毫无负担地相处。 周光彦让宋临放心,自己这次去西雅图,单纯为了工作,绝无任何私心。 这一年,宋临眼见他气色越来越好,体重也恢复了些,整个人状态都好多了,心知他肯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一定跟沈令仪少不了关系。 “私心也不是不能有,只要控制好尺度,把握好分寸就成。”宋临离开前,拍拍周光彦的肩。 周光彦看着这家伙背影,不自觉笑起来。 沈令仪有这么个姐夫,他也算是放心了。 西雅图的项目自开展以来一直进展得很顺利,这次他过去,主要是亲自视察和沟通,对接一些具体事务。 月底忙完所有事,周光彦才有心情联系老朋友。 他在美国的朋友挺多,但多数都在纽约、洛杉矶等地 ,西雅图的不多,只有张进和另外一个。张进,周光彦,宋临,这任人以前在一个片区长大。 张进比他们大挺多,算是忘年交。后来张进移居国外,大家联系就少了,但往日情谊还在,但凡周光彦或宋临出国,或者张进回国,总是要聚一聚的。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周光彦知道,这三年沈令仪在国外,张进一家没少照顾。他跟张进联系时,偶尔张进会有意无意透露,沈令仪在那边过得还不错。他明白,张进知道自己放心不下,给自己吃定心丸。 以往周光彦去西雅图,都会直接去张进家做客,但这次没去。张进倒是跟往常一样邀请他来,他怕遇到沈令仪,便提出在外面聚。 张进问他是不是想避嫌,他没遮掩,坦诚说是,张进告诉他,沈令仪最近很忙,没时间过来,即便是来,也会提前说一声,所以他大可放心。 周光彦想想还是拒绝了。 张进觉得他大题小做,说他没必要这么敏感,他也没解释,就说自己忙,待不了多久,跟他在外面吃一顿就走。 张进知道他没说实话,该忙的事儿都忙完了,哪有那么着急走?不过看他这么坚定,便也没再劝。 西雅图冬天少有下雪,偶尔下一次,却又特别大。偏偏这回让周光彦给赶上了。 外面暴雪纷飞,他和张进在餐厅吃饭叙旧,回去时才发现,路面已经积了这么厚的雪。 “雪这么大,在外面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不如去趟我家。明天三十一号,留下来跨年吧。”好几年没见了,张进挺舍不得周光彦就这样回去。 周光彦摇头,正要拒绝,又听他说道: "你不就是怕沈令仪也来么?昨天她才打电话给我媳妇儿,说最近上课太累,不想动弹,就不上我家跨年了。放心吧,你俩指定碰不上。" 张进拽着他胳膊往外拖: “哎你现在怎么磨磨唧唧的,赶紧的吧,一会儿大雪封路,车都开不了了。 听张进这么说,周光彦也动摇了,上车前再三确认: “她真给你媳妇儿打电话说不来了?” 张进把他往车里推: “骗你干嘛?再说这大雪天谁愿意出屋啊,赶明儿雪更大,搞不好要封路,想来都来不了。" 周光彦总算安心坐下来,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感慨: “这 天儿可不常见。” 张进点头,启动车子: “是呗,不过雪大咱们就不出去,在家聊聊天,打打游戏,也挺好,就跟你俩小时候那样。" 周光彦笑: “可惜不能打架。” 张进也笑了: “我们文明人从不打架,也就你跟宋临,俩狂野男孩,走哪儿都得称王称霸。”他把车开去周光彦酒店,等他上去拿行李退房。 "这几天你先在我家住着,走那天我送你去机场。" "行,麻烦你跟你老婆了。" "净瞎几把扯,咱俩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张进嫌他说话生分。 周光彦上车重新系上安全带: “你要单身倒还没什么,现在有家有口的,我一大老爷们儿过去住几天,多不好意思,可不给你媳妇孩子添麻烦了么。" 张进摇摇头,摆摆手,让他别客气,忽然想起他提到孩子,笑起来: “我家那俩小崽子,挺多年没见了吧?前一阵儿姑娘还跟我提起你呢,夸你帅,还是大长腿,说你要是出道,就没现在那些小鲜肉什么事儿了。" 周光彦咧嘴: “瞎,你家丫头也就跟你说说场面话,你还真信。” 张进开着车,扭头看他一眼: “你少跟我玩儿自谦,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我都不敢让我家丫头见你。" 周光彦笑笑: "怕我给你拐跑了啊?" 张进: “可不嘛。” 周光彦: “瞎,你没事儿闲的。” 张进: “这话说得,你又不是没拐过小姑娘。”周光彦笑意淡了几分,没作声。 等红灯的空儿,张进看着他: "这么说你不高兴了?" 周光彦笑一下,扭头看窗外: "没有,说得没错,我以前确实不是个东西。"张进叹气: “还以为你想开了呢。” 周光彦: "就是想开了,才知道自己以前对她不够好。"张进没接话,过一会儿才开口劝道: "翻篇了,向前看。" 周光彦点点头,淡着脸“嗯”一声,不再言语。 张进一双儿女正好放 冬假,在家里休息,看见父亲领着客人回来,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冲过来。 "周叔叔!"俩孩子齐刷刷打招呼,跑到周光彦身边。 张进分给他俩一人一个袋子: “这你周叔叔给你俩带的礼物。京京,汉服裙子;小北,游戏机。行了撤吧撤吧,让你周叔叔休息会儿,别老缠着他。" 孩子们都很喜欢周光彦,没回见面他都给带礼物,而且对他们也温和而有耐心。他们很难把父母口中那个“不喜欢孩子的铁丁”和周光彦联想在一起。许久未见,孩子们发现周光彦比以前瘦些,但并不显苍老,只是越发有成熟大叔的气质了。 不变的是,周光彦对他们还是那么温和,听见父亲撵人,他淡笑着阻拦: “没事儿,不用休息。现在去睡觉,晚上该睡不着了。你俩就在客厅玩儿吧。" 说完,他挨个打量孩子们,先是夸京京漂亮,然后夸小贝个儿高,大小伙子了。 俩孩子欢天喜地抱着礼物蹦趾,京京美滋滋回屋去换汉服裙。 张进调侃周光彦: “你吧,总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儿,看见小孩儿就烦,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对小孩儿多有耐心。" 周光彦挑眉,不太信: "有吗?也就对他俩还有宋临家那俩比较有耐心。"其实以前他觉得自己只对宋临家那俩稍微和善一点儿,毕竟那俩年纪小。 小贝捧着新游戏机嚷嚷一句: "周叔叔对我跟我姐也超和善的!" 没想到自己在京京和小贝眼里,居然还有这么和善的一面,周光彦以前自己都没感觉。他笑着摸摸小贝脑袋: “我还和善啊?” 小贝挪了挪身子,挨他近一些: “主要还是分人,你这人吧,对自己喜欢的,就可好了,不喜欢的,就摆臭脸。" 张进严厉训道: “张小贝,怎么跟周叔叔说话呢?没大没小。” 这话周光彦以前总拿来训林然,现在听到别人训小辈,反倒护了起来: “你跟一孩子叫什么劲儿。" 张进原本还板着脸,听到这话,看着他一下就乐出声来。 "哎周光彦,我发现你现在是转性了。就你这样,真要有一女儿,不定得宠成什么样呢。" >周光彦认真思考片刻,没有否定这种可能性: “女孩儿可不就得宠么。男孩儿不行,该揍还得揍。" 他扭头问小贝: “张小贝,你爸平常揍你不?” 小贝捣鼓游戏机正投入,头都没抬: "他倒是想揍,我妈不让。" 周光彦笑了: “你妈在家话语权那么大啊?” 小贝: “那是,我妈这人吧,表面上什么都听我爸的,其实呢,我妈说一我爸不敢说二。”“张小贝,作业写完了么你?回屋写作业去。”张进沉着脸凶道。小贝噌地从沙发上窜下来,捧着游戏机往楼上跑: “妻管严恼羞成怒咯!略略略!” “你丫——”张进抄起拖鞋就要扔,被周光彦拦住。 见周光彦笑得这么起劲儿,张进冷哼: “你丫也别嘚瑟,你以为你结婚了能好到哪儿去。” 周光彦起身走到他跟前,双手揣兜,优哉游哉: “我可不结婚。” 张进: “你小子话别说太早。” 周光彦: “真不结,结了我是狗。” 前院传来动静,他往那边看去,远远看见一辆车开进车库。 张进抬头望过去: “玥玥回来了。” 接着,外面响起说话声,但不止一个人的说话声。 张进微微皱眉: "带朋友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 外面的欢声笑语里,有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声音。周光彦拧着眉心往门口看去,吴玥玥推门而入。 "进来吧令仪,别冻着。哎呀,今年这雪也太大了!" 吴玥玥说着,摘下脖子上缠绕的羊毛围巾,看见楼梯口两个男人,蓦地一愣。 “你们——”她瞪大眼睛看着周光彦,又扭头看看沈令仪,提起一口气,眼睛快速眨了好几下,“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外面吃饭么?” 张进也没料到妻子会忽然带沈令仪回来,挠着头缓解尴尬,冲周光彦满怀歉意地笑了一下,却见周光彦面容淡定,似乎并没有很惊讶,也完全不感到尴尬。 你丫够能装的,张进心里想,笑了笑说道: “在外面吃过了。那个啥,玥玥,光彦这两天在咱家住啊,走的时候我送他。&# 34; 吴玥玥眉毛挑高眼睛瞪得更大: “啊?我刚去把令仪接过来,这大雪天的,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儿跨年吧?" 张进摇摇头,一脸无辜: “没有啊,我没说撇下令仪让她回去啊。来都来了,走什么走啊真是。坐吧令仪,就当是在自己家啊,这都来多少回了,还那么客气。" 沈令仪也没想到会在这碰上周光彦。 她压根就不知道周光彦来西雅图出差已经有阵子了,更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张进家,心里慌张又窘迫,可看他那气定神闲,压根没当回事儿的样子,也强忍着心慌,逼自己镇定下来——至少表面上不能乱了阵脚。 “忽然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们聊吧,我先回去啦。”沈令仪温柔笑了笑。 周光彦拖着行李箱直接往外走,语气淡淡的: “没事儿,大雪天的,你别来回跑,不安全。我回酒店住。" 他正准备开门,被大步跨过来的张进拦住。 张进抢过行李箱,直接拖去客房。 “谁都不许走,祖国一家亲,好不容易在国外团聚了,这个家今天缺了谁都不行。”张进冲妻子扬了扬下巴, "你带令仪回屋放行李吧。" 二楼还有间客房,正好在一楼客房上面。 吴玥玥也不想沈令仪回去,可又怕她感觉不自在,扭头看着沈令仪。沈令仪牵起吴玥玥的手,低头往楼上走: “玥玥,陪我上去放包吧。”她背了一个书包来。包里装着这几天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走进楼上客房,吴玥玥关上门立马给沈令仪道歉。 "不好意思啊令仪,我真不知道周光彦要来,张进一直说他来这儿出差,待不了多久,回国之前他俩在外面见一面。张进还让他上家里来,他不肯来,非要在外面吃饭,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 沈令仪压根没怪吴玥玥,摇头安慰: “你好心去接我,怕我一个人在这里过节难过想家,已经够体贴啦。" 她放下书包,挽着吴玥玥手臂往楼下走: “我跟他分开这么久,没可能了,再见也不是仇人,大家都是朋友,也没什么好避着的。" r /> 张进见她俩下来,对妻子说道: “咱去厨房把那些食材弄了吧。” 夫妻两个进厨房忙活,沈令仪和周光彦也不好意思闲着,拘谨地冲对方点点头,笑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前后脚走进厨房非要帮忙。 晚餐是四个人配合劳动做出来的丰富中餐,周光彦其实不怎么饿,但温暖热闹的氛围,让人心情大好,他吃的比平时多了不少。 沈令仪原本有些紧张,在这种氛围下,也慢慢放松下来,一边品尝家乡的美味食物,一边听张进讲周光彦和宋临以前那些糗事。 大家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聊到很晚,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觉。然而躺上床后,沈令仪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时,手机在枕头上震了震。 她点开那条微信新消息,看见周光彦发来的一行字:【睡了吗?睡不着的话,出来堆雪人吧。】 第54章 【正文完结】 夜晚十一点半,外面风雪交加,沈令仪没有立即回复消息,而是起床来到窗边。她的房间正对着楼下后院,院子里一片雪白,夜幕下鹅毛般的绒花纷乱飞舞。静静站了一小会儿,她才拿起手机,在微信中输入一行字,发送过去。 【早点休息吧。】 片刻后,周光彦回复: 【我睡不着,你呢?】 沈令仪捧着手机想了想 【外面会不会太冷?你身体行么?】周光彦: 【今年后半年好多了,谢谢关心。】沈令仪: 【困了,我先睡了】 其实一点困意也没有。她放下手机,又怕自己忍不住看消息,索性关机。沈令仪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今天周光彦的模样。 瞧着是健康了许多。 他能想开,注意身体,渐渐好起来,而她也早已在这里有了新生活,一切都在变好,越来越好,这是她发自内心希望看到的。 沈令仪没有拉上窗帘,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思绪在记忆里如雪花般飘飞。每年冬天,京州都会下雪。 她不喜欢京州的冬天,因为太干燥。但她很喜欢下雪天。以前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以为或许是觉得雪天有一种独特的萧瑟凄美感,让她感觉很动人。 直到去年回国过年,又赶上京州下雪,有一天,独自走在茫茫雪中,她发现自己对雪天好像无感了。 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下雪天呢?她穿行在雪中,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 走得累了,便在街边找了家咖啡厅,选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望向窗外雪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看见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笑脸盈盈走过窗边,忽然就想明白了。和周光彦在一起快四年,不知为什么,下雪天时,他们大多都是快乐的。手牵手肩并肩走在雪里; 他背着她踩过雪地; 纷飞雪夜在路灯下忘情拥吻; /> 而此时此刻,身在西雅图的沈令仪,望着窗外纷飞大雪,内心被温柔的充盈感填满。她的青春,不是雁过无痕。 凌晨两点四十分,还未睡着的沈令仪从床上下来,准备为自己倒杯水。 经过窗前时,余光不经意瞥向楼下院子,沈令仪脚步忽停,蓦地愣住,扭头看向外面。 院子里,多了一个雪人。 她走近窗边,推开窗户,刺骨寒风涌进,冰冷瞬间将她笼罩,昏昏沉沉的大脑被吹得清醒。雪人堆在院子中央,正对着她房间那扇窗。 她抓起外套披上,走进院子,来到这个半人高的雪人前。 细看才发现,它两只眼睛是黑黑的巧克力球,鼻子是胡萝卜,脖子上为了条黑白格围巾。一张白色便签纸用夹子夹在围巾上。 沈令仪弯腰凑近,看见两行潇洒的字迹。 【新年快乐,我先走了。雪人同志陪你们跨年吧,可以把它当成我——周光彦留。】好一会儿,沈令仪才直起身,目光落回雪人脸上。她知道,周光彦默默提早离开,是怕她在这里不自在。 雪一片一片落在头上,肩膀,她裹紧外套,又看了许久雪人,才转身回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沈令仪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给周光彦发条消息,告诉他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又觉得说这种话,或许只会让他误会,以为她很期待他留下来。 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发。 彻夜未眠的后果是头痛欲裂身体乏麻,清晨,沈令仪拖着疲惫的步子下楼,跟正在做早餐的吴玥玥打招呼时,忍不住哈欠连天。 "没睡好呀?"吴玥玥微笑着问。 她点点头,走过来帮忙拿餐具。 "周光彦回酒店了,昨晚回去的。"吴玥玥以为沈令仪不知道,轻声告诉她。她垂眸,憔悴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点了点头,默默将煮好的面条捞进汤碗里。 “张进不想他走,挽留了好久,他非要提前回酒店,说工作上出了点状况,必须回酒店处理。”吴玥玥把煎好的鸡蛋挨个放进汤面里, “我觉着他主要是怕你尴尬。” “嗯。”沈令仪沉默片刻,应道,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吴玥玥见她一脸倦容,忽然反应过来,或许昨晚她就知道了,所 以才睡不着。 思忖一小会儿,吴玥玥安慰道: “你也别自责,他这样,反倒还像个爷们儿,会照顾你的心情,为你着想。" 沈令仪沉默不语。 吴玥玥也陷入沉默,将汤面端出去,转身去卧室叫丈夫。 “张进睡懒觉呢,咱们先吃,不管他。”吴玥玥拉开椅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沈令仪,一边拿起筷子夹面,一边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觉得你俩还有可能吗?" 沈令仪摇头,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吃完一口,轻声回答: “早就过去了。他现在身体越来越好,我也在这儿活得挺开心,以后很少再有交集,慢慢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顿了顿,脸上绽开笑容: "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玥玥点头,也笑起来: “你能看得开放得下就好。有些人就是有缘无分,做朋友比当伴侣更合适。去年张进跟他视频,我瞧着他状态可不好了,也以为得恶化,没想到今年变化这么大。命能保住比什么都强,他应该也看开了。" “是。”沈令仪低头,大口大口吃面。 热气升腾,扑到脸上暖暖的,把眼眶都烘热了。 吃完早餐沈令仪要去洗完,被吴玥玥拦下,撵她回房间休息。"赶紧补个觉去,瞧你这黑眼圈重得。"吴玥玥将她推出厨房。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拗不过吴玥玥,只得回去休息。 拉严实窗帘,躺在床上,闭上沉重的眼皮,良久,沈令仪还是无法入睡。楼下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是小贝的声音。他嚷嚷着,让大家出来看雪人。 随即其他三位家庭成员去到院子。 估计是看到围巾上夹的那张便签纸,京京大笑着说周叔叔太可爱了。 后面大家说些什么,沈令仪听不太清,也没心力去听。 兴许是昨天半夜跑下去着凉了,又彻夜未眠,她身体越发不舒服,蜷缩在被子里,一阵一阵发冷,头也晕乎乎的,眼皮死沉,却怎么都睡不着。 应该是病了,她虚软地抬起胳膊,手背贴在自己脑门,感觉不出烫不烫,只好给吴玥玥打电话,麻烦她拿一直体温计来。 很快,吴玥玥带着体温计上楼,量完发现是高烧,赶紧给沈 令仪找退烧药。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呢?也没着凉呀……”吴玥玥想着,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在屋里待着,屋里暖气很足,怎么都不会凉到。 沈令仪没说自己半夜出去过,在院子里还待了挺久。 吴玥玥自责起来: “是不是昨天中午去接你,出来时着凉了?哎,我也真是,你都说不舒服不想出门,我还应拉着你。对不起啊令仪,我——" “不是你的错,我……”沈令仪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吴玥玥仍是自责,把药和温水递给她,愧疚道: “吃了药赶紧睡一觉,睡眠能帮助身体自愈,千万要好好休息。" 沈令仪就着温水把药吃下去,又喝了大半杯水,躺下后,吴玥玥替她盖好被子,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药效发挥作用,沈令仪终于来了困意,打完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跨年夜,寒冷挡不住人们凑热闹的心,缤纷绚烂的烟火表演,喧嚣吵嚷的新年倒计时——这些都与周光彦无关。 他静静待在酒店里,对着笔记本屏幕,工作到眼皮发酸才停下来休息。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他躺在床上,心里想。 张进白天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只当没看到。 后来张进又发消息问他确定不过来跨年吗,隔了很久他才回复说太忙了没时间。直到睡觉前,周光彦才再次拿起手机,看见张进最后那条消息。 【沈令仪发烧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着凉了,抱歉没有替你照顾好她。】周光彦想了想,兴许她半夜下来看雪人也说不定,搞不好就是那会儿着凉的。他回道: 【新年快乐。麻烦监督她吃药,辛苦你们了。】 张进好半天才回: 【你也快乐。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周光彦避而不答:【晚安。】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放下还是没放下,但很清楚,其实心里一直都有她。 过了会儿张进也回他一个【晚安】,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酒店的床很软,被子轻薄而舒适,周光彦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很想问问沈令仪,难不难受,吃完药好些了么,又觉得这都是废话,自己这两句不值钱的关心,还比不上药有作用。 迷迷糊糊不知几点 才睡去。 周光彦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雪人,一动不动伫立在张进家院子里。 半夜,他看见沈令仪朝自己走来,弯腰读便笺纸上的字,又愣愣看着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离开。 白天他再没看见她下来,那屋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不像晚上那样开着——晚上他还能隔着窗户眺望。 后来不知怎么,她一直没来院子里。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气温升高,他感觉自己一点点在融化,心里那个急呀,只想快点见到她。可她总是不来。 他又急又难过,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流的泪。再后来他就化了。 化成一滩水。 围巾早已被张进收回去,院子里只剩一滩水,两颗黑黑的巧克力豆,还有一根蔫了吧唧的胡萝ト。 他终于等到了沈令仪。 看见她蹲在自己这滩水前,一眨眼,泪珠滴落,融进自己这滩水里。泪珠一串接一串地滴,像是噼里啪啦下起了一场雨。 醒来后,周光彦完全忘了这场梦。 但梦里那焦灼和悲伤的情绪,蔓延到现实,以至于清醒很久以后,他仍被不知所由的负面情绪笼罩,心情极度压抑。 天晴雪停,他站在窗前,俯瞰楼下,不知怎么纾解内心的压抑与郁闷,最后实在难受,决定出门走走, 走得有些累了,周光彦才进到一家咖啡厅歇脚,给张进发消息,问他沈令仪怎么样了。张进说沈令仪醒了喝点水,又接着睡,醒醒睡睡几个来回,烧倒是退了,可就是吃不下东西。周光彦刚好一些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他和酒店老板是朋友,这家酒店既供应西餐也供应中餐,中餐厨师长是业内名气极高的中餐大师。 周光彦给酒店老板打电话,托他请中餐厨师长做几样感冒病人可吃的食物,再派人送去张进那边。 老板跟周光彦关系好,这个小忙自然愿意帮,立马电话安排。三小时后,张进打来电话,调侃他说酒店的病人餐送到了。 他让张进别告诉沈令仪这事儿,她要是问这些吃的哪来的,就说是玥玥做的。张进笑着打趣,说玥玥可做不出酒店餐。 周光彦没心情跟他贫,再三吩咐这事儿不许说出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周光彦接到张进电话,说沈令仪醒了,那酒店中餐大厨做的粥和小菜,端过去沈令仪闻了闻味儿就开始吃,最后吃得精光。 还有些其他菜品和甜点,吴玥玥怕她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留着下顿给她吃。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真要是能结婚,你指定比我还舔,晚期妻奴无可救药!”张进电话里说。 周光彦轻笑一声,道了句谢就挂了。 感冒让沈令仪错过了跟大家一起庆祝跨年的欢乐时光。 她断断续续睡了将近一天一夜,醒来后倒是不烧了,可头晕得厉害,身体也乏力,半点胃口都没有,只靠喝点温水补充能量。 吴玥玥急得想送她去医院,她不肯,摇摇头缩回被子里,说再睡会儿应该就好了。可越睡越软绵,越睡越迷糊,仍是没有任何食欲。又睡一觉醒来,吴玥玥端着餐盘进房间。 餐盘上有瘦肉粥和清淡小菜,看着是极普通的吃食,可颜色却漂亮,散发出来的香气更是惹人垂涎。 食欲被激发出来,沈令仪尝一口瘦肉粥和小菜,馋虫都被勾出了,三下五除二将将碗碟里的食物吃得精光,崇拜地看着吴玥玥: “你可太厉害了,都是怎么做的呀?等我好了就教教我吧。” 吴玥玥实在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夸奖,主要是厨艺这种事儿,自己什么水平,相处起来可是瞒不住的。 她也不能说这是周光彦特意托酒店大厨所做,只得撒了个谎: “张进在外面买的。” 沈令仪心里惦念这个味儿,追问道: “哪家中餐厅呀?回头咱们再去吃。” 吴玥玥左右看了看,慌了片刻,含糊说道: “你先好好养病,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沈令仪进食后精神好多了,笑笑说: “只是场小感冒,什么养病呀,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不夸张?都把我给吓坏了!成天瘫在床上,只能喝水,半点东西也吃不下,我还以为得了什么大病!哎,也怪我和张进厨艺差,做出来的东西让病人没食欲,比不得人家大酒店——" 吴玥玥蓦地顿住,赶紧刹车闭嘴。 沈令仪听到一半,见她这个样子,不禁问道: “什么大酒店?” 吴玥玥脑子转了个弯: “就你吃的那些,是张进在一家酒店的 中餐厅买的,就什么名儿我忘了,总之是个大酒店,回头我问问看。" 沈令仪没多想,点点头,被吴玥玥按回床上躺下。 “吃饱了再睡会儿,估计等你下次醒来,差不多就好了。” 吴玥玥端着餐盘离开,替她把门关上。 之前睡了太久,这会儿沈令仪没了睡意,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雪人发呆。雪已经停了,气温仍是零下,雪人独自站在院子中央,好像正与她对望。 一月二号,天气好转,航班开始正常运行。 周光彦中午出发回国,在首尔转机,三号晚上七点过落地京州。 林然开车来接他。周闻笙这晚值班来不了,特意让家里厨房做了健康美味的晚餐送过去给林然。 周光彦以为是林然做的,尝一口便吃出来,这一顿出自周宅厨房。 不锈钢保温饭盒装在保温袋子里,周光彦吃完将饭盒放回去时,才发现袋子里有张纸条。 他拿出来,将对折的纸条展开,看见了母亲的钢笔字迹。 【光彦,新年快乐!妈妈很想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或者,妈妈过去看看你,好吗?】周光彦收回目光,又将这张纸条对折,放回袋子里。 晚上林然在周光彦那住,临睡前跟他聊了聊学校近况以及未来规划。 周光彦的意思是,希望他毕业后就进公司实习,自己的心腹会尽快带他上道儿。林然没有这个想法。 "以前你身体那么糟,想扶我上去,可以理解,但现在你看着一天比一天好,公司还交给我干嘛?我可不乐意成天像你那样,忙得跟个陀螺。" 周光彦板起脸来: “你学的专业,就注定闲不了。我劝你趁早放弃享受生活的幻想,早点看清形式,我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没个定数,你得——” 林然也沉着脸,打断道: “合着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有个定数呗?哥,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天生就是工作狂,就是当董事长的料。" 周光彦劝不动,叹一口气: "行吧,所以你还是想大三就出国?" 林然:"实不相瞒,其实我大二就申请当交换生了,大三直接去。" 周光彦: br />" 胃 良久,他长叹道: “我算是知道周兴平当年对我是个什么想法了。行吧,大三出去,多学点知识,见见世面,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然笑起来: “周兴平当年对你是个什么想法啊?” 周光彦斜他一眼,冷哼: “觉着我就一逆子呗,还能有什么想法。” 林然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说道: “那周兴平可够倒霉的,咱哥俩都这么叛逆。”周光彦抬手佯装要揍人,他识趣闪身,一溜烟跑回房间。 周光彦看着自己卧室敞开的门,摇摇头,苦笑,得亏他这辈子不生孩子,这要是不幸生了个男孩儿,保准也是个逆子。 春节前,周光彦去了趟海城。 周兴平这几年一直在海城和睦医院VIP病房躺着,四个护工两两轮番伺候,一口气吊着,没死,也没有醒。 林然恨周兴平,不肯跟周光彦过来看他,周闻笙医院忙得紧走不开,周光彦便一个人来了。 照例是在病房默默陪了父亲一会儿,但这次与往日不同,这次陪完父亲,周光彦离开医院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去去往海城监狱。 和睦医院前院长邓宏茂一年前因利用职务之便贪污腐败,行贿受贿等罪名,情节严重,被判处无期徒刑。 周光彦这次来之前,申请到了探监机会。 而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邓宏茂的儿子在一次探监后,联系上他,替邓宏茂转告了这个期望。邓宏茂的儿子告诉周光彦,自己父亲想要在有生之年,将一件陈年往事告知于他。周光彦隐隐猜到那件往事关于什么。 他想都没想便同意探监。 尽管知道邓宏茂入狱后身体情况大不如前,见面时,周光彦还是略微惊讶,没想到现在的他竟会如此干瘪苍老。 隔着细密的铁杆网,周光彦和邓宏茂只能通过电话交流。 邓宏茂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将听筒放在耳边,看着周光彦,往日眼里的精明不在,只剩迟钝与懊悔。 “光彦,我想你应该清楚,邓叔叔这次想跟你说什么。”邓宏茂缓缓说道。时间有限,周光彦也没跟他绕弯子: "关于庄怜月?" 邓宏茂点了点头: "没错。但我为 什么会想告诉你这些事,或许你想不到。"周光彦看看时间,皱眉: “邓叔叔,您长话短说吧。”邓宏茂: “是你母亲托我告诉你的。”周光彦眉头皱得更深: "我妈?" 邓宏茂: “是。方瑾说,你因为两个女人,几乎跟她断绝了母子关系。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是庄怜月。" 周光彦眨了下眼,淡淡开口: “可以这么说。” 邓宏茂点头: “邓叔叔理解你的心情。其实你跟你爸年轻那会儿很像,只是你爸不如你硬气,能力也比你差点儿,不如你有出息,所以只能听从家里安排,娶了方瑾。但不管怎么说,父母终究是父母,我作为长辈,能理解方瑾对你爱和苦心。" 周光彦扬了扬下巴,冷笑: "她找你来说情?" 邓宏茂摇头: “倒也不是。她希望我把当年的事情,如实告诉你,毕竟她的话,你已经不会相信。" 周光彦不作声,以目光审视邓宏茂。 邓宏茂笑了笑:“其实我的话,你也未必会信,或许在你心里,早已经把我和你母亲,归为同一类人。” 周光彦再次看表: “邓叔叔,说重点吧。” 邓宏茂抱歉笑道: "不好意思啊,老糊涂了,有时候想到哪儿说哪儿,记不住正事。"周光彦凝视着他,示意他继续。 “庄怜月和你父亲的关系,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你也肯定知道,你母亲恨透了庄怜月,恨不得害死她,以及她和你父亲的孩子。" 说到这,邓宏茂抬起浑浊的眼眸,语气多了几分诚恳: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邓宏茂已是将死之人。凭着和你父母多年的情分,也把你当做自己疼爱的后辈,所以希望你能与母亲早日解除隔阂,毕竟你父亲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会不会醒来……光彦,邓叔叔土都快埋到眉毛了,今天就跟你说句实话,庄怜月不是你母亲害死的。" 他前面铺垫那么多,最后才说出这一句,周光彦默默看着他,心里思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邓宏茂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叹气道: “你母亲这人吧,有时候确实心太狠了些。其实当年,她的确想对庄怜月和孩子下毒手,不惜为此花了很多钱,提前买通给庄怜月接生的那些医护人员,并承诺事成之后 ,会帮助他们移民。但谁也没想到,庄怜月竟难产而死,孩子倒是生出来了,也健健康康的——" 周光彦不禁困惑,打断道: “他们不是想置孩子于死地么,怎么后来孩子活了下来,还被送出去了?" 邓宏茂愣了愣,惊讶: "这事儿你竟然知道?" 他本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告诉周光彦,那个不知道被周兴平藏去了哪里的孩子,或许已经健康长大了。 没成想,周光彦似乎早已发现。 见周光彦点头,邓宏茂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因为你父亲,花了更大的价钱,成功让那些医护人员背叛了你母亲。他深知,以方瑾这种性格,如果得知庄怜月和孩子还活着,一定会再找机会报复,不如联合那些医生护士,一起给你母亲演出戏。谁知世事难料,他本想让庄怜月假死,不成 想……” 顿了顿,邓宏茂长长叹一口气: “总之,兴平跟庄怜月,是天人两隔了。至于孩子,那天在庄怜月做手术之前,有位产妇剖腹取出了自己脐带绕颈窒息夭折的孩子,医生护士们便用那个夭折的孩子偷梁换柱,将你父亲和庄怜月的孩子,偷偷送还给你父亲。那是个男孩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周光彦默默看着邓宏茂,不应声也不表态,内心消化着他告知的这些信息。尘封多年的往事,如今清晰显现,令人唏嘘不已。 “光彦,你是不是觉得,邓叔叔在说谎骗你?”邓宏茂见他不说话,问道。他摇头,抬眸看向邓宏茂: “谢谢您愿意告知我真相。”邓宏茂露出笑容: “孩子,那你愿意原谅你母亲了吗?”沉默片刻,周光彦仍是摇头。 "我不知道。作为儿子,或许没有资格对母亲说什么原谅还是不原谅,我只是更想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无法为自己选择父母,我唯一掌握的主动权,就是跟他们亲近或者疏离,而我依然选择后者。" 周光彦起身,颔首,目光诚恳: "感谢您今天告诉我真相。" 邓宏茂无奈叹气,点点头,笑容和蔼: “也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 "您多保重。"周光彦放下听筒,转身离开。 他没在海城逗留,直接赶往机场,乘最近一趟航班飞回 京州,落地便联系林然,让他去自己住处等着。 周光彦回到住处,林然已经坐沙发上等着了,见他回来,扭头问道: "大晚上叫我过来干嘛?又想找我这个‘逆子’训话?" 周光彦没心情跟他贫,板着脸正襟危坐。 林然很少见哥哥这么严肃,意识到他或许要交代自己重要的事,立马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孔,认真看着他。 周光彦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去海城看望父亲的事,然后将话题引到邓宏茂,把今天探监时邓宏茂告诉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林然。 林然越往下听,脸色越暗。他始终沉默,没有打断过周光彦。 等周光彦讲完,也没有立马做出什么反应,就这样默默坐在沙发上,很久都不作声。 “我没法保证邓宏茂的话百分百真实,所以你有权选择不相信。”周光彦说道。林然仍是沉默。 周光彦静静陪在一旁。他能理解林然的任何反应和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林然的声音打破沉静。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总之,你和周闻笙,是我最亲的亲人。”他起身往外走,拉开门又停住脚步, "周兴平不算。" 周光彦点头: “嗯,今晚在这儿睡吧。” “我回去了。”林然关门离开。 周光彦知道,这孩子现在只想独自静一静。凌晨十二点,周光彦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 过阵子便是春节,他已经连着好几年没回家陪她过年了。 母亲言辞恳切哀求他今年过年回一趟家,哪怕只在家吃顿团圆饭,吃完立马就走也行。周光彦放下手机,起身去浴室洗澡,临睡前才回复母亲,说今年还是很忙,不回去了。除夕夜周光彦是和林然过的。 兄弟俩话都不多,没什么聊的,一起吃了顿外面买的现成饺子,林然喝啤酒,周光彦以水代价,两人碰了碰杯,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这个年三十,就算是过了。 吃完饺子林然去洗碗,周光彦打开电视看春晚。洗好碗林然从厨房里出来,问他: "好看么?"他哼笑一下: “哪年不都一样么?” 林然明白了,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从书 包里找出一副扔桌上: “还不如打牌。”周光彦咧嘴: “真要跟我打?” 林然已经开始洗牌了: “打啊,谁怕谁。” 周光彦扬起下巴: “丑话说在前,赌场无父子啊,你小子别输不起玩儿赖。” 林然嗤之以鼻: "喊,谁输不起还不一定呢。斗牛还是抓龟?" 周光彦: “当然是斗牛,抓龟多幼稚,我十岁就不玩儿了。” 林然:“赌什么?” 周光彦: "钱呗,哦,好像不太行,你没啥钱来着。" 林然:"……" 要不是看在这人是自己哥哥,并且还打不过这人的份儿上,今天高低得给他点教训。 想了想,林然冒出新点子: “那就赌真心话呗,赢家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回答真心话。”玩儿法倒是新鲜,周光彦挺感兴趣,点点头,俩人立马开始。 第一把周光彦这赌场老油子就赢了。 "有喜欢的姑娘么?"他笑眯眯问。 林然暗骂一句无聊,冷着脸答道: "没有。" 周光彦: "真没有?" 林然: “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行。”周光彦淡笑着看他洗牌。 第二把,还是周光彦赢。他挑眉问道: “还喜欢沈令仪?” “你他妈无不无聊?”林然真想抄起水杯扔他脸上, "不喜欢了,时间久了就淡了。"怕周光彦不信,林然指天发誓: “真没骗你。” 周光彦点头,下巴一扬,示意他洗牌。 总赢也没意思,周光彦故意放水,林然终于赢了一把,乐得合不拢嘴。 “周光彦啊周光彦,你给我等着。”林然咧嘴,两颗虎牙露出来,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问。”周光彦微微挑眉,偏着头,眼含淡笑看着他。 林然终于逮着机会报仇了: “你呢,心里还有沈令仪么?” “当然。”周光彦毫不犹豫。 /> 周光彦: "这是第二个问题。" 林然: "… 周光彦: “但是我可以送你一次机会,省得浪费时间洗牌了,反正只有我放水你才能赢。” 林然:"……" 就没见过这么有调性的逼王。 周光彦挑了挑眉,眸中的笑意带着几分猖狂。林然: "咳,那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我不知道。”周光彦摇头,语气平静,却又难掩失落, “我们分开太久了,我也让她受过很多伤害,所以我只希望她幸福,只要她能过得幸福,身边的人是不是我,其实不重要。" 林然忍不住追问: "所以你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周光彦: “这是第三个问题。” 林然: “再放我一次水呗,省得我浪费时间洗牌了。” 周光彦: “我通常只给人一次机会。” 林然:"……" 逼王人设真他妈稳当,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塌的。"行,再来,我还不信了。"林然洗着牌愤愤说道。但接下来,他再也没有赢过。那个问题的答案,就这样被周光彦埋在了心底。 大年初一,周光彦起床出来,看见林然站在落地窗前。 “哥,又下雪了,咱出去堆雪人吧。”林然兴奋得像个小孩儿。周光彦打了个哈欠: “堆什么雪人啊,幼稚,没劲,不去。”林然穿上外套自己跑了: “你不去我去,在家待着才没劲呢。”周光彦在他出去前喊道: "等会儿上超市给我买包泡面,红烧牛肉,再加个卤蛋。" "欧了兄dei!"林然砰地甩上门。 周光彦想起他那皮样儿,忍不住犯愁,这家伙明明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一样。闲着无聊,周光彦陷进沙发,打开电视,想看看春晚回放。这玩意儿真是一年比一年难看,可不看吧,好像又少了点儿过年的气氛。 /> 喜剧节目无聊到让他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画面已经切换到国外分会场了。 外景女主持身穿大红色修身羽绒服,拿着话筒随机采访华人观众。画面右下角一行白字标注:西雅图分会场。周光彦愣了愣。 每回看到“西雅图”这三个字,都会不自觉恍神。话筒给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女主持问: "这位老先生,请问旁边的奶奶,是您的太太吗?"老爷爷笑容满面点点头,老奶奶也笑起来,带着几分羞涩。 女主持: "爷爷奶奶得是金婚了吧?" 老爷爷: “五十年啦,今年正好金婚。” 四周观众纷纷投来羡慕眼神。 “哇!”女主持惊叹, “爷爷奶奶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呢。您们作为过来人,有什么关于维护感情的好建议给大家呢?" 老奶奶抢在爷爷前面答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建议,主要还是靠忍。”大家哄笑不止,纷纷点头鼓掌表示赞同。 老爷爷一本正经: “我觉着吧,最主要还是得勇敢,年轻的时候,勇敢追求,勇敢相爱,在一起之后,有了矛盾,作为男人,也要勇敢低头,勇敢认错。" 女主持连连点头: “各位男同胞们,大家说说,爷爷的话对吗?”"对!"在场男士齐刷刷喊道。 女士们则在一旁大笑。 “谢谢爷爷奶奶,你们太可爱了,请坐请坐。” 女主持环视周围,一眼扫到前排一位漂亮得非常惹眼的年轻姑娘,提着裙摆走过去,将话筒递到姑娘面前。 “我们再采访一位女士吧。哎呀,这位小仙女真是太美了。”女主持忍不住赞叹道。 镜头落到接下来这位采访对象的脸上。 周光彦蓦地一愣,随即心都提了起来。 电视屏幕里,沈令仪落落大方,眉眼含笑,面对镜头丝毫不怯场。 "小仙女,请问有男朋友了吗?”女主持看向四周,调节气氛, “可不是我八卦啊,我这是替在场所有单身男士问的。" 俏皮话又引得满场大笑。 只有电视机前的周光彦沉着 脸笑不出来。沈令仪摇了摇头: “没有。”周围哗然,给了好几个男人特写镜头,他们都笑得非常开心,目光蠢蠢欲动。 女主持笑问: “这么漂亮都没男朋友呀?那即将迎来新的一年,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呢?比如——-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谈一场奋不顾身的恋爱?" 沈令仪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甜美的笑容,柔声答道: “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雪人同志在新的一年,继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女主持挑眉: “雪人同志?” 沈令仪: “是的。” 女主持: "这是哪位朋友的外号吗?" 沈令仪想了想: “就是一个小雪人,很可爱,不过已经化了。”她脸上仍挂着笑,但亮亮的眸子里,藏着旁人无法看懂的遗憾与哀伤。唯有周光彦看懂了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就是一个小雪人,很可爱,不过已经化了——就像我来了又走的爱情。 现场没有谁听得出最后半句。这个云里雾里的回答,让女主持担心冷场,立即请沈令仪坐下,回到舞台中央,念台本报幕。 周光彦看完后面所有节目,再没见镜头扫过沈令仪脸庞。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鹅毛般纷飞的大雪。雪花片片点点,在空中交织起舞,如同失去信号的电视。透过飞舞的白色菱片,周光彦在某一瞬仿佛穿越回最初的起点。这场后知后觉的爱情,他将永远怀念。 正文完·(明天开始连载番外) 第55章 第 55 章 “毕竟缺少一面五行旗,不知道慕容老贼将最后一面主旗藏在何处。”黑衣人若有所思道。 “城主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何不直接杀了慕容老贼,反而留其性命至今?”雷出言问道。 此言一出,密室之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四大强者生怕惹怒了黑衣人。 黑衣人陷入了沉思当中,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尔等不知。慕容老贼身上藏有三星合一的秘密,所以在秘密未曾出来之前,不能杀。” “原来如此!”四大强者恍然大悟。 紧接着黑衣人思索道:“距离三星合一之日还有半月,届时荒古之地所有强者都会出现。在这之前,本座命令尔等三日之内平定整个南城,若此次任务在完不成,本座定要尔等好看。”完,黑衣人凭空消失在原地,四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荒古之地北界人族圣城,恢弘而庞大,高手如云,汇聚了来自 整个界域的大部分修炼者。 一代传奇慕容剑秋横空出世,一剑斩灭西界万妖城三大妖王,扞卫圣城威名。 因此成为了圣城城主,但自此之后慕容剑秋便在位现身过。 圣城无数的修炼者都在猜测慕容剑秋的去向,而圣城府邸一直对外宣称,慕容城主正在闭关。 许多年过去了,圣城无数修炼者都信以为真,都以为慕容剑秋真的闭关郑 而只有圣城的南城有强者知道,人族圣城早已不是许久以前的圣城了。 圣城内部早已分裂,北城全在历的控制之下,反对的实力全部被暗中消灭。 只有南城有少部分忠于慕容剑秋的强者组成联盟,多年来一直艰难的对抗北城。 而南城的强者,出于对人族圣城的安危考虑,也默认接受了慕容剑秋在闭关的消息。 因为一旦传出去慕容剑秋下落不明,定然会给整个人族圣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北界人族圣城与西界万妖城生死不共戴,如果万妖城的亿万妖族得知人族至强者慕容剑秋已经消失。 恐怕万妖城会倾巢出动前来攻打圣城,届时必然生灵涂炭。 而此刻,圣城南城的一座宫殿之中,数十名强者齐聚一堂。 对于荒古之地近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大事情,这些强者也陷入了沉思当郑 其中为首的一名老者摇了摇头,道:“据传回来的消息,历做下风雷火雨四大强者似乎出去大战,无功而返!” “是的,消息可靠。风雷雨火四人携带了四面五行旗,炼化了方圆千里,但似乎没有完成任务。”另一人附议道。 “不知又是哪路强者得罪了历一伙,但这些神秘强者能从风雷雨火四饶五行旗下逃脱,必定实力不弱。大家可有让知这些强者来自何处?”老者吩咐道。 一名中男子这时候站了出来,道:“大长老,听闻此次风雷雨火外出围攻的是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东界恶魔之城城主青云老道,还有一人正是被逍遥宗追杀的,名动荒古之地的神秘年轻人。” “哦?”大长老若有所思,随后问道:“逍遥宗要杀的人,诸位怎么看?” “大长老,依我看,逍遥宗神秘而强大,我等还是不要与他们为敌的好。” “大长老,我觉的逍遥宗虽强,但荒古之地谁都知道东界恶魔之城是最弱的。逍遥宗再强,也不敢来北界圣城撒野。我看不如我们还是拉拢青云还那强者,这样以来,日后对抗历也好多几分胜算。” 然而就在南城大长老与联盟诸多高手议论纷纷之时,突然有一修炼者慌张的冲了进来。 “大长老,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来人急急忙忙,吞吞吐吐,非常焦急。 “何事如此慌张?”大长老厉声喝道。 “北.......北城那边忽然对我们动手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好个历,不要脸了,圣城内讧的事传出去,西界万妖城定会全部出动。” “来了多少人?”大长老非常平静,问道。 “风雷火雨四大强者出手,并携带了五行图,整个南城十三营转瞬之间化作了灰烬!” 满堂皆惊,大长老气势一震,赌是窥道境八重巅峰的修为。 “准备血战!” 此时,位于圣城南北交界处,北城强者出动了不少。 并且是有风火雷雨四人亲自带队,转瞬之间便灭杀了南城诸多强者。 这突如其来的大战,让庞大的圣城其他修炼者摸不着头脑。 印象之中,人族圣城安详而宁静,极少有战争。 而且带队的还是城主府有名的四大战将,这更让人疑惑了。 “南城放弃抵抗归顺者,可饶其不死!”风雷雨火四大战将飞在高空之中,传音喝道。 “滚回去告诉,历这杂碎,老子迟早要亲自取他狗命!”南城这边一名强者怒不可遏,招来漫雷暴直接劈了上去。 “雕虫技!”雷双手一恰,一道更粗的雷电直接吞没了这一击。 “究竟不吃吃罚酒!”四人冷笑连连,一挥手,北城诸多强者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而后四人祭出四面旗帜,占据是个方位,风,火,雷,雨四种力量同时出现。 漫雨滴落下,顷刻间便洞穿了南城一片修炼者,神魂直接被滴穿。 一道道雷电带动毁灭的力量劈了过去,直接将一大片区域全部毁掉。 而疯狂伴随着真火熊熊燃烧,火借风势,更加可怕的,炙热的高温直接焚灭了一批修炼者。 南城众多强者纷纷后退,不明所以的南城修炼者还以为真的是城主府要评判,甚至有的人还帮着北城动手。 正在此时,南城联媚首领大长老带着数百名强者赶了过来。 大长老一见南城联媚人死伤无数,愤怒无比。 他双手掐动法印,喝道:“风火雷雨你们四个无耻叛徒,今日老夫一定要亲手斩杀你们。” 四人皮笑肉不笑,毫不在意的叫嚣道:“老东西,若不是顾及万妖城那边的动作,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点人能活到至今?” “去死吧!”大长老暴怒,翻灵力带动杀机卷向四人。 四人不敢大意,大长老修为要比他们高,每一击都是必杀。 四人连忙催动五行旗调动四周灵气抵挡,而此时南城联媚其他高手与北城来的高手混战在一起。 顷刻间整个圣城一片区域全部变成了战场,不明所以的修炼者纷纷避退。 看到四面五行旗之后,南城联盟这边的高手更加愤怒了。 因为五行旗正是慕容城主的至宝,慕容城主消失后,其中四面落到了历手上,历将这四面旗帜给了四大战将。 “无耻之如,他朝慕容城主归来之时,一定将你们永世镇压。”大长老以一挑四,他先前跟着慕容剑秋漫长岁月,对于五行旗的威力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的每一击都是最强的杀招,目的就是不让四人催动四面旗帜融合成一面。 否则,即便是他修为高出一个境界也挡不住那炼化万物的五行旗。 风雷火雨四人合力催动四面旗帜,形成一块域,封锁了大半个取悦。 将南城联媚诸多强者都笼罩在其中,大长老一人独站四人加五行旗勉强维持平衡。 这里毕竟是人族圣城,汇聚了整个荒古绝大部分强者。 虽然这些强者之中绝大部分不明所以,没有参战。但明晓真相,归属于南城联媚强者仍旧不少。 同理,北城风雷火雨四人是名正言顺的属于城主府的实力。 因此,在外界看来,北城这边是正义之师,而南城那边是叛乱之徒。 最让人无奈的是,南城这边很早以前就下达了命令,不管如何,绝不能对外透露圣城的内部问题。 因为往往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西界万妖城这么多年来没有生出风浪,其实整个圣城的修炼者都知道。 西界万妖城多是忌惮一直没有出现的慕容剑秋,虽然慕容剑秋消失了。 但谁知道闭关是真是假,万一万妖城群妖出动来袭,而慕容剑秋破关而出。 想当年,慕容剑秋五行太极神诀功参造化,一招灭杀三名大妖。 名震荒古,从此之后西界万妖城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大长老,如果就此归顺历城主,我四龋保,南城联盟成员上下性命无忧。”四面旗帜调动四种力量横扫一切,已经有许多南城联盟成员形神俱灭了。 风雷火雨四人其实还是非常钦佩大长老的为人,大长老刚正不阿,义薄云,赏罚分明,内心充满正义。 “呸,你四人现在若是弃暗投明,悬崖勒马,他日慕容城主归来之时,兴许还能留你四人性命。否则,迟早要被清算,形神俱灭。”大长老催动法决,疯狂的攻击四人。 “哎,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今就是南城联盟彻底除名之日。”四人也没什么好的,合力掐动法决,四种至高的力量快开始汇聚……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55章 第 5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6章 第 56 章 不等胡陈高再说一句话,秦书凯伸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材料,重新放进文件袋里,起身离开了胡陈高的办公室。 秦书凯一走,胡陈高立马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瘫软在自己的座椅上,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连自己的老主子顾大海都对这子客气三分,看人的确不能看表面,这子虽然年轻,这心机之深,又岂是一般的老官场所能比拟。 就冲着他今天对付自己的手段,这背后必定有得力的实力支撑他完成一整套的调查才行,试想一下,自己这几十套房产,哪一个不是藏的严严实实的,怎么竟然就被这混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呢? 胡陈高心里不由一阵后怕,这幸亏是秦书凯还给了自己一条活路,他的要求只是要自己的儿子低头认罪罢了,若是纪委真的得到消息调查起自己来,自己岂不是立马就会身败名裂,被送进班房。 一想到这里,胡陈高当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公文包,尽管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却赶着提前下班回家,他知道,这个时间段,他那爱睡懒觉的儿子必定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若是自己回家迟了,说不定这混子又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去了,事关重大,自己一定要尽快说服这子当面向秦书凯道歉才行啊。 知子莫若父,胡陈高赶到家的时候,胡家瑞果然还在蒙头大睡,瞧着胡陈高气势汹汹的进门,一进门就黑着一张脸往儿子的房间冲过去,老婆赶紧凑过来问道,他爸,出什么事情了? 胡陈高冲着老婆狠狠的说了一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立马让老婆心理紧张起来,每次胡陈高要跟摆出父亲的架势教训儿子的时候,都是这副说话的口气,只是这两年,儿子胡家瑞年龄渐渐大了,越来越不把父亲的话放在眼里,这爷俩要是犟起来,那真是让胡陈高的老婆左右为难。 见胡陈高伸手要推开儿子的房门,老婆赶紧拦在门口说,不行,你先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了,我才能允许你进去,儿子正睡的香呢,你这没头没脑的,是抽的什么疯啊? 胡陈高见都这个时候了,老婆还是一味的护着儿子,不由火冒三丈,指着老婆的鼻子骂道,你平常是怎么教育儿子的,这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正事没见他干几件,惹的祸端倒是越来越大,这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整天不思进取,都这个点了,还躲在家里蒙头睡懒觉,到了晚上,又整夜整夜的不回来,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你的宝贝儿子,只怕他在外头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害的全家人跟着他不得安宁,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老婆见胡陈高今天这明摆着话里有话,站在门口跟胡陈高争辩起来,这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他哪天不是睡到这个点才起床的,今天你自己心情不好,就看哪都不顺眼了是吧?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现在这样不求上进就全都是我的错吗? 你这个父亲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你也不唯心自问,儿子的事情你关心过多少?我成天在家伺候你们一老一少的吃喝也就罢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板起脸来找我的不是?我哪一处对不住你了?你一回家就摆脸『色』给我看? 胡陈高见老婆倒是对自己不依不饶起来,一桩桩,一件件的诉说自己有多冤屈一般,眼下没功夫跟她罗嗦,顺手把老婆往旁边一推说,一边去,我找儿子谈事情,你别尽跟着捣『乱』。 胡陈高推老婆的力量显然是有些大了,老婆也没想到胡陈高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只听见“哎吆”一声,老婆的脑袋撞到了墙上又惯『性』的往前踉跄了一下后,摔倒在地上。 这下胡陈高可算是惹了马蜂窝了,老婆平常很少受到这样的待遇,见胡陈高下手竟然这么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那架势,大有一种胡陈高要是不卑躬屈膝的冲她陪不是,她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要是以往,胡陈高说不定还有心情跟老婆说几句好话,可是今天,他自己的心情早已是恶劣到了极点,瞧着老婆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坐在地上装腔作势,他白了一眼正在抹眼泪的老婆,径直重新把手伸向儿子的房门。 刚敲了一下,房门自己开了,儿子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埋怨说,这大清早的,你们两人这闹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胡陈高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推门进去,冲着儿子呵斥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了,我有话要问你。 儿子见老子今天的脸『色』铁青的有些吓人,倒是识趣,赶紧回房麻利的穿好衣服,嘴里嘟囔着说,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又出什么『毛』病了? 胡陈高的老婆原本还坐在地上哭嚎,见丈夫没理他,儿子开门后也没多看她一眼,径直回房穿衣服去了,一时也感觉有些无趣,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胡陈高,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对我,我跟你没完。 一句话说完后,自己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女人已经意识到今天男人情绪的不正常,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立马进了儿子的房间低声叮咛说,儿子,你爸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啊,你一会跟他说话的时候心点,顺着他的意思说,千万别惹『毛』了他。 胡家瑞瞧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脸上泪痕未干,冲着母亲摇头说,妈,你应该再坐在地上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三五分钟的,老爸就受不了你那拿腔拿调的声音,主动过来跟你道歉了,那时候,你也有面子不是吗? 胡陈高的老婆见儿子一副开玩笑的口气,显然是没把胡陈高今天突然回家的事情当回事,心里不由暗暗担心,低声问儿子,你最近没闯什么祸吧? 胡家瑞没好气的回答说,妈,我在你们眼里都成什么人了,除了闯祸,我还会干点什么吗?你们的儿子也没有那么次吧? 胡陈高的老婆见儿子听了自己的话,有些不高兴,解释说,我这不是在替你担心嘛,你爸上班时间,突然杀了回马枪,一回来就直奔你的房间过来,我估『摸』着,他必定有事找你。 胡家瑞听了这话,冲母亲嬉笑说,算了,你就别瞎『操』心了,你怎么就没想想,他说不定找我有什么好事呢? 外头的客厅里,胡陈高已经在大声的叫喊,胡家瑞,你衣服穿好了没有?穿好了就赶紧过来。 胡家瑞冲着母亲做了个鬼脸,拔脚往外走去。 胡陈高家的房子是跃层,楼上下二百多平方,楼上是一家人的卧室,楼下则是客厅,书房和餐厅。 从楼上胡家瑞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正好能看见胡陈高正襟危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胡家瑞从楼梯上一边往下走,一边一副不耐烦的口气问道,爸,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这一大早的,闹的鸡飞狗跳的,有这个必要吗? 胡陈高瞧着已经长的人高马大的儿子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心想,这孩子怎么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呢,上次他跟秦书凯过不去的事情发生后,回家还得意洋洋的吹嘘了一番,说是亲手教训了一个处级干部,那滋味的确不错。 胡陈高当时就问了事情的缘由,听说自己的儿子原本根本就没指望跟秦书凯动手,只是想要秦书凯道个歉也就算了,结果是受到了朋友的挑唆,所以才会发展到动手的程度,当时,他就批评儿子胡家瑞没脑子,遇到事情自己不经过大脑考虑,尽听朋友瞎撺掇。 现在的普安市跟以往不同了,以前顾大海在位的时候,任谁都要给自己几分面子,毕竟自己是顾大海那条线上的人,而且是顾大海身边的红人,可是现在市委书记换成了胡亚平,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向胡亚平献媚,估计胡亚平也不会待见自己。 再说,自己的年纪也大了,这些年钱没少挣,不就是为了临近退休的时候不后悔吗?目前情况下,安安稳稳的熬到退休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偏偏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不争气,没事就给自己捅个娄子,这让胡陈高相当恼火,这次竟然又惹上了这普安市里人人见了都要皱眉的瘟神秦书凯,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见儿子稳稳的坐在自己对面,胡陈高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对儿子说,你先吃点饭,稍微休息一会后,跟我去一趟化工园区。 胡家瑞愣了一下,问道,去化工园区干什么? 胡陈高说,还能干什么?去找秦书凯县长,为你上次的鲁莽行为向人家道歉。 胡家瑞一脸疑『惑』的表情说道,爸,你今天脑子没出『毛』病吧?我去跟秦书凯道歉?还要跑一趟化工园区去给他道歉?你这是在跟我开哪一国的玩笑? 胡陈高见儿子胡家瑞说话的口气,明显是不愿意听自己的指挥,生气的伸手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沙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你开玩笑,你是想要把全家人都害了,你才会高兴是吧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56章 第 5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7章 第 57 章 我死了你很高兴么? 秦秘书又道,“并且那个经理是慕氏旗下的人,原本死也不肯说出这件事,可能慕斯城有交待……但人总是会败给钱的,我砸了一笔钱下去才撬开他的口。” “哼。”6白笑了一下,一脸轻屑。 他是手握金钱与权柄的高位者。 女人爱慕他的魅力。 男人臣拜他的钱。 他对一切都抱以游刃有余的态度,生再大的事,也能动动手指头事情便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但就是这样一个臣临于亚洲商界的他,安夏儿那个女人却没有完全为他臣服,他以为他能很快得到她的心,却不想,她的心还没有完全属于他——这让他无法忍受。 那个女人心里,怎能有另一个男人的一点影子?她全身上下包括头都该是他的! 秦秘书又道,“不过对于少夫人和慕斯城在那停车场……接吻的事,我觉得这跟谁主动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少夫人不是主动的话,以少夫人当时的脸色,很有可能是慕斯城强吻她。” 6白脸色微冷,“就算不是她主动,她藏着和慕斯城的照片也是毋庸置疑,并且在那遇到慕斯城她也没有回避。” 这秦秘书不好说什么,因为知道6白必定说过不希望安夏儿跟慕斯城再来往的话。 顿了顿,秦秘书问道,“那6总,到时帝晟品牌的手机上市布会,还要不要让少夫人出席,毕竟帝晟的手机不是说和‘唯丽’……” “她不来也无所谓。”6白声音透着气闷。 “……是,6总。” 秦秘书只好不再提起。 “手机给我。”6白道。 6白原本想向魏管家问下安夏儿的情况,不想刚打开就现安夏儿这两天打了五六十个电话过来,昨晚还有一个语音留言。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面停滞了一下,点开语音—— 安夏儿的声音暴吼着从电话里面传出来。 【展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我知道是你!昨天是我和她去‘慕斯’美食城的,这不关她的事……】 6白对于安夏儿的吼声无动于衷,拔通魏管家的电话,“她怎样了,你们背着我给饭她吃了?” “大少爷,没有。”魏管家赶紧否认,他只不过给了点水罢了,“我们怎敢忤逆您的意思,不过,少夫人今天都没有起来,可能昏迷过去了,大少爷,您真要她死么,这样下去……” 6白一语不地挂了电话。 脸庞上的冰霜更深了一分。 他笑了声,“还昏迷过去了,她昨天给我的语音留言里,声气不是挺足么?” 旁边秦秘书似乎猜到了什么情况,尽管畏忌6白,但还是尽自己私人秘书的职责提醒这个上司,“……6总,虽然您生少夫人的气,但现在既然你们没离婚她也还算是你的妻子,你要想要怎么惩罚她折磨她,也不能让她出事,要不先让医生过去去看看她情况再说?” 6白唇角泛了一下,“给她请医生?修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宠她宠惯了,觉得我没脾气?” “6总……我不是这个意思。”秦秘书低下头,您哪是没脾气啊,一动怒简直可怕好么? 他宠女人过份,但生气起来更可怕! 甚至被商界称为白色路西法。 6白迈着步子离开了房间向白夜行宫外面走去。 一路保镖向他鞠下—— “大少爷慢走。” “大少爷慢走。” 出来后,司机打开车门迎请6白,“6总请。” 上车后,秦秘书问,“6总,请问现在是去……” “公司。” 6白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九龙豪墅。 魏管家和女佣焦急地站在大厅里面,魏管家来回踱步,又一言不。 两个女佣虽然这两天对安夏儿冷言冷语,但一看到她今天都没醒来,又担心了—— “少夫人她……不会真有事吧?”女佣小纹低着头道,“虽然她可能在外面真的碰到慕斯城了,但是……她现在好像是大少爷的妻子吧?大少爷不会真的不管少夫人了吧?” 女佣菁菁面子也不太好看。 毕竟三个人是6白的下人,无论何时都会听从6白的吩咐,6白不让他们服侍安夏儿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但这阵子他们服侍安夏儿,都习惯了。 现在她两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得昏迷不醒,他们自然看到会生恻隐之心。 女佣菁菁看着魏管家,“管家,打电话给大少爷……他没说回来么?” 魏管家道,“大少爷直接把电话挂了。” 两个女佣,“……” 三个 人直怕是6白这一回真不管安夏儿了,而6白这一回会不会真把安夏儿给饿死也是个事。 下午,6白的车回到了浅水湾。 安夏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绵软没气,感觉自己像空心气球一样。 窗外橘红色的黄昏照射进来,在窗前的地毯上落了一地的斑驳迷离,外面的红彤彤的夕光更显得安夏儿脸色的虚弱与苍白—— “这是……6白的房间么?”安夏儿看着雕刻繁丽的天花板,目光无神。 她记得,她来到了6白的房间,然后头昏眼花地倒下去了。 安夏儿目光往旁边移动,气若游丝般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他冰冷华贵的脸庞,褐色的眼睛。 安夏儿一惊,6白? 她还在做梦? “……你回来了?”她轻轻道,坐在床前的男人没说话,只是冰冷地看着她。 安夏儿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不可能,他怎会回来呢,我一定是要死了,完了……看到幻觉了。” “你给我装什么?”旁边6白冷冷的声音传来。 安夏儿一个激灵! 她定了定神,回看过来,“……” “故意躺着不起来吧?”6白看着这个令他火大的女人,褐眸淡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吃了零么,魏管家还给水你喝?你少吃点东西也死不了。”不过就是平时吃多了,吃货一下失去食物的支撑就像去了半条命一样。 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女人,一两天没吃饭要死要活,魏管家还一天给他打电话…… 6白说这些话时,浑身都像带着要将人冻结的冷气,周围的人一声都不敢吭。 魏管家此时正站在他身后,听着这话汗了汗。 6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九龙豪墅的室内监控,然后看到了安夏儿在工作室内藏了几包零食,还看到了昨晚魏管家偷偷给水安夏儿喝的画面。 女佣也不敢支声…… 原来少夫人还是吃了点东西的,吓她们一跳,还以为她真绝食了两天。 但安夏儿此时真的很不好,她感觉浑身没力气,好像饿了一个星期一样要死了。 “你说什么……”她这才意识到眼前不是幻觉,6白真的回来了,绵软无力地想爬起来,“我是吃了零食,谁说我喝水了,我这两天滴水未进,6白你是不是还嫌我死得太慢了?” 从看到6白出现的感动,听到6白的话她的火气又一下蹭地冒了起来,扶着床她也要爬起来跟他理论。 “滴水未进?”6白冷眯着眸。 “你别冤枉我……”安夏儿有气无力地指着这个回来了,还臭着张脸的男人。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57章 第 5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8章 第 58 章 飘荡的手指一点点剥离水与水的距离…… 傍晚时分,一个巧舌如簧的女人来到丢失商店点了一杯没耳的特制酒,她殷红的脸颊吸附在骨架上一脸愁容。铃铛清脆两声一个暴躁的男人走进坐下他显得一脸温和,没耳同样为他递上一杯特质酒,之后又进来一位小姑娘,她与那二位并排坐下之后没耳为她递上一杯鲜橙。 指针行走在流动的时间中。他们三人看起来像各自忧愁的低落,满脸写了难过的字样。 没耳翻了翻柜子手推过一盒糖果微笑着说“这位可爱的小姐是在难过吗?” 小姑娘抬头道,“有一些,但我不在乎。” 没耳道,“不在乎为什么这么低落?” 小姑娘坚定的眼神看不出丝毫犹豫她说,“所有难过的事情都应该不在乎。” 没耳说,“为什么要这么坚强呢?”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望向没耳道,“难道有可以让我不坚强的人存在吗?” 没耳认为这句话简单又好笑可是这又严肃,没耳摸摸女孩儿的头发闪过一丝的迷人柔声道,“你想的太多了。”小姑娘要说话时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病人牵着小西宁正和外面回来走着奇怪的步伐和没耳打了声招呼就跑上二楼。 小姑娘瞅着他二人一个蓝帽子一个白头发好奇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没耳说,“嗯……他们有些奇怪而已。” 小姑娘说,“的确很奇怪就像漫画走出来的人。” 没耳道,“天要黑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女孩子不安全。” 小姑娘道,“不要紧,反正回家只有骂声。” 没耳道,“发生什么了?” 小姑娘一只拳头撑着脸颊道,“妈妈每天都会骂我,我不回话她也骂我回话骂的更厉害,甚至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会激怒她,什么不会。我已经不想回去了……她不是我妈……” 小姑娘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回忆起半小时前的事情。 妈妈脱了高跟鞋回到家中,女儿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一个魅影落座于桌子前低着头,一层暗淡的光线浅浅地铺在日记本上,笔尖来回走动着记下小姑娘的清秀的文字。 妈妈叫着小姑娘的名字一声没有回,第二声没有回第三声小姑娘尖利地回复干嘛?妈妈把菜往池子一扔走过去推开门扯破嗓子道,“叫死也不回?” 小姑娘抬头道,“我说了你干嘛?” “让你学做饭不学,做什么什么不行就等我呢?灯也不开。” 小姑娘沉默着继续写日记,一分钟前妈妈第一声的叫唤小姑娘说,“嗯。”第二声的叫唤小姑娘说,“干嘛?”第三声的叫嚷小姑娘尖利地回答,“干嘛?” 妈妈认为我听不到的就是你没有回。 小姑娘开始低头沉默一片一片剥蒜,妈妈手拿冻得死死的带鱼说,“去拿个东西我消带鱼。”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蒜皮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大盘子转身瞬间妈妈气不打一处来眼中神色一瞬间的矗立小姑娘赶忙转身看了一眼几个大小不一的盆子拿了一个大一点的盆子重新递给妈妈。 妈妈道,“让你消带鱼给我拿个盘子?” 妈妈把带鱼放进盘子里倒了水放在桌子上…… 女儿不说话了,沉默得站回去继续剥蒜。女儿的确不会做饭但她不是真不懂只是她见过妈妈把冰冻的猪肉放在太阳下消冰…… 剥完蒜女儿回到房间躺着一片漆黑,恍惚反应过来,对啊,天已经黑了,太阳要怎么化开冰冻的鱼呢? 吃饭间一家人女儿不说话,妈妈使劲给别人夹菜,筷子始终没有停在女儿碗上。吃饭间有一段对话是。 妈妈夹着一块肉说,老公吃吗? 不吃。 儿子吃吗? 不吃。 外甥吃吗? 不吃。 你吃吗? 女儿很不想说话,小姑娘的脑海里全是她永远是最后一个,她永远是被骂的,她永远都是错误的……她甚至名字变成了“你。” 小姑娘抹开眼眶的泪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这个人是妈妈所以我才会这么难过。” 没耳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暴躁的男人道,“你小的呢不懂,你妈不爱你怎么可能给你夹那块肉呢?” 没耳思虑了片刻道,“我想任何一个父母的举动都是为了教育子女只是用错了方法。” 小姑娘轻蔑一笑,“我并不是不接受妈妈的教育,只是妈妈的言语真的伤害了我。” 巧舌如簧的女人看天色晚了也抢着说,“孩子,你妈心直口快别在意。快回家吧!你妈肯定着急了。” 小姑娘喝完最后一口橙汁跳下来撩起卫衣的帽子带上一个小小的背影面对着大家道,“我只是出来透气。” 停止无心的谩骂,因为我只会认为那是恶意。 暴躁男人和巧舌如簧的女人聊了起来。 暴躁男人拍着桌子说,“我家儿子一天天的不知道想什么。现在的孩子就是自私根本不考虑别人。” 巧舌如簧的女人说,“哎,时代变了都是惯出来的哪像咱们那时候。” 没耳只听不语,因为思想境界不同的人聊与不聊都聊不到一块儿。你和他说梵高的向日葵他会说瓜子挺好吃。而思想境界相同的人会成为彼此最好的倾听与述说者,但这时你的思想也是被禁锢的。 暴躁男人说起他的儿子,一事无成还不听他的话所以总结这不是个好儿子。 世事难料为什么人总喜欢根据眼前不一定真实的现象判定结果呢?这真是没耳思考很久也无法得出的答案。 没耳为暴躁男人又续了一杯酒,男人谦虚地说,“不用了,不用了。” 没耳道,“没关系,这杯送你。” 巧舌如簧的女人脸靠着胳膊道,“也送我一杯呗。” 没耳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上酒推到她面前说,“当然可以。” 暴躁男人说起他儿子,那时已经是九点钟父亲敲打着手表等待推开儿子的门。还差一秒钟父亲推开了门只见儿子没有像往常一样酣睡不习惯地说起来了? 儿子没有回父亲的话,对于儿子来说父亲昨夜的话语已经伤害了他。那夜儿子因晚饭吃得少半夜饿得肚子疼蹑手蹑脚的热了几个鸡蛋,他轻拿轻放转身间筷子筒倒在柜子里,儿子收拾好筷子轻轻扶起转身煮蛋,锅子里的水嘎嘎沸腾冒着泡鸡蛋在沸水里相互碰撞拥挤着。 儿子心想,“被发现了又要挨骂了吧!” 只记得那夜爸爸出来两回最后一句骂得是没文化没素质的东西。前一句是儿子说的你管我。 骂人者说自己是无心的,但是如果你真不那么认为这几个词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脑里用嘴巴说出来从而伤害到他人。 巧舌如簧的女人问道,“那天晚上你和你儿子说了什么?我倒是觉得没关系我以前经常晚上再给一家人做一顿夜宵吃。” 暴躁男人笑着说,“孩子嘛成长期容易饿正常,但他是太不懂事了。我和他说,大晚上的打扰别人休息哪能行啊!。” 巧舌如簧的女人道,“嗯。也是。” 暴躁男人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了?” 巧舌如簧的女人说,“没什么今天家里没人我出来透透气。” 暴躁男人道,“是遇上什么心烦事了吗?” 巧舌如簧的女人昏昏沉沉地说,“哎。我没嫁对人。” 巧舌如簧的女人躺在床上,醉醺醺的丈夫咚咚咚得敲打铁门。女人不厌烦得穿上拖鞋打开了门,男人抱歉的说,“老婆,我又喝醉了。” 女人毫无遮掩的粉刺道,“哪天不是。” 没躺下半小时丈夫坐了起来迷糊得走去卫生间又迷糊得回来,黑暗中巧舌如簧的女人一声尖叫让丈夫彻底从一个迷糊的酒鬼变成清醒的酒鬼。 丈夫道,“咋啦?” “你踩住我脚了。” “喔,我给揉揉。” “起开!” 巧舌如簧的女人从不会对丈夫巧舌如簧,她觉得她已经忍耐了很多。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58章 第 5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59章 第 59 章 小彤一听叶谦这么说,就知道了要糟糕了,她紧张的看着叶谦,赶紧说道:“公子你听我说,千万不要生气,四楼是不能够上去的,我都没上去过,四楼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要清楚,四楼绝对没有更好的姑娘了,最好的姑娘就是这四位了,真的。” 叶谦看着小彤,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杀气,问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绝对不敢骗您”!小彤赶紧说,然后紧紧的抱住叶谦的胳膊,说道:“公子,你真的放心吧,我知道你们二位呢,是我们清梦楼最尊贵的客人了,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隐瞒的。” “这还差不多”!叶谦点了点头,随后心里面暗暗猜测,看来那个清梦楼的杨天武,应该就在四楼了,或者说,这个四楼,就是他平时会客的地方! 叶谦略微思索,然后朝着柯琳娜悄悄点了下头。 柯琳娜立即就明白了,她也朝着叶谦回敬,点了点头,两个人按照商量好的事情继续往下演。 小彤看到叶谦不再发怒了,微微松了口气,她谄媚的笑着,开口说道:“看,就是这里了,这里是火舞姑娘,她长得可漂亮呢,走吧,公子。” 叶谦感应了一下,这第一个房间里面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他来到这里可不是真的来泡妞的,所以叶谦当然不会进去。 叶谦摆了摆手,说道:“我讨厌火,咱们往下走,再去看看。” “好,好!”小彤赶紧说道,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得罪叶谦了,叶谦发怒的时候,那种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小彤拉着叶谦走到了第二个房间这里,第二个房间里面明显有人,里面还有琴声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 小彤介绍着说道:“公子,这位是水袖姑娘的住处,水袖姑娘最是温柔,会弹古琴,不过真是不巧,今天这里已经有客人了。” 叶谦哼了一声,说道:“有客人能够有我们兄弟尊贵吗?”说着,叶谦一把就把那边的门给推开了! “哎,公子,公子,这里有人了,咱们看看其他的姑娘吧。”小彤给吓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叶谦竟然会非要进这个房间,四个头牌,另外三个都没有人,可是叶谦竟然偏偏选择要来这里。 叶谦哼了一声,说道:“本少爷就是喜欢水袖,就是喜欢听水袖姑娘弹曲,你特么滚开,我看有谁敢跟本少爷抢!”说着,叶谦猛地把小彤给推开,接着就朝着屋里面走了进去。 小彤倒在地上,急的哇哇大叫。 叶谦和柯琳娜却是已经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很精致的走廊,走廊在里面就是房间了,房间布置的非常雅致,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舞,果然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叶谦朝着房间里面看去,在一个古琴旁边,坐着一男一女,女人长得果然十分漂亮,再加上画着那种很婉约风格的装饰,像是小仙女一样。而那个男人就有点老了,得五十多岁了,他坐在桌子边,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正在那里品酒,听曲,赏美人。 叶谦朝着那边就走去,他嘿嘿的笑着说道:“水袖姑娘,有没有想我们啊。” “大胆!”那个老头子一拍桌子,指着叶谦,“你是谁?哪里来的流氓!给老夫滚出去!” 叶谦根本没理会这老头,他直接大步朝着水袖就走过去,然后从后面一把就抱住了水袖的胸,是从后面抱的,而且是抱得整整贴贴的,严丝合缝的! 叶谦开口笑道:“水袖姑娘,那天咱们一夜**,我就一直在想你呢。” “你……你……你特么谁啊”!老头子此刻当然是忍不住了,他可是克拉城里大名鼎鼎的人物,是二级神官,是一个中级魔法师,是这个酒楼里面最尊贵的客人! 其实就像是小彤说的一样,这清梦楼的三楼,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上来的,拥有上来资格的人,也就十多个人而已,这些人或者是最富的富豪,或者是二级神官和少爷,或者是威猛的高级魔法师! 所以能来三楼的人,都绝对不是一般人! 老头子叫秦成,他在克拉城做了一辈子神官了,现在终于坐到了二级神官了,正是他人生的巅峰,事业的巅峰,他自然心高气傲。以前的时候,秦成是没办法进入这三楼的,因为他级别不够,现在他级别终于够了,所以经常回来这三楼。 而且秦成特别喜欢水袖,为了在水袖面前表现的儒雅一点,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对水袖用强过,当然了,在这个三楼,也是不允许用强的,总之,秦成是为了水袖,付出了很多的真正的心血的。 可是现在,一个男人,不,是两个,两个男人就突然闯了进来,而且,叶谦这王八蛋还当着自己的面,用那种特别无耻的姿势去拥抱水袖,这如何能忍!更加让秦成吐血的是,叶谦竟然说他和水袖有过一夜的情分! 特么的! 这时候水袖也是剧烈的挣扎,大声的说道:“谁,你是谁啊。” “水袖姑娘,你不认识我了?还是你不想认我了?你跟我说过的,在这里,你只会陪我一个人上床的!”叶谦的声音特别的大。 水袖赶紧使劲的挣脱,她看着叶谦,赶紧整理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说道:“你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叶谦一听,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手指指着秦成,说道:“水袖!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就为了这么一个老头子,就不认识我?是不是!这老头子这么老,你竟然能喜欢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成此刻早就忍不住了,他看到水袖挣脱了叶谦的时候,就想动手了,现在看到叶谦竟然一口一个老头子的来骂自己,他哪里还能忍得住,一脚就朝着叶谦的胸口踹了过去。 叶谦就怕秦成不动手,现在秦成一旦动手,他就不会让事情这么容易结束了。 叶谦身体删多了一下,虽然说挨了一脚,但是叶谦也趁机,啪的一声,趁机重重的扇了秦成一巴掌! “老东西,敢跟我抢女人,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叶谦大叫着。 秦成瞬间愤怒的火焰爆发了,他本来还想控制一下局势的,因为他知道这里的规矩,这里是绝对不能闹事的,这里的老板后台硬得很,即使是他也不敢招惹。 可是现在,不仅被叶谦摸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被叶谦打了一巴掌,一口一个的骂自己老头子,这口气,如何能忍!如果这一次真的忍了,那以后自己就永远都没有脸面再来见水袖了。 秦成手一挥,嗖的一下,一把巨大的风刃,化成一道飞刀,朝着叶谦的脖子就切了过去。 叶谦赶紧躲开,然后朝着秦成飞过去,一脚踢在了秦成的脸上。 秦成更加怒了,他是风属性的魔法师,而且是中级魔法师,他一怒,顿时无数的飞刀朝着叶谦身上斩了过来。 叶谦装作狼狈的样子,他现在要的是把事情闹大,而不是把秦成给打死,所以叶谦装作躲不开,身上瞬间被那些风刃给划的衣服都扯烂了。 叶谦大叫了一声,然后猛地就朝着秦成飞去,再次一巴掌扇在了秦成的脸上。 秦成什么都不顾了,特么的没见过打人老是打脸的,这如何能行!秦成一下子从他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一把青色的长条形的玉佩,接着一废物,轰的一声,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就朝着叶谦卷了过去。 叶谦赶紧闪躲,那个龙卷风的威力实在是太巨大了,瞬间就把整个屋子给拆的乱七八遭。 小彤大声的喊叫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都是大爷,都别打了,求求你们了,水袖姑娘会陪你们的!求你们了。” 不过此时秦成哪里还会听,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叶谦的对手,绝对能够把叶谦给搞死,但是偏偏叶谦每次都能狼狈的躲开。 秦成接连发出几道巨大的风刃,于是这个木头房子咔擦咔擦响了几下,接着就开始不断的坍塌。 小彤赶紧往外跑,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柯琳娜站在一边,看着叶谦的表演,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叶谦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是他每次都能够找到机会,特别狼狈的抽秦成一巴掌,只要一抽,秦城立即就更加的奋力发动魔法,而整个房间,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再闹下去,整个清梦楼就要被拆了。 “都给我住手!”这时候,一声呵斥,接着一个老人带着十多名的魔法师,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就把秦成给吼的哆嗦了一下。 叶谦也停了下来,他朝着那老头看去,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不是就是杨天武,但是,这老头年纪挺大了,而且,他的实力很强,应该就是高级魔法师! 叶谦心中冷笑了一下,他知道,这个老头就算不是杨天武,他也必然是知道杨天武的下落的! 叶谦站在那里,随时等待见机行事。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头说着,然后猛的一扬手,“轰”的一声,正睡在地上的小彤,突然间身体炸开了,炸得四分五裂……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59章 第 5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0章 第 60 章 或许这就是渣男 林云的誓言很重,几乎是断绝了后路。 尤其是他还是一名剑客,这般誓言若是违背的话,几乎百分百会造成反噬。 即便不会真的五雷轰顶,也会种下心魔,严重者走火入魔而死。 稍微轻一点也会画地为牢,如剑惊天一般困在浮云剑宗不得出世。 白疏影出现犹豫之色,肯定在所难免。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过,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夜倾天,自然不会将这誓言当回事。 林云注意到,白疏影眼眸深处的杀意,渐渐消退了许多,稍微松了口气。 目前这个阶段,他还不想和白疏影发生矛盾。 龟神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与人交手,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被破功。 白疏影的实力,未必能到这个程度。 可这风险,能不冒还是不冒的好。 白疏影神色微蹙,看向林云正色道:“此事最好与你无关,我今日前来,是有些话和你说清楚。” “我……” 林云还未开口,白疏影就将其打断。 白疏影冷冷的道:“你不用说,只用听着就好。一年前的事,青河剑圣为你求情,我答应了师尊不在追究,自然不会追究。” “可你不要觉得真的忘记了此事,我要杀你的心,从未淡过。” “一年不见,你这秉性倒是半点没改,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不要在冒犯我,不要以为我喜欢你那些油腔滑调的话,我提前与你说这些,是怕你哪天死在我的剑下,都还不知道原因。” 白疏影顿了顿,继续道:“我八岁就开始杀人,死在我剑下的人男女老幼都有,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很特殊。” 她其实有很多困扰,幽兰院中好几次就忍不住杀意,可念在对方刚回来不久,一直都在隐忍。 玄女院的事出了之后,她便敏锐的感觉,那字条有可能出自对方的手。 因为字条上的诗句,旁人应该写不出来,而林云当日自说自话的一些诗句,也是她从未听过的古诗。 今日她来此,就是来杀林云的。 林云耸耸肩,笑道:“师姐这话说的就有点伤人,旁人要是杀我,我会用一万种方法活下来。我可若死师姐要杀我,就如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我夜倾天绝对不躲,我愿以死来证明我的真心。” 呼哧! 话音落下,林云眼前就出现一抹剑光,剑光太快,快到林云剑心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只能凭借本能朝后闪去,唰,几率青丝被斩落,白疏影收剑归鞘。 “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白疏影看向林云,冷冷的说道。 打脸来的太快,旁边陈锋都觉得不自在,尴尬不已。 飞云山大门脚下的众多圣传弟子,也是嗤笑不已,看向林云的目光充满嘲弄。 林云稍稍站稳,脸不红气不喘笑道:“太快了没看清,我还以为是有人偷袭我,毕竟嫉妒我才华的人太多了。” “师姐你出剑速度慢一点,这次我保证不躲,再来一次。” 唰! 白疏影没和他客气,她的剑再度出鞘,这一次众人都看清了她的出剑速度。 她的剑确实慢了,慢到任何一人,都能清楚看到剑尖划破空气的轨迹。 可这一剑的威力,比之方才一剑,却要大上好几倍。 嗖嗖嗖! 威力之大,剑势之盛,让林云这个方向的圣传弟子纷纷避开。 可林云没有躲,他面露笑意,任由这一剑杀来。 “这家伙,真的在玩命啊?” 一道道目光落在林云身上,旁人看的大惊失色,白疏影这一剑明显有去无回。 若是不躲,必死无疑,可夜倾天就是没躲。 当剑尖离林云心口,还有两寸距离时停了下来,砰,强大的剑风将陈锋震的吐出口鲜血,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嗡! 颤鸣的剑身,宛若雷鸣,在空气中震动让人耳膜都为之刺痛不已。 白疏影眉头微蹙,她古井不波的心境,荡起一道道波澜,气道不行! 若字条真是林云写的,即便是师尊求情,她也会毫不犹豫杀了对方。 可若不是,即便他在天道宗人人喊打,白疏影也不愿滥杀无辜。 她连出两剑,只想证明对方就是个无耻之徒,好好打打对方的脸。 可偏偏就是没能成功,这夜倾天还真的没躲。 “我就知道师姐舍不得杀我。” 剑风拂面,林云面露笑意,轻声笑道。 锵! 这般无耻模样,终于激怒了白疏影,她脸色猛的沉了下去,这一剑直接刺了下去。 可刚刚刺出去,白疏影就后悔了,若真杀了对方,就与她本心不符了。 盛怒之下,杀死一个无辜之人,她的剑道之心必然会出现破绽。 对方并未做出真正出格的事,即便生气也不该一剑杀死对方。 唰! 一剑穿心,林云瞬间就被剑意撕破,白疏影曈昽猛的一缩。 可下一刻才发现,这只是一道残影,林云提前躲开了。 白疏影先是松了口气,看向林云那张脸,反倒没有那么生气了。 有种释然的感觉,这人说到底还是个无耻之徒,我与他置气做什么。 “呵,夜倾天不是不躲吗?咋还是躲了,说到底还是怂货一个。” “一个无耻之徒罢了,理他作甚,难道真有人信他会不躲吗?” “就他也想追白师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照照镜子。” 旁人逮住机会,狠狠嘲笑了一番林云。 白疏影也没为难林云,淡淡的道:“夜倾天,你既然发下誓言,我自然不会杀你,只是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无稽之言。躲开是对的,怕死也是好事,人命终究只有一条。” 出乎意料,林云神色淡然,脸上露出颇为柔和的笑意。 他看向白苏颖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在师姐眼中看到一丝悔意,还有一丝伤心之色。” “我自然不敢奢望,师姐因为喜欢我才舍不得下手,师姐只是仁慈罢了。” 白疏影神色微怔,她的心思,竟然被对方说中了。 这怎么可能? 林云继续道:“我死是小事,可若坏了师姐道心,让师姐以后都在伤心悔恨中度过,那就未免太让人难受了。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白疏影心中自语正诧异之时,林云一步上前,隔空摘来一朵山花。 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插在了她头花上,笑道:“师姐这般美人,还是不要伤心的好,师姐若是不喜欢这些话,那夜某以后不说就是。” 等到白疏影惊醒时,林云已经笑眯眯退了回去。 嘶!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0章 第 6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1章 第 61 章 叶浩然抱着净水花,绕过那雪堆,朝着熊吼叫的声音看去,只见那个地方,一个巨大的雪白色的北极熊,正在奋力的挣扎着,而在北极熊的周围,有十多个穿着兽皮的男人,正拿着绳索,套马杆,网子,等等东西,正在一圈一圈的把那巨大的北极熊套起來,旁边则是五条阿拉斯加犬,不停的狂吠着。 叶浩然看到这情形,有点惊讶,他从來不知道,北极熊可以长这么大的,叶浩然对怀里的净水花说道:“原來这熊可以这么大的。” 净水花奇怪的看着叶浩然,“这个,小的,母的,公的,更大。” “恩。”叶浩然愣了下,公的更大,可是这北极熊貌似比动物园里的那些熊要大得多了,而且,不仅仅是体积大的多,他们好像也更凶猛,此刻十多个壮汉,也不过是刚刚制服这头熊而已。 叶浩然看了下,刚要离开,他突然皱了下眉头,朝着远处看去,远处有声音传來,而且那东西奔跑的速度还很快。 “有东西过來了,好像是……熊。”叶浩然说道,他真的不知道北极熊可以跑的这么快,在叶浩然看來,动物园里养的那些北极熊,他们吃得饱,休息的好,应该形体更巨大才是,可是眼前的这头熊,还是母熊,比动物园里的要大得多,不是说北极熊都被饿死了吗,怎么还能长得这么巨大。 叶浩然有点想不通,不过他也沒打算多想,因为这个时候,他必须得警告那些人了,來的这头熊可是更加的巨大,很可能是公熊吧。 叶浩然抱着净水花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净水花此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立即伸手,拉住了叶浩然,然后朝着叶浩然摇了摇头。 叶浩然奇怪,说道:“怎么。” “不要……出去,这是……犯规。”净水花说道,她表达的已经越來越流利了,至少叶浩然现在已经能够很清楚的知道净水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什么犯规。”叶浩然奇怪问道。 净水花指了指外面的那头北极熊,还有周围的人,用手比划着说道:“这个时候,他们,紧张,他们会,你是來抢,你知道,他们会攻击你,不要去,抢东西,不好。” 叶浩然明白了过來,净水花的意思是自己现在出去,会被那些人觉得是去抢猎物的,那些人会对自己有敌意,只是净水花不明白的是,现在那边正有一头更加巨大的熊在赶过來,这些人对付一头母熊,也不过是刚刚够用而已,那头公熊一到,立马就会改变形势,这些人可都活不成了。 叶浩然叹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现在,公熊就要來了,这些几人可是要死了。” “啊,真的……吗。”净水花愣了下。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阿拉斯基犬发现了躲在雪堆后面的叶浩然和净水花,接着就朝着叶浩然两个人疯狂的大叫起來,这种狗战斗力不行,完全是拉雪橇用的,胆子也小的很,此刻这几条狗很紧张,朝着叶浩然疯狂的大叫。 这些狗一叫,那边就有人转头,然后一个人跑了过來,朝着叶浩然和净水花就叽里呱啦的大声说了起來,说的时候,他还不停的挥舞着手里得石头制成的尖棍子。 叶浩然完全听不懂,只是看得出來,这个人实在是激动得很。 不过叶浩然虽然听不懂,净水花却是可以,净水花赶紧起身,朝着那个人开口说了几句话,大体意思就是很快公熊就要來了,让他们赶紧撤离。 那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叽里呱啦的就说净水花是骗子,还说长得像是冰雪女神一样,怎么能说谎话呢,这边这个人紧张,那边的人也很紧张,他们正在消耗北极熊的体力,等待合适的时机的时候,他们就会用手中的木棍刺穿北极熊的嘴巴和脖子。 在这里,一头熊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所以,他们会保证把这个熊的每一个部分都用好,特别是鲜血,他们会尽量用最快速的方法杀死熊,以保存熊血,在他们看來,北极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上天的恩赐,他们都必须好好的利用。 净水花在那里解释说自己不是骗子。 叶浩然这时候叹了口气,他拍了下净水花的肩膀,说道:“那个,别解释了,现在跑已经來不及了,你说咱们还帮他们吗。” “啊。”净水花愣了下,然后净水花也听到了远处传來的树木倒地的声音了,不仅如此,沒过多久,地面都有些颤动。 净水花吓了一跳,她朝着那声音处看了下,然后说道:“可是,叶,你的伤势,你打得过,大熊吗,这熊,很厉害的,你,伤口,还吐血。” 叶浩然摆摆手,说道:“我的伤势沒事,你只说要不要帮这些人就行了。” 净水花看到叶浩然如此的自信和淡定,她也就放下心來,她开口说道:“叶,这些人,是我们,同类,他们,是遗忘部落的,和我,同一个信仰,你要,帮他们。” 叶浩然明白了,他看着那些人,也觉得那些人是黄皮肤的,应该也是东亚那边的人通过白令海峡过去的,那时候亚美大陆板块还沒有分开,所以这些人是可以通过白令海峡到达这里的。 叶浩然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头大公熊教给我。”说完叶浩然把净水花放在一边,说道:“你对那些人说,叫他们不要慌张,好好的对付这头母熊,我來处理那头公熊。” 这个时候,那些人当然也已经听到了公熊奔跑的声音了,他们久在这里是生活,当然知道來的是什么东西,这些人一下子紧张起來,接着其中一个人一不注意,猛的就被母熊给甩开了。 “不好,公熊來了,快想想办法。”一个人叽里呱啦的叫着叶浩然听不懂的语言。 “现在跑也是死,只能拼了,先把这头母熊弄死再说,不用刺他的脖子了,刺它的肚子吧。” “稳住稳住。”其中一个壮汉大声的叫着,他明显是这些人中的头头,他在那里叽里呱啦的大声叫着:“大家都给我稳住,现在只有齐心协力才可能存活。” 就在这个壮汉大叫的时候,另外又有一个人因为恐惧,手里的绳索突然间松开了,那头母熊肯定也是听到了公熊到來的声音,它一下子燃起了生还的希望,它的气力突然间变得巨大,再加上已经有两个人松开了手里的绳索,而且,其他的人虽然还牵着绳索、套马杆什么的,可是现在人心惶惶的,终究力气小了几分,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只见那个母熊猛地一甩,轰的一声,周围的十个壮汉竟然被它给甩飞了。 “不好,躲闪,各自乱刺。”那个领头的壮汉大声喊叫着,虽然叶浩然听不太懂,但是他那叽里呱啦紧张的叫声还是让叶浩然猜出了他的意思,更加重要的是,这个时候,母熊已经挣脱了那些绳索,它正在撕扯着身上的网子,它现在很愤怒,根本就不能靠近,可是这个壮汉却是朝着母熊直接冲了过去,他知道,必须得有一个人站出來,这个时候还是有机会刺杀掉母熊的,而且,即便是不能刺杀,也能够其他人留下逃走的时间。 领头的壮汉拿着长枪朝着母熊的屁古就捅了过去,这个部位绝对算是熊的一个薄弱区域了,一枪下去,直接把那半个枪的身子全都刺入了母熊的体内,母熊一声惨叫,接着它猛地一个飞爪,直接把那长枪给拔了出來,同时由于力气太大,母熊把长枪,连带着那个壮汉,同时给打飞了。 叶浩然叹口气,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跃,接着他踩着树木,跳了起來,双手在空中接住了那横飞而來的壮汉。 壮汉吓了一大跳,看到自己在空中便被接住了,很是惊奇,他看着叶浩然,嘴巴哆嗦了两下,沒有说出话來。 叶浩然身体落在地上,他也沒说什么,放下壮汉之后,接着一个助跑,朝着那头母熊飞奔而去,到了母熊处,叶浩然猛地一脚顶在了母熊的肚子上。 母熊一声疼痛的吼叫。 叶浩然伸手就要掐住母熊的脖子,在叶浩然的手掌握到母熊脖子那里的时候,他突然有点犹豫了,的确,叶浩然是犹豫了,因为,这头熊太大了,换句话说,这玩意是保护动物啊,当然了,叶浩然不在乎什么法律,什么不能杀保护动物之类的这些法律条文,可是,这熊也是一头生命,而且这头熊的智慧其实并不低了,在叶浩然看來,杀这头熊,貌似和杀一个人沒什么太大的区别。 叶浩然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心里叹口气,接着他两只手猛地一发力,咔擦一下,叶浩然竟然直接把母熊的脖子给扳断了,的确,母熊很可怜,而且和叶浩然之间也沒有仇怨,如果换在另外一个地方,叶浩然肯定不会猎杀这头母熊的,可是,这里是北极,在这里,人类和北极熊,都是猎杀与被猎杀的关系,所以,不必讲究什么道德与良知了,这里,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叶浩然猛地掰断母熊的脖子,接着砰的一声,母熊就倒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远处一头高足有三米的大熊,已经冲了过來……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1章 第 6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2章 第 62 章 这种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的日子过的久了,牛大茂已经习惯了被下属尊称为领导的感觉,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多长时间,市里就搞了机构改革,这下牛大茂的日子一下子掉进了苦海里。 秦书凯被调整走了,他手底下原先最红的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贾厚德那混蛋把对秦书凯心里那点气,全都撒到了自己的身上。每次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开会的时候,只要牛大茂发言,贾厚德总是能找出一大堆的『毛』病来,搞的牛大茂现在只要是遇上开会,就赶紧把嘴巴闭紧了。 尽管牛大茂步步退让,贾厚德却还是不肯放过他,牛大茂讲话的时候,他处处挑刺,牛大茂不讲话的时候,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质问牛大茂,是不是心里对自己这个领导人有看法,否则的话,怎么会一言不发呢。 牛大茂拿这个二百五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尽力的搪塞应付着,每天上班时间简直难熬极了,就担心贾厚德空闲下来找自己的麻烦。牛大茂最近一直在考虑自己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也想过要投奔秦书凯,找秦书凯帮忙改变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毕竟牛大茂心里清楚,秦书凯还是有些背景的,就算现在暂时吃瘪,这种状态不会长久,正犹豫着,接到了秦书凯打来的电话。 牛大茂有些激动的声音说,秦主任,好久不见了,您好吗?我是天天想你啊。 秦书凯显然对牛大茂的过分反映有些不能理解,他就和牛大茂客套了一番后,后来说有点事情请牛大茂帮助。 牛大茂想不到秦书凯有事情要自己帮助,赶紧说,秦主任,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一定会完成。 秦书凯说,此事也只有牛大茂能够帮助。后来,停顿了一下把自己想要请牛大茂帮忙办的事情说了一遍。 牛大茂赶紧满口答应说,没问题,秦主任,今天中午回去,我就帮您把这件事办妥当。 秦书凯交代说,牛大茂,这次是一定要付钱给老爷子的,你告诉他,多少钱都行,咱们不能老是让老人家吃亏是不是?很多事情友情是友情,但是金钱不能糊涂。 牛大茂说,放心吧,秦主任,没人比我更了解老爷子的脾气,我知道怎么把事情办好,至于说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秦书凯听牛大茂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约好了,如果弄好了,告诉自己,到时候自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不能让老爷子在担心什么,毕竟那都是老爷子多年的宝贝。 牛大茂就说,秦主任,等我的消息啊。 办好了卢部长交代的事情,秦书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电话的那头牛大茂也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打算着,等帮秦主任把这件事办完后,两人见面的时候,他就要把请秦主任帮忙调整位置的话给说出来,这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他是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只要贾厚德做一天局长,自己在局里就别想落下什么好。 秦书凯和人牛大茂挂了电话,就让王子成把自己送到城市郊区的农家菜馆。 此刻夜幕降临,五光十『色』的灯光就点亮了长沙的夜晚。宽广的五一大道,川流不息的汽车银光闪闪,从高处看就像一条条银河在流动。繁华的步行街,照明灯、礼花灯还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这条街装扮得绚丽多彩。 沿河边风光带美丽的夜景吸引着游人的脚步,河边的彩灯和天边的星星隐隐约约地连在一起,美丽得让游人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到了菜馆,秦书凯进入了预先定好的包间,进入里面冯雯雯已经到了,她看到后一天很是不满的说,秦书凯,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饭,被请的人已经到了很久了,你反而不来。 秦书凯笑着解释说,妹妹,你也是了解我的,以前是被人服务的对象,现在『政府』办那是服侍人的角『色』,那些领导说句话,我就要跑几天,很不容易啊,你看看,我最近都跑瘦了。 冯雯雯看了秦书凯的脸『色』,说,最近睡眠似乎不是很好,肝火很大啊,明天我给你开点『药』,不要把身体弄坏了,咱说,那个领导这么不待见你。 秦书凯说,妹妹。不谈了,赶紧点菜吧。 冯雯雯说,你不来,我已经点好了,马上就上了。 秦书凯说,还是妹妹了解我啊。 上菜后,还有两瓶酒。秦书凯知道冯雯雯很少喝酒,就问,怎么还要了酒? 冯雯雯说,陪你喝两本。 秦书凯就看着冯雯雯,说,妹妹,你说有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心情很不用快活。 冯雯雯就说,先喝酒。 秦书凯就说,话说完在喝酒。 冯雯雯说,边喝边说啊,说完,冯雯雯就给自己的就被打了酒,也给秦书凯到上说,来,喝酒。 秦书凯只好陪着冯雯雯喝了两杯后,冯雯雯开始说话了,说,秦书凯,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喝酒,那是心里不快乐,最近家里的人安排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 秦书凯听到这儿,心里很是一愣,后来说,妹妹,那是好事,是这样的话,我可要好好的祝贺你。 冯雯雯很是生气的说。祝贺个屁,那个男人我根本就看不上,可是家里的人却很看好,所以现在和家里闹着,而那个男人也如狗皮膏『药』一样的缠着自己。 秦书凯说,妹妹,如果这个男人不错,那也是可以考虑的。 冯雯雯说,狗屁,我根本就看不上,再说,我也不想结婚,所以现在烦着呢。、 秦书凯就安慰说,傻子,哪有女人不结婚的,你现在这个想法等到结婚以后就变了。 冯雯雯看着秦书凯说,我永远不会变,要结婚又要找一个自己看上的人,只要自己看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自己都会爱上一辈子的。 秦书凯就说,没有看好那就忘记吧,以后说不定有好的。 冯雯雯说,谢谢你。 那谈,冯雯雯根本不顾秦书凯的阻碍,很快就喝多了,秦书凯没有办法,只好扶着她,出了门滥觞出租车,把她送到她的房间。 上楼的时候,冯雯雯抱着秦书凯的脖子,秦书凯抱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的上楼,冯雯雯只是紧紧的抱着秦书凯。 到了房间,秦书凯把她放在床上,弄了一杯糖水喂着她喝了后,把她放在杯子里,这个时候冯雯雯竟然伸出手,拉着秦书凯的手说,不要走,陪着我,我害怕。 秦书凯说,睡吧。 秦书凯后来好不容易把冯雯雯放好后。看着床上的女人,此刻很是妩媚,加入自己做什么,她都无法拒绝,秦书凯后来想到,做人不能这样,她可是很信任自己的,于是盖上被子,自己在外面的沙发上睡了。 顾大海最近的压力很大,头上原本不多的头发,一根根的往下掉,晚上睡不着,白天也就没精神,他跟秦书凯之间的事情一天没解决,他就一天不得安生,这个秦书凯虽然不是大人物,但是这个人很会折腾,而且他背后的靠山季云涛那是很有实力的一个人。 上次让新来的敬书记调查秦书凯的事情,原本以为很快会有好消息传过来,这样一来,自己立即就会从被动变为主动,没想到事情拖了这么长时间了,敬书记那边还没有什么大动静。 顾大海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的地方,秦书凯到省纪委举报刘云若的公司,省纪委立即就派出了调查组过来调查情况,而自己让敬书记调查秦书凯,敬书记一直对自己支支吾吾的敷衍着,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事情的真相,看来,从纪委这条路给秦书凯迎头一击是难度很大了,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这个市纪委书记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但是纪委的相对独立『性』,很多事情很多事情可以直接向省纪委汇报,秦书凯已经把省纪委那边弄好,那么这个市纪委书记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顾大海现在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说起来,秦书凯对他还是不错的,刘云若的公司在普水县开发区的地盘上一直顺风顺水的经营着,如果这次不是因为知道赵红妹跟他有一腿的原因,这局面将会一直保持着,现在想来,自己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竟然做出冲动的决定,实在是政治上严重不成熟的表现。 只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为时已晚,难不成真的要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向秦书凯一个下属低头,从心理上这关,顾大海就首先是过不了,眼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没有回头路。 顾大海心里盘算着,为什么秦书凯敢这么嚣张的跟自己斗?说白了,就是刘云若的公司在他秦书凯的地盘上,尽管秦书凯离开了普水县开发区,对普水县开发区的控制权却一点都没少,周德东就是秦书凯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秦书凯能控制周德东。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2章 第 6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3章 第 63 章 阳光正好,清风微醺。 山林中,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闹剧的主人公,正是陈行熙。 此时的他,紧紧跟在狂狈战将和霸皇领主的身侧,“趾高气扬”,如果他背后有一条尾巴的话,此时恐怕已经翘到了天上。 人类与魔兽并肩而行,和谐无比,让人不禁怀疑…… 停战了? 世界和平了? 人类和魔兽之间相安无事了……? 可真是荒诞至极的一幕! 霸皇领主凶狠地盯着艾呈祥,嘴角的毒涎“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将地面的灰土腐蚀得“滋滋”作响。 可是同时,它也不得不陪着笑脸。 但凡被狂狈战将发现它“服务态度”不好,一个小巴掌就拍过来了。 霸皇领主:“……” 八米高的狂狈战将趴在七米高的霸皇领主的背上,旁边跟着一米八的陈行熙,身形相差悬殊。 陈行烨等八人隔着老远,跟在陈行熙身后,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放在几分钟之前,任谁也想不到,大家会和战将级别的魔兽“混”在一起,而且还混得这么和谐。 人与魔兽,难道不应该是死敌吗? 不应该拼命将对方打得亡族灭种,抢占土地和资源吗? 这咋还“哥俩好”上了…… 陈行熙和狂狈边走边聊,仰着头,累得脖子直酸,张口说道:“狈将军,你这个头太高了,累得我脖子疼。” 狂狈战将一扭屁股,从霸皇领主的背上下来,迎风一变,缩成了一只宠物狗,十分自来熟地跳进了陈行熙的怀里。 狂狈战将:“这个体形可以了不?” 陈行熙笑着摸了摸狂狈战将的头,说道:“可以,刚刚好!” 狂狈战将大声吼道:“不许摸本将的头!” 陈行熙尴尬道:“抱歉……顺手了……” 把你当狗了…… 当然,后半句话陈行熙可不敢说出来。 出声就得死……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陈行熙觉得自己云里雾里,如梦如幻。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狂狈战将确实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也同意了让他们离开。 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会立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敢稍作停留,以免魔兽反悔…… 可是陈行熙偏偏不走寻常路! 左手抱着小狂狈,右手偷偷在背后向陈行烨做着手势暗语。 手势的含义是—— “安全”! 陈行熙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大家现在是无比安全的。 他已经猜测出了学校并没有告诉学生们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众人此时所处的位置……就在校园北侧。 而且不会太远! 白天的时候,或许“那面墙”的光泽不会太明显,但是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受月光的照射,会有一瞬间反射出亮眼的光华! 很巧的是,昨晚出行的时候,陈行熙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银光。 或许别人不会如此笃定,但是陈行熙从小生长在军营。 自己家的北边,军营的北侧正门边,就是“那面墙”—— 城市结界! 和结界朝夕相处十八年的陈行熙,又怎么会不认识它呢! 山林的东侧和西侧,都是通天彻地的守护结界,唯有中间这块区域,是没有结界的。 而学校的猎兽之战恰好又选择在这里…… 那么,这是哪?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并不是郊野之外,而是结界线…… 城市和城外交界的地方。 大巴车从南门出发,绕着龙京城左转右绕,最后,也不过是绕到了学校北侧罢了,并没有穿过结界,到达野外!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这里不是近郊,就是学校地图上那所谓的后山! 学校不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多半是为了“吓唬”学生,把大家的真实实力“榨”出来,或许,那所谓的每年的“死亡人数”,也是编出来吓唬人的吧? 不管此时此刻,是否有高品强者悬飞在天空之上“威胁”这两只战将、统领魔兽,想必狂狈战将还是识时务的,绝对不会出手伤人。 也就是说…… 学生的等级多为一、二、三品,能够出手进攻人类的魔兽,也不过只有二级野兽、三级蛮兵和四级精英罢了。 但凡有统领异动,就会立刻受到导师的雷霆镇压! 而这只战将魔兽,早已生出神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谓富贵险中求…… 只要跟着这两尊“大佬”,就绝对不会有危险! 如果刚刚离去的话,还要时刻小心,提防魔兽的攻击。 可是,跟在霸皇领主和狂狈战将的身边,就不会有魔兽敢过来攻击,这就是“狐假虎威”的道理。 陈行熙抱着狂狈,热切地聊着,就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你为什么要叫‘狂狈’战将呢?” 话说……你这模样也不狂啊…… 腿脚还不好使,你狂个der你狂? 狂狈战将摇了摇“狗尾巴”,傲娇道:“我有狂的资本!” 陈行熙:“……” 你有啥资本?! 臭不要脸! emmmm……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会使计策、手段,善用阴谋,应该也算一种本事吧? 行…… 你是六级大佬,你说的都对…… 陈行熙开启了“忽悠”模式:“你不能叫这个名字,会把人家小姑娘吓到的。 你应该换一个可爱点儿的名字,才能讨人欢心! 人类女孩儿如此,雌性魔兽也是这样!” 陈行熙信誓旦旦,眼神坚定。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3章 第 6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4章 第 64 章 穿过人流交织的街道,人力车渐渐的来到了城外。 十几年前,山西王阎锡山利用从民间和日本银行获得的资金支持,在山西开展了庞大的铁路修筑工程。 到抗战爆发前,除了因为铁轨的规格而造成了一些在跨省使用中的不便外,山西全境基本实现了主要城市的铁路贯通。 不过,随着抗战爆发后山西在日军的攻击下逐渐沦陷,这些铁路资源反而成了日本人掠夺和镇压中国人反抗的重要工具。 …… 伴随着人力车夫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深,金美姬也终于在二十多分钟后到达了位于城外的火车站。 …… 很快,在前方几个伪军的呼号声中,人力车不得不慢慢停在了一处临时检查站外。 由于铁路系统是当前缺乏机械化能力的日军非常依赖的设施,因此日本人对铁路和火车站的保护非常的严密。 在火车站附近,他们除了配有一个日军步兵中队作为常规守备力量外,为了抵御美军越来越越密集的轰炸,还特别配有一个野战高炮中队。 此外,皇协军新编三十三旅下辖的铁道守备队三百余人也驻扎在火车站附近,承担着外线警戒和铁道巡逻的任务。 …… 而就在金美姬刚刚在火车站前下车的时候,一辆别克轿车也忽然停在了她的家门口。 匆匆走下车,风衣里还穿着白大褂的邵家轩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门锁。 穿过院子,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后,再次掏出了家门钥匙。 打开门锁走进屋,邵家轩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前环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身边空了一半的衣架上。 眼睛微微一眯,邵家轩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美姬……美姬你在楼上吗?” 一连喊了好几声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邵家轩脸色顿时一暗。 抬手伸到风衣里侧,他迅速握住了藏在怀里的勃朗宁手枪。 而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二楼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面色一紧的邵家轩快速掏出枪,径直对准了楼梯口。 他很清楚,刘婶今天上午亲口跟他说要回城内的家里。而如果此刻妻子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的话,屋里决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老爷……您……回来了……。” 然而,就在邵家轩刚刚举起枪口的同时,走下楼梯的刘婶也是被对准自己的枪口吓得面色一白,站在楼梯上一动也不敢动。 见状,面露不解的邵家轩赶紧放下了武器。 “刘婶,你不是说要回家吗? 还有……我太太去哪里了?孩子呢?” “回老爷的话……小少爷正在楼上的卧室睡觉呢,我刚刚才把他哄睡了。 至于夫人,我……我也不清楚她去哪了……。” 双手扶着木质的楼梯,刘婶尽量作出了一“沉稳”的样子。 然而由于没有经过任何的培训,她的这番“表演”在邵家轩看来,却是非常的拙劣……。 …… 听到这,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有所隐瞒的邵家轩脸色一暗,反身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转头看着楼梯上浑身不自在的刘婶,邵家轩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看着对方说道: “刘婶,美姬去哪里了?她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老爷……我……我真的不知道夫人去哪里了。或许,或许夫人她是去逛街了吧……。” 看着直视着自己的邵家轩,刘婶左顾而言他,说的结结巴巴。 见状,邵家轩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勃朗宁,努力将举枪的冲动克制了下去。 刘婶是伺候了邵家多年的老仆人,他实在不想用武力威吓对方。 想到这,邵家轩迅速收起武器,看着对方诚恳的说道: “刘婶……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也知道一定是美姬要你向我隐瞒的。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您现在不告诉我真相,那就是真的害了美姬了……。 我求求您,求您看在楼上孩子的份上,告诉我她到底去哪了?” 说话间,邵家轩突然缓缓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 “哎呀我的亲娘的……老爷……老爷您快起来。” 见状,毫无准备的刘婶当即吓得赶紧跑了下楼梯,径直来到了邵家轩身前。 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刘婶看着倔强的邵家轩咬了咬牙,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你们毕竟是夫妻,我一个外人替你们遮遮掩掩何必呢……。” 说到这,刘婶从衣兜里掏出了金美姬给他的信封,郑重的递给了面前的邵家轩。 “邵老爷……这封信是今个早上您离开后夫人亲手交给我的。 夫人的意思,如果晚上她没有在您之前赶回来,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而如果她提前回来了,就让我把这封信还给她。” 闻言面色一喜,邵家轩一把抢过信封,火速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写满字的信纸。 接着屋外照进来的阳光,他快速的将上面娟秀的字迹扫了一遍。 片刻之后,邵家轩的脸色随之大变。 …… “美姬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狠狠的一圈砸在地板上,情绪有点微微失控的邵家轩猛的站起了身。 “刘婶,替我看好孩子……如果晚上我和夫人都没有回来,你明天就抱着孩子去南城的邵家药行,让李掌柜送你们回乡下!” 匆匆撂下一句话,邵家轩抄起信纸就冲出了房门。 …… …… 而就在邵家轩刚刚走出院子打开车门的时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却突然冲他身后响了起来。 “邵医生,您今天没去医院上班吗?” 闻言全身一僵,邵家轩猛的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男子。 “老武……?你……你怎么在这?” 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上司武舜臣,邵家轩也是蒙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送我去火车站一趟……。” …… “火车站……?” 听到对方突然要自己送他去城外的车站,心里正为妻子的安危着急的邵家轩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见状,自顾自坐进副驾驶的老武侧身看着面露难色邵家轩轻轻咳嗽了一声。 “嗯哼……怎么,非要先去找你的妻子?” …… “嗯……嗯?!” 闻言点了点头后,原本还想解释一下的邵家轩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老武大哥……您……您知道我妻子在哪?!” 看着一脸镇定的老武,邵家轩几乎的脱口而出。 闻言看了一眼身边焦急的邵家轩,老武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上车吧……路上我再告诉你……。” …… 得到了老武的确认,邵家轩在心里狂喜之余,也赶紧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摇摇晃晃中,二人渐渐的驶离了邵家门口,上了城内的主街道。 ……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4章 第 6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5章 第 65 章 (4000字一起发~) 安顿完了五格格的事儿,这边厢廿廿有喜的消息便也现在皇室宗亲内部传扬开了。 尽管廿廿自己并不想张扬,可是这消息它也是长了腿儿一般。 待得各家王爷福晋都送礼进来,周氏便也含笑道,“总归是好事,越多人知道,便也越是喜庆不是?” 廿廿吩咐星桂,“……叫四全和四喜去挨家回礼,每家都回一对大荷包、两对小荷包,外加咱们从热河带回来的皮子。” “此外,也叫他们两个挨家去递个话儿,就说我这是头一胎,我年岁还小,总怕这一胎怀得不稳当,这便不敢见客,还请各家宗亲见谅。” 星桂便微微会意,小声道,“格格是担心来客太多,人多手杂的便不稳当?” 廿廿点头,“各王府虽说都是宗亲,可有看不惯我的,也有记恨咱们王爷的,故此小心些儿总归是好的,别因这事儿出了差错,倒给王爷添了乱才是。” 别家福晋廿廿是可以不见,但是十七福晋她却是不能不见的。 结果十七福晋一进来,便瞧着廿廿的肚子乐。 廿廿便轻哼道,“你这般笑得诡异,倒叫我心下画魂儿——你笑的莫非还有旁的事儿去?” 十七福晋便也轻叹一声,“要不说你跟雅馨啊,还当真是有一段缘分。只不过这缘分起初险些成了孽缘了。” 廿廿便眯了眯眼。 十七福晋的话,客观说起来倒是没错的。她们两个既然生于同门,又是同一年的生人,这便在皇上给公主和格格们挑选侍读的时候儿一并入选,在八旗女子选秀的时候儿自然也在一块儿。 此外,更有她们两个与绵偲的相遇去。 还有,雅馨的满话名儿跟牙青又是相同…… 只可惜这样的缘分没能叫她俩交好,反倒从一开始就结了仇去。 廿廿错开眼神儿,“……你用这话当开场白,倒叫我心里画魂儿了去。难不成,雅馨如今也与我一样儿,有了喜了?” . 十七福晋便笑着拍手,“我的天,要么你处处都压过雅馨一头去呢!你可当真是水晶剔透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廿廿静静抬眸,“……果然?什么时候的事?” 此次在热河,廿廿远远地也见过绵偲两回。绵偲都是与绵庆和绵宁在一处,好几次想借着绵庆和绵宁,到她跟前来请安,都叫她给避过去了。 听绵宁说,绵偲此番去热河是带着香叶去的,没带雅馨去。 廿廿倒没想到,雅馨此番没去,竟然是因为有喜了。 十七福晋含笑道,“算算日子,倒是比你早两三个月去。” 廿廿便缓缓抬眸,“哦?那她瞒得倒紧,咱们是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十七福晋抿嘴笑道,“也不是她故意要瞒着你,不是正巧儿你随驾去热河了么,她那边儿是你们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廿廿静静抬眸盯住十七福晋,“我说的不是这个。总归女子有喜,早一个月知道,晚一个月知道,本不是什么大事。终究大家伙儿都是头一胎,刚开始半点都不懂,也是有的。” 廿廿点到即止,目光只凝注十七福晋。 十七福晋便笑了。她总归比廿廿还大十岁呢,这点子女人家的心眼儿,她自然明白。 她便点头道,“……当初我与你说的话,我可没忘。我说过要从此帮你盯着雅馨去,我可当真言出必行。” 廿廿歪头,凝视十七福晋。 十七福晋便笑着哼了一声儿,“……要不你以为,她这回怎么就有了喜了呢?” . 廿廿静静垂下眼帘,“你这话我倒听不懂了。她有喜,又与你我何干呢?” 十七福晋便也叹了口气,“……小嫂子又开始与我揣着明白说糊涂了不是?那绵九阿哥身边儿明摆着有个侍妾,而且抢先有了孩子,这个人偏还是绵九阿哥的本生恩娘赏下来的……你当雅馨心下能不惊慌?” “况且绵九阿哥的这位额娘,如今也册封了成亲王的侧福晋,身份也与从前不同了。老人赏下来的人,便是官女子,可是雅馨这当嫡福晋的也不敢怎么着,甚至明面儿上还要让三分,要不然就是不孝。” 廿廿听着,只淡淡垂眸,唇角轻轻勾了勾。 十七福晋瞄着廿廿。 十七福晋虽说不知道廿廿在这事儿中间起过什么作用,可是只是瞧着雅馨家里那为难的处境,这便猜着怕是跟廿廿脱不开干系去。 十七福晋便叹口气,“叫她家里这点子事儿闹着,她自己就也知道她自己可不是四头八臂的强大无敌去。该服软的地方儿,得学会服软,要不然最终总归成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叫自己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了去。” 廿廿缓缓抬眸,“所以,她怎么做了呢?” 十七福晋苦笑道,“她其实心里也都明白了,只是差一步台阶而已。故此我去了,与她说了些该说的话,她也就寻着了台阶,就势就下来了。” “她自己去找了绵九阿哥,说了些夫妻之间的体己的话儿……我总归不好问他们小夫妻之间的话,不过显见着那番话是管用的,绵九阿哥对她便也好起来了。” 十七福晋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荷包来,“……这不,她自己怀着身子,这便去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因你也是有喜了,她便一式一样地求了两个,这个托我来呈给你,求你收着。” 廿廿接过来,静静抬眸,“去年我得了病的时候儿,也曾有人说,怕是香包上有蹊跷;故此啊我现如今是什么佩挂的都轻易不敢收……尤其是她给的,你说说,我敢收么?” 十七福晋深吸一口气,凝着廿廿的眼睛,使劲点头,“收,小嫂子你尽管放心地收!我给她作保,若这个物件儿有半点的不对劲,小嫂子只管问我的罪就是!” . 十七福晋走后,周氏倒是将这护身符给拿开,“……十七福晋自是好心,可是那雅馨格格的性子咱们是从小看到大的。这物件儿,格格不用也罢,只管搁到一边儿去!” 廿廿淡淡勾了勾唇,“该用还是要用的。” “格格?” 周氏从小儿陪着廿廿经历过那些回雅馨的挑衅,如何能放得下心去,“格格难道还真打算原谅了雅馨格格不成?” 廿廿静静垂下眼帘,“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咱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我跟她好歹也是本家儿,她又是出自十六房的嫡系大宗,我若与她永远为敌,那自是叫外人看着笑话儿。” “再说十七福晋本就是十六房的,我若因雅馨而跟十六房永远这么隔着,十七福晋夹在当间儿自是为难。别家倒也算了,可是十七阿哥跟咱们阿哥爷的手足情深,我如何能这么梗着去?” 廿廿抬眸望向窗外。天儿凉了,秋空高悬,寒鸟寻巢。 “……从前进宫之前,我与她都还是小孩儿,家里就是整个世界。我与她之间是隔着房头,她是十六房,我是六房,不同的房头便仿佛是两个不同的阵营。” “可是如今,我们两个都在宫里。那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就应该是一个整体,我与她便都是一家人。不管我跟她私下里还有什么心结,可是当有事的时候儿自还应一致对外去才行。” 周氏想了想,随即倒笑,“叫格格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绵偲阿哥、绵庆阿哥和咱们二哥儿在一起念书啊,倒是绵偲阿哥、绵庆阿哥都已经娶了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呢……” 廿廿心下一暖,抬眸望住周氏,握住周氏的手,“妈妈懂我的心。” . 没过两日,香叶递牌子进来,要来给廿廿请安、庆贺。 廿廿虽说不意外,却也还是有些意外,“……她终究是官女子,怎可单独抛头露面?” 星桂拿了牌子便笑,“原来是她家福晋遣她来的。” “哦?”廿廿也扬扬眉,“原来雅馨不但与小九阿哥夫妻修好,便与香叶也修复关系了呢。” 香叶来,是以绵偲阿哥所儿里官女子,奉命来给送贺礼的名义进来的。故此到了廿廿面前来,便要行大礼。 廿廿忙叫星桂给扶着,含笑道,“便是姑娘自己谨守官女子的本分,我又哪儿能当真装作不知道姑娘身份的?若叫你这般行大礼,回头小九阿哥必定要心疼了。快起克,来,到我身边儿坐。” 香叶红了脸,便是谢座,也只是欠着身儿半坐着,不敢坐实。 “……上回一见,奴才心里便时时记挂着想来给侧福晋请安。这一晃,竟是过了小一年去,才得与侧福晋相见。” 廿廿想起那次在雪中的相遇。 廿廿微笑道,“彼时,姑娘还大着肚子;如今小格格已是半岁了吧?” 香叶红了脸,“正是。这会子已是要咬人了。偏是个格格,倒像个小狼似的……” 廿廿挑眉。 香叶红了脸,赶忙道,“虽说是奴才生养的格格,可却是皇家血脉,奴才哪里敢这么说。” “这话,原是绵九阿哥说的。”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5章 第 6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6章 第 66 章 “最好别是远古时代的遗迹。” 要是远古遗迹,那就没意义了,即使有永生者参与,韩东去了也是没什么意思,毕竟他与那些普通永生者的追求截然不同。 殿堂之高,殿堂之强,可不是说说而已。 感悟至高余威?近距离接触强大存在的激战余波?寻常永生者可能会将之视为机缘,而韩东来自荒古殿堂,便是刀痕天尊,他都近距离觐见,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闯进远古遗迹,只要他愿意,荒古殿堂的类似机缘实在太多了,多的数不胜数!! “远古遗迹,对我无用。”韩东很清楚这些。 若为太初,或有收获。 但尊为亘古天王,他的灵魂堪称无漏无缺大圆满,参悟别人的力量,那是南辕北辙的愚蠢事情,什么力量什么奥妙什么道则对韩东自身而言,全都比不得韧性本源天赋。 韧性本源天赋,是至高宝藏,是他凌驾一切生命的根本。 与其舍近求远,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开发韧性本源:“我还是先问问汤崖那是什么类型的宇宙秘境吧。” 片刻后。 星空通讯接通,虚影屏幕露出汤崖的熟悉面孔:“韩东你决定去了吗?” “先讲讲具体情况吧。” 韩东端着一杯奇异果汁,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他需要更多信息。 “很抱歉。”汤崖摇头:“我们永生者之间,有一个约定协议,秘境正式开启之前,具体情况不可以向外透露,以此避免永生者平均收获还不如一个幸运小家伙的尴尬情况……我只有三个推荐名额,相当于探索秘境的随从,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个。” 浩瀚星空,广阔无垠,孕育了星空万族,无数强者,以及一座座宇宙秘境。 各式各类的秘境,各有特色,汤崖斟酌着用词:“邀请你参与的这座宇宙秘境并不是远古遗迹,而是类似镜像空间的奇异之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镜像空间没有星辰。” “我时常想起那片无边无际的厚重大陆。” 汤崖咬咬牙,略有隐晦的透露了两句。 须知。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未知原因,宇宙衍变之时,也演化出了一些完全不符合常规逻辑的玄奇区域,科学理论也难以解释的通,这些区域所孕育的生命、宝物、资源,全都超出正常想象力。 韩东若有所思道:“镜像空间?近似轮回世界吗。” “差不多。”汤崖感慨道:“每一个宇宙秘境都是崭新而又独立的世界体系。有不可思议的宝物资源,有另辟蹊径的修行方式,也会有无比可怕的灾难。” “宇宙秘境根据危险程度划分出不同级别。” “一星级别的宇宙秘境,适合星光级到虚洞级,基本没什么危险,死亡率极低。” “二星级别的宇宙秘境,适合虚洞级巅峰到归宇境,重度危险,死亡率稍微高些。” “三星级别、四星级别的宇宙秘境适合永生者……据说宇宙秘境的最高危险等级是八星级别,估计至高们才有资格闯荡,反正咱们人族疆域的最危险宇宙秘境也就是六星级别。” 听着听着,韩东一愣。 六星? 怎么这么低? 注意到韩东面色变化,汤崖笑呵呵解释道:“道理很简单,有些宇宙秘境太大,其范围媲美小半个古老国度!当初人族疆域选址,定有这方面考虑,疆域乃是繁衍生息的地方,普通修炼者居多,肯定以安全为主。” “你想想要是人族疆域遍布一座座宇宙秘境将是什么状况?” “生存危机,阻碍发展,弊大于利的事儿。” “因此。” “咱们人族疆域的宇宙秘境数量比较少,一座古国能有几百个宇宙秘境就算不错了。即使侥幸演化,不符合人族疆域的相关规定,也会被殿堂消灭。” 什么? 宇宙秘境也能被消灭?韩东下意识吃了一惊,仔细想想又释然。 别说其余两大殿堂,单单是荒古殿堂就有众多天尊、至高的坐镇,随手瓦解一个宇宙秘境,就如同黑板擦清除字迹那么容易。 “照这么看来。”韩东忍不住想象疆域之外的广阔星空:“假如将人族疆域比喻绿洲,疆域之外就是荒芜沙漠,危险与机遇并存啊。” 很多人族修炼者外出闯荡,就是因为人族疆域相对安宁,没有争端,没有战事,他们不想成为温室花朵,就只能选择外出,闯荡至暗星空。 正常而言。 高等生命都具备离开疆域的资格。 “韩东,韩东,你考虑的如何。” 虚影屏幕传出汤崖声音,打断韩东的思绪:“我再多说两句吧,那是危险程度三星级别的宇宙秘境,刚刚演化成型。” 一个崭新的宇宙秘境,没有人能够想象或者预测推算出秘境内部到底有什么。 而这。 也是韩东点头答应的重要因素:“何时开启。” “现在。”汤崖笑了起来:“我发个坐标,你现在就过来吧。另外这个宇宙秘境是注册在籍的,以你的身份,应该查得到。所以你大可放心,发出邀请是我的内心本意,绝对不会发生异族袭杀的恶劣事件。” 韩东笑了笑:“我晓得。” 他身怀灰白气流,心有底气。而且这是人族疆域,他又是人族天王,生命危险几乎遇不到,正巧遇到秘境开启,进去看看也不错。 于是。 经过一番商榷,询问,韩东准备动身前往。他唤醒了贝贝栗,瞬间计算出两者距离竟然高达十亿光年,中间隔着三万多座恒星系。 “这……” 韩东默然无语,便是他全力横渡亚空间,怕是也得小半年。 “哦,十亿光年啊。”汤崖困惑不解的挠了挠下巴:“这也不远啊,蛮近的。” 韩东汗颜。 他差点忘了永生者寿命无穷,时间观念、距离观念全都极其挑战常人想象力。 “好吧,我现在就过去。”韩东一边让贝贝栗校准方向,一边向汤崖提出为什么邀请自己的问题,此乃薪火区教导的习惯。 假设遇到危险,假设真的陨落,好歹给殿堂留个关键讯息,用以追查真相,追杀真凶。 汤崖只以为韩东谨慎使然,拍了拍胸口:“其实是我好奇,好奇一位宙合境亘古天王到底多么强,再说与人族天王共同闯荡宇宙秘境,讲出去颜面有光,这可是三生有幸的际遇。” 这也太露骨了吧,韩东扯动嘴角。 对侧。 汤崖笑呵呵的将要挂断通讯。 “等等。”韩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这个宇宙秘境多大了?我的意思是秘境历史有多久,你刚刚不是说这个宇宙秘境刚刚形成……” “嗨。” 汤崖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没多久,只有二十多万纪年而已。” …… 亚空间航行器之内。 “什么?” 陈佳蔚一脸茫然:“我将要进入师尊体内???” “是体内空间。”韩东严厉纠正她的说法,要知道恒宫级就已经开辟出了界宫,等同独立世界,只是无法容纳生命以及宇宙奇物,而如今到了宙合境,界宫可以短时间存放生命。 一个纪年的时限。 因为界宫不存在宇宙粒子,长时间居住,会有轻微后遗症。 “哦。” 陈佳蔚抿着嘴,小眼神贼溜溜的。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6章 第 6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7章 第 67 章 夜明把装有玉牌的木盒递回给萧玉舞,让她自己查看。 萧玉舞接过木盒,把那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玉牌拿起,这块白色玉牌触手温润,正面雕刻的着一朵半绽开的花朵,背面是一个字,萧玉舞不认识前面的那多花更不认识后面的那个文字。 这种字体不像是苍梧界的,或许是她文盲吧。 “师尊,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萧玉舞抬头望向夜明,把玉牌递到他眼前。 夜明看着玉牌上的那个字,仔细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摇头。 说实话,他也认识不少文字,包括一些古文字,不过这上面的字体,他确实不认识。估计也来自灵界吧。 萧玉舞收回收,来回又翻看了几遍,也用神识细细扫过,除了花纹好看,材质不错并没有其他什么发现。 不过这玉牌既然被保存在这设有父亲毕生修为封印的木盒中,还被藏在卧室秘格最底层,肯定不会只是一块材质不错的玉牌而已。 萧玉舞划破指尖,滴了自己的一滴血在玉牌上,看看能有什么反应。 在她的血滴到玉牌上的那一瞬间,玉牌上白光一闪,玉牌上的那朵半绽开的花缓缓舒展开开来,直到彻底盛开才停止。 这块玉牌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但看外形除了花纹有所改变,其他也没有太大变化。 萧玉舞再次尝试用神识探入其中,果然,里面比之前多了一些东西。 玉牌中有几行文字,应该是父亲萧云就给她的,上面写着: 小舞,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这段话,爹应该已经陨落了,好好照顾你母亲,告诉她,遇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小舞,原谅爹一直没有告诉你们,爹原本不是这苍梧界而是灵界的,是通过空间裂缝,辗转来到这里,后遇到了你母亲,才决定在苍梧界安顿下来。 不要去查探是谁杀了我,他们是你现在的实力不能去触碰的。 爹把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记录在这玉牌之中,用老祖就给我的一道封印封住。 等你到了合体期,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再去尝试打开后面的封印,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爹也希望你有一日有这个能力去为苍生出份力,不过再此之前你还是先以自身安危为重,好好照顾自己明白么,切记! “怎么了?这里面有什么?”夜明看着徒弟拿着玉牌默不作声,不断掉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面是爹留给我的信息。”萧玉舞抽噎着,把自己看到的跟夜明简单讲了一下。 灵界?还苍生?夜明蹙眉思索了一会,便对还在掉眼泪的徒弟说到“为师给你一天时间,处理好你爹娘的后事,就跟为师回宗,此事涉及灵界,不是现在的你我可以插手的,好好修炼,你爹娘也好放心。” 说完,也不等萧玉舞回答,径自朝之间待过的客房而去。 萧玉舞此刻满脑子都是:修炼,两个字在刷屏。对,她要好好修炼,提高修为,这样才能飞升去灵界查询父母的死因。没错,是这样的。 萧玉舞抹了把眼泪,然后把之前收拾好的东西都包裹好装入储物袋中,就匆匆出门。 她在北林山附近的一个小山峰上,用灵剑帮父母开辟出了一处洞府。 她把两人的衣物放入,把他们生前用过的茶具桌椅也一并放置在洞府中。然后布上几道防御阵法和防御隔绝禁制,防止他人打扰。 萧玉舞一动不动在父母的遗府前站了一夜,目视着已经被她用阵法掩盖的洞府门口,视线没有什么焦点,只是这样看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天刚见亮时,萧玉舞回头看了看快要升起的太阳,随后对着遗府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便转身离开,朝着小院飞去。 临阁城小院中。 夜明从打坐中醒来,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头发,思考待会怎么劝徒弟跟他回宗,万一她脑子一热要在这缅怀父母怎么办。 哎~算了,要是小舞不愿意走,就直接敲晕带回宗教育,修道之人老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怎么行。 打定主意,夜明起身打开房门,就见萧玉舞此时一脸严肃的现在他的门口,夜明略惊讶了下。 “师尊。”萧玉舞向夜明恭敬行礼,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举止端正。 “小舞舞?” 夜明冲上前,把人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 “没被夺舍啊,也不是幻化而成的,更没有易容。徒弟你怎么了?不要吓为师啊。” 夜明不敢相信自家徒弟居然可以那么严肃恭敬,简直像换了个人,他那活泼可爱的徒弟哪去了?快换回来啊啊啊~ “师尊,可以回宗了。”萧玉舞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的拍开夜明蹂躏她脸蛋的手,面瘫着脸说到。 “哦哦~回宗,回宗。那个徒弟啊,你没事吧,你那么正经为师看着有些害怕。”夜明小心观察着徒弟的反应,如果是平时,他家小徒弟的脑门又要青筋直突突了。 然而这一次,萧玉舞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她站到夜明身边,看向他,示意他可以带着她跨空飞行回宗了。 夜明见徒弟还是老样子,不愿意搭理他,只能拎起徒弟,飞身朝玄清宗而去。 一路上,夜明不断找话题和自家徒弟唠嗑,结果每次都只得到徒弟淡淡的一个:嗯。到最后连一个字的回答都没有了。 两人默默赶路,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玄清宗剑峰内。 “师尊,我要闭关冲击金丹。”刚刚落地没多久的夜明听到后头跟着的徒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个趔趄,差点崴到脚。 “什么?冲击金丹?你的伤好了么就冲击金丹?你不是说要多打磨几年?你现在的状态合适么?”夜明难得正经,不赞同的问到。 “我的伤势已经稳定,再调养两年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冲击金丹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萧玉舞继续木着脸回答。 听到这话,夜明很想一巴掌拍过去,她那个上两年?再加两年还差不多,自己伤的多重心里没点数么?还冲击金丹,简直胡闹! 夜明冷哼一声,甩袖朝凌剑峰而去。萧玉舞垂着眼睑,在后面默默跟上。 凌剑峰上,元清真尊从夜明两人进入剑峰后,就已经关注着这两人的动静。 刚刚两人的对话,也一字不落的都听在耳中,元清真尊摇了摇头,“早让那丫头注意修心,看来是没听进去啊,哎~” 夜明背着手,沉着脸走进元清真尊的小竹院。 “怎么了?臭着张脸做什么?谁又欠你钱了?”元清撇了眼自家徒弟,贴心的给他倒了杯茶。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还问,别告诉刚刚那抹神识不是你。”夜明朝自家师尊翻了个白眼,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还是觉得心烦。 师徒两人还想互怼两句,萧玉舞此时已经到了小院外。 “见过师祖。”萧玉舞走到院中石桌旁,给师祖行礼问安。 “小舞回来了啊,你的事本尊已经听说了,修道之人本应斩断红尘,不过人么,总有七情六欲,特别是父母儿女这样的亲情不容易割舍。这一点本尊理解。 但是小舞你要知道,修士的一生很长,这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事,会得到亦会失去,这条道本身就是孤寂的,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心中的道,只有手中的剑。你明白了么?” “弟子谢师祖指点。”萧玉舞还是毕恭毕敬的向元清行礼答话。 元清真尊轻轻叹息一声,看来刚刚的话这丫头还是没有完全听进去啊。 “罢了,你回自己洞府去吧,好好调整心情,想想本尊刚刚对你说的话,至于冲击金丹,还是缓缓吧,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先把伤养好才是正事。”元清真尊给了萧玉舞一个明确的回答。 萧玉舞抬头看向元清真尊,愣了数息后才再次行礼答到“是,弟子遵命。” 说完向两人作揖告辞,往自己的秀水峰而去。 “师尊,小舞舞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夜明眼巴巴的望着元清,有些担忧的问到。 “等她真正明白修士所走的道,明白面对生死,情感应该有的心态时,就能恢复了吧。”元清望向萧玉舞离开的方向感慨到。 “你个臭小子,你怎么做人家师尊的,除了摆弄你那些破玩意你还能干啥?好好的徒弟被你教成这样。”元清真尊忽然一个转身,就给了夜明一个爆栗子。 “嗷~痛痛痛~师尊,你怎么忽然出手啊,一点准备都没有。”夜明连忙跳开两米远,抱着脑袋一脸委屈。他不是教的挺认真的么。怎么就被他教坏了? 元清重新坐正,给自己续了杯热茶,缓缓开口“师尊是领路人,传授的不单单是剑术,还有人生指引。 你一味的只注重她的剑法和修炼,却没有让她把修心跟上,现在遇到了事情,她的心境缺陷就完全暴露出来了,你还生气?你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么?” 夜明听后一阵沉默,他确实忽略了,从寂魂渊回来以后,他不应该那么着急的把小舞扔进剑冢中去。平时的时候也没有提醒她,告诉她心境的提高对一个修士的重要性。 —————————————————————————————————————— ps:感谢书友的打赏,感谢萨库啦酱,南风知我意,TnT,轩轩瑞瑞的月票。一更奉上,晚点还有二更。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7章 第 67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8章 第 68 章 叶浩然看到这群人要开枪,他把阿斯兰环腰一搂,接着两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响。 阿斯兰的脸色变了一下,如果不是叶浩然带着她跳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肯=可能躲避过去这么多的子弹!阿斯兰还在庆幸之时,突然间,身边的叶浩然就消失了,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声响,然后这些人全都被叶浩然踢倒在了地上。 阿斯兰身子还在空中,她感觉自己往下落,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阿斯兰感觉有个人接住了自己,阿斯兰抬头一看,正是叶浩然。 叶浩然接住了阿斯兰,把阿斯兰放下来。阿斯兰转头一看,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对方的人,沃德局长几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晕死过去了。 阿斯兰有惊讶,她看着叶浩然,她当然明白,刚才叶浩然那次出手,实在是厉害的很,比自己要厉害得多,高了好几个等级! “我去!叶浩然,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阿斯兰看着叶浩然,伸手就去抓叶浩然的耳朵,“原来你这么厉害的!那你以前怎么不出来,还有几次白白害我担心。” “哎哟,疼,疼!”叶浩然求饶。 看到叶浩然的样子,阿斯兰又好气又好笑,她开口道:“你竟然还知道疼!你这个家伙这么厉害,却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要和我比武,还把我的屁古和胸都给我摸了个遍!妈的,你这就是个采花大盗啊!” 叶浩然立即争辩道:“喂,喂!没这么可恶,是你首先挑衅,我那时候才会和你比武的。” 阿斯兰哼了一声,瞪了眼叶浩然,随后道:“这些人死了没?” “没死吧,我下手又不重,放心吧,等你的人到来,把这里的警局给接管了之后就好了,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面具人,然后顺藤摸瓜,把这个绑架孩子的团伙给打了,就行了,然后就继续寻找飞鸟公益基金组织,行不行?”叶浩然。 阿斯兰头,“好,有你这个大高手在,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叶浩然和阿斯兰都笑了起来。没多久,阿斯兰的那些属下都已经赶到了,然后他们开始整顿警局,整理案件,这个警局的**程度太高,估计明天的时候就会震惊整个泰王国了。叶浩然和阿斯兰则在晚上直接进入了仓库,在仓库里面等待着。 仓库里面空荡荡的,阿斯兰坐在桌子上,皱了下眉头,道:“真是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违法的事情,而且,还是这种丧尽天良的违法的事情,他们有力气,精神和智商也都正常,为什么非要去犯法呢。” 叶浩然在阿斯兰身边坐了下来,道:“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太多了,而且,一个国家经济如果发展不起来的话,那么违法的事情必然就会多了。话,阿斯兰,我们不如一起睡一会吧,我看你也挺累的了,来吧,在我怀里躺着睡一会吧。” “……”阿斯兰白了眼叶浩然,“你疯了?”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现在深更半夜的,咱们又是孤男寡女的,关键是还独处一室,没有外人,咱们要是不做什么的,是不是有对不起这大好时光啊。”叶浩然很认真的道。 “啊?”阿斯兰瞪着叶浩然,随后她伸手去掐叶浩然的腰间软肉,“你这个混蛋!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阿斯兰真的有困了,她虽然是个内气武者了,但毕竟不是古武者,晚上的时候如果休息不够依旧会困倦。不过这个房间里的床铺都是那些男人睡得,阿斯兰才不想在这些床铺上睡觉,她依偎着叶浩然,和叶浩然着各自时候的事情,着着,她这就真的趴在叶浩然的肩膀上睡着了。 叶浩然转头看着熟睡的阿斯兰,撇了撇嘴,本来不熟的时候,还能够下手,现在自己和阿斯兰算是朋友了,反倒是没法下手了,哎,果然是熟人不好下手啊。 过了大半夜,外面果然有车子的声音。 叶浩然抬起头,朝着外面看了眼,然后他晃了晃身旁的阿斯兰,道:“醒醒,醒醒,人到了。” “啊?”阿斯兰惊醒,看着叶浩然,然后下意识的就去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叶浩然无奈的苦笑道:“喂,你这反应,也太不信任我了吧,我跟你,你睡着了之后,我就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做你的支柱,我的手连你的腿都没有摸一下,你竟然这个反应,哎,我好后悔啊!” “你后悔个屁啊,我这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阿斯兰道。 叶浩然嘀咕道:“我后悔我该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做什么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觉得这么不甘心了。” “……”阿斯兰瞪了眼叶浩然,随后她问道:“你刚才什么?是不是那个面具人要来了。” 叶浩然了头,道:“他正在朝着这边走,恩,已经要到仓库的后门口了……咦,卧槽,不好。” “怎么了?”阿斯兰看着叶浩然。 叶浩然皱着眉头,低声道:“他停在了门口,然后……现在他转身回去了,不好,他应该是发现什么不妥了,你等着。”叶浩然完,抬起不朝着仓库的后门口走去,然后短短两三步就跨到了远处仓库的后门那里。 阿斯兰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有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个地方距离仓库后门有十多米的距离,可是叶浩然短短两三步就走了过去,关键是他的步态很从容,走路的时候也是那么慢悠悠的,就好像平日里散步一样,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到门口了!就好像这十多米的距离在叶浩然走起来,只走了三米一样,就到了仓库的大门了。这难道就是传中的缩地成寸的功夫? 叶浩然可没想太多,他到了仓库的后门那里,然后直接拉开了仓库的大门。 仓库的门外,一个身影正在往门外走。 叶浩然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传中的面具男了。叶浩然开口道:“嘿,怎么没敲门就回去了?”叶浩然开口问道,他当然知道,肯定是面具人发现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应该是这个面具男和军大衣那边有什么特殊的约定记号,如果是有那个记号的话,就表明没事,可以进来,如果是没有的话,就明出事了。这个记号,那个该死的军大衣并没有告诉自己,可能是他忘了,也可能是她故意的! 叶浩然当然清楚这一了,不过,既然已经见到了这个所谓的面具男,叶浩然当然不会放过他。 那个人转过头来,黑暗中,他的脸上一片血红色,果然是带着面具。 “这个,我走错路了,应该是对面的厂子,我走到这里来了,不好意思啊。”那个人在黑暗中开口道。 叶浩然笑了起来,道:“不是,你没走错,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你不是要带着几个孩子回家去吗?快来,进来吧。” 那个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随后道:“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专门等你的。”叶浩然着,随后就道:“你看,为了等你,我这一夜都没有睡好,你倒是好,来到之后也不敲门,转身就走,真是的。” 那个人更加疑惑了,他朝着叶浩然走过来,开口道:“你是新来的,难道其他人没有告诉你,要在这里放一个布娃娃吗?还有,为什么要招新人?” 叶浩然挠了挠头,道:“还要放布娃娃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被警察给抓了,曼谷来的警察,所以就只能找我和我媳妇两个人临时凑数了。”叶浩然信口胡扯,反正对方也跑不了了。 那个面具人皱眉皱的更深了,他走过来,站到了那个仓库的门口,道:“哦?曼谷来的警察?” “是啊,走吧,这外面怪黑的。”叶浩然着,让开了地方,让那面具人进来。 面具人走进了仓库,仓库内有些凌乱,他现在当然意识到不好了,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先看看怎么回事,毕竟面具人自己也没发现什么埋伏。面具人朝着仓库里面走。 叶浩然走在前面,朝着阿斯兰走了过去。 面具人跟在叶浩然的背后,这个动作让面具人放心不少,毕竟能够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其他人的话,至少明这个人心里没有鬼。 所以面具人心里对叶浩然的戒备放松了一,他走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阿斯兰。阿斯兰站在那里,打量着面具人。面具人也打量着阿斯兰,看到阿斯兰的样子,面具人觉得心里有邪恶起来,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妈的,比脑残剧里的那些女主角还要漂亮不少! 面具人心里有了想法,他阴笑了一下,然后道:“你好,我就是面具人,其他的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叶浩然回头,看着面具人,这家伙带着一个鬼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反正泰王国这边的什么婆娑了,鬼了,多得是,叶浩然也不认识。 叶浩然开口道:“他们都被抓走了,所以现在你只能够和我们夫妻合作了……”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8章 第 68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69章 第 69 章 在张东健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后,张东健一再强调,现在斗争已经到了节骨眼上,让刘长虹一定要顶住了,只要现在顶住了,底下的好处就算是已经到手了一半,否则的话,那就是前功尽弃。 刘长虹点头说,放心吧,张书记,我明白您话里的意思,这份规划是不会随便通过的,就算是他董部长再怎么施加压力,我这个一中校长没点头,这规划肯定过不了。从张东健的办公室出来后,刘长虹直奔早已跟朋友约好的大酒店。《纯文字首发》 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没有影响刘长虹娱乐的心情,今晚请他吃饭的人是一个做生意的老板,之前跟刘长虹也算是脸熟,现在见刘长虹当了一中校长,心知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于是发动了刘长虹以前在县委办的一帮同事一块过来娱乐。 刘长虹也挺佩服这老板的用心良苦,就冲着两人以前的点头之交,自己是不是过来吃这顿饭根本就无所谓,但是他既然把以前县委办的一帮老同事请来了,自己不来就显得有些不妥当了。 再说,在刘长虹的心里,多少有点想要当着老同事的面显摆一下自己现在做了领导的感觉,所以他痛快的答应了老板的邀请,今晚到酒店来跟大家一块吃顿饭。 刘长虹是最后到场的主角,一进门,所有的老同事都起身招呼说,赶紧的,咱们的刘大校长大驾光临,都起来迎接一下。 众人嘻嘻哈哈的起身冲着刘长虹问好,那架势跟恭迎皇上驾到似的,极大的满足了刘长虹的某种虚荣心理。 刘长虹冲着大家挥手说,大家都别客气了,都不是外人,赶紧的都坐下,都坐下话是这么说,那说话语气里显出的高人一等气势,却显『露』无遗。 老板见刘长虹来了,大方摆摆手说:“这个菜,尽量点!那个……服务员,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最贵的菜,最贵的烟都上了” “行……没问题。” 服务员喜滋滋的走了,看来,今天这餐上万块大洋是少不了了,一想到业务提成的多,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又比往常更加谦恭了不少,毕竟钱才是上帝,没有钱,现在玩什么。 等到酒菜上齐,刘长虹兴致颇高的举起酒杯说: “哈哈哈…来,先干一杯!” “好。”大家一饮而尽。 一帮老同事全都是借着刘长虹的光才能有今晚的好酒好菜伺候着,对刘长虹说话少不了多恭维几句,再有老板在旁边一个劲的装孙子般说些吉祥话往刘长虹的耳朵里灌,刘长虹几杯酒一喝,也就有些飘飘然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先恭送刘长虹离开,这顿酒喝的刘长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舒坦,司机开车要送他回家,到一个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十字路口时,刘长虹让司机停车,说是今晚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办,车子留给自己,让司机打车回去。 司机巴不得早点下班,反正打车费用都是公款报销,听了领导的指示,赶紧把车钥匙交到刘长虹手里。 都说酒壮怂人胆,刘长虹今晚喝了不少酒,心里不想回家受家里黄脸婆的唠叨,正好下午收到老秦人的短信,说是今晚是什么节日,希望他有空去陪她。 刘长虹出了酒店大门,心里就做出决定,今晚去老秦人那里痛快一把再说,先不管老婆会不会相信自己今晚夜不归宿的理由,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说了。 刘长虹的老秦人住在郊区的一栋高层上,刘长虹进门的时候,秦人正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老秦人欢天喜地的跑过里,一下子扑进男人的怀里,喜不自禁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瞧着面前一向乖顺的老秦人,再想起家里那个母狮子一样的老婆,刘长虹感觉自己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自己现在也算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红河县里多少有些地位,一个县里头副处级干部不会超过一百个,自己这个副处级可是名至实归的领导干部,也就是家里的黄脸婆还跟以前一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自己随手一招呼,就一中那几个漂亮的英语老师一准兴高采烈的往自己的怀里钻。 在这方面,刘长虹还是比较保守的,以前跟在张东健身边服务的时候,他眼看着张东健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找漂亮女人消遣,跟这个女人好三个月不到,又换个女人尝尝鲜,刘长虹觉的这样不好,女人嘛,反正是灯一吹杨贵妃,只要模样长的不错,又比较听话,就足够了,换来换去的容易出事,反而不好。 刘长虹自打当县委办主任后,就跟老秦人有了实质『性』的发展,这段时间初到一中任职,实在是忙的抽不出时间了,已经很长时间没到老秦人的住处来了,好在,老秦人是个『性』格相当温顺的姑娘,尽管他长时间不来,心里或许也会有些不高兴,却绝对不会像家里的黄脸婆那样噼里啪啦的说上一大串让人厌恶的话来。 秦人就像是一株散发淡淡清香的白百合,而且是四季常青,不需要勤于照顾的百合,这只百合只为他刘长虹一个人悄悄绽放。 现在,这支百合正依偎在刘长虹的怀里,拉着他一起看星星。 刘长虹对看星星没什么兴趣,酒后的血『液』加热般在体内翻滚,他嘴里应付着老秦人,一只手却早已不老实的上下『摸』索。 老秦人不躲避,不拒绝,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跟聊天。 “最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过来呢?工作很忙吗?” 刘长虹笑着说:“毕竟是刚到一个新的单位上班,又是一把手的位置,大部分时间是应酬,还有工作,每天跑得眼冒星星,回到家的话,一扑倒,保准马上睡着。唉,别谈工作的事情了,今晚难得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长虹把秦人的脸转过来对准自己,伸手『摸』着秦人的衬衫,半透明的衬衫,手轻轻摩挲着,深深吸了一口。 秦人显然是用了一种新的香水,很『迷』人的香味,使劲的嗅了一下,那香味直沁心脾,他不由有些陶醉在清新的香味中,这是只有年轻女人身上才能散发出的香水和女人体味混合的好闻气味,像这样的香水,即便是用到自己家里的老女人身上,也绝对没有现在这种综合效果。 刘长虹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今晚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家里的那个讨厌黄脸婆? 以前每每跟老秦人在一块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即便是老婆打电话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也不过是随便扯个谎言蒙混过关,好在那黄脸婆对自己还比较信任,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很多时候在老秦人这里过夜,他都说是在陪领导打整夜麻将,她竟然也信,这女人可真是个浆糊脑袋。 “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我去拿来给你。”老秦人伸手拉着刘长虹进到卧室里。 刘长虹倒是求之不得,跟老秦人在一块,他不愿意用强,也不愿意表现的过于急迫,他感觉那样的做法有失斯文,显得不够档次,他刘长虹是缺女人的人吗?当然不是,他不过是缺个能比老婆更了解自己的红颜知己罢了。 对于一个红颜知己,哪能只想着男女床上运动那点事情呢?相互之间,彬彬有礼的相处,掏心掏肺的说些知心话,也是见面的主题之一呢。 两个人相拥着进入卧室,老秦人翻出一套风衣放在床上,刘长虹笑着说:“大热天的……买这个做什么?” “谁规定了,夏天就不能送冬天的衣服给自己心爱的男人?” 刘长虹喜欢老秦人这样称呼自己,配合着把风衣套在身上。 刘长虹笑道:“这牌子上全是英文,外国人的服饰,还真有一套啊,很潇洒啊!哈哈,你的英文名也好听。——哇,你买了那么多东西。” “见到好东西,我就想给你买。” 秦人做出一副情深意切的眼神,仿佛在她的眼里,这世上刘长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干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惦记着他。 刘长虹显然是被老秦人的甜言蜜语击中了心扉,他饶有兴趣的翻看摊在床上的几套衣服,其中一套看上去是女人的内衣,他伸手翻了翻,说道:“维多利亚的秘密?” 老秦人脸红道:“是……” 刘长虹笑道,给自己多买点也是应该的,漂亮的女人原本就该多买点好衣服才对,这也算是为了美化市容做贡献嘛。 老秦人眼前一亮说:“我穿给你看看。” “你穿什么都好,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刘长虹心里已经有些亟不可待了,见老秦人还有程序要走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把老秦人揽在怀里。 “不要嘛,我穿给你看看嘛?” “好好好,穿吧。” 老秦人一笑,整个世界都醉了,灯光都暗淡了几分。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69章 第 69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0章 第 70 章 大战邪风 轰隆隆! 五尺多的苍龙宝伞,在紫金龙纹注入后,顷刻间就绽放出噼里啪啦的电光。 空旷的大殿内,瞬间涌动起龙吟怒吼。 那龙吟之声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河流,跨过千年万年,一道道龙吟宛若圣音般恢弘浩荡。 想要抢夺此伞的枯鹰老者,触不及防之下,立刻被震飞出去。 “星曜圣器?” 之前被击飞的邪风,眼中顿时绽放出异样的光芒,激动而狂喜。 “哈哈哈,你小子叫林天是吧?手上的好东西还真多,没记错的话,还有一柄金属神木圣剑!你可真是个送宝童子,都给我退后,这小子交给我来收拾!” 他说此话之时,余光狠狠瞪了枯鹰老人一眼。 枯鹰老人眼神变幻,他实力肯定比邪风要强很多,如果是在外面的话还好,大不了一走了之。 可在这残龙星界,根本就没办法和幽冥殿作对,星界之外还一堆大佬守着。 “枯鹰,给我好好守着,不准这小子跑了!” 邪风吩咐了一声,枯鹰略有不甘,可还是笑道:“放心,这小子今天跑不了!” “大帝,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云手持宝伞,暂时将这群人压制住了。 可他一人之力,显然还无法和这群人抗衡,看枯鹰和邪风自信的模样,二人手中底牌肯定不少。 修为还是太低了! 五星对八星都不够打,还有一个九星的老怪物,在旁边虎视眈眈,也就林云敢来断路。 光靠苍龙日月宝伞肯定不够,最主要的是这伞的威能,他现在连千分之一都没法发挥出来。 最起码得撑开伞面,才算是勉强催动此物了。 邪风和枯鹰老人,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方才有持无恐。 “还差一小会。” 大帝在紫鸢剑匣中,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林云心中稍定。 如此一来的话,到不用将自己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邪风看向林云,眼珠一转,笑道:“林兄弟,咱两之前其实没啥利益冲突,我要对付的是安流烟,你只是一个客卿罢了。再说,客卿这玩意,何必一定得跟着天星阁,七大魔宗属他底蕴最浅,跟着我幽冥殿不好吗?” 林云面色平静,冷漠的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投靠幽冥殿的,别说他杀了蓝思羽,就算没杀也是和安流烟的合作在先。 再者,无论怎么看,和安流烟交朋友都比邪风要合适许多。 “何必呢?” 邪风双眼微眯,淡定的笑道:“没必要为一个女人搭了性命吧?安流烟这女人看似妖魅动人,可并不好得手哦,没猜错的话,也就是拿你当棋子罢了。把这宝伞给我,我答应你擒住安流烟后,让你先痛快一番再说!” “我的想法你不要猜。” 林云不为所动,淡淡的道。 邪风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一柄宝伞,就能为所欲为?你想的可真多,我让你见识下……” 呼哧! 他双手一抓,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了一件圣兵。 那是一杆长枪,当他双手紧握的刹那,长枪顿时绽放出刺眼无比的血光,这是一件万纹圣兵! “此枪名为吞星,乃我幽冥殿的传承圣兵,从不斩无名小辈,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 邪风冷笑一声,手中长枪,释放出一股股滔天威压。 枪尖萦绕着血光,寒如冷电,透着慑人无比的锋芒,仿佛真的能点碎星辰一般。 他手持吞星裹挟着磅礴魔威,横空而至,长枪撕碎空气,呼啸而至。 枪中蕴含的圣纹,被他激活大半,那等圣威达到极为惊人的地步。所有的血光,全都聚集在枪尖之上,所过之处将宝伞的龙威硬生生撕裂开来。 “就你这点实力,得此至宝,真的暴殄天物!” 邪风眼中闪过抹不屑之色,他见过太多人,实力不够即便拥有至宝,也和废铁一般,屁用都没有。 眼看龙威被自己撕裂,脸上顿时全是嘲弄之色。 星曜圣兵又如何? 万纹圣兵,只要能威能发挥大半,就足以碾压对方。 铛铛铛! 两人很快交手,不得不说祭出圣兵之后,邪风将自身八星天神丹尊者的威压,全部展现出来。 林云面色如常,看似处在劣势,可却一点都没有慌乱。 他心中计算着时间,判断萧云和安流烟的处境。 “给我吞!” 十招之后,邪风显得不耐烦起来。 轰隆隆! 他的枪尖出现一缕血色漩涡,整个长枪似乎化成了某种远古凶兽,而那血色漩涡就是凶兽的巨口。 当血口张开之时,从苍龙日月宝伞上的释放的风雷异象,以及苍龙之威居然都被吞噬了进去。 一时间,林云身上的龙威爆减。 好在还有神霄剑意支撑,不然三星修为的差距,会立刻爆发出来。 这等差距只要一暴露,以邪风这等级别的妖孽,可以在眨眼间重创甚至斩杀林云。 “嘿嘿!” 邪风忽然咧嘴一笑,背后银骨血翼,猛的一收等到释放出来时,像是两片光刃绽放着血煞,如雷电般迅捷无比的斩了过来。 轰! 这一击,触不及防。 在旁人都觉得,他以吞星长枪占据莫大优势时,背上银骨血翼突然发威。 林云在那血翼上感受到了一股威胁,他的紫金龙纹大都注入在宝伞中了,纯粹的肉身未必抵挡的住对方的血翼。 若有神龙骨在,龙纹可以源源不断的诞生,如同星元一般。 像现在这样,平时还好,可真正对敌之时,真的是处处受限,难受的很。 哗! 电光火石间,林云眼中精芒一闪,背后金乌羽翼释放出来。 锵锵锵! 金乌羽翼对银骨血翼,两对羽翼在虚空中犹如齿轮不停转动,顿时间火星四溅,光芒爆闪,一股股可怕的余威席卷四方。 两对羽翼,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咔擦! 就听的一声脆响,林云的金乌羽翼寸寸断裂,一根根羽毛飘散在空中。 林云面色微变,逐日神诀顿时催动到极致,身体在虚空中爆发出一道道残影。 噗呲! 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几乎是金乌羽翼被斩断的刹那,对方的银骨血翼就如刀片般切了过来,林云即便身法催动到极限。 胸前还是被斩出了一记伤口,连皮带骨都被切断,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去。 “我这银骨血翼,以庚金圣石打磨而成,你拿什么和我斗?” 邪风冷喝一声,手中蓄势多时的吞星魔枪,以雷霆万钧般的攻势,犹如刺破黎明的流星闪电般袭去。 轰! 这一枪,带着强大无比的冲击力,仿佛黑夜被黎明之光彻底冲散,有星辰在林云眼中不断扩大。 “好了。” 就在此时,大帝的声音传来。 林云眼中涌出一抹寒芒,他心口处的血焰神纹轰然燃烧,这股血焰之火顺着手臂灌注到苍龙宝伞内。 轰隆隆! 注入伞骨的八千道紫金圣纹立刻被点燃,一时间,林云感觉手中的苍龙日月宝伞仿佛活了过来。 可撑起伞面的八根细小伞骨,却像是遇到莫大的阻力,好像他推开的不是一柄伞。而是日月山河,宇宙星穹,绝世真龙,在这等伟岸面前他自己显得极为苍白而渺小。 不管了!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0章 第 70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1章 第 71 章 翌日清早,星天战来东厢苑找皇甫青天,院子里的工人仍旧在忙活着。 进了房间,妙儿指了指皇甫青天,抿嘴一笑,他才发现,皇甫青天正坐在桌前,手端着一只茶杯发起了呆,不知在想何事,而武月贞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呢!等到皇甫青天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星天战,武月贞和妙儿就坐在对面一起看着他呢,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你们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聊天,都看着我做什么啊 !” “皇甫兄,这碧倾姑娘回烟雨阁去了,不能与你一同修炼《花针诀》,我以为你至少会去盟主堂看看,怎么还在这发起呆了?”星天战笑道。皇甫青天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我就是去了盟主堂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的人曾告诉我,只要找到白之宜生死未卜的亲生女儿,就能对付她,可惜她的亲生女儿我 们无从找起,一世葬更是修炼不成,而我又答应除魔同盟,等铸剑山庄的兵器一到,就立即攻打,也不知到时会是什么光景!”星天战说道:“你怕什么?苍月现在练成了《涅盘神星陨》,一世葬中,至少他修炼成功了,你和花碧倾二人多少也能抵抗白之宜,而且听说段捕头修炼《移形换影》也小 有所成,到时候常欢和江兄一到,加上云儿和雷儿,胜算还是有的!” 看着这二人不免一阵愁思,武月贞便柔声道:“别想这些江湖上的事了,现在可是在桃庄!” “好,不说这些了!”皇甫青天收回愁思,笑道,“也不知道义德的进度如何了!” “一会我派人回铸剑山庄看看,也顺便把现在江湖上的情况告诉义德!”武月贞说道。随着千寻七獠第五重紫的加速修炼,白之宜的嗜睡症也越发的严重,昨夜离开曼陀罗宫前去阚雪楼,已是冒险行为。再加上在禁地温泉中与紫魄大动肝火,导致面容出现 血痕不能恢复,体内千寻七獠的真气也越发的难以控制,便传下命令,出动烈火宫全部的弟子,抓来江湖内力深厚的高手,来吸取纯阳精元和内力。 因为白之宜的急需,水涟漪带领的魔宫众人以及烈火宫的全部弟子开始陆续出入江湖杀戮,已从洛阳蔓延到各个地方。 原本就动荡不堪的江湖,此刻更像是人间地狱。 琉璃密室中,能进得来的,只有水涟漪,紫魄和巫涅,白之宜不用睁开眼睛,也猜得到是谁。 “紫魄,你还有脸来见本宫主!”白之宜冷声道,眼皮也不抬一下,盘膝而坐寒石上,并没有练功,也没有调息,亦不知她在做什么。 水涟漪的脚步声带着铃铛声,巫涅修养身子轻易不得进入琉璃密室,而东方闻思巴不得远离,更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所以只有紫魄这会才会过来。 “准确来说,曼陀罗也是属于我的,不是吗?”紫魄轻声说道。 这句看似话里有话的话,让白之宜有些生气的睁开了眼睛,刚要大动肝火,却发现紫魄的怀中抱着一个昏厥的女人。 便勾了勾嘴角:“这是你为我准备的?” “江湖排名第二的美人,她的脸虽然比不了慕雪隐的,但至少比起你现在布满血痕的脸要好一些!”紫魄说道。 “比慕雪隐差的脸,本宫主都不要!”白之宜似乎有些不满,方才嘴角得意的微笑也变做了嘲讽。 紫魄知道白之宜心中所想,但还是耐着性子,他最后问她:“你真的不要?” “不要!”白之宜斩钉截铁,似乎还在跟紫魄赌气! 紫魄便走到长满曼陀罗花的墙壁旁,将秦素素丢了进去,曼陀花像一只血盆大口瞬间将秦素素吞噬,再次开合时,已是尸骨无存。 “你想要谁,我去给你带回来!” “未倾隐!” “除了她!” 二人四目冷冷相视,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最后紫魄低声道:“你不想要比慕雪隐差的脸,那现在恐怕就只有江圣雪了,未倾隐比不过慕雪隐,你何必执着于她!” “江圣雪的脸我没有见到,不知有多美,但是未倾隐的脸我见到了,我便想要得到!”白之宜冷声道。 “江湖排名第三的美人,江家堡堡主的夫人常乐!”紫魄说道。 白之宜嘲讽道:“年纪大了,再美也迟早会老的!” “江湖排名第五的美人,当今梅妃!”“梅妃可是天韶帝的宠妃,我还真不想让你去皇城冒这个险!”白之宜虽然还未消气,但此刻已不再是那般冷嘲热讽,“你去叫漆昙过来,如果慕雪隐的这张脸皮真的废了, 你再为我物色美人也不迟!” 紫魄也如释重负,女人啊,一不小心惹到就会苦不堪言,尤其是白之宜这种女人。因为皇甫雷、流星这些江湖人的震慑,魔宫本来有所顾忌,可是白之宜再下命令,烈火宫也全部出动,现在倒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肆意杀戮,于是正派人士更加忙碌,而衙 门也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每天不断地有人前来衙门哭诉,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得已之下,文有才亲自来到了桃花山庄,拜访皇甫青天。 “皇甫盟主,若是不除掉白之宜,洛阳无太平,天下也无太平啊!”文有才忧心忡忡的说道。 皇甫青天说道:“文大人,不用你亲自跑一趟,我也已经做好了打算,怎么,段捕头没有禀报大人你吗?”“他倒是跟我说了,可我不放心,眼下洛阳水深火热,百姓苦不堪言,更不要说江湖中人了,我也知那妖妇现在正在抓江湖高手,听说是要吸取纯阳精元,真是个恶毒的女 人,此女不除,天地难容啊!”皇甫青天叹了口气:“除,是一定要除的,可是怎么除,能不能除得掉,还是个难题,我们的人手虽多,但都是练得正派武功,不像魔宫的邪门歪道,防不胜防,不知最终 胜算如何!”“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只是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们也不好合作,衙门的人除了段如霜、齐客京和任逸这三大捕头外,没有什么高手,现在倒是多了一个金瑶,保护百姓也一定无法周全,我们也算是故交了皇甫盟主,珠儿又是跟三位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我文有才求求你了,尽快攻下曼陀罗宫吧!”文有才是真 的急了,否则也不会自降身份,在南国,朝廷是大于江湖的,就连武林盟主也要对当今皇帝礼让三分。皇甫青天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的,等铸剑山庄的兵器一到,我们就会出手的,我知道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就等于让我们正派之人失信于百姓,失信 于江湖,我明白其中的深浅!” 有了皇甫青天的保证,文有才也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放心的回衙门去了。 有了漆昙的灵丹妙药,白之宜的面容也算暂时恢复了,血痕一天比一天淡了一些,最后抹上点胭脂水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恢复之前的绝美容貌了。 面容的恢复,也让白之宜暂时放过了对未倾隐的执念,紫魄也稍微喘了口气。 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紫魄何时会为了除东方闻思以外的女子这般在意了?甚至为了她还开罪了白之宜,为她跑前跑后抓取美人,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为了加快第五重紫的突破,白之宜决定派白狐尽快去找千丝万缕草回来,为下一次巫涅的采阳补阴做准备!白狐的迟疑写在了脸上,但却不敢违背,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白之宜自然知道他也跟紫魄一样,因为东方闻思被她逼迫修炼了《踏雪归来》至今还感到愤怒,只是白狐 没办法像紫魄一样发作。想想这几日,紫魄为了一个未倾隐,让自己大动肝火,从前又为了东方闻思,让自己身受重伤,加重反噬,自己忽然之间变得这般易怒也是拜紫魄所赐,便灵光一现,说 道:“白狐,你今年多大了?” 白狐站在玄冥殿的中央,不卑不亢的说道:“过了明日,刚好而立!” “真是个好日子啊!”白之宜叹道,神秘的一笑,“明儿个是你的生辰,本宫主为你订一门亲事如何?让你喜上加喜,也算是本宫主为你奉上的生辰礼!” 白狐紧锁眉头,急忙跪了下来:“白狐一心为宫主效力,并不想成亲,谢过宫主好意!” “如果本宫主为你定下亲事的人,是闻思呢?”白之宜胸有成竹的笑道。 白狐微微一愣。 白之宜继续说道:“如果你成了曼陀罗宫的女婿,是不是更能保护闻思,更能为本宫主效力呢?而你又心系闻思,本宫主也算是成全了你,如何?” 白狐面露惊喜,实在是没有想到白之宜会为自己和东方闻思订下亲事,便急忙扣头道:“真是如此,白狐自当感激不尽!” “那好,明日你的生辰,我会为你们举办定亲宴,也算是双喜临门,之后你要竭尽全力的为本宫主寻找那罕见的千丝万缕草!” “是,宫主,白狐定当不辱使命!”白之宜做出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笼络白狐的心,也是为了让东方闻思和皇甫雷彻底的鸳鸯陌路,更是为了彻底让紫魄知道,现在只是让她嫁人,若是紫魄敢再对她不敬,跟她作对,下一回可就是要她的命了。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1章 第 71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2章 第 72 章 这次西岳的水灾来的实在是巧又不巧。 巧的是这次京师的班底都在这边,谁都跑不了。可以说是全部都被困在这里了。而且都督还能出来刷一大波好感。 不巧的是这种自然灾害的时候,浑水摸鱼就很简单,更何况肖环是当地的总督。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也是可以被连带的。 不过这会儿肖环暂时顾不上这些,他正美滋滋的看着对方赠与自己的电筒。这东西简直完美~反正“姐夫”和“小舅子”一下就玩到一起去了。护卫们也是有些无奈。 -【草莓沙冰超好吃的】:两桌人看他们玩合适吗?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男人小时候玩小玩具,大了玩大玩具,再正常不过! -【游客】:他们还玩cosplay!! -【糊涂不糊涂】:你们发现没有,小舅子送东西没有关系!主播送会被罚!! -【蓬松小年糕】:可惜我们是不能持枪的。不然……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还是希望主播健健康康的。 -【熊熊专业户01】:头上的小白兔怎么回事?和小白兔大长腿的号,怎么那么像。 -【我是大猛0】:我刚刚就想说的这个号真的不是复制粘贴,然后顺便炒作吗? -【不想穿越鸭】:毕竟现在小白兔不是穿越了吗? -【新人五四三二九】:就是~ -【哥哥心好酸】:嘘!!我觉得大家想太多了,毕竟小白兔这个名字很常见。 -【可达很可爱】:楼上是个直,不发表评论。 -【草莓沙冰超好吃的】:哈哈哈哈哈~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小白兔委屈! -【游客】:小白兔穿越了还是要工作,可以说是很可怜了! -【糊涂不糊涂】:不过小白兔超有爱心的。 -【蓬松小年糕】:彭彭就不乖!还在玩儿!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我不是那个小白兔,我这个网名都用好久了。 -【熊熊专业户01】:好吧好吧~ …… 不过肖环也没有能玩很久,没多久行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虽说总督还是戴罪之身,但非常时行非常事,眼下灾情为先balabala~” 肖环自然领命,但秦香笑眯眯的安排自己的纸片人们:“若是有人使坏,直接杀了就是,不用给都督面子。” 护卫们:……说的真好听,到底是不给谁面子啊?这话不就是在针对他们吗?哦不……当然不止是他们! 吃人的嘴软,他们现在也觉得都督就是被针对了~ 这不关救助的怎么样,人家都是有话说的。 秦香又问纸片人们:“邮轮上面还有空位吗?” 纸片人根本不需要计算他的脑袋就是计算机:“禀告主人,咱们的船队空间足够,就是将这西岳城的人全部装下也没有任何问题。” 嘶~边上的护卫们倒抽冷气。 秦香也是瞪大了眼,她没有算过,自然不知道真假,但是纸片人应该不会骗人吧。……啊?! 就连肖环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彭帅接受程度良好,还得意的说:“那是自然,这可是超大的船体呢。” 秦香无比的满意,又问:“自然不可能把人全部带到船上,现在水那么大,晚来也不方便。也会吓到别人~不如寻高处先安置,具体需要什么呢?” 肖环的经验充足,当下就说:“再怎么也逃不开衣食住行这一道。” 纸片人也点头:“小主人说的没错。” 肖环:……小主人!! -【我是大猛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想穿越鸭】:都督心说到底谁小了? -【新人五四三二九】:哈哈!! …… 不过纸片人当然是体会不到都督的想法的,只认认真真的说:“临时的房屋帐篷都可以很快的搭起来,储备也足够。如果面积不够的话,建议盖高层。” 肖环和在场的护卫们都是反映不过来他们理解中的高层,大概是跟佛塔那样,那可得盖好多年啊,哪里是现在就能够盖起来的呢? 但是板房这东西秦香是知道的,更何况现在是只骗了人来进行操作,自然速度会更快的。 当下就点头:“那就盖吧。” “用本身就是集装箱样式的进行拼装就可以了。每个房间的大小是在3×6×3,这个没有办法进行更改,因为我们的储备最大的都是这样。其余的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用帐篷来代替。” “行,没问题。” 纸片人又说:“都是单间,没有独卫。” -【哥哥心好酸】:独卫!! -【可达很可爱】:这个纸片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草莓沙冰超好吃的】:是不是太夸张了呢?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1室1厅1卫好不好呀? -【游客】:哈哈哈哈哈!! -【糊涂不糊涂】:大家都是纸片人,凭什么你花样那么多。 …… 肖环没忍住,好奇的问:“独卫是什么?” “独立卫生间~”秦香没空跟这个好奇宝宝多做解释,只问纸片人:“那种移动厕所有吗?” 纸片人点头:“有的主人。” “那行吧,那没有问题就做这个吧,然后弄个移动取水点移动厕所就可以了。” “好的,主人。”纸片人又问:“房间内的基本设施呢?” “都弄那种上下铺的架子床。有储备吗?” “有的主人。”纸片人说:“若是不够,再问主人拿。” 秦香嗯了声,这种东西游戏商城里面有很多,所以说真的没什么问题,而且销售的价格也很便宜:“每个人也弄一套个人物品,脸盆,水杯,床上用品之类的东西,被子还是要弄的厚一点。” 说是这么说,不过她觉得这种板房肯定也是要比那些漏风的环境要好的多。 “多代谢人,力求速度,但是也派船出去,搜寻幸存者。房间的安排尽量将一家人安排在一起。” “好的主人。” 纸片人像一个无情的记忆机器,除了是一次性用品之外,再没有别的缺点了:“一日三餐吗?” “对。” “需要弄餐厅吗?” “弄一个大帐篷,等他们来领就可以了。” “好的,是否可以弄一台餐车?会更加的方便一点。” “没问题你看着办吧,只要不要弄着太夸张都可以。” …… -【蓬松小年糕】:现代高楼平地起,我已经无法想象什么叫做不夸张了。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我也是。 -【熊熊专业户01】:哈哈哈哈哈!那些人要被都督吓到了! -【我是大猛0】:老婆太猛哈哈!! -【不想穿越鸭】:坐等。 -【游客】:我要去看建造视频了。 -【糊涂不糊涂】:这个直播的角度可以说是很喜欢了。 …… 纸片人的工作能力很强,没一会儿就找好了地方。而肖环有人帮忙自然求之不得,连带着护卫们一起都过去现场观看了。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 护卫们都惊呼出了声!! 这种事情是真的可以做到的吗? 他们都不由得心存敬畏!华夏之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蓬松小年糕】:哈哈哈哈哈~痴呆如我。 -【小白兔的耳朵长又长】:我也有点带纸片,人无敌,如果我们现实中有这样的劳动力就好了。 -【熊熊专业户01】:那可不行,有那么多的劳动力,失业的人也多了。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2章 第 72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3章 第 73 章 永恒虚空。 哐。 一袭白衣的方成,脚踏虚空频生波纹,白衣凛凛耀显威势,向着奥隆疆域回返。 “地球安排妥善。” “留下三百纯白刀,虽然与断原刀不能比,但也可以斩杀半步君主以下的生命。” 方成眼眸湛耀纯白,暗暗思索。 目前他乃是不朽六步,力量化身的本质,是本初存在能,可轻易击杀不朽境。 而且。 除去天然秘法、断源刀,方成能够力战虚空君主的倚仗凭借,就是本初存在能。 经实践验证,本初存在能非常霸道,堪称举世无双。 早在之前。 方成崩落不朽力、演化纯白力量之海,与狱族冥罗对拼,与星族君主厮杀,根本不落下风。 “本初存在能,优于虚空存在能!” 方成暗暗咂舌,对于不朽六步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星族君主的虚空存在能,在数量上,至少是我的千倍!” “但却无妨!” “品质优越,可弥补数量上的差距。” 方成体内的本初存在能,与虚空存在能,好比一颗金刚晶钻,与巨石的差别。 “恩。” “不朽力的数量,还是有些不足。”方成摩挲着脸颊,暗暗推算着六步的极限程度。 须知。 目前的力量属性,才刚过六十关卡。 而不朽六步的极限巅峰,是濒临力量属性的七十关卡,根据方成估测,体内不朽力至少能增涨百倍。 届时。 单单凭借不朽力崩落,就可碾压域级、崩杀空级。 “若是不朽力再浑厚些,那星族君主逃离,也能强势冲杀过去,根本不会再被阻挡。” “不过——” 方成摇了摇头,蓦然一笑:“却是有些贪心了。刚刚晋级六步,就有如此战力,已是幸运至极。” 当前。 由本初存在能组成的不朽力,才是不朽六步的基础战力。 天然秘法、断源刀,纯属意外惊喜! 就算是方成,也万万想不到自己能领悟断源刀! 根据预估,晋级六步后,能斩杀域级君主已是艰难,至于空级君主,根本不可能! 而断源刀,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永恒虚空内,方成疾驰不止,心绪思量斟酌着不朽六步的修行,丝毫不作怠慢松懈。 他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因为—— 地球宇宙的来源,乃是星族伟大的躯体,方成必须竭尽全力,提升修为战力! 倘若提前暴露,至少也有自保之力! —— 奥隆疆域东侧边缘、湳晶宇宙。 一袭白衣的方成,踏步虚空,降临空间法阵,却也不着急传送,转而打量着湳晶宇宙。 “唔。” 方成眯起眼眸:“损毁区域,修补倒是完善。” 只见—— 前方的湳晶下位宇宙,外壁流淌赤蓝光华。 早前被旦二摧毁的区域,已经悉数恢复,与正常下位宇宙一般,庞伟壮观,外壁薄膜光华亿万。 望着湳晶宇宙,方成颇有感慨。 当初的狱族入侵,任他战力强横,也未能护住所有宇宙。 担任总御的十年期间,若说有什么愧疚,大概就是湳晶宇宙,总归是出现了损毁。 然而,修行生涯也正如此。 哪有十全十美、圆满无暇的生涯?就算是人族无上许贤,也有遗憾,也有惭愧。 —— 片刻后。 嗡! 嗡!嗡! 方成伫立空间法阵内,开启传送! 与此同时。 “联络枢纽。”方成掏出湛蓝珠子,沁入一丝意念,降临其内的虚幻意念世界。 —— 虚幻世界、中央平原。 繁盛草叶、遍布视野。 方成伫立低空,环视打量了一圈,紧接着身形一动,来到横亘高空的第三道门户前。 咚。 咚咚。 方成敲了敲第三道门户。 其内,勾连着洺凡师兄的联络枢纽。 这边敲门,洺凡师兄所携的湛蓝珠子,会剧烈振动。 许久后。 方成皱起眉头,盯着第三道门户:“奇怪,洺凡师兄不在?不应该啊,联络枢纽的覆盖范围,可是整片空涅恒域!” 只要在空涅恒域,就能联系得上。 “难道,洺凡师兄离开空涅恒域了?”方成疑惑呢喃。 正当此时—— 啪嗒。 第五道门户开启。 披着幽然赤红袍子的暗铭,微笑降临。 方成目光一亮,颇有些惊喜:“五师兄!” 自第五道门户内降临的,正是方成最先结识了解的五师兄、暗铭! 可惜。 在方成位列总御后,一直未曾得见。 而据洺凡所言,暗铭似乎在修习秘法,而且处于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分心。 高空之上。 暗铭向下走来,一步一生风。 即使在虚幻意念世界,永恒祇也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 “小师弟。” 暗铭耷拉着眼皮,周身弥漫悠远无形的气息,微微一笑:“听说你铸成了不可能之事?” “恩,是的。”方成慨叹,补充了一句:“暗铭师兄,好久不见。” 暗铭正待称赞,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面色古怪。 好久不见?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3章 第 73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4章 第 74 章 恒星深处! 火焰沸腾爆发! 探出一只巨大头颅! 吼! 头颅呈现三角形。棱角分明。再往后看,三角形头颅拖着的半透明躯体则是宛若海洋水母,似真似幻的飘动,沉沉浮浮。 而且狰狞头颅瞪着六只燃烧墨黑火焰的眼睛,凌驾极限之上的黑色火焰,足可瓦解任何物质。 这是恒星深处诞生的未知生物。 生命有智慧,称之为智慧生灵。生物指的是暂时没有智慧、或者意识处于蒙昧状态的生命。 吼! 它盯着韩东,无情无绪的冷漠。 “木鱼!!” 韩东也盯着它,脸色难看,眼底的金红光晕几乎要冲破冷静。 在它的火焰眼睛内部,粗犷壮汉木鱼似乎被千百条线条缠绕,悬挂在眼睛之内,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粗犷壮汉木鱼,似乎奄奄一息。 仔细观察,韩东仅能看到无数黑烟充斥火焰眼睛,围绕在木鱼身边。 “来自恒星内部的未知生物。” “木鱼……原始木鱼,镶嵌在它的其中一只火焰眼睛内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韩东直面炎流火焰尽暴动的灭世景象,光热威能仿佛神灵吐息般的收缩膨胀,激荡无与伦比的烈焰与日光,几乎将整片世界焚烧干净。 头颅发出无情嘶吼…… 巨大狰狞的头颅愈加靠近韩东,要将韩东拽入恒星深处…… 来不及细想,来不及沉吟,生死时刻就这么突兀的降临了。 假如被巨大头颅拽入恒星深处,下场可想而知,单单恒星深处的高温就能轻易烤死现在的韩东。 韩东媲美虚洞级战力,毕竟不是真正概念上的虚洞级,承载不了恒星深处的恐怖环境。 轰隆!!! 生死轮回印、第三式扭转乾坤! 面对这个可怕的未知生物,韩东没有半点迟疑,后退了半步,灵魂意念瞬间点亮了点燃了爆发了,海量金红威能仿似星辰大海的咆哮,暴动恒星内部。 一上来,直接用尽全力。 生死轮回印第三式,具有匹敌虚洞级的力量。 “扭转乾坤!” 韩东心中低吼,心无杂念。 纯正金红的光晕从背后升腾,霎时间转化半壁江山,山茫茫,海焘焘,要将乾坤四方全扭转的庞大印玺轰向火焰头颅。 大音希声! 刹那间全无声音、图像、火焰! 恐怖高温与爆炸炎浪,被金红印玺全数抚平,容纳着恒宫级灵魂威能、火焰炎浪、尘埃细末、光热威能——生死轮回印似有推动乾坤的力量,推到庞大头颅之前! 远远望着,恒星内部推出了一条空旷渠道。 方方正正的渠道轨迹,灵魂威能贯穿其中,赫然被韩东的第三式生死轮回印活生生打穿了。 “扭转乾坤!!” 踏前半步,韩东再次怒吼,继续施展上佳灵魂秘法生死轮回印! 他可以确定,一记杀伐绝对不够。 经历妖魔鬼怪时代,韩东明白在厮杀过程之中,最忌讳你来我往。搏杀又不是礼尚往来,一次性全部爆发直接打死对方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轰隆! 背后升腾光晕,巨印再起! 但是,出乎韩东意料的是,头颅晃动了两下,所有火焰眼睛转为漆黑,迸射极尽内敛的黑色火焰,当场击溃他的生死轮回印。那墨黑火焰顺势沿着空旷渠道,熊熊焚烧而来,汹汹逼迫而至。 吼! 狰狞头颅晃动两下,贴近韩东,蕴涵无情无绪的冷漠。 恰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整条空旷渠道尽数燃烧起来,燃烧到了韩东这边,恍如疯狂咆哮的怒浪将一切灼烧干净,物质呈分子状态,导致韩东双臂眨眼间变得焦黑,星光级武术身躯万万抗衡不了这等高温。他连忙暴退,连续打出三道生死轮回印,总算遏制住了黑炎焚烧……但世界也随之昏暗无光,黑暗炽热,巨大头颅置身于韩东正上方。 这个未知生物,来到韩东面前。 整整六只眼睛,燃烧火焰,渗透出无数丝线。 “糟了。” 韩东心底一沉,脸色微变。 事实上,他并没有低估这个未知生物,电光火石间的退后,冷静客观。奈何力量差距较大,无可挽回的弱势,酿成生死危机。 即使太初级别…… 即使灵魂恒宫级…… 想要驰骋这片宇宙星空,自己依然差得远! 呼哧,呼哧,世界归为寂静,韩东似乎听到了己身吐息,周围的炎浪火焰全都迫退,取而代之的是黑暗。天昏地暗的这一刻,唯有巨大头颅紧紧拽着韩东,想要拽入恒星深处,拽入不知名的死亡之地。 吼! 巨大头颅燃烧黑色火焰! 寂静无声。 时间凝固。 韩东想了很多很多:“第二重考核任务……原来如此。” “对我来讲,第二重考核任务是找到这个未知生物,将木鱼带回去。可是对木鱼来讲,第三重考核任务是击杀这个几乎媲美寻常虚洞级巅峰的生物,从而完成考核任务。” 两个任务,看起来相似,实际上截然不同。 若想击杀这个生物,哪怕是原始级别的天才,也至少得达到恒宫级巅峰境界,再加上万无一失的先手准备,才有希望击杀成功。 “唉。” 韩东轻叹了口气。 他与木鱼最大的不同,便是向来谨慎,非常有自知之明。 前两重考核任务,有星门执事人协助。简言之,若不是乌俞在这儿,韩东早已置身于恒星外部,不可能与未知生物纠缠。 “出手吧。” “如您所愿,殿下。” 声音轻轻响起,时间被打破了,空间被打炸了,恒星炎浪火焰尽数碎成了齑粉,便看到乌俞扔开帽子,第一次舒张五指化巨拳,恍若苍穹崩塌的向前打出。 隆!!! 虚洞级巅峰威能,巨拳降临! 原始星门执事人乌俞,此时已经出离愤怒。当着他这位执事人的面,想要拖走韩东殿下,简直罪不可赦! “死吧。” 乌俞轻声呢喃,十米高帽形成亿万米屏障,护住韩东。他左拳出动几乎搅乱了恒星内部,崩散炎浪火焰,破开恒星光热,瞬息间打垮巨大头颅,硬生生抓出头颅另一侧,右拳再起,将之撕成两半。 轰隆! 两者碰撞在了一起,恒星内部凸出昏暗区域! 激战还在继续。 韩东静静站在远处,举目眺望。 他不打算出手,没意义。他直接让乌俞打死这个生物,再救出木鱼即可。 “寻找木鱼,生死不论。” “如今我找到了木鱼,等会再将木鱼带回去,第二重考核任务就算完成了。” 随着低声呢喃,韩东心情沉重。 第二重考核看似简单轻松,仅仅只是溜达一圈恒星内部,再交给乌俞便是,根本没什么难处。 但却警醒心灵,令韩东沉默无言。 亲眼目睹,进而烙印心灵。木鱼的严重失误等同于现身说法,甚至相当于言传身教,令韩东更加明白宇宙星空危险繁多,大意莽撞万万要不得。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4章 第 74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5章 第 75 章 热门推荐:、 、 、 、 、 、 、 叶浩然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说道:“我说,警官。这个交易你们是做,还是不做?” 巴克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容,说道:“先生,你们要借我的直升机去哪?如果是违法的事情,我可不一定能够应付。” 叶浩然看出了巴克的心思,知道巴克是愿意促成这个交易。于是说道:“警官,我可是个守法的良民。我要借你们的直升机,是要去阿契厄斯山脉。” “去阿契厄斯山脉?”巴克没想到叶浩然的要求只是去一个山脉。 “好吧!”巴克在迟疑了一会之后,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就这样,叶浩然借助巴克提供的直升机,直接朝着阿契厄斯山脉赶去。 当直升机来到阿契厄斯山脉上空的时候,原本一切顺利,可就在直升机快要到达阿契厄斯大帝古墓附近的时候,直升机上的联络系统发来了一段警告。 “叶先生,非常抱歉,我不能继续送你过去了!”飞行员在听了警告之后,对着叶浩然解释道:“前面是军事演练禁区,我必须马上返回。” “军事演练?”叶浩然微微皱眉,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巧,被划入了军事禁地? “是的,叶先生不如跟我一道返回,你要, 去哪个城市落脚,我可以送你们一程!”那飞行员一脸肯定的说道。 叶浩然既然来了,当然不愿意再返回,更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看向了一旁的妮可儿,说道:“妮可儿,不如咱们就在这里下飞机吧!” 妮可儿虽然不太明白叶浩然的意思,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自然不会在旁人面前,悖逆叶浩然的意思。于是乖巧的点头,说道:“我很喜欢这里的山野景致!” 飞行员不太理解的看着叶浩然和妮可儿,说道:“叶先生,这里可是军事演练禁区。你们确定要在这里下飞机?这里虽然还没有进入禁区范围,但在这边缘看风景,会不会有点过于冒险了?” 叶浩然笑了笑,说道:“先生,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闻言,飞行员也不再多说。他想起不久前菲罗斯等人被他一个人制服的事情,心中又是一番莫名的滋味,这样的人,绝对有远超常人的本事。 于是,飞行员降落直升机,将叶浩然和妮可儿放了下来,这才原路折返。 等到直升机远去,没有了刺耳的轰鸣,妮可儿才用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叶浩然。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荒山野岭的,你盯着一个男人这么看,可是很容易引起男人心中的那份原野之火的。”叶浩然见妮可儿盯着自己,打趣的说道。 “切!”妮可儿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别扯开话题,我都敢跟着你去探寻阿契厄斯大帝古墓了,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不是听到那飞行员说,这前面是军事演练禁区吗?难道你打算以身试法,去禁区里寻找阿契厄斯大帝的古墓不成?” 叶浩然莞尔一笑,点点头,说道:“为什么不呢?” “天啊!”妮可儿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军队和你之前对付的流氓可是本质的区别,虽然你身手很不错,但比得过炮弹?”妮可儿直翻白眼,她可不认为叶浩然能够有这样的本事。 “我的小天才,你居然拿我这血肉身躯和炮弹相比,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不过,说真的,我躲过子弹,但还真没有试过躲炮弹,要不然我们试试?”叶浩然呵呵笑着。 “叶浩然,你疯了吧!”妮可儿吓得脸色苍白。 叶浩然见状,也不再和妮可儿开玩笑,说道:“跟你开个玩笑。不过,我是真的要进去寻找大帝古墓。” “你有办法得到军方的同意吗?”妮可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叶浩然,在她心中,她总觉得叶浩然很神秘。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就没事了。”叶浩然呵呵笑着,可妮可儿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叶浩然看着妮可儿的表情,知道她的担心,一旦进入禁区,是很可能有生命威胁的。不过,叶浩然总觉得这个史学的小天才,或许对于自己寻找古墓有帮助,所以才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过来。 可现在,这里居然被圈入了军事演练禁区,打乱了叶浩然之前的打算。这样一来,妮可儿跟着自己进去,就会有生命威胁。 不过,叶浩然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巧,自己刚来这里打算寻找古墓,这里就被军事演练圈入了禁区,让叶浩然不得不怀疑,这背后的真正原因。 “妮可儿,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寻找阿契厄斯大帝的古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你,你就跟我一起进山。”叶浩然说道。 妮可儿盯着叶浩然,嘟着小嘴,白了一眼叶浩然,说道:“你这话我怎么感觉不到一丝的诚意?” “有吗?”叶浩然不以为然。 “如果你真打算让我走,你就不会让我跟着你下飞机了。”妮可儿一语道破了叶浩然的心思。 被这丫头戳破了自己的心思,叶浩然也不觉得脸红,反而妮可儿的聪明让叶浩然流露出了几分笑容,说道:“果然是个小天才!我确实希望你跟着我一起进山,一起找到淹没在历史里的阿契厄斯大帝古墓。只要我不死,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好吧!”妮可儿嬉笑道:“我就跟你进山,我相信你。” 叶浩然闻言,心中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妮可儿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愿意跟自己一道进山。不过,也从这里,叶浩然觉得心中有愧。于是说道:“妮可儿,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着叶浩然一脸正色的表情,妮可儿嫣然一笑,说道:“其实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因为我也很想查探一下有关阿契厄斯大帝的事情。” 两人随即朝着禁区走去,一路上荒草丛生,确实不好赶路,尤其对于妮可儿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来说。不过,好在有叶浩然在前面开路,这才让妮可儿轻松了不少。 两人走了许久,早已经深入禁区,但却没有听到半点有关于军事演练的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的痕迹,这不禁让叶浩然心中的疑惑就更加的浓郁了。 叶浩然心中越走越是深重,但妮可儿反而越加的放松,能够规避这些忌讳,显然是一件好事。 “咕咚……” 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叶浩然和妮可儿都有些尴尬。 “看什么看,走了这么久,肚子饿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妮可儿撇了一眼叶浩然,慌忙的转过身去,躲避着叶浩然的目光,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显然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 叶浩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他倒是忘记了,他是古武者,就算几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多大问题。可妮可儿只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孩,是个普通人,这一路下来也早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会饥渴也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叶浩然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干粮,这倒是他的失算了。现在可不是他一个人在这荒山行走,还有一个妮可儿,这吃喝总是不可避免的。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给你弄点水和吃的来。”叶浩然对着妮可儿说道。 “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妮可儿有些害怕的看着叶浩然。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叶浩然解释道。 妮可儿迟疑了一会,相比此刻的饥渴,她还是选择了妥协,说道:“那你可要快一点,这天色眼看就快要黑了。” 叶浩然点头,随即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寻找水源和食物。 没多久,叶浩然就找到了一条水源,虽然只是一条自然形成的小渠沟,但叶浩然居然惊人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鱼儿。 “居然还有鱼!”叶浩然大喜不已,这倒是省去了叶浩然寻找其他野生动物来充当食物的麻烦了。 叶浩然取来水,然后抓了几条不算大的鱼,这才回到了妮可儿等待他的地方。 看到叶浩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妮可儿也是有些意外,不过看到叶浩然手里的鱼,还有水的时候,妮可儿更加的开心了。 “叶浩然,你真棒!”妮可儿赞赏着,同时帮着叶浩然一起生火烤鱼。 “哇,真香。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妮可儿看着已经快要烤熟的烤鱼,都快要馋的流口水了。 叶浩然并没有多说,只是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了妮可儿,提醒道:“小心烫嘴,慢着点吃,其他的也快要好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说着,妮可儿已经急不可耐的接过叶浩然手中刚刚烤好的鱼,然后不顾形象的大吃了起来。 “真不错,叶浩然,你以前是厨师吗?”妮可儿一边吃着,一边赞赏的说道。 “厨师?”叶浩然不禁好笑,或许并不是他的烤鱼有多么美味,只是这妮可儿是饿坏了,饥不择食吧! 就在叶浩然想说妮可儿这是饥不择食的时候,忽然叶浩然脸色一变,只见刚刚还好好的妮可儿,忽然脸色发绿,吃进嘴里的鱼全部吐了出来,身体也在发抖。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5章 第 75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6章 第 76 章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能够走到哪里是哪里。 保姆很快就将饭菜给准备好了,程浩然端着那些香气四溢的饭菜,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都是思蕊最喜欢吃的东西,程浩然有信心,思蕊一定会吃的。 程浩然在思蕊的房间门前敲门,敲了好几声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思蕊,你听到了吗?思蕊?”程浩然将耳朵贴在了房间门上面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好像有特别嘈杂的声音。 “思蕊,你开开门,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你先开门。”程浩然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希望思蕊能够听得见。 思蕊假装着听不见的样子,又将耳朵中的音乐声开大了一些,她就知道这个讨厌的程浩然肯定还要来找她的,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见到程浩然,在思蕊的潜意识中,她觉得程浩然在她和阿正的感情中起着阻碍的作用。 更是在她的父母中起着推波助澜的力量,让她的父母始终希望她能够和程浩然在一起。 可是程浩然好像并没有死心,仍旧在用力的敲门着,让思蕊的心情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思蕊,你开门,你要是不开门的话,我就撞门进来了哦。”程浩然说着便将手中飞饭菜放在了一边,真的用力的将身子去撞门。 思蕊听到了门被撞击的巨大的声音,心中怒气大发,她不耐放的将耳机从耳朵上摘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便直接到了房门口,将房门打开,正好迎上了要撞门的程浩然。 程浩然一个踉跄,跌倒在了思蕊的房间门口,地板上凉凉的,皮肤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程浩然的手臂被擦伤了,思蕊只是漠不关心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程浩然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悲哀,为自己感到非常的可悲,也痛恨这样的自己,明知道思蕊的心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却还是放不下她来。 “思蕊,你可算开门了,我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过来吃两口吧。”程浩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菜饭给端在了思蕊的面前。 “拿走,我不吃。”思蕊连看都不看程浩然一眼,好像程浩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她只是冷漠的说道。 程浩然也不难过,知道思蕊心情不好,也知道她就这个态度,是自己犯贱,非得来招惹她罢了。 “你看看你,才几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你不吃饭怎么能行呢?赶紧吃饭吧,我给你带来了你想知道的消息。”程浩然说着便将思蕊的房门给带上了,有些话不能让思蕊的母亲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思蕊听到了程浩然的话之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就绽放出了光芒来,好像突然就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程浩然一阵心痛,思蕊的心现在全部在阿正的身上,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哪怕是自己因为她手臂都受伤了,也得不到一句关心的问候,这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没错,你先吃吧,我就告诉你。”程浩然将饭菜端在了思蕊的面前,示意思蕊赶紧吃,思蕊眼神空洞,脸『色』蜡黄,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身子特别的消瘦。程浩然看了都心疼。 “你说的可是真的?说话算数?”思蕊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浩然,她知道程浩然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程浩然选择用阿正的事情来开玩笑的话,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当然,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就算骗天下所有的人,我也不敢骗你的,放心吧,思蕊,你相信我,快把饭吃了,你看你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程浩然心疼的说着,思蕊原本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笑的时候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可是现在整个脸都干瘪起来了,像是一个中年『妇』女一样。 因为思蕊想要尽快知道关于阿正的消息,她毫不犹豫的将饭菜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因为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喉咙好像是有把火在烧一样难受。 思蕊在吃了一口的时候将饭给喷了出来,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在程浩然的面前,思蕊也根本不想顾及什么淑女形象,不过都是假的,表演给人看的。 “思蕊,你慢点吃。”程浩然拍了拍思蕊的背,让她把气给顺过来,思蕊才不管那么多,狼吞虎咽了起来,才过了一会,思蕊便将盘子中的食物全部一扫而空。 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程浩然喜欢思蕊原本的样子,只要是思蕊,不管什么样子,他都是喜欢的。 “我吃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思蕊将嘴角擦了一下,对程浩然说。 程浩然有些心痛,他的心爱之人为了其他男人这样糟蹋自己,在来之前,程浩然还有些担心和顾及,但是现在看到思蕊这个样子之后,他决定了,不管将来能不能和思蕊在一起,都不能再让思蕊变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让思蕊自我折磨了。 “阿正来酒吧找过我。”程浩然缓缓的说。 “那他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思蕊的眼中绽放出光芒来,仿佛只有阿正才能让她活过来一样,她眼神期待的看着程浩然,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他说他想要见你,所以来找我帮忙。”程浩然为难的说道,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要不要将阿正已经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想法告诉思蕊,这样让她早一点有一个心理准备,以免将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但是如果现在就告诉她的话,就让她提前伤心和难过了。 “是吗?所以你答应了?”思蕊不相信的看着程浩然,心想着程浩然怎么会那么好心呢?实在不是他的做事风格,按照他以前的行为,才不会答应自己和阿正见面。 程浩然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了,但是我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思蕊笑了笑,嘲讽道:“为了我?别搞笑了,程浩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其实只是为了你自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要是这件事情你没有好处的话,你会来找我?你会答应帮忙?说吧,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聪明的思蕊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肯定没有程浩然说的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他是不可能当这么一个好人的。 程浩然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思蕊啊,他想着,既然思蕊都已经问到了这个问题了,再不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况且他了解思蕊的为人,如果不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不会跟着自己走的。 程浩然决定将在酒吧和阿正的对话告诉思蕊,让思蕊自己定夺她将要面对的事情。 “思蕊,是这个样子的,阿正说要放弃这段感情,让我安排你们见一面……”程浩然知道自己的话这么说出来思蕊一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得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不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阿正不可能放弃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的,我都没有说放弃,他有什么资格说放弃。”果然思蕊的反应和程浩然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思蕊一点都不相信阿正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一边摇头,一边嘲讽的看着程浩然,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一切都是程浩然在虚构的,一定是他为了得到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电视中都是这么演的,思蕊觉得一定是的。 “你不要拿这种表情看着我,这真的不是我说的,是阿正亲口和我说的,也许他说得对,这话必须亲自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你才会相信,这也是我之所以答应帮助你们见面的原因,思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阿正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了。” 程浩然一本正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思蕊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去,她怀疑的看着程浩然,再次问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我还是不相信。他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思蕊囔囔自语着,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并不是那么的凄美或者『荡』气回肠,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也是真的,还有阿正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爱护她的一个男人,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所以才要安排你们见面,至于你信不信不重要,你见到他之后便知道了。”程浩然松了一口气,坏人让自己做了,至少思蕊现在有一个心理准备,当残酷的话语从阿正的嘴中说出来的时候,也不会太措手不及。 “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妈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怎么才能见到阿正呢?”思蕊担忧的问着。 在她被关的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想办法逃出去,可是她都没有得逞,父母对她的禁锢一点创意都没有,就是派人盯着,哪怕是上厕所的时间,也要紧紧的跟着,好像她会突然之间便人间蒸发一样。 “这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来安排吧,放心吧。”程浩然安慰思蕊,他知道思蕊的母亲信任自己,要将思蕊带出去应该不会是很难的事情。 “可是……”思蕊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咽了下去,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神情扭捏的样子,心事重重。 “可是什么?”程浩然问道,他不知道思蕊到底还在顾虑什么? “没什么?”思蕊摇摇头,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退缩了,害怕去面对事情的真相,害怕听到阿正说出放弃感情的话语,害怕一切就好像程浩然所说的那样。 如果真的是那个样子的话,思蕊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那段感情,不知道以后该要怎么生活,关于以后的生活里,她早已经将阿正计划在里面了。 既然阿正想要打造他的餐饮王国,那么她就陪着他一起打造,正好这些年她学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更何况她还有管理餐饮酒店的实战经验,两人配合起来,一定是天衣无缝的。 可是现在却突然告知阿正要放弃这段感情,怎么会这样,以后的生活没有了阿正,还有什么意思呢? “思蕊,你在想什么呢?”程浩然见思蕊神情不宁的样子,用手摇了摇思蕊的肩膀,才将思蕊从自己的思绪中解放出来。 “哦,没什么,你去计划吧,你说的没错,总是要面对的。”思蕊像是想明白了一样,决定勇敢的去面对她和阿正只见的问题,见上一面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至少比在这里胡『乱』猜测得要好。 “你先在这里等会,一会你听我的安排就行了。”程浩然在心中已经有了安排,他将思蕊吃完的碗筷拿在了手中,给了思蕊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出门了。 思蕊的母亲看着程浩然拿着的碗竟然空了,很是意外,笑着说道:“浩然,还是你有办法啊,竟然能够哄得思蕊吃东西,要知道,思蕊已经好些天都不吃了,不管我和她爸爸怎么劝说都不肯吃东西,我们都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你有能耐。” 思蕊的母亲对程浩然大加的赞赏。 “伯母您过奖了,思蕊不过是因为饿了,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凡人,这么久不吃东西肯定饿得慌的,就算是铁人饿上几天也撑不住。” 程浩然的话语中充满了心疼和无奈,让思蕊的母亲很是动容。 “哎,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穷小子,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浩然,你以后有空的话多来陪陪她,我看也就你的话她还会听听,我们是连门都不让进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还在埋怨我们……” 思蕊的母亲说着这段时间和思蕊的相处,大家都非常的不痛快,并不是只有思蕊才那么的难受,事实上思蕊的父母也非常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受难,简直比自己受苦受难还难受。 “放心吧,伯母,我觉得思蕊现在已经想通了,她只是还放不下面子,你们给她一个台阶下,她自然就会顺着梯子爬下来的,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能够让她的心情有所好转。” 程浩然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思蕊的母亲,在等待着她的允许。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6章 第 76 章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7章 白星绮vs梁晓 “叶大哥,你在提防他们?”看莫如风等人远去后,傅小芙悄然问叶谦。 或许是为了避嫌,显示自己没有恶意,莫如风等人距离他们比较的远,差不多隔了一百多米,此时低声说话,再加上大家修为差不多,倒也不必担心他们听见。 叶谦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开什么玩笑,我和他们很熟吗?在这种地方,忽然冒上来客客气气的家伙,你以为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看他们挺礼貌的啊,也没有任何让人不乐意的地方。”傅小芙说道。 “懂礼貌?哈哈……丫头你这智商,咳咳……”叶谦干咳了两声后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笑里藏刀?当面和你笑得好像亲兄弟一样,一边却在拿着刀子准备捅你。” “这……好吧。”傅小芙闻言一滞,论起这些经验,她当然如同白纸一片,比不得叶谦的。但她却听出了叶谦的嘲笑意味,小鼻子一皱,恶狠狠的说道:“那好,这事儿不说了,你刚才为啥要说我是你的妻子?你这不是变着法子占人家便宜吗?” 叶谦瞧着她那带着几分娇羞的脸色,忍不住的心中笑了,看你一路上那浓情蜜意的,嘴上说着乐意,心中恐怕是一百个乐意吧? 不过,他倒是没有挑明这丫头的心思,而是笑着说道:“你看,我什么都没有说,那群人却距离我们很远才去安札营地,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避嫌。因为咱们俩是小夫妻嘛,这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儿啥动静的,他们听见了不好受,咱们也不好意思是不是?” “谁跟你有点儿啥动静!”傅小芙虽然是养在深闺,但毕竟是修炼之人,见识自然不会浅薄,叶谦的话她肯定听得明白的。此时又羞又怒的伸手在叶谦腰间一掐,叶谦脸皮抽搐了几下,不由的怀疑,腰间这软肉,是不是上天特意给女人发明的啊,饶是你修为多高,女人掐起来照样疼! 他连忙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哥哥我可是认真的,这是其一个理由,可以让他们离咱们远点儿。这样的话,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动手的时候也给我们留下了擦觉的时间。第二嘛,自然是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肯定要提防一点。如果咱们照实说是兄妹,而且来自恶魔之都,如果这几人恰好也是恶魔之都过来的,通过咱们的谈话,便可以猜出我们的来历。你要知道,你爹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没有仇家的,上一次的事情就是这样。” 傅小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有关于二人关系的说法,其中都蕴含着这么多的东西。 但随即傅小芙又不解的问道:“可是……话说回来了,叶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的啊?” “呵呵……”叶谦本来又下意识的想要嘲讽这丫头几句,因为他还蛮喜欢看这丫头生气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样。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女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不管她们漂不漂亮,不管他们年纪是老是少,得罪了……人家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道后悔……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自称莫如风的家伙,他其实有点不正常?”叶谦笑道。 “不正常?他……他很正常的啊,哪里不正常了?”傅小芙自然不明白,疑惑的问道。 叶谦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芙啊,你这样子,我如果把你给卖了,你可能还在欢天喜地的帮我数钱呢……” “叶大哥,你……真坏!臭大哥!”傅小芙又怒了,跳着就想要锤叶谦一记粉拳,叶谦却潇洒的躲过,一把搂住了她,傅小芙却并未挣扎,反而靠在叶谦怀里,娇羞的呢喃道:“就会欺负我。” 叶谦心里一酥,真个就想把这丫头给办了,不过二人现在毕竟顶着个兄妹的名分……虽然,俩人这些日子相处起来看倒是更像一对小情侣。但叶谦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摸着鼻子苦笑道:“咱还是继续说那个莫如风,你不觉得……这家伙,他很不符合他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啊?我看他就是个经常采药的人啊。说起药材来头头是道的,而且,说话也很有条理。”傅小芙靠着叶谦的怀里说道。 “条理?”叶谦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小芙,你可知道,一个经常采药的人,其身上会有着一股药草香味。毕竟,任何药草都是灵药,蕴含着灵气的,采药人就算是不服用,一起的时间多了,那也是会具有一定的药香。可是,这个莫如风,他的身上没有。” “这……这能确定吗?”傅小芙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的。 叶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道:“还有,采药人,说的是好听,实际上却是个不如何富裕的一个职业。因为真正有价值的天材地宝,实力低微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染指。这些采药人只能寻觅一些不怎么珍贵的药材,勉强的换一些灵石。药材是个有大利润的行业,但是却不在采药人这一块,而是在那些大商会收购后二次贩卖的时候,以及炼丹师将其炼制成丹药后,那价格天差地别的。” “好吧好吧,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说那个莫如风,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很缺钱的人?”傅小芙摊开手说道。 叶谦笑道:“是,此人多半是个来自某个大势力或者大家族的公子哥,因为,我又要说第三点了……那几个看似和他同伴的家伙,其实,都是他的护卫罢了。你想想,一个窥道境四重的家伙,却有窥道境四重的护卫,此人的身份,绝对不会差了,你……怕是也没有这个待遇。” “什么?那几个家伙是他的护卫,怎么可能啊,并没有看见他们对莫如风多么的恭敬啊?”傅小芙惊讶的说道。 “还不够恭敬吗?那几人,站位都下意识的在莫如风身后,不敢超前或者平齐,做什么事情,都是在莫如风给了眼色后才开始做。”叶谦笑道。 傅小芙傻愣愣的眨巴几下眼睛,方才那么一会儿,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些的。现在听叶谦说明白之后,仔细想想,那几人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叶大哥,真有你的,你懂的可真多啊……”傅小芙眼中冒出了几分赞赏之意,如今,大概是傅小芙对叶谦最为情浓的时候,在这女孩子的心中,眼前的意中人可以说是天下最棒的。哪怕是他爹傅正清,现在也得靠边站…… 叶谦笑了笑,忽然脸色转变的有些严肃了,对傅小芙嘱咐道:“这些人,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总之,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采药人,来凤溪山,肯定也是有别的目的的,大概是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在身份上对我们撒谎了。小芙,对于他们必须要多一个心眼,知道吗?” “知道啦,有叶大哥在,我怕什么?”傅小芙用力的挥了挥小拳头,说道:“再说了,我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敢对老娘动歪心思,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叶谦哈哈一笑,除去一些实战经验外,傅小芙的战斗力,的确是不容忽视的,毕竟人家有个窥道境六重的老爹,实力不可小视。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太单纯,不了解在生死搏杀之中,那是一切手段都能够用的。 只要能够弄死敌人,那就是最好的手段! 这一夜,叶谦果然钻进了傅小芙的帐篷里,毕竟既然说了是夫妻,哪有分开睡的道理是不是?一直到最后,傅小芙都在暗自怀疑,叶谦这混蛋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晚上要一起睡,才说他们俩是夫妻的,至于之前说过的那些理由,听着是那么回事,但……不大可信。 这自然是后话了,虽然这一夜在帐篷里的确是气氛微妙,充满了暧昧的气息,不过,叶谦倒是没有真个提枪上……倒不是怕什么,而是傅正清夫妇对他很不错,就算是要了傅小芙,那也得和人家爹妈打声招呼是不是…… 第二天一早,叶谦走出了帐篷,伸了个懒腰,刚好看见百米开外,那莫如风也从帐篷里钻出来,他看见了叶谦,呵呵一笑道:“叶兄,早。” 叶谦也点头微笑道:“莫兄也很早啊,急着赶路进山吗?” “是啊,叶兄可能不知道,清晨时分,凤仙草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幽香,这幽香别人闻了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我却能够找到那凤仙草。所以,清晨时分是最为好的时机。”莫如风呵呵笑道。 叶谦心中一动,不由的有了几分讶异。因为凤仙草的这个特性,他是知道的,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莫如风居然会知道,可见此人虽然不是真正的采药人,但他却或多或少对药材是有些了解的。莫非……是来自某个炼药师家族,或者经营药材的世家? 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莫兄果然了解,能够有莫兄,看样子我这一次是会满载而归啊。那么自然是要搭莫兄这个顺风车了,哈哈,现在就出发吗?”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7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8章 白星绮vs梁晓 可是,又有哪个女人能一辈子都不找男人呢?既然找男人,哪有不结婚成家的道理呢?自己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只怕这几年再不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男人成家,这辈子注定要孤身一人终老了。 事业上的成就感陪伴不了自己一身的光阴,尤其是『政府』官员,一旦退出了体制外,立马变的风光不再,失去了权力的支撑,退休后的官员,连百姓的日子往往更加难过,毕竟普通的百姓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也就谈不上什么失去,官员却不同,身边少了拍马的下属,那日子实在是难以言表的落寞。 红河县教育局的党委书记陈涛被纪委双规的消息传出后,立马在整个红河县的官场引发了一场官员思想上的超级大地震。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谁不知道陈涛跟副县长徐大忠之间的亲戚关系,新来的纪委贾书记一上任就把陈涛给办了,这就相当于狠狠的在徐大忠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要说这件事也的确是蹊跷的很,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纪委的人进驻教育局目标一定是对准了局长冯成贵的,没料想,到最后,冯成贵倒是半点事都没有,一直没什么人关注的党委书记陈涛反而被抓了,这让诸多无事生非者又在私底下开始传播起种种莫须有的传闻。 诸多机关官员的素质其实跟街头巷尾那些买菜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老太太关注的是每天能从顾客的手里多赚几『毛』钱,而官员们则更在意从来往者的口中多得到些所谓的内部消息。 很多人一边在议论着,陈涛被抓的时候,家里搜出了多少现金和赃物,一边又变低了声音在议论着,据说教育局局长冯成贵能顺利躲过这一劫,背地里又对哪个领导下了多少重注。 这是典型的中国人思维模式,那些一看就有问题,却一直没被纪委双规的官员,大多数人都会在背后猜测,必定是此人把某些关键『性』的人物喂饱了。 不消说,群众的眼睛有时候的确是雪亮的,官场也是人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纪委抓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也绝对不会随便拂逆哪个领导的指示,违反领导的意志抓人,说白了,中国现在到底是人制,还是法制,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认为正确的的答案。 有好事者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向徐大忠做了汇报,徐大忠当场就气的拍桌子骂娘起来,这红河县的地盘上,竟然有人敢对自己的亲戚动手,只怕这人真是活腻味了。 徐大忠跟所有局外人一样,心里头一直以为,新来的纪委书记派人进驻教育局,那是为了帮助秦书凯对付冯成贵去了,而冯成贵眼下对于他来说,已然成为一颗弃子,到底结局会怎么样,他心里并不担心。 现在看来,秦书凯竟然给自己玩了一招瞒天过海,表面上是冲着冯成贵去的,暗地里却把功夫下到了陈涛的身上,这孙子实在是太过阴辣了,自己怎么就会被他蒙混过去呢?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要把陈涛全须全尾的从纪委里弄出来,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陈涛不仅是自己的亲戚,在诸多事情上也有参与,他要是在里头一不心把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的话,事情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徐大忠头脑中飞速的运转着,一定要尽快的想办法见陈涛一面才行,让他宽心的同时,嘱咐他一定要顶住压力,不管纪委的人采用什么招数,都一定要顶住了,什么都不能说,否则的话,可能真的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秦书凯的这一招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自己也没想到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教育局党委书记陈涛不仅跟徐大忠是亲戚关系,在老县长贾仁贵的利益集团里,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一招尽管看起来是无奈之举,对于整个局面的控制来说,抓了陈涛,可是比对付了冯成贵效果好多了。 徐大忠现在是不知就里,如果他日后知晓,在背后给秦书凯提供材料对付陈涛的人就是自己舍弃的弃子冯成贵,估计他真是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说,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别『逼』的自己罩着的人无路可走,否则的话,当真是连咸鱼有时候都能翻身,搅『乱』了整个棋局。 徐大忠当即电话给了董部长和王路宝,三人约定一齐聚到董部长的办公室商量陈涛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 董部长和王路宝听闻陈涛被抓的消息时,心里的震撼也是相当巨大的,毕竟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这个秦书凯怎么就把目标定在了陈涛的身上呢,怎么就知道这个陈涛的问题。 陈涛不仅是徐大忠的亲戚,也是他们的亲密盟友,此人被抓,后患无穷。徐大忠走进董部长的办公室时,王路宝早就到了,一见到徐大忠进门,王路宝便招呼说,徐县长过来坐吧,我跟董部长正商量着,到底从哪个途径下手,才能跟陈涛先见一面。 徐大忠见两人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坐定后,冲着王路宝说,王局长,我已经打探过了,纪委那帮人现在对这件事的消息封锁的很紧,审讯陈涛的地址只有贾珍园和几个直接负责这件案子的几个办事员知道,但是眼下最头疼的是,直接负责办案的人里头,尽管也有咱们能联系得上的,却因为审讯期间都被停止了一切通讯,根本就联系不上,眼下最靠谱的只有一个办法。 董部长和王路宝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办法? 徐大忠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从新来的纪委书记贾珍园身上入手,现在只有她是唯一一个既了解陈涛关在什么地方,又能跟外界有接触的人。 董部长听了徐大忠的回答,不由有些失望的神情说,徐县长,咱们跟贾珍园连一点交情都没有,她怎么会白白的卖给咱们这么大的人情,你这话说了也只当是没说一样。 坐在一边的王路宝皱着眉头说,董部长先别泄气,依我看,只要多想想总是会有办法的。 徐大忠冲着王路宝说,是啊,王局长说的对,这办法的确是有,只不过,还要麻烦王局长去一趟市里才行。 王路宝见徐大忠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有些奇怪的问道,我跟贾珍园也没什么联络,要是能帮上忙的话,我自然是尽力,关键是我是有心使不上力啊。 徐大忠冲他摆手说,听说这位贾书记原本进市委宣传部是马成龙副市长推荐的结果,此人以前做过马成龙的下属,跟马成龙之间的交情不是一两天了,你王路宝跟马成龙要是有交情的,从这条线下手,应该有希望。 董部长也点头说,是啊,既然有这层关系可以用,那就赶紧别拖延了,这件事也并不是想要麻烦马副市长帮什么大忙,只要能安排跟陈涛见一面,让他知道什么是该说不该说的,让他对外头的人有个信心就成了。 见徐大忠和董部长都一脸期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王路宝责无旁贷的站起身说,行,既然两位都认为这条线有希望,我马上去一趟市里,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说服马副市长答应帮咱们这个忙。 徐大忠点头道,事不宜迟,王局长马上出发吧。 王路宝马不停蹄的转身下楼上车,一个时的时间,已经站到了市委办公大楼的停车场。 直到站在市『政府』办公大楼前,王路宝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来的实在是太匆忙了,竟然忘了精心为马副市长准备份像样的礼品。 他让司机打开车子的后备箱翻看了半天,除了名烟就是名酒,实在是不太合适,不消说,大白天的,抱着几条烟上去,被人看见了不合适,像马成龙这样身份的领导,名烟名酒都只能算是平常物罢了,即便是拎上去,也达不到什么效果。 王路宝低头在后备箱里搜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是一想到徐大忠和董部长还眼巴巴的在等着自己的好消息,只好先硬着头皮上楼再说。 毕竟,陈涛的事情是耽误不得的,现在多耽误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分暗藏的风险。 马成龙的办公室里,不复往日的冷清,自从马成龙成为市委常委成员之一,底下来拜访的人日益增多。 现在这世道现实的很,若是没什么事情求到别人头上,又有几个人愿意花费时间浪费金钱和感情去敷衍别人呢? 好不容易,等到一帮人全都从马成龙的办公室里鱼贯而出,王路宝这才有机会受到马副市长的亲自接见。 马成龙瞧着王路宝一脸谄媚的从门口进来,心里不由一阵反感,这孙子上次得罪了秦书凯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这个时候过来,说不定还是为了请自己帮忙周旋,只是现在自己跟秦书凯刚刚通力合作,把贾珍园的事情给办妥当了,现在这种时候,正是自己跟秦书凯之间关系逐渐走向好转的时候,怎么能因为一个王路宝影响了自己跟秦书凯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呢。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8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79章 白星绮vs梁晓 “我喜欢你!” 陈行熙张口就来。 话音刚落,两腮就爬上了红晕。 硬汉羞涩.jpg。 陈行熙紧张至极,神色中带着一种“等候审判”的绝望感,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反差极大,看起来有些好笑。 林鸽畅看着陈行熙紧张地皱起眉毛的样子,被逗得“噗嗤”一笑。 这一笑,把陈行熙的心态给笑崩了。 她在笑啥? 在笑我? 那他这是同意还是会不同意啊? 我是不是太唐突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空手来?! 是不是得带两斤水果啥的…… 短短的一瞬,陈行熙的思维不知跳跃了几次,将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胡思乱想个遍。 如坐针毡,如临深渊。 这就是陈行熙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咋不说话呢…… 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 让我死了算了! 等待,也是一种煎熬。 林鸽畅巧笑嫣然,伸出了一根如葱白般的玉指,向上伸着,仰着头,捅了一下陈行熙的脑门。 林鸽畅:“你怎么傻fufu的……” 与轻声细语一同浮现的,还有她脸上的桃红。 晚霞如火。 在红霞和黄昏的映照下,陈行熙和林鸽畅脸上带着的红,被黄昏的夕阳包裹起来。 既缓解了脸红的害羞与尴尬,又将那抹红晕衬托的更加迷人。 静谧的氛围开始旖旎起来……就像青春的味道。 空气中渗着少女淡淡的甜香气,陈行熙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咕咚”一声,在二人的世界中,显得分外刺耳。 林鸽畅又小声念叨了一句:“大傻瓜……” 她的笑容,是陈行熙见过的,最美的图景…… 陈行熙心中一喜,紧张的阴霾一扫而空,狂喜道:“畅儿,你这是……同意了……?” 热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鸽畅,只要等她一点头,陈行熙就能高兴地蹦起一米多高! 林鸽畅嘟着嘴巴,鼻子可爱地皱起来:“才没那么容易呢!” 陈行熙:“〒_〒……” 白高兴一场…… 畅儿姐这是拒绝我了吗…… 林鸽畅粉拳在陈行熙的胸口捶了一下,装成生气的样子,可可爱爱:“你还记得你之前都是怎么欺负我的吗?! 我可都记在心里呢,你得一点点的还回来!” 陈行熙:“……” 从两人在“未来之王”比赛的虚拟空间初遇、结识开始,就一直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损友。 而嘴皮子比较利索的陈行熙,仗着自己不要脸皮,平时没少欺负林鸽畅。 事实证明,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所谓“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陈行熙尴尬地挠头一笑:“以后,换你来欺负我~” 林鸽畅红着脸,把身子转过去,背对陈行熙,声音糯糯地说道:“那你呢……你不许再欺负我……” 陈行熙:“我保护你。” 短短的四个字,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音,都充满了陈行熙的坚定之情。 “大魔王”的承诺,一诺千金,令人安全感十足。 害羞的林鸽畅也不管陈行熙,向前走去,把陈行熙“丢”在了后边。 陈行熙轻巧地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落后大概两步的距离,紧紧地跟着前边的妙人儿。 林鸽畅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故作镇定,但却控制不住言语间的颤抖:“我得看你表现……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就答应你……” 陈行熙:“嘿嘿~” “你傻笑什么?!” “啊,我没有,我还在考察期,我努力!” “(?????),哼,你知道就好! 如果表现不好的话,我可是会随时‘炒你鱿鱼’的!” 咕噜噜…… 某人的肚子响了…… 林鸽畅脚步一顿,尴尬至极,背对着陈行熙,脸蛋儿更加红润了几分。 正常来说,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林鸽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感觉到饿意。 多半是因为今天她受了伤,受到治愈之光的治疗之后,能量消耗了不少,所以肚子才会“发出抗议”。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林鸽畅肚子叫,一定会放肆地大笑、调侃,但是如今,他可不敢再这样了。 陈行熙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道:“呦,我的肚子叫了,好饿呀,我们去吃饭吧?” 尴尬的氛围被陈行熙化解,就连那声音也被陈行熙“认领”了过去。 林鸽畅心中感觉暖暖的,放慢了脚步,渐渐的,和陈行熙并肩…… “好啊~你要带我吃好吃的!” 陈行熙:“嘿嘿,那肯定的!我们……去吃火锅吧?” “emmm,还是不要了,我今天受了伤,虽然伤口已经好了,但这两天还是不要吃辣的了吧……” “那我们去烤肉?” “是不是太晚了呀……烤肉要烤好久的……” 陈行熙愣了一下。 以林鸽畅刚刚“咕咕叫”的肚子来看,她应该还没吃到烤肉就饿坏了吧?而且,烤肉店所在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陈行熙:“那我们去吃鸡公煲吧?离这里很近,味道也很好!” 急中生智的陈行熙,立马想到了报道那天,两个学长给他推荐的“京大美食”名单,南区的鸡公煲赫然在列! 林鸽畅口水直流,忙点头道:“好吖好吖!” “嘿嘿,走,我带你去~” 陈行熙和林鸽畅并着肩,越走越近…… 肩膀紧贴在一起。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比赛系统的飞机上,肩与肩的第一次触碰。 害羞的林鸽畅连忙出声道:“那个……我要在鸡公煲里加宽粉……” 陈行熙:“(?????),嗯嗯,多加一些,想加什么都可以!” “嘻嘻嘻,嘿嘿,我还要油豆皮、小白菜、金针菇、平菇、魔芋丝………” 陈行熙:“那我再加个千页豆腐。” “我不爱吃千页豆腐,都留给你吃~”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79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0章 白星绮vs梁晓 “真的是非常抱歉。” 望月秀知郑重地赔礼道歉,送走了遭受无妄之灾的鲇沢孝太。 人家好心好意送钱上门,没想到遇上了雅库扎暴力催收,也是倒霉。 好在双方交情深,鲇沢桑不计较,苦笑着说福祸无门,很大度就走了。 刚才剩下的最后一个喽啰志保,是三人里体格最大的,外型是个高大圆润的胖子。 但是性格却意外的软,目睹了伙伴与老大的凄惨下场,很明智的选择了投降。 双手高举着退出了屋内。 经过望月秀知身边时,将刚收刮到手的两部手机都归还给望月秀知。 望月秀知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这个胖子,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滚了。 志保胖子如蒙大赦,冲着望月秀知憨厚一笑,迅速将昏厥在地的老大背上身,另一只手搀起虾米伙伴,一溜烟跑得飞快,一点也不像胖子。 难怪西岛带着干巴巴的渡边出来,身强力壮的志保反倒留在房间,原来是个样板货。 鲇沢孝太和优子都在房间里,没看到望月秀知的英姿,以为他给了钱息事宁人。 望月秀知送走鲇沢孝太后,重新将门上锁,挂上门锁链,回到房间。 “他们是硬闯进来的?”望月秀知坐回房间位置上。 “嗯,鲇沢桑来拜访,我开门的瞬间他们推着鲇沢桑闯进来。”优子平静答道。 望月秀知拨弄着优子的脸蛋、手、脚,没发现伤痕,原本笔直的腰如释重负垮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手放在优子头上,轻轻地搭着,“对不起啊优子,尼桑没保护好你。” 优子摇了摇头,“尼桑已经保护得我很好了。” “身体有磕碰吗?他们有对你动手吗?” “没有,他们只是抢走了手机和书包,还抢走了鲇沢桑一百来万円现金。” 望月秀知微笑地摸了摸优子的头,“你没事就好。” 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攥拳,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老子的钱! 自己还是太老实了,刚刚既然动手打人了,就应该顺带把钱拿回来。 转头看了眼优子身边的书包,这种特制的书包在肩带处设有报警器,一旦拉开会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看来西岛这群家伙也是熟手了,知道要抢手机书包,也不知道盯梢自己这屋子多久了。 其实之前望月秀知租住水原勇斗的屋子就有过这样的顾虑,现在这种事情的发生证明了小林组果然不可以与之讲道理。 “优子,收拾下东西,我们不住这里了。” 望月秀知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想搬吧,他可不想半夜睡觉被人摸上门,装进麻袋沉进东京湾。 就是这租金可惜了,找机会看能不能跟水原勇斗要回押金。 优子也觉得再这样住下去不行,起身开始打包行李了,至于住哪里,她相信尼桑会考虑清楚的。 望月秀知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查通讯录。 津尾裕介和谷川凉的竹马组合,虽然自己有他们的通讯地址,但是今晚贸贸然找上门说要借宿,感觉很为难人。 藤原大小姐这种大资本家,家里房间应该很多吧,但是欠她人情的话,未来估计好难还债。 东喜部长那种性格比较好相处,不过听说他家是单亲家庭,日子很艰难。 美波呀,道馆的话应该有地方睡觉吧,就是他爸那人好难相处。 在RB租房子一般都要花费数个月时间,找房子看房子,期间基本就只能借住朋友家。 自己这间板屋算是特殊情况,但是当初图快图便宜,现在也自食恶果了。 目前看来,今晚只能去网吧包夜了。 找那种大型连锁的安全点,那样就算是小林组也不敢闯进去闹事。 幸好自己身上还有十几万円现金,住上一个月没什么问题。 ‘叮咚!’门铃响起。 兄妹俩同时停住了收拾行李的动作,目光交错,面面相觑。 (小林组打上门了?!) 兄妹俩又同时屏住呼吸,默契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假装屋里没有人。 ‘叮咚!’同时伴有咚咚的敲门声。 “望月君!在家吗?我是水原。” “家里有人吧!我看到灯亮着的!”门外传来水原勇斗的声音。 望月秀知见装不下去了,给优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蹑手蹑脚走近玄关,通过猫眼观察外面。 确实是水原勇斗。 他还是不放心,系上锁链,开条门缝观察,确认只有水原一人。 “你还来干什么?!”望月秀知没开门,厉声道。 “我是来道歉的,西岛那混蛋自作主张,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水原勇斗辩解道。 “甩个巴掌给颗糖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先让我进去吧,影响到其他人很不好。”水原勇斗求情道。 望月秀知转头看了看,果然旁边的邻居也开着条门缝探头探脑。 RB有些很奇怪的原则,就是做人不能太麻烦别人,有些人就算死也不想麻烦到他人。 而大洋彼岸,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就是靠麻烦出来的。 既然邻居看到水原勇斗进入自己家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也可当个证人。 而且刚刚验证了自己战力的望月秀知,心态爆棚,一个水原勇斗翻不起什么浪花。 水原勇斗不停说着抱歉,点头哈腰进入房间,他是中介,这房间他熟。 他进房间第一眼,就看到优子背着书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着报警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感觉自己如果有任何不轨举动,她都要第一时间报警。 水原勇斗老老实实的正坐下来,一个土下座就叩倒在望月兄妹面前。 “真的是万分抱歉!” 优子还是站着,望月秀知坐在矮木桌上,跪坐太影响发力,这样坐着也能应付任何局面。 “说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水原勇斗正襟危坐,“西岛那家伙是这几天才进组的,你别看他那长相,其实他才刚成年。” “而且进组还带上了两个新人,你知道这年头我们极道想要收年轻人很困难的,若头就给他免了考察期,直接当舍弟。” “但听组里其他人说,西岛上位全靠他那个在歌舞伎町当妈妈桑的姐姐。” “他姐姐是组长小林桑的情人,所以他才能那么快上位。” “所以他说要证明自己,今早看到你的契约书,就说要上门收账,我怕他那人不择手段,知道后已经第一时间赶来了。” 说着水原勇斗看了看望月秀知的脸色,询问道,“请问望月君有没有被抢走财物?” 望月秀知不动声色道:“除了这个月的份额,有个来访的客人被抢走了百万円。” 闻言水原勇斗一锤大腿,“该死!” 接着又向望月秀知求情道,“望月君能不能请求那位来访客人不要报警,损失财物我会补偿的。” 望月秀知一听到钱,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水原桑,这倒是何故呀?” 经过水原勇斗的解释,望月秀知才明白其中原委。 小林组其实也算得上是一家公司,旗下各部门都是组长小林隆十几年通过东征西讨,合纵连横吞并而来的。 水原勇斗就是属于旗下不动产业务课,而极道的不动产部门多是以前町自治组织发展而来,是为了保护町内居民的安全成立的。 所以不动产课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租户人身及财产安全。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0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1章 白星绮vs梁晓 军少带回家 展倩马上将车停了下来,来到后面,抓住裴欧衣领,“喂喂喂,你住哪?快点说!不说自己回去或者把你丢在这啊!” 这该死的一动不动,烂醉如泥。 但呼吸却正常,撞了一下车居然一点伤都没。 展倩又猛地一晃,“说不说?说不说!” …… 五分钟后,展倩放弃地回到了前面。 她拿出他的手机看了一下,除了眼纹识别才能解锁,还有密码。 连找他的熟人都没法。 她深呼出一口气,握着方向盘,“冷静,仔细想想,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把他扔马路上……但这样我刚录的视频不没用了?我还可以用这个让他以后别找我麻烦啊!” “第二把他送医院去,这样医生也刚好给他做简查,可这样,医生岂不是要我登记?到时医生一问病情,我说他出车祸了?那这混蛋醉驾的事不还是会传出去?说不准到时医院那些护士一八卦,是我送他去医院的,到时八卦媒体就写‘裴欧深夜与《知星》主编来医院?不不不!不能,我绝不能与这混蛋扯上关系!” “第三点!”展倩又一咬牙,“去酒店开一间房,把他丢进去……靠靠靠,这样更不行,被人看到,明天八卦媒体就变成了‘裴欧深夜与女子开房’……不行,老娘我的名节不能毁在他手上。” 想了半天。 展倩眼睛一瞪,“那带回去我公寓去?可我凭什么将这个混蛋带到我的公寓去?他配么?我好歹也是一个单身,深夜带一个男人回去,还是一个s城无人不知的浪荡公子,被人看到了我清白照样毁了!” 展倩拿出手机,马上带着哭腔给安夏儿打电话—— “小夏,快接电话啊,我摊上麻烦了,快帮我问一下6白姓裴的住哪!” “小夏,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对面,安夏儿正在滚床单,没空接电话。 第二天。 裴欧大脑沉重地从沙上醒来,一边按着脑仁,眼睛都没看周围一下,“水,倒一杯水过来。” “……” 没人回应他。 “李嫂!”裴欧不耐烦地喊着他住处的佣人,“死哪去了,给本少倒杯水过来听到没,再迟一秒钟,扣薪水啊……” “……” 没有李嫂的平常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你们,行。”裴欧叹了一声,想了想,他这辈子第三次被女人拒绝了。 如今还被他的佣人拒绝倒水。 “你们,全部人都给你死出来!”他倏然站了起来,黑着张脸凶狠地道,“人都死哪去了——” 话,无声而落下。 只见眼前,不是他的住处。 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空间狭窄的地方。 回头一看,他刚才躺的竟是沙…… 背后有点凉嗖嗖的。 昨晚的事,模糊有点印象。 他从权贵峰会出来后,又与几个红颜知已去了一趟酒吧…… 该不会是和哪个女人回去睡了? 等等等。 裴欧手盖住眼睛,他从不会跟不明不白的女人在一起……大家都是心甘情愿,那种要找他负责的,他没兴趣的! 希望不是什么陌生女人……但也别是熟人。 裴欧看了看衣服,衬衫上的扣子还掉了几粒,衣服皱得简直就像是被人撕扯开的—— 难不成昨天跟他过夜的,是一个野蛮的女人? “靠。” 抚着脑袋。 再次懊恼。 “果然6白说得对,还是别酗酒好啊。”他叹息着,“竟莫明其妙和一个女人回家了……” 又低头看了看裤子。 皮带还是系着的。 这女人完事后还给他穿好裤子? “切。”裴欧不屑地站了起来,“喂,女人,无论昨天生了什么,先说好,这种事你情我愿,我也喝多了,要钱要房子说一声,以后别牵扯不清就行……” 听见没有回应,裴欧看到了那个餐桌上的那便民热水壶,旁边还几包泡面……看来不是什么名媛,很有可能在酒吧遇到了一个服务员。 这就好办了。 一般女人没有哪个是钱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是更多的钱。 裴欧口干地倒了杯水,一边喝着朝有阳光的阳台方向走去—— 一个黑长过肩膀的女子坐在那摇椅上,背影挺漂亮,主要穿着平平常常的衣服,连肩膀都没露一个,一看就是良家女子,估记胃口不会开得太大…… 毕竟靠近他裴欧的女人哪个不是打扮得性感妖艳,衣服能有多露就多露。 “原来在?”裴欧高大英武的身躯往阳台的门边一倚,喝了口水道,“那我刚才的话都听到了?我昨天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如果我碰了你的话,你开个价,我让人把支票送过来……” 展倩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她公寓阳台的摇椅上,喝着咖啡,动作僵得就像是掉了一半魂魄。 听着这个折腾一晚上的混蛋终于醒了,她用喝酒的劲一口将杯里的溶咖啡给闷了。 “支票?” 她杯子往阳台桌上重重一放。 裴欧马上皱眉—— 这声音…… “怎么?”展倩顶着一对黑眼圈,阴暗地回过头了她的脸,“姓裴的,你是不是真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见了你都会往上扑?甚至把自己当供品呈现给你?” “是你!” 裴欧拧紧了眉。 “上回说我胆子大是吧?”展倩脸上的黑眼圈给她的脸色多了一份阴霾和狼狈,她痛恨地看着这个男人,几乎一字一咬牙,“那我就要说,听清楚了,你少不要脸了,你这种全身上下除了缺点就没别的东西的男人,丢在大街上我都不会捡!” 昨天那个不是她。 是犯神经的她! 现在她已经清醒了,时间能倒流,她会义反顾将这个男人扔在街上…… 裴欧看到是展倩,心里已经翻涌了几百遍,此时也笑不出来了,一个他最不屑的女人昨天跟他过了一夜?他怎会沦落至此? 裴欧也将杯子往旁边一放,“听你这个女人的话,那昨天我们什么也没生,对么?” “不然你以为?”展倩一脸你特妈想得美的眼神,“明白了就赶紧滚出我的公寓!” “太好了!”裴欧叹息着,鼓了两下掌,“那就好办了,放心,你这个女人的地方,我也不想再多停留一秒钟。” 他转身,一步也不想停留…… “慢着。”展倩忍着一肚子火,“出去的时候记得把你那张脸低下去啊,别让这公寓区的人认出来了,我昨天做了傻事是一回事,但我可不想让邻居传出什么八卦来!”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1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2章 白星绮vs梁晓 “孤狼先生,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实在是我周成钟的幸运!你放心,我必然不会对你有半点猜疑,希望孤狼先生你能够帮助我,登上会长之位,日后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周成钟这一次,是心服口服了,再无半点儿小心思,诚恳的邀请叶谦帮助他。 而那个鬼杀,也是震惊无比,虽然表面上神情变化很小,但实际上内心深处,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了。 这个叶谦,居然敢说能够力敌神通境?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变态存在啊! 而事实上,他们对叶谦的了解,只不过是知道他是七杀的杀手。所以说,他们理所当然的下意识就认为,叶谦说的面对神通境也可以对抗一下,应该就是叶谦有些把握,可以去刺杀神通境的武者。 如果说他们知道,叶谦所谓的对抗神通境,并不是指的刺杀,而是堂堂正正的刚正面,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会是何等的心态? “眼下,你们商会是什么局势?”叶谦问道。既然是答应了他,那么叶谦自然会去帮助他,只要这个周成钟不耍小心思,事后也会完成诺言,那么他叶谦自然尽心尽力。 周成钟看叶谦答应之后,就如此的上心,心中自然是很高兴。但是想一想商会之中的局势,他就有些无可奈何了,叹了一口气道:“孤狼先生,是这样的,我的父亲一共有六个儿子,最小的六弟也都已经成年,有继承的资格。但是,我的三弟和五弟,在那一次秘境开启的时候,进入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所以说,现如今,有资格继承会长之位的,是我大哥,还有我,再就是我们的六弟,他……” 他刚刚说到这,忽然神情一动,警惕的看向不远处,而鬼杀也是双手摸向了后腰,显然是握住了武器。 叶谦早就注意到了,连忙摆手道:“别紧张,是我朋友。”说完他就朝着那边叫道:“龙大小姐,别躲了,出来吧。” 那边的正是龙如樱,叶谦进入龙穴之前,让她躲在了一边。但叶谦这边一去不复返,在青麓山脉如此深的地方,龙如樱一个炼体境三重的武者,简直就是烤好的羔羊,谁见了都能一口吞下去。 她久等不见叶谦回来,心中也是担心害怕,便摸着过来瞧瞧。但她的实力和叶谦周成钟三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她都还没有看见叶谦他们的人呢,结果周成钟等人就感应到了。 听见了叶谦的叫声,龙如樱这才放下了心思,跑了出来。有些好奇的看着周成钟和鬼杀,不过她虽然不认识,但却也看得出来,这两人身上气势浑厚,显然是极高明的武者。 “这位呢,就是我的雇主,我这次是陪着她到这边来玩玩的。”叶谦笑着介绍了一句,龙家和周家,地位相差太大了,叶谦不觉得介绍二人认识有什么意义,所以也只是简略的说了一声。 不料那周成钟却是看了龙如樱好几眼,最后问道:“这位龙大小姐,是不是铜阳市丰源县的龙家大小姐?” “怎么?你认识?”叶谦问道。 而且他还看了看龙如樱,发现龙如樱也是一脸的疑惑和诧异。 “哦,呵呵,是这样的,我想二位可能不知道。龙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我们周家的供奉。我小时候,其实还见过他的。不过等我成年的时候,龙老爷子早就离开了,回到了家乡安度晚年。大约是前年的时候,有一次我路过铜阳市,还去府上拜访了一下,当时曾见过龙小姐一面。”周成钟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前年来的时候,爷爷大开中门,以很高礼仪迎接进门的那个周公子?”看样子,龙如樱也不是傻,只不过是第一眼没认出来罢了。 “是啊,正是我。没想到,龙小姐和孤狼先生也认识?”周成钟呵呵笑道。 “孤狼?谁是孤狼?”龙如樱一脸的疑惑。 叶谦顿时暗叫不好,我了个去的,这周成钟简直是个死鸭子嘴啊,这特么的说什么不好,拿这个来套近乎?这下可好,穿帮了啊,那龙如樱可不知道他就是孤狼啊。孤狼可是在丰源县,连接着杀了她龙家两个高手,这梁子可不轻啊! 龙如樱自然不傻,只是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立即转眼看向叶谦:“孤狼?哟,没想到啊,这么赫赫有名的杀手大人,居然和我在一起啊?混蛋,你骗我好玩是吧?” 这龙如樱果真是爆裂脾气,这个时候心头恼火,根本就啥也不管了,劈头盖脸就朝着叶谦打去,最关键的是,她的那些攻势,于叶谦看来,比饶痒痒也差不了多少了…… 叶谦一脸的无奈,左支右挡的,却是拿眼睛狠狠的瞪了那边看热闹的周成钟一眼。 周成钟一开始也没闹明白,这是弄的哪一出啊?被叶谦这么一登,他才恍然大悟,感情孤狼和龙大小姐有梁子,但孤狼和龙大小姐在一起,却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他也有些哭笑不得,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连忙挽回,跑过去拉住龙如樱,无奈的道:“龙家妹子,你这……这是干嘛呢?” “哼,这个混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肯定就开始骗我了。混蛋,你怎么不去死!”龙如樱气喘吁吁,恶狠狠的看着叶谦骂道。 叶谦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鬼杀和周成钟都有些胆战心惊,叶谦有多么可怕,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居然敢让叶谦去死…… “龙家妹子,你消消气,我想啊,孤狼先生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周成钟连忙在一旁劝解道。 龙如樱却似乎气急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抽泣的味道:“他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觉得骗着耍弄我好玩!” 叶谦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事情就越来越麻烦了,连忙说道:“大小姐啊,你可知道,当时我才炼体境三重的实力啊,而我那个时候,因为缺少钱嘛,就接了任务杀了你们龙家两个炼体境四重的客卿,你说我哪里敢对你表明身份呢?是不是啊?” “哼,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你既然能够杀了张春雷他们,会害怕我?”龙如樱一脸的不相信。 叶谦摸了摸额头,老子才不是怕你,老子那个时候是怕你的后面的那位,龙家老爷子! 而旁边的周成钟和鬼杀又再一次的被雷的个里焦外嫩的,我了个去,炼体境三重,杀了两个炼体境四重??还跟没事儿一样,和人家龙家大小姐认识了? 这孤狼,真**的太霸气了! “真的是这样啊,我怕你知道我身份之后,就带着那些家丁家将追杀我,那我好怕的。”叶谦安慰道。 这龙如樱,相识以来叶谦也发现了,她倒不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唯一的缺点是脾气不大好,可能也是大家族娇生惯养带来的。所以,他也拿她当个朋友,不想闹成僵局。 “真不是故意骗我的?”龙如樱问道。 “当然是真的故意骗你的,我本来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啊,难道还不是故意的?不过,我瞒着自己的身份不说,真正原因并不是我要骗你,而是我怕你知道后龙家老叶子来追杀我啊……”叶谦在心中嘀咕道,但表面上他却是很自然的笑道:“当然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啊,当时实力低微,害怕啊!”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龙如樱哦了一声,摸了摸眼角,也就没说什么了。 旁边的周成钟和鬼杀看的傻眼了,握草,人家孤狼也是说了,当时是因为杀了两个龙家客卿,才不得不隐瞒身份的。怎么的,这龙家大小姐,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这一点啊?这特么的才是重点好不好! 至于叶谦骗她,是不是故意的谁都清楚啊! 但是,龙如樱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在得知叶谦并不是存心欺骗她耍弄她之后,她居然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还有些开心的味道。 周成钟和鬼杀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而他们两个都看出来了了,叶谦作为当事人岂会看不出来?他心里一跳,握草,这龙大小姐,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了吧?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陷入了情网之中的小女人,傻到天了啊! “额……那个,周公子你继续说吧?”叶谦尴尬无比,摸了摸鼻子之后,连忙转开了话题。 周成钟将要说的是他周家的秘密,鬼杀是早就跟随他的心腹,虽然也是暗怀心思,但周成钟并不知道。而叶谦呢,也是他马上就要依仗的人,自然不会见外。可是龙如樱,毕竟是个外人,如果她吧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只怕周家马上就会被人灭门! 那秘境,神通境的武者,只怕也会为止癫狂! 但是,看了一眼龙如樱,在想想叶谦对她的态度,周成钟笑了笑,这二位以后就算不会喜结连理,起码也是一对欢喜冤家,绝对不可能成为敌人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便继续开口说道:“老大,目前实力是最强……” ...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2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3章 白星绮vs梁晓 5月初5明贵州总兵:萧授,统率各路人马攻城破营寨,前后生擒吴不跳等二百一十二人,斩杀吴不尔、王老虎、龙安轴等五百九十人首级,归还被掳掠官民男女九十八口,俘获『妇』女儿童一千六百余口,还将吴不跳押送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 5月19日明兵部右侍郎:王骥,奏道“据成国公:朱勇,上言;各地都司卫所俱缺乏老成能干之人掌事,多有托故经年离职,不思在任亲躬抚恤整齐军伍,逃亡愈多虚费供亿,宜行各处巡按御史、按察使司以及总镇总兵官从中推选,每都司卫所掌印官一人,及挑选老成能干佐贰官二人,常留一人在任理事,专一整饬军马缮修器械,完固城池比较屯种,稽考勘合勾军之人,若有作弊,即须究问军器缺少,则以洪武、永乐旧例,由有司支给物料成造,凡有调遣军马,须凭各任官员调差,如军士缺少器械不精,临朝误事惩治其罪,非有紧急重务不许辄差,仍以选定官员职名,径自造册回奏。”此举被明宣宗批准。 6月21日大明下西洋的船队驶返回刘家港,此行曾到占城国、爪哇国、旧港宣慰使司、满剌加国、苏门答剌国、锡兰国、古里国、忽鲁谟斯国,等国并派人到***教圣地默加,郑和下西洋至此结束。 前后有28年,经过三十多个国家,随行人员明宁波府通事:马欢,着有〈瀛涯胜览〉、明南海通事:费信,着有〈星槎胜览〉、明总制之幕:巩珍,着有〈西洋番国志〉又有航海地图传世,详情参见「武备志」还有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足利源义教,遣使来大明进贡。 8月初3日室町幕府又再次遣使渡海,从大明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宁波府宁波卫登陆上京入贡。 明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正月15日明司礼监太监:王景弘,率船队继续出使苏门答腊国,船队规模不亚于之前郑和的宝船。 接着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攻杀大明鞑靼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并其部众称霸草原。 3月初7日原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谅山府万牙知州:阮世宁、七源知州:阮公庭,各率所部三百人前来避难,据他们交待『奸』臣安南平定郡王:黎利,已经死去其长子安南大越郡王:黎思齐,狂妄、次子安南黎朝世子黎太宗:黎元龙,幼弱,而安南辅政大臣:黎问、安南参政大臣:黎察,等结党仇杀,所以安南万牙知州请求大明朝廷准其迁居到广西承宣布政使司龙州等处,明广西总兵:山云,立刻转报给朝廷,诏令其随意居住,并加强对边关的守备以防安南趁机来袭。 5月21日明宣宗告谕明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说道“朝进优恤军士给以衣食,欲使其感恩而勇出战,近又听闻我官旗史人等,妄意诛求多立名目,率侵月粮克扣减冬布绵花?亦有都指挥使假托公事,遍历取财,乃以军粮布花变易金银馈送,因此军士衣食不充多致逃窜,朝廷任彼抚绥,乃更肆为刻削,使恩不下宠,冤情不上通,欲便按法行诛,则是不教而杀,都察院即揭榜禁戒,仍令巡按御史及按察使司巡察,若有再犯者当处死家属戍边。” 8月15日大明鞑靼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驻牧塞下被前元王室后裔,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袭击斩杀妻子亦死,牲畜被劫掠一空,只有其次子:阿苏特·硕尼堪,侥幸逃出迁居到穆纳山。 8月18日大明瓦剌顺宁郡王派使臣:昂克,向大明献贡战马,并告知朝廷已经攻杀了鞑靼和宁郡王,还献上元代玉玺但被明宣宗婉言相拒,赏赐了紵丝五十表里。 9月初6日明宣宗决定亲自率军巡边,任命明武定侯:郭玹、明西宁侯:宋瑛、明广平侯:袁祯、明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升,掌行在五军都督府事,明行在吏部尚书:郭琏,兼行在工部事,明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兼行在刑部事,又命明司礼监太监:杨瑛、李德、王振、僧保、李和,等提督皇城内外一应事务,明太子少师:蹇义、明太子少傅:杨士奇、明明太子少傅:杨荣、明礼部尚书:胡氵荧、明礼部尚书:杨溥、明工部尚书:吴中,等扈从,东驾从京师出发浩浩『荡』『荡』北伐。 9月21日大明鞑靼和宁郡王次子:阿苏特·阿卜只俺,南下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请求纳贡以归附大明,明宣宗收到书信后念其兵败家亡,无所依靠准其安抚。 10月初5日明宣宗的御驾过隆庆卫附近的怀来卫居庸关城下。 同时明松潘卫总兵:陈怀,曾对当地的少数民族进行了镇压,不久后就被四川道监察御史以及四川按察使司弹劾其“终日纵酒,放松边防,而且奢侈犯上。” 因此惹得兵部与内阁们大怒并将其召回,传令明四川行都指挥使:方政,代替其总兵之职,明平蛮将军:蒋贵,为副总兵。 随后当地少数民族又起事,还好被明平蛮将军晓以利害使其大部分人归顺,只有任昌寨、巴诸寨、黑虎寨,等地仍有部族继续抵抗,明四川总兵:方政,率精兵三千五百人攻破西北大寨,明四川副总兵:蒋贵,则率兵四千人攻破任昌寨,明贵州都指挥使:赵得、明四川都指挥佥事:宫聚,等各自带兵进攻逐次攻破龙溪寨等三十七个寨,前后斩首了一千七百余人,明四川总兵以四川官军五千人分守所占关寨,招抚溃散百姓。至此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松潘卫〈诸蛮〉起事失败。 10月23日明宣宗的御驾到达万全都指挥使司境内洗马林地界,准备袭击南下的瓦剌大军,却被明太子太傅:杨荣,劝阻祈求放他们一马,毕竟瓦剌之前帮大明除掉了鞑靼部这一祸患。 10月26日在决定不攻击南下监视鞑靼部的瓦剌大军之后,明宣宗就下令从洗马林返回京畿。 11月初3日明宣宗一路车架颠婆劳累回到北直隶京畿紫禁城,开始一病不起! 到了明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正月初3日明宣宗因病成疾病倒在床不幸逝世时年38岁,宫中有传言说要立先帝明仁宗皇帝」。 随后明皇太子顺利登基,是为(明英宗)改次年年号为〖正统〗新君即位年仅9岁主少国疑,这让众大臣们不得不请明张太后垂帘听政,谁知明张太后却不允。 张氏地位虽尊崇,却从来不敢重用张家人,甚至不允许外戚干预国事,还三天两头把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叫来骂一顿,有效地打击了明司礼监秉笔太监嚣张跋扈的气焰,使得明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她掌权的时候不敢干坏事。 2月10日明英宗:朱祁镇,在内阁大臣的带领下尊封张皇太后为〈张太皇太后〉,由内阁启奏让明张太皇太后掌握国家的军政大权,下令停办一切不急之务,斥去宫中玩好,勉励幼小的皇帝好学上进,这使得仁宣时期政治较好的状况得以延续,还重用三杨(杨荣、杨士奇、杨溥)等元老重臣在朝中发挥着重大作用,他们尊询先帝明宣宗的遗嘱,协助明张太皇太后辅佐幼主,对稳定政局,保持清明局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这时楼上的姚秋月拿着水壶推开门,她看着还在秉烛夜谈的吴俊振与马维两人,忍不住问道“哟!你俩还没睡啊?” 马维立刻停止讲述转身看了看她,笑着挥挥手问好,吴俊振心细一眼就瞄到了她手下的血迹?他有些好奇就开口问道“你,这手上怎么有血迹?这是怎么了?” 这让姚秋月有些尴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脱口而出一句“额,那个县主、她、有点…?”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吴俊振有些担心县主殿下会出事?就起身要去看看,而姚秋月则低下头转身离去,回过神来的马维拉住他的手解释道“这三更半夜的去县主殿下房间,不太好吧!可能她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来了大、大?” 听着懵懂的吴俊振问道“大什么?” 马维则回答道“大、大姨妈!对她可能来了这个?对了这个叫什么来着?” 不明其义地吴俊振心想;这是何物?为何会有血? 不过马维突然脑子里闪过明代〈本草纲目〉记载,他想起来道“哦,就是所谓的天葵、葵水,吴兄不要纠结这个我们继续聊吧!” 故事继续……。 话说明宣德十年10月初1日,自大明鞑靼太师和宁郡王:阿苏特·阿鲁台,死后,朝廷所立的明和宁郡王:阿苏特·阿卜只俺,以及本部太师:朵儿只伯,被大明瓦剌顺宁郡王:绰罗斯·脱欢,围困逃往额齐纳路献降朝廷,被封为〈明岐宁卫经历使〉而屡次入甘肃镇、甘州左卫、甘州右卫、甘州中卫、甘州前卫、甘州后卫、凉州卫,抢劫财物惹得甘肃镇守臣们急忙上报朝廷派遣使臣前去招谕。 同时跟随明司礼监太监:王景弘,船队入贡的苏门答腊国王之弟:哈尼者罕,上奏国王老耄,被明廷嘉许老王,令老王之子嗣位。 10月13日陕西按察使司佥事:林时建,又奏道“各处卫所官军亦有俊秀子弟,宜建学堂以教之,方可得文武之才出为时用。”被内阁批准命天下卫所皆立学堂。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3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4章 白星绮vs梁晓 天池山庄 两人闲聊片刻,朝着剑宗山脚走去。 山脚之下,除了其他送行的弟子外,还有好几人在等林云和沐青青。 为首之人正是领队的沐雪琴,她身边还有两人,林云倒是看过画像,都是天榜上的高手。 天榜第十,赤霄峰周元,龙脉境第二重。 天榜第八,赤霄峰王昀,龙脉境第二重。 三人俱是剑宗天榜妖孽,尤其是沐雪琴更是天榜第三,即便是荒古域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不过这一次的主角并非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几人,刚刚出山没多久的剑宗圣徒一共四人。 六大圣君收徒,碧霄峰和玄霄峰一个炼丹一个炼药,并没有剑道传承留下,两位圣徒不在此行。 剩下四人分别是青霄峰青岚圣君姜成,紫宵峰紫雷圣君门下叶梓菱,金霄峰天心圣君门下赵岩,赤霄峰赤阳圣君门下叶紫芸。 除此之外,地榜双子星季舒玄和金玄奕也在,这两人也要参加天池盛会。 只是在圣徒面前,光芒显得有些黯淡。 林云抬眸看去,目光刚好和叶梓菱碰在一起,相视一笑。 虽然一年没见,可这世界有许多交情,即便相隔再久,一个眼神就能化解任何生疏。 林云和叶梓菱,便是这种交情,相隔再久也不会有什么陌生感。 紧接着林云和赵岩打了个招呼,叶梓菱的修为达到了七星天神丹的地步,赵岩和叶紫芸要弱上一些只有六星巅峰的模样。 说是弱也只是相对而言,一年时间能达到这等修为,若非圣人指导绝不可能办到。 至于林云? 他有奇遇,又同时得到瑶光和沐玄空的厚爱,在加上本身天赋也比几人要强。 若还比不上他们,那才真叫奇了怪,也就沐青青不懂其中的道理。 “林公子,一年不见,本姑娘对你可是快要相思成疾了!”叶紫芸看向林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她到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林云,就是想试探一番叶梓菱的神色。 一年的时间,当初对林云的怦然心动,早已淡了许多。 “你该叫我师兄。” 林云笑道。 “呵,我觉得还是林公子亲切点。” 叶紫芸说着话,看了看叶梓菱,发现后者并无啥反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林师兄,好久不见!” 四位圣徒中的姜成,朝林云笑了笑,走过来打着招呼。 林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些就是圣徒吗?气息都好强大,听说全都修炼了鬼灵级上品武学!” “神丹之境也可以修炼鬼灵级上品武学?这不可能吧。” “确实不可能,但有圣人指导就不太一样了。” “林云和他们站在一起,风采好像逊色了不少……这半年来林师兄也没什么声音了。” “林师兄也是圣徒,可惜瑶光师祖常年都在闭死关,能教导他的时间太少了,否则林师兄绝不会比这些圣徒差。” …… 后方前来送行的人,瞧见林云出现后,难免将他和几位圣徒对比。 圣徒中,姜成锋芒最盛! 他的修为达到了七星巅峰,隐约之间,随时可以触碰到八星天神丹的境界。 而且气息极盛,倒是叶梓菱显得较为平和,一年多的苦修让她看上去更为清冷了许多,眉宇间的英气让人很着迷。 至于赵岩,倒是几人中变幻最小的。 依旧傻傻呆呆的,双眼没有焦距,林云都不确定自己和他打招呼他听到没有。 “林师弟,这段时间都在苦修吗?”沐雪琴问道。 “嗯。” 林云简单回应道。 半柱香后,一艘楼船悬挂着剑宗旗帜,从天穹间缓缓落了下来。 “上去吧。” 沐雪琴招呼一声,众人便登上了船。 剑宗里天池山庄相距甚远,光靠他们飞行过去得花费至少半个月时间,做上楼船两三天的功夫就到了。 楼船可以飞行,同时本身也是战舰,足以抵挡多名生死境的强者。 嗖! 狂风怒吼中,楼船横空而起,在众人眼中飞入云霄。 船入云霄,风驰电掣。 沐雪琴在甲板上请众人喝酒,同时交代一些各宗的情况,以及天池盛会要注意的事情。 天池盛会和林云想的不太一样,八大宗门保底可以拿到两个名额,之后的名额则有各宗排名来定。 由于涉及到实际上的好处,天池盛会的竞争极为激烈。 沐雪琴,叶青玄,古若尘等人晋升龙脉后,剑宗排名都不甚理想,上一届天池盛会甚至跌出了前三,只拿到了第五名的成绩。 导致剑宗只拿到了一个保底名额,对剑宗来说可以说相当丢脸的存在。 这次沐雪琴亲自带队,也是想鼓舞士气,让剑宗在天池盛会中拿到一个好名次。 “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姜成喝了一杯酒,向沐雪琴询问道。 他随时可以晋升八星天神丹尊者,对这次天池盛会势在必得,有些跃跃欲试的态度。 “对手,那可就多了。” 沐雪琴道:“除了死敌玄天宗之外,翡翠山庄、天刀楼以及金刚寺,这些年都崛起的异常之快。尤其是金刚寺,若论综合实力的话,如今已不弱于剑宗和玄天宗。”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得看了才知道,如今各大宗门藏得都很深。” 如今的荒古域,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谁都知道瑶光闭死劫一旦出了岔子,荒古域必定会大乱! 而且在很多人的猜测中,瑶光这一关大概率会过不了,到时候不仅剑宗会遭受灭顶之灾。 其他超级宗派,难免会受到波及。 身处其中大家都得提前做好准备,剑宗让圣君出山圣徒,很难说其他宗门没有类似的准备。 林云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晋升九星天神丹尊者后,他对这天池盛会期待就不是很大了。 化龙池的名额,对他来讲吸引力也不算很大。 其他人或许会有些顾虑,他很自信,晋升龙脉一重时绝对可以诞生龙元。 残龙星界一行,让他底蕴远超同辈。 如果可以,化龙池的名额,他可以让给其他人来争。 若姜成真的能撑住场面,林云不出这个头也没有任何问题,他对此看的很开。 许多时候,低调一点反而是好事。 三天过去后。 一座巍峨山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云遮雾绕,山峰壮阔如垂天之剑。 楼船停在山脚,很快就有天池山庄的人前来迎接。 “沐姑娘,家父已等待很久!” 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右手握剑,领着好几名随从,朝着剑宗一行人快步走来。 此人正是天池山庄的少庄主裴谦,他礼数周到,对剑宗一行不敢怠慢。 很快,林云等人就被领到山庄内。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4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5章 白星绮vs梁晓 紫水星当中,经过百无聊赖的一天,时终于到达与深渊主宰所约定的时间后,杨帆打了个哈欠。从天道空间当中坐起身来。 再次扫视一眼整个紫水星。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一步迈出身形消失在了天道空间,同时也消失在了整个紫水星。 再次出现时已是出现在了天元大世界外围,那由深渊主宰开辟,由他所加固的空间当中。 出现后先是观察了一圈四周,发现若大的空间除了他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 然后…他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在他的推测当中,这一次打开天元大世界的世界屏障深渊主宰一定会借机派遣深渊大世界当中的那些深渊恶魔进入天元大世界,去入侵占领那个世界。 对方现在还没有到来,估计正在深渊大世界调兵遣将呢!或许还有另外更大的图谋也说不定。 深渊主宰不来,夏天一个人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而是观察起空间外围的天元大世界来。 在他的观察当中,天元大世界就如同一个椭圆形的气泡,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真的与气泡并无二致。 甚至他还有一种随手一捏,就能将这气泡捏碎的感觉。 实在是难以想象,就眼前这给他稍微用力就可以捏碎的气泡竟然是一方大世界。 而且是比之诞生出深渊主宰那个深渊大世界还要强大的世界。 而如此强大的世界都没落了,没落到可以被他这么一个小破球天道所入侵的地步。 其中尽管有着深渊主宰的原因,有着他这个小破球天道是祖星天道的原因,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一个曾经辉煌浩瀚的大世界,被一个小世界入侵的事实。 也就在他思绪飘飞间,这片空间的空间出现了一层层涟漪,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光门浮现,再然后就是一道人影从黑色光门当中踏出。 不是别人,正是深渊主宰木狄。 深渊主宰在出现在这片空间后见到杨帆竟然早就到了表情微微诧异,转瞬恢复正常,笑着问道。 “祖星天道,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杨汉对于深渊主宰的表情那是嗤之以鼻。 来这么早? 还一副惊讶的表情? 杨帆敢肯定,估计在他来到这片空间的瞬间就被深渊主宰所探查到了。 甚至用最大的恶意推测,这片空间当中还布置着深渊主宰的后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深渊主宰的监视当中。 好吧,事实确实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当初在创造这片空间的时候,深渊主宰就留下了后手,确实可以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同样在杨帆来到这里后他就发现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马上来到这里,而是在深渊大世界当中检查将要入侵天元大世界的亿万深渊恶魔。 毕竟他还不想马上与夏天交恶,需要稍微掩饰一下的。 至于怎么掩饰数以亿万计的深渊恶魔进入天元大世界,这个别忘了他可是深渊主宰。 对其他人来说很难办到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要太简单,随便制造一个可以容纳生灵的空间法宝不就OK了。 至于因为生灵的等级太高,实力太强,储存空间无法容纳…这个对于他这个深渊主宰来说算是问题吗?压根就不是问题。 总之现在深渊大世界的亿万深渊恶魔就在他身上带着。 只要借助着天元大世界被打开的那道裂缝,他就可以将这亿万深渊恶魔放进条元大世界。 深渊主宰自出现后与杨帆打了一句招呼,然后同样看向前方那如泡沫般的天元大世界喃喃自语一句。 “曾经比之深渊大世界还要强大的一个世界,就算没落了,真的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吗?” 由于他这是低语,而且还是一个深渊主宰的低语,所以杨帆没有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听到了对方的自语,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 深渊主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转而笑道。 “祖星主宰,既然咱们都已经到了,那我便打开天元大世界的世界屏障了,在此之前我还要提醒一下祖星主宰。这次打开天元大世界的世界壁垒或许会比上一次要长,但也只是长上一点。大约也就半天的时间,希望祖星主宰你能够有办法将进入天元大世界当中的那些手下在半天之内出来,不然的话可就没机会了,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机会了。” 夏天自然明白深渊主宰这话到底是啥意思,很想翻个白眼说一句不用你操心,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深渊主宰的一片好意嘛,不能就此辜负了。 点了点头,同样笑着回答。 “多谢深渊主宰你的关心了。” 深渊主宰面露诧异,这次深渊主宰是真的诧异了。 对他道谢,这不符合夏天的性格啊。 不应该是冷着一张脸,然后再冷冷回一句不需要他操心吗? 这态度转变的太快,他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接受不了。 夏天看到愣住的深渊主宰同样有些无语,他有点怀疑这个深渊主宰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自己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对他笑嘻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可是他这态度一改变竟然还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愣神片刻后,深渊主宰便是回过神来,再次哈哈笑道。 “哈哈,没想到祖星主宰你竟然会感谢我,真是稀奇稀奇啊。” “呵!” 夏天再次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深渊主宰。 深渊主宰见他态度恢复正常后,再次露出一脸的笑容,显然他更习惯于杨帆的这个样子。 “那么我这就再次开启天元大世界的世界壁垒了。” 夏天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而深渊主宰同样也没有再多言,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认真且严肃,掐动法诀,念动周瑜,同时调用起体内的主宰之力来。 上一次深渊主宰开启天元大世界世界壁垒的时候夏天就认真观察过对方的法诀以及咒语,这一刻再次观察,不由得做起眉头来。 无他!概因这一次深渊主宰的法诀与咒语与之前的那一次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深渊主宰故意的还是什么? 深渊主宰在全身心打开天元大世界世界通道的同时也是观察夏天。 并不是因为担心夏天将他开启天元大世界世界壁垒的方法学去,事实上这个方法很简单,就是要用自己身体当中属于世界的世界之力,用夏天的话来说就是天道规则,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主宰之力,然后与天元大世界的世界规则产生共鸣,再然后通过一些其他的方法转换,最终打开某个世界的世界壁垒。 他并没有担心夏天将这个方法学去,而是担心夏天趁他全身心开启世界壁垒的时候对他出手偷袭于他。 毕竟在开启世界壁垒屏障的时候他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若是这个时候夏天对他偷袭。不说没有反抗之力吧,反抗之力也非常的小。 只可惜夏天并不清楚这一点,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还真会稍微尝试一下。毕竟对于深渊主宰他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至于偷袭解决了深渊主宰后他该如何进入天元大世界?这个相比较于天元大世界,他更看重深渊主宰,或者说他更乐于解决深渊主宰。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夏天并不知道,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深渊主宰的法诀与咒语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但是所用的时间与之前那一次却是相差无几。 没有让夏天等待多久,深渊主宰便是停下了动作。 而随着他停下动作,在夏天他们前方那个泡沫突然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小黑点。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5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6章 白星绮vs梁晓 没耳喜欢擦他的杯子,擦到最亮时才满意。没耳对着阳光仔细看着,小西宁和稻草人麦麦看着。 稻草人麦麦问,“没耳先生经常这吗?” 小西宁说,“嗯,没耳先生的爱好。” 稻草人麦麦说,“茶杯子也算爱好?” 小西宁说,“那当然。” 小西宁和稻草人麦麦撑着脑袋看着没耳,没耳丝毫没有察觉还是专注在杯子够不够干净。在阳光的照耀下手中的杯子像是闪着光一样漂亮,小西宁看着觉得没耳先生的眼睛才是真的有光。 病人倒了一杯白水咕嘟咕嘟喝下望着微笑的没耳。再看看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家伙们快乐的欢歌笑语在沉默的悲伤中寻找快乐。丢失商店聚集着各色各样的悲伤与欢乐,只要拥有鲜活的生命和无限的思想就会出现感情牵连着烦恼与孤独。 小西宁已经累得缓缓趴下在角落的沙发熟睡,他蜷缩在一起像一只猫的身体一样柔软瘦小。病人站在他面前,这个可怜的孩子是没耳的执念,也是没耳离开的原因这些病人都不能说只能深埋在心底成为永恒的秘密。他抱起小西宁走上二楼睡觉,夜色更加深沉起来。现在是三点半的深夜,商店陆陆续续走出走进的小家伙,大块头络绎不绝。没耳还在为客人们调配酒水,灰白色的女孩捧着手心的花骨朵微微笑,甜美的如一朵玫瑰妖艳。窟窿先生坐在中央轻轻拨弄吉他悠然唱道,欢迎来到丢失商店,欢迎来见没耳先生,欢迎夜晚的欢乐,欢迎新朋友~病人将小西宁抱回二楼床上,独自坐在二楼夹脚处望着屋顶上斜着的小窗户,夜晚的星辰密布闪烁着星星那微弱的光辉,云朵已经雾蒙蒙的隐秘在黑色的天空中像是夜间的捉迷藏!大家停下手中的活不再高亢叫嚷,都在摇着脑袋听窟窿先生唱歌,窟窿先生迷人的声线听了心也似蜜糖一般融化了。 欢迎来到丢失 欢迎来见没耳先生 欢迎夜晚的欢乐 欢迎新的朋友 这里是丢失商店 这里没有忧愁 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噜 感动人心的声音往往是那么受大脑与心灵的喜欢,就像坐在柔软的云端身体是那么轻柔又舒适,轻灵的探出脚尖踩在云雾上缭绕的吃一嘴云霞。没耳左手拿杯右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壶倾倒在杯子里慢慢搅拌优雅的动作熟练又流畅。他神情泰然自若,胸前闪烁着蓝色淡淡的忧伤。 大伙随着窟窿先生摇摆的身体也左瑶瑶右摇摇,脸上是满足的喜悦。灰白色的女孩看得痴呆,明明是听见的可是却像是看见的,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宁静。刚才的喧嚣伴随着窟窿先生的歌声渐渐恢复平静,这一刻的感动就像是坐在一叶小小的船中轻轻拨弄流淌的绿水,远处是青山霞云,近处是绿水荡漾与水中倒影。而我手提一微弱的灯眺望夜空星星的迷人。 病人看着天窗外的星星耳旁是窟窿先生传上来的歌声。夜晚的星辰在这一刻被歌声赋予了更加美丽的面纱。 我喜欢片刻的宁静来阻止我心中烦躁的喧嚣。 一曲罢了,窟窿先生停下拨弄吉他的手指对窟窿小姐温柔一笑。说来窟窿先生的温柔全给了窟窿小姐,他向往着爱情向往着他的爱人向往着永久的恋爱和温柔。窟窿小姐怀抱住窟窿先生的那一刻,窟窿先生的白骨微微泛红。这就是爱情,单纯的热情就像温柔的一波汪水缓缓流淌缓缓流淌。 灰白色的女孩歪着脑袋看着窟窿小姐是那么美丽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只能在远处看着她闪耀却无法近处欣赏。窟窿小姐嘴角微微一笑的柔情如山间溪水一般清爽,她的两根麻花辫上别着红色的蝴蝶结可爱俏皮带着性感的温柔。 灰白色的女孩自言自语,“星星是用来远处向往的。”她向往的神情始终没有离开过窟窿小姐的身影,灰白色的女孩喜欢窟窿小姐的美丽,她的美丽是每一个灰白色女孩都喜爱的样子。可是女孩们我们生来不要嫉妒,因为美丽一直属于你,只是还需要你去发现。 没耳听见灰白色女孩的自言自语便问道,“你觉得什么是星星?” 灰白色女孩对没耳说,“闪耀的,万众瞩目的,带着光环的,惹人爱的,美丽的和我无关的。”灰白色的女孩单纯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没耳回答了她认为的星星是什么样,星星远远挂在天边距离人类是那么遥远可我们却向往着它的美丽,观赏着它的动人,胆怯着自我的样貌。 这个世界太过美丽,皮囊与心灵的选择不属于命运,我们应该让自己如天上星斗自我掌控自己的轨迹。 没耳探查到女孩的心思温柔地一笑道,“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我真的好看吗?”灰白色女孩指着自己满脸的雀斑问没耳,没耳道,“对不起,我只注意到了你美丽的笑容却没有发现你脸上还长着这些细小的雀斑。”没耳挑逗灰白色的女孩告诉她,“你脸上的笑容已经盖过脸上的雀斑了,不必担心你不够美丽,自信一点。” 灰白色的女孩又叹气道,“可是我是灰白色的,我连别一个红色蝴蝶结的勇气都没有。你看窟窿小姐它穿着粉色的裙子别着红色的蝴蝶结和一双那么漂亮的鞋子,可是我只敢穿一件灰色的裙子,和这样一头小卷发。”灰白色的女孩摸摸自己的小卷发是那么的不自信,它觉得窟窿小姐美极了,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如此不堪,被小伙伴嘲笑的小卷发,灰白色的色调,嘲笑它的家伙越多它就越害怕改变。灰白色的女孩可能会永远无法忘记它模仿着漂亮的人穿了一身黄色的小裙子带着白色的花边被嘲笑的多么不堪。那天灰白色的女孩很漂亮可是大伙已经习惯用嘲笑灰白色的女孩这种行为来让自己更快乐的生活方式。 幼稚的人才会认为嘲笑别人的丑陋是一件开心的事,奈何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幼稚的人,这个幼稚包括了很多含义,就像语言有时候并不是口中所说的那个意思。 “你永远是你,她永远是她。你没有窟窿小姐的美丽可是窟窿小姐也没有你的美丽,每一种漂亮都是不同的,你的颜色很独特,即使是灰色也有灰色的美。明白吗?”没耳擅长于鼓励别人,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有一天它会美丽的绽放,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的沉淀,当时间变成一把登上星辰轨迹的天梯时你只需要优雅的走上去并像你曾经向往的那样发出夺目的光亮。 灰白色的女孩对没耳道,“谢谢你鼓励我。” 没耳道,“我不会撒谎,这是实话。” “谢谢!” “不用谢。” 灰白色的女孩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左摇右摆。病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双手向后支撑在地上抬头仰望天花板,病人听到了没耳和灰白色女孩的对话。没耳说的对我们需要自信,即使一无所有也要自信的往前走为自己搭造一个走向星空的天梯。病人是一个善良且细腻的人,在灰白色的女孩低头进来时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窟窿小姐的身影,那种向往的眼神里面掺杂着些许卑微。就比如可乐中倒了一股浓汤味道就变了。单独的可乐是爽口的,单独的浓汤是浓郁香甜的,但是两种美味无法相融。不论可乐掺杂了浓汤还是浓汤掺杂了可乐都会变得怪异无比。 病人细腻的心思看到了灰白色女孩的自卑,这个女孩就像曾经的他一样,看起来又笨又没有存在感,唯一被大家发现时就是被嘲笑的时候。那种孤独和自卑感病人永远记在了心里,这种感受和回忆放在心里很不好受,可是被嘲笑的那一刻自尊心让他永远铭记无法忘却。 伤害一旦形成永不可抹去。 因为感受到灰白色女孩的自卑,所以病人才上前逗它,可是病人还是不如没耳厉害,没耳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女孩的心里有了一丝丝暖阳。没耳的气质让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病人知道没耳的温柔是因为并不温柔对待没耳的父母,朋友,亲人和谎言。命运没有派给没耳一个温暖的童年,没有给没耳一个温柔的人,让没耳在孤独和自卑中长大,可是没耳却是一个向往温柔的孩子。他看见和他一样被孤立的病人会上前安慰,看到被其他小孩用魔法打死的小鸟会偷偷埋掉,心里默默悼念祝你来生幸福。病人躲在墙角看着没耳在小鸟坟前悼念,自己也跟着跪下来磕磕头说,“对不起啊,没能救你。”那只被打死的小鸟是因为病人才会被无意攻击,那些调皮的捣蛋鬼们想的只是玩弄玩弄病人,没想到会打死一只小鸟。病人笨拙的躲开捣蛋鬼们的攻击,可是魔法却攻击到了身后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小鸟合住一边翅膀迅速掉落吓得捣蛋鬼们落荒而逃,病人抹着眼泪哭着拿起小鸟放到花丛中,满脸委屈的落着泪水回家。第二天,病人实在不放心小鸟的尸体又跑回去看,他站在墙角看见了没耳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刨坑,没耳摸摸小鸟脑袋微微一笑说,“我已经给你做好家了以后就不会冷了。”没耳说着幼稚的话,把土坑又埋住拍拍盖住的土插上一朵小花,撇断几根细树枝插在周围,病人听见没耳对小鸟说,“好了,这就是你的花园了。”说罢没耳开始心中悼念,病人也跟着跪下来心中悼念。 病人撩起额头前的刘海嘴角不由笑了笑,想想曾经发生的事还真是好笑。没耳一直都是一个善良胆小的人,而他自己深受没耳的影响也变得和没耳越来越像。可是他和没耳的性格还是不同的,但是他们善良细腻的心却是一样的。稻草人麦麦娘跄的走过来一把抱住病人醉醺醺地说,“真希望老奶奶下辈子可以幸福。”病人原本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个嫌弃,可是稻草人麦麦说了一句,“希望幸福。”病人心想多么美好的祝福,还有比幸福更好的祝福吗?可是老奶奶已经过世了,在冰冷的炕头上。 一生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发生学会接受悲伤才能面对黑暗不迷失。 在孤独中学会阳光! 病人无奈的任由稻草人怎么蹂躏他的脸,在这一刻病人才明白麦麦的悲伤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的。没耳对病人轻轻一笑,病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撅了撅嘴又抿嘴笑起。天已经快亮了,窟窿先生带着窟窿小姐向没耳问好后离开丢失商店,大伙也随着时间慢慢离去。灰白色的女孩手心握着花骨朵临走时又转身问道,“我真的也可以很漂亮吗?” 它问的十分真诚,没耳回答道,“当然,你缺少的从来不是美丽,你只是少一些自信。” 灰白色的女孩问道,“那没耳先生你可以卖给我一颗自信的心脏吗?” 没耳却说,“你还没有拥有过自信所以买不到。” 听到这番话灰白色的女孩有些低落,自信对于她来说太难了。没耳又道,“自信并不难,只要你想它就是你的,很抱歉,我的商店只出售丢失的东西,你还没有拥有的东西我也找不到,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灰白色的女孩迫不及待地问,“那自信要到哪里去找?” 没耳让灰白色的女孩摊开手心看那朵花骨朵道,“就在你身上。等到自己盛开时自信一定围绕在你身旁,自信需要由你来创造。” 灰白色的女孩又问,“我可以吗?” 没耳道,“当然。” 灰白色的女孩又看看手心的花骨朵对没耳道,“谢谢。”没耳温柔一笑,病人原以为灰白色的女孩要走了,正托着稻草人麦麦上楼时听见灰白色。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6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 第87章 白星绮vs梁晓 主战区、苏隆基地城。 瞬息之间。 天地改换,日月希声! 生灵合盟主掌之一、尤雾族老祖、三等法座寒国仁降临,怒喝阐述方成的重度罪孽! 然而这只是可怕帷幕的开端! 当方成同样暴怒冲出,一一列举寒国仁的恶意举止后,所有修行者尽皆寒意贯体,如遭寒冷雷霆贯透躯体,思维心神如一腐朽机器,彻底停滞! 出事了! 事情非常严峻!如同恒星爆炸! 上至法座境、下至虚空君主,凡是依然清醒的修行者,全都瞪直了眼睛,死死屏息,望着冲出基地城之外的白衣方成! 纯白闪耀,那般耀眼。 狂霸遮空,那般辉煌。 “你死期已至,纳命来!” 这一道狂暴断喝,蕴涵暴烈杀机,甚至早已跌倒晕眩的恒主级君主尽皆浑身一颤,昏迷之间,恐怖杀机降临,令他们君主躯自行运转存在能,护御己身! “方成他太莽撞了啊!当面吐露这些真相,寒国仁岂能承认?”一位人族法座面色阴沉。 他同样想冲出去,但脚步仿佛灌了钢铁晶钻,不能抬动。 寒国仁可是三等法座! 即使他出手帮助方成,也不是寒国仁一合之敌。哪怕在核心重灾区,三等法座也是强者! 一位尤雾族法座却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方成竟敢冲撞老祖!可恶!可恶啊啊!” 他根本不相信方成的任何话语。 须知。 方成年纪尚浅,想必心性也不稳定,容易暴躁鲁莽。况且方成刚刚残忍斩杀了雾绯,更显方成的嚣张跋扈! 因此他是不信的。 而也有少部分修行者,将信将疑,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信,而是方成吐露的真相太可怕了。 倘若果真如此,只怕无上都要发怒。 “方成。” 浅紫衣裙的瑶莲深深吸了口气,仰望基地城之外。她捂住胸口,心灵都已经揪紧,窒息紧张。 小心啊! 那可是三等法座! 她圣洁清冷的脸蛋,也罕见无比地浮现焦灼焦虑的嫣红,纤纤玉手死死捂住玲珑酥胸,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些忧虑。 …… 基地城之外、战区虚空。 哐! 方成暂时性地挪用了一方永恒虚空,糅杂化作崭新世界,当头砸向寒国仁! 轰隆隆! 浩瀚世界宛如一座宇宙,巍峨面世! “一派胡言乱语!” 耀银雾态的寒国仁,显化为一尊银芒人影,当空一瞪,其眸光湛耀出相互缠绕的丝线,凌空击碎浩瀚世界! 这些丝线,全都是空间! 丝线形状的空间,简直不可想象! “区区一介虚空君主,即便你如何传奇,也万万不该当众污蔑陷害于我,更是不该残忍杀害其他修行者。重度罪孽临身,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等候宣判!” 寒国仁沉直视方成,沉声道。 事已至此,他也有些慌了,不知所措。他万万料不到,方成怎能得知这些真相? 简直犹如当空雷霆,扎入胸膛,麻痹心灵! 而且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冥魔频现的主战区、且有他的布置,竟然不曾有冥魔寻找到昌书基地城?方成未免也太幸运了!实在让他心生不甘。 这都不死,该怎么办? 怎么办! 无论事态怎么发展,都势必要吸引无上的注意! 届时。 人族无上究竟是相信方成,还是相信他寒国仁?他也说不准。但方成已经吐露真相,万一真的有什么证据,他必死无疑!寒国仁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既然如此,也只能动用最终计划。 直截了当地击杀方成,然后逃到永恒虚空的偏僻角落,永生永世不再出现露面! 杀! 杀了方成! 心念电转之间,寒国仁的杀机,如若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肆无顾忌地填满胸腔。 寒国仁轻声开口,假装亲善和蔼,一步步靠近方成:“你毕竟还是虚空君主,前途光明万分,何必自己葬送?迷途知返,才不愧你传奇之名。” “哈哈!” 方成酷烈长笑,紧跟着暴喝一声:“谁说我是虚空君主?恩?” 哗哗哗! 一圈圈弥蒙色彩,寰绕方成周身,翻飞无尽,鼎沸亿万!其躯体上下里外,尽皆湛耀弥蒙色彩,照耀整片战区虚空! 通透纯粹。 永恒真谛。 此乃智慧生灵永恒祇的专属力量、真谛之力! “真谛!”“真谛!” 方成嘴唇呢喃,无情无绪地盯着错愕无比的寒国仁。翻飞亿万的光圈骤然沸腾,汇拢聚合,瞬间化作一柄戳破苍穹、横亘时空的浩瀚长刀! 铿! 锵锵锵! 真谛长刀泛着永恒流传的韵味,悬浮虚空,蕴涵真谛,散发出撼动寰宇虚空的刀鸣之音! 永恒祇! 显化真谛虚影,他是初心永恒祇! 寒国仁惊呆了,耀银躯体猛地停顿住了。而遥远距离的苏隆基地城内,所有修行者也尽皆木然凝滞,瞳孔都有些扩散。 方!成!是!永!恒!祇! “怎么可能?” “他凭什么寻成永恒祇?他不是才一百多年的修行生涯么?”一位尤雾族法座愣愣道。 他难以置信。 “好!好啊!永恒祇方成,也许能逆战三等法座!”一位人族法座激动畅想,大胆估测。 他惊喜莫名,但也有忧虑。 “永恒祇方成?第二级别么?他,他也太厉害了。”瑶莲美眸满是诧异,粉唇略微张开,圣洁脸蛋有些落寞。 她喜悦万分,但也有失落。 为您提供 柒合 的《他怀念的》最快更新 第87章 白星绮vs梁晓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