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A装钓系O后嫁前世死敌》 1、第 1 章 这是一间密封的囚室，没有入口，更看不到出口。 远超时代的高科技金属制成的墙壁，折射出坚厉冷硬的光泽，那寒意仿佛能借着冷白色的灯光直达人心。 房间里的人却无知无觉，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短裤，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也漠不关心，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暗处的壁灯。 充当摆设的壁灯骤然亮起，暖橙色的灯光闪两下就灭，自知敌不过这一室的惨白。 伴随壁灯的一闪一灭，原本光滑无缝隙的金属墙壁突然裂开，形成一个半米宽两米高的入口，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走进囚室后，入口快速闭合，全程没发出一丝声响。 来人站定在仿佛从未开合过的那面金属墙前，久久不曾开口。 一室静谧，落针可闻。 还是常驻囚室的那人率先打破僵局，“你好，我叫游衍，你叫我小游或者小衍都行。”说话的同时，他伸出右手，想把这次“友好的商务会面”进行到底。 来人看也没看那只手一眼，更别提主动去握住那只手，他的视线从进入这间囚室开始，自始至终都落在游衍的小腹上，一刻都没有移动。 游衍干笑了两声，缩回手，像是被盯得害羞了一般，缩回去的胳膊半途转道，挡住了小腹。 “我这腹肌是挺好看的，但也受不住这么盯呀，下面这两块都害羞了。” 游衍膝盖内收，两条长腿并拢在一起，一只手挡着小腹，另一只手向下罩住他的小小衍，形成内八的姿势，两条腿还不安分地来回蹭。 活零活现，半点看不出他是领军击退虫族百万大军的帝国六星上将。 来人仍然一句话不说，视线却从下向上，移到游衍的脸上。跟对方视线接触的那一刻，游衍拧麻花一样扭动的身体突然定住，好像有一股电流沿着对方的视线导入他的眼睛，以血管为通道，直抵他的小腹…… 游衍一改方才的忸怩作态，猛然抬高右臂，右手五指成爪，仿佛能够隔空捏住来人的咽喉。仔细看却会发现，游衍的右手隐隐有神秘蓝光泛出。 攻击就在一瞬，蓝光骤然变强，从耀眼到刺眼用时不到0.01秒，满室的白光注定不是蓝光的对手，被蓝光完全覆盖。囚室那号称不可能被破坏的高科技金属墙面，在蓝光的照射下，竟然开始融化！ 来人仍然站在原位，不躲不闪，面不改色直面炽烈的蓝光。他慢慢抬起一条手臂，举过头顶，手掌朝天，室内四处乱撞的蓝光仿佛找到了路，自发汇聚到那人掌心，百川汇海一样，居然被那人吸入掌心！ 游衍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他释放的攻击，竟乖巧地排队等待被吸收？ 眼前站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容游衍多想，来人已将爆裂的蓝光吸收殆尽，囚室内又恢复为白色灯光的天下，只是金属墙壁再也无法折射光泽，原本如冰面一般光滑现在布满凹凸痕迹，像融化的蜡烛，牺牲自己却没照亮他人。 在这危急关头，游衍却突然闭上双眼，来人的影像完整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当然还有这间空无一物的囚室，和被他释放的蓝光烧哭了的金属墙，视线拉高，还能看到这间囚室位于一栋废弃建筑物的中心…… 游衍的关注点不在囚室的地理位置，在于对面的人。他不辞辛苦演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引出这位自由军的地下首领，活捉或者就地解决。 这是他隐退前答应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滴汗顺着游衍额头流下，他紧闭的眼睫颤动，眉心紧蹙，像是在仔细寻找着什么。他脑海中的人像不再虚幻，愈发接近实质，却与肉眼看到的人体完全不同，更像是把人折换成能量体，展示在他的脑海中。 那滴汗落在地面的前一刻，游衍抓到对面人的精神核，成功掌握对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他睁开双眼，看到对方的掌心竟然凝出一把光剑，熟悉的蓝光俨然是刚从他这吸走的攻击，这人居然还能回收利用精神力？ 游衍伸手摸向那把光剑，别说，还真是把实体剑，就是不知道锋不锋利了。 游衍并没打算拿走那把剑，人都被他控制住了，武器自然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绕着这位从不在人前露面的自由军首领，慢悠悠地走着，前前后后仔细打量，又低头跟自己对比了一番，有点泄气。 同为首领，同是alpha，怎么人家是孔武有力，他就是纤细苗条呢？身高都比对方矮半个头。 游衍有个习惯的小动作，每次身材比不过别的alpha他都会下意识扯一下衣领，这次也是一样，却扯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进入这间囚室前已经被扒光了衣服。 “我说，你这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不怎么样？把别人扒光算怎么回事？”游衍装模作样上下扫视对方的衣着，“算了，就当送给你，卖了我来时的那套，能给你换好几套衣服，你这袖口都开线了。” 对方咬肌用力到紧绷突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游衍，恨不得将视线化作利剑，在游衍身上戳一万个血洞。 游衍上前一步，几乎快要贴到那人身上，能清晰看到对方额头上爆出的青筋和大颗的汗珠。见他全身上下都用力到发抖，游衍作出好心好意的劝说状，“兄弟，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精神核已经被我控制住了，我不让你说话，你一个字也说不出。” 随意扫过对方的脸，游衍刚想后退，突然停住脚步，重新审视对方的脸，甚至微微仰头，视线落在那人的眉毛上，专注地瞧着。 “你这条断眉我好像见过……” 话没说完，游衍一声急促的惨叫，径直跌落在地。 原本悬在那人掌心的光剑此刻竟然笔直插进游衍的小腹，而那本应无法自控的人突然行动自如，说出了进入这间囚室的第一句话。 “我叫吴承宇。” 终于想起来自我介绍？ 游衍眼睛瞪得老大，试图看清对方究竟如何摆脱自己的掌控，但实在太疼了，这辈子没这么疼过，视线疼得无法聚焦，只能看到虚影。 他旋即闭上双眼，尝试再次掌握对方身体的控制权，却发现无法调动精神力。 “别白费力气，你的精神核已经被我刺中，我不让你使用，你一丝精神力也抽不出。”那人贴着游衍的耳朵低声道。 他奶奶的，这厮居然学他说话！ 游衍疼得直抽气，小腹被这人气得更疼了。 闭眼也看不到什么，游衍只得睁眼，用肉眼艰难聚焦，只见那人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短刀，指向游衍的小腹。 游衍吃力地向后挪动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的血痕。 “你……要做什么？” 游衍有意示弱转移对方注意力，手则悄悄握住那把该死的光剑，试图将它拔出。 那人抬头，深深地看进游衍的眼睛，“我叫吴承宇，吴梦是我的姐姐。” 游衍放弃拔出光剑的计划，又闭上眼，再次尝试调动精神力。他不相信有实体的武器可以刺中他的精神核，而且他的精神核并不在小腹上。 一丝精神力也抽不出！他的精神核仿佛被捏住了出口！ 失血过多，精神力无法使用，游衍甚至能感觉到力气在流逝，眼前一片朦胧，聚焦也越发艰难。 “我叫吴承宇，吴梦是我的姐姐。”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游衍气力不足，却仍在强撑，“你是……什么牌……复读机？” “我要将你的精神核从你身体中剥离出来，别喊，我不喜欢听。”那人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跟他商量晚饭的内容。 “什……” 游衍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剧烈的疼痛在他身体深处炸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抽搐。 就在刚刚，吴承宇手起刀落，熟练地将游衍体内的精神核剥离出来。 眼皮愈发沉重，游衍强行撑开眼皮，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精神核，他还从没见过精神核的实体，就当做死前最后一次涨见识。 可能是那人手里的鲜红太过刺眼，也可能是精神核的离开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气力，在体内炸开的疼痛一点点消散，眼前弥漫的血雾也渐渐归于黑暗，身体轻得如一缕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不是都说死前能放个平生幻灯片吗？轮到他怎么没有？只有能吞噬掉一切的黑暗紧紧裹住他，生怕泄漏一丝阳光。 游衍残存的一点思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就他杀孽深重的平生，还是别重播了，让他消停的上路吧…… * 游衍猛地从床上弹起，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汲取空气，以摆脱掉梦中最后一刻的窒息感…… 准确的说，那不是梦，是他的上一世。 他重生了，在被吴承宇剥出精神核之后，重生到十七岁，他分化的那一年。 室内漆黑一片，梦中最后一刻的黑暗恍若延续到现实，游衍迫不及待打破黑暗，声音嘶哑干涩，“莫妮卡，几点了？” 一道柔和的女声在室内响起，“现在时间是上午四点三十七分，莫妮卡建议您再睡两小时二十三分钟。” “再睡没命了，”游衍又咳了一声，“帮我准备洗澡水。” “好的，主人。” 莫妮卡对游衍的称呼，足以见得游衍的恶趣味。 游衍走进厨房，倒杯温水，一饮而尽，干哑紧绷的嗓子舒服多了。 他到现在还没查出上一世的自由军地下首领到底身在何处？ 怪就怪在他只知道名字的读音，不知道具体的字，偏偏这个名字非常大众化，动用他如今微弱的帝都关系查了快一周，仍然一无所获。 这人不会是虫子变的吧？ 游衍一边泡澡一边琢磨，刚才的梦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腻在身上很不舒服，冲澡又没力气，不如在浴缸里瘫着。 重生以来，游衍从未梦见过上一世的死，今天突然梦到，还如此清晰，连感官都真实到可怕。 游衍心有余悸，用手覆盖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 莫非梦是在预示什么？ 2、第 2 章 预示他今天会被堵在音乐教室。 “你不就有一张脸蛋吗？啊？”一只手在游衍脸上肆无忌惮地拍。 游衍在心里无奈叹气，脸上却写满了惧怕，捏着嗓子颤抖着说：“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说完，游衍还觉得不够，双手护在前胸，偷偷向后蹭，以显示他的恐惧。 王鑫脸上的笑容愈发张狂，他也不阻止游衍的躲避，直到游衍撞到音乐教室后方的墙壁，退无可退，王鑫才迈动双腿，两大步向前，一只手撑住墙壁，拦住想要从音乐教室后门逃走的游衍。 游衍侧头看向撑在脸侧的手臂，瘦而不柴，肌肉线条居然还挺明显。 游衍没忍住，顺着手臂看向那人的脸。肤色不是时下流行的omega白，没关系，游衍也不喜欢死人白，更何况再白也白不过游衍本人…… 思绪开始不受控的发散，从眼前这张比漂亮多几分英气的面孔，飘到上一世皇帝指给他的第一个omega，最后停留在究竟要如何操作，才能控制他总是处于狂暴状态的信息素，进而尝到omega的滋味。 王鑫纵横安城实验中学多年，还从没遇到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神的omega。 这新来的omega看似胆小瑟缩，实际胆大包天，必须赏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好让他牢牢记住！ 为了维持被王鑫圈在手臂中间的娇小可爱，游衍必须全程弯着膝盖，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他需要俯视才能对上王鑫眼睛的身高。 游衍两世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被壁咚，他努力维持着姿势，同时大脑飞速旋转，回忆omega遭遇这种情况的反应。 正衡量开口求饶和痛哭流涕哪个更符合此刻的场景，没有任何预兆，脸上被甩了重重的一记巴掌。 后背的疼痛刚有所缓解，左脸又烧了起来，火辣辣的灼痛瞬间点燃了游衍的怒火。 王鑫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恍如利刃出鞘，刹那间抵住他的命脉，但凡他前进一寸，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看到王鑫抖着身子后退，游衍才意识到没控制住自己。 他低下脑袋，几个深呼吸，压下蹭蹭往上冒的怒火。 游衍再次抬头，泪水涟涟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鑫，能看到求饶和瑟缩，根本找不出半分凶狠，方才凌厉的眼神仿佛是王鑫的错觉。 王鑫壮着胆子回到刚才的位置，手重新撑着墙壁，却没撑起胆量。 “还……咳咳……还敢瞪我？怎么……等小爷再赏你一巴掌？” 听见对方语气中难掩的颤抖，游衍无奈，他真没想吓唬这名omega，那记耳光太过突然，他实在没准备。 游衍没想到omega也能这么凶，还不遵守打人不打脸的隐形条约，恨不得所有攻击都照着他这张脸来。 游衍显然没有意识到，他无辜受难，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才是主要原因。 游衍偷偷用舌尖顶了下嘴角，一股铁锈味，肯定是破了。 游衍又犯了难，被狠狠甩了一巴掌，omega大概率会掉眼泪。他那点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完全不顾及主人的意愿，擅自缩回眼底，想要再挤出眼泪，还不如让王鑫趁热再给他一巴掌。 王鑫自然是不敢再赏游衍一巴掌，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掉头走人，是安东尼的命令支撑他还留在这里。 调动半天情绪，眼底仍然一片干涸，游衍只能选择最笨的方式，不眨眼等眼睛发酸，自然会分泌泪液。 没等来泪水，却等来了一双颤抖的手，摸索着爬上游衍的衣领，试图解开游衍身上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游衍几乎是用鼓励的目光看向王鑫，恨不得主动伸手帮他。 omega的校服衬衫设计得很有问题，尤其是领口这颗纽扣，勒得他快喘不上来气，偏偏学校的风纪委员无时无刻不在检查纽扣是否扣好。 王鑫大概是没料到，不过是一个眼神，竟会吓得他手抖到解不开纽扣。 他恼羞成怒，凭着一股蛮力，双手用力一拽，撕拉一声，白衬衫被徒手撕破，扣子崩落一地。 回过神来，对上游衍视线的王鑫忙后退，大有慌不择路的意思，撞到桌角也阻止不了他远离游衍的决心。 王鑫又不敢忘安东尼这位安城太子爷的交代，迅速掏出手机，抓拍几张游衍的裸.照，也不去回看照片是否糊掉，壮胆似的扔下一句—— “你要是再敢勾引alpha，我就把这几张照片上传到论坛。” 话音未落，转身就要顺着音乐教室前门逃跑，仿佛被欺负的不是缩在墙角的游衍，而是手握游衍半裸.照的王鑫。 秉承做戏要做足的理念，游衍小幅度抽泣，肩膀跟着一耸一耸的，就是不见半滴眼泪。 他半边脸红肿，眼睛通红，一副被王鑫吓破胆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的样子，低垂着视线，受惊的小兔子般嗫嚅着开口。 “别传到网上……我求求你了……” “王鑫，你在做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没想到地处偏僻的音乐教室还会有第三个人出现。 声音是从教室外面传进来的，严肃且端正的语气，醇厚低沉的声线，迫人的气势径直闯入音乐教室，王鑫的脖子都被压得短了一截。 游衍不走心的表演告一段落，他好奇地看向距离最近的后门，试图通过中间的长条状玻璃，看到教室外如此好听嗓音的源头。 然而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空荡的走廊，看不到任何人。 游衍瞄了一眼教室前面的王鑫，见对方呆立在原地，并没有看向自己，悄悄往后门方向挪了一步，又侧了侧头，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碍于窄小的玻璃，和那人站立的角度，游衍看不到他的脸，从校服款式判断，教室外是名alpha。 后门把手小幅度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响，门并没有打开。教室的前后门早已被王鑫从里面反锁，教室外面的人显然没有钥匙。 环境变得安静，连空气都沉寂了下来。 就在这时，反锁的教室门突然被大力撞击，木质门板“哐啷”作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声音尤为激烈刺耳。 游衍却一点不害怕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观花望景般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还有余力瞄了眼教室前面的王鑫，眼见他身体跟着肉身撞击门板的响动震颤。 看来王鑫不但认识外面的人，还很惧怕对方，游衍好奇心被吊得更高。 门板再一次被冲撞，单薄的门锁抵挡不住闯入者，撞坏的门把手甚至都挂不住，从门板上脱落，“当啷”摔在地上。 教室前面的王鑫又抖了一下，抖动幅度之大，游衍怀疑他那不是抖，是跳高之前的准备动作。 门板被撞开，游衍第一时间望向来人。 走廊上的窗户开着，随着后门的洞开，裹着水汽的微风拂过来，燥热中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像是雨后草地的清香。 游衍吸了吸鼻子仔细去闻，清香早已飘远，抓不到了。 为了配合王鑫的壁咚，游衍一直屈膝，很累。 王鑫逃跑之后，他干脆蹲在地上，蜷成一团，用躯体表达自己的弱小可怜又无助，所以他的视线很低，也就顺势从下往上看撞门进来的暴躁alpha。 这人脚踩看不出牌子的篮球鞋，纯白色篮球袜紧紧包裹着脚腕，小腿肌肉紧实，肤色略深，显示他经常户外运动。 下身是一条黑色两侧带白条的篮球短裤，看到这里游衍歪了歪脑袋，果然不出他所料，屁股很翘。 视线继续上移，黑色的篮球衣上是纯白色的数字，球号看不出是8还是3，被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挡住一半。 从身形轮廓来看，他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臀，腰细腿长。 游衍一边羡慕人家的身材，一边仰头继续往上看—— 那是一张他绝对不会忘掉的脸！ 面孔冷硬，线条凌厉，过分黑的瞳仁，仿佛能吸掉一切光源。 游衍一瞬间又跌回今晨的噩梦，被密不透光的黑暗紧紧包裹住的窒息感。 恐惧像一只无情的铁爪，紧紧攥住他的咽喉，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浑身僵硬如石像，没有一寸肌肉听从游衍的使唤，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只有体内紧贴心脏的精神核上蹿下跳，反应强烈到游衍怀疑它下一秒就能凭空长出两条长腿，从游衍体内蹦出来。 心脏也被精神核带动起来，一下一下蹦得欢快。 游衍苦中作乐想，这莫非就是心动的感觉？ 至于“心动”的对象，正是游衍重生以来遍寻不见的吴承宇。 3、第 3 章 恐惧才是最好的催.泪.弹，无论游衍之前如何用力都干涩的眼眶变得濡湿，落在吴承宇脸上不曾移动的视线漫上一层雾气，那人过分立体而尽显凶悍的面孔跟着柔和起来。 游衍简直要被自己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气笑了，真特么怂啊！ 暴力撞开教室后门的吴承宇停在门口，半天不见动作。 他怔怔地看向游衍，任由王鑫拧开音乐教室前门，腿脚不利索地逃走。 上一世死敌的视线牢牢罩住游衍，僵直的四肢动弹不得，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错开对方的视线都做不到。 只有眼泪胆子大，敢于挑战宿敌的死亡视线，肆无忌惮地跌出眼眶，飞速掉落，生怕被吴承宇的视线捕捉。 身体怕得不能动，头脑却与之相反，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在游衍脑海里飞驰而过，随手抓住其中一条，拆开一看，竟是在怀疑吴承宇和他一样，也是重生。 他上一世活得很是无趣，除了领命打虫子，就是一身笔挺军装，顶着一张严肃正经脸，坐在上将专属的科技感办公室内……看小说。 后遗症这就来了。 吴承宇冷着一张脸，不动如松地站在后门口，游衍已经开始计算双重生的概率是多少。 吴承宇终于有所动作，在游衍头脑风暴即将算出双重生概率结果的时候，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罩在游衍身上。 精神核立刻开启三倍速，心脏也跟着蹦得欢快。 吴承宇突然俯下身，伴随“咚咚咚”的心跳声，温暖湿润的气息喷在游衍的耳廓上，一道平板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内容却和平板没有半点关系。 “别害怕，我抱你出去。” 眼见今晨梦中的断眉一点点靠近，以1080p高清晰度呈现在眼前，游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别……我自己能走。” 吴承宇停顿了片刻，在即将触碰到游衍身体的前一刻收回手臂，重新站直身体，拧着眉头看向游衍，表情比刚才降了几度，泛着冷意，像是因游衍的拒绝在生气。 这次游衍并没来得及关注吴承宇的反应，他震惊于方才哽咽中满含瑟缩和畏惧的声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如此娇软柔弱我见犹怜的嗓音，竟是出自他自己的口中。 遇见大猛a，秒变娇软o？ 有吴承宇在，扮演omega再也不成问题？甚至还能时不时飙个演技？ 肌肉僵直，关节更是生了锈，游衍感觉自己还不如战场上被虫子重创后，在做复健的普通士兵。 他两只手肘撑着墙壁，后背靠着墙面，几乎是用蹭的，把身体蹭了起来。正准备往前迈步，后知后觉发现两条腿因血液循环不畅而麻痹，突然动作导致血液流速猛增。本就不听使唤的身躯，叠加麻痹后针扎的疼痛，让他膝盖发软，险些摔落在地上。 冷眼旁观的吴承宇突然伸手，双手环上游衍的细腰，稳住他的身体。 体内的精神核突然不动了，游衍还没来得及问问他老人家是不是蹦累了，难以承受的剧痛突然在体内炸开，像是一锅热油中倒入一碗清水，炸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扭曲。 说不出究竟是哪里疼，哪里都特么疼！ 这疼痛太熟悉了。 游衍一天经历两次，第一次在梦中，疼得虚无缥缈，这次真实疼在身上，游衍甚至以为吴承宇这个开膛手又剥了一次他的精神核。 游衍做了上一世最后一刻没完成的动作，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头看向小腹。 预想中血流成河的场面并未出现。与身上破烂衬衫相反，游衍的小腹平坦光洁，看不见丁点伤口。 抽筋剥皮般的剧烈疼痛吞噬了游衍的意识，他陷进黑暗。 就算陷入昏迷，剧痛仍然对游衍紧追不舍，仿佛吴承宇又握着他那把该死的短刀，割破他的皮肤，剖开他的身体，从身体深处挖出他的精神核。 * 游衍在一片“啾啁”的鸟鸣声中醒来，微风拂面，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青草香。 抽鼻子仔细嗅去，那缕有点熟悉的味道又消失不见了。 感官逐渐回归身体，暑气未退，室内并未开冷气，游衍本就长衣长裤，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捂出一身的汗。王鑫徒手撕破的衬衫更是黏腻在身上，让游衍恨不得立刻起身冲个凉水澡。 燥热的屋内，唯一的清凉来自半敞开的窗户偶尔吹进来的几缕清风。游衍侧了侧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象告知他仍然在学校。 掀开身上的薄毯，酸软着两条腿走到窗边，望向窗外。入眼的是空无一人的室外网球场，并没有草地，也不知刚才好闻的青草香从哪里飘过来的。 “同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游衍循声回头，是一名身着白大褂的beta，五官柔和，表情和善。 “除了累，没有其他的不适。”游衍转过身扫了眼房间环境，大概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医务室，你的同学送你过来的，还好醒了，不然我都打算叫救护车了，”校医看起来是心有余悸，“毕竟医务室条件有限，耽误治疗就不好了。” “嗯，我没事，谢谢您，”被汗打湿的刘海一缕一缕的垂下来，挡住了游衍的视线，其中几缕有些扎眼，游衍并没理会，甚至低了低脑袋，让眼睛藏得更深，“请问我可以回教室了吗？” 校医语气平静，“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下，送你来的同学也说课间会过来，不如让他送你回教室。” ……快跑！ 游衍故作镇定跟校医道别，脚下却一刻不停，不顾零碎破烂的上衣，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医务室，还好校医叫住他，把他穿过来的外套递给他。 接过外套，游衍在被风纪委员抓住和穿上吴承宇外套两个选项之间难以选择，直到瞥见风纪主任的身影，他才勉强套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并没有理会别在外套左胸口的小巧金属制名签。 游衍没回教室，而是转到教学楼后面的角落，一处监控死角。 他眯着眼睛，嘴里叼根没点燃的烟，完全不在乎形象地蹲在地上，与平日呈现在同学们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手握打火机，尝试了几次，却迟迟点不着火。 游衍气恼地吐掉香烟，将防风打火机甩在地上，“什么破打火机，一点不防风！” 恰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来，轻柔和缓，力道小的连厚重一点的树叶都吹不动。 游衍盯着眼前那颗不动如山的阔叶树，又看了眼垂耷在膝盖依然抖个不停的手，自嘲地笑出声。 “操啊……” 兜里的手机震好几遍了，锲而不舍，精神可嘉，没心情接电话的游衍想给这人颁个执着奖。 他伸手在衣兜里掏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揣在裤兜里，这衣服是杀身仇人的，他没敢搁手机。 没力气站起身，游衍干脆坐下来，伸直一条腿，总算艰难地够出手机。 “喂……”游衍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电话里面的人没察觉出游衍的异常，兴奋得恨不能直接通过手机信号穿越到游衍身边。 “我找到你说的吴承宇了！” “嗯，我也找到了。”手抖得厉害，游衍把电话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你说巧不巧？他刚好也在安……什么？你也找到了？” “没错，刚刚还来了个亲密无间零距离接触。” 左手比右手还抖，为了躲吴承宇的逃跑，用掉了他在医务室攒的全部体力。 游衍干脆点开扬声器，手机直接放在地上。 “我草！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电话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噪音，听起来像是起身太急，把椅子带倒了。 “没，他看起来……”游衍想了想，“应该不认识我。” “我草？” “你能不能换种植物？” 游衍蹲累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也不嫌脏。 “这……等我捋一下啊，”电话那头顿了顿，“吴承宇在昭皇六十……” 游衍接道：“昭皇六十四年。” “没错，昭皇六十四年，也就是十年之后，会设下圈套，施展他奇特而又强大的精神力，剥离你体内的精神核，造成你极大的痛苦，留下不可磨灭的……” “这段能不能省略？”游衍短短一天之内已经重复两次这种痛苦，一点也不想再听别人再形容一遍。 重生这件事，游衍只跟他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也就是电话那头的艾超说了。 “啧，我这不是帮你分析么，”电话那头煞有介事，“你说这会不会是老天给你的机会，让你再跟他比一场？” 通话经历了短暂的沉默，那头的人以为信号不好，扯嗓子喊了几声“喂”。 “我听着呢。”游衍声音还是没什么力气。 艾超终于发现这人声音不太对，语气顿时变得严肃，“你怎么了？他真伤到你了？” “没，”游衍提高了点分贝，感觉喘气费劲又降了下来，“不过，也差不多了。” “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艾超急得不行。 游衍简单复述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说者平静，听者焦急。 “我让我叔叔请几天假，一起去接你！”艾超直接决定。 游衍关掉扬声器，重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才开口：“别一惊一乍的，仪仗队最近正忙，他又刚晋升队长，别轻易打扰他。” 游衍身体向电话一侧倾斜，举着电话的那条胳膊撑在大腿上，多少能借点力。 “我暂时没什么事，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帝都，也待不了多久，还是要回到安城。” 有大腿支撑果然能省点力气，至少手没那么抖了。 “你当初到底多想不开？好好的alpha你不当，威风的皇家仪仗队你不进，非要变成omega去安城当人质！” 艾超阴阳顿挫、掷地有声、语气激昂。如果是面对面，游衍的脸肯定已经被艾超的唾沫星子均匀覆盖，一滴不浪费那种。 游衍庆幸两人是电话交流，“人质多难听，我这是游学。” 对比艾超，他平静淡然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游个狗屁！你学校那帮就知道装比的傻白甜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不就是皇帝老儿……” 游衍迅速打断艾超，“上意不可测，别瞎特么胡诌。” “还有，安城实验中学虽然是皇家出资成立，却是面对安城所有人民招生，不在意性别，更不会考虑出身，旨在培养出优秀的学生、坚强的战士，为帝国源源不断输送人才，为人民……” “大哥，咱能不念新闻稿吗？你当我不知道安城每个年级一班的外号都是皇室贵族人质班？”艾超说。 “他们背后都这么称呼安城实验一班？”游衍不懂就问。 “别打岔，”艾超说回正题，“你要是想通了，我这边马上帮你把性别改过来，就说系统卡bug，检验结果出错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腿被胳膊拄麻了，游衍换了只手举电话，手肘也换条大腿撑。 “然后继续检测，被发现精神力阈值很高，顺利进入别人梦寐以求的皇家仪仗队。” “分队长的位置上混两年，领圣命去围剿虫子，结果险些被反围剿，变态的能力暴露，以一敌百，成为国民英雄。” “军阶从一道杠坐云霄飞车直奔五颗星，在上将位置上替皇帝和当局背七年穷兵黩武的大黑锅，成长为杀人如麻的机甲军首领。” “还要每月固定去地下基地当实验小白鼠。” “以消灭叛军首领为条件换取自由，最终被反杀，潦草结束一生。” 4、第 4 章 游衍上一世经历过很多次暗杀，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也无所谓要记清楚，反正都杀不死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强得自己都害怕。用来形容游衍，再合适不过。 直到遇见吴承宇，游衍才遇到唯一能杀死他的人。 电话另一边的艾超半天就憋出了一个字，“……草！” “我都说了，换种植物。”游衍语气平静依旧，仔细听会发现，里面夹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 一时无言，沉重的气氛顺着电话线蔓延开来，直到游衍轻笑了一声打破。他接着上句话说，“不然给我这个宇宙无敌大冤种鼓鼓掌也行。” 艾超气笑了，“照你说的，你还真是宇宙无敌。” “那倒也没有，”游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最后还不是败给吴承宇。” * 算了算时间，大概是翘了三堂课。 上午一共也就四节课，游衍本想索性回家，奈何艾超这人屁话太多，手机都被他聊没电了，只能先回教室借充电宝，再找借口请假回去。 课间，走廊里的学生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衍的错觉，往教室走的这一路，他成了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谁都盯他。有个同学为了回头看他，该转弯不转弯，险些撞墙。 他的美貌不是在开学第一天就已经被发现了吗？都过去一周了，这帮同学迟钝过头了吧。 游衍早已习惯成为视线焦点，但扮演omega的不熟练让他担心会露馅，走路会有意识低下脑袋。他想着再拐个弯就能进教室，却在这时候跟人撞了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抬头，尖利的嗓音带着划破他耳膜的架势，在耳边响起。 “哟！这不是游衍吗？怎么？真病了呀。” 不作他想，一定是安东尼。 这孩子也是个执着的，从他入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坚持不懈找游衍的茬，这都找一周了，还没腻。只要看到他，定要张牙舞爪一番，跟游衍小时候抓的那只小螃蟹一样，有点可爱。 游衍从下往上看过去，视线定在对方头顶上的大红色蝴蝶结，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安东尼不戴蝴蝶结，可爱还能多一点。 安东尼其实是个很好看的omega，第一次见面，见惯了皇家专属omega的游衍都控制不住心动，但也就动了那么一回。 暂且不说这人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就这个审美，游衍有理由怀疑安东尼从小到大把所有艺术相关的课程翘了个遍。 明明是深邃高冷的中性脸，偏要搭配软萌萝莉扮相，一身的蕾丝小花边，脚踩黑色玛丽珍，头顶造型各异但同样夸张的大发夹。 性别以alpha、beta、omega划分后，人们已经不在乎男装女装，但跨性别装扮还是少数，在学校不穿校服的更是少之又少，毕竟风纪委员的眼睛永远盯着omega的穿衣打扮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宁肯中暑，不能解扣。 安东尼能不顾风纪委，如此横行，无非因为他是安城掌权人的后代。 见游衍蹙眉，面色惨白，脚步虚浮，一身病弱模样，安东尼又开始嘴损。 “古有西子捧心，今有衍子捧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吗？” 游衍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用手捂着精神核的位置，是真怕了开膛手吴承宇。 踏破铁鞋都没找到的吴承宇，竟然就在他刚转入的学校读书。 游衍一想到在这所学校随时都能碰到吴承宇，精神核就有些不好。 游衍手向下移，转而覆在小腹上。虽然他至今也没想明白吴承宇是如何将他的精神核驱赶到小腹上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堪大用的自我保护。 “喂！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安东尼突然尖叫，伸手就要去扯游衍身上的外套，刚才被手遮住的胸签清清楚楚刻着“吴承宇”三个字。 一天被人扒两次衣服不说，安东尼还拽着他衣领使劲晃，游衍本就头晕，这一晃晕得他想吐。 游衍从安东尼手中抢回衣领，随手推了一下安东尼。 安东尼声音有多大，力气就有多小，游衍以为自己只是轻轻拂开对方，没想到安东尼竟然狼狈地摔了个屁股墩，磕在地上的声音还挺大。 原本绕在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聚过来了，有人扶安东尼，有人在中间劝和，更多的是为了近距离看热闹。 游衍也没想到，他晕得天旋地转，手到现在还发着抖，烟都点不着，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他退了几步，侧靠着走廊墙壁借力，抱着学习的态度，观看安东尼的表演。 游衍怀疑安东尼是装的。 直到安东尼捂着屁股，在好几个人的帮忙下，才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头上歪掉的大蝴蝶结都没顾上整理。游衍才相信，这人是真被自己推摔了。 被王鑫欺负一早上，他都忘了大多数omega的体力有多差，一推就倒，风大一点都能感冒，怪他刚才没控制好力道。 游衍甩了甩脑袋，感觉没那么晕了，就走上前，真诚关心安东尼。 “推疼你了吗？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安东尼有一半日耳曼人血统，眼窝深眼睛大，此刻那双大眼瞪得更大，眼眶都快拦不住眼珠，要直接甩游衍一脸。 他也是个不服输的，刚才还站不起来，这会儿血条已经回满。只见安东尼一跃而起，薅头发踹裆，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幸亏游衍上辈子练过，百忙之中护住了小小衍，头发到底是没护住，在安东尼手底下接受蹂.躏。 “疼疼疼疼，放手！” 游衍头皮生疼，又不敢再动手推开安东尼这个一碰就倒的omega，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低头，以求少掉几根头发。 原本在教室里的同班同学也听到外面的动静。调皮胆子大的直接跑出教室，大多数都聚集在前后门以及教室中间窗户处，一堆人头糊在玻璃上看热闹，却没一名同学勇敢站出来解救游衍可怜的头皮。 “安东尼，你给我放手，”游衍不敢再动手，只能靠嘴输出，“你要打架我们就正大光明比一场，薅头发算什么alp……本事？” 游衍话说到一半，如果不是安东尼百褶裙上的蕾丝花边晃到他眼前，差点习惯性的把对手当成当成alpha。 跟omega互扯头花，游衍别说想，两辈子都梦不到。 敢情omega端庄优雅柔软可人的表象下，都揣着安东尼这幅泼妇模样？ 上一世一直认为omega天性温柔可人的游衍，简直不敢细想。 安东尼堪比指甲划过黑板的尖利嗓音喊道：“你不守贞操，穿吴承……alpha的外套！做贼心虚还推我？我让你推我！” 安东尼把宇字咽回去，但耳朵尖的同学们早已听出安东尼喊得名字是吴承宇，几乎都第一时间去看游衍身上外套的胸签。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拿起手机开始录像或者拍照。 omega公然穿alpha的外套已经够让人震惊的，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转学生身上的竟然是安实中顶级alpha吴承宇的外套。 顶级alpha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在校园论坛中真实评比选出来的。自从吴承宇入学，安实中的顶a就没换过人。 看到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应，一时口误的安东尼更生气了。他死命拽着游衍的头发，顺势向下压他的脑袋，导致游衍只能狼狈的弓着身子，以拯救自己无辜受难的头发。 “我真不是故意要推你……疼！疼疼疼，”游衍连声呼痛，硬的不行，来软的，“我错了，真错了，大哥，不，大爷，安大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吧，头皮快炸了。” 上课铃声打响，安东尼也终于放开游衍，骄傲一甩头，差点把戴在头上的大红色蝴蝶结甩掉。 游衍揉搓着头皮，安东尼下手真狠，他感觉头皮都肿了，手放下来，一大把头发映入眼帘…… 他不会被薅秃了吧？ 这一世，游衍还没来得及对任何o产生兴趣，先产生了阴影。 他看了一眼安东尼头上那个能罩住半个头顶的大蝴蝶结，开始明白“扯头花”这项“运动”中头花的作用。那特么根本不是为了美观，是为了保护头发跟头皮！ 在游衍的想象里，他此刻的模样，比上一世跟虫族上将威尔斯对决时，被对方轰掉半条手臂还要狼狈。 然而，在教室中间窗户上那群人头看来，被欺负的游衍，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因身体不适而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狭长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微微泛红，委屈可怜的神态因这抹红染上了几分妖娆。 略显宽大的外套披在游衍单薄的肩膀上，显得他更加娇小脆弱，楚楚动人，需要人保护。 游衍不经意抬头，在场所有alpha都看直了眼睛，就连最应该无感的beta都屏住呼吸，像是担心喘气声音粗重，吓到被安东尼针对的这位新转来的美人儿。 5、第 5 章 “行了，大家都是同学，别太过分。” 扯头花第一役接近尾声，才有alpha佯装看不过去，打破只有呼吸声的平静场面，站出来作势要帮游衍解围。 这人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就是脖子和脑袋一边粗，直上直下的，显得有些憨。 话是对着安东尼说的，眼睛却始终黏在游衍身上，用视线上上下下将人舔了一遍，眼神直白又露骨。 游衍皱了皱眉，哪来的傻逼？ 那张脸还有那么点眼熟，尤其是身上憨了吧唧还莫名自信的劲儿，肯定是在哪见过。 游衍打量着那人，见过同学的长相，他都记了个大概，这人明显不是学校认识的，但肯定是近期见过，在哪来着？ 游衍兀自努力回忆，眉头微微蹙起，自认是在认真思考，在别人眼里却似嗔似恼，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自觉落在憨憨身上，仿佛在撒着娇地嗔问怎么现在才出来帮他。 见游衍又开始勾人，安东尼气得撸袖子就要上前继续教训他，被铁憨憨拦住，他指了指从走廊远端走过来的人影：“安安，别闹了，那是你班班主任吧？” 班主任算个什么，如果不是他安东尼给的机会，还轮不到于悦在这里教书。 虽然这么想，安东尼还是看在陈昊阳长得帅的份上，下意识顺着手指看过去。 走过来的不只有于悦，他斜后方还有个高大的身影，就算隔得这么远，对方身上的冷峻还是把安东尼冻一哆嗦。 安东尼立刻消停了，他悄悄后退了几步，离开事件中心，缩着身子，试图装作看热闹的路人，把自己埋进人群中。 方才还是人潮汹涌的走廊走得只剩小猫三两只，空荡得能听到于悦和吴承宇的脚步回声，紧贴窗户的人头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玻璃上成片的印子彰显刚刚的拥挤。 于悦面上淡淡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安东尼和脸熟的憨憨，最后定格在游衍身上，“没听到上课铃声吗？” 语气不轻不重，游衍却捕捉到班主任眼神里掠过的嘲讽。 他自认不是细腻的人，也对班主任的想法毫无兴趣，但是他该死的移不开视线。 游衍不敢直视立在于悦侧后方的开膛手，更不敢忽视对方，只能看向于悦，借着那点余光关注开膛手，但凡他有动作，立刻调动精神……啊不，立刻跪地求饶。 吴承宇换下篮球服，身上是alpha样式的校服。 安城实验高级中学是当地有名的好学校，校方给学校打造的形象是师资力量雄厚、教学水平高超、升学率安城第一、学生素质远超同类学校。 然而，安实中在安城市民中是以昂贵的学费和家世背景非比寻常的学生而闻名。 不说其他，就单单安实中的高定校服，就没几个平民家庭承担得起。 高级定制并不代表质量过关，游衍身上被撕成破布条的衬衫可见一斑。但款式绝对好看，而且是每个季节至少一次的量体裁衣，完全按照个人身材比例定制，再难看的身材，也能被校服衬出精致感，更何况吴承宇这种长在黄金分割点的身材。 一条灰色笔挺的类西装长裤，包裹住吴承宇肌肉紧实的长腿，精致中蕴藏着少年特有的力量感。白色衬衫上是低调的灰色暗纹，纹样是欧式宫廷风，因为颜色暗淡而不至于过分华丽，恰到好处的点缀着。 不似篮球服那种扑面而来的蓬勃运动感，穿上校服的吴承宇贵气十足，深邃的五官搭配古典宫廷元素的定制校服，如果套上外套，立刻出入皇宫也不算失了礼节。 游衍思绪乱飞，身体却僵立在原地，半天不得动作。 直到班主任路过他，轻飘飘的一句，“怎么？等我请少爷你进教室吗？” 游衍才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 游衍的座位在教室倒数第三排，靠墙那一侧，每次进出座位都能“荣获”同桌的白眼一枚，这次也不例外。 往常游衍都会看向对方瘦不伶仃的胳膊，试图用眼神告诉同桌，学习很重要，身体更重要，不能整日趴在桌上充实大脑，还要抽点时间充实一下肌肉。 眼下的游衍显然没有这个精力，他看起来是低着头，实际余光一直跟着吴承宇的脚步，眼见开膛手走进自己所在的班级，眼见开膛手在教室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眼见开膛手动作熟练地从挂在桌边的书包里拿出教科书…… 他竟然和上一世的宿敌是同班同学？！ 游衍震惊到无以复加，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个“操”字，自发在脑海里放大，瞬间遮天蔽日，霸道的覆盖掉其他一切念头。 这是游衍转学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堂课，至少看起来很是专注。 他后背挺拔，笔直地立在座位上，眼睛紧盯讲台上的班主任，除非必要不眨眼睛，全神贯注到从不在他身上浪费一秒钟的同桌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于悦教的是数学，讲到一道难度很高的拓展题，问同学们对这道题是否有初步的解题思路。 下面的同学不是盯着黑板上的题目，就是埋头翻教材，不约而同拒绝与老师视线产生交集。题目是真的难，通常这个时候只有数学课代表和吴承宇敢于对视于悦。 今天多了一位，游衍瞪着一双眼睛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于悦把他的凝视解读成自信，顺势喊他起来分享解题思路。 于悦喊了第二遍，游衍才反应过来老师在喊他回答问题。 他慢半拍地起身，侧头瞄了眼同桌的演算纸，试图推出老师的问题。同桌字体好看，字迹清晰，然而游衍偷看了好几眼，除了αβ和γ，什么也没看懂。 这时候，保持沉默是游衍能想到的，对老师最大的尊重。 好几道视线落在游衍身上，其中不乏幸灾乐祸。游衍低垂脑袋佯装羞愧，不疼不痒地接收这些视线，暗自庆幸开膛手的死亡射线没有照向他。 于悦并没有批评游衍走神，也没有让游衍坐下，转而喊起数学课代表分享解题思路。 数学成绩保持在年级前三名的课代表说得不算流利，边说边想，还不时低头看笔记，可见这道题的难度。 课代表解题的大体方向基本没问题。于悦满意地点头，示意他坐下，拿起粉笔，转身一边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一边对这道题进行讲解，像是忘记游衍还站着。 还有十多分钟才下课，游衍身体疲惫得很，耳后的一根神经蹦着疼，蹿得他仍然有些头晕。如果没有此刻动如疯兔的精神核，这些小毛病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叠加精神核的异常，站立都是不小的考验。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陈曦被游衍蹭到手肘三次，思路屡次被打断，她扔下笔，仰头看向游衍，冲到头顶的怒气被对方惨白的面色冲散。 游衍正忍着头疼安抚精神核，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看过去，上课从不走神的同桌陈曦把演算本推到两张桌子中间，整齐的计算过程中间是一句圈起来的话。 -累了就坐下，于老师不会责怪你。 游衍嘴角微扬，勾出一个浅笑，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谢谢两个字，却并没有坐下。他再一次调整身体重心，将大半的重量压在右腿上，以防再打扰同桌学习，他肩膀倚靠在墙面上，好歹能省些力气。 下课铃响，游衍右腿压得发麻，他双手撑着桌面缓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同学们从教室前后门鱼贯而出，纷纷外出觅食，教室里只剩从家里带午饭的两名同学和游衍。 跟开膛手在同一间教室，游衍不自觉的连呼吸放到最低。吴承宇出去后，游衍的窒息感才得以缓解，紧跟着头也不疼了，精神核也不蹦了，疲累感都减轻了许多。 坐在游衍前面的是一个圆脸omega，名字叫什么游衍就没听清过。对方像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说话声音小到听不见，又总是低着头，跟人对视都要用刘海挡着，导致游衍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名字究竟是张阳还是张阳阳。 前桌是班级里唯二带午饭同学中的一员，游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前桌借了个充电宝，插上手机后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打开手机。 乱七八糟的未读信息和app的通知迅速铺满通知栏，游衍还没来得及看，摸到垫在手机下面充电宝上好像贴着什么，翻过来一看，是张便利贴，上面是一行整齐秀气的小字。 -对不起，你还好吗？ 游衍这才想起来，他今早被王鑫堵在音乐教室，刚刚又在走廊被安东尼找茬的原因。 他拿起笔，在下面写上一行字，字体大小没控制好，一不小心占满便利贴余下的全部空白位。 -和你无关，是我的问题。充电宝明天还你行不行？ 前桌接过纸条，没再用笔回复游衍，而是转过身对游衍点了点头，小小声说了一句，“你拿去用吧，我还有一个。” 游衍笑了笑，跟前桌道了声谢。 前桌隔着刘海愣愣地看着游衍的笑颜，美艳到周遭万物都失了色彩。过了好一会儿，前桌才意识到失态，慌张收回视线，迅速转身，胳膊肘撞上桌边发出一声闷响，他也顾不上疼痛，装作淡定地继续吃午饭。 游衍早已习惯别人看到他脸的反应，并没有多在意，张口叮嘱前桌，“安东尼和王鑫再找你，马上联系我，知不知道？” 前桌大概是犹豫要不要拒绝，但最后还是前桌背对着游衍轻点了下头，头顶上可爱的发旋跟着晃了晃。 游衍到底是没忍住撸了一把前桌的头发，看着对方小鹌鹑一样突然缩起脖子，轻笑了声。 “走了，明天见。” 6、第 6 章 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拉开窗帘，橙黄色的天空扑面而来。 游衍欣赏了好一会儿安城的黄昏，才出声让莫妮卡给自己点一份外卖。 揉着咕噜噜叫得欢的肚子，游衍单手解锁手机，点开班主任的对话框，一条孤零零的请假信息躺在那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没看到？ 游衍从记忆里抽出于悦的部分，简单复盘了一遍，确认他的习惯是手机不离身。 最近天气还很热，半袖不方便揣手机，他裤兜总是有长方块状的凸起，那形状明显就是手机。 排除没看到，就是不想回了？ 也不能，于悦除了冷嘲热讽和看人下菜，还没胆子不尽职。他想升职，想改变现状，想出人头地，一点点小错误都能让他这种毫无背景的beta永无出头之日。 退出信息界面，游衍漫无目的扒拉两下屏幕，不经意瞥见其中一个图标才想起来，安城实验中学有独立运营的app，内含多个模块，覆盖师生线上一切需求，包括请假。 学校有规定，学生请假等涉及到审批的内容需要在线上申请，走线上流程，不然会扣个人风纪分。 游衍补了一条请假申请，开篇就是道歉没走正规请假流程，言辞恳切，语气卑微，跪得毫无压力，仿佛他真的是一名毫无背景的小人物，而不是曾经的帝国最高统帅。 最高统帅眼下饿得肚子干瘪，随意将手机扔在床上，在除了他没别人的房间里，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莫妮卡，外卖到哪了？” “现在是外卖高峰期，预计需要二十分钟抵达这里。”女声电子音中规中矩的在房间内回荡。 真是漫长的两分钟，游衍把自己也扔进床里，侧着身体，用膝盖顶着胃，在思考要不要接受哥哥的建议，让家里的刘姐过来帮忙。 在beta面前装omega应该很容易吧。 想起分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游衍在哥哥面前险些露馅的几个瞬间…… 还是饿着等外卖吧。 外卖没等来，视频电话铃声先一步响了起来。 游衍艰难从被子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标着游志两个大字。 跟上了弹簧一样，游衍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对着穿衣镜折腾两下头发，又拍了拍脸，等脸上恢复点血色才接起视频电话。 “哥，今天这么早？” 镜头里的游衍笑得灿烂又阳光，看不到半点懒惫。 “你刚到家吧？” 屏幕上是一个面孔温和的成熟男人，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睛，姿态端正的对着镜头。 游志是游衍的亲生哥哥，一名beta。从游衍还是个奶乎乎肉团子的时候，就开始抚养他，字面意义上的长兄如父。 “刚进家门，脱掉鞋就来接你的电话啦！”游衍说着还原地蹦了两下。 “别蹦了，小心吵到邻居，你买的那间小公寓隔音不怎么好。” 游志一直不同意游衍住在这间公寓里，环境、舒适度、安全系数等各个方面他都仔细考察过，并不满意。但游衍想要住的离学校近一些，又嫌麻烦，看到这间公寓就直接定下来。游志想着孩子大了，也不好随便帮他做主，就随他了。 “好吧，”游衍在餐椅上坐下来，把手机夹在餐桌上的手机支架里，“今天忙吗？” “还好，”游志推了一下眼镜，“开了两个会，晚上还有个饭局。” “怎么又有饭局？一定要出席吗？”游衍皱眉。 “别担心，我了解自己的酒量，不会喝太多。”游志笑着说。 游衍还是皱着眉，不相信游志的话，“每次都让你去陪酒，你是beta，又不是omega，更何况你还酒精过敏，他们也……” “行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能操心了？我还怕你青春期叛逆呢，你现在倒好，快比大妈还唠叨了。” 游志对着镜头开玩笑，不知道他看到什么，脸上轻松的表情慢慢凝固，目不转睛盯着游衍瞧了好一会儿，又靠近镜头，在屏幕上照出一个特写。 “哥，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可别吓我啊，晚上还要自己一个人睡呢。”游衍对着镜头耍宝。 游志没理会游衍的鬼扯，关切地问∶“你今天脸色不太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游衍拍了拍脸，睁一双纯真的眼开始胡诌，“你弟弟我这么乖，能遇到什么事情，可能是打羽毛球累着了吧。” 游志关注点被游衍的话拽偏，赶忙问，“球场上有alpha吗？” 激烈的体育运动会激发信息素的发散，社会主流观点到今天仍然不建议omega参加剧烈运动。 “没有吧，我也没太注意。”游衍含糊其辞。 游志不赞同地摇头，“你这孩子，怎么能不注意性别？” 游衍明白他应该立刻跟游志下个保证，以后肯定运动时一定对性别多加关注，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游志还沉浸在omega弟弟险些被alpha信息素包围的可怕幻想里，没有注意到游衍的沉默。 “你已经分化成omega了，身体素质上肯定不及alpha,而且就算再优秀的抑制剂，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知道了，以后都不打羽毛球了。” 游衍说得飞快，他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话说出口，才发现有卖惨的嫌疑。 游志果然误解了，屏幕也无法阻挡他呼之欲出的心疼与懊恼。 游志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哥哥暂时没办法将你调离安城，对不起。” 看着镜头里低头不跟他对视的哥哥，游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很想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告诉哥哥自己其实是alpha，而且是名精神力强大到变态的alpha，那些帝都来的监视者，还有非要穿越通道前来找死的虫子，更应该关心个人安安危。 游衍咬着嘴唇，他不能说，如果说出口，只会给游志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哥，你想什么呢？”游衍的语调高高扬起，语气轻松，神态却很夸张，“可千万别把我弄回帝都，我可不想去白塔，连扇窗户都没有，听说还要天天学什么站姿坐姿的狗屁礼仪，憋死个人。” 游志终于肯跟游衍对视，脸上是无奈的笑意，“行，不去白塔，那你也要跟我保证，暂时别进行剧烈运动。” 游衍作乖巧状，有意逗游志，“嗯嗯，不动了不动了，就上洗手间动一下。” 看着自家弟弟耍宝，游志瞥了他一眼，却又忍俊不禁，“先忍忍，我想想办法。” “不用想办法，我也没多喜欢运动。” 游衍深知他哥哥的想办法就是一定要办成。游志此刻处境复杂，还没在副部长位置上站稳脚跟，家族元老也在一刻不放松地盯着他，行事应加倍小心周密，不能让别人抓住任何一点小辫子。 游志没回应游衍的拒绝，低头看了眼手腕上拥有皇族专属纹饰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饭局，晚一点再说。” 游衍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是决意要插手了。游志个性执着，尤其是在涉及游衍的事情上面，再劝阻只会适得其反。 游衍对着镜头挥手，不忘嘱咐，“快去吧，别喝太多酒。” “我知道了，”游志笑脸多出一分严肃，指着镜头里的游衍继续说，“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肯定的，不找哥哥我能找谁呀。” 看着弟弟依赖自己的样子，游志内心深处的自责止不住的往上涌，他错开视线，不再看向镜头，嘴里却调笑着，“就你嘴甜。” 视频电话一挂断，外卖就到了，时间刚刚好。 但游衍却没了胃口，他跟自己解释，一定是饿过头。 莫妮卡订的馄饨面和鸡肉串，是游衍最近常订的特色小吃，打开鸡肉串的食品袋，炸串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游衍闻起来却只觉得油腻。 重新系上鸡肉串的袋子，打开味道不那么大的馄饨面，将汤汁倒进去，拆开筷子正准备简单拌一下，掉出几个装调味料的小袋子，才想起来没加辣椒、醋之类的调味。 游衍捡起装辣椒油的小袋子，随手撕了一下，塑料袋子仅是微微变形，他不怎么耐烦，全力一撕…… “操！” 辣椒油在游衍脸上喷出一幅红橙交织的明艳画卷，傍晚的黄昏一定是看出了他的留恋，自作主张染了他一脸。 游衍从餐椅上弹起来，只睁一只眼，匆忙往洗手间跑。 刚才一滴辣椒油崩进他眼里，右眼开始火辣灼烧，眼泪迅速糊了一脸。 用凉水冲了半天，右眼依旧热腾腾的。游衍用湿毛巾冷敷右眼，左眼看向洗手池上方镜子里的人。 头发有意没有剪短，刘海早已长到能遮住眼睛的长度，此刻湿答答的垂着。其中几缕贴在额头上，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有一滴拐到眼角处，划过微红的眼眶，看起来像极了委屈落泪的样子。 游衍特别配合，对着镜头，回忆电视剧里的omega角色，做了个委屈的表情。 他电视剧看得不多，主要是在办公室不好明目张胆看电视剧，游衍都看小说这种文字版的，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电视剧里的omega角色，游衍想来想去，也就记住了一位，也就经常以那位为参考对象，开始他的表演。 而那个角色是一位天怒人怨，被网友骂上热搜第一的白莲花。 游衍对着镜子，就着脸上的水珠，用白毛巾做道具，凹了半天造型，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表演小天才。 印象里omega的神态和动作，他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不如那名演员一般，拥有收放自如的眼泪。 从有记忆以来，游衍就没哭过。 小时候被小朋友们追着骂妖孽没哭，分化后经历残酷的精神力训练没哭，被虫子砍断半条手臂没哭，甚至连父母战死沙场都没哭。 哭泣对alpha来说是耻辱，游衍明明从不落泪，在上一世却被骂作冷血的战争机器。 想骂人，随便哪一个特质拎出来，都能找到黑点。 针对该特质的黑点，结合一点现实，发挥九十九点想象，就能编排出来一百分的长文。 再配上影像，剪辑出好几段以分钟计位的短视频，发布到网上，就能让网友兴致勃勃开启追剧模式。 追完时长不到半小时的短视频合集，就自以为了解事情真相，有点学识的大呼穷兵黩武，糙一些的直接一长串脏话问候游衍全家。 最初游衍无辜、困惑、迷茫甚至痛苦。 他竭尽全力对抗虫子，难道不是在保护普通人不受战力强大的虫子侵袭吗？ 就算他出的力气无法衡量，但功劳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最高，为什么还要被他保护的人冷嘲热讽？ 后来，游衍军衔在积累的战功下迅速攀升，拥有签批自卫军费用支出的权利后，才明白被骂穷兵黩武的原因。 再后来，游衍开始整顿自卫军开支，这些声音也跟着慢慢消失。 游衍曾以为是缩减开支的决策被百姓认可，实际只是百姓被捂住了嘴巴，在心里给恨游衍的理由再添上一条——仗势横行。 就算被天下人误解，也没让游衍落过眼泪。 今天他却被吴承宇吓哭了，明明对方只是看向他，见他衬衫残破，好心给他披了件衣服。 即使是不受控的生理性泪水，也不至于哭到不能自已。 游衍将湿毛巾甩在水池里，没想到水池里早已积满了水，他力气太大，湿毛巾砸出了大石头的效果，崩了他一脸水。 游衍徒手抹了把脸，慢慢抬头—— 镜中人方才楚楚可怜的神态只是一张面具，眼下强势到压倒一切的气场，才是他的真面目。 7、第 7 章 “游衍，你昨天的校服究竟什么情况？” 一大早，游衍正睡眼惺忪地听同桌小声背英文单词声音催眠，刚要睡着，被班主任不大不小的敲桌子声音叫醒。一脸茫然地跟着于悦来到办公室，听到于悦的责问，茫然被无奈取代。 校服被王鑫撕坏，难道不是应该问王鑫，究竟为什么要撕他的校服吗？ 原因其实老生常谈，无非是王鑫家境非凡，而他出身乡村，家里的那么点生物资产，牛啊羊啊猪啊之类的，在安实中根本不够看。虽然这群富家子都无肉不欢，但负责提供口粮的人显然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低头看都不见得能看见的低层。 家境是游衍为了不去帝都子弟云集的一班，睁眼胡诌的。因为艾超外公外婆的缘故，他也就对农场主稍微了解一些，。 “王鑫把我校服衬衫扯烂了。”游衍简单解释了一句，多说无益，出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这就是你穿alpha校服外套的借口？你觉得我会相信？” 于悦声音不大，语气中却满含质疑，被连续的反问句式一再强化，坐在旁边的老师听着都觉得刺耳。 游衍一直垂着头，半长的刘海挡住大半张脸，看不见表情，但羞愧到抬不起头的模样，好像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于悦停顿了片刻，突然轻声嗤笑，倾身向前，几乎是贴着游衍的耳朵说，“你就是用这幅嘴脸勾搭上吴承宇的？” 游衍：“……” 领到一个月班级卫生的惩罚，游衍飘出教师办公室，耳边还回荡着于悦那句“勾搭上吴承宇”。 困意彻底没了，游衍闪身钻进洗手间隔间，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艾超。 -我什么嘴脸？ 一条不着头尾的信息显然是把对方弄蒙了，游衍信息向来秒回的艾超隔了一分钟才回复过来。 -有人……骂你？ 短短一条信息都能看出艾超的求生欲。 千万别被游衍娇软的外表迷惑，他小时候的手段和娇软两个字根本不沾边。一双拳头打天下，到最后他一个眼神，小区里的小朋友们就训练有素的鸟兽散，也就艾超一个不怕死的。 游衍也不嫌丢脸，飞快回复。 -挨说了，班主任原话：你就是用这幅嘴脸勾搭上吴承宇的？ 游衍等待回复的时间明显比刚才还要久，想象艾超看到信息时的错愕神情，游衍没忍住一个人在洗手间隔间笑出声。 -你们班主任应该去看看眼科！ 游衍刚扫过这条信息，下一条信息紧跟其后传了过来。 -（咱们这长相根本不用动脸，勾勾手指就跟过来了） 没等游衍戳出来回复的话，艾超已经撤回上条信息，不出一秒又发过来新的信息，显然是提前编辑好的。 -哥，我亲哥，刚那条信息是手机自作主张发的，真不是我。 -我现在就把手机砸了！ -您别生气啊！ -眼儿爷？ 游衍简单粗暴回复了一个字。 -滚。 远在帝都的艾超捧着手机乐了半天。 游衍小时候眼睛就大，人还瘦，显得眼睛更大，一张脸就剩俩眼睛。眼仁还是琥珀色，阳光下透亮的玻璃珠一样，漂亮得仿佛芭比娃娃成了精。 皇家别苑的小朋友都有绰号，小游衍最初的绰号就是芭比娃娃。 游衍大了点，有了最初的人生目标，成为威猛彪悍的机甲驾驶员，于是再也不允许小朋友们喊他芭比娃娃，喊一次揍一次。 游衍的绰号不知不觉变成了大眼儿，就因为眼睛大。 有芭比娃娃“珠玉在前”，大眼儿这个绰号就显得阳刚多了，游衍也就默许了。 青春期的游衍像抽条一样，个头蹿得猛，眼睛却没怎么跟着长，现在他眼睛比例协调多了，大眼儿的绰号却并没有被忘记。 看看时间，早自习快结束了，游衍推开隔间门准备洗个手回教室。 他刚走出隔间，隔壁隔间的门也被推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游衍看到那人差点原地蹦起来，一直沉睡的精神核直接一蹦三尺高，甚至能清楚听到精神核跳动的声音。 明明精神核不具备实体。 吴承宇表情淡漠，眼角都没看游衍一下，径自走向洗手池。 游衍揣着狂跳的精神核，走到距离吴承宇最远位于角落的洗手池，默默拧开水龙头，手刚接触到清凉的水，就听到吴承宇比清水还要冷冽的声线响起。 “外套我跟于老师解释过了，你不用担心。” 游衍的嘴被开膛手支配，本想质问他为何开学过一周才上课，妥帖的客套话自发从他嘴里流出来，“好的好的，多谢多谢。” 态度还虔诚得就差给开膛手跪一个了。 等游衍反应过来吴承宇是在说他跟于悦解释了校服外套的事件，并且宽慰他。 游衍张口想要再说点经过大脑的话，发现吴承宇已经离开洗手间。 游衍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回到班级。 老师还没来，游衍动作迅速回到座位。同桌陈曦的白眼并没有如期而至，游衍还在暗自猜测她最近学习应该是很顺利，脾气也跟着顺起来。 游衍也不知道这节什么课，懒得抬眼看黑板上的课表，随手从书桌里抽出一本教科书，准备第一节课继续补眠，胳膊被人戳了两下。 游衍看向陈曦，又顺着陈曦的手指看向黑板右下角，上面赫然写着一排小但清晰的字—— 鉴于游衍同学穿着不检点，五班风纪分扣掉五分，并取消本周体育课，以作惩戒。 游衍应该羞愧、恼怒甚至觉得好笑，然而闯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开膛手不怎么靠谱啊。 环顾四周，教室里同学们竟然没几个看向被□□羞辱的游衍，一个个都低着头，好像手里有什么宝藏。 游衍抽出手机看了眼前几天才拉他进去的班级群，一片宁静，半条新消息也没有。 估计五班还有个聊天群，没拉游衍进去。 第一堂刚下课，于悦就迫不及待，又出现在教室门口，把游衍叫走了。 这次待遇骤然提高，于悦特别找了一间谈话室。风格变换，于悦突然开始和蔼可亲，推心置腹起来。 “早自习老师是气着了，说出口的话有点重，你别放在心上啊。” “当时风纪主任在办公室盯着，不然我也说不出那些话。” “游衍啊，虽然老师是beta，但是我也当了五年的老师，三年的班主任，对alpha和omega的情况，不能说事无巨细，也了解的很多。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早恋了？” 游衍：“？” 你们老师都这么变化莫测吗？ 游衍上一世没念过普通的学校，他接受的教育是皇家后裔常见的家庭私教模式，通常是晚上聘请专属皇家的老师在家里学习。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进入皇家仪仗队，白天的时间需要在仪仗队接受训练。 仪仗队成员都是alpha，后勤可能有几个beta，游衍也不常遇到。所以他上一世的青春期可以说完全没有所谓早恋的可能，因为方圆百里根本遇不到一只omega。 仪仗队的alpha倒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个春，找机会溜去白塔。 帝都和安城习俗不太一样，帝都的omega每个月都有一段时间必须在白塔度过。 白塔，顾名思义，都是很高的白色塔楼，连窗户都没有的建筑。alpha们去了连omega的信息素都闻不到，就更别提见面了。游衍跟着去了一次，没什么意思就没再去过。 见游衍眨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于悦迅速套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原来的学校就没有生理健康课程吗？” 游衍想说自己压根没上过学，又想到他当初为了混入普通班，把家乡从帝都改成乡下，只能继续胡诌。 “乡下学校没有这门课。” 于悦看着游衍无辜的眼神，演技浮夸地叹了口气，开始跟游衍科普了一番omega生理常识，顺带讲了一些alpha的身体构造。 “……所以，omega千万不要随便穿alpha的衣服。”于悦语重心长地总结。 alpha的衣服上会残留信息素，会诱发omega发情，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游衍对此还真不了解。 “无论alpha还是omega，不是每天都必须使用信息素遮盖剂吗？”游衍问。 “信息素遮盖剂也不是百分之百好用，为了避免意外，以后别随便穿alpha的衣服，”于悦顿了一下，又一次靠近游衍，在游衍以为于悦又要说出比勾搭吴承宇更为惊人的话时，只听对方在耳边温和地规劝，“如果你想穿，也别像这次一样招摇。” ……所以吴承宇的解释起作用了？ 8、第 8 章 不等游衍解释他一点都不想穿吴承宇的外套，于悦恢复惯常的面无表情，用行动告诉游衍，他的表演结束。 游衍这次是真心想拜于悦为师，就这收放自如的演技，游衍自愧不如。 谈话室距离五班教室不远，都在同一层楼。 游衍往班级走，耳听五班同学们跟炸了锅一样喧嚣，甚至还能听到安东尼比针尖还尖锐的叫声。 就在游衍踏进教室门的霎那，一室安静，仿佛刚才的吵闹是游衍的错觉。 氛围诡异得连已经习惯走路不抬头的游衍，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的同学们。他们这次倒是没有动作整齐划一地低头“捡宝藏”，一个个像在憋大招，有几个脸都憋成了紫茄子。 游衍回座位时，用疑问地眼神看向陈曦，陈曦示意他看黑板。 游衍边坐下边看向黑板的方向，只见吴承宇如其他值日生一般，将黑板擦放在黑板槽中间，如常走回属于他的位置。 游衍自认声音很小地问：“今天吴承宇值日？” 陈曦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游衍，接着抽出演算纸，飞速写着：吴承宇把对你的惩戒擦掉了！ 游衍懒得找笔，再次开口问：“他作为值日生误擦了？” 坐在游衍周围的同学耳朵都竖得老高，听清楚游衍神奇的脑回路，身影都是明显的一晃。 游衍又领到一枚熟悉的白眼。 陈曦恨铁不成钢地提笔疾书：他在擦黑板之前跟所有同学说，衣服是他强制让你穿的！ 游衍：“？” 第二堂课上课，游衍借着靠墙的便利地理优势，在课桌底下偷偷摸摸戳着手机，在他日常逛的论坛情感区发了一条帖子—— 友友们，alpha借外套给omega穿，被老师发现后,强行解释外套是他强制omega穿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帖子并没有如游衍预料那般沉到海底，等游衍趁老师写板书时，再次点开手机进入论坛，刚发的帖子居然上了热门。 一楼：这还能是什么意思？很明显alpha喜欢omega呀！ 二楼：盲猜楼主就是那个omega。 三楼：喜欢，下一题。 …… 十七楼：这故事看着略眼熟……不会是……安实中？ …… 五十二楼：抓住楼主，绝对安实中，我刚从群聊出来。 游衍面无表情删掉帖子，面无表情想到下一个问题，前世死敌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以及下下个问题，alpha喜欢上装omega的alpha，如何在不被开膛的前提下跟对方坦诚真实性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诚不欺游衍。 就连远在帝都的艾超都听说了吴承宇喜欢游衍的谣言。 游衍不敢去食堂接受视线的洗礼，躲到学校外面的小吃部等麻辣烫的功夫，收到了来自艾超的一连串问候。 -爷，您是准备把宿敌处成情侣吗？ -这招高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还得是我眼儿爷！ -小弟我以后唯眼儿爷马首是瞻！ 看着正在输入中的动态，本就焦躁的游衍烦得不行，简单粗暴扔过去一个字。 -滚。 感觉游衍真要生气了，艾超赶紧圆场，他发过来一条链接，语气一本正经，问游衍需不需要他帮忙处理论坛里的帖子。 游衍点开链接。 他第一次知道，安城实验中学竟然还有论坛在运营，入口就在安实中独立运营的app上，登陆方式同app相同，需要输入姓名和学号，也就是说必须是安实中的学生才能登陆。也不知道艾超从哪搞来的学生信息，闯进安实中的论坛。 学生的论坛，自然不能以学习为主。 挂在最上面置顶的论坛运行规则帖和学习方法讨论帖仿佛只为了镇宅，存在感低微，至于下方的帖子，单从标题就能看出跟学习根本不沾边。 紧跟镇宅帖的是安实中最猛alpha和最美omega的评比帖。 最猛alpha？ 游衍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自己下半身—— 是这么个猛法？ 游衍先点开alpha的评比帖，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胜负欲攀升，想看看帖子里的alpha到底是怎么个猛法！ 对比游衍脑子里成山的黄色废料，帖子纯洁干净透亮且养眼。 一楼防吞。 二楼专为投票设置。 游衍粗粗扫过去，停在他熟悉的名字上，吴承宇果然也被选中参加投票。一共十名选手，吴承宇的投票条进度远超其他九名候选人。 游衍扫了一眼旁边的投票数量，好家伙，超出第二名二百多票。 三楼往后是每名候选人的名字、照片和一句话介绍。 游衍每张照片看过去，不得不承认，开膛手不但外貌果然绝佳，气质森冷凶悍，大猛a名副其实。 游衍点的麻辣烫好了，他直接起身自己去取，不麻烦老板娘。 这家是夫妻店，男人在厨房间忙活，女人负责收银和端菜，忙得满头汗，手脚再麻利也顾不过来。 手机随意放在稍显油腻的餐桌上，帖子刚好浏览到吴承宇的那层楼，没来得及关掉的手机屏幕大喇喇展示着吴承宇的照片。 隔壁桌举着手机，伸长手臂，对准游衍还没息屏的手机，按下拍照快捷键。 麻辣烫味道不错，就是不够辣，游衍挖了一勺辣椒油，加到已经是红汤的麻辣烫里，用筷子简单拌了一下，夹一筷子豆皮放进嘴里，这次辣度刚好。 游衍终于想起浏览到一半的帖子，点开屏幕继续看，界面仍然停留在开膛手帅度绝佳的照片上。 游衍边嚼鱼丸边看手机，正打算往下划，发现照片底下还有一排小字，别的候选人都没有。 【隆重介绍：安城著名颜霸，安实中顶级alpha，安实中学生会副会长，安实中篮球队队长，安实中十二年级文化课第一……title太多，数不过来，请自行搜索】 回忆起今天课堂上发的随堂测卷子上鲜红的59，游衍默默叉掉帖子。 最美omega的评比投票跟最猛alpha紧挨着，发帖人是同一个，形式也就一样，也是十名选手，也都有照片。 这次游衍就不是粗粗扫过，变成了认真观赏细细品味，感兴趣的还会点开大图看细节。 十名选手看下来，游衍不得不猜测帝都的白塔也来安实中掐尖了。除了安东尼之外，竟没有一名omega看得过去，甚至连安东尼，如果不是开学那天看过他穿校服的模样，游衍都不会点开他的照片。 要么是绵软如同棉花糖，含在嘴里都怕化，要么是浓妆艳抹得比他眼前的麻辣烫还要火辣，看着都不如他前桌的小鹌鹑吸引人。 安实中alpha两极分化严重，审美恨不得跑到一南一北两极，绝对不在中间地带待着。 游衍的审美向来以随大流为主，没有独特的审美观，更别提其他方面的特殊要求。要不要入乡随俗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游衍不经意扫了一眼袖口的暗色花纹，这才想起，他现在也是一名omega。 也不是选秀，差一票就出不了道那种，兴趣缺缺的游衍懒得再划回去投票，直接忽视投票号召。 他本想退出帖子，手指不经意划了一下屏幕，触屏极敏感，帖子迅速向下，停在一张光线不怎么样的偷拍照上。 偷拍者应该是在上课时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才拍下来这张照片。 靠墙的位置光线昏暗，却完美捕捉到那张好看到惊为天人的面孔，那是一张游衍不能再熟悉的脸 —— 他自己的脸。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omega投票名单竟然没有游衍！选游衍的给我点赞！ 这楼的点赞数比上面最美omega投票数最多的还要高出几百赞数，上面票数最高的omega也就拿到不到二百票。 游衍拿到断层式第一。 ……在最美omega的评比中。 这回不用自我提醒了，他的名字非常干脆直接的出现在最美omega评比中，甚至还非常荣幸，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该说什么感言呢？ 自夸演技高超到荣登最美omega宝座？ 声明长相也是演技中很重要的一环？ 还是辩解他不是空有长相的花瓶，他有演技？ 艾超的笋掐着时间送上，非要给游衍嘴里的麻辣烫加点与众不同的料。 他直接甩过来一张omega评比帖截图，楼层靠后，游衍还没翻到。 152楼：游衍本人也这么白吗？ 153楼：真人比这白多了，好心贴张图 [图片] 154楼：这张比楼上照片好看多了！ …… 以上对话还算正常，画风从156楼开始歪。 156楼：腿又细又长又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白？ 157楼：还是小翘臀……爷的口水！ 158楼：屁屁也这么白？那一鞭子抽上去岂不是……吸溜 …… 喜欢抽人屁股？这都什么爱好？ 游衍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又抬眼望了望小店里的客人。现在是安实中午休时间，麻辣烫店里清一色安实中的校服，游衍抓住好几个偷瞄他来不及缩回去的视线。 自认冷静下来的游衍继续看截图。 159楼：一道明显的红痕，在白嫩的肌肤上绽开，再叠加几鞭子，那就是一朵美艳动人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花纹。 160楼：巴掌脸梨花带雨，一下一下抽搭着，却不敢大声，生怕被责罚，濡湿的大眼里布满惧意，还要软糯地喊着先生。 161楼：怎么能只有先生呢？应该报数才对[坏笑] …… 游衍突然起身，金属腿的座椅暴躁地擦过地面，发出难听到刺耳的噪音。游衍将手机狠狠倒扣在桌面上，好像恨不得当场磕碎手机屏幕。 游衍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焦头烂额应对点单的老板娘都发现角落里客人的异常，前来询问是不是麻辣烫有什么问题。 游衍垂下脑袋，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真诚赞叹，“麻辣烫真的，特别好吃。” 好吃到笑出声？老板娘惊悚地抱起了胳膊，正准备开口问眼前这位格外好看的同学，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就被点单的客人喊走了。 曾经的帝国最高统帅，让人闻风丧当的六星将军，如今居然被几个小孩惦记起屁股来了。 游衍单手扶额，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头发留得有些长，一直没剪，刘海散下来把眼睛挡得严严实实，单手扶额的动作又挡住了大半张脸。 刚才偷拍游衍手机的学生速度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发到群里。 匿名a：游衍被校内论坛的帖子气哭了！就在小红麻辣烫！ 9、第 9 章 游衍没注意到隔壁桌的小动作，他坐下来，换了副筷子，继续吃麻辣烫。 刚才那副筷子被他单手掰折了。 咬了一口青菜，没刚才好吃，果然麻辣烫还是要趁热吃。 游衍翻开艾超截图后面的信息。 -眼儿爷，需要小弟帮您删个楼吗？ 游衍没理他。 游衍挺喜欢麻辣烫的，但他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老旧逼仄的苍蝇馆，就因为位置偏不起眼，才钻了进来，又特意坐在角落，却仍然能吸引店内全部视线。 店门口变得喧扰起来，游衍挺直上身，望向门口，不出意外又抓住几道偷瞄他的视线。这还算好的，竟然还有在隔壁饭馆吃饭的学生，捧着碗跑到麻辣烫店门口，光明正大来围观。 距离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游衍感觉自己就差一副笼子。 游衍不知道的是，安实中各大群聊已经开始实况转播了，不止游衍的坐标，还有他的状态，甚至他面前那碗麻辣烫有没有多加辣，群聊里的小伙伴都一清二楚。 游衍边吃麻辣烫边继续看论坛，翻来翻去，才找到他和吴承宇谣言的出处，谣言帖就在投票帖下面，题目就俩字：慎入。 标题太过简短，游衍反复划过，都忽视了。 大致翻阅，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复述了一遍班级里发生的事情，什么写在黑板上对游衍穿吴承宇校服外套的惩罚，什么吴承宇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阻挠怒擦黑板之类的。 措辞唯美得言情小说见了都惭愧到抬不起头，也不知道是班里哪位人才发的帖子。 下面的跟帖除了感叹安实中冰山顶a情窦初开，就是骂游衍白莲花、绿茶婊，不受贞操，不懂自爱，一双狐媚的眼睛就知道诱惑alpha…… 这可就错怪他了，游衍也想诱惑omega，奈何老天爷不赏脸啊。 帖子越往后越没内容，游衍纳闷这帮学生跟干柴火被点燃一样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就因为这么一条干瘪瘦弱的帖子？这生活是过得有多无聊？ 直到游衍刷到他上课期间偷偷发到外网上的那条提问截图—— 友友们，alpha借外套给omega穿，被老师发现后,强行解释外套是他强制omega穿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图截得细致又周到，不但截下发帖人的昵称“从水行”，还涵盖了发帖时间9:07am。 衍字拆开就是从水行。 发帖时间比校内论坛的这条爆料帖早一小时，甚至比在群聊中广泛流传的“吴承宇擦黑板”初代版本还要早二十几分钟。 都不用上技术人肉，就差把游衍的名字写进帖子里面昭告天下了。 这层楼才是点燃八卦之魂的那把火，以烈火燎原之势，一上午烧出来几百层楼不算，直接燃爆安实中所有年级的学生，连老师们都略有耳闻。 下午的每堂课，任课老师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游衍。时髦又开放的外语老师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个问题就喊游衍站起来回答。 外语老师是安实中少有omega性别的教师。她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喊游衍起来回答问题，还鼓励地笑着冲他点头，用眼睛对游衍说着“别怕，站起来给老师看看”以及“学校顶a的那杯茶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转学那天起，游衍就时刻提醒自己低头，给别人留个害羞的印象，以免时刻都要扮演omega，怪累的。 快两周的时间过去了，游衍还是经常忘记低头，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统帅，已经习惯用鼻孔看人。 今天很不一样，不用自我提醒，游衍自动自觉垂下他本应高贵的头颅，甚至恨不得头发一秒长长，遮住一切视线。 ……太特么丢脸了。 他一定是被什么玩意儿附体了，才想到去外网论坛发帖提问。 不对啊，他不是删帖了吗？ ……这帮学生上课不认真！游衍准备跟老师打小报告，举报截图那位上课玩手机！ 找不到人就手机全没收，让他们水论坛！ 游衍这会儿根本想不到，上课水论坛的还有他一位，别人只是看看，他直接上去提了个问题。 线上八卦发源地是校内论坛，线下非洗手间莫属。 人类以abo区分性别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各地都开始流行兴建专供omega使用的独立卫生间，后来极端平权运动中都被拆除了。 权利没得到平衡，独立卫生间首当其冲给运动没了。这给广大omega带来不少麻烦，天生信息素浓度高的o如厕前还要吃片抑制剂，甚至很多o为了方便，出门都会带上抑制环。 卫生间就算有毫无缝隙的隔间阻挡，也无法阻挡信息素顺着薄薄的隔间门板缝隙散发开。 这些麻烦都是后话，对游衍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不绝于耳的谣言，挡都挡不住，自动钻进游衍耳朵里，解个手都不得安宁。 顺着稀里哗啦的水流声，再搭上因过度使用而越发浓郁的骚味，谣言不但传播速度提高了几成，可信度涨了许多。 “……游衍从不使用抑制剂，更别提抑制环了……” 要不还是买个抑制环戴？ “他就是为了让别人闻到自己那身骚味……” 游衍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的确吸了一鼻管骚，尿骚味。 “他凭那身骚就能撬开五班那座冰山？” 冰山哪能撬开？一般都是用凿的。 “何止撬开了，冰山都化成一池春水绕指柔了，听五班的说，吴承宇还直接对全班宣布游衍是他的omega！” ……这传的有点离谱了吧。 “据说游衍已经被标记了！” 游衍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一个真正的omega。 “不可能吧？吴承宇不是学生会副会长吗？” “知法犯法呗，而且校规禁止永久标记，对于暂时标记只说不支持。” 还有这种规定？ 听到这，游衍不自觉竖起耳朵，开始主动听墙角。 洗手间味道挺冲，游衍早就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无奈隔间外对他的讨论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游衍一推门，大家面面相觑，或者同时尴尬到低头“捡宝藏”，多不好。 游衍怕尴尬，但八卦的另一名主人公对尴尬显然毫不畏惧。 好像被按了静音键，嘈杂的洗手间一刹那只剩水流声。 后边的对话内容除了离大谱就没什么干货，游衍边戳着手机合成大西瓜边分出一只耳朵听谣言，注意力不怎么集中，没意识到噪音不是一点点远去，而是戛然而止。 他还以为那群呱噪的同学和他一样，终于受不了洗手间的异味，换地方散播谣言去了。 游衍单手推开隔间门，另一只手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他站到隔间台阶上，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后知后觉抬起脑袋，错愕地看着洗手池前人叠人的景象。 洗手池的另一侧空旷得很，一个高大而强悍的身影立在那里，冷冷地扫视着这边几乎叠在一起的人群。那视线跟刚从北极冻过一圈，嫌不够冷，又跑南极再冻一遍一样。 游衍的精神核不受控地蹦了起来，反应倒是没之前强烈，估计是他和吴承宇共处一室的时间太长，精神核他老人家蹦累了。精神核从最初的跳高变成了跳绳，还经常因为跳得太低，被绳绊倒，然后就地趴一会儿。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让游衍没想到的是，谣言还有可能止于开膛手的眼神。 明明吴承宇一句话都没说，就一个眼神，游衍已经看到有人在抖腿了。 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一摞人不动脖子只转眼珠，看到刚走出隔间还站在台阶上的游衍，腿抖迅速蔓延开来。 眼见一屋子的腿都在抖，游衍感觉自己不抖两下都不合群。 下面有几个omega已经开始泪汪汪了。这修罗场游衍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然而，吴承宇顶着一张比冰山温度还低的脸，像根木头一样戳在洗手间门口，用行动警告在场每一位，谁也别想走。 也不知道对峙了多久，紧张的味道弥漫，甚至能盖过洗手间让人忍不住皱鼻子的骚味。 游衍站得腿都有些酸了，刚要开口解救大家的双腿，上课铃声拖着长音终于响了起来，如同圣音降世，即将解救洗手间所有的抖腿。 “游衍不是我的omega，更不可能被我标记，你们，”冷厉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谨言。” 自此，游衍再没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句关于他和吴承宇的谣言。 * 看到课表上明晃晃的机械动力装甲六个大字，游衍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六个字纹丝不动占据着下午第二、三堂课的位置。 几周下来，游衍不但迅速跟陈曦的白眼混熟，还锻炼出顶着她白眼提问的勇气。 游衍轻撞了一下陈曦的胳膊肘，“你们还有机甲课？！” 陈曦推了一下眼镜，侧头看了眼游衍手中不知道从哪抄来的本周课表，“选修，你可以不去。” 陈曦收回视线，翻了一页习题册，慢悠悠道，“那你就会成为我们班唯一不修机甲课的学生。” 10、第 10 章 omega也能驾驶机甲了？abo平权在帝都开展不起来，在地势偏远的安城已经落地生根了？ 直到下午第二堂课，面对小山一样高的生锈零件，游衍才明白机甲课的授课内容不是驾驶类的实操内容，而是讲解机械动力装甲运行原理。 失望的话语不绝于耳，游衍视线一扫周围，转头问带他来到机甲展示馆的前桌张阳，“你们也是第一次上机甲课？” 张阳嘴巴微张，一脸失望地看着那堆零件，“是啊，去年才开机甲课，只有十一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能选修。” 难怪。 刚才游衍眼见一名同学飞跑进机甲展示馆，兴奋得眉毛都跟着飞了起来，得知那堆破铜烂铁就是机甲的事实后，眉毛跟他整个人一起，垂直降落，险些坠机。 这帮学生受影视作品影响，误以为机甲都是油光铮亮，还喷着各种颜色的烤漆，一身炫酷的去跟虫子打架。 “初代退役机甲，保养得一般，但组装起来应该能动，”陈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张口就是如数家珍的介绍机甲。 她站在游衍身边，习惯地推了一下眼镜，“应该是4型。” 陈曦顿了一下，又说，“这个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游衍正觉得无聊，准备找个角落眯着，听到陈曦一番话，顿时来了兴趣。 “你怎么知道它是4型？” 陈曦侧头，对机甲零件的审视落在游衍身上，“为什么不问我怎么知道它是初代机甲？” 游衍心头“咯噔”一下，脸上却不显，诧异地略微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说这是初代机甲了？” 熟悉的白眼如期而至，接收到鄙视的游衍松了口气。 “距离安实中一公里，有一家耳科医院，”陈曦重新看向那堆零件，语气毫无起伏，“你去的话，大概率能打折。” 游衍好奇地问：“为什么我去能打折？” “以你课堂知识点听不到，聊天内容也听不强的症状，初步判断两只耳朵都已病入膏肓，打折是医院看你可怜，给的施舍。” 说完，陈曦拿出手机，准备给那堆零件拍几张照片。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游衍没说什么，张阳出声打圆场，手指向陈曦身后，“刚才那边声音太大，其实我也没太听清楚，什么是初代机甲呀？第一代机甲吗？” 陈曦：“不是第一代，是能力最为基础的一代机甲，分五种型号。目前初代机甲能查到的真实资料不多，看它尾翼的形状，可能是4型。” 游衍真想为陈曦鼓掌，她对机甲的认识竟然和皇家仪仗队培养出来的机甲驾驶精英不相上下，自卫军机甲营的战士都无法做到仅凭生锈的零件就能识别出机甲的型号。 虽然游衍远远扫了一眼，就能看出那堆零件能组装出初代4型机甲的框架，但这项技能是他在无数战役中厮杀磨炼出来的能力。 虫族武力值惊人，铜皮铁骨的机甲一样会被虫子捅个对穿。 机甲破损后需要拆卸维护才能继续战斗，但战争就是要争分夺秒，很多时候游衍都会指挥手下就地取材，二次利用动力装置毁坏机甲的零件，修补还能运行机甲的破损。 初代4型机甲就是因为使用其他型号机甲的零件后，控制系统会出问题，不听从驾驶员的指令，而逐批退役。 游衍战场经历生死才习得的辨识能力，没想到陈曦仅凭外界寥寥几句描述，不但能说出机甲属于几代，还能准确说出具体型号。 时至今日，机械动力装甲仍然是军事机密。虽然自卫军迫于民众的压力，曾公开解密过初代机甲，但短短十分钟的视频，只能介绍大概情况，连机甲的型号都是军事迷猜测出来的。 网络上关于机甲的科普，错处数不胜数，陈曦竟然能在庞杂信息中排除90%以上的错误内容，准确判断出机甲的型号，实属人才。 “你喜欢机甲？”游衍看向陈曦。 陈曦翻翻看手机里刚拍摄的机甲零件照片，“不喜欢，单纯想知道机甲如何驱动。” 隔着游衍，张阳向前探身，也跟着看向陈曦，诧异问道：“综合环保能源呀，不是早就解密过了吗？” 陈曦冷哼一声，没说话。 张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缩起脖子，原地化成一只小鹌鹑。 游衍习惯性地拍了拍张阳的头，安抚他说，“她没哼你，哼解密视频呢。” “综合环保能源？敷衍的说辞。”陈曦说。 “选修课都这么多人吗？”游衍不动神色岔开话题，“这是几个班一起上课？” 张阳：“十二年级一到五班一起上课，据说是帝都请过来的老师，时间宝贵，只能几个班级一起听课。” 游衍突然发现什么，在馆内扫了一圈，“没椅子吗？站两堂课？” 陈曦又拿起手机补拍几张照片，“教导主任认为机甲展示馆放任何物品都有被机甲当做武器的危险，于是什么都不允许放置。” 游衍：“……” 有什么物品会比机甲本身更危险？ 得知机甲竟是一堆废铁，大多学生失去观察的兴趣，场馆内杂乱喧嚣，有几名学生甚至重拾童年，围着那堆零件，玩起了躲猫猫。 因为陈曦要拍照，游衍也跟着往前走，站的位置距离机甲零件很近。 眼见不知道哪个班级的几头傻子，绕着零件堆跑也就算了，后来居然开始爬上爬下，游衍只能分出注意力盯紧他们，以防这几头被机甲零件伤到。 没有人比游衍更明白，看似废铁的机甲零件，实则暗藏危机。 馆内的嘈杂降低，估计是帝都来的机甲老师来了，游衍等那几头傻子跳下零件堆才慢半拍跟着大家回头，看向场馆入口的方向。 只见校医边往馆内走边跟同学们点头打招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和他身后那座会移动的雄伟冰山形成鲜明对比。 吴承宇走在校医斜后方，角度同平时走在班主任斜后方分毫不差，仿佛每走一步都经过准确计算。 游衍并没有分出精力关注吴承宇，视线反而落在校医身上，眉头微蹙。 “怎么又是他？” 张阳以为游衍口中的他是吴承宇，“吴承宇是学生会长嘛，多个班级一起上的大课，第一堂都是先由他暂任课代表。” 趁校医为了跟同学们打招呼而缓步前行，游衍抬手扒拉两下头发，有意用刘海遮住好看的眉眼。 陈曦微微侧头，游衍的动作被她收进眼底。 校医像是不经意地站定在游衍身前不到五米的距离，手里捏着可以挂在头上的小型麦克，笑眯眯开口—— “原定的机甲老师有事情，这学期由我暂代你们的机甲课。” 同学们又是一阵喧哗，校医不气也不恼，笑着等这波讨论声过去，才不紧不慢道，“别急着质疑嘛，这个校医特别懂机甲也说不定。” 学生们的质疑被玩笑一样的揭过，一瞬间拉进和学生们的距离，还博得了有趣的印象，游衍真想给他鼓个掌。 “我叫路晓，怎么称呼我就看你们心情了，”路晓环顾四周，视线不知有意无意，在游衍身上停了两秒才扫过去，“看你们心情都不错，就叫我路老师吧。” 又是一片笑声。 游衍却被陈曦传染，躲在刘海后面翻了个白眼。 11、第 11 章 路晓虽然是个beta，却是个能徒手拿起重达百斤机甲零件的beta。 游衍倒是听说有beta也检测出精神力，但从没见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 一直跟在路晓身旁的吴承宇手持平板电脑，触屏简单操作几下，只见机甲展示馆的棚顶缓慢展开，一套起重装置展露出来，同时垂下一只机械手臂，用来辅助路晓组装机甲。 路晓在梯子上爬上爬下，也不耽误他连贯风趣地讲解机甲原理，配合吴承宇精准操纵机械手臂，一起组装机甲。 一堂课上得生动有趣，同学们眼珠不错地跟着路晓，参观每一个被机械手臂吊起来展示的零件，更是恨不得眼睛都不眨地见证机甲组装的全部过程。 临近下课，机甲已经组装完毕，钢铁巨兽一般屹立在场馆中央，就算浑身遍布锈迹，依然难掩血腥和杀气。 下课时间，路晓允许同学们近距离观察机甲，但必须与机甲保持一米距离，并且不许触摸。 游衍本来没什么兴趣，然而他们三人组本来距离机甲就很近，课后更是第一时间占据有利地形。游衍被张阳拽着，站到地上用黄色胶带贴出来的一米线上。 那堆破铜烂铁一般的零件，竟然真的能组装出三层楼高的机甲，在场大多同学看得眼睛都直了，脖子仰得酸痛，也不愿低头。 趁着下课时间，一部分同学跑上楼梯，在二楼抢占位置，平视围观机甲。另一部分同学想近距离观察，导致机甲外围人叠人现象再次出现。 站在第一排的同学很快就有不少被挤进一米线内，游衍却不是被挤进去的。 贴在他身后的alpha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酸臭味，还非要抬高手臂，让游衍和酸臭味的源头来个近距离接触。这些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趁乱，恬不知耻地摸了一把游衍的屁股！ 回忆起中午校内论坛里的白屁股论，游衍怀疑这货极有可能是被校内论坛帖子煽动的！ 这能忍？ 必须不能忍！ 于是，游衍躲进了黄线里…… 游衍佯装险些跌倒，不小心装过头，手指触碰到机甲的金属外皮，一触即离，游衍登时顿住。 谁弄过来的这台机甲做教具？它里面不但有完备的动力装置，竟然还残存不小的精神力！ 还特么是战亡士兵的精神力，没有主人约束！ 游衍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机甲可以变化成巨大弯刀的右手臂，第二个关节果然出自2型机甲，意味控制系统极有可能错乱，甚至会无差别攻击…… 游衍立刻掏出手机，发信息问艾超安城的精神力检测仪休整时间。 安城有一座精神力检测仪，表面是自卫军设置，防止精神力滥用，实为皇家出资，目的是寻找精神力更高的机甲驾驶员。 这台仪器的检测范围覆盖整座城市，但这时技术不够先进，只能检测具有攻击倾向的精神力。而且检测仪在覆盖检测一小时后，需要休整十分钟，不然仪器过热，会影响精密度，导致检测结果不准确。 为防止休整时间被利用，自卫军每天都会调整检测仪启动和休整时间。 艾超回复得很快，检测仪休整时间刚好在第二堂课上课四分钟。 击溃机甲内部的精神力，对游衍来说很轻松，但要绕过时灵时不灵的检测仪，游衍没把握。稳妥起见，游衍准备在开课四分钟，准时灭掉机甲内部残存的精神力，顺手关掉动力装置。 让他没想到的是，上课铃刚刚打响，在课间玩藏猫猫，恨不得把身体插进机甲零件堆的那几头傻子，又玩出了新花样。 趁路晓解答同学们的热情提问，几头傻子中的一头可能是发现自己傻得没另外几头彻底，竟然肉身往机甲的金属小腿上撞，撞一下还不够，连续撞了十几下，硬生生把机甲的金属外壳撞凹进去一小块。 沉睡的精神力终于被唤醒，游衍第一时间察觉，同时抬头看向机甲动力装置的还有吴承宇和路晓。 4型机甲反应迟缓，就算精神力被唤醒，指令从机甲控制系统传导到动力装置，也需要半分钟时间。 游衍看向路晓，没想到路晓也正看着他，对上游衍的眼睛，路晓又露出他经典的温和笑容，只是眼睛没有温度。 ……为了让游衍暴露身份，这厮煞费苦心，果然上次在医务室，被路晓看出了端倪。 路晓应该已经发现他是alpha，甚至调查出他的身份背景，但不清楚他精神力的阈值。 如果路晓不知道他皇族后裔的身份，应该第一时间把他身为alpha却伪装omega的情况汇报给上级领功。 alpha伪装omega可不是小事情，是重大事件。 具有精神力的人类稀有，万中无一，为了抵御虫族的进犯，一场战役就能损失十几名甚至几十名具有精神力的alpha，机甲驾驶员匮乏到多地自卫军的机甲都生了锈。 自卫军的征兵条件也从最初的自愿报名，变成一旦被检测出具有精神力，必须即刻入伍。 alpha伪造性别报告，会被认定逃避兵役，从重处罚。 但这条军规现在很少有人提起，条款内容早已过时却不曾更改。 因为确认分化为alpha时，他们会主动检测精神力，一旦精神力达到进入自卫军的标准，不但意味着名利双收，还会被赋予权利，甚至光宗耀祖。 精神力强大，权利随之呈几何倍递增。 上一世游衍的精神力强大到变态，后期甚至拥有足以撼动天下的权利。 如果路晓知道游衍精神力阈值高到机器都测不出，定不会牺牲初代机甲试探他，毕竟就算有机甲能够数倍放大精神力，初代机甲的那点攻击力，对抗精神力强大如海的游衍，无异于蚂蚁憾大象。 而且机甲的管控严格，自卫军就算把机甲扔在仓库积灰也不会轻易外借，但凡这台退役的机甲出点什么问题，路晓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顾馆内一百五十多名学生的性命，擅自组装动力装置，只是给他挖坑，测出他是否有精神力！ 路晓简直丧心病狂！ 12、第 12 章 周围同学们一无所觉，仍仰头观望机甲。 游衍仰头，二楼同学们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最近的观察点，距离机甲能一刀砍断观察点所有脖子的右手臂，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暴露就暴露吧，大不了再被狗皇帝利用十年。 就在游衍催动精神核调取精神力的前一刻，一缕霸道的精神力准确无误击散机甲内残存的精神力。 那团看似威风凛凛的精神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被一丝浅绿色精神力迅速击退，溃不成军，最后只得飘散在空中。 游衍顺着那道精神力望过去，是开膛手那张波澜不惊的冰山脸，对方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浅橙色的精神力已经重新纳回体内，仿佛不曾出现。 游衍的精神核这回不躲懒了，手舞足蹈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在责问游衍，上一世的死敌这会儿已经如此高强，为什么还不滚回帝都？ 游衍眼看着吴承宇一滴不剩，将浅绿色的精神力全部收拢回归体内，这是什么鬼技能？ 开膛手不但能吸收别人的精神力，还能吸收自身发出的精神力？ 他的技能莫不是精神力的循环再利用，自带环保属性？ 现场除了游衍和路晓，还有几名alpha也察觉到异样，但他们大多精神力低微，或者没有进行有效的精神力训练，只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衍忍着精神核的异动，再次给艾超发送信息。 不得不承认，最高统帅那个位置于游衍虽然是个牢笼，但至少信息能够实时掌握，而不像现在，时刻求助场外。 艾超回复的很快，肯定又在训练时间躲懒，偷跑到角落玩艾队长手机，才能这么快查出精神力检测仪的实时结果。 -安城的检测仪没测出任何精神力，怎么了？ -吴承宇会使用精神力？ 岂止会使用？ 他能在没有机甲辅助下，精准击溃藏在机甲内部的精神力，并且不被检测仪追踪，甚至还能回收精神力！ 游衍上一世这个年纪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他当时也就会凭借丰沛的精神力横冲直撞，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吴承宇能够如此灵活精确的使用精神力，竟然还能不骄不躁！ 不亏是在上一世靠能力爬到自由军统领的位置，甚至连皇帝都要除之而后快的狠人。 * 黄昏如期而至，在校门口跟张阳道了别后，游衍没像往常四处闲逛，径直回到公寓。 公寓门刚带上，游衍站在玄关脚垫上，鞋子还没换，先吩咐莫妮卡打开电脑，连上投影，吴承宇的信息资料毫无保留在墙上平铺直叙。 看着投影上一张张逐渐长大，却始终冷淡的脸，砍断眉毛的疤痕同他的神情一样，并没有因为成长而发生变化。 游衍身体向后，直接躺倒在沙发椅上。 吴承宇不但拥有精神力，而且对精神力使用如此熟练，大大超出路晓的预料，也让路晓检测游衍精神力的计划宣告破产。 第二堂机甲课，碍于有吴承宇这个精神力深浅莫测的alpha在，路晓不敢再有其他小动作，也不再装作无意站立于游衍身边，而是随着讲解和提问在学生间走动。 窗外已经暗下来了，投影也因太久没操作，进入睡眠模式。没开灯的室内，只有投影仪睡眠状态的蓝色提示灯缓慢闪动。 游衍在沙发上蠕动着，从仰躺变成侧卧，伸手摸了半天，在腿边摸到了手机，点开屏幕，眯着眼等待眼睛逐渐适应屏幕的亮度。 又是一堆消息等待游衍翻阅，忽略帝都狐朋狗友群里无法入眼的狂欢视频和照片，直接划到艾超的信息窗口，手指滑动界面，来到一周前两人的聊天内容。 -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吴承宇的全部信息。 -我大致浏览一遍，他上面有还有个姐姐，两人算是战争遗孤。幸运的是，姐姐当时已成年，姐弟没有被分开收养，早年全部生活开销由政府负责，条件还可以。 -吴承宇学习成绩好，体育也好，安城实验中学是他自己考进去，据说当年有上万人报名，最后只录取十个人，有他一个。 -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如果非要说一点，他姐姐目前是自卫军的一星准将，也是alpha。 -对了，我没看到吴承宇的分化报告，可能是漏看了，你再找找。 肚子终于忍无可忍，咕噜咕噜的抗议主人对它的忽视。 让莫妮卡随便订了份外卖，错过晚高峰，外卖很快上门。 游衍将汤汁倒进煮好的面里，拎起装着辣椒油的调味包，右眼又有点发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游衍不嫌麻烦，找了把用剪刀剪开调味包，将辣椒油全部倒入面里，简单搅拌一下后，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调整投影仪投射的角度，游衍边吃面边继续看吴承宇的资料。 打开关东煮的袋子，游衍用竹签扎起一个滚圆的牛丸，整个送到嘴里，用犬齿咬了一下，滚烫的汤汁迅速充斥口腔，烫得游衍根本含不住，刚咬了一口的牛丸混着嘴里的面条渣一起吐在地板上。 灌了一大口冷水，游衍才能稍微感觉到舌头的存在。 低头看向地板上如同呕吐物一般的残渣，游衍一瞬间没了食欲，捏着鼻子收拾干净地面，他就将刚吃几口的面条和关东煮都推到一旁，继续翻阅吴承宇的资料。 投影界面切换到吴承宇的家人，一张地点熟悉的照片一闪而过，游衍立刻喊莫妮卡停止自动播放模式，返回上一张照片。 这是……静苑的会客厅？ 吴梦只是一名一星准将，怎么会有权利出入名为静苑的皇家宫殿？ 13、第 13 章 翻了一整夜的资料，游衍仍然没查出吴承宇姐姐那张照片的由来，更查不出她出入静苑的原因。 那张照片的拍摄日期就在上个月，游衍猜测吴梦还会出入静苑。 第一缕阳光闯进房间之前，游衍不惜动用精神力，趁安城精神力检测仪休整的时间段，连接莫妮卡，冒险潜入静苑的监控系统，复制与吴梦相关的一切监控视频，再动用精神力抹掉在监控系统里留下的痕迹。 监控系统防卫功能反应过来之前，游衍借助莫妮卡闯入的那缕精神力完好无损退了出来，融入进破晓前最后的黑暗中。 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墙上的投影就已经暗得看不清楚。 吩咐莫妮卡关掉投影，去冲了个热水澡，本想舒舒服服的入睡。 窗帘拉好，一室黑暗，游衍却没培养出半点睡意，索性换身运动服出门晨跑。 安城环境不错，空气清爽，四季分明，九月底正是安城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游衍绕着家附近的一条小河慢跑，脑子里还在转着“吴梦为什么会出现在静苑”这个问题。 游衍作息向来散漫，如果起得早他就会晨跑，起不来就算了。 今天是他来到安城后第一次晨跑，却并不是起得早，是一夜没合过眼。 上午还是老规矩，挑节课补觉。这么想着，突然有人在游衍身边喊了声他的名字。 游衍下意识回头，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原本节奏保持很好的步伐立刻乱了。左脚竟然踩上右脚，右脚腕扭了一下，身体平衡被打破，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滚下河堤。 吴承宇眼疾手快，拉住游衍的胳膊，把人拽向自己…… 清晨的河滨跑道，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刚修剪过灌木丛的清香，寂静的环境更显鸟鸣声的清脆，微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意，轻拂过游衍额前运动发带遗漏的一缕碎发…… 游衍和吴承宇就这样，亲密无间抱在了一起。 游衍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头看向自己有些红肿的右脚腕，简直不知作何感想。 就算重生，就算没经历过上一世的那些严苛训练，游衍的感知和敏锐度，以及控制精神核的能力，早已深入骨髓。 然而，敏锐如他竟半点没感知到吴承宇的靠近，直到对方在身侧开口，游衍才意识到身边有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精神核只是在接触到吴承宇的瞬间剧烈颤抖片刻，伴随一缕甜美又不知名的花香后，精神核好像被安抚了一般，竟然没再发作。 吴承宇站在马路对面等待绿灯放行，一身米白色休闲运动服，配上冷若冰霜的视线，俨然就是一座没感情的冰山。 避开那双仿佛千年寒冰炼成的眼，游衍端详起吴承宇，试图模仿迷姐迷妹迷哥迷弟们，欣赏一番安实中著名猛a的身材。 目测他身高超过一米九，标准倒三角身材，手臂肌肉扎实，显然不是健身房和蛋白.粉催出来的。 凭刚才这人单手没费力就把险些坠河的游衍拉回，足以验证吴承宇的结实有力。 他身上的运动服宽大，从空旷程度来看，吴承宇的腰应该很细。跑动起来，两条长腿又结实有力，小腿肌肉一紧一松，一松又一紧，看得人拔不出视线。 一个白色袋子在游衍的眼前晃动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离家出走的神儿给拽回来。 吴承宇拎着刚从对面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挂着汗珠，浑身热气腾腾，眼神却依旧冰冷。 游衍很想问问他，运动后满身汗热时如何能够保持视线冷冽不动摇。 每根汗毛都因游衍的如丝媚眼而站立，血液更是燥热得不知疲惫一样在血管里奔腾。 在这个异常好看的omega面前，吴承宇并不知道如何保持冷静，甚至明知道应该远离游衍，却还是见不得对方失足落水。 搂住对方的那一刻，吴承宇已经做好拨急救电话的准备，快捷键都调出来了。 电话即将呼出去，意外发现游衍除了皱一下眉头，没有任何应激反应，更没有如上次在音乐教室痛到昏厥的迹象。 平日里白得易碎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多了几分健康的光泽，栗子色的半长发显得他整个人都毛绒绒，饱满的额头，圆滚滚的眼睛，上挑的眼尾，微红的脸颊，俏皮的鼻尖，下面是淡粉色的柔软的嘴唇…… 吴承宇不自觉吞咽着口水，意识到自己不受控的行为，羞耻的情绪从心底弥漫开，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困惑就在这一瞬被解开—— 原来他不是对爱情无感，而是对alpha不感兴趣。 阳光很暖，照得人暖洋洋的，轻风微拂，像是在耳边低声吟唱催眠曲。本应是哄人入睡的氛围，偏偏被吴承宇冰凉的视线扰乱，温度瞬降十度不止，恨不得给人冻一哆嗦。 只要精神核没有异动，天王老子的视线游衍都无所畏惧。 但这么冻下去属实不是办法，游衍开口打破僵局，不，是冻局。 “袋子里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吴承宇低头咳了一声，从袋子里拿出一根冰棍，递给游衍。 “没买到冰袋，先用这个冷敷一下。” 冰山也能感冒？游衍内心诧异。 他接过冰棍，低头把冰棍放在脚背上，勾着脚尖让冰棍在脚背上保持平衡后就直起身，也不管冰棍有没有贴上扭到的脚腕。 “这样不行。”吴承宇没什么表情地蹲下，伴随动作，周身仿佛都在掉落冰碎。 他想伸手扶住游衍晃动不停的脚腕，犹豫了片刻又收回，只是将冰棍贴在脚腕的红肿处，好像冰凉不止能消肿，更能镇住从将游衍揽在怀里开始体内的躁动沸腾。 冰棍的包装袋上都是水汽，游衍脚还不时地动弹，冰棍几次滑落。 吴承宇只能伸手捏住眼前那根细瘦的脚腕，轻叱了一句，“别动。” 游衍没想到冰山会屈尊蹲下为自己敷脚腕，他有些坐立不安，腿也跟着乱动。 被吴承宇的大手捏住脚腕的一瞬，游衍一阵紧张，体内的精神核也绷紧了，宛若被人捏住命脉一样，呼吸都轻了几分。 身体好像服了脱敏药一样，不再对敏感源高度抗拒，反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电流，顺着和吴承宇贴在他脚腕的温暖手心，一直蹿进心脏，说不清是酥麻还是轻微的疼。 游衍不理解，明明看起来如此冰冷的人，手心怎么可以这么暖和？ 14、第 14 章 游衍低头看向吴承宇，想找出答案，他的角度看不见吴承宇的动作，只能看到一颗黑黝黝的后脑勺。 他发现吴承宇不仅有两个发旋，发旋还站成一排，靠得很近，挤得中间的头发傻乎乎地立着，一撮名副其实的呆毛。 吴承宇突然抬头，而游衍正垂首专注研究对方的发旋，两人眼睛对个正着。 清晨，上班族睡眼朦胧还在等第一道闹铃，早起的学生刚吃上早餐，偶尔几个爷爷奶奶拎着菜篮匆匆路过，周遭安静得只剩下清脆的鸟叫声。 方才还只是一只鸟儿在呼唤，这会儿不知从哪又飞来一只，两人你一声我一声，像是在拉家常，又像是在对唱情歌。 两道视线自动自发缠绕在一起，像是在应和那两道缠绵的鸟鸣。 游衍第一个扯断视线连接，他侧过头，手不知什么时候按在胸口上，明明紧贴心脏的精神核没动过，心脏怎么突然异动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今早没来得及吃药，加上运动后身燥体热，就这么对另一名alpha，还是上一世的宿敌，心动了？ 随着游衍侧过头的动作，吴承宇迟钝而不受控的大脑，自顾自地发现了惊喜—— 游衍左眼眼尾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晨跑后，吴承宇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将一根极细的银色金属制颈环戴在脖颈接近锁骨的位置上，之后才脱掉身上的运动服，仅穿一条纯黑色内裤走进浴室。 从后面看，吴承宇肩膀宽厚有力，力量随着流畅健美的线条，收束进精悍的腰肢，并不会过分壮硕，而是历经汗水淬炼的精壮。 这么一具极富力量感与野性的身躯，却被一道纤细的银环束缚住…… 那是专为omega设计的抑制环。 * 为了躲开吴承宇，游衍连书包都没背就来上学。 时间还早，教室里没几个人，游衍桌面上却立着一杯奶茶，旁边躺着一份三明治，白的吐司夹着绿的叶儿和红的培根，看起来可口美味。 游衍刚好没顾得上吃早饭，扒开三明治的透明包装，三两口吞掉三明治，又有些噎，插上吸管，猛吸几大口奶茶，才把嘴里的三明治顺下去。 奶茶看起来是大杯，实际游衍喝了没几口就见了底，下面还有灰不溜秋黏成一团的珍珠，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游衍不小心咬到一粒，口感奇怪，他就没再喝。 拎着奶茶杯和三明治包装袋往教室公用垃圾桶走的时候，游衍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是谁买的早餐。 刚好小鹌鹑比他来得还早，游衍扔掉垃圾回座位后，轻拍了下前桌的肩膀。 “张阳小朋友，你见过提供免费早餐的仁兄吗？” 惯常黏着游衍的小鹌鹑冷淡得一反常态，甚至连头也没回，背对着游衍摇了摇头。 游衍皱眉，他想坐到小鹌鹑旁边的空位上，亲眼看看对方的情况。之前也是这样，小鹌鹑低头不说话，甚至不看人。游衍以为他生性害羞，实际是眼眶被王鑫打得青紫，为了遮掩伤处。 明明是受害者，却要为伤口感到羞愧。 游衍走到一半，几乎要坐到小鹌鹑身边的空位上，才想到他今早没吃药，看开膛手都能心动，更何况是可爱的异性小鹌鹑。 游衍只能又折回去，站在小鹌鹑身后问，“又有人欺负你了？” 小鹌鹑依然不回头，却也没缩脑袋成为一只真正的鹌鹑，轻声说了“没有”，就不再开口，埋头写着什么，奋笔疾书的样子，让游衍误以为对方作业没写完。 陈曦走进教室，不等她落座，游衍就拜托她去看看小鹌鹑脸上是否有伤。 陈曦正准备预习今天的功课，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走到张阳前面的位置上，向张阳摊开手掌，“外语笔记用完了吗？” 张阳大概是说一声用完了之类的话，声音比游衍刚认识他的时候还小，初生的猫崽儿的叫声都比他声音大。 陈曦拿着张阳还给她的笔记回座位，对游衍摇头，意思是张阳脸上并没有伤痕。 陈曦坐下，抽出一张演算纸，飞快写下一行字，推给游衍。 -按日期推算，张阳这三天是敏感期，身体不适，别招惹他。 游衍这才放下心，从书桌里抽出一本厚度适中的随便什么书当枕头，准备从早自习开始补眠。 陈曦见怪不怪，将昨天用完的废弃演算纸折叠好，扔进教室后方的垃圾桶，偶然发现一张粉色心形便利贴躺在杂乱垃圾上面。 便利贴上字迹凌乱，却因为有游衍两个字，陈曦才勉强浪费宝贵时间辨认了一下。 个别字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无非就是夸一番游衍温顺可爱的性格，想和游衍交个朋友，翻译过来就是看中游衍过于精致漂亮的皮囊，想尝尝他信息素的味道。 温顺可爱？ 真实的游衍极有可能让这些妄想垂涎他的alpha吃不了兜着走，陈曦腹诽。 视线自然而然落到落款处，陈曦却在那里定了半晌，上面三个字几乎快飞起来，每个不在常规位置的笔画，都在诉说着这人刻意的飞扬跋扈。 如果没记错，陈曦记得张阳前几天的爱心水果便当上的便利贴，也出现了这三个字—— 陈昊阳。 15、第 15 章 连续一周，游衍早上到教室，桌上都会出现早餐，从第一天简单的三明治，到周五的油条豆浆，价钱不贵，但心意称得上可贵，至少坚持了五天。 免费早餐吃到第四天，游衍才知道送他早餐的人叫陈昊阳，名字有点耳熟，半天没想起来是谁，游衍直接扭头问同桌。 陈曦不出意外翻了个白眼，就算描述得再惟妙惟肖，以她对这位同桌的了解，游衍也绝没可能想起陈昊阳这个人。 陈曦干脆直接掏出手机，翻开校内论坛alpha的评比帖，点开其中一张照片，递给游衍。 游衍对着那张照片回忆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是之前他跟安东尼在走廊扯完头花，装模作样上场帮游衍解围的憨憨。 之前看帖子的时候，游衍一带而过，没仔细看，现在细看才发现，陈昊阳不但是帝都出身，还跟皇室沾亲带故。 他手腕上那块表的表带上有一处样式繁复的图腾，粗看跟游志手表上的图案很像，但细看会发现，对比游志的手表，陈昊阳表带上的图腾不够精致不说，还少了一对翅膀。 这足以说明陈昊阳在家族等级不高，甚至极有可能不了解勋贵们服饰上的图腾和他手表上图腾的区别。 从他为了彰显那块表而硬凹出奇怪造型的半身像，也能看出他对这块带有图腾手表的重视程度，更说明他在家族中的微末地位。 倒是合理。 如果不是族中地位卑微，精神力阈值过低，也不会被下放到安城做人质。 一段朦胧的记忆意外闯进脑海。 之前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游衍初见陈昊阳就觉得眼熟的原因找到了。 上一世的一场私人聚会上，游衍见过他。 当时的陈昊阳已近而立，举止行为却像刚满二十的愣头青。 他手握一瓶烈酒，歪歪斜斜走向游衍，佯装酒醉，畏惧瑟缩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主人。 游衍见怪不怪地冲他举了举酒杯。 陈昊阳就仿佛受到莫大鼓舞，荣幸万分，却又不知从何表达。终于想起手里这瓶烈酒，他高举酒瓶，完全忘了身为皇室后裔的礼仪，嘴直接对上瓶口，一口气将烈酒喝个精光。 陈昊阳喝光那瓶酒后，站立不稳，脚步踉跄，跌跌撞撞想再往前靠靠，看那步伐是打算坐在游衍旁边的空位上。 游衍周围就如同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鲜少有人靠近。 聚会到现在，只有两名面生的omega试图接近游衍。 他们脸上是同样的巧笑嫣然，其中一位美人自信地高昂着光洁如玉的脖颈。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生得好看，顾盼生辉，明眸皓齿，耀眼得能用外貌战胜场内所有omega。 场内第一美人唤了一声上将，语气音色声量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酥麻却不会腻烦的程度。 史上首位六星上将却选择了与他尊贵身份毫不相称的角落休息。 为了配合聚会的不正经主题，独栋别墅的大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地灯。 上将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全场最暗处，只能模糊看清上将的身影。只见他歪在沙发上，一丝力气不出的软骨头样，却是不动声色霸占了整张三人沙发，低着脑袋，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手机。 美人发现上将的身姿并不是想象中的伟岸，清瘦的身形竟然给人柔弱的错觉，大概是光线问题。美人没在上将的外形上多做纠结，上将的长相哪有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重要。 美人忍不住暗地赞叹自己来的时间刚好，看这样子，上将正无聊呢。旁人不敢靠近一定是畏惧上将的威严，偏他就不怕，富贵险中求，现在正是他跨越阶层，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上将终于抬起他尊贵的头颅，对上美人的视线，嘴角随便一弯，一抹浅淡的笑，竟让刚刚还自信满满的美人瞬间泄了气，好像上将的笑是一根细小的银针，随手一戳，气球即刻炸开，饱满的自信立时跑个无影无踪。 游衍很少出镜，迫不得已才会在镜头前露个脸，还会一身严肃军装，一副大墨镜直接罩住半张脸，露出抹过黑粉的下巴和脖颈，偶尔还会留着胡子。 导致没见过他的人都误会上将是传统alpha的长相，魁梧彪悍，拳头大过碗口。 美人出身平民，凭借好看的皮囊才得以入场，对上将的想象自然和外界一致。 他哪曾想到，帝国战无不胜以一敌百的上将，竟生了一张雄雌莫辩、ao难分的脸蛋，一颦一笑一抬眸，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告诉美人，他再好看也美不过近在咫尺的上将。 新晋升的长官，慑于上将的权势，不敢靠近游衍。 军队老将早见识过游衍变态强劲的战斗能力，都在暗自后悔，早知道上将会来，就托辞不参加聚会。 经常游走于这类聚会的omega，对上将那张让所有美人都自惭形秽的脸蛋熟得不能更熟，恨不得偷拍张照片，递给整容医生，命令他照着这张脸动刀，更是羞于上前。 也只有初入这种场合的新人敢于迈步，穿过上将自带的结界，见识上将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的实力。 陈昊阳初来乍到，胆小瑟缩，聚会过半才壮着胆子靠近游衍，激动之下干了一瓶烈酒，酒量一般的他旋即头晕脚软，却酒劲上头，莫名自信能稳住步伐。 陈昊阳往前没走几步，就被桌角绊了一下，混沌的大脑无法支配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跌去，他竟然一头栽倒在游衍怀里！ 这还不是高潮，游衍还没来得及推开这人，耳边传来几声干呕，接着是一声真正有味道的呕吐，酒气裹挟食物腐烂的酸臭味，从游衍身上弥漫开来。 ……这货竟吐了帝国最高统帅一身污秽！ 后来的场面有多混乱，游衍都不愿回忆，总之从那以后，陈昊阳这个人就没再出现在游衍的视野里。 游衍恍惚记得他当时好像还特意叮嘱过属下，说陈昊阳是无心之失，别找他麻烦。 于是游衍权当早餐是陈昊阳报答他上一世的宽容大度，没再分出一丝精力去思考这一世的陈昊阳如何报答上一世恩情。 游衍心大得没边，就连两辈子都能胡乱混到一起衡量，更不可能想到看似免费的早餐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16、第 16 章 新的一周，就算再不愿念书的学生，也藏不住休息两天后的元气满满。 然而元气满满中并不包含游衍，他脸上就差写上疲惫两个字，泛青的眼眶，在看不出血色白得憔悴的脸色衬托下，不能更显眼，以一己之力拉低五班元气值。 导致陈曦见到他，本周的第一句话就是，“周末去哪鬼混了？” 游衍趴在桌子上，半张脸贴在桌面上，两条手臂不管不顾摊得笔直，戳得坐在前面的小鹌鹑左躲右闪。 游衍赶紧说了一声“对不起”，收回胳膊，直起身，干脆背靠椅背，换个姿势继续瘫。 陈曦看了张阳一眼，轻微晃了晃头，没再说话，埋头继续预习今天课堂要讲的内容。 明知是挖苦，游衍还是想好好回答，不知道熬了两个大夜翻遍一年内静苑监控影像，算不算鬼混。 事关静苑，游衍没找他唯一的好友艾超帮忙，更不可能随便抓一个人帮他盯影像，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家，拉着窗帘没日没夜看投影。 虽然莫妮卡已经初筛过一遍，但后续的影像资料依然庞大，游衍三倍速看了两天两夜，甚至还掐着检测仪休整时间动用精神力，仍然还剩四分之一的视频资料没查。 最让游衍感到无力的是，看了这么多视频，仍然没找出吴梦能够出入静苑的原因，哪怕一丝端倪。 如果说一星准将没有出入静苑的权限，但吴梦身份又不仅局限于一星准将，她还是拥有医疗系精神力的天才，常年出入游家掌控的医疗保障部，是游家家主跟前的新晋红人，能够跟随医疗保障部长出入静苑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但游衍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结合前世死前，吴承宇反复强调吴梦是他的姐姐，事情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游衍思绪还逗留在遥远的帝都静苑不肯离开，安城实验中学校园内又兴起新一波的谣言。 谣言的发源地还是校内论坛，紧挨镇宅帖的论坛实际一位。 不知什么时候，从最猛alpha的投票评比帖，换成标题只有慎入两个字的帖子。 “慎入”这则帖子之前因为分析游衍和吴承宇的关系红极一时，但已经沉寂好一段时间了。 可能是吴承宇在洗手间的警告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大家对转学生的新鲜劲过去了。 最关键的还是帖子的两位主人公，他们一个坐在教室靠窗的一排，一个坐在教室靠墙的倒数三排，地理空间上不具备优势。 两人也没有半点创造条件的意思，不小心走个碰头，不是游衍绕开八丈远，就是吴承宇主动避让。 那感觉就像突然发现一个皮光水滑的大西瓜，吃瓜群众们纷纷赶来，兴致勃勃地敲开一看，发现西瓜没熟透，不但滋味生涩，连榨汁都缺少水分。人群失了兴趣，帖子也跟着沉了底，鲜少再有人提起他们两个人，最多也就私下讨论游衍究竟是不是传闻中的那样骚浪。 好像就是为了回答同学们的疑惑，王鑫“好心”地贴上游衍的半□□。但他没胆量单独开帖，做贼心虚一样，深更半夜耐心捞出“慎入”帖，简单上传一张照片，半个字都没打。 谣言传遍学校只用了一节早自习，传到谣言中心，却用了整整三堂课，外加一节早自习。 睡了三节课，游衍睡眼惺忪地晃去洗手间，迷迷糊糊放了水，差点没尿鞋上，这才总算清醒了一些。他垂着头晃荡到进教室，耳边风言风语不断，却半点没钻进游衍昏昏欲睡的脑袋。 游衍将下巴搁在比他脸蛋还干净的课桌上醒神，他刚才瞥见下堂是机甲课，看同学都没动作，估计是不用去机甲展示厅，在教室学习机甲运行原理之类。 游衍对机甲运行原理没什么兴趣，他只对讲课的路晓感兴趣。 他半眯着眼，视线和思维一样涣散，坐在前桌的张阳肩膀一耸一耸抽搭了半天，游衍才发现鹌鹑的异样。 有了上一次对着大猛a心动的经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游衍都不会忘记早上那顿药。 面对开膛手时，精神核至今还无法摆脱ptsd，心脏竟然能在如此情况下跳出心动的节拍，游衍对自己体质的诡异程度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不吃药就犯病。 有了药物的压制，游衍这次毫无顾忌地挪到小鹌鹑同桌的座位上。 鹌鹑同桌是个篮球迷，上课偷偷复盘dba，下课就往球场跑，铃声刚一打响就跟道闪电一样冲出教室，还准备再讲几句的老师都拦不住他化成一道残影。 游衍歪着脑袋试图看见鹌鹑的脸，别又被张牙舞爪的安东尼和孔武有力的王鑫给欺负了。 “别哭了，”游衍没看到伤口，松了口气，随手抽了一张篮球迷摆在桌面上的纸抽，递给鹌鹑，“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出气。” 小鹌鹑终于抬起头，眼泪依然止不住的流，刘海都被他哭湿成一缕一缕，鼻头红得不行，一张小脸哭得可怜兮兮，唯有在刘海后半遮半掩的眼神晦暗不明。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照片……” 游衍没注意到鹌鹑的眼神，正准备问什么照片，突然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两下肩膀。游衍转身望向身后，陈曦把数学书卷在手里，正准备敲第三下。 “快上课了，还不回座位？”说话间，陈曦用手推了一下眼镜。 游衍眯了下眼镜，他已经掌握陈曦的部分小动作，推眼镜代表陈曦有话要说。 犹豫了片刻，游衍顺了两下鹌鹑后脑勺上被他哭乱的头发，转身回到座位。 他刚一落座，陈曦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破布条一样的上衣搭在看似精心保养的白嫩光滑肌肤上，呼之欲出的破碎感，脸上的表情却涣散而迷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游衍跟尾巴被烧到一样，原地蹦了起来：“我草？！” 陈曦望着再也绷不住的游衍，表情毫不意外，好像早就猜到娇软易碎只是游衍的人设。 话音未落，游衍已经反应过来不对，但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只能庆幸刚刚的上课铃声响得恰到好处，把他方才的出口成脏稀释掉大半，加上教室里喧嚣闹腾，除了陈曦还真没别的同学注意到。 游衍讪笑，“口误口误，别放心上。” 陈曦通常没有过多表情，这会儿却半边眉毛微微上扬，质疑着游衍所谓的口误。 “咳，那个……对了，那张照片是我？” 如果不是陈曦手机里那张照片，游衍也不至于捡起已经戒了一个月的脏话。 明明是他的脸、他的五官、他的身体，组合在一起游衍却不敢辨认。 表情和肢体语言不能说是陌生，就是没在自己身上见到过，倒是经常在私人聚会上看到，还是在酒精上了头的omega身上。 游衍想：怪不得小鹌鹑跟他说对不起，当时被王鑫盯上，是因为替鹌鹑解围，这只傻乎乎的鹌鹑就把他被王鑫欺负、被安东妮找茬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 陈曦猜到游衍的想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头扫了一眼已经走上讲台的机甲课老师，将手机塞进书桌最里面，抓紧时间道：“论坛有比对帖。” “比对帖？”谣言主人公显然是对论坛的热闹一无所知。 游衍在书桌里翻了半天，最后在空空如也的书包角落找出手机。 打开校内论坛，一堆爆红的帖子晃得游衍眼睛疼。 还好所谓的比对帖醒目，游衍一下就翻到，仔细阅读后，他对自身有了更高维度以及全新视角的认识…… 比如：痣。 17、第 17 章 游衍只知道他有一颗不起眼的泪痣，如果不照镜子，他甚至想不起来痣在哪半边脸。 发帖人对游衍的了解非常深刻透彻，不但知道他腰部以上有四颗痣，还知道每颗痣的大小、颜色以及位置。 尽管如此，下面的跟帖却说发帖人的衍学只是刚刚入门，竟然没有提到游衍接近手腕位置上那颗棕色的痣，还有喉咙下方的那颗痣并非浅棕色，而是深粉。 就是通过这些他们口中各有千秋，在主人眼里别无二致的小黑点，大家基本确认这张半裸的照片不是伪造。 结合之前游衍曾身穿吴承宇的外套不肯脱下，现在这名omega不肯脱alpha外套的原因终于找到了，进一步证实照片里的人就是游衍。 将帖子扒拉回一楼，游衍只看了一眼照片，就感觉眼睛比上次辣椒油崩进去还要难忍，视线一触即离，同时关掉手机屏幕。 不得不赞叹王鑫的抓拍技术，抖着手都没拍糊不说，明明他身上有衣服，就算破烂至少能遮体，偏偏王鑫拍出来的效果，比完全赤.裸还要涩。 他抬头见讲台上的路晓背对着底下的同学，正在黑板上写板书，游衍侧头看向陈曦，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课堂上打扰她，低声喊，“同桌，同桌。” 陈曦没开口，而是推给游衍一张空白的演算纸。 游衍在上面写下他此刻最深的疑惑。 -你们论坛就没有管理员吗？ 陈曦的白眼虽迟但到，在纸条上写下三个字。 -看置顶。 原来论坛运行规则帖并不是为了镇宅，其中最重要一部分是介绍校内论坛的管理体制。 为了充分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老师只负责监督校园论坛的运行，论坛的管理员自始至终都由学生轮值。 以前论坛的管理员一直是alpha，导致层出不穷的omega偷拍照出现在论坛里，屡禁不止。校学生会请示老师后，决定这学期由表现优异的omega轮流管理校园论坛，这周刚好轮到王鑫。 学生会不但错误判断偷拍照的出处，还对表现优秀的认知有巨大偏差。 路晓这堂课很规矩，应该是畏惧吴承宇出神入化的精神力使用。凭他谨小慎微行事作风，游衍估计在摸透吴承宇实力之前，路晓都不会轻举妄动。 下课铃响，路晓一刻不肯多留，撂下一句下课，就夹着课本走出教室。 几名正准备离开座位咨询老师的同学，只能望着路晓火急火燎走出教室的背影纳闷，怀疑老师没吃早饭，中午饿得受不了。 安城实验中学作为安城市条件最好的高中，食堂是不可或缺的，而且菜品丰富，应有尽有，就连帝都最近流行的小吃，都能在食堂找到。 离开帝都一月有余，游衍开始怀念家乡味道。 中午放学，他原本计划是直奔食堂，然而刚走出教学楼，就改变了主意。 围观者众多也就罢了，他们的手机摄像头还都对准游衍。在教学楼的走廊，游衍愣是走出了明星红毯秀的万众瞩目。 这也算了，刚出教学楼，游衍感觉头顶有异动，抬头就看见几架无人机在他脑袋顶上盘旋，仿佛他是即将断气的将死之人，而头上深色机器就是等待食腐肉的秃鹫。 还有什么心情回味家乡小吃，游衍转身走上与食堂相反的路，出了学校大门，闪身躲进那家熟悉的小红麻辣烫。 这家麻辣烫位于学校旁边美食一条街的最首位，地理位置绝佳，但店面过于狭窄逼仄，并不是安实中学生们的第一选择。 美食一条街不长，也就不到三十米，左右两侧却开了十多家餐馆和两家饮品店，学生们的选择颇多。 街道的尽头是处老小区，小区住户不多，白天也就零星几名大爷大妈在楼下散步、聊天。 游衍走进小红麻辣烫之前，不经意往小区方向望了一眼。 今天小区门口还挺热闹，站了不少人，他为了不被无人机追杀，没来得及看都是什么人，另一只脚就已经迈进店里。 几天没来，麻辣烫从固定一份变成了自选。 游衍图新鲜，打开自选冰柜，每种食材都夹了点，直接弄了满满一盆，递给老板娘的时候，老板娘忍不住劝他送回去一些，他们还会免费送一块花卷。 游衍把盖在上面的大半菜叶子放回去，下面实在不想费力，将重量几乎没减少的小钢盆重新递给老板娘。 等待麻辣烫的时间，游衍点开手机屏幕，辣眼睛的照片瞬间蹦出来，游衍差点没跟着一起蹦，手指一划，赶紧退出来。 话痨艾超居然没发消息，估计是仪仗队在忙，他扫了一眼名为“拯救世界”的帝都纨绔子弟群，一如既往没什么营养，又转回校内论坛，无所事事地划来划去，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 那是一则刚升上来的热帖，好像比别的热帖红得格外夺目—— 白莲花张阳在老小区，速来！ 老小区、张阳……小鹌鹑？ * 安城实验中学虽然在老城区，但附近拆拆建建，最后就剩一处老小区，也就是美食一条街尽头的小区。 游衍回想，刚刚小区门口聚集的人，身上衣服颜色的确像是安实中的制服……他前桌那只胆小得害怕就缩头的小鹌鹑被围殴了？ 游衍来不及多想，冲出小红麻辣烫，往小区里面跑。 还不算迟，那群人刚进小区，在健身器材处晃荡，人群明显比他之前看到的厚得多。 游衍凭借身材优势，一路从最外围挤进最中央，被围在中间的人果然是他的前桌。 张阳跪坐在地上，中午放学时还干干净净的校服白衬衫，现在布满了灰色脚印，衣领的扣子还被扯掉了。 张阳两只手护着衣领，生怕像游衍一样被人扒了衣服。如此他就不能防护身体其他位置，王鑫和他手下那些人逗弄猫狗一样，围着张阳绕圈走，趁人不备就是一脚。 “脚没地方放吗？”游衍盯着王鑫走到小鹌鹑身前，“非放别人身上？” 游衍声音不大，语调更不高，瘦不伶仃的，小身板看着还不如小鹌鹑厚实，根本没有战斗力。 但王鑫就是打心底发憷，音乐教室里，游衍一闪而过的情绪外露，让王鑫至今记忆犹新。 一伙人气势全靠领头的撑着，王鑫跟班却眼看着王鑫后退了一步，只得站出来替他的老大撑场子。 “你怎么不问问这小婊.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以现在的形势，游衍猜小鹌鹑多喝口水都会是挨揍的理由。他没理王鑫跟班，转身蹲在小鹌鹑前面，问他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王鑫跟班气不过抻着脖子吼：“就是他把你照片传到论坛里的，你还问他好不好？关心关心自己吧！” 一直没有动静的小鹌鹑，在王鑫跟班说话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看到没看到没！他心虚！”王鑫跟班跳脚。 游衍简单回忆了一下帖子，“照片旁边的id号就是王鑫，怎么能是小鹌……张阳发的？” “而且照片是王鑫拍的，用的也是他的手机，你现在说我的照片是张阳发的？”逻辑都不通。 王鑫总算回过神来，努力自证清白，举高手臂，手里是那部他用来拍游衍的手机。 “他偷了我的手机！他们都可以作证，这个手机是刚从张阳兜里摸出来的！” 这答案，还真超出游衍的想象力范围。 此刻，张阳低垂着头，在刘海和阴影的作用下，只露出了下巴尖，看不清脸，也就无从辨认他的表情。 游衍不做声，王鑫以为他还是不信，又气又急，一点不符合老大气质地直跺脚。 “我没想过要上传照片！就是吓唬吓唬你！谁让你长得太张扬，刚来学校没几天，就收了陆星俊的情书，还跟副会长牵扯不清，听说现在又勾搭上陈昊阳！我……” 王鑫的控诉被游衍没憋住的一声笑打断，“你还说不是你做的？” 还想继续解释，王鑫却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吓住，嘴巴几次张合，却没发出半声。 王鑫跟班没注意游衍的眼神，忙着为自家老大辩解。 “真是张阳偷手机发的照片，我们老大只拿照片威胁本人，从没真的发出去过。” “呵，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老大只勒索不撕票？”游衍嘲讽道。 跟班被王鑫狠狠剜了一眼，知道说错话，低头不吭声了。 王鑫跟身边另一个跟班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会意，低头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举给游衍，“这是张阳和陈昊阳的聊天记录截图，你一看就明白了。” 聊天内容不多，游衍扫了两眼就看完了，但他并没有一看明白，重新读了一遍，两看还是没懂。 这位跟班不像前一个有勇无谋，他很有眼力价，看出游衍没看懂，意外于对方的粗线条。他压低声音在游衍身边提醒。 “看上面，张阳给陈昊阳的备注昵称。” 游衍顺着提醒往上看，这才终于抓到重点—— 张阳给陈昊阳的备注竟是，我的alpha。 不用去看，游衍都能感受到身边鹌鹑的不安，他抖得像筛糠一样。 游衍只是万事不走心，并不迟钝。结合鹌鹑现在的反应，和一周不愿跟他说话的状态，游衍就知道，王鑫这伙人的话，多半就是事实。 这下好了，上一世的帝国最高统帅，史上第一位六星上将，重活一次，不但跟omega扯了头花，还跟omega来了一场勾心斗角、拈酸吃醋。 他原以为是演技过关，让被自己吓到的王鑫重拾勇气，再次发起挑衅，没想到上传照片的另有其人。 游衍正纠结要如何收场呢，一道颤抖却坚定的声音在游衍身边响起。 “对，没错，是我上传的。” 张阳身体在抖，一双可爱的圆眼却爬满恨意，他没去看身体力行欺负他的王鑫等人，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前来救他的游衍。 “陈昊阳是我的，你凭什么抢走？” 游衍知道是早餐惹的祸，早知道他就不吃了，正要解释，被王鑫截住话头。 “陈昊阳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暂时标记你懂不懂？那是暂时的，一个礼拜的效力，你们的关系只有一周！” “我们不是暂时标记！” 声音一直不大的张阳突然冲王鑫大吼。 王鑫被吼愣了，呆立在原地，周围窸窸窣窣的人群也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到不知作何反应。 只听见一个很小的声音从人群角落传来，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发问。 “不是只有结婚才可以永久标记吗？” 18、第 18 章 听这么多，联系之间的聊天截图，游衍多少能猜出点情节。 在游衍到来之前，陈昊阳已违规永久标记张阳。在见到游衍的外表后，陈昊阳开始送早餐追游衍，同时跟张阳提出解除永久标记。 对于omega来说，永久标记就像是一个烙印，烙在身上也烙进心里。 omega解除身上永久标记的方法官方承认的有两种，但真正的解除只能由一名信息素浓度更高的alpha，覆盖掉原有的标记。 另一种也是目前最常用的解除永久标记的方式——药物解除。 就算帝国制药声称开发的新药绝对可以解除掉每一名omega身上的永久标记，但使用后omega发现药物只能解除身上的烙印，却无法抑制来自身体深处的焦渴。 偏偏这种身心折磨只发生在omega身上，对始作俑者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为了保护omega，保护法案有规定，alpha单方面提出或者解除永久标记属于违法行为。 法案出台已久，实施细则却迟迟没个结果，每年都有草案，但每年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来不及发布，一年拖延一年，保护法案变成了摆设。 omega在婚前被永久标记的情况屡见不鲜，有自愿的也有非自愿的，单方面提出或者解除永久标记的证据认定困难，因为细则迟迟不出台，认定标准至今模糊不清，各地方的执行标准就有很大差异。 但有一点特别各地不谋而合，就是alpha违规永久标记omega，付出的代价都是一致的小，甚至有的地方到了忽略不计的地步。 这就给alpha一种错觉，帝国政府是在鼓励他们永久标记omega。 游衍上一世活了快三十年，对omega却没什么了解，但omega难以解除永久标记的原因、单方面被alpha解除永久标记后的生理现象，甚至对ao家庭地位不平等的一系列影响，游衍比一般alpha知道的多得多。 游衍不仅精神力阈值变态高，信息素浓度同样高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把其他alpha的信息素比作清汤寡水，那他的信息素就是满汉全席，满满登登铺陈开，没有一个omega不被吸引，也没有一个omega能够承受。 为了解决婚配问题，他上一世还在地下基地接受过治疗，提取信息素做研究。结果游衍信息素浓度没见下降，依托他高浓度信息素研发出来的解除omega永久标记药物，倒是顺利上市了。 一经上市，一秒售空，得到疗效非凡的反馈后，更是重金难求。 据说地下基地的白大褂赚得盆满钵满后，开始以钻研金融为主业，议题从发行债券进化到借壳上市，再也无心研究如何降低游衍信息素的难题。 人群中最先有动作的，是不知道被踹了多少脚的张阳。 他不声不响站起身，颤抖细瘦的手坚定地握着一把闪烁寒光的刀。这把刀他一直贴身藏着，以前是为了自保，自从游衍转学过来，这把用来威慑嫉妒他外貌的omega和觊觎他外貌的alpha的刀，渐渐变得多余起来。 安东尼和王鑫那拨人换了目标，再也不紧盯张阳，开始针对游衍。张阳还曾为此不安，游衍因为帮他才被王鑫欺负，他甚至把游衍当做在安实中唯一的朋友，直到陈昊阳也跟安东尼们一起换了目标。 陈昊阳一周前发过来的语音至今还在张阳耳边回放，张阳连按暂停键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喜欢你了。” “解除标记吧。” “能不能别缠着我，就是玩玩。” “永久标记是特么你求我给你的！现在拿这个要挟我？” “呵，你觉得你的要挟有分量吗？” “没错，我就喜欢游衍，你皮肤有他白吗？你长得有人好看吗？身条有人正吗？” “磨蹭什么？赶紧解除！” “耐心有限，我已经解除，你自己看着办。” 几朵乌云飘过来，秋日和煦的太阳被挡了个严实。 一道不起眼的寒光一闪而过，游衍略微侧身，惊险避开利刃，动作幅度很小，小到张阳误以为自己没有对准游衍的脸。 其实在张阳捏着刀动作的那一刻，游衍已经通过对方的姿势和力道，计算出攻击路线和角度。 并不是游衍刻意为之，不过是条件反射的行为。 惊呼声这才开始蔓延，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抑扬顿挫，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迹象。与此同时，恨不得糊在一起更近距离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扩大，老旧住宅内的健身区总算露出庐山真面目。 这座小区存在快四十年，旧小区改造时安装的健身器材也有二十年，器材上锈迹斑斑。 张阳身后的单杠更是破损严重，连支撑单杠的一侧柱子都不翼而飞。 大爷大妈们倒是很有办法，不知从哪捡来一根树杈，插在地上支撑单杠，倒是不耽误晾晒被褥，就是危险。 失去柱子的一侧单杠，经过风吹雨打，顶部居然腐蚀出来一处尖锐。大爷大妈们怕有人磕碰到，特意缠了一圈海绵垫子，也不知道哪个淘气的小崽子，把海绵垫子拽下来给扔地上了。 游衍刚过来就注意到这根单杠，如果有人不小心撞上去，血流一地的画面大概率会出现。 张阳望向游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目光凶狠决绝，再次挥舞利刃，刺向游衍的脸蛋。 周围同学害怕误伤，都躲远了，有几个甚至直接掉头跑走了。 施展空间变大，没有麻烦精神核的游衍依然躲得很轻松，他甚至都不用出手反抗，一味躲闪就行。在他眼里，张阳的攻击速度太慢而且模式单一，轨迹非常好预测。 游衍正准备夺刀结束这场“战争”，王鑫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推倒张阳。 张阳摔一下倒是不要紧，但对准他后心的正是那根单杠的尖端！ 游衍身形快得旁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 他拉住张阳的手臂，把人拽向自己，同时还分出精力踢倒支撑单杠的树杈，单杠掉落地面，不再构成危险。 张阳专注力惊人，刚才那番变故竟没影响他分毫，那把游衍根本没看上眼的小刀执着地追逐游衍的脸蛋。 游衍左手揽着张阳，两人距离很近，那把刀马上就要贴上游衍的脸，他来不及，只能用右手夺刀。 白嫩纤细的一双手，手指修长，指节还透着粉，无论多么名贵的钢琴，都不见得与这双手相配。 然而此刻，这双优雅高贵的手紧紧攥住尖锐锋利的刀刃，猩红的血顺着指尖蜿蜒流下，一滴又一滴刺眼的红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惊呼变成了尖叫，恐惧在人群中扩散，这会儿看热闹的同学已经跑得不剩几个。 刚刚还能横冲直撞推倒张阳的王鑫，此刻跌坐在地上，本能的想逃，却腿软得连站起来都困难。 王鑫那几个跟班也没好到哪里去，跑的跑，逃的逃，还有几个腿软的在地上连滚带爬。 真正受伤的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天生没有痛觉。 利刃割开柔软的手心，游衍却无知无觉一般，借着握刀的机会夺走被张阳捏着手柄的刀，约摸着张阳能自行站稳，才松开揽着对方腰的手。 游衍将刀换到左手上，摊开受伤的右手，色彩饱满的鲜红在掌心晕开，无法看出伤口深浅。他简单活动手指，没伤到筋骨，放下右手，任由鲜血涌出，没再多看一眼伤处。 环顾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已经不见踪影。游衍顺利找到一家药店，抬脚往药店方向走，买一些绷带、消毒药品简单包扎一下，以免下午上课班级里的小朋友们吓到。 走出去没两步，游衍意识到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刀，别药没买来，药房店主误会自己是杀人凶手，狗急跳墙来抢劫路费的。 游衍低头看了眼右手，方才晃人眼的鲜红已经有些凝固，往褐色的方向发展，还真像是刚捅过一人后留下的残血。 游衍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意，笑得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王鑫，又重新跌回地面，两条有力的手臂此刻绵软的像两根水泡发了的面条，软弱无力地哆嗦着。 游衍正犹豫要如何处理这把染血的小刀，余光瞥见面色如土瘫坐在地上的王鑫。本以为对方晕血，没怎么在意，还想着赶紧处理掉这把刀，把手给裹上，以免给这位晕血的omega吓到昏厥。 游衍正准备把刀扔进垃圾桶，突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游衍终于想起来，他现在也是一位身娇体软一碰即碎的omega…… 一声犀利的尖叫，震得王鑫手臂也难以支撑，仰倒在地上。倒下的那一瞬间，王鑫从不因学习而过度使用的双眼看清楚了游衍的表情，觉得自己终于看懂了游衍。 游衍这症状跟自己前几天陪安东尼看的惊悚片里面的主角一模一样，前一秒血流如注，还能若无其事细细品味一杯混了鲜血的咖啡，下一秒就是痛苦哀嚎，甚至脱力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如果他是和电影主角得了同一种心理疾病，那么这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王鑫在心里下了个结论，游衍至少有双重人格。 游衍本不想装，人设崩就崩了，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找补，偏偏他瞄到了吴承宇的身影。 向来稳重如冰山的人竟然向他的方向狂奔而来，那姿势那气势，像极了前世在自由军囚室生剥掉游衍精神核的自由军统领。 躲是来不及了，现场就剩零星几个人，吴承宇眼神再不好也看见他了，何况以游衍对吴承宇的了解，这人视力好得一点不符合学霸的身份。 游衍一边借鉴他少得可怜的电视剧储备哀嚎，一边偷瞄往这边跑的吴承宇，同时还要装作不经意往垃圾桶靠近，找寻时机，扔掉手中这把染血的刀。 趁吴承宇大半身影被行人挡住，游衍一挥手，那把覆着一层暗褐色残血的刀，被准确无误低空投射进垃圾桶。 游衍投射的手臂没来得及收回，那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已经靠近到，占满他全部的视野。 小腹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精神核更是在体内破口大骂一样跳脚。 面对密密麻麻的虫族大军时，游衍尚能保持清明，此刻却自乱了阵脚，吴承宇还没开口的意思，游衍就已经在思考如何解释在手血流不止情况下，还不忘保护环境，隔着三步远也要扔垃圾。 莫非坦白他是那个与世无争，旅游不坐飞机不坐船，只乘坐帆船的环保少男？ 游衍一时千头万绪，头脑清醒中混乱，肢体混乱中清醒，自有主张给游衍选择了一种根本不必开口的方式。 在吴承宇距离游衍仅有两步之遥时，游衍闭上眼睛，身体替他做出了选择——装晕。 王鑫没想到昨日的惊悚片到了今天，改头换面竟然变成纪录片，吓得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向来以身大力不亏为傲的王鑫，头一次恨自己不是一名普通的娇弱omega。 如果能昏迷，就不用眼睁睁看着，眨眼前还能吼出青筋的人，眨眼后就柔弱无骨般倒地。游衍凌厉的眼神挡在眼皮后面，只余下娥眉微蹙，脸色仿佛失血过多的苍白。 写实的画面，搭配不寻常的场景，竟比昨日惊悚片中刻意调的阴间滤镜还要恐怖几分。 “游衍！游衍！” 吴承宇的声音比行动快一步，游衍演技不到家，眼睫震颤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平静。 在吴承宇温厚手掌触碰到游衍脸颊的那一刻，游衍体内上蹿下跳的精神核突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游衍心里直呼不好，这就如同海啸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却在酝酿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不出游衍所料，在吴承宇的手触碰游衍脖颈，试图摸清他脉搏的那一刻，精神核一阵剧颤后，剧痛在游衍体内炸开，熟悉中还带着几分陌生。 游衍正全力忍痛，发现精神核竟打算破罐子破摔，不再替他看管久未见天日的精神力，准备开门释放澎湃浑厚真能毁天灭地的精神力。 这他妈…… 游衍甚至连感慨都来不及想全，就开始全力对抗向往自由的精神力。他忍着剧痛，将它们控制在体内，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外泄。 精神力得不到自由，开始在游衍体内恣意妄行、放肆冲撞。 游衍只知道咖啡有双倍浓缩，却不知疼痛居然也有双倍浓缩。 生剥精神核的剧痛重演，吴承宇带来的痛苦不仅能腐肉蚀骨，甚至在一鞭接着一鞭抽打他的灵魂，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游衍。 精神力也在体内捣乱，不能出去把天地给毁了，就把游衍的内府伤个透彻。 19、第 19 章 游衍仅剩的那一丝力气，只够维持精神力不外泄，再也无法维持对外界的感官。不用扮演晕倒，游衍真的昏厥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游衍还不忘自嘲，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功法，不杀敌还能自损八百…… 八百不太够，八百万差不多…… 身体衰弱到极点，思维却活力无限，还有精力给游衍编了个梦。 这梦就非常的应景，配合乱成一锅粥的疼痛，直接给游衍打进十八层地狱。 刀山火海油锅铜柱，轮番上阵，旁边还有无数张阵亡军士的脸，乱七八糟地念着游衍的罪状。 游衍都恨不得给他们喊声号子，让这帮他曾经的手下们能齐声，好让他听清楚这阴间判官给他定的罪名都有些什么。 疼得哭爹喊娘力气都没有的游衍，必定喊不动这声号子，当然他也没必要喊。 那些罪状没有人比游衍更清楚，都刻在心底，何必再掩耳盗铃，非要求个盖戳的罪诏。 正被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一缕似曾相识的青草香传到鼻尖，自然清新的味道中裹着一股甜美的异香，沁人心脾，勾人魂魄。 游衍竟不合时宜地动了情。 他正要感慨自己潜力无限，本以为把精神力锁在体内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力气，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分出力气去想情情爱爱，憋了两世的欲望等不及要出来你侬我侬一番。 今早服过的药物被唤醒，本本分分的压抑着游衍体内不断升腾的情愫。 甜美异香愈加浓烈，青草香淡得几乎闻不见，情.欲持续攀升，药物也不堪示弱，两者打作一团，分不出胜负。 游衍甚至要怀疑十八层地狱还有一重酷刑没有记录在案，信息素地狱，还是出自最甜美omega的信息素。 情.欲和药物的拉锯战并没有结束，疼痛不知不觉弱下来，等游衍察觉，竟已减缓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阵亡军士的脸逐一消失，游衍再次没来得及跟他们道歉。 比起死亡那一刻的绝望，比起再也无法感知清风明月的悲哀，比起家人失去至亲的痛苦，对不起的分量轻得连羽毛都甘拜下风。 但除了道歉，游衍想不出别的方式弥补。 阵亡的将士一一湮灭，露出藏在最后面的人—— 吴承宇一步一步向游衍走来。 他沉重的步伐，踩出一个又一个褐色的脚印。凝固斑驳的陈年血迹，仿佛在昭示游衍的累累罪行。 在距离游衍一步之遥的位置，吴承宇停住脚步，还是那张冰山冷脸，彻骨的恨意却从眼神里传达出来。 吴承宇直视游衍，冰冷的声线消灭掉游衍最后一丝幻想。 “任何方式都无法弥补……” 弥补什么？罪孽？鲜血？还是一条条年轻的生命…… 游衍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字眼。 他再次被熟悉的青草香唤醒，冰凉湿滑的触感糊了一脸。 游衍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眼睛睁开，入目是一室熟悉的洁白，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安实中的医务室。 像是为了印证游衍的想法，路晓的声音先人一步登场。 “醒了？感觉怎么样？”路晓神色关切，甚至弯腰伸手探了探游衍额头的温度。 戏是真的好。 游衍嗓音虚弱低哑，但并不耽误他输出。 “怎么？准备今年进军影帝？” 路晓没料到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游衍居然还敢开启嘲讽模式，大有摊牌的架势。他怔了片刻后，不怒反笑，这次的笑容不同于他惯常挂在脸上的面具，多了几分真实。 “你想跟我角逐影帝？” 游衍艰难地撑起上身，吃力的往后挪了半天，终于靠到床头，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是瘫在床上多年，终于恢复知觉的重病患。 “岂敢？我这破演技连你都没瞒过。” 路晓脸上的笑意加深，“我算什么？顺利瞒过游家一众元老，影帝的殊荣是你应得的。” 游衍挑了挑眉，没想到路晓对游家的情况如此了解。 游衍干咳了两声说：“这位游家编外成员，劳驾帮忙倒杯水，嗓子冒烟了。” 路晓还真的去取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游衍。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没滋味的白水都被游衍品出了几分甜味，生命力随着温水，一点点回流体内。 游衍正准备甩掉梦境中地狱残留到现实的最后一点感觉，敞开的医务室大门被人急匆匆连敲了三下，一道人影几步冲到游衍床前，大力掀开白色的床围，一张同梦中别无二致的脸孔出现。 游衍仿佛再次被打入地狱。 吴承宇上上下下仔细观察游衍，应该是担心他的身体，但是吴承宇面上掩不住的焦急，更像是在确认游衍的安全。 但在游衍看来，这人视线随时能幻化为直击灵魂的那条重鞭，游衍吓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精神核更是哆嗦着躲到心脏后面。 向来表情一成不变的吴承宇，此时眉心微蹙，转头责问路晓：“你又做了什么？” 在吴承宇眼神压迫下，路晓连连后退，摆手飞快撇清责任。 “他自己睡着睡着就哭了，我可什么都没做，”生怕吴承宇不相信，路晓抬手指了指墙角监控，“不信你去查录像。” 在地狱来的开膛手面前，背靠静苑和陈家的路晓也只能示弱。 望着路晓，吴承宇眯了眯眼睛，姑且相信他的辩解。 吴承宇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到游衍的床边。游衍下意识拉起被子，紧紧裹住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恨不得连脑袋也一起钻进被子里。 吴承宇也注意到游衍的反应，他眼神轻微晃动一瞬，尽量放轻声线，开口问。 “怎么哭了？还是很疼？” 哭了？他吗？ 游衍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一把脸，触感冰凉，甚至隐约摸出了干涸的泪痕。 “大概是做了什么梦，记不清了。” 受伤的右手早已得到妥善的处理，游衍也是第一次打量自己包成粽子的右手，晃了晃又道，“手现在没什么感觉。” 吴承宇问的并不是刀伤，但他不知道如何再次开口询问，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没来得及躲进里间办公室的路晓。 路晓接收到吴承宇递过来的压迫，不得已只能开口问游衍：“除了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游衍摇了摇头，眨巴着大眼睛，一半是无辜一半是害怕。 “没有，就是累，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这话是看着路晓说的，实际是给吴承宇听的。 然而吴承宇并没有走，他只是起身，将挪过来的椅子重新搬回到墙角，后退至一眼就能看到游衍的最远位置，背靠墙站着。 反倒是不该走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蹿回到里间的办公室，甚至还把门带上了。 吴承宇和游衍两个人同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尴尬的沉默扩散蔓延，直至侵袭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游衍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张嘴，又不知道要跟开膛手说什么，嘴巴几次开合，终于找出不轻不痒的话题，干笑两声。 “今天天气不错啊。” 雷声携着万钧之势在窗外炸开，吴承宇眼见床上的人抖了一下，之后一点点扒开半掩的床围，偷偷探出半颗脑袋，望向窗外乌黑厚重的云朵，又偷偷看了自己一眼，对视后立即调转视线。 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极了吴承宇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红眼小白兔。 游衍猜冰山大概是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逗得绷不住，要化不化，他准备再添一把柴，免得吴承宇把他一起冻住。 他刚要开口，就听吴承宇说，“雷打得的确不错。” 游衍：“……” 游衍嘴角僵硬地向上抖了两下，感觉自己像极了中风后的嘴角抽搐。 又是沉默，尴尬如影随形，游衍低头数着白色薄毯上的暗纹，数到七十二的时候，沉默被吴承宇打破。 “对不起。” 游衍不可思议看向道歉声音的源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吴承宇神色冰冷如常，就在游衍即将认定听错了的时候，吴承宇再次开口道歉。 “对不起，”他顿了一下，“我不应该把论坛的管理权交给王鑫。” 原来是这个，游衍垂下眼睛，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关系。” 每次剧痛之后都累得几近虚脱，这次叠加精神力的直冲横撞，虚脱已不是几近，游衍感觉呼吸的力气都不太够。 偏偏吴承宇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不近不远的位置，游衍不敢小觑，只能背靠床头勉强身体保持坐立的姿态。 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游衍更显憔悴，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吴承宇却误解了游衍的神态，以omega对自身的理解，他误以为游衍很在意那张照片，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我知道，你的贞洁，任何方式都无法弥补……” 吴承宇后面的话游衍根本没听清，那句和梦中一字不差的话，在游衍耳边反复循环。 好像梦中逐一消散的军士又重新围在他的身边，异口同声对他说着“无法弥补”。 “……好吗？” 再下一次地狱吗？既然无法弥补，再疼一次也是理所应当，虽然以他现在的体力，估计是撑不到再次醒来了…… 也没所谓，反正他也不想重新活这一次，时刻约束精神力不说，还要扮演omega来比拼演技，他又不是演员那块料，台上的演员心累不说，观众也看得堵心。 根本没听清楚吴承宇提议的游衍乖乖点头。 “行，你想以什么方式公开？论坛还是班级群？” 游衍后知后觉，“公开什么？” “我们暂时标记的关系。” 游衍：“……啊？” 20、第 20 章 游衍梦游一般回到公寓，将自己扔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窗外天色太亮，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 下午吴承宇的建议不受控地往外冒，暂时标记四个字跟音响循环特效一样，在耳边挥之不去。游衍只能转移注意力，回想后来他跟路晓的对话。 路晓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趁吴承宇出去接电话的功夫，从里间办公室跑出来看热闹，对刚才听墙角的行为毫不掩饰。 “我知道你背后是陈家，在自卫军有军衔。”游衍撑着身体往后挪了一下，疲累地靠在床头靠枕上，耷着眼皮道。 路晓脸上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并没有因游衍揭穿他身份而动摇。 “哦，你背后好像还有游家家主……”游衍喘了几口气，继续说，“和静苑！” “没有！”路晓急吼吼地喊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得明显。 游衍并不理他，堪堪冷哼一声，又喘了半天，感觉自己能一口气说完整，才开口，“你猜，如果我把你私自研究机甲动力装置的事情告诉静苑，静苑会如何对付你？” 路晓手中的咖啡险些洒在地上，脸色几度变化，定在和医务室差不多的色系上，勉强镇定下来，“你想要什么？” “我们共享吴承宇的信息，”游衍瞥了一眼医务室大门，“他是安城本地人，父母战亡，有一名同胞姐姐，和吴承宇一样是alpha，自卫军一星准将，这是我目前掌握的信息。” 路晓万万没想到，游衍一个家族弃子竟然能知悉如此机密。 他和游家家主的联系，游家元老们都无一知晓，更别提游志，没想到游衍不但了解的清楚，竟然连他搭上静苑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路晓咬了咬牙，几大步走到医务室门口，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预计吴承宇的电话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结束，才谨慎开口。 “你应该感知到他的精神力了，”路晓放下咖啡杯，走近游衍，压低声音，“我也看到了，绿色的，但是安城的精神力检测仪在那天机甲课的时间段，没有检查出哪怕一丁点的精神力。” 这点游衍当天，甚至在那节课上，就通过艾超了解到了。他并没有说破，用眼神示意路晓继续。 “你果然也知道了，”路晓低头，沉思片刻，就想通了其中诀窍，“也对，我居然没想到，如果他的精神力能被检测出，这会儿已经被军方以各种名目带走了。” 游衍眉头微扬，“他的精神力阈值很高？” 路晓没想到游衍竟连精神力阈值都无法感知。 他摘下眼睛，捏了捏鼻梁，装出苦笑的样子，实际是顾左右而言他，意图拖延时间。 “没想到你的精神力如此低微，我竟然还费尽心机……” 游衍打断路晓，强提一口气，飞快说道，“看来你并没有看清现在的形势，我简单讲给你听，不用感谢我。” “现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项，立刻杀了我，与医疗保障部副部长为敌，或者，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 路晓出身低微，就算得到静苑的赏识，在没有立下任何功劳的现在，和寻常自卫军士兵无异，甚至因为beta的性别，就算有军衔，也比不过自卫军普通士兵。 路晓一旦开罪游衍的哥哥，也就是当今游家家主的左膀右臂，官居医疗保障部副部长的游志，无异于自寻死路。 活下去还是悄无声息的消失，答案显而易见。 “他的精神力阈值是我见过最高的，你可以质疑我没机会见识精神力阈值更高的alpha，”说话间，路晓再次防备性地望了眼医务室紧闭的大门，“但阈值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精神力的使用极其精准。” “你应该知道我在自卫军的工作内容以及研究方向，”路晓神色间流露出恐惧，“就算是超级计算机的模拟程序，精准度也不过如此。” 精神力使用的精准度从来不是游衍的考虑范围，他也不需要考虑。 他的精神核就是台永动机，能生产无穷无尽的精神力供他挥霍，永不枯竭。 也就是说，吴承宇擅长的方向，游衍根本不曾涉猎，也就无从体会路晓的恐惧。 他不懂路晓的恐惧，但是游衍几天时间就已熟知路晓人前履历和人后经历。 路晓出身自卫军文职，作为一名普通的beta，通过千中取一的笔试和一轮又一轮紧锣密鼓的面试，最终因原定录取者被查出资格造假，而递补进入自卫军，从此如愿捧起了帝国军队的铁饭碗。 至于原定录取者的资格造假，游衍瞥了一眼对方的姓氏，联想到两年前举国轰动的皇族后裔钱家贪腐案，也就明白“资格造假”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换作其他人，捡到如此肥差，名利皆有，一生无忧，也就没什么其他的志向。无非娶妻生子，规矩安稳的度过一生。 在普罗大众间，alpha同omega一样稀有，beta才是人群中的大多数。 但身为beta的路晓却并不想做这个大多数。 他进入自卫军并不是为了铁饭碗，而是为了探寻自身莫测奇诡能力的原因，以及使用方式。他深谙人性，摆布人心，在军衔不变的情况下，工作内容竟能蚂蚁搬家一般向自卫军中涉密研究机构靠拢。 一次小型会议后的饭局，路晓抓住陈家这颗大树递过来的橄榄枝，以陈家为跳板，竟然接触到了被陈家视为对手的游家。 双面间谍没做多久，就主动暴露自身的精神力给游家家主，进而得以入军方精神力研究机构，名为科研工作者，实为被研究对象。 经过一年的精心筹谋以及游家暗中的牵桥搭线，路晓才终于入了静苑的眼，却因为性别被发配到安城，替静苑看管这群有头无脑的豪门子弟。 静苑傲慢到连大饼都懒得画，下人一番没有实质内容的恭维，上位者轻飘飘的一纸文件，路晓就被扔到了安城。 静苑用人向来老辣，而且眼光独到。 姑且不提路晓身为beta却拥有精神力的特殊体质，单以他的性格和心智，配合他寻常到扔在人堆找不出的外貌，和常年挂在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已是看管豪门出身人质的最佳人选。 貌不惊人的路晓，不仅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志向，还有胆大心细的行事作风。 他替静苑看管安实中豪门子弟的同时，还找机会兼任机甲课授课老师，从此可以名正言顺接触甚至操控机甲。 自卫军文职人员，就算是研究精神力使用方向的涉密机构，能够接触机甲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机械动力装甲原本属于保密级别最高的武器，曾经只因某位机甲营士兵上传到个人网络空间的照片中，不小心拍下了机甲的一部分，连轮廓都不清晰的剪影，这位士兵却因为这张照片丢了军职，还险些被判刑。 这几年军队高层的口风松动了很多，不但发布机甲解密内容，还在多地的中学试点开设机甲课，对外称民众有了解上缴税款去向的权利，以及军队保家卫国的实力。 实际上，不过是机甲存在多年，早已过了解密的年限。而如今初代机甲早已不再适用，初代机甲的大部分内容都可公之于众，军方却谨慎的选择最鸡肋的4型机甲对外公开。 时至今日，无论哪代几型机甲的核心——联合动力装置，仍然是最高机密。 以路晓的级别和军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机甲的核心，他甚至连控制中心都无法摸到，却在安城这座因虫子通道才被大家知晓名字的偏僻小城，谋划到保管一架完整初代机甲的权限，借机深入研究机甲内部的动力装置，甚至私自使用精神力催动机甲。 这种行为，一旦被自卫军监察队拿到证据，可以不必宣判，立即投入军事监狱。 同时投入监狱的，还有出借这台机甲的机甲营相关军士。 初代机甲的相关管理制度明确，机甲只有拆除动力装置和控制系统后，才可出借。如发现未拆除动力装置以及控制系统的机甲借出，经手人员及所有审批人员，即刻限制人身自由，经军事法庭审判，依判决书服刑，期间不得减刑。 游衍并没有查出路晓用了什么办法，说服机甲营出借一架并没有拆除动力装置，甚至内部还残存阵亡机甲驾驶员精神力的机甲。 但他了解机甲营的烂账，规了一堆定，实际连机甲数量都含混不清，更别提机甲零件。 初代机甲本就废弃闲置，机甲营又总是以经费有限做借口，保管过程中并没有尽到妥善维护机甲的职责，锈迹斑斑是基本，缺胳膊少腿丢零件也是常有。 上一世，民间甚至利用零件攒出来一架机甲。在虫子入侵，机甲营反应不及时，民间机甲大放异彩，保卫一城百姓，却因为联合动力装置和控制中心不融洽协调而导致自燃。 自燃的时机刚刚好，湮灭证据，一切无从查起，那台机甲仿佛从天而降。 当年，游衍命人详查此事，秘密调查一年之久，找到了些蛛丝马迹，无一例外都指向叛军。 而当时的叛军首领，如果游衍没有推算错误的话，应该是—— 吴承宇。 21、第 21 章 相传，自由军很早就存在，前身可以追溯到帝国成立之初的一支叛军。 自由军统帅是建国初期的高级将领，为建国立下汗马功劳，却因不认同立国根本，领军叛出。 这支军队历经波折，几度快要弹尽粮绝，却总是能绝处逢生，存活至今。 自由军是他们自称，帝国的军政府直呼其为叛军。 游衍因打击虫族，不得已跟自由军间接合作过几次，钦佩它身披破烂机甲却依然能将战斗力发挥到极致，以及严谨到滴水不漏的治军。 现在想来，自由军真正的统领是吴承宇，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自由军的行军用兵之道，跟吴承宇这个人型机器的行事作风，异曲同工。 吴承宇身上的谜团，接触吴承宇后体内剧痛的原因，游衍到现在也没找到，连头绪都没有。游衍平日里躲着吴承宇，却也在暗中观察吴承宇，发现这人就像设定好的机器一般。 早上七点二十五分，准时踏入教室。 上午第三堂课课间准时去卫生间，四分钟后准时回到座位。 中午放学，可能是为了躲避人流，会在座位上停留三分钟，十一点三十三分准时走出教室。接着去食堂一楼最左边的窗口打一份盒饭，一荤两素一汤，每周三会有变化，从左边第二家窗口开始，每周三都会按顺序换下一家档口…… 游衍甚至怀疑过，吴承宇是军方最新研制的生化机器人，投放到安城这个敏感地带，检测机器人的可靠性和武力值。 还是吴承宇最新的体检报告，以及军方向来不靠谱的科研机构，消解了游衍的怀疑。 *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日狂风骤雨，今日太阳高悬，却不影响降温。 游衍生长在四季如春的帝都，对安城骤变的气温毫无防备，穿着秋季校服出门，冻得哆哆嗖嗖，一路小跑进教学楼，抽着鼻子走进五班教室。 教学楼内有温控系统，一冷一热间，鼻涕根本不受控制，路过篮球迷座位，游衍不客气地抽了两张纸巾擤鼻子。 毫无形象地擤完鼻涕，游衍正准备扔用过的纸巾，往教室后面走了两步，才察觉出异常。 教室内的同学们无一例外的盯着他看，或者说盯着他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大有拆开绷带查看伤口长宽高的意思。 游衍晃了晃脑袋，刘海顺势垂下，挡住大半张脸，这才继续往后走，扔掉纸巾就回到座位，看似胆小想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地带，实际游衍只想继续补眠。 趴下之前，他看了眼前桌，早自习铃声已经打响，小鹌鹑连人带书包都不见踪影。 游衍在心里叹了口气，躺倒在最好睡的古文字典上，试图续上被闹铃打断的晨间美梦。 晨梦并没有续上，游衍刚刚入睡，就被于悦叫走，同去的还有同桌陈曦。 游衍跟在于悦身后走着，用眼神跟陈曦解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悦会叫上她，陈曦对浪费时间这件事非常厌恶，讨厌到连起身给游衍让位置都不愿。 现在早自习的大块时间要蹉跎在和她无关的对话，游衍感觉自己要被阵亡在陈曦的白眼中。 然而，这次陈曦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好像已经预料到会被于悦叫走，早自习甚至连书本都没有翻开，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昨天的作业和下发的月考卷子。 游衍进去的时候，面积不算小的教导处已经被学生填满，沿着墙站了一溜人，整整站满三面墙。粗估能有三十多人，一个个都垂头耷脸的，场景颇为壮观。 吴承宇和不认识的两名同学站在教导主任身边，吴承宇手里是录音笔，另两个人手一支笔一个本子，看样子是在做记录。 吴承宇照旧一身整齐校服，外套纽扣同里面衬衫一样，系到最上面一颗，紧紧裹住脖颈。 游衍单是看着就开始喘不过气，他自己的校服早拿去裁缝店改过了，最上面那颗纽扣往外挪两指距离，宽松舒适得仿佛没系扣子。 游衍的校服自然颇受同学们诟病，成了他有意勾引alpha强有力的证据之一。 当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王鑫拍的那张似裸非裸、欲盖弥彰、神情比穿着更裸.露的照片。 不知道哪位老兄给那张照片拟了个标题——快来标记我啊~~ 那两个波浪线跟站街女挥得手帕一样“纯情”。 想到照片的标题，游衍既好笑又丢脸，还有对隐瞒性别的欺骗行为的愧疚。 游衍盯着脚尖，已经有白莲花、绿茶婊、狐狸精等等身份，游衍怕在教导处又增加一个变化多端神经不正常的形象。 游衍垂了好半天脑袋，耳闻一道音色浑厚的女声，才好奇地抬起头去看。 是安实中的教导主任。 游衍转学当天就见过她，教导主任是名中年女beta，人有点发福，但面相和善，就是身上的首饰过于夺目。 手上戴着超大钻石戒指，腕上是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脖子上是金镶玉的项链，全都价值不菲。 游衍自动自觉，也跟着贴墙站，他随大流地低垂脑袋，随便站到排尾，刚好挨着王鑫。 王鑫抖了三抖，一点点往远离游衍的方向挪动，直到肩膀碰到另一侧同学才停下。 于悦跟教导主任交代了几句，又嘱咐吴承宇和其他几位同学记录好大家的陈述，转头发现游衍居然跟大家一样，站在墙边，他赶紧招呼游衍过来。 “别害怕，”于悦伸手想要拍一下游衍的肩膀安抚对方，没想到游衍抖得厉害，只能收回手，更加放轻音量，“老师和学生会成员都会保护你，别害怕。” 游衍嘴唇抖得比身体还厉害，他拽着于悦的袖口，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老师，我害怕。” 于悦用眼神询问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摆了摆手，于悦点头表示明白，对游衍说：“跟老师去谈话室好吗？” 游衍泪眼婆娑，小小声说着“好。” 于悦接过吴承宇手中的录音笔，领着游衍来到谈话室。 等游衍坐好，他将录音笔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又拿起录音笔，重新放回衣服口袋里，视线落在游衍裹着白纱布的右手。 “手伤怎么样了？认真做检查了吗？” 游衍吸了吸鼻子，轻轻点点头，之后就垂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于悦在游衍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手伸进衣服口袋，打开录音笔，同时开口对游衍说，“老师想问问今天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讲一下吗？” 于悦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游衍带着哭腔的声音。 “老师，您能别跟其他同学说吗？”游衍一点点抬头，红着眼睛，怯生生地问。 于悦肯定地点头，“当然，老师一定会帮你保密的。” 游衍低声哭诉，呜咽着开口，因情绪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 “陈昊阳他骗我……” “他送我奶茶，送我早餐，关心我，对我无微不至……说只要永久标记，就照顾我一辈子……” “但他也对别人承诺，也跟别人在一起……老师，我是不是不干净了？是不是再也不会有alpha喜欢我？标记我了？” “老师，我求你救救我……” 游衍的一番答非所问，彻底带偏了于悦的关注点。 于悦神色间难掩震惊。 陈昊阳是什么人，盼着上位的于悦一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来自帝都陈家，家族成员不是在政府官居要职，就是在商界如鱼得水，当今家主更是总统跟前的红人。 于悦眉头紧锁，根本没想到事态如此严峻，听游衍话里的意思，这个刚来一个多月的omega转学生，不但被alpha永久标记，这名alpha还是帝都陈家的直系子孙？ 这件事比校外暴力事件严重多了。 这次的校外暴力事件，虽然有学生流血，但受伤的学生无足轻重，施暴的学生同样人微言轻。 教导主任早就暗示过于悦，一笔带过即刻，别波及王鑫，毕竟他是本地知名企业家的儿子。 如果升级为班级omega被永久标记，就绝对不可能一笔带过了，即使永久标记是omega的自主行为，他这个班主任也会有连带责任。 教导主任不敢也不可能追责永久标记的始作俑者，毕竟她身上的首饰，大半都来自陈昊阳的父母。 那就只能追责他和游衍，游衍自然是活该，可他是无辜的，班主任而已，又不能天天跟着学生屁股后面跑，其他什么都不做，更何况班里这么多学生，他只有一副身躯怎么跑得过来。 校领导不会管这些，一旦游衍被永久标记的情况暴露，为了安抚舆论压力，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追责他这个班主任。 今年的奖金肯定是不用想了，日后的晋升也绝无可能，不丢掉饭碗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于悦第一时间把手伸进口袋，关掉兢兢业业的录音笔。 “这也没什么，”于悦干巴巴说道，“就算永久标记，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总能有办法解除，你别多想。” 听到于悦的话，游衍看起来明显安心多了。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抬眼小心看着于悦，“老师，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我家人？为了让我来安实中念书，哥哥卖了家里所有的奶牛，我不想再让他操心。” 游衍说得模糊，他对奶牛的交易根本不了解，更遑论卖出多少头牛能抵得上他的学费。 于悦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奶牛的买卖，游衍前面的话也说出了于悦的心声，他不但想瞒着家长，甚至已经开始谋划着如何瞒过学校的大小领导。 还好游衍出身平凡到低贱，就算他的家人知道，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闹不出什么风浪。 于悦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表面还要装作铁面无私，继续打官腔，“按理说，这件事老师不能帮你瞒着，永久标记并非小事，而且校规写得很明白，不只是你，老师也应该接受处罚。” 本已止住哭腔的游衍再次抽搭起来，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却不影响于悦对游衍追悔莫及心理的判断。 游衍演技不到家，从来都是干打雷不下雨，和安城雷电后立即瓢泼的天气截然相反。他边假装抽泣，边等“按理说”之后不按理的行为，偏偏于悦还要扮演一会儿深思熟虑。 就在游衍感觉自己再抽下去，快要抽风的时候，终于等来于悦的下文。 “鉴于你的情况特殊，老师暂时不会通知你的家人，但还是看你之后的表现，尤其是和alpha的关系问题。” 游衍转悲为喜，忙不迭道谢，“谢谢老师。” 于悦把手伸进口袋，重新按开录音笔，音色饱满，声情并茂道，“唉，你孤身一人身处异乡，也是不容易。” 游衍低着头，刘海的遮挡，看不清表情。 于悦上身略微前倾，以长者对待年轻人的包容姿态，循循善诱道，“如果你哥哥是omega的话，你完全可以跟他聊聊，毕竟他是你最亲的人嘛。” 游衍摇头，老实说道，“我哥哥是beta，他不太了解omega。” 于悦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游衍嘴里的哥哥既不是alpha，又不是omega，还是个挤牛奶的，无权又无势，就算再被永久标记一次，也不会对他的前途产生任何阻碍。 于悦没再让游衍去教导处，估计是担心游衍说漏嘴，将陈昊阳永久标记的行为说出去。 陈昊阳胆敢如此胡作非为，有安城地处偏远的原因，但主要是倚仗背后的陈家。 陈家以为攀上总统就能掌控时局，疏于约束子孙，甚至认为以他陈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必拘束孩子们。 殊不知帝国亦或是军政府早已名不符实。 22、第 22 章 回到教室，陈曦已经坐在位子上，照例预习当天课堂的内容。 游衍没敢再打扰她，干脆发了条信息给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陈曦并没有如往常将手机设置静音，而是改为震动。 搁置在金属书桌里的手机带动整张桌子，在还算安静的教室里震得响亮。周围同学三三两两望过来，没看到有人摸手机，又都失望转回头。 陈曦这才不紧不慢从书桌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前，她瞥了游衍一眼，好像知道是游衍发的信息。 游衍以为陈曦看过信息内容就会一刻不耽搁地投入书本的怀抱，没想到已经浪费掉多半早自习，陈曦还能继续耽搁宝贵的时间，用来回复游衍的信息。 游衍读完陈曦发过来的内容，明白了陈曦一早都没翻白眼的原因。 原来昨天的老小区，吴承宇并不是偶然路过或者看到论坛帖子主动营救张阳，而是陈曦告知吴承宇，通过坦诚张阳和陈昊阳的关系，以及游衍享受了一周陈昊阳的早餐，提示吴承宇这件事的严重性。 游衍好不容易屏蔽掉的吴承宇的提议，再次启动循环播放模式。 听不出情绪的平板声线朗诵着“公开我们暂时标记的关系”，好像有无数吴承宇围绕着游衍提出建议。这一句话音未落，那一句已经开了头，誓要做到365°无死角环绕。 游衍大力甩了甩头，没甩开吴承宇，却迎来了陈曦的分析。 向来提倡时间效率的陈曦，放弃低效的手机信息沟通，给吴承宇的提议撬开了一条缝。 “我分析过了，吴承宇喜欢你的概率高达88%。” 游衍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速度可以媲美火箭发射，金属凳腿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音却远不及游衍内心深处的电闪雷鸣。 周围的同学再次望过来，就连坐在陈曦前面篮球迷也放下昨晚比赛视频，回头问了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 游衍没答话，一张小脸惨白，失魂落魄地坐下。 结合论坛上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照片，部分闲得无聊的同学，又找到了新的话题，猜测游衍到底如何得罪了王鑫。 教室有些嘈杂，陈曦也不必费力压低音量，直白地表达着意外，“你不喜欢吴承宇？” 游衍瘫在课桌上，有气无力。 “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 游衍心说：我只喜欢omega。 “全校所有omega都想被他标记，你竟然把这条铁律打破了，”陈曦摇了摇头，有些惋惜，毫不掩饰用意，“我还想通过你跟他拉近关系，争取当机甲课代表。” 游衍半张脸抵在字典上，气若游丝道，“你可以请教我。” 陈曦终于翻了个白眼。 论坛的帖子早已删掉，管理权限也上交至学生会，但已经来不及。 张阳偷王鑫手机发出去的那张照片早被手快的同学保存，时不时发到聊天群里供人观瞻，偏偏导致游衍受伤的校外暴力事件始终没个处理结果。 关于游衍的谣言愈演愈烈，每天都能刷出新版本。 游衍听到最匪夷所思的版本是—— 那张照片中游衍破烂的衣衫是他自己动手毁的。 游衍事先已经打听好当天吴承宇会结束高中篮球联赛返回学校，故意扮那副模样，为了得到吴承宇的同情，也为了勾引吴承宇。 “狐狸精”本人这才知道，吴承宇开学迟来几天的原因。 这么不靠谱的推测，居然是当下最受认可的谣言。 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在论坛里发起投票，内容是游衍到底被多少alpha标记过，有四个选项，分别是：0、1-10人、10-50人、50-100人。 投票最多的选项是10-50人，好歹不是50-100人，否则游衍怀疑又要被于悦找去谈话。 聊一聊omega信息素紊乱的问题，再用录音笔把谈话过程录下来，放给教导主任听一听他当班主任的尽职尽责。 投票帖仅存活了两小时就消失不见了，看来学生会管理论坛的能力比王鑫强多了。 一周后，校外暴力事件的处理结果终于下来了。 校园公告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游衍不用去看，听围观回来的同学议论，就大致猜出来处罚内容—— 张阳警告处分，同时罚他校园服务一学期。 至于拍照片的王鑫，公告上根本没提到他的名字，轻描淡写一句校园论坛管理不力，学校收回论坛管理权限。暴力事件倒是描述得很清楚，游衍是不小心摔倒导致右手划伤，并非暴力所致。 游衍嫌不透气，伤还没好就拆了纱布，陈曦作为同桌离得近，看到过他手上伤口。也正因此，陈曦一点不信公告上所谓的不小心划伤。 处罚公告发布的当天，陈曦不惜浪费课间休息时间，严肃而郑重地跟游衍表达她的看法。 “我不认为你这样瞒着张阳的暴力行为是对他好。” “张阳应该为自己行为负责。” “陈昊阳也同样需要为违规标记负责。” “你看起来不像是懦弱的人，这次到底在害怕什么？陈昊阳的家世？王鑫的有钱爸爸？张阳的贞洁名声？” “你自己的名声就可以随意践踏？” “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任由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扩散？” 陈曦义愤填膺的反常，游衍却把语文书当小说读，头都没抬地问：“你也被造过谣？” 陈曦被游衍说中，气愤又难堪，“你……” 游衍随手将遮挡视线的刘海捋到脑后，抬起头，合上没滋没味的语文书，勾了勾嘴角，牵出个肆意洒脱的弧度，笑着说。 “谣言有什么好在意的，随他们说，身上又不能少块肉。” 看着如此模样的游衍，陈曦怔住了。 她很早就发现游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始终在隐藏真实的个性，但每次不经意窥见，陈曦还是会被真正的游衍惊艳。 游衍身上一闪而过的，不是年轻人盲目的自信，更像是历经世事后的洒脱，仿佛是对她前几天看到的那句“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最佳注解。 但她还是不懂。 只因为张阳看起来更弱势，被陈昊阳哄骗着永久标记，游衍就要以德报怨，帮张阳隐瞒，不再追究损毁名誉的裸露照片和伤害身体的暴力行径。 陈曦的不解，吴承宇懂。 游衍瞪着吴承宇手中带着干涸血迹的刀，像瞪着这人上一世扎入他小腹的那把刀一般。 游衍永远记得，那把锋利的长刀还是利用他的精神力幻化而来。 游衍平日里除了在课桌上补眠，就是在课桌上发呆，偶尔出去上个厕所，没想到就被吴承宇手持刀具“请”到了谈话室。 刀是用透明的密封袋装着，吴承宇隔着密封袋握住刀柄，示意游衍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 鉴于这人随便碰一下，都能让游衍疼到昏厥，游衍不敢不坐。 吴承宇单刀直入，“张阳手持这把刀将你的手划伤。”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吴承宇显然已经做过一番调查，而且对调查结果很是自信。 游衍不能承认又不敢轻易否认，“你怎么知道？” 吴承宇将装刀的袋子放到桌上，金属刀具隔着袋子撞上金属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激得游衍差点坐着跳起来。 “对对对，没错没错，张阳是用……我，是我撞上刀刃的。” 吴承宇眯了眯眼睛，游衍跟着抖了三抖，吴承宇抬手，游衍一步跨到门口，拧起了门把手。 “我不碰你。”吴承宇语气依然冷冰。 游衍松开门把手，下意识点头，刚“哦”完，发现不太对，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跟你肉.体接触？” 23、第 23 章 尴尬在两人之间酝酿、发酵，暧昧不明的气氛在空气中蒸腾，不出一会儿就蒸发掉空中最后一点湿润。 燥热爬上了游衍的脸，也悄悄染红了吴承宇的耳朵。 “那个……我就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被你碰？” 这话还不如前一句，像在说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游衍手重新覆在门把手上，拧得门把手“咔啦”作响却恍然不觉，纠结着如何弥补，组织了半天语言，偏偏选不出一句得体的话，眉头锁得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问题有一拼。 吴承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偷偷抬手捻着滚烫的耳垂，试图降温，却适得其反，脸侧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又像发现新的证据一样，拿起放在桌子上装着刀的密封袋，刀刃上的血迹他反复查验过无数遍，好在刀柄只查验了十遍，现在可以再查看第十一遍。 游衍单手捂脸，正想跟吴承宇道歉自己用词不够谨慎，就听到吴承宇抢先一步。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游衍不解，放下捂脸的手，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吴承宇也放过了刀柄，重新变成正襟危坐的姿势，坦诚道，“我体质特殊，一部分人跟我接触会产生痛感。” 原来不是精神核畏惧开膛手，是吴承宇体质奇诡！ 游衍的精神核受到安抚，看到吴承宇后就开始的坐立不安得到有效缓解。 游衍自认算得上见多识广，地下基地集中了全帝国各种各样特殊能力的人员，还从没听说过，有肌肤接触就会让他人产生剧痛的情况。 难道这是一种新型的攻击方式？专门针对精神力阈值高的能力者？ 仿佛听到游衍心中的疑问，吴承宇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身体越弱的omega，痛感就会越强烈。” 游衍：“？” “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触碰你。” 吴承宇不厌其烦再一次道歉，就是道歉理由不容细想。 是在为低估游衍身体柔弱程度而道歉？ 游衍随口要问吴承宇之前遇到最弱的omega是什么样子，话到嘴边才想起，没准他就是那个最弱的omega。 “这是第二件我对不起你的事，”吴承宇眼神在游衍右手处徘徊，虽然他虚握着手，看不到手心处的伤口，可吴承宇仍记得那天血流如注的景象。 想及此，吴承宇瞳孔针缩，仿佛他也跟着疼了一回，停顿半晌，注意到游衍脸上的疑惑，才继续说。 “第三件事，我明知道张阳主动伤害你，却并没有如实汇报于老师，让你蒙受委屈。对不起。” 吴承宇嘴上说着对不起，语气却冰冷平板，让人听出半点歉意。、 如果换作别人，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吴承宇冻了个结实，游衍显然不是别的人，他的重点在于—— “第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是什么来着？” 只有第二、三件事，却没有一，游衍听得模棱两可，甚至又开始怀疑这厮也是重生，对上一世活剥他精神核的残忍手段感到抱歉。 吴承宇明显怔了一下，好像一直运行顺畅的系统卡壳，“……第一件事是论坛上的照片……” 游衍拍拍脑门，疑云消散，恍然大悟。 “哦对对对，没关系没关系，我原谅你。” 等了一会儿，吴承宇才理清bug继续说，“我调查出张阳伤害你的原因，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做错事的人是陈昊阳，可他不会得到应有惩罚，就算永久标记的情况公开，受伤害的也只会是omega。” “以上是我的解释，但无论如何美化理由，都无法改变伤害你名誉的既成事实。” “我会弥补你，尽快公开我们的关系，方便我随时保护你。” 吴承宇说完就起身推门而出，忘了拿走在小区垃圾桶翻找一下午才寻出来的刀，又折回来，拿了装刀的袋子迅速走了。 仔细看会发现，吴承宇常年覆盖一层冰霜的面庞悄然融化，一抹可疑的红色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游衍并没有注意到吴承宇的脸色，他眼看着那张灰色的门板慢慢阖上，却又因为锁舌在外，而并不能完全闭合，留下一条窄小的缝隙。 门外的走廊，金黄色的阳光不要钱地铺了一地，其中一束透过门缝钻进略显阴暗的谈话室，也悄悄钻进游衍的心里。 怪不得自由军战术出其不意，排兵布阵诡谲莫测，那是因为他们的统领天生就有非比寻常的脑回路…… 脸怎么有点热，游衍五指成扇，在脸侧挥了几下，也没凉下来，反而有扇风助燃的效果。 不对，自由军最擅长的就是闪电战，也就是说自由军的统领也有闪电般的行动力？ 游衍回到教室已经来不及，吴承宇又一次刚从讲台走下来，游衍右眼皮蹦了两下，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全班同学注目中回到座位，游衍低头，略微侧着脑袋，地下党接头一样小声问陈曦又发生什么事了。 陈曦并不像其他人的表情那么玄幻，倒是带上几分戏谑，不答反问。 “找到喜欢吴承宇的原因了？” 游衍脸本就热，现在更是热得发烫，陈曦看这人不像是恋爱中的欢喜，反倒像婚礼上踩裙尾摔了个狗啃屎的新娘一样窘迫。 她正色道，“吴承宇刚才在讲台上宣布，你是他的恋人，让大家谨言。” 谨言这种古板的词汇，也就能从吴承宇口中听到。 陈曦前桌的篮球迷放下篮球比赛视频，转过身，笑嘻嘻地对着游衍喊了一句“嫂子好”。 游衍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回归平日里的白皙，他冲篮球迷抱了个拳，“你也好。” “嫂子以后有事随便吩咐小的。”篮球迷常年户外打球，皮肤黝黑，笑得憨厚，露出一口醒目的大白牙。 “退下吧，大白牙，”游衍冲篮球迷挥了挥手，“你嫂子我现在只想休息。” 也不知道短短几秒的时间，他是如何说服自己认下这声嫂子。 陈曦在游衍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无暇顾及他多变的态度，认真研究知识去了。 艾超肯定有卧底潜伏在安实中十二年级五班，不出一堂课的时间，他已经发过来十多条信息问候游衍。 游衍挑了其中一条回过去。 艾超问：衍儿爷，您是认真的？真要用情去融化死敌的一颗冰冻的心？ 游衍答：化个屁！假的，两个a能标记出个什么花来？ 隔了几分钟，艾超的信息才晃悠到游衍手机里，一点不符合被艾队长点名也要回信息的品行。 艾超：之前我传过去吴承宇的资料里面，好像没看见他的分化报告。我跟你说过吧？记不太清了。 游衍没多想，手指翻飞，回过去：我仔细看过了，有体检报告，上面明确性别。 游衍犹嫌不够，又发了一条：吴承宇的外表，还能是omega？ 吴承宇脸上写着alpha，身上更是刻着绝世猛a四个字。 艾超心想：长成你这样都能分化成alpha，长成他那样怎么就不能是omega？ 24、第 24 章 这话艾超只敢在心里想，他可是怕了游衍的铁拳，只能避重就轻回过去。 -体检报告随便混混就过了，不够做证据。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游衍并没有把艾超对吴承宇性别的质疑放在心上。 世界上有他一个怪咖已经足够了，没可能再多出一个。 游衍却没想到，两个怪物同时出现才会达成平衡，才不会出现一人独大的危险状况。 游衍刚想放下手机，一条新闻弹出来，游衍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划掉，熟悉的姓氏让他不但没有划掉新闻，还主动点开—— 游惟君出任医疗保障部长。 新闻内容简练，避重就轻挂上游惟君的个人经历，上面说游惟君曾在大学任教授，却没说明是间名不见经传的野鸡大学，上面还说游惟君曾出任帝都药企总经理，却没说明该药企在游惟君离任当年就已破产重组。 帝都果然如游衍所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暗礁遍布，一不小心就有翻船的风险。 游惟君上一世也做过一段时间家主。 他这个新任游家家主有名无实，空挂个医疗保障部长的头衔，却不具备任何专业知识，谱摆得倒是不小，成天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把下面人折腾得苦不堪言。 无论是管理能力还是专业知识，甚至是工作心态，游惟君都比不上从小在医疗保障部长大的副部长游志，偏偏游志还好脾气的任由游惟君摆布。 大家都暗中替游志抱不平，说游惟君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早晚有砍伤自己那一天。 游惟君也很痛苦。 游家随着帝国发展了四百多年，家族庞大，人口众多。 游惟君出身旁支，这一支系往上数三代，不是玩金融就是搞房地产，他也是从小就开始攻读商业相关的课程，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替代游家直系子孙，坐上游家家主的高位。 拱他上位的那几位游家元老嘴上说得好听，会全力支持他坐稳家主的宝座，到了真坐上家主位子的那一天，都变着法的逼迫他下放权利，再也不提什么全力什么支持，开始改口说年轻人要脚踏实地，要努力奋斗，不要学他们老头子，垂垂老矣，只能混吃等死。 游惟君就纳闷，不是说活到老学到老吗？混吃等死还能拿到台面上讲？ 游惟君到底是年轻，面皮浅，父辈在家族又说不上话，不然以他在商界浸泡长大磨出来的口才，肯定怼得这群老头子哑口无言。 游家本就家大业大，钱家倒台后，游家代替钱家，跟静苑走得最近，也就在皇室后裔中，成了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家族。 游衍联想到这些日子哥哥始终忙碌，身为副部长要兼任部长的工作内容不说，还要出席各种饭局，频繁被召唤到静苑，估计都是为新任医疗保障部长做铺垫。 游惟君的上任看似是选举投票的结果。民众私下的谣传说，游惟君是新任帝国总统钦点的人才。帝都豪门嘴上不说，心里却全都明镜的。 出身游家的游衍知道游惟君上位的全貌—— 游家长老因他势单力微，拱其上位。 静苑早已猜出游家这步棋，一早便埋了游志这条暗线，为更好的控制游志，还在半年前就筹划将游衍这个omega赶去安城当人质。 医疗保障部副部长只是游志明面上的身份，游衍猜测地下基地的科研机构业已交付游志。 只要游衍人还在安城，不暴露变态强悍的精神力，静苑那位就以为拿捏住游志的命脉，能够稳坐钓鱼台。 有能力也有才学的游志会勤勤恳恳为他操劳，还会嘴巴上锁一样保守地下基地的秘密。 * 自那次吴承宇触碰带来的剧痛，精神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后，游衍的身体就特别容易疲惫，不分上课下课的补眠却还是睡不够，现在东想西想一番，更是喘气都嫌累。 游衍估计最弱的omega也不过如此，除了性别不对，其他还真被吴承宇说中了 游衍懒得动用精神力修复，还要重新计算精神力检测仪的休整时间，不够麻烦的。 下节课是体育，alpha和omega会主动选择不同的项目，也就没有刻意强调分开上课。 omega的体育老师都会主动放水，也不管学生有没有到全，上课领着做个热身运动就算完事，剩下的时间留给omega自由活动。 游衍向来挺喜欢剧烈的运动，尤其是篮球足球之类的，肢体冲撞比较多的运动。这些都能消耗掉体内多出来的能量，每次运动后，别人多是疲累，他是舒爽，像是卸下去看不见的重担一般。 自从拿到假的分化报告后，游衍就没怎么再玩过篮球等项目，压抑得很是辛苦。 到了安实中，发现omega的体育课如此敷衍后，他对于只能看alpha打篮球，却不能上场挥汗如雨深恶痛绝。 游衍宁可躲在谈话室玩手机，也不愿出去，跟omega一起冲着篮球场上的alpha尖叫。 今天却不太一样，游衍身体里的能量都不足以支撑他爬楼梯，根本没有多出来的能量。他半阖着眼睛，只想晃到谈话室补眠。 谈话室一如既往的安静，游衍缩在墙角，身体躲在落地窗帘后面，睡得却不太安稳。 这次的剧痛和往次不太一样，不但精神力险些锁不住，连信息素也跟着活跃起来。 明明没到易感期，信息素却跟打了激素一样，兴奋得连最强力的药都压制得艰难，跟春雨后的小草一样，跃跃欲试着要破土而出。 不过好在以游衍现在的体力，和他精神核萎靡不振的状态，估计最虚弱的omega也能轻易将其打倒。 信息素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游衍刚要睡着，“咔哒”一声响，谈话室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 游衍迷迷糊糊地顺着窗帘缝隙往外看，认清那人的脸后，瞌睡虫一哄而散。 游衍霎时清醒。 来人正是站在讲台上宣称和他是情侣关系的吴承宇。 25、第 25 章 虽然游衍错过了吴承宇当众宣布两人关系，但他有幸鉴赏过同学拍下来的视频。 通过视频的摇晃程度，和神奇的角度，以及人头的数量，游衍仿佛能切身体会拍摄者的惶恐不安，生怕被站在讲台上冰山冻僵的恐惧，以及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胆量瞄准吴承宇的小得意。 但这些并不影响游衍眼看着视频的主角，将公开情侣关系宣布成义正严词地恐吓，裹着寒风的威胁，播放视频的手机都在传递寒意。 怪不得视频没有在各大聊天群里大肆传播，就吴承宇这身冷冻三千年都冻不出来的凛冽，谁敢传？ 现在闯入谈话室扰游衍清眠的这人也是，明明浑身都是热汗，偏偏旁人看一眼都会心底生寒，从脚趾甲冷到天灵盖。 游衍想着吴承宇既有自知之明，就不会随便碰他了，也没必要害怕。就连体内的精神核也只是起了个身，又懒洋洋地躺下了。 游衍刚准备拉开窗帘起身，跟吴承宇说这里还有个人，就见对方大手一挥，将上身的篮球衣扯了下来，紧跟着又快速脱掉篮球短裤。 虽然两人都是alpha，但这种情形依然属于偷窥。 从小接受皇室礼仪教育的游衍，准备现身，坦诚是意外，再表达自己的歉意，光明正大地离开谈话室……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草香，悠然飘扬，乘着一缕轻风，来到游衍的鼻端。 那味道清新自然，游衍很喜欢，他觉得自己应该闻过这味道，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闻过。 他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没见到整片的草地，户外网球场倒是比印象中的整洁了许多，可能是楼层的原因，旁边的杂草并不怎么显眼。 其中一丛杂草上的小黄花在风中晃了两下，又好像是没晃，游衍一阵恍惚，只觉得这场景也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念头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全是原地踏步，游衍抬手却没拽开窗帘，只是把帘布掀开，他仰头往上看，应该是划道卡住了。 游衍本想起身，不管窗帘，直接出去，却被青草香中挟带的一丝甜美的异香裹住了脚。 比花香少一分甜腻，比迷香多一分自然，味道奇诡却瑰丽，似有若无，似断非断，总有一线险险的缀着，危险莫测又悱恻缠绵。 然而游衍没精力去细细品味，他只觉得四肢都酥软发麻，起身双腿怕是支撑不住这幅身躯。 甜美的异香愈加浓烈，游衍四肢愈发绵软。他只觉得这味道比生剥精神核还要糟。 剧痛至少能保持思维清明，而这道看似无害的异香却能不知不觉融化一切，包括清醒的神志。 自分化开始，或者是从上一世开始，游衍体内那一簇藏得很深的，名为情.欲的小火苗，突然之间熊熊燃烧。 那股异香仿佛是强效助燃剂，而游衍体内积存多年从未发泄过的欲.望，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燃料。 火焰越烧越旺，顺手就把游衍今早服用的压制信息素的药物，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时刻紧绷的理智紧接着被烧断，欲.望接管大脑，信息素再也压抑不住，急不可耐地一涌而出，追随着异香飘散在空气中。 吴承宇进来谈话室时，房间内弥漫着淡淡柠檬水的味道。 吴承宇嗜酸，当时还特意吸了两下鼻子，心想于悦什么时候换了香水。 于悦这个班主任看似负责，实际对班级学生们的关心，还不及他那一箱子的大牌香水。 于悦每天都给自己喷得很香，庆幸他品味不错，味道浓郁却不会刺鼻，不然天天都要跟他打交道的吴承宇需要学习屏息凝神了。 吴承宇在于悦身边从没闻到过这么清雅的味道，余香还能保持这么长时间，吴承宇猜测于悦这支香水绝不会便宜。 往常体育课结束，吴承宇会去更衣室换衣服。安实中的更衣室和卫生间类似，取消omega专属更衣室，但室内也有隔间。 同卫生间一样，隔间薄薄的门板只能挡住视线，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气味。 对其他omega是不便利，对吴承宇却是大大的利好。 一堆人同时进去换衣服，汗臭味混合着运动过后难以避免扩散的信息素，刚好掩饰掉吴承宇的omega信息素。 就算被人闻到信息素，也不知是从哪个人身上飘出来。而且吴承宇换衣服很快，有那鼻子灵敏的同学刚要追到他所在的隔间，他已经换好衣服。 最关键是脖颈后的腺体已经被抑制环牢牢压制住，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信息素泄露。 今天的体育课很不巧，四个班撞在一起上，其中两个班级是任课老师有事临时换课，直接导致课后的更衣室人满为患。 吴承宇又是校篮球队长，课后被篮球老师喊住聊了一会儿，等他进去更衣室的时候，所有隔间全部被占满。 象征性活动了手脚腕的安东尼，也跟着换掉颜色亮眼的运动服，换上层层叠叠的裙子，好整以暇站在更衣室隔间门口，霸道的不让任何人进入。 吴承宇的身影刚出现在更衣室门口，安东尼兴奋喊道，“承宇~这里~” 吴承宇一直纳闷，同是omega，安东尼究竟是如何做到嗓音既黏腻又犀利，随时随地能拔高三个八度。 看到安东尼的那一刻，吴承宇还在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时，余光扫到足球队的alpha。 足球队那几个混不吝的，竟然直接在公共区域脱下运动服，还一脸骄傲得意。 球踢得没法看，自我认知还存在严重问题，腹肌都黏连成一大块，竟然还以为自己那玩意儿惹人爱。 掉毛的孔雀还知道在角落眯着，这几个却毫无自知之明，多角度展示那一身碍眼的肥肉，惹得路过的omega尖叫连连。 吴承宇身上的抑制贴时效快过了，他脸色愈发寒，眼神冷冽，冻得那几只秃尾巴孔雀慌乱地套上校服。 其中一名正抬起一条腿穿裤子的alpha，更是吓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目送吴承宇一身篮球服走出更衣室。 到达谈话室时，抑制贴时效刚过，少量信息素已从体内溢出来，好在味道并不浓烈，青草的气息又能掩人耳目。 吴承宇担心自己的信息素会愈演愈烈，因而急于戴上抑制环，匆忙间忘了用精神力扫一下室内是否还有他人，肉眼望了一圈，就开始换衣服。 等意识到谈话室内还有另一个人时已经来不及。 就在吴承宇拿起抑制环，刚要戴上的那一刻，一阵冷风裹挟烈酒的气息从吴承宇身后席卷而来。 那烈酒分明只是味道，闻到的那一刻却宛如烈酒已经入了喉，一路从鼻尖灼烧至身体最深处，所过之处扬起一片热辣滚烫。 吴承宇进入谈话室后，下意识选择了面对墙壁背对窗户的位置换衣服。 此刻，他来不及转身，腰已经被人从后面牢牢箍住，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径直将吴承宇推压到墙上。 虽然没有正比试过，但吴承宇仍是篮球队里公认的体能王者，无论多大的体格冲撞，他都稳如千年冰山，自岿然不动。 眼下吴承宇这座屹立了千万年的冰山，仿佛化成了海面上的浮冰，一记海浪拍来，就飘摇不定，自身难保。 劲瘦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钳住…… 手下的人，腰身细碎地颤抖，喘息时断时续，鼻腔发出一声沉闷轻哼，好似难以忍受，却又因尾音的轻轻一扬，而变了味道。 那声闷哼迅速点燃了身后的人，烈酒中的冷冽气息几何倍放大，海浪一般波涛汹涌袭向吴承宇，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那双手也变得激烈起来，轻巧灵动间四处点火，吴承宇简直快要透不过气，其中一只手突然摸过吴承宇因仰头而布满青筋的脖颈，停在喉结处，好像在慢慢缩紧。 多年的训练，到底是让吴承宇保有一丝理智。 在那只手刚要收紧时，吴承宇瞬间恢复清明，握住那只手腕，扯开那只意图不明的手。 抓住手腕时，吴承宇发现那条小臂出乎意料的细瘦，却蕴藏着惊人的力气。 身后的人被吴承宇剧烈的反抗动作激怒，突然放开人，在吴承宇转身之前，动作激烈地大力向前推了一把。 吴承宇两条腿正软得厉害，身后的人下手很重，让他险些站立不稳，手臂撑住墙面，才稳住身体。 身后的人突然欺身向前，不管不顾地压在吴承宇后背上。 吴承宇未着寸缕的上身就这样贴到墙面上，运动后蒸腾的体温始终没有降下来，此时被冰凉的墙面镇得打冷颤。 他身后的人却像一团火，试图点燃吴承宇的灵魂。 夹在冰与火之间，强烈对比的撕裂感让吴承宇无所适从。 他垂在身下的手突然紧握成拳，用尽全身的力气锤向墙面，指节剧烈的疼痛终于叫醒理智。 吴承宇调动精神力，强化肌肉，抓住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那双手，转身，身手利落的将人扣在地面上。 吴承宇终于看清偷袭者。 不是上次更衣室嗅着吴承宇的信息素，追到所在更衣室隔间的虎背熊腰学长，也不是一直以来总是想把他踩在脚下的叶军，更不是对他充满敌意却又要装作不感兴趣的一班豪门之子。 竟然是柔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游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