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任务(快穿)》 1、第 1 章 苍白之地 玉阶彤庭,璀璨华丽。 白玉铸地,琉璃成瓦。 珍珠为帘,范金造柱。 缥缈云雾之间耸立着一座宏伟肃穆,轩昂壮丽的宫殿,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清冷的微光,宫宇之中散发着华贵高雅的威严和不可侵犯的神圣,令人臣服垂首,不敢生出一丝妄念。 一双澄澈蔚蓝的瞳孔注视着高高在上的主神殿。 如此巍峨雄壮,如此高不可登。 明明触手可及,可真正伸手触碰时,又仿佛相隔天涯海角。 【司屿界官,在想什么?】 司屿淡淡一笑:“只是觉得主神殿原来这般遥远。” 她在苍白之地这么久,也曾有幸入过主神殿觐见主神,如今站在苍白之地真真切切的仰望主神殿之时,竟觉得如此邈远,恍惚在尽头之外。 主系统看着她那渊清玉絮,高洁雅致的清冷模样,实则野心勃勃,剑戟森森。 尤其是那双蔚蓝眼眸就如深海一般,看不透。 【司屿界官若是通过考核,主神殿或许并不遥远。】 司屿看向虚空之中悬浮的一片光晕,那是主系统幻化出来的形态,是天道的寄宿载体。 “借您吉言。” 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感谢和激动的表情。 司屿看向周围,只有她一人,问:“其他九位位界官还未到吗?” 主系统:【司屿界官很在意自己的竞争者吗?】 司屿泯然一笑:“自然,其他位界官也都是苍白之地赫赫有名,建功立事之人,如今一起参加主神考核,我理应恭贺一番。” 主系统冰冷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不必,主神考核在于个人,其他位界官早已经开始了考核,司屿界官可是晚了他们一步哦。】 司屿眉头一挑,神情没有任何变动,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主系统很担心我若于人后?” 光晕落下,那空洞虚无的载体仿佛生出一双漆黑无底的瞳孔,与司屿那双淡漠清明的蓝眸对视。 【司屿界官在试探什么?】 司屿勾唇,故作轻佻:“开个玩笑而已。” 主系统:【主神考核是比位界官考核还要严酷狠绝,若是司屿界官怕了,可以现在退出。】 “主系统对每个参加考核的位界官都是这么贴心吗?” 主系统:【警告而已。】 主神考核是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也是容易堕落黑暗的阻遏。 危机与机遇并存,就看谁能扶摇直上。 司屿扯了扯嘴角,笑容凉薄又疏离:“多谢。” 光晕飘远,立于司屿之上,俯视众生,机器般冰冷的声音响彻苍白之地:【主神任务考核,考评人员和考核官注意事项如下:】 【考核内容:未知(考核期间可探知)。】 【考核评准:未知(考核期间可探知)。】 【考核时间:已知(最快完成可得最高评选)。】 【考核须知:1、严禁考核官故意刁难考评人员、擅改考核内容和判定标准。 1、严禁考核官和考评人员借考核之机,谋取私利。 2、严禁考核官和考评人员弄虚作假,规范操作程序。 3、严禁考核官和考评人员隐瞒、歪曲事实; 4、严禁考核官妨碍考评人员的考核.....】 ..... 主系统停顿一瞬,肃穆道:【司屿界官,是否参加主神任务考核?】 司屿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小臂上的流纱,蔚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上方那片飘渺的光晕,她的表情凝重了许多,声线微凉又沉重:“司屿,确认参加主神考核。” 话音一落,一声惊天动地的钟鸣响彻苍白之地。 主系统:【主神考核,申请通过,祝您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司屿掀了掀眼皮,从容一笑:“谢谢。” 光晕散去,她前面出现一道似水波纹流动翻涌的大门,立于天地之间,看不清门后之物。 司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回头看了眼苍白之地,又昂首望向那耸立的主神殿。 她款款走上前,大步一迈,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踟蹰,纤细高挑的身影越过那片水波,消失在苍白之地。 “噹——噹——” 纯明的钟声破空而来,沉重而悠远。 【主神任务,考核开始。】 2、第 2 章 承德三十二年,酣春。 大雨连绵三天三夜,不见一丝天光。 犹到酉夜之时,似是天塌地陷般的雨水重重的砸落在每一块青石板上,沉闷的雨声宛如一把重锤砸的人无法喘息。 暗沉的天空,似是无边的乌墨染透天际,一阵阴风狂烈席卷了临沧城,使整座城池宛如摇颤了起来,凶煞之气随着疾风汹涌而来,让人不禁胆颤心寒。 剑华门 上泉水榭 凌冽刺骨的寒风卷动着湖水,掀起汹涌狂浪的波澜。 “小姐,今夜风大,请早些回房休息吧?”蓁蓁将一袭纯白的大氅盖在江晚舟身上,系好中间的衣带,看着自家小姐被寒风吹红的脸颊,眼中泛出一丝心疼,“听明森师兄说,师父和大师兄带着一代弟子们早早埋伏在春甘林,任江湖朝堂哪方势力前来都会有去无回的,小姐您放宽心,早早回房歇息吧。” 江晚舟看着天边滚滚而来的黑云,大雨滔天,誓要将人碾压于尘土之下。 她发髻被寒风吹得凌乱,清澈的双目之中浮现重重担忧和愁虑:“虽然总有宵小想要挑衅父亲威严和窃取剑华门铸造精艺,但这次来袭,我却内心惶恐不安。” “蓁蓁,我想去春甘林看看父兄。” 蓁蓁拦住她,劝道:“小姐,许是今夜暴风骤雨,您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一会儿蓁蓁给小姐煮一碗安神汤服下,可好?” “不,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心浮气躁,”江晚舟推开蓁蓁,走出上泉水榭,往大门赶去,“父子连心,此刻我心痛不止,定是父亲出了事情,我要去看看。” “小姐,等等我,”蓁蓁劝不住,只能连忙追上,“奴婢随您一起去。” 江晚舟跑到大门口,却被两名青衣弟子拦住。 “小姐,门主有令,今夜您不得擅自出门,劳烦小姐回房歇息。” 江晚舟眉头一皱:“让开!我要去找父兄!” 青衣弟子坚持:“小姐,请回。”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违逆小姐的命令?”蓁蓁上前,推开青衣弟子,抽出腰间软剑架在另一个想要上前阻拦的青衣弟子的脖颈处,“我看谁敢阻拦小姐?” 六品修为的威压瞬间压制两名青衣弟子的内力涌动,他们身体似是被重物压制,膝盖一软,瘫倒在地。 江晚舟越过两名青衣弟子,提起裙摆往外跑去,刚走没两步,就看见数十名红橙衣弟子步履慌张的跑回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像是如遭大敌,不堪抵御的样子。 江晚舟并未在弟子群中看到父兄,急道:“门主和大师兄呢?” 蓁蓁上前,也并未在人群中见到明森,忙道:“怎么只有你们回来了?门主和大师兄,二师兄呢?其他人呢?” 红衣弟子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师父他们...他们在....” 话音未落,只见远方飞来三人,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口吐鲜血,似是力竭般滚落在地。 江晚舟瞳孔一缩,连忙跑上去,“爹——” 江北辰看到江晚舟跑出来,目呲欲裂,推着江子恒,大喊道:“快——快——” “带晚舟回去!” 话毕,江北辰喷出一口血,明森立刻扶起江北辰进入宗门。 江子恒拉起江晚舟跃入宗门内,抬手一挥,重如千斤的大门“轰”的一声紧紧关闭。 大门关闭的瞬间,江晚舟透过门缝看见涌上来的人群。 那些人,身着黑衣斗篷,脸覆罗刹鬼面,胸口衣物上是用金线绣出恶鬼模样,青面獠牙,身影窜动之时宛如恶鬼出闸,似要将这人间搅成血腥炼狱。 江晚舟瞠目结舌:“竟是归墟——” 何为归墟? 乃是江湖上最神秘最残忍最凶煞的杀手组织,凡是归墟接手的任务,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无论任务难易程度如何,归墟都可以完美完成。 如此之高的任务完成度,江湖朝堂的人都想与归墟合作,奈何归墟接单只看首领心情,哪怕给的赏金再多,首领若是看不中买家的任务,便不会放弃原则随意接活。 对此,江湖和朝堂之上都流传着归墟骇人的传说,说它是十八层地狱在人间的化身,又说归墟首领武功修为达至天玄境界巅峰,只差一步就成了仙人。 尤其是那一双诡异的蔚蓝眼眸,似是深海涌出的吃人鬼魅。 如今,普天之下,无人敢挑衅归墟的权威和地位。 前来御敌的剑华门众弟子听到江晚舟的话,皆是脚底涌上一股骇人的寒气,似要将血液冰冻,如芒在刺。 “归墟许久未曾现世,如今竟是想要灭我剑华门,到底是何人向归墟买命?竟如此歹毒啊!”江北辰将新马亭侯剑持于胸前,站在京台之上,剑指晃动的大门,目光坚定无比,可眼底却蕴着无限的绝望和无助,“归墟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关楼,子恒,蓁蓁,你们带着晚舟立刻离开,其余弟子与我一同杀敌。” 众弟子纷纷拿出本命长剑,喝道:“是。” 江晚舟摇头,拉住江北辰的手臂,泪如雨下:“不,女儿不走,女儿要与父兄共进退。” 江北辰不看江晚舟的眼泪,狠心甩开衣袖,看向江子恒和蓁蓁,沉声:“你们要誓死护住晚舟!” 蓁蓁红着眼,坚定道:“门主,奴一定誓死护住小姐。” 江子恒握紧手中的湛卢长刀,眼神坚毅:“爹,等我将妹妹送出去,定回来助你!” 他拉着江晚舟的胳膊,将她扛在肩上。 “不要……不要……放我下来……爹……你不要抛下我……” 江晚舟奋力挣扎,奈何敌不过江子恒的力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剑华门众人在大雨中模糊。 “归墟之下,不走生人。” 一声尖锐刺耳的嬉笑赫然响彻整座剑华门。 铮—— 江子恒抬刀挡住飞来的琴弦,细如发丝的琴弦像是活了过来,一弯一绕,如跗骨之蛆,灵巧的绕开湛卢长刀,直逼江子恒的喉结。 “刀尖砍向玄柱,生火可退玄冰琴丝。”肩上的江晚舟低声道。 江子恒目光一定,手腕一转,长刀裹着琴弦砍向一旁的玄柱,锋利的刀刃与玄铁摩擦,火花四溅,刀身紧裹的琴弦瞬间退缩。 “哎呦呦,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还能破了我的九杀绝琴呐?剑华门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那道尖锐的声音仿佛萦绕在耳边,如同针尖戳着耳膜,激得人头痛欲裂。 江北辰飞身而起,新马亭侯直逼房檐之上雨中的虚影。 眨眼间,虚影随风散去。 江北辰瞳孔陡然一缩,刀尖一刺,剑刃穿破扇骨。 纸扇旋转,一股强横的内劲直逼江北辰面门。 江北辰翻身扭转新马亭侯,纸扇被甩开,在空中急促飞驰三番,落在飞檐之上那只惨白伶仃的手上。 “哎呦呦,江门主不论是已达玄妙境界的巅峰,竟能破了秦执的折痕锁,真是让人家大开眼界呀。”大雨之中显露出一道妖娆妩媚的身姿。 来人虽是男子身形,但举手投足尽显女子柔情,样貌美艳,右眼角有一颗艳红的泪痣,一双凤目流转间尽是多情妖冶。 江北辰拧眉:“归墟使者楼弃!” “秦执!” 他看向京台之下四道身影,腰间挂着白布,宛若勾魂使者,“没想到上善若水竟然也来了!” 上善若水,归墟四大引渡郎君,名唤:上尧、善哉、若涞与水泊。 四人腰间挂有一块白布,随风摆动时如同经幡,意为送你上路。 从未有过上善若水与归墟使者同时出现的时候,江北辰不禁心里感慨。 归墟为了灭掉剑华门,竟然倾巢而出。 楼弃抬手捂嘴,娇媚一笑:“没想到江门主还能认识人家,真是让人家受宠若惊呀。” “我也没想到剑华门竟能让归墟使者和上善若水一起莅临,背后之人想必是抱着灭门之心吧?”江北辰余光瞥向地上正在厮杀的众人,满眼悲痛欲绝,“究竟是何人…何人想要害我剑华门?” 归墟杀手破门而入,与剑华门缠斗在一起,到处都是惨绝人寰的叫声,哪怕大雨滔天也依然阻挡不了归墟的嗜血狠辣。 大片鲜血铺洒京台之上,廊桥倚栏,珠箔银屏,入目都是鲜红的血液和痛苦的嘶吼,整座剑华门仿若从血池之中浮现而出,似是地狱降世。 楼弃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江北辰:“归墟是不会泄露买家信息,恕人家不能解答江门主的困惑。” 江北辰看着被逼到绝处的江子恒和明森,恳求道:“那人给了你们归墟什么,我可以双倍…甚至三倍,四倍都可以,只要你们可以放……” “聒噪。”秦执不想听两人继续纠缠,执扇冲上去,与江北辰拼斗在一处。 “哎呀,你真是急性子,”楼弃冲上去帮秦执,素手一展,四条琴弦从四面八方射向江北辰四肢,“你又打不过江北辰,我来助你。” 江晚舟看到房檐之上的打斗,江北辰腹背受敌,虽然秦执和楼弃境界不敌江北辰,但受了内伤的江北辰也无法在两人的夹击中讨到优势。 她拉过江子恒,抬手的瞬间,袖中飞出两只短箭刺穿两名杀手的心脏。 “兄长,去帮爹爹!” 江子恒一刀劈开冲上来的杀手,面露难色:“晚舟,你…” 江晚舟退后,从腰间拿出一把长笛,神色凝重道:“我会开启御敌大阵拖住他们,你带爹爹和剩余弟子进入后山关楼,启动关楼火器。” “好。” 江子恒立刻冲上去加入檐上三人混战,有了江子恒的加入,江北辰得到了一丝喘息,秦执和楼弃立刻被反压。 一阵轻灵的笛声响起,整座剑门山楼突然晃动了起来,像是地下藏着一只巨兽,想要破土而出。 京台的青石板下突然涌出烟雾,丝丝白雾被雨水打散,阴风一吹,扑向杀手。 杀手闻之,顿感不适,头昏眼花一瞬,想要闭住呼吸时却被檐下飞出的长箭和脚下青石板缝隙中突出的尖刺刺穿胸膛和身体。 秦执稳住身形,躲开江子恒的长刀,看向吹笛的江晚舟。 “别玩了,若耽搁太长时间首领会生气的。”秦执脚尖一点,挡开飞来的长箭和暗器,俯身冲向江晚舟。 楼弃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好。” 十指间陡然窜出十根细长的琴弦,不同于刚才银白,此刻的琴弦泛着幽幽血光。 “子恒小心,琴弦有毒!”江北辰见状,立刻提醒道。 奈何江子恒实力不敌楼弃,想要躲避身后绕来的琴弦,却不小心翻身滚下房檐。 江子恒一口血喷出,跌落在地。 “子恒——”江北辰一剑砍断琴弦,飞身扶起江子恒。 “兄长!”江晚舟操纵机关,立刻将两人扶起,玄柱移动,从中飞出两把削铁如泥的长刀挡住楼弃的杀招。 楼弃看着被截断的玄冰琴丝,怒火中烧:“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我会让你们死得很惨!”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损坏了五根玄冰琴丝。 玄冰本就难得,锻造成丝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损毁这么多,楼弃心痛难忍。 楼弃甩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脚尖一转,剑柄后面飞出一条4尺长的软辫,上面布满尖细的倒刺,气势凶猛,势如破竹。 秦执飞扇相助,将涌出的机关利器一一打散。 软辫圈住明森的脚腕,用力将他扯过去。 京台之上,长箭飞驰,剑华门弟子持有脚法可避之退之。 但明森措手不及被楼弃拽住,翻身躲过京台暗器,却被冲上来的上善若水一剑刺破胸膛,倒地不起。 “明森——”江子恒痛喊。 蓁蓁不可置信看着死不瞑目的明森,双瞳瞪大,嘴唇颤抖:“明森师兄……” “走走走——”江北辰来不及悲痛惋惜弟子的死亡,推走江晚舟三人,“快跑,去后山,我拦住他们。” 江子恒一手拉一个往后山奔去。 江晚舟看着雨中燃起的熊熊大火,仿佛在她眸中燃烧。 眨眼间,天地孤寂,偌大又沉重的威压在剑华门内突涌而起。 江子恒刚踏入后山,回头看向宛如静止的宗门。 “这是…?”蓁蓁也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恐怖气势。 江晚舟握紧双手,内心惶恐不安,这股骇人的威示从京台传来。 像是有武者自爆内劲才有的汹涌气势。 “快走!” 江子恒目光忌惮惊恐,刚要拉着两人往后山关楼跑去,却被赶来的上善若水,带着一众杀手堵在他们身后,挡住退路。 他不可置信看着走出来的秦执和楼弃,颤声道:“怎么会?” 这俩人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轻易的跑出来? 那股威压难道不是他们其中一人的自爆?! 楼弃勾唇一笑:“怎么?以为你师父可以拦住我们?” “不过你这么想也对,江北辰乃是玄妙境界巅峰,我们俩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你们忘了一点,那就是…”楼弃呵呵一笑,伸出手指指着天空,“这次任务我们首领也来了哦。” “砰”的一声,一具残破的尸体从天而降,血肉模糊的样子落在每个人双眸之中。 有人平静,有人漠视,有人讥讽,有人崩溃疯狂…… “爹——爹——”江晚舟跑上前,扑倒在已经气绝的江北辰的身上,嘶声力竭的痛哭不止,“爹,你看看晚舟啊?爹,你醒醒…你醒醒……” 江子恒麻木的看着江北辰的尸体,无力的跪倒在地,泪水布满脸庞,呐呐道:“爹——” 蓁蓁拔出长剑,怒吼:“我杀了你们——” 秦执冷笑一声:“自不量力。” 他闪身上前,轻巧挡开剑身,一掌击上蓁蓁的后心。 蓁蓁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我要杀了你们!”蓁蓁双眸猩红,无尽的恨意在眼底泛滥。 她艰难起身,逼视归墟众人。 江子恒见状,表情痛苦,张了张嘴,立刻抱起江晚舟冲破众人的围堵跑进后山深处。 众人刚要去追,楼弃见蓁蓁身体泛红的状态,大叫一声:“后撤,她要自爆!” 话音一落。 江子恒和江晚舟看着山下涌上来的余波泣下如雨。 “蓁蓁……”江晚舟神色木然看着山下的涌动,无声低喃。 江子恒抿唇,擦去嘴角的鲜血,他顾不得悲伤,拉起江晚舟往山上走去,“快走,去关楼。” 江晚舟踉踉跄跄的跟过去,她看到江子恒手臂上细长的伤口,皮肤已经泛黑,血肉翻出,红色的血液之中夹杂丝丝黑紫,气味飘来,似是铁锈。 “兄长,你的手臂?”江晚舟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搭脉一探,瞪大眼睛,失声,“你中毒了?是九杀绝琴的毒!” 江子恒没有理会她,头也不回的拉着江晚舟往山上赶。 “兄长,停下,不可再动用内力!”江晚舟哭喊道。 江子恒充耳不闻。 江晚舟痛哭流涕,双手不停地扒开江子恒的手,试图劝阻他的一意孤行,“兄长,别动用内力,晚舟求你了,晚舟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抛下晚舟一人,兄长,我求你了……” “晚舟……” 话音未落,江子恒捂着胸口,无力站立,瘫软在江晚舟怀里。 江晚舟抱紧江子恒,哭喊道:“兄长,马上就到关楼了,我背你去,那里有药,肯定可以解你的毒。” 江子恒表情痛苦,张大嘴巴,像是有什么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喘息,面部潮红泛着青紫,身体不住的抽动颤动。 江晚舟害怕极了,不敢碰他也不敢放他,只能想办法将他背起。 她拉着他的手臂,搭在肩上,咬牙道:“兄长,你等等晚舟,马上就要到关楼了,你等等晚舟……” “晚…呕……”江子恒喷出一口血,他抬起手,手指颤抖,轻抚江晚舟的脸庞,似要将她脸上的鲜血擦掉,“晚舟,快跑,别回头…保护好…自己……” 江晚舟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的看着江子恒在她怀里没了气息,脸上还存有江子恒温热的鲜血,可怀里的躯体却越发冰冷了许多。 “兄长——” 江晚舟悲痛难忍,痛心伤臆。 她放下江子恒,擦掉脸庞泪水,起身向关楼跑去,刚要靠近,江晚舟发现关楼附近的机关被触发过,神色一惊,立刻转身离开。 “除了关楼,她还能跑哪里去?”楼弃擦掉嘴角的鲜血,蓁蓁的自爆还是伤到了他们,损失了好几名地级杀手,这场买卖他们归墟做的可真不值。 “往生崖。”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带着一股幽远又清冷的苍茫感。 楼弃一惊,立刻转身叩拜:“参见首领。” 秦执闻声,跪地拱手:“参见首领。” 上善若水:“参见首领。” 众人:“参见首领。” 只见一株硕大的榕树之下立着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她藏在寒风雨水之中,声音细微却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别坏了归墟的名声。” 归墟之下,不走生人。 众人虎躯一震:“是!” 所有人立刻散去深林之处。 楼弃起身,看向榕树,埋怨道:“首领,那小姑娘狡猾得很,想必是知道我们在此伏击,才故意没有来。” 刚才江北辰和江子恒那么想让江晚舟来关楼避难,殊不知关楼早就是他们归墟的囊中之物,江晚舟只要踏入关楼,就是死。 “江晚舟不来关楼,关楼就无法打开,还请首领降罪。”秦执垂首。 “她在往生崖,”那人语气淡淡,“死活不论。” 秦执诧异:“不用活捉吗?” “你在质疑我吗?” 秦执心头一跳,叩头颤声:“属下不敢。” 司屿走到关楼门前,看着上面的三道锁,其中第一道是个密码锁,旁人看不出,但司屿一眼就发现了其中奥妙。 密码锁虽然有点繁琐,但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解开。 毕竟不能破了归墟的原则,不走生人。 秦执看着关楼的钥匙,因为司屿的关注,他也发现了关楼密锁的玄妙之处。 剑华门最擅长的就是机关工巧术和铸造冶炼技艺,世间无人能及。 而关楼则是剑华门所建造的最完美最精湛最厉害绝伦的武器。 三道锁的钥匙分别是江家传人的心头血和建造者江晚舟的掌印和只有江家家主才知道的密码,若是强行闯入关楼,哪怕是步入仙人境界的武者都会被困于其中。 可眼下首领依旧不打算留江家一命,想来首领是自有打算。 江晚舟奔跑在丛林之中,眼前事物变的越来越模糊,她抬手揉揉眼,却感觉一阵火/辣的刺痛,烧灼眼眶,痛苦不堪。 江晚舟闭上眼,深喘几声,闻到了右前方飘来的松木味道,她眯着眼费力往山上赶去。 往生崖。 江晚舟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崖下是波涛汹涌的靖江,深不可测。 后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晚舟回身看去,只见深林涌出数十名杀手,她眯着眼,只能看清大概的身形轮廓。 “小姑娘,别挣扎了,乖乖跟我们走,我可以让你死的漂亮点,如何?”楼弃抿唇一笑。 江晚舟忍着痛,咬牙切齿道:“休想!” 她退后,脚跟已经踩到边缘,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她吹走。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我会化为世间最可怖的厉鬼,让你们不得好死——”江晚舟的耳朵嗡嗡作响,震荡不止,眼前朦胧不清。 楼弃向后看去,委屈道:“首领,人家好怕怕呀~” 沈晚舟目光一动。 只见楼弃和秦执中间出现一个身形高挑修长,穿着归墟特质的黑衣的人。 江晚舟见秦执和楼弃对那人很是尊敬,心中猜测那人定是归墟首领。 她眯起双眼,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可天色暗沉如墨,周围事物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眼球的灼烧感也越来越猛烈。 忽明忽暗。 “可惜,就算是吃人的厉鬼,见了我们归墟也得魂飞魄散!”楼弃甩出剑鞭,试图将江晚舟抓住。 耳边突然传来呵斥:“住手——” 楼弃神色一慌,手腕一转,收住辫势,软鞭只将江晚舟的脸颊刮出一道血痕。 他的内力虽收了大半,但江晚舟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扛不住楼弃这一击的内劲,身子一歪,摔下往生崖。 楼弃惊恐又慌张的看着首领那双染着透蓝的瞳孔,猛地跪下,无措道:“首领,对…对不起…我……” 【滴——】 【主神任务已开启。】 【考核目标已确认。】 【考核内容已确认。】 【请考评对象尽快完成任务。】 司屿看向崖下,瞳孔急剧收缩,眉头深深拧紧。 3、第 3 章 承德三十二年,槐夏。 靖城 榕山 阳光穿透层层树叶,斑驳陆离。 初夏之际,浓阴如幕,郁郁森森。 深山之内,藏有镜湖,水面烟波浩荡,宛如仙境。 细微的“嗒嗒”声在丛林之中悄然而至,像是一根竹竿敲打树桩发出来的声响。 声音断断续续,行至镜湖旁。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镜湖周围泛滥。 江晚舟眉头微皱,刚要转身离开,一把长剑架于颈侧,血腥味扑面而来,是要将她窒息。 “你是…医师?”背后之人说话断断续续,像是在竭力遏制痛苦,声线都在打颤。 江晚舟仰着头,试图将自己的脖子离那锋利的剑刃远一些:“…算是。” 剑刃如影随形,那人喘着粗气,语带抱歉道:“姑娘,请恕我无礼之举,可否替我医治一番,我定会报……” 话音未落,脖颈处的长剑轻飘飘的落下,身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衣袖被拉扯,江晚舟身子一晃,竟随着背后之人一起倒了下去。 她摔入那人的怀里,鼻尖沾染了一点温热又黏腻的血。 江晚舟撑地直起身,听那人的呼吸,微薄又混乱,应该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 她抬手覆在那人身上,摩挲了一下,伤口遍布,鲜血淋漓,指尖碰到一处柔软,手指瑟缩了一下。 江晚舟收回手,想要趁这人昏迷之际离开镜湖,她摸索着刚才摔倒时飞出去的竹竿,双手却碰到了一把锋利又坚硬的物体。 是剑。 剑长约莫三尺二寸,剑身触及冰冷,上刻有纹路,似是图腾。 沈晚舟摸了一下那个图腾,瞳孔骤缩。 她指尖摸向剑柄之处,篆刻了两个字。 鹤鸣。 沈晚舟回头望去,虽然一片漆黑,但她仿佛能看到昏倒之人的样貌和身形。 她抬手轻抚那人的脸,触手是一个铁质面具,江晚舟缓缓摘下,抬手摸向她的右眼眉峰,有一道细微不易察觉的疤痕。 她摸到那人的右手,中指指节的骨头外凸,是那人闲来无趣时不小心将自己手指拗断造成的。 江晚舟垂下头,轻了叹口气:“怎么会是你?” 她竟然一时没认出。 —— 夜色婉约,院外的梨花飘飘,香味顺着晚风侵入房间,扶风吹动珠帘隔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顿感身上黏腻痛苦已消,她看着顶盖旁的倒挂牙子,白纱围帐因窗外的轻风而缓缓浮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香以及一丝丝淡雅的梨花香。 房外突然传来“嗒嗒”声响,她猛地抓住身侧的佩剑,目光警惕的看着大开的房门。 只见一只细长的竹竿探入,在地上敲了两下,随即走出来一位身着青衣,身形纤瘦弱小,面容娇俏可人的姑娘。 姑娘似是察觉到她的苏醒,偏头望过来,轻声道:“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好些?” 床上之人并未言语。 “你可是玄妙境界的高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我只是一个五品武者,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在怕什么?” “为何救我?” 声音干哑又艰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床上之人眯了眯眼,不信:“我之前可是要杀你的,你不怕?” “哪怕阁下受了重伤,但想要割破我的喉咙轻而易举,可阁下并未伤害我,那时举动想必也只是为了让我医治你,并不是想杀我。” “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自然信你不会对我存有杀心,恩将仇报。” “为人?”床上人哼笑两声,“你又不认识我,怎么敢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为人品行?” “小女子虽然身居深山远林,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偷九天还是有所耳闻。” “偷九天为人侠肝义胆,高风亮节,遇见不平之事便会出手相助,为贫苦百姓劫富济贫,诛杀贪官污吏,此等大义美德早已流传江湖,被世人称赞歌颂。” “你调查我?”偷九天目光狠厉。 “是你告诉我的。” 偷九天冷笑:“我当时昏迷不醒,如何告知你我的身份?你还真是谎话连篇!” “偷九天的佩剑名唤“鹤鸣”,有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之意,出自剑华门之手,剑身刻有白鹤图纹,”江晚舟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偷九天,“以你的实力,万不能让自身佩剑落入他人之手,对吧?” 房间内的空气稍稍凝固了一瞬。 偷九天笑了下:“你这小姑娘倒是挺聪慧机灵的。” “阁下信我了?” 偷九天耸肩:“为何不信?” “你句句有理,我无法探查漏洞,你替我医治伤口,为我煮药疗伤,并没有把我扔在山上自生自灭,也没有在我昏迷之后给我一刀,我自然是信你的。”偷九天看向江晚舟手上的药碗,“这是给我喝的吧?” 江晚舟递过去:“嗯,治疗你内伤的药。” “谢谢,”偷九天拿过来,一饮而尽,药汁苦涩无比,眉毛都打颤了,“好苦。” “这个给你,”江晚舟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里面是几颗梅子,递过去一颗,“能缓解药汁的苦。” 偷九天凑过去咬下:“谢了。” 指尖碰到一处柔软,江晚舟手指蜷了蜷,把油纸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要是还苦就都吃掉吧。” “好。” 江晚舟伸出手:“药碗给我,你继续躺着休息吧。” 偷九天把药碗递过去,目光落在江晚舟的双眼上,黑眸深邃却无神空洞。 她抬手在江晚舟眼前轻轻晃动。 “眼疾,”江晚舟像是察觉到偷九天的动作,“从小就看不见。” 偷九天收回手,略带抱歉:“不好意思。” “无事,你继续休息吧。” 江晚舟拿起竹竿和药碗转身离开。 偷九天看着她的瘦小的背影,目光悠远,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晚舟脚步未滞:“舟儿。” “舟儿?”偷九天念了两下名字,忽地笑了下,“还挺好听的。”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江晚舟嗓音淡淡。 “可能我觉得熟悉,便觉得好听,”偷九天叹了口气,面带遗憾,“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里也有个舟,若她还活着,怕是也像你这般大了。” “舟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违背侠义之道,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定会赴汤蹈火给你办到。” 江晚舟垂眸,没应声,抬脚离开了房间。 偷九天并未继续躺下休息,她看了一下身上干净的亵衣亵裤,扯开衣带看了眼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赞赏的点点头:“这手法还挺好的。” 她起身下床,拿过木施上的外衣穿上,后腰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但不碍事。 掀开珠帘,偷九天走出房间,入眼便是无垠的青翠大树,远处高山耸肩,溪水潺潺的声音随风而来。 院中有一株梨树,梨花白的似是疏落的落雪,梨花香气淡雅,与院中时常飘荡的药香交融,竟有些奇异的好闻。 偷九天看向左侧,那里传来了好闻的饭香,应该是厨房。 她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舟儿有条不紊的烧火,煮着面条,细看下来她的眼睛并没有聚焦,但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她的眼睛没有问题。 香味扑鼻,偷九天摸了摸肚子,空落落的,还发出几道“咕噜咕噜”的声响。 “家徒四壁,委屈前辈吃点清汤寡水了。” 偷九天看着递过来的汤面,虽然清淡,但味道很香,上面还飘着几颗绿油油的葱花点缀。 她接过,吃了一口:“很好吃。” “前辈喜欢就好。” 江晚舟转身,没注意脚下滚落的木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倒。 江晚舟眉头紧蹙,想要转动身子,以免头磕到灶台棱角上,结果腰间一紧,撞进偷九天怀里。 “唔…”偷九天眉头微蹙,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吟。 江晚舟听到声音,立刻起身,抬手摸过去:“碰到你伤口了?” 偷九天把门口的竹竿递给她:“没事。” 她把木柴踢开,“厨房地上不平稳,还是拿着竹竿探探再走。” 江晚舟握紧竹竿,面上有些挂不住:“…这里我很熟悉的。” “呵,那就是这木头不懂事,故意跑到你脚下了。”偷九天笑了笑,看向灶台上另外一碗面,“要在外面的石桌上吃吗?要不你先出去坐着等我把面端出去。” 江晚舟颔首:“谢谢。” 偷九天端起灶台上的面条,透过窗台看了眼坐在石桌上的人,目光落在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找到了盐,舀了两勺放在两碗汤面里。 刚才那一口面汤,跟喝水似的,她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吃吧。”偷九天把碗筷摆好,方便江晚舟可以拿到。 “谢谢。” 江晚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偷九天饿的厉害,吃相过于如狼似虎,一大碗面几口就吃完了。 她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舒坦啊。” 江晚舟放下筷子,准备收拾碗筷。 “唉?”偷九天看着她剩下的大半碗面条,纳闷道,“你还没吃完呢?这就不吃了嘛?” “我已经吃饱了。” “这也太浪费了吧?”偷九天拿过来,“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年轻,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可贵,这些扔了怪可惜的,给我吃吧。” 江晚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可,可我都吃过了。” “这有啥的?”偷九天大大咧咧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多香啊,怎么?你这是嫌弃我啊?” 江晚舟顿了顿,摇头道:“不是。” “那就行,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你还计较什么谁吃谁的?”偷九天笑嘻嘻道。 “你应该会觉得很淡吧?” 偷九天夹面的动作一顿,语调不自然的上扬:“…没啊。” 江晚舟双手环胸:“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尝出来咸淡。” 偷九天:“……” “你身上的伤口还未恢复好,吃太多盐有碍恢复。” 今晚的面条江晚舟是故意做的淡些,结果刚才一吃,入口是一些还未化开的盐粒,咸的她差点翻白眼。 偷九天顿感羞愧:“不好意思哈。” 江晚舟理解:“你是川城人,口味本就重,这面对你来说确实淡。” 川城与临沧城只隔一条江,但口味却天南地北,偏差极大。 “是啊,平常我们都吃辣的咸的,但这碗面也很好吃,像你说的,吃点清淡的有助于伤口愈合嘛。” “不过,”偷九天转过身,直视江晚舟那双淡漠的眼睛,她按了一下手指,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舟儿,你对我未免也太了解了吧?” 江晚舟面不改色:“偷九天乃人中豪杰,爱慕者众多,自然会有人想要投其所爱,得其真心,这些事情并非秘闻。” “你替我诊治也该知道我并非男子,由此可知那些传闻可信度并不高。” “若是你怀疑我救你的企图,可以离开,我拦不住你。”江晚舟侧身,让出路来。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泄气般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并非怀疑你救我的原因,而是觉得你真的很像我一个好友,不免起了试探之心。” 江晚舟长睫轻颤:“世间之大,有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 “确实,是我狭隘了,”偷九天吃完,拿起碗筷,“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去洗碗。” 江晚舟没有拒绝,转身回了房间。 她呆坐了一会,心想偷九天是女子身份怕这世间也只有她一人清楚。 江晚舟刚要脱衣上床歇息,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江晚舟走过去,打开门:“有事?” 偷九天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刚才你没吃多少,我做了川城的酸辣拌面,吃点再睡吧。” 江晚舟没接:“为什么?” “算是道歉也算是感激,”偷九天走进房间,看了眼屋子里的装饰,把面条放到桌子上,“我没有做的太辣,怕你们靖城人吃不惯,吃完就放着,我可以明日来取。” 江晚舟看不见偷九天的模样,但也能感觉到她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带着笑,嘴角一边挑起,看起来有些狡黠痞气。 “谢谢。”江晚舟弯起嘴角。 偷九天看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以及脸颊两侧的酒窝,惊奇道:“真不怪我多想,你和我那位好友笑起来也很像,都有酒窝,笑起来都很可爱。” 江晚舟拉直嘴角:“……” 偷九天看着她转瞬即逝的笑容,尴尬摸摸头:“抱歉,我不说了,你先吃,吃完早点休息。” 她关上房门离开。 沈晚舟走到桌前坐下,双手摸到碗筷,她深吸一口气,闻到那股熟悉的酸辣香味。 她吃了一口,味道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你这手艺依旧不错。” 4、第 4 章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 只是无风,倒显得有些闷热。 偷九天踢开被子,扯了扯领口,昨晚风刮的有些大,她睡前关好房门和窗户,以免受伤的自己着凉,结果一早却被闷醒了。 偷九天起身下床,桌上的茶水没有了,她刚要出门倒水喝,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外好像有交谈声。 她收回准备推门的手,坐在凳子上,待院外没了交谈声才推门出去,结果就看见舟儿站在院中梨树下,仰头不知在看什么。 看什么? 偷九天有时候真觉得舟儿也许并未双目失明,那双眼明明如此清透明澈,但此刻却像是蒙尘的珍珠。 可惜了。 江晚舟听到动静,回过身:“醒了?” 偷九天点头:“嗯,早上好。” 江晚舟转身走向厨房,没有拿着竹竿,行为举止像是个能看到的正常人,就像她说的那般,这座木屋她很熟悉。 “我去看看早饭,你盥漱一下准备吃饭吧。” “哦,好。” 偷九天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清洗一番,转身就看见江晚舟把早饭端上了石桌。 “今天吃什…”偷九天看着桌上的面条,“吃面条啊?” 江晚舟放筷子的手一滞:“嗯。” “想必是舟儿担心我伤口恢复状况所以特意为我做的面条,”偷九天看着相同的两碗面条,不好意思道,“委屈舟儿同我一起吃面条了。” 江晚舟抿抿唇:“无事。” “其实舟儿不用特地陪我吃面条,你可以给自己做些别的。”偷九天咬着面条,含糊道。 江晚舟垂眸:“…做太多,麻烦。” 偷九天理解舟儿的不便与麻烦,贴心道:“好,那吃饭吧。” 吃完,偷九天非常自觉地收拾碗筷。 她一边洗碗一边看正在晾晒草药的舟儿。 药架就在厨房的窗口旁边,簸箕里都是各种各样的草药,有些偷九天还能认出是什么,有些却已晒成枯枝烂叶,察觉不出本来模样,自然也不清楚是何草药。 不过,偷九天耸耸鼻子,脑袋探出窗口问:“我怎么闻到一股清凉透心的香味,舟儿,这是哪个草药散发出来的?” “野薄荷。” “野薄荷?”偷九天满脸好奇,“这是干什么用?” 沈晚舟拿出几个野薄荷,放入一旁的茶炉里:“泡茶,可以提神解郁,散热解毒。” 偷九天眼睛一亮:“能给我喝一杯吗?” 今天确实炎热,在厨房洗碗这功夫,满头大汗,心里不免有些燥。 “不行。” 偷九天知舟儿并非吝啬之人,不解道:“为什么?” “就一杯茶,”她竖起手指,委屈巴巴的,“日头太热,热的我心浮气躁的。” 沈晚舟拿起茶炉进去:“野薄荷和你现在喝的药互冲,吃了会加重你的内伤。” 偷九天噘嘴叹气:“唉~” 沈晚舟指着另一个已经烧好的药庐,“前辈,你的药好了。” “……”偷九天磨磨蹭蹭的把药盛出来,听到舟儿叫她的称呼,随意道,“不用前辈前辈的叫我,你就直接叫我九天就行。” 江晚舟搅着茶水,闻言点头:“好。” “舟儿,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偷九天一边喝药一边四处看了看,这木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只有舟儿一人居住的痕迹。 不过…今早好像有人来找舟儿了,或许是舟儿的亲人? 江晚舟:“我是孤儿。” 偷九天不好意思道:“抱歉,今早我听到有人来,还以为是你的亲人……真是抱歉。” “那是我在靖城的朋友。”茶香清香四溢,江晚舟转身从架子上拿出两只茶碗,“过来看望我的。” 人都是有几个知心好友的,况且舟儿双目失明,哪怕所居之所处处熟悉,但难免会有不适的地方,有朋友过来看望也是好事。 “那挺好的。”汤药苦的偷九天肠子都在打颤,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她屏住呼吸,闭紧双眼,闷头把汤药一饮而尽。 她长舒一口气:“这药我还要喝到何时?” 江晚舟递过去一杯茶:“七日。” 偷九天看着茶碗,讶异道:“这是?” “你不是想喝吗?”江晚舟往前递了递,“小酌一杯,不会影响什么。” 偷九天接过,忽地笑了笑:“所以你刚才故意吓我的?” “不算吓,野薄荷确实和你现在服用的汤药相斥,但是...”江晚舟抿了一口茶,清心沁脾,“仅仅这么一小碗,不影响什么。” “更何况...” 偷九天喝了口茶,口感清冽,听见舟儿还未说完的话,好奇问:“更何况什么?” 江晚舟抬眸,表情带着一丝浅显的得意:“有我在,你死不了。” 偷九天顿了顿,笑出声来:“哈哈哈我这是抓到了一个小神医啊?!” 江晚舟没吭声,嘴角却悄悄上扬。 偷九天将茶饮尽,看着茶碗留下的叶子,随口问道:“那日你去榕山是去采药吗?” 江晚舟点头:“嗯。” “你生病了吗?” 偷九天看了看江晚舟,除了双目不见,身形有些瘦弱以外,面色红润,行为举止自如,倒不像是生病的人。 “采药卖钱,添补家用。” “你带着草药去靖城里去卖?”偷九天眉头微蹙。 舟儿的木屋离榕山很近,但是离靖城却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以舟儿的身体条件来看,根本不能自行去往靖城贩卖草药。 江晚舟摇头:“每半月,会有药商来榕山附近的村落收药材,我会把草药卖给他们,他们省事,我们赚钱。” “那就好。”偷九天问,“那你今天还要去上山采药吗?” 江晚舟:“嗯。” “我陪你去吧。”偷九天不好意思道,“白吃了你这么多药材,我身无分文,只能肉偿了。” “...”江晚舟眉头微蹙,“是苦力,不是肉...” 那词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哦哦哦,那我就做苦力,有什么脏活累活让我来干,就当赔你药材了。” 救命之恩得报,这为了救她而耗损的药草之恩偷九天也得报。 江晚舟欣然接受偷九天的提议,“好。” 两人喝完茶,江晚舟带着药膏来到偷九天的侧屋,敲了敲房门。 “来了。”屋里传来应声。 偷九天打开门,手上还拿着腰带,以为她是来催的,忙道:“我还没穿好衣服,你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不急,”江晚舟走进房间,“衣服若是还未穿好,那就脱掉吧。” “....”偷九天怔愣一下,“哈?” 虽然舟儿看不见,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情绪在骚动。 江晚舟心知偷九天定是误会了,解释道:“该换药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药膏。 偷九天恍然大悟:“哦哦,好,我脱。” 她坐在床上,脱掉亵衣,见舟儿走过来,“要不我自己换?” “前面你自己可以,”江晚舟走过去,俯视着,“那后面呢?” 偷九天解开纱布,挠挠头道:“那就麻烦舟儿了。” 指腹摸出豆粒大小的白色药膏,准确无误的抹在了偷九天身上的各处伤口上。 偷九天双手撑在床上,仰着脖子,方便舟儿为她上药。 她垂眸看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舟儿面色平静的将手指抚上她的脖颈、胸口和肚子。 舟儿的手指很软,触感像是丝滑的绸缎,每每落下都让偷九天呼吸微微一滞。 这氛围实在是太怪异了! “转身,”江晚舟直起身子,“该后面了,” “哦哦哦,”偷九天爽快转身,“劳烦你为我上药。” “无事,”江晚舟轻抚偷九天后背的伤口,欲言又止道,“其实我想问问...” 听到舟儿主动谈话,偷九天立马附和道:“你问。” 江晚舟直白开口:“你武功并不弱,何人伤你至此?” 屋内突然沉默了起来。 江晚舟收回手,合上药膏:“你若不想...” “你知道归墟吗?” 江晚舟猛地握紧药膏瓶,面上不漏声色:“听说过。” “你这伤是归墟弄的?” 偷九天看她上好药,起身穿衣:“嗯,” “你为何会惹上归墟?” 偷九天谈起这事,心中不免有些唏嘘:“你可知两个月前的临沧城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江晚舟心口猛地抽痛一下,摇头道:“...不知。” 舟儿久居深林,想来是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偷九天长叹一口气,嗓音略微有一点沙哑:“我曾不仅一次和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好友,她与你一般大,身形也与你相似,笑起来脸颊也有和你一样的酒窝,她为人善良活泼,长得好看,就跟那月宫的玉兔似的。” 江晚舟垂眸:“想必这姑娘的样貌定是出尘绝艳。” “差不多吧,我和她许久未见,她及笄之礼时就已经娇俏可人了,如今三年过去了,想必出落的更加动人心魄了,”偷九天目露怀念,声线微微颤抖,“只是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姑娘与你身上的伤有何关联?” “关联在于...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偷九天闭了闭眼,“我答应过她,今年她的生辰礼,定要赶来临沧城陪她一起过,还想带她去见见我师父,带她去闯荡江湖,可我却听到...听到她被归墟杀死了。” 江晚舟背过手去,双手在身后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在掌心印出血丝来。 “所以...你想为那个姑娘报仇?”她试图让嗓音平静,可话一脱口却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可置信。 偷九天苦笑一声:“是我技艺不精,打不过已是天玄境界的归墟首领,只能多杀几个归墟杀手,替我那位好友出出气。” “待我修炼到天玄境界,我定还要去那归墟,宰了归墟首领,祭奠我好友亡魂。” “你傻不傻啊?”江晚舟脱口而出。 她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中的埋怨和心疼,刚要弥补挽回,就听到偷九天怅然一笑:“我才不傻呐。” “我可是偷遍天下,无人敢留的偷九天啊,只是...”她惋惜道,“不能偷回她的命,也不能为她偷走那归墟首领的项上人头。” 江晚舟缓缓舒口气,气息吐出之时牵扯着心脏泛起一股撕裂的痛,她哑声道:“我想..若那姑娘在天有灵,定会感激你的。” “唉,不谈了,”偷九天穿戴好,拿起佩剑,“走吧,我们上山去采药吧。” “好。” 江晚舟想稳住躁动的心神,但气血翻涌的厉害,一口鲜血已然涌到喉咙。 她咬紧嘴唇,试图将血吞回,可眼眶似火烧一般灼痛,胸膛中传来震耳欲聋的跳动,像是心脏要破膛而出。 “噗——” 江晚舟一口鲜血喷洒空中,血滴落地激起尘土。 “药在我怀里...” 话音未落,江晚舟闭眼昏了过去。 偷九天瞬间接住昏迷过去的江晚舟,无意看到她锁骨处的黑纹,惊道:“怎么会是一念华刹?” 5、第 5 章 “舟儿,你怎么样了?” 江晚舟醒来就听到偷九天急迫的声音,满含关切和紧张。 偷九天见江晚舟睁开眼,忙道:“你有没有好些?身上哪里还痛吗?” “我给你吞服了一颗你怀里的药丸,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舒服些?” 江晚舟深喘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无..无事。” “已经好些了。” 偷九天察觉到她气息平稳许多,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疑虑:“你怎么会中归墟特有的一念华刹之毒?” 江晚舟在昏迷之际就知道偷九天定会过问她身上的一念华刹,此毒是归墟特有的毒药,中毒之人会在半个时辰内毒发身亡,乃是出自药王谷叛徒鬼医寒天之手,除了鬼医本人,无人可解一念华刹。 江晚舟身上的一念华刹来自江子恒喷出来的那一口血,沾染了她的双眸,进入她的血液里,毒性相比江子恒弱一些,但导致她双目失明,身体残留的毒时不时也会发作,令人痛不欲生,她只能自行配置一些可以压制一念华刹的药来苟延残喘。 江晚舟语气淡淡:“我若说不小心中的,你可...”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偷九天不免被她的回答气笑,“一念华刹这种毒可不是烂大街的蒙汗药,经常使用一念华刹的可是归墟使者楼弃。” “你说你不小心中了一念华刹,那你也是不小心惹了楼弃?也不小心以一个五品武者的境界从一个黄玄境界的高手之下全身而退?” 江晚舟抿唇,头转进床里,显然是不想和偷九天继续争辩下去。 “你若不愿说就算了,”偷九天起身,“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好好休息。” 江晚舟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握紧被褥的手泄气般的松开,眼角流下一滴泪,她轻声叹道:“...走了也好。” 她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运功调息。 调息的一个时辰期间里,她耳闻只是一些风声鸟叫,并无其他。 江晚舟吐出一口气,摸向床边的竹竿,起身下床。 她走出房间,感觉到空气中有些淡淡的水汽,靠山多雨,想来今晚要有一场大雨。 江晚舟走到药架,将晾晒的草药放到侧屋。 反正那人也不会回来了,房间空着也是浪费,还是不如当做仓库利用起来。 索性今天晾晒的草药不多,江晚舟也就走了四五个来回就把药架上的簸箕都搬到了侧屋。 搬完有些饿了,江晚舟走进厨房,煮了一碗青菜面,刚吃上一口,就被辣椒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晚舟连忙喝了两口水压下辣味,她摸了摸放调料的罐子,原本放盐的罐子被挪开了一点点,她按照以往的方向舀去,结果舀了一勺辣椒油。 调料罐的顺序被偷九天打乱了,那家伙做了酸辣拌面,现做的辣椒油被她放在盐罐旁边,今早她做面时也险些拿错,但她闻到了辣椒油呛鼻的味道,所以并未放错。 可此刻她竟无心顾暇,放错了调料。 江晚舟舔了舔被拉红的嘴唇,搅了搅面条,将辣椒油搅匀,继续吃了一口,眼泪似是被辣出来一般,“滴哒”落在碗中。 她吸吸鼻子,埋怨道:“死九天,坏九天,调料罐也不给我放好,跑得倒挺快,害我被辣...” 门口传来一声哂笑:“调料罐错乱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舟儿道歉,下次一定注意,至于跑的倒挺快,我可以当做舟儿夸我本事大,毕竟我可是偷九天,脚上的功夫必须了得,不然我早就被抓了。” 江晚舟猛地顿住,手中的碗掉落下去。 碎裂声没有响起。 江晚舟感觉到一阵清风拂来,吹乱她额前的发丝。 “好险,”偷九天接过碗,放在灶台上,“要不是我轻功厉害,这碗就得碎了。” 她看着碗里红油油的汤面,诧异道:“这么辣?你吃得了吗?” 江晚舟喉头艰涩:“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伤还没好呢,我去哪里呀?”偷九天看着江晚舟微红的双眼,惊奇道,“你...你这是哭了?” “你不会以为我离开了,所以伤心的哭了?” 江晚舟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立马否决:“不是。” “汤太辣了。” 偷九天喟叹一声:“唉,我还以为舟儿是舍不得我离开所以哭了呢,害我白开心了。” 江晚舟垂眸,咬了咬嘴唇。 偷九天摸了摸肚子:“面还有吗?” “...没了。” 谁知道你还会回来? 走的那么决绝,像是永世不见。 “这碗面这么辣你肯定吃不了,要不我替你吃了吧?”偷九天贴心道。 江晚舟:“你吃了我吃什么?” “我再给你做别的吃,怎么样?”偷九天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我给你做比这个面条还好吃的,如何?” 厨房里除了面条就是几颗青菜,偷九天无非就是再做一次川城特色的酸辣拌面,不然也没办法做出其它饭菜。 “不用,我不饿了。”江晚舟现下又不是很饿,就让偷九天吃了那碗面,“你吃着吧,我回房休息了。” “好。”偷九天吃饭很快,三两下就把面条吃完,“我去把剑放屋里。” 江晚舟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顿,抬手挡住偷九天:“那个...碗刷了吗?” “我放完剑回来再刷也不迟啊。” 毕竟拿着剑刷碗干活麻烦了些。 江晚舟忙道:“先刷碗。” 偷九天纳闷道:“这么急吗?你是用这个碗做什么吗?” 江晚舟严肃:“吃完必须洗碗,不能放,不然会形成恶习。” “你的佩剑我可以给你放过去。”她伸出手。 “....”偷九天撇撇嘴,把鹤鸣递过去,“那我刷碗,劳烦舟儿帮我把剑送到屋里。” “无事。” 江晚舟立刻走到侧屋,把佩剑放在床上,将床上的簸箕往侧屋旁边的柴房转移。 奈何洗碗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江晚舟刚转移第二个簸箕,偷九天就已经站在门口一脸懵逼的看着侧屋里满地的草药簸箕。 “你这是...?”偷九天无奈一笑,“真当我不回来了?” 江晚舟过意不去:“我以为...你伤好了就...” “我的伤不是还要喝七日药嘛,这才过去多久舟儿就打算赶我走了嘛?”偷九天委屈巴巴道。 “...不是。”江晚舟垂头,心虚不已,“你走的匆忙,我还以为...” “我再也不回来了?”偷九天叹了口气,拿起地上的簸箕,“年纪不大,想的到挺多。” 她把簸箕全都放到柴房,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舟儿,“你都不问问我刚才去哪里了?” 江晚舟顿了顿:“你刚才去哪里了?” 偷九天把柴房门关好,看了眼暗沉的天色,望向门口:“去找个人。” “找人?” “嗯,找一个厉害的人,”偷九天倚着门,双手环胸,“我去归墟虽是为了报仇,但顺手救了一个人,当时只是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眼下觉得这人救的值。” 江晚舟诧异道:“你从归墟里救了个人?” “难道你去的是归墟的总据点“忘川”吗?” 传闻归墟是十八层地狱在人间的化身,归墟在天下设有一处暗点,在靖城郊外的普华寺,是专门负责接任务的,说来可笑,一个沾染鲜血的杀手组织将暗点设在庄严宝相的寺庙之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世人皆不知归墟真正的所居之所,只知道那个地方名叫“忘川”,是个极其恐怖血腥的地方,就算有人侥幸得知忘川所在之处,也是有去无回,魂渡忘川。 “并非,”偷九天说,“我去的是普华寺,本想找到归墟杀手问出忘川所在,杀入他们老巢,结果碰到归墟使者和归墟首领,厮杀拼斗一番,我打伤了归墟使者,然后被归墟首领打伤,逃了出来。” 江晚舟眉头微皱:“归墟首领竟在靖城?” “之前是在的,现在是否还在就不清楚了。” 距离偷九天偷袭普华寺已经过去几日,想必归墟首领早已离开普华寺回到忘川了。 “那你见到了归墟首领的模样,是吗?” 偷九天点头:“果真如世人所言,归墟首领是名已达天玄境界巅峰的武者,她有一双诡异妖冶的蓝眸,与她对视双眸时,仿佛置身深海之中,胆寒从心底涌起,瞬间涌入四肢百骸,现在我想想都有些汗毛倒立,如芒在背。” “而且她并非世人传闻那般是个丑陋可怖的罗刹模样,相反,她是一个华容婀娜,样貌精绝的女子。” 江晚舟瞠目结舌:“归墟首领竟然是女子?!” 偷九天理解她的惶然:“我与她交手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口,那触感...定是女子才会有的。” 江晚舟一下子接受了太多重要的信息,整个人都不禁颤抖了起来,她试图平缓呼吸,镇定心神。 偷九天见状,立刻扶住她,担心道:“你这不会又要吐血吧?药呢?” 她看向门口,见到林中露出来的白衣身影,喊道,“你怎么走的那么慢?快点跑过来!” “没事,”江晚舟摇头,“你在等谁?”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踏雪无痕,身轻如燕?”那人快步走了几步,“这山路难走的很,我刚才差点摔了,你倒好,把我扔在一旁,自己先跑回来了。” “哎呀,别墨迹了,赶紧过来给她看看。”偷九天招手道。 “也不给口水喝就让人看病,你可真是刳脂剔膏的表率,”来人走近,看着江晚舟的神色,眉头一挑,“姑娘竟然中了一念华刹?” 此人虽是偷九天带来的,但江晚舟还是有些防备:“你是...?” 偷九天:“这就是我从普华寺救出来的人,鬼医寒天。” 江晚舟瞳孔一颤,哑然道:“鬼医,寒天?” 寒天淡淡一笑:“都是虚名,不值一提。” “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赶紧救她,就当抵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偷九天把江晚舟扶进房间。 寒天跟了过去:“先不说救命之恩,以姑娘的医术,解了这一念华刹不是迟早的事情嘛?” “?”偷九天诧异道,“一念华刹不是除了鬼医本人,无人可解吗?” 寒天撇嘴:“但姑娘不同于旁人,毕竟师从药王谷,以姑娘的医术自然懂得如何压制一念华刹,自然也清楚如何解了一念华刹。” 偷九天偏头看向舟儿:“你知道自己这毒怎么解?” 江晚舟抿了抿唇:“知道。”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需要什么药,我去给你找,让寒天给你做解药。” 江晚舟面色犹豫。 寒天撩开衣衫,坐在凳子上,自行倒了杯水喝了起来:“姑娘来这靖城是为了白头水灵芝吧。” 江晚舟握紧拳头。 “白头水灵芝?”偷九天纳闷道,“这是什么?” 寒天:“白头水灵芝乃是世间少有的灵药,服用者可百毒不侵,亦可解百毒,延年益寿,所以...” 偷九天看向舟儿:“白头水灵芝可以解了一念华刹?” 江晚舟点了点头:“是的。” “那白头水灵芝在哪里,我去拿。” 江晚舟还未开口,寒天却先说道:“偷九天,你是被这位姑娘救下的吧?” 偷九天点头:“嗯,她在榕山救下我,还替我诊治。” “呵~”寒天笑的耐人寻味,“姑娘还真是好心啊。” 江晚舟脸上有点挂不住,她抓着偷九天的手:“不用你。” 偷九天当她关切自己,温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定会给你拿回白头水灵芝,替你解毒。” “不是的,”江晚舟忙道,“白头水灵芝我自己会想办法拿到,你不用...” “姑娘打算怎么拿?”寒天说,“靖城沈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我听闻沈家的机关那是剑华门所造,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也得留下小命。” 偷九天讶异道:“白头水灵芝在沈家?你怎么知道的?” 寒天耸肩:“当年我要制药,差一味药,就是那白头水灵芝,后来我去找白头水灵芝,发现被人捷足先登,让百晓堂给我查了一下白头水灵芝的去处,就在靖城沈家。” “那简单了,今夜我就去一趟沈家。”偷九天拍拍舟儿的肩膀,“别担心,我可是偷九天,就连皇宫我都是来去自如,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靖城沈家。” 江晚舟为难道:“九天,我...我...” “没事的,你先让寒天给你看看,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偷九天往外走,看向寒天,“给她检查一下身体,一念华刹你熟悉,等我把白头水灵芝拿回来你给她把毒解了。” 寒天:“行。” 偷九天把放在院外的篮子拿进厨房,这是她去找寒天时顺手买的一些菜。 她把火烧起来,开始烧菜,饭香味瞬间弥漫整座木屋。 寒天吸吸鼻子,收回插在江晚舟头顶的银针:“偷九天这手艺还真是不错。” 江晚舟诧异这股饭香味:“她这是...?” “我和她碰面后,陪她去买了菜和肉,”寒天把银针都收回来,“好了,一念华刹的毒暂时被压制在你的经脉之中,只要不运用内力便不会发作,但...” 他看着江晚舟的眼睛,“你这双眼睛保不住了。” 哪怕解了毒,也无法恢复视力。 江晚舟心里清楚:“多谢鬼医。” 寒天拂了拂袖子:“这饭香,想来做好了,去吃饭吧。” 江晚舟颔首,起身走了出去。 “刚好,”偷九天把最后一盘菜放在石桌上,“你们出来的刚刚好,快过来吃,一会儿估计要下雨了。” 寒天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感慨道:“你这手艺不错嘛。” 偷九天扶着江晚舟过来坐下,给她夹了块肉:“尝尝?” 江晚舟咬了一口,入口便是熟悉的味道,她瞪大眼,不可置信道:“这是...” “栗子鸡,你最爱吃的。”偷九天又给她夹了一块,笑了笑,“舟儿,多吃些。” 这一声舟儿,不同于之前叫那般寡淡疏离,此刻沉重又亲密的让江晚舟喉头一紧,眼眶酸涩。 她认出她了。 6、第 6 章 大雨如期而至。 一开始只是无声的小雨,越到后头,这雨下的越来越大,风刮的也是越来越急。 寒天拿出了江晚舟的茶炉,搞了个围炉煮茶。 他给江晚舟倒了杯热茶,淡淡道:“今夜的风雨可真大啊。” 江晚舟抿了口茶:“是。” “药王谷现今如何?” 江晚舟:“寒公子可以自己回去看看。” “别了,”寒天冷嗤一声,“我怕是刚踏入药林边界,老头子就得一刀宰了我。” 说罢,他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老头子身体如何?” 江晚舟:“老当益壮。” “也是,那老头子一看就是个长命百岁的命格,我担心个屁。”寒天喝了口茶,看着远处如同鬼魅张扬舞爪的树枝,“你不担心吗?” 江晚舟垂眸:“什么?” “九天为你涉险,你倒是有闲情雅趣在这里陪我喝茶?” “她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江晚舟闭眼,感受着狂风在脸颊上呼啸而过,水汽拂面,像是落泪的触感,“若是情况危急,她会回来的。” 寒天煞有其事道:“你好像很了解偷九天,你们是旧识?” “我只是相信偷九天的实力,”江晚舟转过头,“她能从归墟手中救出你,就说明她的本事很大。” “也是,”寒天耸耸肩,“换个话题,不如聊聊你这一念华刹是怎么中的?据我了解,归墟好像并未对药王谷出手。” 江晚舟没吭声。 “不想聊?”寒天看她避而不谈,“那我自己猜猜吧。” “一念华刹是我制的毒,用于楼弃的九绝琴弦之上,你武功自是不敌楼弃,若是与楼弃交手,等不到楼弃使用一念华刹就能将你杀了,所以你应该是间接沾染了一念华刹对不对?” 江晚舟眉头一皱,并未搭话。 寒天见她不动声色,继续说:“我虽然被归墟关押在普华寺,但自打被偷九天救出来后,也了解了一下最近承安国发生的事情,你别说,这一打听还真听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他紧盯着江晚舟的脸,试图在她脸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就比如,剑华门惨遭归墟灭门,宗门上下无一活口,就连已经达到玄妙境界巅峰的江北辰江门主都惨死于归墟首领手下。” “不知姑娘可有听闻这一桩惨案?” 江晚舟眨眨眼,神色淡淡:“听闻一些,不如寒公子这般了解,仿佛亲临现场一般,活灵活现。” “我那时还被关在普华寺,如何亲临,”寒潭感到惋惜,饮了一口茶,“若是可以,我真想去剑华门看看天下第一的武器关楼到底厉害在哪里,如今我只能感到可惜,那么一个彪炳千古,垂范百世的宗门就此消失与世间,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江晚舟摩挲着茶杯,轻声道:“是可惜了。” 两人沉默片刻,寒天突然来了一句:“下次可以试试用枯藤汁液加上血蚕丝来做□□,会更加仿真。” 江晚舟手一抖,茶杯险些掉地。 她瞳孔微扩,咬了咬牙关:“不知寒公子在说什么?” “呵呵,你骗得了偷九天可骗不了我,”寒天凑近,仔细端详着江晚舟的脸,“你现在做的面具也很好,但你要用我刚才说的法子,会更加真实,哪怕是遇到像我这样医术高明,慧眼如炬的高人,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江晚舟蓦然一瞬:“多谢寒公子不吝赐教。” 寒天笑了笑:“你请我喝茶,我教你伪面,一来一回,抵了。” “还有,你救九天的目的是何想必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管太多,我这人最讨厌欠人人情,如今替你解毒还了偷九天的救命之恩,我和她也就算两清了。” 江晚舟颔首:“谢谢。” 寒天摆摆手:“这声谢留着给偷九天吧。”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困了,你自己等着吧。” 寒天看着木屋,简陋的很,一共就两间可以睡觉的屋子。 他看了眼江晚舟的卧房,又看向侧屋,“柴房旁边侧屋原本是给偷九天住的吧?” 江晚舟点头:“嗯。” “靖城的客栈我给退了,我也懒得来回跑,就直接住她的房间了,反正你和她都是女子,没什么可顾及的,你俩就住一块吧。”寒天不等江晚舟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江晚舟:“....” 倒是自来熟的很。 寒天自来熟的走进侧屋,关好房门,上床睡觉。 江晚舟听到关门声,也知此事已定,便不再纠结。 茶杯中的茶水已凉,来人将江晚舟手中的茶杯拿掉,又换了一杯热茶放回去。 “怎么在外面待着?” 偷九天一回来就看见江晚舟独自一人坐在门前,虽围炉煮茶,但雨天狂风猛烈,吹的人生冷。 江晚舟将茶杯递过去:“可有受伤?” 偷九天接过,一饮而尽,笑了下:“先不说我偷九天的本事如何了得,光是你告诉我如何破解沈家机关就应该相信我定会全身而退。” “只是...”她语带惋惜道,“白头水灵芝应该是在沈家密室里,但沈家密室有两个,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两个密室都需要沈家家主沈重和沈家大小姐沈长柳的掌印方可解除,强行破入会触碰机关,不可取。” 江晚舟淡淡道:“我知道。” 偷九天诧异道:“你知道?” “我找人事先打听过白头水灵芝的下落,得知在靖城沈家,所以我才会在靖城居住,为的就是方便拿到白头水灵芝,但我不清楚白头水灵芝在哪个密室,所以....” 偷九天接过话茬:“你想让我帮你确认白头水灵芝在哪间密室对吗?” 江晚舟对偷九天心存愧疚,虽然一开始她救偷九天是因为旧识,但后来得知白头水灵芝在沈家密室,江晚舟便对偷九天生出了别样的意图,她想让偷九天念在救命之恩为她盗取白头水灵芝,可当她得知偷九天为她做的一切后,她又于心不忍让偷九天陷入她的复仇之中。 “你查到了吗?”江晚舟反问。 偷九天点头道:“若是旁人所想,定会以为白头水灵芝这等贵重的药材被好好保管在地下的密室之中,但其实白头水灵芝则是在地上的密室里。” “地下的密室像是沈家故意设置混淆视听的陷阱,想要引人入局,瓮中捉鳖。” “而真正藏有宝物的则是地上的密室。” 江晚舟:“你是怎么查到的?” 偷九天勾唇一笑,语气中满是得意和倨傲:“我偷过那么多地方,自然了解人们想要保护宝物的心理和为了宝物所做的准备措施,面对这样的迷障我只需要动动脑子便能勘破迷局,不然你以为我偷九天的名声是怎么扬名天下的?” 江晚舟笑了笑:“厉害。” 偷九天看着她脸颊的酒窝,伸出手指戳了戳:“以后多笑笑,小小年纪,不可像垂暮老人那般无趣冷漠,知道吗?” “....”江晚舟偏头躲开偷九天的手指,“你与我同岁,装什么老成?” 她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我只是笑不起来了。” 剑华门被灭门,父兄惨死于前,任谁都不能当做没发生过一般自如大笑。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心中的苦楚,她抬手拂开那遮住江晚舟黯淡眼眸的碎发,轻柔的嗓音里带着心疼:“舟儿,别怕,有我在呢。” 江晚舟看不见她的面容,却在脑海里显现出偷九天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 她定是满眼心疼和惋惜,表情温柔似水,一举一动轻柔的像是怕惊吓到她似的。 “九天,你帮我拿到白头水灵芝后,就和寒公子离开吧。”江晚舟还是不忍心拉偷九天入这肮脏血腥的泥潭。 她抱着必死之心,可是偷九天和她的复仇不应该有任何瓜葛。 偷九天问:“你是怕我因你而受到危险?” 江晚舟抿唇,点了点头:“这事跟你...终归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 “哪里有关系?”江晚舟反问,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冷。 偷九天看江晚舟如同看一个逆子似的,无奈道:“我把你当做我亲妹妹一般对待,自然是有关系,如今妹妹有难,做姐姐的怎么能置身事外,放手不管,任你自生自灭呢?” 江晚舟:“....” 江晚舟心里说不上什么情绪。 是愤怒?是痛苦?是不甘?是疲惫? 所有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的让她察觉不到此刻心中的郁气是为何而来? 明明偷九天愿意帮助她,有了偷九天,复仇大计便会更加方便迅速的实施。 可是...可是她这话却让江晚舟愣是高兴不起来。 江晚舟咬牙切齿道:“谁是你妹妹?”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我们还是同年生人,凭什么我是妹妹?” “可我比你大四个月呢?”偷九天摆摆手,不是很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些都不重要,还不如让老天爷见证我们的情谊。” 她便举起茶杯,对着乌云翻涌的天空,沉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偷九天与舟儿在此结拜为姐妹,并起誓姐妹二人必定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江晚舟:“.....” 偷九天一饮而尽,给江晚舟倒了一杯递过去,掷地有声道:“舟儿,该你了,说完把这杯茶喝了,从此我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了。” 江晚舟:“.....” 握拳的双手在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心里就是憋着股郁气,积在胸膛,像是要破膛而出。 偷九天见江晚舟不接,以为她没看到茶杯的位置,于是贴心的送过去,“在这儿呢,来,舟儿,该你说誓言了。” “....”江晚舟把茶杯扔给偷九天,气到口不择言,“说你妹!” 偷九天慌忙接过茶杯:“对啊,就是要说你做我妹妹的誓言啊。” “你要是不会说,我先说一句,然后你重复我刚才说的那一句,如何?” 江晚舟:“...” 她愤愤转身,走进房间,怒吼道,“偷九天,你的脑子要是被别人给偷了,你就抓紧找回来了!” 偷九天:“...” 这咋还骂人呢?! 不过... 此刻的江晚舟倒有点当初在剑华门那个生动活泼,天真烂漫的模样了。 7、第 7 章 偷九天把茶炉收拾好,走到侧屋,一推门,房门被紧锁。 她推开窗户,就看见寒天大摇大摆的睡在她的床上。 “....” 偷九天走到江晚舟卧房,房门没关,她推门没进,探头问道:“舟儿,我那屋...” 江晚舟刚脱下外衣,闻言顿了顿,无奈道:“木屋只有两间房可以睡觉的,寒公子是男子,得单独睡一间。” 偷九天理解,但是... 她指着自己:“那我呢?” 江晚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磕磕巴巴道:“你...你和我睡。” 偷九天也理解,推门走进来:“行,正好我们姐妹躺在床上可以秉烛夜谈,聊聊闺中密事。” “我以前还挺羡慕那些女孩睡在一块聊一些私密之事,也不知道她们都会聊什么,舟儿,你知道吗?” 江晚舟冷漠道:“我不知道。” “还有,你睡地上。” “....”偷九天看着大床,纳闷道,“这床可以睡下两人啊?咱俩都不胖,绰绰有余的。” 江晚舟上床,盖好被子,“我不喜欢与人共睡一床。” “柜子里有被褥和凉席,你自己铺吧。” 偷九天:“....” 好吧。 江晚舟毕竟是剑华门的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自然不会习惯与人同榻而眠。 偷九天不在意睡在哪里,以前为了偷东西,她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连树杈墙角都睡过,如今还能有个凉席和被褥,还算不错了。 江晚舟听到偷九天铺好凉席和被褥,躺了下去。 寂静的房内传来她细微的喘息声,明明声音很轻,可传入江晚舟耳朵里,却变得震耳欲聋,仿佛与心脏的跳动持平。 她呼吸一下,心脏便跟着跳动一下。 江晚舟闭了闭眼,双手止不住的交缠,透着一丝慌张和迷茫。 她...这是怎么了? 有点过于关注偷九天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与人同屋而睡,她有些不适应吗? 可是以前蓁蓁陪她一起睡的时候,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辗转难眠,心神紊乱。 江晚舟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强行睡着,可是耳边的呼吸声越发汹涌,她…她甚至还能听到那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偷九天就算睡着也能保持极高的警惕性,哪怕她知道身边的人对她没有伤害,可她早已经习惯保持防备和警惕,无法一时之间就轻易松懈,所以她能感觉到沈晚舟并未睡着,甚至还有些烦躁,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 偷九天侧身,睁开眼看着床上平躺闭眼的江晚舟,关心道:“舟儿,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是外面的大雨吵到你了吗?” 江晚舟睁眼:“没有。” “那你怎么了?”偷九天想了想,“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聊天啊。” 江晚舟闭眼:“不聊。” 偷九天撇撇嘴:“好吧,那你需要我帮你吗?” “帮什么?” “给你助眠啊,我会唱一些催眠小曲。” 江晚舟皱眉:“小曲不用,但你能停止呼吸和心跳吗?” “……”偷九天震惊,“你这是让我去死?” 江晚舟转身面朝床里,疲惫又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算了,睡吧。” 过了一会儿,江晚舟猛地睁开眼,转身望向地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偷九天!?” 地下躺着的人没有应答她。 江晚舟坐起身,提高音量:“偷九天?偷九天?” 她神色慌张,下床摇晃偷九天的手臂,“偷九天?偷九天?你醒醒?” 江晚舟摸向她的身体,仔细摸索每个部位,生怕错漏了那处伤口。 难道她被沈家的机关给伤到了? 可是江晚舟摸遍偷九天全身也没发现一处伤口。 但为什么她的气息和心跳全都没了?! 江晚舟摸着她的胸口,根本感受不到刚才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她附耳上去,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胸膛也没有了起伏,就像…… 就像一个死人!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让江晚舟胆丧魂惊的想法,她整个人不禁颤栗起来。 江晚舟瞳孔骤缩,眼眶酸涩,不可置信看着偷九天,哽咽颤声:“偷…偷九天,你别吓我好不好?” “偷九天——” “哈——” 一声突兀的喘息声响起。 偷九天睁开眼,看着沈晚舟不睡觉,跪坐在她身边。 她在沈晚舟为什么摸她胸和沈晚舟为什么哭之间选择了后者。 “你哭什么?”偷九天疑惑道,“是做噩梦了?” 沈晚舟听到声音,僵在原地,眼泪还在眼角挂着,哭的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偷九天坐起来,见她不回复,又问了一遍:“怎么哭了?真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 沈晚舟不知是死的还是哭的,她的嘴唇都在抖:“梦见你死了。” “哈?”偷九天理解了沈晚舟的哭泣,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没事,梦都是反的,我肯定会长命百岁。” 沈晚舟:“呵,那真可惜了。” 偷九天:“……” 可惜什么? 虽然沈晚舟的眼睛看不见,但偷九天总觉得她看她的眼神有点阴森森的。 偷九天试探的问了一句:“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嘛?” 沈晚舟咬牙切齿:“你怎么会做错什么?” 偷九天拍拍胸脯,舒了口气道:“想来也是,你听不了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还特意用了龟息大法,这样就不会吵到你睡觉呢,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厉害你妹! “……”江晚舟疲惫了松了口气,但心口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不痛不疼,反而酥酥麻麻,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指尖扣着掌心,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傻不傻啊?” 偷九天被骂的一脸懵:“哈?这傻什么?你要是睡不着觉的话,身体就会熬坏的。” 江晚舟抿抿唇:“…干嘛对我这么好?” 她像是知道偷九天要说什么,忙道:“我可没答应当你妹妹,别找这个理由。” 偷九天一时犯了难,她琢磨琢磨,看着手边的佩剑,“你给我做了鹤鸣,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江晚舟顿感那股熟悉的郁气又堵在胸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公平交易,你这理由找的太牵强了。” “……”偷九天皱眉,“对一个人好一定要有理由吗?” 她不理解为什么江晚舟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 江晚舟:“那你会对你见过的所有人都像对我这么好吗?” 偷九天摇头:“不会。” 她又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大师,没那么多善良爱心可泛滥。 “既然不会,那你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好?”江晚舟势要从偷九天嘴里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什么样的答案她会满意的呢? 偷九天沉思良久:“也许是因为…” 江晚舟突然有些紧张:“因为什么?” “因为…”偷九天严肃道,“我真的把你当作亲生妹妹一样看待吧。” 江晚舟:“……” 一股猛烈汹涌的无名之火从丹田处涌出,江晚舟拿起偷九天的枕头砸过去:“谁要当你妹!谁要当你妹!” “哎呦~哎呦~”偷九天抱头躲避,“你这是又咋了?” 这一晚上都生了好几次气了。 虽说江晚舟砸的不疼,力气小的可怜,但是偷九天不太敢躲开,怕江晚舟更加生气。 她心想,反正也不疼,说不定江晚舟砸砸也就气消了。 以偷九天的实力,她肯定能躲掉枕头,但江晚舟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下都打到了偷九天的身上。 “干嘛不躲?”江晚舟忿忿道。 偷九天放下挡头的手,讪讪一笑:“怕躲了你更生气了,气大伤身。” 江晚舟心里更加不好受:“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 江晚舟把枕头扔回去,起身准备回床上睡觉,结果脚踩到裙摆,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摔了过去。 偷九天被她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 两人顿时一僵,彼此都不敢乱动。 偷九天瞳孔微微一扩,感受到下巴传来的温热触感。 江晚舟瞳孔一颤,整个人僵在偷九天身上,呼吸在此刻戛然而止,她有些担心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会暴露什么。 沉默良久,偷九天握住江晚舟肩头。 江晚舟一抖,干巴巴道:“你..你要干嘛?” 偷九天猛地松开手,被她一问,吓得不敢碰她,幽幽道:“那个...要这么睡吗?” 江晚舟轻的很,就算一整晚睡在她身上也没什么。 相反她有些担心自己会硌到江晚舟,身体硬邦邦的,不像江晚舟那么柔软细腻,摸起来跟棉花似的。 “什么?”江晚舟大脑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睡?” 偷九天双手枕在脑后,把自己当做床垫:“你可以睡在我身上。” 江晚舟脸腾地红了起来,磕磕巴巴道:“谁...谁要睡在你身上?” 她双手胡乱摆动,想要撑起身子站起来。 “唔——” 偷九天一声低吟。 江晚舟顿住,她知道偷九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声音。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掌心下的柔软难以忽视,江晚舟当即手足无措起来。 她不敢继续借力起身,也不敢随意拿开,只能僵持在这里,慌乱的不行。 “你要回床上睡,是吗?”偷九天以为江晚舟不好借力起身,她抬手搂住江晚舟的腰,直起身子的瞬间将她抱起来,把她放在床上。 她看着江晚舟呆愣的表情,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早了,你早些睡。” 偷九天躺回地上,翻身面对门口,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胸口。 真疼啊! 本来就不大,再给她按凹进去。 江晚舟坐在床上,双手在空中僵着,掌心仿佛还存留着那一抹柔软的触感。 她抿唇,将双手缓慢的交叉在一起,收拢,握紧,然后密不可分。 一瞬间,江晚舟感觉那股闷在胸口的郁气像是点燃后的烟花。 在心脏里“噼里啪啦”炸开。 震耳欲聋。 8、第 8 章 江晚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等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饭香味。 她看向地面,轻唤了一声:“偷九天?” 无人应答。 那应该就是在厨房做饭了。 江晚舟穿好衣服,盥漱一番走出房间。 大雨过后便是晴天。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舟儿姑娘醒了?”寒天打招呼道,“早上好啊。” 江晚舟闻声朝着寒天的方位颔首:“寒公子早上好。” “你起来的刚刚好,偷九天刚做好饭。”寒天靠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偷九天炒好的菜,深深吸了一口,“真香啊,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呢?” 简简单单的青菜鸡蛋被偷九天翻来覆去的炒上一番,竟然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似是珍馐美馔。 偷九天把菜装盘,看向寒天:“别站着,过来把菜端到外面的石桌上。” “好嘞。” 寒天把偷九天做好的三个菜一一端到桌子上,刚要回去端饭,就看见偷九天已经端过来了。 偷九天把筷子和碗递到江晚舟手边,“吃吧。”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江晚舟问。 “你昨晚睡得迟,再多睡会儿没什么事。”偷九天给江晚舟夹了几根青菜。 江晚舟低头吃饭,没说什么。 寒天看了眼两人,目光落在偷九天身上,问:“白头水灵芝你打算如何偷取?” 江晚舟筷子一顿。 偷九天沉吟:“得先弄到沈重和沈长柳的掌印,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你打算如何取得?”寒天继续问。 偷九天想了想:“沈重的掌印还好取,就是沈长柳的不好弄。” 寒天纳闷道:“为何?” 偷九天回想昨晚夜探沈宅见到的场景,皱眉道:“沈长柳不知为何…她时常带着一副白金丝手套。” 寒天夹走最后一块肉,忽视偷九天飞过来的白眼:“戴手套?难道是这位沈大小姐有洁癖,不想手上沾染脏污?” “沈家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怪异的很,一个突然暴毙而亡,一个长年举止奇怪。”他感慨道。 江晚舟眸光闪了闪:“并非。” 寒天看向江晚舟,眉头一挑:“舟儿姑娘知道缘由?” 偷九天看过去:“舟儿清楚沈长柳带手套的原因?” 江晚舟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淡淡道:“沈长柳一直戴手套的原因是她两只手的小拇指天生缺失一节,所以她常年带着手套,不愿将双手袒露出来,害怕世人嘲笑她的残缺。” 寒天眯眼:“竟然是短趾症。” 偷九天好奇道:“什么叫短趾症?” 寒天伸出手给偷九天解释道:“是指这里的跖骨短小,甚至会消失。” “这不就是缺胳膊少腿嘛?” “....”寒天白眼,“那不一样,病症哪能像你这样胡乱判定的。” “那这短趾症你能治吗?”偷九天问,“也许我们可以通过给她医治短趾症的时候,偷取她的掌印。” “也能治,就是很麻烦。” “多麻烦?” 寒天对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需要用刀将皮肉剖开,然后把蹠骨锯断再拉长,而病人需要一直保持清醒。” 偷九天面目狰狞了起来,啧啧道:“真血腥。” “这样治完就好了?” 寒天摇头:“也不一定,我说的简单,但操作起来很难,很容易会把整个手掌彻底损坏,到时候一只手都保不住。” 偷九天:“....” “你懂得倒挺多,你治过这种类型的病症吗?” “治过。” 偷九天:“治好了?” 寒天:“治成独掌了。” 偷九天哑然:“...你不是鬼医嘛?你不是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嘛?” 寒天:“江湖传闻你也信?” 寒天扯嘴冷笑:“江湖还传偷九天是个沈腰潘鬓,俊美无俦的美男子呢,你觉得可信?” 偷九天:“....” 传闻真可怕! “既然你治不了,那么替沈长柳诊治这个方法就没办法实施了。” 寒天耸耸肩:“若是你们不担心我把沈长柳治成独掌的话,我可以一试。” “....”偷九天疲惫道,“闭嘴吧你!” 她看向沉默不语的江晚舟,她和寒天争论的过程中,江晚舟只字不提,也没有像她这样好奇期盼,此刻的江晚舟像是胸有成竹,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偷九天试探的问:“舟儿,你是不是有办法取到沈长柳的掌印?” 寒天好奇问:“是呀,我见舟儿姑娘如此稳重,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解决方法吧?” 江晚舟颔首:“算是知道一些。” “什么?”偷九天忙道。 江晚舟淡声:“我得到一个消息,沈长柳每月十五会在靖城东南角的静轩阁住上三日,三日后回到沈宅,她就换了一双新的手套。” “静轩阁?”偷九天没听过这个地方,看向寒天,“你知道吗?” 寒天毕竟在靖城住了几日,想必比她清楚靖城的一些店肆府邸。 寒天想了想:“静轩阁我不太清楚,但是靖城东南角可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偷九天:“什么好地方?” 江晚舟眉头一蹙,刚要说话。 “自然是寻花问柳的逍遥地界,”寒天笑嘻嘻道,“靖城的东南角都是做一些皮/肉生意的店肆,那里可是穷奢极欲,声色犬马的荒/淫之地。” 偷九天眨眨眼:“沈长柳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会去这种淫/乱的地方?” “大家闺秀怎么了?”寒天放下碗筷,呵呵一笑,“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那是个可以尽情排解欲望的地方,对于去玩乐的人来说,那里就是他们的人间仙境,王母瑶池,懂吗?” 偷九天嗤笑一声:“我嫌脏。” 寒天啧啧两声:“你就是不懂享乐,榆木脑袋的俗人,跟你说这些都是浪费。” 江晚舟默默点头,寒天说的很有道理。 “你看,舟儿姑娘点头了,她赞同我的说法。”寒天立马把江晚舟拉入自己的阵营。 偷九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江晚舟,痛心惊诧道:“舟儿,你学坏了?你竟然觉得寒天的胡说八道是对的?” “...” 江晚舟才不是认同寒天刚才那一番腌臜不堪的说辞,而是认同寒天说偷九天是个榆木脑袋。 “不管那地方如何?我们可以去查探一下,”江晚舟转移话题,“今天便是十五,沈长柳定会如期前往静轩阁,我们可以看看她在静轩阁干些什么会将她的手套摘下,到时候就有了应对之策。” “行,今晚就去,”偷九天突觉江晚舟刚才那话有点别的意思,狐疑道,“你不会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吧?” 江晚舟点头:“嗯。” “不行,”偷九天拒绝,“那里太乱了,你去不安全,在家待着等我回来就好。” 寒天戳戳偷九天的手臂:“我也去,见见世面。” “....”偷九天无语寒天的作死行为,“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寒天撇嘴:“我虽然被归墟抓走关押,但不代表我弱啊。” 他如今可是黄绝境界的巅峰了,只差一个契机便可突破晋升。 偷九天哼笑:“你自己说可不可笑?” 寒天:“....” 他啐了一口偷九天。 “我要去,”江晚舟坚持,“我若不去,就无法提取沈长柳的掌印。” “有什么不能提取的?”偷九天不解江晚舟非要只身涉险,“我和寒天都在,等到沈长柳一摘手套,取掌印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取掌印之事万万不可强来,若是惊扰了沈长柳身边的护卫,就算你能逃脱,但寒公子就会有性命之忧。” 偷九天拧眉:“沈长柳的护卫?” 江晚舟眉心拧起:“对,沈重为了保护沈长柳,给了她一个贴身护卫,那护卫境界已达地煞境界。” 她深吸一口气,“你和寒公子并非是他的对手。” “地煞境界?”寒天咋舌,“如今承安国地煞境界的高手是遍地都是了嘛?难道是我被关了太久,对现在的江湖朝堂了解的不够透彻了?” 偷九天神色一沉:“那你可知那地煞境界的高手是谁?” 江晚舟抿唇:“破杀九拳,秦磐。” 寒天看向偷九天,一惊:“竟然是破杀九拳秦磐!这可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此人不仅拳法入神,护身功法更是了得,堪称刀枪不入,金刚不坏。” “你跟我们去,打算做什么?”偷九天看着江晚舟。 江晚舟看向偷九天的方位,神色焦急:“我想去探查一下沈长柳在静轩阁到底干什么,我可以制作一个武器来套取她的掌印。” 偷九天深深看了眼江晚舟,沉思片刻,说:“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时刻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我半步。” 江晚舟听到她答应,舒了口气,笑道:“好。” “你武功不好,我一会儿教你几招剑法,万不得已之时可以保命,哪怕你比对方武功内力低上许多,也可以使用此剑招与敌人破釜沉舟,也可为自己留条后路。” 江晚舟顿了顿,诧异道:“什么剑招这么厉害?” 偷九天抬眸,轻声道:“渡生剑法。” “好,谢谢九天。” 江晚舟觉得自己可能是孤陋寡闻,从未没听过这个剑法的名字,心中虽有不解和迷惑,但她相信偷九天不会害她,这剑法定然是非常厉害的,竟然能跨越等级与强者拼死一斗,她一定要好好学,也算是给自己谋条后路。 寒天瞳孔一颤,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意味深长的看着偷九天。 9、第 9 章 夜色婉约,活色生香。 寒天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把折扇,上面画着衣不遮体的美人图,每次展扇时偷九天都不忍直视。 偷九天移开眼,啐道:“浪荡!” 寒天摇头晃脑,做足了寻花问柳的浪荡姿态,折扇敲了一下偷九天的肩头:“既然来了这逍遥处,自然要学会入乡随俗,你这一副刚正不阿,正气凌然的严肃模样,实在是与烟花柳巷格格不入,你就不怕遭人非议和怀疑啊?” “……” 偷九天觉得他说这话也不无道理,毕竟周围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是眉花眼笑,乐不可极,而她一直沉着一张脸,实在是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看了眼寒天搔首弄姿的样子,身子不禁一抖:“你让我像你这般,我还不如保持原样。” “你也不用学我,”纸扇一搭,寒天指着江晚舟旁边卖花的小贩,“簪花就行了。” 来这里玩的人,不论男子女子都会簪花,女带牡丹,男带芍药。 若是男女看对眼了,便互赠花朵,寻一处私密之所,共浴爱河。 可谓是相当放达不羁了。 “……”偷九天听寒天解释完,顿时觉得那花都有些不干净了,“你怎么懂这么多?你不会在靖城待的那几日天天过来玩吧?” 寒天:“我有脑子也有嘴,不会去问啊!” 偷九天:“……” 变着法骂她是不是? 她有证据的! 寒天走到小贩前,问:“多少钱一朵?” 小贩笑嘻嘻道:“一朵五十文。” 偷九天大惊:“这么一朵破花卖五十文,你抢钱呢?!” 果然是淫/乱污秽之地,一个个都心黑的很。 小贩满不在乎:“这位公子,在这销金窟里玩的就是钱多钱少,这买花要钱,买女人男人更要钱,我这里都是今日刚刚采摘的花,你看这上面还有露水呢。” “大晚上的你跟我说露水?”偷九天嗤笑一声,“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在给花偷偷掸水。” 小贩:“……” “行了,别理她,我这朋友就是假正经,她啊……”寒天冲着小二眨了一下眼,“玩的可花了。” 小贩非常理解的奸笑两声:“我懂,我懂。” 偷九天:“……” 你个奸商懂个屁! 死寒天败坏她的名声。 偷九天踢了一下寒天的小腿。 寒天呲牙:“哎呦~你看看,我就是说中了她的内心所想,这不,害羞了哈哈哈……” 小贩点点头:“嗯嗯,那公子打算来三朵花吗?” 寒天点头:“嗯,来三朵。” 小贩拿了两朵芍药和一朵牡丹:“城惠一百五十文。” 寒天把钱放在架子上,接过花,“谢了。” 小贩:“公子慢走,下次再来哈。” 寒天把一朵牡丹和一朵芍药递给偷九天,“簪上吧。” 偷九天纳闷:“我为什么要簪两朵?” “……”寒天无语,指着江晚舟,“牡丹是给舟儿姑娘的。” 偷九天拧眉:“不行,她不能带。” 若是有人拿了江晚舟的花,她岂不是很危险,这里的男子脏的很,可不能污了江晚舟。 寒天把芍药待在发冠旁边,耸肩:“你们随意。” “我带,”江晚舟伸过手,“给我吧。” 偷九天不给:“不行,你若簪花的话,定会有男子对你图谋不轨。” 江晚舟微笑:“不是有你在嘛,你怕什么?” 偷九天犹豫:“…一定要带?” 江晚舟点头:“就像寒公子所说,入乡随俗,不然惹人注意不好。” 偷九天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 江晚舟刚要准备接花,就感觉偷九天靠近她,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一只手为她簪花。 江晚舟垂眸抿唇,呼吸在这儿一瞬间乱了套。 偷九天给她簪好,赞赏道:“真好看。” 她知江晚舟易了容,但易容后的样貌仍是清纯可爱,此刻头带艳丽牡丹,凭添了几分昳丽。 江晚舟脸颊浮现一抹绯色。 寒天望过去:“确实好看,舟儿姑娘皮肤白,蛮适合这种娇艳的装饰,真真是色如春晓,花容月貌。” 江晚舟淡淡一笑:“多谢寒公子夸奖。” “舟儿你怎么不谢我?”偷九天扯了扯她的衣角,没好气的说,“我也夸你了。” 寒天嗤了一声:“你就一句真好看,路过的三岁孩童都会说,有什么夸奖的?夸你口齿清晰,说话流利?” 江晚舟抿唇偷笑。 偷九天眯了眯眼,狠声:“你信不信我把你头上的芍药花塞到你嘴巴里去?” 寒天闭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打不过偷九天。 偷九天把手中的芍药插头上,结果用力了些,竟然把花枝给弄断了。 她有些犯了难:“这怎么带?” 一朵花五十文,她也不想再买一朵让那个奸商挣钱。 “怎么了?”江晚舟听到偷九天为难的语气。 寒天幸灾乐祸:“她把花枝折断,带不了了。” 江晚舟伸手:“给我。” 偷九天把花给她:“用不了了。” 江晚舟摸了一下花枝,抬手碰到偷九天的肩膀。 她拍了拍她的肩:“蹲下一点,我给你绑在发带上。” 偷九天眼睛一亮:“好。” 她蹲下,抓着江晚舟的手放在头上,“发带在这里。” 江晚舟把芍药插在头上,用发带绑住剩余的花枝,固定在偷九天的束发上,“你看看,还会不会掉?” 偷九天直接晃了一下脑袋,嘿嘿一笑:“不会掉,特牢固,舟儿你手真巧。” 原本江晚舟的手还放在偷九天的头上,结果她站起身,那双手无意滑落在偷九天的双颊上。 指尖轻颤,江晚舟蜷了蜷手指,轻抚那抹光滑细腻的皮肤。 江晚舟心念一闪。 许久未见,她好像瘦了很多,没有第一次见时面如满月的模样了。 这几日接触,她便觉得偷九天身形也纤瘦了许多。 想来是这几年闯荡江湖累到她了。 初见之时,江晚舟还曾纳闷过一个闯荡江湖,四海为家的侠客怎么还能把脸蛋吃的圆溜溜的。 偷九天得意的回答:“吃穿住行,其余的都可以凑合,唯独这吃食得万分重视。” 所以她做饭的手艺很好,也曾为了让江晚舟好好用心给她铸造鹤鸣剑,偷九天便会给她做好吃来贿赂她。 偷九天垂眸,看着江晚舟的手指:“怎么了?” 江晚舟收回手:“你瘦了很多。” 偷九天笑笑:“自然,这几年跑了好多个地方,不仅瘦了我还长个儿了呢。” 她摸摸江晚舟的头,“之前你还到我肩膀这里,如今只能到我胸口了。” 江晚舟绷直嘴角:“你嫌我矮?” “……”偷九天连忙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夸你小巧可爱。” 寒天凑过来添油加醋:“不会说话叫你真矮,会说话叫你真小巧可爱。” 江晚舟:“……” 可真会解释。 偷九天:“……” 她眯眼,杀气腾腾:“寒天,你找死!” 寒天脚底抹油,刚要跑,被偷九天一把勒住衣领,力气之大,显些让寒天一口气没喘过气来。 “英雄…英雄…我错了……”寒天立刻求饶,“留我一条小命,你还得指望我给舟儿姑娘解毒啊……” 偷九天松开手:“再嘴贱试试。” 寒天举手投降,揉揉脖子:“嗯嗯。”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我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个意思。” 江晚舟鼻尖一扩,微微转动身子,“沈长柳来了。” 偷九天挡住江晚舟的身子,看向对面走过来的三人。 为首之人身着斗篷,遮住身形,帷帽遮住样貌,旁人冷不丁一看不辨男女。 而她身边跟着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满脸胡茬,目光凶厉,女子身着粉衣,看似柔软无害,实则武功境界已是大宗师巅峰。 偷九天看不清帷帽下的样貌,身旁的男女她夜探沈宅时也并未见过。 但她相信江晚舟。 为了能在销金窟里快速捕捉到沈长柳的位置,江晚舟特意做了一个药粉,让偷九天去沈宅洒在沈长柳身上,她可以通过药粉味道确定沈长柳的位置。 “舟儿姑娘这鼻子还真是厉害。”寒天知道那药粉的味道,他也可以通过闻那药粉来定位沈长柳的位置,可这销金窟香味太多太杂太浓,影响了他的嗅觉,未能像江晚舟这般快速辨别到沈长柳的一举一动。 江晚舟淡淡道:“还好。” “双目不利,也就耳鼻伶俐一些。” 寒天点点头,他刚才就感觉到江晚舟耳力和嗅觉都很巧绝,虽然双目不见物,但她可以轻巧灵活的躲避来人和阻碍物,宛如视力正常之人。 偷九天见沈长柳等人走进人群,消失不见,她沉声:“走吧。” 沈长柳身边有秦磐在,她们不好凑近跟踪,怕秦磐察觉,到时候在大打出手,引起沈家注意就不好了。 江晚舟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在那边,走吧。” “好。” 三人寻着香气走到销金窟深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停在一处只进不出的狭窄巷子里。 寒天四处看看:“没路了?” “有暗门,”江晚舟摸了摸墙壁,“应该是哪个石砖可以开启暗门。” 寒天:“好说,三面墙,一人一面,挨个摸……” 他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大片的石子击打在三面墙上。 然后瞬息之间,他前方的墙壁翻转了过来,开启了一个狭小的通道。 寒天惊讶:“…这么简单就开了?” 偷九天收回手,刚才江晚舟让她捡起一堆石子打向石墙,通过回声判定了开启石门的机关在哪里。 她昂起下巴,得意道:“机关暗器在舟儿面前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寒天扯扯嘴角。 剑华门擅长机关工巧术和冶炼铸造技艺,自然熟知机关暗器之道,破解一个简简单单的暗门确实易如反掌。 江晚舟笑了笑:“走吧。” 偷九天抓住她的手:“跟紧我。” 江晚舟与她十指紧扣:“好。” 三人进去,石门自动关闭。 通过香气在空中的留存,三人很快找到了沈长柳在的房间。 房外站着秦磐和那个瘦弱的粉衣姑娘。 “沈长柳在房间里干什么?”寒天好奇道。 偷九天看了眼房顶:“你闹出点动静,把秦磐骗走,我上房看看去。” “好吧,”寒天撇撇嘴,“你尽快,我可能留不住多久秦磐。” “好,到时候靖城东门汇合。” 寒天身影一闪,砸了块石头到秦磐脚下,秦磐神色一凝,和粉衣女子说了两声就追了出去。 偷九天搂住江晚舟的腰,低声道:“抱紧我。” 江晚舟立刻抱紧,手脚并用。 “……”偷九天尴尬一笑,“脚松松,不然我飞不过去。” 江晚舟不好意思的松开腿:“抱歉。” “没事。” 偷九天趁着粉衣女子四处张望的瞬间,飞身落在房顶上。 她把江晚舟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内力掩藏她的气息,以防被粉衣女子探查。 偷九天透过瓦砾的缝隙看到床上有人,但有点模糊,她只能拆掉几个瓦片。 “等一下…”江晚舟神色一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偷九天往下看,秦磐并未回来。 “就是有点…轻微的,像是很痛苦又有些欢愉的低低呢喃声?”江晚舟试着把自己听到的声音解释的通俗易懂一些。 偷九天闻言点点头:“你别说我,我还真听到了。” 她一边掀开瓦片一边猜测道:“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难道沈长柳在里面练功走火……” 话噎在喉咙,偷九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交缠亲吻的两个“女子”! 瓦片一掀开,入骨火/辣的喘息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两人的耳朵和脑海中。 江晚舟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这…这……” 偷九天受了到了惊讶,手一抖,磕到了旁边的瓦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谁在那里?!” 秦磐回来了! 偷九天感觉到一股凶猛强横的威压,立刻抱起江晚舟往外飞去。 “慎女,先带小姐离开。”秦磐见到房顶飞出人来,冲着粉衣女子喊了一声便立马追上去。 慎女应道:“好。” 秦磐来势汹汹,偷九天只能将江晚舟放到人多的街道上隐藏起来,让她先去靖城东门去找寒天,她去引走秦磐。 江晚舟嘱咐两句“小心”,不敢耽搁,立马动身前往靖城东门。 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江晚舟急着往东门赶,一时心急没躲开来人,直接摔到地上。 “找死!”有人呵斥。 “等一下。”有人劝阻。 江晚舟被一个女子扶了起来,那人捏着她的手,柔声关切道:“没事吧?姑娘,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晚舟目光复杂,神色一转,摆手笑道:“无事。” 那人微微诧异:“那…姑娘的眼睛?” “自小的毛病。” “那怎么来了这种人多的地方?多危险啊?” 江晚舟垂眸:“我是过来送花的,想出城,本想走捷径,却不知道这边人更多,还搞丢了盲杆,又撞到了姑娘你,真是抱歉。” 刚才她们三个进入静轩阁找沈长柳位置时,她有注意到静轩阁有种花姑娘来送花。 “送花?”那人好奇,“给哪里送花?” 江晚舟胡乱指指:“静轩阁。”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清亮:“哦,原来是静轩阁。” “姑娘认识?” 那人笑了笑:“听说过,姑娘这几日都要去静轩阁送花吗?” 江晚舟点头:“嗯,主家定了许多的花,一日送不完。” 那人笑笑:“用不用我送你过去?” “小姐,得回去了。”旁边人劝道。 江晚舟摇头:“无事,我哥哥就在东门等我,想必已经过来寻我了,就不劳烦姑娘了。” “好。”那人松开江晚舟的手,手指不着痕迹的刮了一下江晚舟的掌心,“那你慢些。” “好。” 江晚舟走远些才感觉那道锐利又专横的目光彻底消失,她猛地扶住旁边的墙壁,大口的喘气,心跳的厉害。 那人身上的药粉香还未散去,相撞的那一刻,江晚舟就认出了她。 沈长柳。 10、第 10 章 偷九天费了好大劲才把秦磐甩开,她故意从行人身上偷来的几个金簪玉佩,慌作不小心掉落的。 秦磐以为她只是个毛头小贼,便没再继续追下去,释放出一股强劲的内力,以示威吓。 偷九天绕道跑回了靖城东门,见到寒天和江晚舟坐在城门口的茶摊喝茶。 她走过去,刚要说话。 江晚舟立马站起来,神色焦急又担心:“九天?” 偷九天应道:“是我。” “有没有受伤?” “无事,”偷九天摆摆手,“虽然秦磐实力在我之上,但普天下没人能够在轻功上胜我一筹,我没受伤,你别担心。” 江晚舟放下心来:“没受伤就好。” 当时情况紧急,江晚舟虽然很想帮偷九天,但她武功太差,根本帮不到偷九天什么,说不定还会连累偷九天,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逃离那个危险的场地,不要拖累偷九天。 寒天:“你没和秦磐交手吧?” “没有,我跑得飞快,他没追上我。”偷九天坐下来,喝了杯茶,“你呢?” 寒天:“那家伙虽然境界高,但脑子不好使,我略施小计就骗过他了。” “不过,我在静轩阁里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事情。” 偷九天看他:“你说?” 寒天抿了口茶:“我不是把秦磐骗走了嘛,虽然没能留住他多长时间,但我发现静轩阁里没有一个男人。” 偷九天皱眉:“什么叫没有一个男人?” 寒天:“字面意思,我绕着静轩阁跑,发现静轩阁里都是女子,除了秦磐一个男人。” 江晚舟眉头微蹙。 偷九天觉得这并不奇怪:“也许是静轩阁只招女工呢?” “你这种猜想也不无道理,但我还看到了一个景象,你们绝对想不到。”寒天神秘兮兮道。 偷九天看他藏着掖着,催促道:“别墨迹,赶紧说。” 寒天警惕的看了看四处,凑近低声道:“我看到有人从沈长柳那个房间里搬出来一具尸体。” “尸体?”偷九天神色一沉,“是女尸嘛?” 寒天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舟儿不是去查看沈长柳在房间里干什么嘛?”偷九天说,“房间里有沈长柳和一个女子在……” 寒天眨眨眼:“在干嘛?” 偷九天看了眼江晚舟,难以启齿道:“……不干好事!”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委婉表达。 “不干好事?”寒天琢磨了一下,呵呵一笑,“沈长柳喜欢女子是吧?” 偷九天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我猜对了,”寒天看她这反应,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我不是说了我看到沈长柳的房间里抬出来了一具尸体嘛。” “我看着那些人把尸体扔到后院的土坑里准备埋了,趁着她们不注意,我偷看了一下尸体的情况。” “死掉的女子很年轻,被人一把掐断喉咙,身上还有很多青紫伤痕,像是死前被人折磨虐待一样。” 偷九天沉默一瞬,看向江晚舟,她们两人都看到听到了那间房里的情形,本以为那与沈长柳缠绵的女子是她心爱之人,可如今听寒天所言,只怕沈长柳来到这静轩阁其实是别有意图。 “九天,明天你能先把沈重的掌心取出来,至于沈长柳的掌心我有办法取到。”江晚舟说。 “你打算怎么取?”偷九天问。 江晚舟:“我可以做一个拓布。” 偷九天纳闷:“什么叫拓布?” “你明天去取沈重的掌印就知道了。” 偷九天信她:“好。” 三人喝完茶,江晚舟说自己还要去一个地方,寒天懒得去就先回木屋,偷九天陪着她去。 两人去了靖城郊外的一座破旧的义庄,门前挂着两个泛着幽光的白灯笼,上面的“奠”像是刚写上去的,墨迹还未干透。 大门紧关着。 江晚舟走进,拿起门钹,敲了五下。 三长两短。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门里有人走来,打开了大门,只留一个缝隙,缝隙里漏出一只漆黑的瞳仁。 “谁?” 来人的嗓子像是锯木头似的,粗糙难听。 江晚舟淡淡道:“是我。” “小姐?”嗓音突然变得清脆了许多,带着一丝惊喜,“小姐你怎么来了?” 门一开,本该是个伛偻阴森的老人,结果直起腰来竟然还比偷九天高个半头,嗓音也不像刚才那么低沉沙哑,反而像是个少年郎。 “小姐,快进来吧。”那人抬手请江晚舟过去,看了旁边的偷九天,有些警惕,“这位是……?” 江晚舟:“自己人。” “我就不进去了,小离,我需要你帮我办个事。” 小离应道:“小姐你说,我一定办到。” “去查一下给静轩阁送花的卖花女,将她的身份买来,这三天我需要用卖花女的身份。” 偷九天不解的看一眼江晚舟,没吭声。 小离没多问江晚舟理由,点头道:“好的,我立刻去办。” “好,麻烦你们了。”江晚舟抿唇一笑。 小离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小姐能让我们干活是我们的荣幸,小姐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万死难报。” 江晚舟淡声:“别妄自菲薄。” 小离摸摸后脑,嘿嘿一笑:“这是事实,大头他们都期盼着能为小姐干活。” “对了,小姐,你在这里稍稍等我一会儿,最近来了许多买卖,我给你拿过来。” 江晚舟点头:“好。” 小离立马跑进义庄,偷九天透过门缝看向义庄里,黑漆漆的,透着股阴森森的气息。 院子里种着一棵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日,院中杂草丛生,破败萧条。 前厅摆放着几个棺材,但只有对着门的那口棺材看起来干干净净,像是有人时长打扫擦拭。 “这里的事情等回去我与你细说。”江晚舟知道偷九天定是满心疑虑,但眼下不是详谈的情形。 偷九天点头:“好。” 江晚舟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嘴角挑起:“九天,你这么相信我,不怕我骗你啊?” “我有什么值得你骗?”偷九天笑了笑,“全身上下也就鹤鸣值钱,还是你给我打造的。” 她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但实际上兜里比脸都干净,她偷来的金银财宝全都接济了穷苦百姓,自己不会留存分毫。 江晚舟转头,看着偷九天,好奇道:“你游历江湖这么多年,可遇到喜欢之人?” 偷九天思索了一下:“...还真没有。” 江晚舟轻扯了一下嘴角:“为何?江湖上才子佳人那么多,怎么会遇不到一个有缘人?” 偷九天:“可能我心思不在上面,自然不会关注那些才子佳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难道你....?”她狐疑道。 江晚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我只是...\" “思春了?”偷九天惊讶道。 \"....\" 思你妹的春! 江晚舟熟知的那股郁气又积攒于胸口。 偷九天见江晚舟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好奇道:“舟儿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公子啊?是临沧城人还是靖城人啊?” “所谓长姐如母,哪天把你心爱之人请到家里做客,我给你把把唔....” 偷九天捂着肚子,痛的面目狰狞了起来。 好家伙,白天刚教江晚舟的几招拳法立刻运用起来了。 江晚舟垂眸,声音仿佛刚刚呼啸而过的冷风:“疼吗?” 偷九天磨牙:“...疼。” 江晚舟聪明的很,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只是以前身体不太好,江北辰想着自己能护住江晚舟一生便没有让江晚吃练武的苦。 “疼就乖乖闭嘴。” 偷九天:“....” 这怎么又生气了? 三年不见,这丫头真是脾气见涨。 小离拿着竹简回来就感觉门口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刚才离开的时候还挺温和的,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点火花四溅呢? “小..小姐?”小离觉得此刻的江晚舟有点凶,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江晚舟转身看向小离:“给我吧。” 小离把手中的竹简递过去:“这是近三日报来的买卖,小姐可以看看我们做哪笔生意?” 江晚舟接过竹简,手指摩挲着竹简上的刻字,一共有五个竹简。 “这两个可以接,”江晚舟把其中两个竹简还给小离,“剩下的....” 手指停滞,江晚舟瞳孔一颤,不可置信的摩挲着最后一个竹简。 “这个买卖是谁送来的?”江晚舟颤声道。 偷九天察觉到江晚舟状态有点不对劲儿,问:“怎么了?” 小离看了眼竹简内容:“听方团说,是一个受了伤的男子报的买卖,想让我们告诉他九绝琴弦的破解之法。” 江晚舟细细摸了一遍竹简,交给小离:“这个接了,明日你来找我拿答案。” 小离点头道:“好的,小姐。” “那我们先走了。” 小离拱手:“小姐,慢走。” 他走回义庄,关好大门。 “怎么了?”偷九天又问一遍,“是那个竹简上写了什么东西吗?” 江晚舟:“忘川之所。” 偷九天惊诧道:“忘川之所,那不是归墟的老巢嘛?” “这消息可信嘛?” 世人皆知归墟老巢是忘川,但无人涉入此处,就算有人强行闯入,但也没命将忘川之所的消息带出来,所以归墟老巢神秘的让人以为这世间或许根本没有忘川。 江晚舟也知这消息八成不可信,但她不能放过一条有关归墟的消息。 “想要确认消息是否可信也简单,”偷九天说,“等小离去和那人交换答案的时候,将那人抓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江晚舟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 “先回去吧,这里不是细聊的地方。” 偷九天搂住她的腰:“抱紧我,我带你飞回去。” 江晚舟抬手抱紧她的腰,唇角悄然上扬:“好。” 回去已是亥时,寒天早已入睡。 两人简单的洗漱一番便准备入睡,江晚舟听着偷九天铺凉席的声音,手指绞缠在一起,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说:“要不...你上来睡吧?” 偷九天眼睛一亮:“我能上床睡?” “你不是不习惯与人同床吗?” 江晚舟扭捏了一下:“地上阴冷潮湿,睡时间太长,会影响你的伤势恢复。” 她往里坐坐,拍了拍床板,“要不要睡?”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偷九天脱鞋褪衣迅速上床:“睡!” 江晚舟感觉到一阵风袭来,眨眼间偷九天已经躺在她身边。 “....”江晚舟躺下,睡在里侧,心中有些紧张和无措。 “还是睡床最舒服啊。” 江晚舟这床特意铺了两床褥子,躺上去软乎乎的。 江晚舟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愧疚,因为自己那时无故生气,竟然把偷九天赶到地上去睡。 “以后都睡床上吧。” 偷九天点头:“好啊。” 哪怕江晚舟老爱无缘无故生气,但她心地依旧善良。 偷九天脚一勾,把叠在地下的被子勾上来,盖在两人身上。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的。 偷九天闻了闻被子,清香是被子上的,这香味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过? 出现的很频繁。 偷九天想了想,余光瞥到身旁的江晚舟,她侧躺着,凑过去嗅了嗅。 江晚舟本就紧张,偷九天突然靠近,吓得她心脏都停了。 “干...干嘛?” 江晚舟说话的声音都在飘。 “果然是你身上的味道啊。” “什么?” 味道? 难道她身上很难闻? 江晚舟立刻坐起来,闻了闻衣袖,不臭啊。 “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偷九天拿起被子一角:“被子的香味是你身上的味道,我说怎么这么熟悉。” 是香味啊。 江晚舟松了口气:“可能是药香,很多草药都有独特的香气,我晾晒的时候也许是沾染上了。” “哦,”偷九天说,“但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要比那草药香有点不一样。” 江晚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是吗?” “嗯嗯,”偷九天凑过去,深深闻了几下,“你身上的香味要比被子上的味道多了几分...” 江晚舟顿时僵住,脖子上温热的吐息像是带着电流一般穿透她的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她屏住呼吸,吞了吞喉咙。 \"...几分俗气味道。” 流向四肢百骸的电流突然涌入心脏,江晚舟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说我什么?” “这味道应该是你在销金窟沾染上的,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洗个澡就能去掉了。”偷九天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早点睡吧。” 江晚舟:“.....” 洗你妹! 睡你妹! 11、第 11 章 偷九天一早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摸了摸旁边的床榻,冰冰凉凉的,好像从未有人睡在此处。 “人呢?”偷九天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床穿衣。 她推开房门,四处看了看,发现柴房传来声音。 偷九天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她掌心运劲,靠近柴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过去,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 “你一大早在干什么呢?”偷九天推门而入,看着江晚舟在盥洗几张布匹,“洗衣服?” 难道是因为昨晚她让江晚舟洗澡,所以她一大早起来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的? 偷九天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没想到舟儿对我说的话如此上心啊?” 江晚舟一听这话就想起昨晚偷九天让她洗澡的事,气的她晚上都没睡着,只能起来连夜把拓衣做好。 她翻了个白眼,抵腮:“....我这是在制作拓衣。” 偷九天:“....” 好吧,她想多了。 偷九天尴尬一笑,走过去看着盆里鲜红的水泡着雪白的布衫,纳闷道:“盆里的水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啊?” “这是血藤草的颜色,是制作拓衣的主要材料。”江晚舟将布衫拿出来拧干。 偷九天把衣服拿过来:“我来吧。” 江晚舟擦干手:“我给你一片拓衣,只要你让沈重的手掌碰到这个拓衣,就可以将他的掌印留在拓衣上,到时候我可以用他的掌印做一个手部模型开启密室。” 偷九天拧干布衫,便用内力将布衫烘干:“好。” “那沈长柳的掌印你打算怎么取?” “本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取得沈长柳的掌印,但是昨晚我发现了一个契机。” 偷九天好奇道:“契机?” 江晚舟说了一下昨晚和偷九天分开后她遇到沈长柳的事情。 偷九天沉默片刻:“所以你昨天才让那个小离帮你去买静轩阁送花女的身份,你想依靠这个身份来接近沈长柳,从而偷取掌印?” 江晚舟点头道:“对。” “不行。” 昨天听寒天说了那个与沈长柳缠绵卧榻的女子死状态凄惨,偷九天放心不下让江晚舟去接近沈长柳,尤其沈长柳身边还有秦磐,简直就是虎穴狼窝。 江晚舟理解偷九天的顾虑,但此刻情况紧急,她必须尽快得到白头水灵芝,否则性命不保,她便无法报仇雪恨。 “我知你担心我的处境安危,但这是唯一可以接近沈长柳取得掌印的机会,如若错过这次机会,等到下个月十五或者沈长柳因此加强防备不再出府,我们便束手无策了。” “而且...我也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的双眸,曾经明亮如珠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脖颈上的黑纹时刻昭告着江晚舟所剩无几的生命在悄然声息的流逝。 上次她问过寒天江晚舟目前的身体状况,寒天面色沉重,只说了一句“白头水灵芝要越快越好。” 偷九天深知江晚舟的难处和身上所承担的责任,但她不忍心让江晚舟陷入危机当中。 “可...可你不喜欢女子,要如何与沈长柳亲近啊?”偷九天只能寻个别理由劝说江晚舟。 她大不了强行去取了沈长柳的掌印,冒险是冒险了点,但总比江晚舟以身饲虎强。 “我可以。” 偷九天怔愣一下:“什么?” 江晚舟神色坦然,目光坚决:“我可以喜欢女子。” “.....” 偷九天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对江晚舟的勇气感到敬佩,还是对江晚舟只身犯险感到万分担忧。 亦或者是对江晚舟可以喜欢女子这件事徒增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欣喜? 偷九天抬手摸了摸/胸口,脸上闪过一丝愁虑。 好奇妙啊~ “既然你执意要做我也不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晚舟见偷九天松了口:“你说?” 偷九天从怀里拿出一个短笛,约有拇指大小,白玉所做,本该冰凉,可落入江晚舟掌心时却烫得让人心尖发颤。 “若是发现不对,或者危急时刻,不可强撑,立刻吹响此笛,让我救你。” 江晚舟知道这个玉笛,偷九天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她师父发现她时,身上便带着这只玉笛,她一直将玉笛贴身携带,很是珍惜。 可如今,偷九天竟然将这玉笛交给她,这让江晚舟心潮澎湃,欢欣雀跃。 她握紧掌心,将玉笛牢牢攥紧:“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玉笛。” “无事,你比玉笛更重要。” 玉笛虽是她从小就带着的,师父也曾跟她说这或许是她父母留下寻找她的信物,但玉笛总归是死物,抵不上一条鲜活的人命,更无法与江晚舟的性命相比。 江晚舟内心里有一股按奈不住的甜蜜和暖意。 “九天,谢谢你。” 偷九天失笑:“客气啥。” 江晚舟弯唇一笑:“昨晚情况特殊,我没有跟你细细解释小离他们。” “嗯,我知道你的难处。”偷九天说,“你若现在想说我便听着。” 江晚舟:“其实小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偷九天惊诧道:“啊?我明明听他说你是他的恩人啊?” 江晚舟叹了口气:“两个月前,归墟屠杀剑华门,父兄为了护我逃离丧命于归墟首领手中,我为了保护宗门宝物,掉入往生崖,大难不死,被靖江湍急的河流冲到了靖城郊外,被小离他们捡到,带回了义庄。” 偷九天点点头:“那你是怎么成了他们的恩人?” “你还记得义庄前厅那具棺材吗?” 偷九天记忆犹新:“记得。” “棺材里躺着的其实是小离他们的娘亲。” “他们七个孩子是仓城人,因承德二十八年仓城发了大水而跑到靖城避难的,逃亡的路上遇见了他们的娘亲万娆,八人便一起来到这靖城避难,奈何靖城排外,对外来的难民厌恶抵触,所有他们无法找到可以维持生计的活,只能乞讨为生。” “后来,万娆生了一场大病,找大夫看过,都说无法救治,只能等死,而等死的过程会痛苦万分,受尽折磨,万娆每日因病痛发作恨不得自我了断,直到他们在郊外寻找可以解痛的草药时捡到了我,想着他们若是救了人是不是可以将福报送给万娆,让她的病症得以消除。” “你治好了万娆?”偷九天摇了摇头,“不对,你若是治好了,怎么会有那具棺材?” “因为万娆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偷九天疑惑,“他们在靖城有仇敌?” 江晚舟摇头道:“不是仇敌,而是玩乐。” 偷九天拧眉:“什么叫玩乐?” “我说过靖城排外,厌弃外来人的一切,他们的样貌、口音、行为举止以及那怯懦胆颤的眼神...” “若是有钱的外来人他们还能忍让三分,若是逃难过来的外来人,则是连牲畜都不如,小离七人就算是行街乞讨也会被靖城人无故殴打几次,索性他们身子骨强壮,抗一抗,后期采点草药补补也就行了,但万娆不同于他们,本就身子瘦弱,为了生计,她每日会去靖城东南角一家迎君楼刷便桶,也只能赚个几十铜板,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她瘦弱的身子更加疲惫不堪。” “若只是苦力活造成的病痛我还有办法调养,但她中了毒。” 偷九天:“什么毒?你竟然解不了?” “长生花叶。” 偷九天知道长生花这个草药,好像是用于男子补精状气的,所以一株长生花要卖到一金。 长生花服用只吃花瓣即可,花叶有毒,则需要销毁。 “万娆怎么会吃到了长生花叶?” 以万娆她们的经济实力,怕是买不起长生花,而且她们也用不到。 “因为万娆在迎君楼不小心冲撞了沈家大公子沈长风,被他强行灌入长生花叶汁,叶汁入腹,会让服用者感觉到肠子被人撕扯剪断般的痛,叶汁不会让人瞬间死亡,而是受尽折磨后,肠穿肚烂而死。” “他们就这么看着万娆疼的在地上打滚,还招来其他玩客过来欣赏万娆的痛苦,在他们眼里万娆这种外来人死不足惜,能博取他们一笑已是她的荣幸。” 偷九天握紧拳头,正色道:“他们也太过分了!” “你不会也是遭受到了靖城人的排挤才住在榕山附近吧?” 江晚舟摇了摇头:“不算是,我因为自身的原因,并不想住进城里,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到时候引来归墟以及背后之人的追杀。 “我若是早些遇到万娆或许还能救她一命,可惜为时已晚,长生花汁已经将万娆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能做的也就是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可以活的像个人,我变卖了身上的金蚕护甲,拿了一些银子打算厚葬万娆,可小离他们不想让万娆独自一人在地下孤苦,我便买了个楠木棺材,用了一些药材让万娆的尸身不腐,放在义庄,给小离他们留个念想。” 偷九天顺着她的话:“因此,小离等人就将你视为恩人。” 江晚舟点点头:“对。” “其实他们把你当恩人不仅仅是因为你让万娆死的舒坦,还因为你替他们报了仇吧?” 偷九天记得寒天说过,沈家公子无故暴毙,沈重用重金悬赏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本想让归墟帮忙,奈何归墟看不上,便没有接。 “我只是帮他们做了个暗器和毒药,靖城东南角是个四不管的地方,那里每天都会死人,谁杀了谁旁人并不会在意,我伪装了小离的样貌,改变了他的口音,让他混入迎君楼,杀死了沈长风,用的也是带有长生花汁的毒药,只是沈长风会比万娆还要痛苦的死去。” “因为沈长风是死在与男人欢好的床上,所以世人传闻他是精尽人亡,对沈重花重金找凶手一事满是嘲笑讽刺。” 偷九天哼笑:“杀得好!” “这种人,我若是见到,必定将他凌迟。” 江晚舟笑笑:“后来,我给了小离一些银钱,让他们在靖城东南角开了一间“破生坊”,专门贩卖各类武器的破绽,可以用金钱药材也可以用消息来换取他们想要得知的武器破绽。” “你开破生门也是为了打探归墟老巢和屠杀剑华门的背后之人吧?” 江晚舟点了点头:“哪怕是一点点消息,我也不想放过。” 宗门上千人的鲜血不能白流。 就算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也虽死不悔。 “真是苦了你了,”偷九天神情动容,心里涌出酸涩,她上前,抱住江晚舟,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舟儿,以后有我在,你便不会再这么辛苦了。” 江晚舟心里暖暖的,她抱住她,含笑应道:“嗯。” “你俩能一会儿在抱吗?”寒天双手环胸,依着门,“我快要饿死了,就算被归墟关押的时候,他们也没让我挨饿过啊。” 偷九天松开她,拧眉道:“你要是这么想念归墟的伙食,我再给你送回去?” 江晚舟脸一红。 寒天摆手:“大可不必。”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见她双颊泛起红晕,像是脸红了。 她心中那一抹奇妙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脸红的舟儿,好可爱哦。 偷九天做完饭,把鹤鸣剑留下让江晚舟继续练习渡生剑法,渡生剑法虽然只有三招,但是每一招都可以跨越境界击退敌人,尤其是最后一招,几乎是以命拼命,拼就是谁命硬。 就看江晚舟能够逃脱归墟的屠杀,掉入悬崖还能活下来,一看就是命硬之人。 江晚舟:“....” “这就是你教我渡生剑法的原因?” 偷九天自豪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另外一部分呢?” 偷九天神秘一笑:“秘密。” 江晚舟也没强求,她相信偷九天不会害她。 教完剑法,偷九天就去盗取沈重掌印。 沈重的掌印要比沈长柳好拿,毕竟他不带手套。 沈家是承安国首富,其产业遍布天下,甚至常与周边小国合作,进行贸易往来。 沈家的丝绸更为优秀珍贵,其中云中锦是特供给皇室享用的,普通人家是无法购买云中锦,只能买和云中锦有三分相似的花霓裳。 偷九天把沈家织造坊的伙计打晕,换上他的衣服,带上□□,混进沈家织造坊。 沈重每日会巡视沈家产业,今日便会来织造坊。 偷九天整理今日新送来的锦缎,拿起一段白绸,故作诧异道:“嗯?今日这白绸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 偷九天闻声看过去,瞪大眼,行礼道:“东家好——” 沈重走上前,看着偷九天手里的白绸:“哪里怪?我看看。” 偷九天恭敬的把白绸铺在桌上,铺的整整齐齐:“这次来的白绸质感有点粗糙,东家,你按在白绸上,是不是能感觉到一些硕粒感?” 沈重抬手按上去,果然有一些突兀的感觉,像是有石子藏于布匹夹层中:“这是怎么回事?” 偷九天收回白绸,“许是送货的路上风沙太大,石子进入到了绸缎中。” “这种情况的白绸有多少?”沈重眉头一皱。 偷九天:“回东家,将近二百匹。” 沈重脸色难看:“告诉阿亚力,这次白绸的结款别想要了,敢给我送一堆残次品来,不想活了是吧?” 偷九天:“是,东家。” “云中锦是不是还剩下两匹,给我拿来。”沈重背手,看着店里其它的丝绸,“再把宁裁缝叫来。” 偷九天颔首:“是,东家请稍等,我立刻去喊。” 偷九天趁着他们不注意,抽走了隐于白绸上的拓衣,往后院走去。 沈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来人,脸上浮现愠气:“人呢?拿个布匹叫裁缝要这么慢吗?” 喊完无人应答。 沈重顿感不对劲儿,给身旁的护卫一个眼色。 护卫立刻去后院查看,见到后院昏倒的三人,连忙跑回来禀告:“家主,织造坊的掌柜,伙计和裁缝皆被打晕在后院。” “什么?”沈重脸色一变,掀开布帘走进后院,只见三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 他拧眉:“快去仓库,云中锦还在吗?” 护卫立刻去查看,打开存放云中锦的盒子,发现空空如也。 “回家主,云中锦没了。” 沈重怒道:“竟敢偷到我沈重的头上,那人定然没有跑远,去追!” 护卫抱拳:“是。” 寒天看着偷九天抱回来的两匹云中锦,惊道:“你这是...?” “我担心沈重多想,便把云中锦偷来,让他误以为我的目标是云中锦,”偷九天把拓衣递给江晚舟,“沈重的掌印严严实实的拓在了这上面。” 江晚舟接过:“好,我一会儿去做手模。” 寒天摸着云中锦,手感丝滑柔顺,宛若浮云:“传闻云中锦,一寸一金,专供皇室贵族使用,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听沈重好像要把这个云中锦拿回府制成衣,像是要送给谁。”偷九天回想那时沈重的表情和语气。 寒天想了想:“估计是送给皇室中人吧,云中锦是特供给皇室。” 江晚舟惊讶道:“难道靖城里来了皇室中人?” “来就来呗,如今是顾家的天下,靖城沈家又是皇商,过来看看自家产业不是很正常。” 江晚舟咬了咬唇。 偷九天觉得寒天说的有道理,见江晚舟一脸愁容,劝道:“别多想,反正我们拿到了沈重的掌印,等今晚去把沈长柳的掌印拿了,一切就结束了。” 江晚舟忽视心里泛起的不安,微微一笑:“好的。” 寒天对云中锦爱不释手:“那个...这云中锦一共两匹,能给我裁点做个衣服吗?” 偷九天扯扯嘴角:“沈重现在满城搜查谁偷了他的云中锦,你要是不怕死,就穿呗,我不拦着。” 寒天:“....” 12、第 12 章 今夜,雾起,云重。 无风的夜色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沈长柳站在二楼露台,看向静轩阁的后门,指尖在美人靠上轻轻敲打。 “还有多久?” 慎女:“还剩一盏茶的时间。” 江晚舟坐回摇椅上,看着手上的手套,冰冰凉凉的,却无法让她平息此刻身体里的欲/火。 昨晚静轩阁进了贼,秦磐追上去也没抓住那小贼,只是捡到了小贼落下的赃物。 虽说无伤大雅,但慎女担心沈长柳的安危,便想着让沈长柳提前回府,结果回去的路上,沈长柳碰到了一个卖花的盲女。 那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滑嫩,柳眉之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鹿眼,微微勾唇一笑时,脸颊的酒窝像是装满醉人的美酒,让人一眼便难以忘怀。 沈长柳心动了,也等不及了。 好不容易遇到个这么符合她喜好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如若品尝之后滋味不错的话,沈长柳也愿意将她带回府好好调养。 只是.... “铛铛铛——” 后门被人敲响。 静轩阁的伙计打开后门:“今日这花倒是看着新鲜啊?” “清晨采摘,特意存了露水保鲜,这时送来才会鲜艳许多。” “是不错,”伙计查看了一下鲜花的品质,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呶,这是余款,拿好。” 沈长柳看着一双稚嫩白/嫩的手接过那锭银子,眯了眯眼,掰了掰中指指节。 “多谢。” 伙计把鲜花拿进来,关上门。 沈长柳稍稍偏头,慎女颔首,眨眼间便从阁楼消失不见。 江晚舟扶墙慢慢走着,感受到一股轻风浮动,她长睫一颤,脖颈一痛,意识全无。 慎女扛起江晚舟飞进静轩阁。 “啧啧,真是粗鲁。”寒天在一旁看到慎女这一番粗暴的操作,下手果断狠戾,不像随行丫鬟,更像是个无情冷血的杀手。 偷九天神色凝重:“别插科打诨了,先过去。” 寒天收敛调笑:“慎女好说,秦磐你打算怎么解决?” 偷九天逼视寒天:“南柯一梦给我。” 寒天神色一变:“...没有了。” “你看我信吗?”偷九天觑他,“要不主动交出来?要不我帮你拿出来?” 寒天五官因为心疼纠结在一起,愤愤的瞪了一眼偷九天,转身,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就..就剩这么多了,你给我省着点用!” 这可是他保命的东西。 “我上次记得瓶子没这么小啊?”偷九天看着玉瓶,也就拇指大小。 寒天目光怨怼:“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 偷九天耸耸肩:“你下次自己在做点呗。” “再做点?”寒天惊恐的看着偷九天,痛心不已,“你瞧瞧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做南柯一梦的材料有多难找你知道吗?每一个材料都极其珍贵稀有,我找材料都找了三年才做了那么一点点南柯一梦,因为你我用掉了一大半,就剩下这么一点还要被你压榨,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 偷九天斜他:“再骂一遍?” 寒天抿唇:“....” 他气的扭过身子,双手抱胸,摆出一副“老子再跟你说一个字就是狗”的驾驶。 幼稚得很。 偷九天握紧玉瓶:“别墨迹了,我怕耽搁久了舟儿有危险。” 寒天也是能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跟着偷九天翻墙进入静轩阁。 慎女将昏迷过去的江晚舟放在床上。 沈长柳点燃桌上的香炉,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颐:“把她弄醒。” 她不喜欢无趣死板的人。 哪怕是奋死抵抗,沈长柳也会觉得万分有趣。 慎女点了一下江晚舟的肩膀,见江晚舟悠悠醒来,朝沈长柳躬身,转身离开了房间,并上好了锁。 沈长柳看着江晚舟一脸迷茫无措的坐起来,饶有兴趣道:“醒了?” “你是...?” 沈长柳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先开口道:“你是昨晚被我撞了的那位姑娘?” 沈长柳眼中划过一丝兴味:“你记得我?” 江晚舟淡淡一笑:“姑娘声音好听,不容易忘记。” 沈长柳勾唇,起身笑道:“我倒觉得你声音更好听,娇滴滴的,让人听起来酥酥麻麻的。” 江晚舟察觉到她走过来,眼底划过一丝警惕:“比不上姑娘。” “姑娘,我这是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长柳凑近,看着江晚舟的脸,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柔软细腻,就如同她昨晚梦到的那般,爱不释手。 江晚舟受到惊吓,抬手打开沈长柳的手,佯装害怕,后退:“姑娘,你这是干嘛?” “你说你是静轩阁的送花女,那你可知静轩阁是干什么的?”沈长柳问。 江晚舟脸色一变,支支吾吾。 沈长柳见状,嗤笑道:“看你样子,是知道吧?” 江晚舟抿唇不答。 “静轩阁原本是专门给女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后来我将它买下,打造成了属于我自己的酒池肉林。” “这...这与我何干?”江晚舟颤声道。 “当然与你有关,”沈长柳目光赤/裸火/辣,扫视江晚舟的全身上下,“能遇到你这样一个符合我喜好的女人,哪怕你接近我别有用心,但我还是愿意冒险将你抓来品尝品尝...” 江晚舟眼底划过一丝震惊,面色故作慌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推开沈长柳,手脚并用往床下爬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我哥哥——” 沈长柳轻易被她推开,也没有强行阻拦她。 江晚舟心生疑虑,刚下床,突然感觉全身一软,双腿无力支撑,从身体深处涌上一股燥热,直充大脑,让她意识逐渐溃散。 “这是....?” 江晚舟闻到空中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很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淡,竟能让她中招。 沈长柳捞起似一滩水的江晚舟,扔在床上,看着她极力起身却无法动弹,只能摊在床上,任人宰割。 “是不是觉得很热?很难受?身体很空虚?很想....”沈长柳将江晚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想要触碰我,抚摸我?” 江晚舟咬牙用力扯开手,骂道:“不..不想!” “啧,说谎。” 沈长柳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衣服,抚摸着她玲珑的曲线:“真软啊,你就像是我家的云中锦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哈...啊...” 江晚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呻/吟,那香实在诡异。 沈长柳很满意江晚舟的反应,她俯身下去,想要亲吻那喘/息的红唇。 江晚舟偏头,让她落了空。 沈长柳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目露不满:“你最好是乖乖的,若是让我舒服了,我会好好疼你,要是惹恼了我,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江晚舟胸膛上下浮动:“你...你是故意的?!” “我沈家做到承安国首富这个位置,你觉得我很好骗吗?”沈长柳笑带讽刺,一边摸着江晚舟的身体,一边冷笑连连,“昨晚的故意试探与接近,今日假扮静轩阁卖花女过来引诱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晚舟瞪大眼,她没想到沈长柳竟然什么都知道,故意引诱她们入局。 那偷九天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想必秦磐定是在暗中伏击他们!? 江晚舟想拿玉笛,可是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动。 “是为了金银财宝还是为了沈家密室里的宝贝?”沈长柳轻抚江晚舟的嘴唇,语气中带着蛊惑,“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江晚舟一口咬住沈长柳的手指,含糊道:“你觉得我来这儿...还会想着活着离开吗?” 沈长柳抽手,面上愠气丛生:“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是打算....” 话音未落,沈长柳后脖颈传来痛感,她双目一瞪,两眼一闭,倒在了江晚舟身上。 江晚舟感觉到沈长柳身后的人是谁,那木屋里染上的熟悉药香,顿时眼眶一热,委屈的泪水瞬间留下,呜咽道:“九天....” 偷九天见她衣衫还在,屋里的熏香被她一掌打散,她抱起江晚舟刚要走。 “掌...掌印...” 刚才沈长柳一直带着手套,拓衣无法提取她的掌印。 偷九天把江晚舟交给寒天,撕下江晚舟的一片裙摆:“你们先走,我取完掌印就去找你们。” 江晚舟无力摊在寒天怀里。 寒天看了眼昏迷过去的沈长柳,抬手敲了一下江晚舟的脖颈让她昏过去。 他看向偷九天:“没必要的!” 偷九天淡淡道:“带她离开。” 寒天欲言又止,随即叹了口气,抱起江晚舟转身离开。 偷九天倒了杯茶,泼在沈长柳脸上。 “唔——”沈长柳清醒过来,看到面前坐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若是旁人定会以为面前之人是个男子,但沈长柳御女无数,自然清楚面前之人的性别。 “你是谁?”沈长柳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门外,无人赶来。 慎女或许能中招,但是秦磐不该没有反应过来保护她。 “在找人吗?“偷九天歪头一笑,“秦磐还是慎女?” 沈长柳心下一惊:“你是何人?想要什么?” 偷九天指尖在桌面轻轻敲打,并未回答沈长柳的问题。 嗒——嗒——嗒——嗒—— 指尖每落下一次,沈长柳的心肝便跟着一颤。 安静的氛围下滋生的恐怖在沈长柳身上形成了一股无法抵抗的重压。 她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偷九天抬眸,伸出手,五指收拢的瞬间,沈长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拖拽过去。 “唔...你...”沈长柳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刚才是不是两只手都碰了她?” 沈长柳被掐住喉咙,说不出话,只能瞪大满是恐惧的双眼。 “嘶...我记得你好像全身都碰了她,”偷九天苦恼道,“那真是可惜了。” 她抬手,抚上沈长柳的肩膀。 只听见“咔哒”一声,沈长柳脸上浮出痛苦的表情,喉咙被捏出,发不出一声痛吟。 偷九天的手每移开一下,骨骼碎裂的声音便轻响一声。 沈长柳的脸已从一开始的涨红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整个人似是脱线的木偶瘫软在偷九天手上。 “你知道人的骨头有多少吗?” 沈长柳没有应答她。 偷九天好心告知:“一共是206块,你有没有数我刚才捏碎了多少块啊?” “我忘记数了,”偷九天不好意思的看着沈长柳,“不如我们重新数一遍吧?” 沈长柳赤红着眼,痛哭流涕。 一个时辰后,偷九天拿着拓衣走出了房间。 迎面就撞上了苏醒过来的秦磐。 寒天的南柯一梦虽然了得,甚至可以迷晕仙人,但境界不同,迷晕的时效也是不同。 秦磐好歹是地煞境界的武者,南柯一梦只能将他迷晕半柱香而已,若是一开始她和寒天她们一起离开,也不会撞上苏醒过来的秦磐。 毕竟一开始,她们本不想杀人的。 秦磐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样的沈长柳,毫无气息可言,已是一具无法挽救的残尸。 “找死!” 秦磐顿时火冒三丈,双手握拳,踏破脚下的青石板,冲上去直逼偷九天门面。 惊人庞大的力量瞬间袭来,仿佛无形的空气都被秦磐的拳头打爆。 此等凶猛磅礴的拳风却在偷九天抬手的瞬间戛然而止。 秦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拳头无法再进一步,像是被凭空卡住。 秦磐涨红着脸,眼底闪过一丝惶恐,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是谁?” 偷九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配吗?” 秦磐瞪大眼睛,看着偷九天握住她的拳头,下一秒,他的手臂青筋纷纷爆裂开来,手骨寸寸断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啊——” 偷九天运掌,击向秦磐的丹田,秦磐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摔入庭前的湖泊当中。 渐渐地—— 湖水变得赤红。 偷九天回到木屋,见寒天焦急走出来,“舟儿姑娘身上中的是蚀骨香,这玩意恶心的很,无药可解,需要得交合才可解毒,否则会把人活活熬死。” 偷九天看了眼床上痛苦难熬的江晚舟:“若是用内力逼出来可以吗?” 寒天不解道,“你干嘛不直接....” 剩下的隐于口中,两人却心知肚明。 “你就告诉我行不行?” 寒天啧啧两声:“行,反正你仗着内力雄厚和自身的功法了得,随便你折腾。” “有简单的解毒方法不用,非要头撞南墙。” 偷九天走进去,关好门。 刚靠近江晚舟,她便像是藤蔓一般缠住她。 “九天...九天,我好难受....你救救我....” 江晚舟抱紧偷九天的脖子,不停地亲吻着她的脖子,用力撕扯她的衣服,试图与她肌肤相贴。 偷九天撤下她的双手,“舟儿,我是谁?” 江晚舟被偷九天扯开,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虽看不清面前之人容貌,但她知道是偷九天:“九天,你是我的九天,是我喜欢的九天....” 她扑过去,想要亲吻偷九天,奈何她头一偏,躲开江晚舟的吻。 偷九天眸色幽深,拉开江晚舟,无视她的委屈可怜的神情,目光冷的宛若数九寒天。 躲开的举动让江晚舟微微一怔。 可蚀骨香的药性猛烈,江晚舟意识被折磨得越发薄弱,在她又一次想要扑上来的瞬间,偷九天一掌打晕她。 她抬手附在江晚舟后背,运功逼出那“蚀骨销魂”的毒药。 江晚舟呕出一口气,竭力的向后倒去。 偷九天抱住她,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那汗淋淋的小脸上还有着因为她的拒绝而委屈的小表情。 “你委屈个什么劲儿?”偷九天戳了戳她的脸颊上的酒窝。 该委屈的是她。 13、第 13 章 寒天看着偷九天走出来,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不禁竖起大拇指:“你这内力,恐怕...普天之下也就皇城之中那位总管大监祁山央措可以和你交手几招了吧?” “还有一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好像叫李笑白,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地煞巅峰的高手了,只不过他已经消失于江湖太久了,传闻他已经死了,也有说他没死修炼成了仙人飞升了?” 偷九天没应答,坐在摇椅上拿着寒天刚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你竟将内力留在她的体内了?你真功法还真是诡绝啊!”寒天感受到房内的内力波动,不禁感叹了一下,“舟儿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仅拿到了沈家两人的掌印,还能得到一些你的内力,等到解了毒,她的武功境界必定有所提升。” “但…我是真的好奇,明明有更好的解毒办法,你干嘛不做呢?” 寒天能感觉到江晚舟对偷九天的感情,若不是她双目失明,恐怕那透彻的眼眸之中是满满的爱意,无法自拔。 偷九天淡淡道:“我不喜欢趁人之危。” 寒天撇撇嘴:“假正经。” “你今晚打算去沈宅密室吗?” 偷九天点头:“嗯。” 按照以往沈长柳的行程安排,过了今晚,怕是明后天沈长柳就应该回到沈宅,到时候沈重要是察觉到沈长柳迟迟未回去,定会有所怀疑,所以他们得加快动作。 “行,”寒天看着远处即将破晓的天际,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睡了,你早点去吧,天快要亮了。” “沈长柳的手掌模具昨天舟儿姑娘做好了,你把拓衣贴在模具上就可以复印掌印了。” 偷九天:“好。” 寒天转身回了房间休息。 偷九天看着远处被风吹乱的树叶,“沙沙”的声响搅得人心烦意燥。 她眸色幽深,比天际的晓光还要暗沉。 偷九天将茶杯里凉透的茶水倒掉,站起身,看了眼江晚舟的卧房,轻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木屋。 天光大亮,江晚舟能清晰的感觉到阳光照在脸上的炙热。 她睁眼开,一片漆黑,脑海中却能想到阳光洒满大地时的温暖景象。 可下一秒,江晚舟猛地睁大眼,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衣服还健在,身体也未有被侵犯后的不适感。 鼻尖还能闻到专属于木屋的草药香。 她已经从静轩阁回来了?! 江晚舟回想当时发生在静轩阁里的事情,沈长柳看破她们的计谋,自愿入局引诱她们前来,想要瓮中捉鳖。 然后她中了沈长柳的迷香,想要对她用强。 最后.... 江晚舟揉了揉脑袋,酸酸胀胀的,脑海中的记忆忽闪忽闪的。 昨晚的记忆也是片段式的。 最后好像她无力抵抗沈长柳,也无法吹响玉笛让偷九天警惕沈长柳的阴谋,直到... 偷九天来救她了! 想到这儿,江晚舟立刻跑下床,推开门喊道:“九天——九天——” “她不在。”寒天从旁边的侧屋走出来,打着哈欠,看着江晚舟一脸焦急。 江晚舟闻言看过去:“她去哪里了?” 她不禁想到昨晚的场景,神色大变,“她还在静轩阁?是不是被秦磐抓到了?” 秦磐乃是地煞境界的高手,偷九天勉强达到了玄妙境界巅峰,定然不是秦磐的对手。 偷九天强行将她救走,肯定会惊动秦磐! “没,”寒天一把拉住想往外冲的江晚舟,“她拿着沈重和沈长柳的掌印模具去沈宅密室拿白头水灵芝了。” 江晚舟舒了一口气,但心里仍是挂着一缕沉重的不安与慌张:“真的吗?” 寒天揉了揉眼睛:“我骗你作甚?” “你也不用担心她,偷九天可是闻名天下的大盗,就算是去皇宫的国库里拿东西,都是雁过不留痕,沈家无人能拦得住她。” 江晚舟知道偷九天的本事,神色稍缓:“我就是怕秦磐会伤害到她。” 寒天目光复杂,看了眼江晚舟的神色:“会没事,她自己心里有谱,你别瞎担心。” 毕竟秦磐现在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就看那家伙醒来之后会不会撞上那个家伙自寻死路了。 寒天见江晚舟仍是一副担心的表情,话题一转:“你有没有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雄厚沉重的内力?” 江晚舟顿了顿,稍稍运力,竟然真的发现丹田之处有一股沉甸甸的内力,宛若澎湃磅礴的川流。 “这是....?” 江晚舟还隐隐感觉到了她的境界即将要突破了。 她对武学并不像机关巧术,冶炼制金那么感兴趣,而且有父兄在,她对武学并没有很伤心,一心投入武器钻研和制作之中,这就导致已经十八岁的她才是个五品武者,内力也只是堪堪而已。 而如今,体内这股汹涌的内力怕是能将她的境界一下子冲到九品,甚至可以尝试突破九品,一跃成为大宗师。 江晚舟震惊不已,呐呐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体内会有这么厉害的内力? 按理来说武者之间的内力是不能互相传输的,传输过程中会发生互斥,轻则丹田损毁,经脉倒逆,重则自曝而亡。 “你体内的内力是偷九天为你解毒而留下的。”寒天贴心解释道,“你中的毒名唤蚀骨香,无药可解,只能与人交合释放欲/望或者强行用内力逼出来才可缓解毒性发作。” 江晚舟脸颊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羞赧道:“这个迷香我从未接触过,竟不小心中了毒。” “你不知道正常,就算是药王谷知道蚀骨香的医师估计也不多。”寒天说,“这款迷香是来自于蛮族,制作这款迷香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产自蛮族九蛇山才有的灵蛇草,沈家与蛮族有生意上的往来,一般都是丝绸,药材以及瓷器等交易,想必沈长柳的蚀骨香就是蛮族给她的。” 江晚舟颔首:“原来如此。” “所以九天才为我传输内力逼毒?” 寒天眼睛滴溜一转:“其实我本意想让她用最便捷的方法替你解毒,奈何那人说一句不想趁人之危,便用自身内力为你逼毒,还将内力留存于你体内,护住你丹田经脉,此等深情厚谊,还真是世间少有啊。” “她..她是个好人。”江晚舟感觉到双颊涌上的炙热,她垂下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寒天看她越来越红的脸,余光瞥到远方的身影,无奈笑笑:“你的好人回来了。” 自打体内拥有了宛如浩瀚河川的内力,江晚舟虽然看不见却也可以瞬间感觉到偷九天的气息。 她立刻向前跑去,一时心急,竟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小心。” 来人柔声带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江晚舟顺势搂住她的腰肢,贴紧她的胸膛,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 “好些了?” 江晚舟嘴角噙着笑意,点头道:“嗯嗯。” “那就好,”偷九天摸了摸她的头,“白头水灵芝我拿到了,一会儿就让寒天给你解毒。” 江晚舟惊讶道:“真的吗?” 偷九天笑笑:“我可是偷九天啊,普天之下还没有我偷不到的东西。” 江晚舟抱紧她,欣喜若狂:“九天,你真好。” 偷九天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转变。 寒天走过来,接过偷九天递过来的布袋,看到里面的东西,点头道:“确实是白头水灵芝。” “沈家可有人查觉到?” 江晚舟也一脸担心道:“密室开启后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我拿着沈重和沈长柳的掌印,很轻松的就打开了密室,取得了白头水灵芝,不过....”偷九天看了眼江晚舟,欲言又止道。 江晚舟听出偷九天话语中的为难,问:“怎么了?” “密室应该是连着沈重的书房,我拿白头水灵芝的时候,发现一道暗门,透过石门缝隙看到沈重和一个黑袍人他们在书房里谈话,在两人的交谈之中我听到了...”偷九天抿了抿唇,很是纠结,“听到了剑华门三个字。” 江晚舟神色一紧,皱眉道:“剑华门?!” “他们再说剑华门什么?” 难道是在讨论剑华门被归墟灭门之事? 这件事不是秘密,灭门的第二天就已经传遍天下。 一开始江晚舟听到旁人谈论剑华门的灭门惨案还会将痛苦溢于言表,但时间一长,哪怕江晚舟心里再痛也不会面上显露出来,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但偷九天不同,江晚舟可以直白坦荡的在她面前袒露一切悲痛和心酸。 “你当时知道剑华门为什么会招惹归墟上门吗?”偷九天问。 江晚舟思索了片刻,猛地握住偷九天的手,忙道:“你是不是听到了....” 偷九天见她如此激动,便是猜中了她的欲言又止,“沈重和那黑袍人说了剑华门已经如他所愿,无一生还。” 江晚舟瞪大眼睛:“....” 寒天听这话,猜测道:“沈重是帮那个黑袍人找了归墟灭了剑华门?” “这么想来,以沈家的实力,确实可以和归墟做买卖。” “你看清那黑袍人的长相了吗?” 偷九天摇头道:“沈重故意没有点亮书房的灯盏,像是故意在保护那个黑袍人不被旁人关注,再加上那斗篷又大,遮住那人身形,我也只是听到那雄厚的声音才知道那人定是个男子。” 江晚舟颤声道:“没...没有别的线索吗?” 也许剑华门被灭的真正原因就是此人主导的,如今她苦苦追求的仇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看不清那人容颜,但...”偷九天回想起来,“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泥土的味道,好像是一种香料或者香薰?” “龙涎香!” “龙涎香!” 寒天和江晚舟两人一口同声道。 “怪不得沈重那天会去织造坊拿云中锦,怕是为这位远从京城而来的贵客准备的。” 江晚舟难掩震惊:“竟是皇室中人?!” 剑华门会给皇城制作机关暗器用来保护皇室中人和皇室宝物,还会给承安国军队制作战场武器,就像骁军的武器以及骁军中最精英的军团所持有的火器都是出自于剑华门之手。 剑华门也曾收到过当今圣上的亲笔题字。 能工巧匠。 无上荣光,集于一身,江湖朝堂都要给剑华门三分薄面。 可是如今,灭了她剑华门的竟然是当初赐予他们荣耀和殊荣的皇室,这一切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让人震聋发聩。 偷九天见江晚舟受到震惊,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抬手抱住江晚舟,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舟儿,别怕。” 江晚舟转身投入偷九天怀里,终是抑制不住痛苦,大哭了起来:“九天,我好恨啊——” 亲人惨死,宗门覆灭。 此仇此怨,定要雪耻,以告慰亲人兄弟姐妹在天之灵! 14、第 14 章 江晚舟哭的太厉害,又因为中毒身体虚弱,一时晕了过去。 偷九天给她抱起来放进卧房床上,看她哭红的双眼,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和眉心,看向门口的寒天:“准备一下,给她解毒。” 寒天颔首:“你知道她的眼睛无法恢复吧?” 偷九天:“嗯。” 寒天看不出她面上的神色,一直都是平静冷漠的。 他叹了口气:“若是早些遇到舟儿姑娘,她的眼睛可以保住的。” 九绝琴弦的毒是他调制的,他自然有办法解除此毒,但江晚舟中毒太久,毒素已经侵入骨髓,双眼已经坏死,无法保存,眼下也只能保住江晚舟的性命。 已是夏日,阳光炙热,穿透木窗落在床头。 偷九天把床幔放下来一些,遮住江晚舟被阳光直射而皱起的眉头。 “没必要。”她语气淡淡。 寒天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转身去处理白头水灵芝。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素净的小脸,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水。 她抬手擦掉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放在唇上,舌尖舔舐。 又苦又涩。 日落时分,江晚舟才缓缓苏醒过来,她感觉到身旁有人,抬手一摸,便摸到了那人修长纤细的手。 手指细细长长,宛若雨后新出的小笋尖。 指尖有些薄茧,触碰到皮肤时带着一些粗粝感。 “好摸吗?” 江晚舟嘴角挑起:“你的手肯定很好看。” “不似你,”偷九天握着她的手,“十指流玉。” 江晚舟这双手更为精致,细嫩白润,青葱玉指。 “九天,谢谢你。”江晚舟与她十指紧扣。 偷九天诧异道:“为何向我道谢?” 江晚舟抿唇:“这段时间你帮了我许多。” “这种事情不必谢,我愿意帮你。” 江晚舟心里又酸又麻:“其实寒公子一开始说的对,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认出了你,想利用所谓的救命之恩来让你帮我偷白头水灵芝。” “可后来,我听到你为了我孤身闯入普化寺,想要替我报仇,我便心生愧疚,不想让你同我一样沉入这个无底的深渊里。” 偷九天摸去她脸上的泪,温和道:“舟儿,别哭。” “九天,我不想害你。” 江晚舟握住她的手,起身抱住她,释放的情感是沉重的不舍和沉迷。 如今剑华门灭门牵扯出皇室中人,这件事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找到背后之人给剑华门报仇雪恨。 此时的承安国已经开始了内部斗争,承安帝树倒根摧,各个皇子开始争权夺利,兄弟阋墙。 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危如累卵,剑华门有可能是卷入水深火热的朝堂之争才会招惹灭门。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想要坐上去,必定是踩着无数人的血肉断骨,无视世人的痛苦与冤屈,摈弃七情六欲,让自己成为这世间最无情最冷漠的人方可坐稳那冰冷的龙椅,俯瞰天下。 区区一个剑华门,怎么能与皇室相抗争? 江晚舟已经想到之后的路有多么难走,不仅是尊严荣誉,甚至是生命都要放弃。 她可以放弃一切,但偷九天不行。 她本就是世间最清白之人,没必要沾惹腥风血雨。 “等寒公子为我解了毒,你和他一起走吧,”江晚舟哽咽道,“算我求你了。” 偷九天没应她这句话,反而说起了别的:“你知道玉笛对我来说是什么吗?” 江晚舟顿了顿:“...这玉笛是你幼时便佩戴身上的,或许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信物,方便以后寻你下落。” “算是吧,”偷九天揉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但我从未期盼过用它去寻回我的父母,毕竟他们当初选择抛弃我,就代表他们不希望我去寻他们,留下玉笛也许只是念想,也许只是他们对我的愧疚,想着若是有人捡到我,看在玉笛的份上也可以救我一命。” 江晚舟心里泛出丝丝酸疼:“九天,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会狠心丢弃亲生骨肉,也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不管苦衷如何,我已经不会再去计较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我更想珍惜当下,期待未来,”偷九天松开她,勾起她脖子上的绳子,拿着玉笛,“这块玉笛对我来已经不是寻找亲生父母的信物,而是我想要找到此生与之相伴相守的命定之人,想与她缔结良缘,白头到老的定情之物。” 江晚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九...九天,你..你再说什么?” 偷九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来惭愧,我从未有过喜欢之人,也不知如何讨好喜欢之人,便想着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我虽是侠盗,但是身无长物,连个住所都没有,更别提金银珠宝,身上只有鹤鸣剑和玉笛算是贵重之物。” “奈何这鹤鸣剑是你为我所造,把它送给你倒显得有些吝啬,只有这个玉笛,我从小佩戴,意义到底是与众不同的,也算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如今我把它送给你,想投其所好,换取舟儿芳心,希望舟儿不要嫌弃我的唔...” 偷九天被江晚舟紧紧抱住,她感受到怀里之人的颤抖,不是惊惧恐慌,而是激动欣喜。 “不嫌弃,不嫌弃的。”江晚舟极力否认,生怕说晚了惹偷九天不快。 她怎么会嫌弃? 她不知道有多么欢喜! 江晚舟将这玉笛小心妥帖的放到右处心口,与它肌肤相贴,让它感受她的体温和她对偷九天的心动。 “我也是喜欢你,心悦你。”江晚舟激动的声音都在打颤,“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你。” “我怕你对我无意,怕这份感情玷污了你对我的情谊。”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她和偷九天是情投意合,是两厢情愿,是互相喜欢的。 “怎么会?”偷九天紧紧抱住这个胆怯又委屈的姑娘,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你这个傻姑娘。” 江晚舟皱着小脸,委屈巴巴道:“我才不傻。” “嗯,你不傻,所以别赶我走了,好吗?” 江晚舟面露犹豫之色:“可是....” “没有可是,舟儿,江湖朝堂都是危险之地,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如何?” 江晚舟眼中划过一丝惊恐,她抱紧偷九天,摇头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哪怕付出生命她也要护住偷九天。 她已经失去父兄宗门,不能再失去偷九天了。 “若你护不住我呢?” 江晚舟抬眸,泪眼婆娑:“你定要这么逼我?”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偷九天擦去她的泪水,柔声道,“若有一天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江晚舟怔住。 偷九天低头,吻在她的眉心,薄唇轻柔如羽,却重重的落在江晚舟心尖。 “舟儿,你还要推开我吗?” 江晚舟没吭声,只是那环住她腰间的双臂越来越紧。 “笃笃笃——” 寒天端着汤药,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咱一会儿再抱,先把药喝了呢?” 又来! 江晚舟神色郁郁的松开手。 虽然她双目黯淡,但寒天就是能感觉到江晚舟看向他时,目带怨气。 他无奈笑笑:“不是我想打扰你们,这白头水灵芝的药效挥发的很快,若不及时喝掉,白头水灵芝就没办法解毒了。” 偷九天起身,接过药碗,闻到一股香甜味道。 “这药好香啊?” “是香,但是味道特别苦。”寒天说。 偷九天端过去,问江晚舟:“上次你给我吃的梅子可还有些?” 江晚舟:“桌子旁边的柜子里有的。” “我去拿。” 偷九天拿好梅子,看着江晚舟把药喝完,见她苦的皱起了小脸,立刻把梅子送到她嘴边,“快吃。” 这药确实苦的厉害,仿佛都把胆汁翻涌了出来。 江晚舟小脸苦的拧了起来,张嘴含住那块梅子,舌尖一舔,床上的两人皆是一震。 偷九天手指不禁缩了缩,指尖上的湿润和柔软更加真实。 江晚舟也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这种感觉像是蚀骨香在体内作祟一样。 偷九天没有收回手,就这么让江晚舟含着:“有没有好些?还苦吗?” 江晚舟动了动唇,舔着梅子和指尖,含糊道:“不苦了。” 很甜。 江晚舟面红耳赤的吃掉梅子,刚躺下床上继续休息,突然胸口处涌上一股无法压抑,紧迫欲吐的感觉。 “哇——” 江晚舟爬在床边,吐出一大口黑血。 偷九天神色大变,急道:“寒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寒天老神在在:“慌什么,舟儿姑娘是中了九绝琴弦的毒,如今服用了白头水灵芝,自然要把体内的毒逼出来方可痊愈。” 他指着地上的黑血,“你看,吐干净了,血的颜色也就变了。”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嘴角的鲜血已然成了鲜红色,不似刚才如墨一般的血液。 “舟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晚舟喘着粗气,感觉身体很轻松,像是长久带着的枷锁瞬间被打开了。 “好...好多了,我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偷九天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擦掉江晚舟嘴角的鲜血,扶她躺下,“你先好好休息睡一会儿。” “好。” 偷九天拉开她的衣领,锁骨上的黑纹果然消失不见。 九绝琴弦的毒解除了。 偷九天见江晚舟睡了过去,走出卧房,见寒天在摇椅上围炉煮茶。 寒天见她走来,递过去一杯热茶:“她对你情真意切,不参假意。” 偷九天抿了一口,沉默许久,问:“她的眼睛真的没办法吗?” 寒天诧异道:“你敢让她复明?” “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行?” 寒天放下茶杯,沉声道:“自然有,你知道铃萝花吗?” 偷九天摇头。 “铃萝花因外表形色眼睛,风吹过时如同眼眸眨动,所以世人又称呼为“鬼目”。” 偷九天:“很难找?” “难找是难找,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只是...” “那就行。” “唉?你都不打算听一下我后面的话吗?” 偷九天饮尽热茶,嘴角挑起:“你为何被世人称作鬼医,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寒天顿了顿,忽地大笑起来。 “若是....”他欲言又止,无奈摇了摇头,叹一口气,“...也许我们会是知己。” 15、第 15 章 “唉?有人来了。”寒天看向门口,出现两个青涩的少年郎。 一高一矮 一瘦一胖。 偷九天认识此人,高瘦的是义庄的小离,矮胖的就不太清楚了,估计是那七个孩子中的其一。 小离一眼就看到了院中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衣,是那夜同小姐一起来过义庄的“男子”,另外一人身着青色长袍,面若冠玉,手拿茶杯,嘴角含笑,看起来颇为亲近,就是那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刁钻,上挑的眼角看人时带着一丝丝诡异和危险。 小离眼底闪过一丝防备,看向偷九天,拱手道:“公子,请问我家小姐在吗?” 偷九天起身,走过去:“她身体不适,在休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小离看了眼她背后的寒天,面带顾忌。 偷九天:“自己人,不用担心。” 寒天悠悠一笑:“你这孩子,戒心还挺强。” 小离相信偷九天,毕竟她是小姐亲自带来的人。 “是这样的,那个贩卖忘川之所的人回信,要求今夜子时,在鬼市奈何桥石碑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鬼市?”偷九天挑眉,“这地方在哪里?” 小离刚要解释,就听到背后传来寒天的声音。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在靖城东南角,而与之对立的西北角乃是靖城最阴森可怖,凶险万分的鬼市。” 小离点头:“这位公子说的是,鬼市处于靖城西北角,那里就像销金窟一样,无人看管,里面都是不明身份之人,鱼龙混杂,危险万分,那人将交易地点定在那里,必定心思不轨,所以小离和大头这次前来就是想告诉小姐定要万分小心,我们也可以跟着小姐一起去,保护她。” “不用你们,我会和她一起去。”偷九天说。 小离仍是担心:“那鬼市很危险的,你和小姐两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我怕....” 偷九天抬掌,对着远处的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扇动一下。 小离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劲从面前呼啸而过,那颗大树轻飘飘的倒下去,“轰”的一声砸裂了泥土。 小离:“.....” 好强! 偷九天收回手,淡淡道:“你还担心吗?” 小离和大头纷纷摇头。 这还担心个屁! 一个玄妙境界的武者保护小姐简直不要太好了! 小离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牌递过去:“公子,这是通往鬼市的鬼牌。” 偷九天接过:“好。” 小离歪头看向院内:“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偷九天点头:“好。” 小离和大头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你去过鬼市?”偷九天看向寒天,刚才听他侃侃而谈的,像是很了解鬼市。 寒天耸肩:“听百晓生说,鬼市有在卖一株临池广白,我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 “南柯一梦的材料?” 寒天点头:“嗯,临池广白世间少有,如今听到鬼市有,我自然要去看看。” “买到了?” 寒天摇头:“临池广白的消息太分散,百晓堂也只是听闻,我进入鬼市后并未找到临池广白的下落。” “你在靖城待得那几天还挺潇洒?” 偷九天和寒天从普化寺逃跑后,两人分开,转移敌人注意力,她受伤昏倒在榕山,寒天却在靖城过得生龙活虎的,到处游玩,这境遇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潇洒个屁?你可知我在鬼市差点丢了性命啊!” 偷九天好奇道:“怎么说?” “我当时寻找临池广白,不小心误闯了绝煞阁,差点被鬼市三煞给杀了,要不是用南柯一梦迷晕了他们,我就得死在鬼市。” “所以说你南柯一梦少了那么多也不能全怪我?”偷九天眯了眯眼,寒光乍现,“你讹我呢?” 寒天虎躯一震,忙道:“但用在你身上的是最多,这你不能抵赖啊。” 偷九天白眼一翻:“鬼市三煞是什么?” 寒天不理解偷九天的疑问,纳闷道:“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以她的身份地位不应该消息如此闭塞。 偷九天:“懒得。” 寒天撇撇嘴,继续讲道:“鬼市三煞,两男一女,两个男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黄绝境界中锋,名唤管仓、管芒。而那个女子的武功要比这两兄弟高,乃是玄妙境界中锋,名唤鬼音娘子。” “这三个人是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靖城鬼市的,然后就把鬼市搅的一团乱,还把当初横行鬼市的龙头霸主给宰了,鸠占鹊巢,占领了绝煞阁,要求在鬼市里做生意的商家必须每月上缴利益中的三成作为“保护费”,否则有命挣钱,没命花,鬼市中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受着鬼市三煞的折磨,这就导致鬼市最近的黑货价格都抬高了许多,一个比一个卖的离谱。” 谈起这个寒天就气,他手指一掐,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个玛瑙玉坠,竟然敢卖我一两金子,我直接掀了那个摊位。” 偷九天冷不丁:“所以你才惊扰了鬼市三煞。” 寒天:“....” 啧! 寒天刚想为自己辨白一下,就看见偷九天示意他噤声。 “舟儿醒了。” 寒天闭上嘴。 偷九天走进卧房:“醒了?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些?” 江晚舟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体内汹涌的内力以及她的境界有所提升,像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只差一个突破的契机。 “我感觉好了很多。” 偷九天坐在床边,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就好。” 江晚舟依偎在她的怀里,勾唇笑道:“你这么好的内力给我这么一个四肢不勤的人真是可惜了。” “你可以将长华剑法练起来。” 江晚舟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可是....我不会。” 剑华门虽已巧术铸造闻名天下,但父兄的“长华剑法”也是天下一绝,剑气凌然高傲,剑风飒气脱俗,施展出第九式可与天地之气相呼应,方悟大道,亦可成仙。 世人便称长华剑法为“剑中君子”。 长华剑法有九式,江子恒已练到第七式,江北辰练到第八式,江晚舟仅仅也才学会第二式,后面一直钻心研制武器,便不再继续学下去。 如今,剑华门被灭,所有一切都毁在了那场冲天的大火中。 眼下江晚舟只能怪她自己无心于武学,没能将长华剑法发扬光大,埋没门楣。 “其实我在剑华门待的那三个月里,见过江门主与江公子比武切磋,有幸看到过长华剑法,心中仍记得长华剑法的一招一式,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偷九天怕江晚舟误会,又解释道,“我并非偷盗长华剑法,奈何我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见过一次的东西就会记住,偶然看到江门主和江公子练习剑法,就看了那么几眼,我就记下来了,我绝对没有偷偷学,也没有告诉别人,你若不信,我可以发毒誓!” “不用,”江晚舟摇头,“我信你。” “如今你是我的爱人,若想练习长华剑法,自然可以。” 偷九天舒了口气,鼻尖蹭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长华剑法的心法你可知道?” 江晚舟点头:“这个我知道,你要听吗?” “不用,你自己记着就好,不要说与外人听,”偷九天淡淡道,“也包括我。” 江晚舟:“可我从未把你当作外人。” “长华剑法终归是剑华门的立根绝学,万万不可被旁人得知长华心法,哪怕剑势剑招被旁人知晓,若是不能与心法相结合,也无法发挥长华剑法的真正威力。” 偷九天抚摸着她的眉眼,轻声:“我知你信我,也知你爱我,但事关剑华门绝学,理应万分谨慎对待。” “待你学会长华剑法,将它发扬光大,江门主在天之灵也会很开心的。” 江晚舟感动不已,她抬手抚上偷九天的脖子,下颌。 指尖轻轻蹭上偷九天的脸颊。 偷九天微微挑眉,开口轻唤:“舟儿...”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晚舟神色一动,像是找到了什么,准确无误的吻住了让她心心念念的红唇,触碰的力度温柔到了极点。 偷九天长睫轻颤,垂眸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姑娘胆大包天的偷香窃玉。 姑娘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颊。 不敢用力却指腹泛白,看起来又弱小又无辜。 偷九天眼底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她抬手搂住江晚舟的腰,用力将她压进怀里。 唇舌纠缠的更加缠绵悱恻。 江晚舟双目莹润,眼角透着一抹红晕,染着娇媚。 “舟儿,慢慢呼吸...”偷九天分开唇舌,手顺着江晚舟的后背,揉着那分明的脊骨。 江晚舟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偷九天擦掉江晚舟嘴角留下的涎水:“刚才小离来过,说那个拿忘川之所做交易的人会在今夜子时,鬼市奈何桥石碑旁与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晚舟嗓音稍稍低哑:“鬼市中人?” 偷九天猜测道:“可能是因为鬼市无法无天又乌烟瘴气的特殊性,此人防备心又重,所以想要在鬼市那里保全自己退路。” 江湖凶险,人人自保。 江晚舟理解那人将交易地点定在鬼市的原因:“那今夜我们过去。” “好。” 鬼市 偷九天拿着鬼牌,带着寒天和江晚舟进入鬼市。 三人走到一个挂着白色灯笼的码头等着一只独木舟向她们这边划来。 独木舟上有一老翁,身着蓑笠,白发苍苍,鹤发鸡皮,看人时那双细长的眼睛带着一丝阴冷毒辣,说话像是车轮碾过石块似的。 “渡河,一人十两。” 偷九天眉头一皱。 寒天看她:“物价上涨,理解一下。” 他拿出三十两递给老翁:“三人。”? 老翁接过,阴测测的笑了笑:“客官,上船吧。” 寒天跳上去,偷九天拉着江晚舟走上独木舟,坐在另一端船头。 独木舟顺流而下,水势渐渐急促,行至下游,独木舟划进一个冰冷阴森的天然洞穴,一瞬间将外面的炎热驱逐散尽,尖锐的钟乳石倒挂石壁,抬头望去是密密麻麻的蝙蝠,随着独木舟划过的波澜,偷九天看见水面之下游动的毒蛇。 “冷吗?”偷九天抱住江晚舟。 江晚舟摇头:“还好。” 偷九天摩挲着她的手臂:“靠近我些。” “嗯嗯。” 独木舟越行越远,洞穴里的道路也越来越窄,宽度只能通过一只细长的独木舟。 行驶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口传来热闹的声音和如鲜血一般的殷红灯光。 渐渐的,视野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是一个被黑暗彻底淹没的地方,哪怕灯火璀璨,却依然透着阴森恐怖。 空中楼阁,朱楼绮户。 鳞次栉比。 偷九天看着面前这迷雾之中那宛若百鬼夜行的场面,虽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但却无端看起来让人觉得诡秘莫测,脚底生寒,背后发凉。 那恶鬼笑容满面。 那恶人怒目圆睁。 一时间,人鬼不分。 老翁放下船桨:“鬼市到了——” 16、第 16 章 三人下了独木舟,老翁划着离开了,那独木舟渐渐消失在大雾之下的暗河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阴森。 诡秘。 寒天伸出手,掌心里放有三颗药丸,他拿起一颗服下:“这鬼市弥漫的雾气有毒,毒性虽不能要了性命,但闻太久对身体还有内力都不好的,你们俩把这药丸吃了,可以抵御这毒雾的侵蚀。” “好。”偷九天拿过药丸,先喂给江晚舟服下,然后自己再服下。 江晚舟望着寒天方向,问:“寒公子来过这鬼市?” 寒天去鬼市这件事并非秘密,他便如实点头:“嗯嗯,听闻这鬼市奇珍异宝无数,想来碰碰运气寻找药材。” “可有寻到?” 寒天摇头:“并未。” 还差点命丧于此。 “那这次寒公子在试着找找吧,我们一起找。”江晚舟不知他要什么药材,但三人终归比一人找起来快捷些。 寒天看了眼偷九天,语气淡淡:“再说吧,先办舟儿姑娘的事吧。” 江晚舟微微一笑,握紧偷九天的手:“好,我们过去吧。” 偷九天应道:“嗯。” 三人走进鬼市,偷九天边走边看鬼市里的建筑,名字好像都跟阴曹地府贴点边,哼哈祠,天子殿,枉死城,鬼子庙……这些地点的名称也许是为了增添鬼市的恐怖气息。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河,硬生生唤它为“冥河”,而奈何桥也只是冥河上一个普普通通的石桥,岸边刻有“奈何桥”的石碑。 子时未到,三人先在奈何桥附近的茶摊上各要了一碗“孟婆汤”。 茶水透着诡异的绿色,要不是寒天说这茶水无毒,茶水的颜色是长青黛的梗所染出来的绿色,具有清热泻火,明目清心的功效,要不然偷九天非得给这个歪门邪道的茶铺砸了。 “好喝吗?”偷九天看着绿油油的茶水,眉头皱的比那冥河还深。 江晚舟喝了一口,淡笑:“长青黛的梗汁是甜的。” 寒天点头:“真的是甜的,你自己尝尝嘛,不然浪费这一两银子了。” 偷九天拿起茶碗,抿了一小口,微微挑眉。 “是不是还好?”江晚舟握住她的手,问道。 偷九天顿感神奇,又喝了一口:“甘甜可口,就是这颜色看着怪恶心的。” “这是鬼市,什么玩意都会弄得稀奇古怪些才有噱头,”寒天把茶一饮而尽,看向奈何桥旁的石碑,下巴一抬,“来人了。” 江晚舟神色一紧,募地要起身,偷九天按住她,“你和寒天在这里等着,我去会会那个人。” “九天,我……” 江晚舟还是放心不下,这鬼市处处透着阴邪诡异,他们三人终归是人生地不熟,她担心偷九天会着了小人的道。 偷九天理解江晚舟的担忧,她给了寒天一个眼神。 寒天瞬间理解,说:“放心,舟儿姑娘相信偷九天吧,咱俩跟过去也许会成了她的累赘,那家伙我看武功不怎么地,偷九天一人足矣。” 偷九天轻轻抱了一下江晚舟,柔声道:“乖乖的,你和寒天先去鬼子庙后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奈何桥旁的茶摊太过明显,不方便抓人审问,刚才来的路上,偷九天事先勘探了一下鬼市的地理方位,鬼子庙那里人烟稀少,子时之后很少会有人去庙里上香,适合办一些隐秘之事。 江晚舟也知自己的本事或许跟着偷九天会给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她点了点头:“好,你要小心,要是发现不对劲儿,立马就跑,好吗?” 忘川之所她会想办法再去寻,但偷九天的命她没办法去赌去试探。 偷九天答应她:“好。” 她把江晚舟交给寒天,“照顾好她。” 寒天点头:“知道了,你也自己小心。\" 偷九天看着寒天带走江晚舟,她转身走向奈何桥。 刻有\"奈何桥”字样的石碑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衣,脸带恶鬼面具的男人,手拿佩剑,左手时不时的抚过腰间。 偷九天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按照小离的描述,此人定是拿忘川之所前来交易的买家。 她刚走近半步,就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 这人防备心很高。 尤其是那面具之下杀气毕露的双眸,看向偷九天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偷九天拿出竹简,袒露出自己的身份,男人杀气瞬间稍减了些许。 “破生坊?” 男人声音故意压低,很明显不想让外人察觉到他的身份。 偷九天点头:“鬼市,子时,奈何桥旁。” 男人伸出手:“破解之法。” 偷九天没应他,反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怎么能相信你给的破解之法是真的?”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蕴着威胁和怀疑。 “那我又怎么能相信你给的忘川之所是真的?”偷九天好整以暇的看他。 男人直视偷九天的双眸,冷漠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困兽,无法逃离。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惧从心底窜起,这种感觉无比的陌生又似曾相识。 “你真的是破生坊的人?” 偷九天挑眉:“你要是怀疑,这笔交易我们可以不做。”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颈间的长剑止住脚步。 “黑吃黑?” 男人威胁:“把破解之法给我!” “你不是不相信我嘛?” 男人是怀疑偷九天的身份,但他相信破生坊对武器的破解之法,毕竟破生坊给出来的答案都得到了证实,是对的。 “东西在哪?”男人懒得跟偷九天多费口舌,“不然我杀了你!” 偷九天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卷好的纸条,递过去。 男人立刻拿过来,剑尖依旧抵在偷九天脖子,一手展开纸条。 他看着纸条上的字,眉头舒展开来:“没想到九绝琴弦竟然这么容易破解。” “当然,楼弃的琴弦是千年冰玄铁所造,薄如蝉翼,冰冷入骨,杀人于无形,但你们却忽视了它最根本的弱点,那就是怕火啊。” 男人顿时呵呵一笑,讽刺道:“哼,原来如此,我看到时候楼弃那家伙还怎么猖狂。” “既然你验证了破解之法,那忘川之所是不是也该交出来?” 男人哼笑了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们来鬼市交易?” 偷九天淡淡道:“你真打算玩黑吃黑啊?” “我既已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男人话音一落,刚要用力将剑下之人的喉咙割破。 突然眼前一花,眼前之人消失无踪,而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人,轻点了一下他的肩头,他便像是失去了全身骨头一般,宛如烂泥的摔倒在地。 男人:“....” 妈的,有人黑吃黑! 寒天带着江晚舟来到鬼子庙等着偷九天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看见偷九天扛着一个人走过来。 “你把他...?”寒天做个了割喉的手势。 偷九天放下男人:“没有,只是晕了。” “他想黑吃黑。” 江晚舟一听,立刻抓住偷九天的手臂,忙道:“你没受伤吧?” 偷九天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有,他武功没我高,伤不了我,一会儿让寒天弄醒他,问问他忘川之所。” 江晚舟舒了口气:“好。” 寒天在一边吐槽:“啥都让我来,你自己打晕的人你自己弄醒。” 偷九天觑他:“你再说?” 寒天动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在偷九天冰冷的眼神之下噎住。 他走到男人面前,双指并拢心口一点。 男人幽幽醒来,看到眼前的三人,瞳孔一颤,先是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是否还在,在确认面具还在的状况下,便要拿起佩剑御敌,却发现身体依旧无力,内力无法运转,像是个废人。 “你们到底是谁?对我做了什么?”男人呵斥道。 偷九天双手环胸:“你还真是倒打一耙,要不是你打算黑吃喝,我犯得着抓你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男人目光狠辣,逼视着三人。 他将目光落在江晚舟身上,此女看起来很是柔弱,也许是个突破口。 偷九天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江晚舟面前:“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 寒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偷九天,撇撇嘴,没说什么。 江晚舟感觉到偷九天的庇护,她嘴角微微挑起,握住偷九天垂在身侧的手指,站在她身后冷声问男人:“你既然已经拿到破解之法,平等交换,你也应该告诉我们忘川之所,是你先出尔反尔,就算我们此刻要了你的性命,你也怪不了谁。” 偷九天唇角勾起,蜷了蜷手指,与江晚舟手指相勾。 寒天无意瞥到两人的小动作,顿感没眼看,偏头看向别处。 男人感受到偷九天释放出来的威压,神色大惊,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已是玄妙境界。 想来刚才是故意压低修为,让他放松警惕。 此刻他若是不说出忘川之所,怕是没命走出鬼市。 “我若说出忘川之所,你们会放过我吗?” 江晚舟淡淡道:“破生坊向来都是公平交易,你给出你的报酬,我们给你想要的答案,交易结束,互不干扰,是你先破坏交易在先,不是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咬咬牙道:“好,我说。” 江晚舟心下一紧:“忘川之所在何处?” 偷九天感觉到手指一颤,江晚舟此刻没有她表面那么平静淡然。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男人沉声:“忘川之所在承安国与蛮国交汇之处,处于淳山深处,穿过一片竹林,就会看见一个险峻的瀑布,瀑布后面有一个洞穴,穿过洞穴走上个半个时辰,悬崖之下便是忘川之所。” 江晚舟逼问:“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男人无所谓:“我说出来了,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偷九天拔出鹤鸣剑架在男人肩上,眼神冰冷:“再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 “.....”男人磨牙,“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就是归墟中人,自然清楚忘川在哪里。” 江晚舟惊道:“你是归墟杀手?” 男人点头:“是,只不过我叛逃了,被楼弃追杀,不然我为什么想要九绝琴弦的破解之法。” 江晚舟眼神一冷,咬牙道:“你有参与过剑华门灭门吗?” 男人眼珠一转,垂眸:“我在归墟的等级太低了,根本不够格参与剑华门灭门之事。”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抿唇道:“好。” 男人见状,问:“那我可以走了?” 寒天上前,解开男子的穴位:“滚吧。” 男人得到回复,立刻飞身离开,脚法之快,生怕被偷九天等人追上。 他逃出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带到了鬼子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交谈声。 男人立刻转身离开,去往冥河渡口,准备坐船离开鬼市。 他看在河上划来的独木舟,立刻抬手呼喊:“船家,我要出鬼市。” 独木舟向他划来,男人看清独木舟上还坐着一个人,应该是来鬼市的客人。 随着独木舟的靠近,男人双眸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从独木舟走下来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甩出一条4尺长的软鞭,上面布满尖细的倒刺,气势凶猛,直逼男人面门。 软鞭裹住男人的脖子,陡然抻直,男人双手握住鞭子,试图喘息,可鞭子越来越紧,男人的脸被裹的青紫通红,嘴里喷涌出阵阵鲜血。 “水泊,就算你破解了九绝琴弦又如何?”楼弃嗤笑两声,“可我最厉害的并非用琴杀人,而是手中这根平平无奇的剑鞭啊。” 楼弃走近水泊,欣赏他濒死的凄惨模样:“啧啧,好好的引渡郎君不当,非要叛逃,真以为归墟是你想来就来想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水泊,你能死在我的索魂之下,是你的荣幸。” 水泊目光满是不解和迷茫,可嘴里的鲜血梗在喉头,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无法言语,只能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楼弃。 楼弃看出来男人的疑惑,好心的解释道:“你真以为以你那蹩脚的本事能从我手中逃出来啊?” “要不是首领发话,你根本逃不出忘川。” “唔唔....”水泊满眼血丝,惊恐万分的看着楼弃,双眼似是从眼眶中脱落,最终无法闭合。 咔嚓—— 男人的头颅掉落,身体往右边一栽,被楼弃一脚踢进冥河之中。 水波散去,鬼市又多了一缕亡魂。 楼弃走上独木舟:“船家,走吧。” 纸伞顶开笠帽,秦执把竹竿扔给楼弃,眉眼淡淡道:“回去,你划。” 楼弃拿起竹竿,一边划船一边撇嘴埋怨道:“你还真是爱斤斤计较,人家杀了个人都没有力气划船了,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执晃着纸扇,偏头看向渐远的鬼市。 17、第 17 章 鬼子庙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还好吗?” 江晚舟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轻声道:“…我没事。” 她问偷九天,“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偷九天:“八分。” 江晚舟诧异道:“这么多?” 偷九天:“我看了他腰间的伤口,是九绝琴弦造成的伤口,而且他后颈处有归墟天级杀手才有的恶鬼纹身。” “天级杀手?”寒天闻言凑过去,“归墟的天级杀手好像不多,也就上善若水四大引渡郎君以及归墟使者楼弃和秦执吧?” 偷九天:“那人想要破解九绝琴弦,定不会是楼弃或者秦执,应该是上善若水中的一位引渡郎君。” 寒天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人所说的忘川之所怕是有八分可信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晚舟激动万分,眼底闪过喜色,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栗。 她离报仇雪恨更近了一步。 偷九天看她如此激动,抬手将她抱入怀中安抚。 “有人来了。”寒天突然道,他望向门口,神色一定,“我去,是鬼市三煞!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咱们先躲起来,别和他们撞上,难缠得很啊。” 偷九天立刻拉着江晚舟往鬼子母神的雕像后的香案下躲去。 听谈话的声音,两男一女。 男人声音低沉粗狂。 女人声音高鸣尖利。 寒天给偷九天使眼色,示意她从鬼子庙后门离开,别和鬼市三煞撞上,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偷九天点了点头,拉着江晚舟小心翼翼的往后门挪动。 “管仓,二皇子说的东西在哪呢?”女人质问道。 “雕像下面,那里有个暗格。”管仓应道。 有人走近雕像,只听到“登”的一声。 管芒看到里面的东西,惊讶道:“唉?竟然是寒鸦令羽。” “寒鸦令羽?”鬼音娘子惊讶道,“管芒,你拿来我看看。” 管仓看着寒鸦令羽,咋舌道:“事隔两个多月又一次看到寒鸦令羽了,二皇子这次想要做什么?” “上次寒鸦令羽的指令是除掉剑华门,估计这次二皇子也想灭掉谁吧?”管芒猜测道。 “打开看看。”管仓看向令羽下面的铃铛。 鬼音娘子捏碎铃铛,拿出里面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字。 “是什么?”管芒忙问。 鬼音娘子递给他:“二皇子想要灭了沈家。” “沈家不是和二皇子交好嘛?”管仓疑惑道。 沈家向来都是支持二皇子的,一直给予财力人力的支持。 鬼音娘子揉碎纸条:“在利益面前,没有所谓的朋友。” “这次还需要找归墟吗?”管芒问。 鬼音娘子摇头:“不用,沈家不同于剑华门,我们三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他们碾碎。” “而且我刚得到消息,沈家长女惨死于静轩阁,秦磐不知所踪,沈重大怒,深信凶手还在靖城,立刻让官府关闭靖城东西南北的大门,派出所有人挨家挨户的查人呢。” “沈家长女死了?”管芒呵呵一笑,三人往庙外走去,“好家伙,沈家都不用我们出手就已经绝代了哈哈哈,沈家这是招惹了谁啊?” 管仓哼笑一声:“销金窟那地方乱得很,死个人是常有的事,只是今日死的是沈家大小姐,沈重兴师动众非要抓到凶手,纯属无稽之谈。” 管芒好奇道:“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管仓:“沈家大小姐身边有秦磐,那人能避开秦磐杀死沈家大小姐,想必武功境界定是高深莫测的,眼下沈重想要在靖城找到凶手,不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人看笑话罢了。” 三人的谈话声渐渐消失。 寒天跳出香案,看了眼还未出来的两人:“别耽误太长时间,我怕那三人会返回来,我去看着点,你俩快点哈。” 香案之下伸出一只素手冲他摆了摆。 寒天走到庙门,看着外面。 香案之下。 偷九天抱住江晚舟:“想哭就哭出来吧,他们走了,不怕了。” 江晚舟松开咬在唇齿间的手指,毫不在意指节上被咬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悲戚。 “九天,我好痛——”江晚舟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表情狰狞痛苦万分,额头布满丝丝冷汗。 偶然得知灭掉剑华门的背后之人竟然是承安国二皇子,江晚舟恨的咬牙切齿。 偷九天给她输入内力,缓解她身体上的痛苦,可心上的苦痛,她也只能抱着她,重复说着:“我在,别怕。” 寒天看着偷九天她们走出来,江晚舟的双眼明显红肿。 他轻叹了口气:“如今靖城怕是待不了,你们打算去哪里?”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搂紧她的肩膀:“我听舟儿。” 江晚舟问:“为什么二皇子想要灭掉沈家?” 寒天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内讧?” 江晚舟摇头:“我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偷九天问:“舟儿你想到了什么?” 江晚舟咬了咬嘴唇:“先回木屋。” 木屋外靖城郊外,沈重暂时查不到那边去。 “好。” 三人快速离开鬼市,回到木屋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寒天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晚舟:“刚才舟儿姑娘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 偷九天给江晚舟倒了杯热茶:“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江晚舟接过,扯扯嘴角,低声道:“剑华门在过年期间,曾接待过两位贵客。” “贵客?”偷九天想了想,眼睛一亮,“不会是皇室中人吧?” 江晚舟点头:“是。” 寒天讶然:“难道是皇帝?” “并非,”江晚舟摇头,“而是当今太子顾云霆和二皇子顾云祺。” “他们来干什么?要做武器吗?”偷九天问。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们来只是想做武器的,后来他们都找我父亲单独聊天,每次谈完父亲的脸色都很难看,看起来像是被人为难了一样,如今想来,怕是……” 寒天接下她的话茬:“这两位皇子估计是起了想要拉拢剑华门的念头,却得到了江门主的拒绝,剑华门这才遭受了二皇子的报复。”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偷九天沉吟:“太子没有任何动作吗?” “剑华门也拒绝了他的招揽,灭门之事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寒天想了想:“我觉得不太可能,太子和二皇子素来不合,不可能合作剿灭剑华门,而且坊间对太子的风评很好,口碑载道,说他风清气正,才华横溢,刚正不阿,以后肯定是个爱国爱民的仁君。” “至于二皇子,世人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不好的,说他暴厉恣睢,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与太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法相比。” 偷九天闻言:“所以你才觉得太子没有参与灭门之事?” 寒天撇撇嘴:“我只是觉得可能性低一些。” 他看向江晚舟,“舟儿姑娘以为如何?” 江晚舟沉思片刻:“我想去一趟沈宅。” 偷九天:“你想做什么?” “二皇子突然要求鬼市三煞剿灭沈家,也许是因为沈家手中握有二皇子的重要东西,这次招惹了杀身之祸。” “重要的东西?”偷九天拧眉,“能是什么?” 江晚舟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沈宅必须要赶在鬼市三煞到达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 “也许沈家密室里不仅有白头水灵芝,还有更重要的秘密,一个让二皇子想要灭了沈家满门的秘密。” “你们知道寒鸦令羽吗?”偷九天突然道。 寒天摇头道:“不知。” 江晚舟反问:“九天知道?” 偷九天点头道:“我曾游历过蛮国边境,与当地人聊了一些风土人情,得知蛮族传递消息时,会将消息分三个高中低三个等级,级别越高任务就越紧急越难办,而与三个等级相对应的信物便是灵雀令羽、殇喜令羽以及寒鸦令羽。” “蛮族圣物乃是达苏里寒鸦,寒鸦令羽就是取自达苏里寒鸦的尾巴制成的,达苏里寒鸦不多见,只存活于蛮国境内,珍贵稀有,一般使用寒鸦令羽的人都是蛮族王室或者王室亲贵。” 寒天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说...?”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淡淡道:“二皇子也许和蛮族有关。” 江晚舟眉头一皱,语气笃定,掷地有声道:“沈宅必须要走一次了。” 寒天:“现在去吗?” 江晚舟抓住偷九天的手:“鬼市三煞会在何时行动?” 她不懂寒鸦令羽真正的功能,若是按照偷九天刚才的解释,鬼市三煞应该会马上行动,对沈家下手。 偷九天沉声道:“最晚今晚。” 寒鸦令羽一旦下发,便是间不容息的。 江晚舟握紧茶杯,半晌之后,道:“戌时。” 偷九天应道:“好。” 江晚舟面向寒天:“寒公子,我很感谢你为我解毒,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希望你明哲保身。” 寒天挑眉:“舟儿姑娘这是要送客?” 江晚舟:“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因我陷入危险之中,遭受无妄之灾。” 寒天笑了笑:“不用舟儿姑娘说,我本就打算近日离开靖城。” 江晚舟唇角弯起:“那我便预祝寒公子一路顺风。” 寒天起身,拱手道:“多谢舟儿姑娘这段时间的收留,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希望舟儿姑娘能够得偿所愿。” 江晚舟起身,回礼道:“谢谢。” 寒天看了眼偷九天:“我要走了,你不打算送送我?” 偷九天头也不回:“慢走,不送。” “....”寒天“啧”了一声,甩袖离开,“没良心。” 江晚舟捏了捏偷九天的手,温声道:“送送寒公子吧,算是替我近一些待客之道。” 偷九天把她扶到床上:“行,我去送他,你先好好歇会儿,晚上不能没了精力。” 她知江晚舟定会跟着她去沈宅,所以偷九天一开始就没有劝阻,等探查完沈宅,两人便会离开靖城。 “好。” 偷九天给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卧房,就看见寒天站在梨树下,仰头欣赏洁白的梨花。 寒天没有回头看她,目光停留在飘落的梨花上,嗓音淡淡:“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偷九天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接住落下的梨花瓣。 寒天看着她掌心中的花瓣,惋惜地叹了口气:“梨花很美,却也容易凋零。” 他用只能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转身离开了木屋,消失在茫茫的深林之中。 偷九天看着掌心嫩白小巧的花瓣,五指缓缓收拢。 悄无声息。 20-30 第21章 京城东市,因靠近宫城,居住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等人,因此东市贩卖的商品皆为奇珍异宝,朱罗玉翠,绫罗绸缎等高端奢侈之物,所出售的货物与服务都是高于京城西市的,价格自然也要比西市贵上几分。 三人特意去了京城东市的长安客栈。 寒天要了两间上房,交付了十两定金,伙计带着他们上了三楼东侧的两个厢房。 偷九天带着江晚舟住进最里面的厢房东陆房,寒天是住在紧挨着他们的东肆房。 稍稍歇息片刻,伙计就送上来浴桶和热水。 偷九天从包裹里拿出江晚舟需要换洗的衣物,放在木施上,“这两天赶路太累了,你好好泡个热水澡,舒舒筋骨放放松。” 江晚舟听偷九天离开,问:“你要去哪里?” 偷九天:“我出去啊。” “出去干嘛?你不洗澡吗?” 偷九天歪头:“没事,你在房间里洗澡,客栈旁边,过了天口河桥,有一个安庆浴池,我去那里洗就行。” “浴池?”江晚舟眉头微蹙,“是那种女子一起在一个池子里洗浴冲身的地方?” 偷九天点头:“嗯嗯,刚才听掌柜的说,安庆浴池是新开的,他们店里的很多客人都去那里洗澡,很方便。” “我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也会经常在各个城镇里的浴池洗澡。” 江晚舟抿唇:“不能在这里洗吗?” 偷九天有想过等江晚舟洗完澡自己在跟着洗,但她想着让江晚舟洗完澡好好休息,若是她继续洗澡,怕来回折腾影响了江晚舟休息。 “不用,太浪费时间了,等你洗完我再洗的话,咱俩都得等到子夜才能上床睡觉,太折腾了。”偷九天摆摆手,“行了,你好好洗,洗完喊人把浴桶拿下去,然后好好休息。” “你可以” 偷九天看着拽住她衣袖的手指,指节泛白,用力攥紧,像是生怕她离去。 “可以跟我一起洗?”江晚舟心跳的厉害,仿佛已经跳到喉咙,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偷九天挑眉:“你说什么?” 江晚舟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要被烧透了,指尖攀上衣袖,颤巍巍的握住偷九天的手,混乱的呼吸声里带着轻颤又大胆的请求。 “你可以和我一起洗。” 偷九天舔了舔嘴角,转身走开。 江晚舟感觉掌心一空,心脏像是从万丈高空中坠落。 “吱呀——” 房门被关上。 那一刻悬落的心在这一刻摔在地上。 江晚舟双手握紧,指甲印进柔软的掌心,泛出的疼痛还不及心脏的痛。 下一秒,摔落在地的心被人轻柔的捡起,温柔的抚摸,归拢。 “后悔了?” 江晚舟顿了顿,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去,哑声:“你没走?” 偷九天笑笑:“我走去哪里?不是要洗澡嘛?” “刚才门关了,我以为” “洗澡怎么能不关门?”偷九天抬手摸着江晚舟的脸颊,“我倒是不怕看,就是舍不得让别人看了你。” 江晚舟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低声嗫诺:“你你也不能让别人看去。” 偷九天轻笑:“好,咱不给看。” “那我们洗澡吧?要不然水一会儿就凉了。” “好。” 江晚舟刚才说的有多胆大妄为,此刻的她就有多战战兢兢。 她无法看见此刻偷九天的神情和动作,只能体会着身体上因偷九天触碰时带来的隐晦又羞涩感觉。 她能感觉到偷九天的手指解开她的腰带,掀开她的衣衫,褪去她的心衣带子。 指腹有茧,粗糙如砂砾的质感从江晚舟细腻的脖颈划过,每拂过一片白腻皮肤,都要染上艳色的绯红。 “抬腿,我给你脱去亵裤。” 江晚舟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腿,任由偷九天轻巧的解开她的腰带,为她褪去亵裤。 膝窝一暖。 江晚舟惊呼一声,双手牢牢搂住偷九天的脖子。 “别怕,”偷九天抱紧她,走到浴桶旁,“我抱你下水。” 江晚舟羞红了脸,颔首,声若蚊蝇:“嗯。” 偷九天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入浴桶之中,“坐好。” 江晚舟坐在浴桶之中,听着偷九天脱掉身上的衣物,跨入浴桶之中,坐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她感觉到偷九天的手捏住她的小腿,指腹揉搓,带着浅浅的力度。 偷九天呼出的热气沾染了江晚舟的耳廓,她看着那越来越红的耳垂,淡笑一声:“这两天赶路是不是累坏了?我给你捏捏。” 江晚舟把自己完全融进偷九天的怀里,感觉到她不轻不重的力度,原本紧绷酸痛的小腿舒缓了许多。 “还好,”江晚舟指尖绕着散在水面上的发丝,“一直骑着马,没走多少路,不是很累。” “也是,一直骑着马,难受的不该是小腿。”偷九天调笑两声。 江晚舟眉头微蹙,猛地咬紧嘴唇,双眼莹润,无助的看着前方。 水下的手顺延而上,揉上她的大腿/内侧。 “这里应该会很痛吧?”偷九天嘴唇蹭着江晚舟羞红的脸颊,“不常骑马的人,会磨这里。” 异样的感觉似电流流窜于四肢百骸,江晚舟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潮红的脸上显出隐忍又难耐的痛苦。 她仰着头,抵着偷九天的肩头。 偷九天勾唇,含着她的耳垂,故作不解又心疼的戏谑道:“都把我们舟儿疼坏了,是不是?” 江晚舟双手抓紧浴桶边缘,手背青筋突起,纤细的手指泛着白,指腹又因过度用力而充血。 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似浪潮,似无底坠落,心悬在万丈高空 江晚舟第一次有了这种她无法控制的感觉,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那般。 所有情绪和感觉都因为偷九天的动作而无限放大,江晚舟实在受不住偷九天这般撩拨,哭声恳求着:“九天……” 偷九天垂眸,收回手,把她搂进怀里。 她低头咬着江晚舟的薄肩,故意用了力气,听着江晚舟的痛呼,又无奈的舔了舔齿痕:“…你就折腾我吧。” 次日 京城又下起了大雨,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街巷无人出来,诺大繁华的京城宛如破败的空城。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大雨中渐渐隐去。 约莫等了几息,有人前来开门,开出一条只容一人身形的缝隙,催促道:“快进。” 男子点头,快速窜进去。 男子被带到一间偏房,他走进去,屋内没点烛,黑漆漆的,男子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桌后坐的人。 他神色一凝,立刻跪倒在地:“参加公子。” 静默片刻。 空寂的房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如何?” 男子俯首:“沈家满门,无一活口。” “倒是利落。”桌后的人嗤笑一声,“密信呢?” 男人表情露出纠结和惊慌:“密信不见了。” “不见了?”公子淡淡询问,可话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男人点头:“是的。” 公子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声音沉闷如钟鼓。 “知道是谁拿的吗?” 男人说出自己当时在沈家看到的情形:“鬼市三煞被人灭口,看伤口,鬼音娘子是被人长剑穿心,用剑之人武功高强,剑法玄妙,鬼音娘子根本没有应对之策,而管仓管芒两兄弟的伤口像是极细极薄的武器所造成的,同时刺穿两兄弟的心脉,一击毙命。” “想来是鬼市三煞拿走密信时被别人截胡灭口了。” 公子问:“江湖里用剑的高手,你觉得像哪个?” 男子想了想:“看伤口的切割方向,两端细中间粗,像是剑尖刺进身体里的瞬间转置而造成的,据我所知,这天下还没有哪个剑客的剑法是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 公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那你说的极细极薄的武器会是什么?” 男子沉吟:“如此形容,很像一个人的武器。” 公子指尖停顿:“谁?” “归墟使者楼弃的九绝琴弦。” 公子轻呵一声:“归墟?” “你觉得密信会在归墟手中?” 男子:“也许是背后有人。” 归墟只是杀手组织,接任务全看首领心情,从不会自发的卷入江湖纷争和朝堂争斗之中。 若是沈家密信被归墟所得,想来有人是花了大价钱和归墟做交易。 公子倾身,看着男子的后脑,嗓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忘川的下落查的如何了?” 男子:“听闻归墟里的上善若水中的水泊叛逃,他为了对付楼弃的九绝琴弦,特意用忘川之所和破生坊做了交易,换取九绝琴弦的破绽。” “破生坊?”公子微微挑眉,“什么东西?” 男子解释道:“是前两个月在江湖上新出的一个组织,专门破解各类武器的漏洞,很多人在破生坊买到的武器破绽都得到了证实,由此破生坊的消息在江湖之中得到了很高的信服力,也有人猜测破生坊背后之人和百晓堂的堂主应是同一人。” “破生坊?”公子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归墟叛徒现在在哪里?” “死了,”男人回道,“死在靖城鬼市。” “楼弃杀得?” 归墟叛徒只会被归墟的人斩杀,不会假手于人。 男人沉吟:“看伤口不是九绝琴弦,像是鞭子造成的,直接勒断了喉咙。” “你以为楼弃只有一个武器吗?”公子淡淡道,“想来是那个叛徒得到了破解九绝琴弦的方法,但是却被楼弃另一个武器残忍杀死。” 男人沉吟:“公子说的对。” “破生坊,”公子嘴角微勾,笑了两声,“去查查,忘川之所怕是他们清楚的。” 男人颔首:“是,公子,属下立刻去办。” “等一下。”公子的手伸前,那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浮现,食指上带着一个翡翠戒环,指甲泛着透明似的白,仿佛从冰水中刚刚抽出来一般,冷冽至极。 “把这个交给常征鸣指挥使。” 男人小心接过,不小心碰到公子的指尖,被那抹刻骨的凉惊的心惊肉跳,“属下立刻去办。” 男子把东西塞进怀中,起身出了门,关上房门的瞬间,天边响彻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穿过房门缝隙。 一双细长的黑眸在闪电之下显得更加刁钻狠辣,似是孤夜的恶狼,露出尖利的獠牙。 男子瞳孔骤缩,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转身离去。 第22章 长安客栈的地理位置刚好处在青龙门附近,是偷九天他们进来的那道城门,往前在走过两条街,便是最接近宫城的青龙大街。 大雨连绵下了两天一夜,终是在傍晚时分才稍作停歇。 寒天站在露台,双手慢条斯理的搭在栏杆上,神情自若的看着数百名将士涌向青龙门。 此刻的东市十二街道上没有任何商家小贩敢出来叫卖摆摊,全都紧闭房门,生怕沾染到什么。 全城戒备,让人心中惶惶不安,就连以往听到的小孩哭闹声都没有了。 寒天看着远处房顶飞奔而来的黑影,立刻走进房间,关紧窗户和房门,去往隔壁江晚舟所处的东陆房。 他踏进房间,关上房门的瞬间,偷九天飞进露台,快步走进来,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看了眼江晚舟,沉声道:“□□了。” 江晚舟拧眉,反问了别的:“你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若只是青龙门□□,偷九天不可能用了一个时辰探查才回到客栈。 偷九天看向她:“你应该猜到了吧?” 江晚舟闻言,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寒天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打哑谜,心急道:“不是,你俩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嘛?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藏着掖着?” 江晚舟握紧拳头,艰涩道:“眼下不仅青龙门□□,其余三座城门应该都发生了难民□□。” 青龙门只是离他们的客栈很近,再加上皇城禁军和兵马司出动,弄得浩浩荡荡,人心惶惶,所以他们可以立马知道□□的消息。 “为什么变成这样?” 寒天虽然清楚了两人的加密话语,不过他不理解为什么短短两天,四个城门聚集的难民统一□□? 难道是有人私下组织难民向皇城发难? “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吗?”寒天猜测道。 江晚舟侧目:“你最近听到客栈掌柜的说什么了吗?” “客栈掌柜?”寒天思忖了一下,摇头道,“我没关注他们,怎么了?是我错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吗?” “客栈老板最近在屯神曲,荆芥和玄参。” 寒天睁大眼:“这不是……?” 江晚舟长叹一口气:“洪灾之后,必有大疫。” “这是治疗瘟疫所需要的药材。” 偷九天放下茶碗,说:“□□来的突然是因为四城门口聚集的难民中已经有了染上瘟疫的人,瘟疫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仅过去短短两日,已有上千难民被传染,就连驻守城门的将士也染了病。” 她停顿片刻,“但禁军和兵马司出动的如此及时,想必是有人提前做好的应对之策,□□应该能很快止住,不会惊扰到宫城内的高官贵胄。” “有人做好了准备?”寒天沉思了片刻,“禁军和兵马司是隶属于皇帝,只听皇帝号令,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难道皇帝已经知道了难民聚集京城城门之事?” 说完,他又否认了刚才的猜测,“也不对,皇帝既然中了冥花妖草之毒,此刻定是摊在床上,不省人事,不可能立刻调遣兵马司和禁军去解决难民□□之事?” 偷九天问:“会不会是二皇子?” “如今他得了皇上的赏识和青睐,又给皇上下毒掌控朝堂和宫城,如今宫城里怕是只有他一人独大,调遣兵马司和禁军来应对难民□□之事应该轻而易举吧?” 寒天也觉得偷九天说的有道理,附和的点点头。 “我觉得并非是二皇子。” 江晚舟有感觉,此事并非这么显而易见。 “那你怀疑谁在背后操控难民□□这件事?”偷九天问。 江晚舟摇了摇头:“也许并非操控。” 操控这一词太过目的性,像是为了争夺什么而做出来的铤而走险的举动。 争夺什么? 江晚舟抬眸:“……太子!” 偷九天诧异道:“你怀疑难民□□之事是太子所为?” 江晚舟:“我不认为短短几日,二皇子就可以收揽禁军和兵马司为他所用,太子时常替皇帝主持朝政,在没有发生洪灾之前,已然有了代理监国之责,以东宫太子的权威调动兵马司和禁军,会比二皇子更有说服力。” “那瘟疫会是太子为了对付二皇子弄出来的吗?”偷九天问。 江晚舟迟疑片刻:“不知道,因为洪灾之后,治理若是不及时,确实会引发大疫,瘟疫出现的虽突然,但也是处于合情合理之中,并不好归责于谁。” 偷九天:“那密信你打算如何处置?” 江晚舟沉吟道:“原计划不变。” 她不在意难民□□的背后是谁在推动,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二皇子必须死! —— 禁军和兵马司联合镇压,二皇子适时出面,从太医院里调遣出两名太医,与京城四大医馆的大夫一起前往京城四城门口救治难民。 城门口,禁军和兵马司架起了施粥和制药的庐子。 二皇子坐在药庐后面的帐篷里,看着外面排长队的难民,眼中满是厌弃和鄙夷。 “如此?本宫就可以胜券在握,坐稳皇位了?”二皇子摆手,并未接过贴身侍卫递过来的茶杯。 虽然染瘟疫的百姓已经被集中隔离治疗,但二皇子仍是顾忌,从出了城门到现在,他都没有摘掉面罩,以防被传染了瘟疫。 如今出来在难民面前露个脸已是危险至极,他定然不能给旁人可趁之机。 常征鸣颔首:“如今难民之中每时每刻都流传二皇子乐善好施,仁爱厚德的美名,还称赞二皇子您乃是当世明君,就连京城中的官员也是对二皇子你赞誉有加,一个个被二皇子您的善举所鼓舞,也拿出来许多金银救助难民,跟随二皇子您慷慨大义之举啊。”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二皇子必定可以打败太子,成为承安国的天子。” 二皇子眼底划过一丝喜悦,哼笑一声:“本宫从不知道常指挥使原来这般伶牙俐齿啊。” 常征鸣笑笑:“下官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并无作假谄媚之意。” 二皇子勾唇:“行了,我自然清楚你的用心,这件事你办的确实不错,待我功成之日,好处不会少了常指挥使的。” 他起身,看着鞋底的泥,眉头紧蹙,“这段时间常指挥使劳累,难民之事还需你多多用心。” 常征鸣看了眼茶几上的杯子,立刻拱手道:“下官定不负二皇子所托。” 侍卫刚拉开营帐门帘,一支暗箭“铮”的射向二皇子。 常征鸣立刻抽刀砍断箭矢,厉声道:“有刺客,保护二皇子!” 侍卫立刻挡在二皇子身前,警惕周围。 二皇子眉头紧蹙:“何人?” 常征鸣跑出去,查看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他跪地:“下官护卫二皇子不当,请二皇子治罪。” 二皇子眯了眯眼:“今日行刺之事也不怪你,立刻给本宫找到这个刺客,查清是谁想要谋害本宫!” 常征鸣颔首:“是,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侍卫护着二皇子坐上马车,常征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色一沉,垂眸看了眼刀尖上浅淡的血迹。 手腕一转,常征鸣将长刀收入鞘中,转身回了营帐- —— 夜凉如水。 皇宫之下,暗流涌动。 二皇子为难民施粥布药时,被难民传染了瘟疫,又因二皇子常常去宣德殿侍奉皇帝,致使皇帝也沾染了瘟疫,两人同时犯病,太子立刻让御医为皇帝和二皇子诊治,却得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噩耗。 原来皇帝卧床不起并非劳累忧心所致,而是因为中了毒。 此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京城。 太子立刻下旨,一边让大理寺立刻探查是何人敢谋害当朝天子,一边广发告示,寻求天下名医为皇帝诊治解毒,不论出身如何,只要能救治皇帝,定会重重有赏。 一时之间,京城风起云动。 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何人敢给皇帝下毒,心中不乏有了人选,但无人敢说出来,生怕招惹杀身之祸。 贴在京城之内的告示争相被撕下,一个个自称名医的大夫被请进皇宫,却又被一个一个送出宫门。 太子并未气馁,哪怕来的是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他也是热情相待,倒屣相迎,脸上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被欺骗戏耍的愤怒,每时每刻他都面带忧色,目光期盼的看着那些“名医”,希望他们真的可以救治皇帝。 太子孝感动天,使得连下多日的大雨终于见了晴天,城外的难民也因太子及时安排而得到了庇护和救治,瘟疫也渐渐消散。 众人被太子的孝心和善心所折服,不禁感慨万分,他们竟曾觉得二皇子才是可造之才,如今细细想来,自打洪灾发生后,二皇子挺身而出捐出家产,赢得皇上的赞誉后,皇上便因操心忧虑难民之事病倒床榻,可当下皇上却被诊断出中毒,如同当头一棒,敲醒众人迷乱的思绪,现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免宣之于口的念头,那就是此事与二皇子应该脱不了干系。 东市十二街的告示又一次被人撕下。 禁军将撕下告示之人带到东宫,面见太子。 顾云霆看着台下的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青衣,言笑晏晏,一双丹凤眼看人时透着一丝诡谲。 女子白衣翩翩,粉装玉琢的一张小脸,明媚清秀的模样像级了官宦世家中养在闺中的贵女。 顾云霆看了两人几眼,目光落在青衣男子身上,道:“敢问神医贵姓,师出何门?” 男子微微一笑向太子拱手行礼,并未应答。 白衣女子行礼道:“民女舟儿参加太子殿下,师出药王谷。” 顾云霆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这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师从药王谷。 他立刻走下台阶,站在江晚舟面前,却发现她眼眸不似常人明亮,“神医这眼睛可是……” “我师父虽然双目不能视人,但医术可是药王谷里最厉害的,师父云游至此,听闻当今天子中毒,特意撕下告示为天子解毒。” 顾云霆立刻表示歉疚:“是本宫见识短浅,自以为是,差点怠慢了神医,还望神医不要生气。” “无事,”江晚舟摆摆手,“他是我的药童寒天,向来口直心快,不懂礼数,若是他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太子殿下不快,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太过怪罪。” 顾云霆招手:“怎会?怎会!” “只要神医能救本宫父皇,哪怕是让本宫跪下磕头致谢也心甘情愿。” 江晚舟颔首:“太子殿下严重了,民女想去看看皇上。” “好,本宫立刻带神医你们过去。” 宣德殿 江晚舟坐在金丝龙秀纱帘之外给皇帝悬丝诊脉,顾云霆见此,目光幽幽。 他看江晚舟收起丝线,立刻询问:“神医,可有解毒办法?” 江晚舟沉声道:“有。” 顾云霆眼睛一亮:“神医当真?” 江晚舟点头:“自然,民女写上一副药,劳烦太子殿下熬制,待民女给皇上施针之后,皇上便可苏醒过来。” 顾云霆难掩激动:“好,好。” 江晚舟写着药单,寒天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低头附耳:“宣德殿里没有樟山香昙,想来二皇子已经毁尸灭迹了。” 江晚舟继续写着,颔首道:“等皇上醒来。” 剩下的就好处理了。 寒天点头:“我记得国库里有一株炽色雪莲。” 江晚舟纳闷:“回光返照汤用不到炽色雪莲吧?” “没事,你就写上。”寒天悄咪/咪道,“回光返照汤是用不到,但我能用到。” 炽色雪莲可是制作南柯一梦的重要药材之一。 不要白不要。 江晚舟无奈落笔:“……” 你倒是挺会假公济私的。 第23章 江晚舟知道冥花妖草是无药可解,但眼下她所期盼的只是皇帝能过醒来,因为她担心若是将密信交给太子,二皇子到时候抵死不认,皇上顾念亲情和二皇子为了难民所捐献的家产而放过二皇子,到时候死的可能会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 毕竟皇家丑闻见不得光。 可若是兄弟阋墙连累了自身安危,皇帝还能坐视不管嘛?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哪怕是真龙天子。 江晚舟铺好银针,驱赶众人站在外门、内室只留寒天一人,寒天站在一旁,轻声说一句,江晚舟便落下一针。 施针用了一个时辰,皇帝吐出一口漆黑无比的鲜血,长吐一口气,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就连呼吸都顺畅了。 御医上前探了脉搏,立刻向太子恭贺道:“太子,陛下的脉搏平滑了许多,有效,有效!” 顾云霆惊喜不已:“太好了,太好了,神医您真是医术精湛,出神入化啊!” 寒天给江晚舟递过去一个手帕,江晚舟接过,擦了擦手,淡声:“药熬好了嘛?” 顾云霆看向身边的太子属官,“长鸣,药好了吗?” 长鸣回道:“回太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拿了。” “好,”顾云霆看向江晚舟,“神医,汤药马上就来。” 江晚舟颔首:“好的。” 汤药很快就送来了,寒天看见送药之人,瞳孔皱缩。 江晚舟察觉到寒天的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了?” 寒天小声嘀咕:“送药之人是大监祁山央措。” 江晚舟神色未变,感受着送药之人向她走来。 “听闻神医出自药王谷,不知药老近况如何?” 来人说话低哑,像是故意压着声,又像是喉咙闭塞只能如此发声。 江晚舟语气淡淡:“你与我师父是旧识?” 祁山央措一双细眸盯着江晚舟的双目,眼底满是打量:“与药老喝过几次茶。” “茶?”江晚舟轻笑一声,“阁下怕是与我师父的交情浅薄,师父他老人家从不同人饮茶,向来只爱喝温酒。” 祁山央措眸光一闪,大笑起来:“可能是我记错了,人老了,这脑力不如年轻的时候,与药老相见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怕是有些细节已经忘的差不错了。” 他将手里的药碗递过去:“汤药好了,劳烦神医给陛下服用,事关天子龙体,还需神医多多费心。” 江晚舟谦逊:“应该的。” 寒天刚要接过药碗,祁山央措眉头微蹙,躲开寒天的手:“洒家相信神医,也只信任神医。” 寒天挑眉,伸手握住药碗边:“大监也看见了,我师父双目有疾,若是给陛下喂药的时候不小心喂错了地方,岂不是犯了死罪?” 他指尖用力,把药碗拿下来,“还是由草民代劳吧。” 祁山央措眸子一眯:“这位公子武功不错。” 寒天对答如流:“没办法,草民得保护好师父啊,毕竟这天下坏人可太多了,草民的师父人美又心善,草民担心遇到了心怀不轨的坏人,没办法保护师父,只能勤学苦练。” 祁山央措:“……” 这话里话外点谁呢?! 江晚舟抿唇。 顾云霆站出来:“那就劳烦寒公子了。” 寒天微微一笑:“应该的。” 祁山央措见太子出面协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探究的目光在江晚舟的身上从未离开。 江晚舟坐在凳子上,神情自若的喝着茶,任由祁山央措大量。 顾云霆招呼长鸣给祁山央措倒茶,问:“大监坐,您今日回来可是追查到了下毒之人?” 虽然追查谋害天子这一案交给了大理寺,但私下顾云霆另外派人去探查,祁山央措也是主动要求追查下毒之人,为他服侍多年的陛下找寻一个结果。 祁山央措抿了一口茶:“算是了解到了一些线索。” “是吗?”顾云霆欣喜道,“什么线索?” 祁山央措觑江晚舟,好奇道:“神医既然能解陛下的毒,是不是知道此毒是什么?” 江晚舟放下茶杯:“冥花妖草。” 祁山央措眉头一挑。 顾云霆疑惑道:“什么是冥花妖草?这是何物?是花还是草?” 江晚舟解释:“冥花妖草是四大毒花之首,花叶根茎都带走剧毒,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是有毒的,此花生长于尔纳多沼泽之地。” “毒花?”顾云霆惊诧,“父皇怎么会中了冥花妖草的毒?尔纳多沼泽?这个地方好像不处于承安国境内。” “尔纳多沼泽是蛮国荒漠深处的一个绿洲,那里遍地都是有毒的植物和动物,很少会有人去往尔纳多沼泽,除非……” 顾云霆见江晚舟欲言又止,追问道:“神医可是想到了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说?” “不如洒家帮神医说下去吧?”祁山央措接过话,“尔纳多沼泽除了毕摩人和蛮国沙军,无人敢踏足尔纳多沼泽。” “毕摩人是什么?”顾云霆不解。 祁山央措:“殿下,用我们的话来解释,是蛮国的采药人,擅长御蛇之术,他们可以操控毒蛇,闯入尔纳多沼泽采摘草药进行售卖,凡是出自尔纳多沼泽的草药价值千金。” 顾云霆沉声片刻,表情凝重:“既然冥花妖草出自蛮国,难道是……?” 如今承安国遭受洪灾和瘟疫困扰,不免给了蛮国可趁之机,特意下毒毒害当朝天子,想趁着皇帝病重毒发,发动战争,侵占承安国。 祁山央措看了眼顾云霆,示意他噤声,有些话还不能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顾云霆收到信息,闭口不言。 江晚舟也适时收口。 寒天喂完药,把药碗递给上前来的宫女:“陛下喝完药睡下了,夜晚可让御医在内室候着,时刻关注着陛下的龙体情况。” 顾云霆颔首:“现在父皇的身体还未恢复如初,劳烦两位在皇宫多留几日,本宫给两位准备了寝殿,今日定是累坏了神医,让长鸣带你们去休息吧。” 寒天面露诧异,小声嘟囔道:“啊?还要留下?我们白定客栈了,那定金和房钱好贵的嘞。” 顾云霆听到,笑了笑:“寒公子不必担心,你和神医在京城里的所有花费都由本宫承担,待父皇痊愈后,本宫还会给你们千金作为答谢的。” 寒天喜形于色,难掩激动:“多谢太子殿下。” 江晚舟嗔怒:“稳重些。” 寒天撇撇嘴,不敢造次。 顾云霆笑笑,让长鸣将两人带去休息。 守门的太监将宣德殿的大门关上,御医待在内室关注着皇帝的身体情况。 顾云霆看向祁山央措:“大监觉得他们有假?” 几次试探,顾云霆都看出来了。 祁山央措:“殿下可知那名女子身旁的男子是谁?” 顾云霆:“你是说寒天?大监认识他?” “难道他们不是药王谷中人?” 可是他们医术精湛,确实将父皇的病症治好了。 祁山央措刚要说话,眉头一蹙:“殿下不必担心,也许他们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顾云霆见他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本宫在这里多谢大监了。” “不必,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祁山央措起身,眼下闪过一片阴暗,“殿下,老奴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顾云霆颔首:“好的。” 祁山央措走出宣德殿,目光眺望,看着被万千火烛点亮的皇宫。 眨眼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 轰—— 石桥柱头上的雕凿狮子瞬间化为粉末。 祁山央措看着立在静心湖面上的黑衣人,脚尖贴着水面,晚风吹拂,湖面泛起涟漪。 那人不动如钟。 “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黑衣人的声音像是特意被遮掩过得,嗓音极其怪异:“大监特意在百晓堂下了“飞天件”,如今百晓堂已经得到了大监想要知道的消息,大监就是如此待客的?“ “你是百晓堂的人?”祁山央措眯了眯眼,目露狐疑。 黑衣人并未回答他,只听“嗖”的一声,祁山央措一把抓住差点戳进他眼睛里的纸条,上面是百晓堂特有的金蚕丝,一寸一金,算是给买家的一点福利。 “大监想知道的都在纸上,答案已经带到,百晓堂期待与大监的下次合作。” 祁山央措瞳孔微缩,那黑衣人的身影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消散于黑夜之中。 除了已经碎成粉末的石柱,静心湖水波依旧,仿佛一切如初,从未出现过任何变动。 祁山央措神色凝重的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紧紧皱起。 —— 寒天和江晚舟被安置在东宫旁边的一个宫殿里,殿名“安心殿”。 安心殿有两间卧房,相隔一条窄窄的过道,夜色深沉,昏黄的灯光落下,仿佛只有一寸之隔。 东宫时常有禁军巡逻,胄甲兵器相撞的声响让人心中不满生出几分浮躁。 一声细微的“啪嗒”在不安静的黑夜里恍若无声。 江晚舟刚要起身,被人双手按在床上,唇上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怎么还不睡?” 江晚舟搂住她的腰:“你不回来,我不安心。” “怕什么?”偷九天揉了揉她的脸,“我虽然打不过祁山央措,但是我跑得过,不过就是送个信,看在百晓堂的份上,他不会对我动手。” 江晚舟担心偷九天受伤,上手摸了摸偷九天的身体,却被人把手按到一处柔软。 “在皇宫里?”偷九天声音微颤,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激动,轻轻晒笑,“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江晚舟脸颊微红,语调娇气,埋怨道:“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爱说浑话?” 这家伙浑话说得厉害,比那混迹风月场所的浪子还会撩拨人心,可是偷九天每每都会因为她的难耐而忍住她的进攻。 江晚舟有时候在想,她会不会又成了之前的榆木脑袋。 压根没有彻底开窍,不管她如何暗示,甚至明示,这家伙总会拐到让人费解的地方去,着实将人折腾的抓心挠肝。 “不爱听?”偷九天故作伤心,“那我就再也不说了。” “没没”江晚舟抓住她的衣领,急道,“我爱听,爱听。” 偷九天打趣的轻笑一声:“没想到舟儿竟喜欢听这种羞臊的话啊?” 江晚舟埋进偷九天的脖颈:“只喜欢听你说。” 她喜爱又享受着偷九天对她的不同,近乎到痴迷的程度。 她喜欢偷九天的沉重又执着,平缓又放纵的情绪变化。 喜欢她强势有力的动作却又不失温柔的安抚。 喜欢她浪/荡不堪的调笑却又极度真诚的承诺。 哪怕她们没有一次做到最后,江晚舟仍是深深喜欢偷九天对待她的一切举动。 偷九天抱紧江晚舟,莞尔一笑:“好,以后我天天跟你说。” “直到把你说烦了,说到你让我闭嘴,好不好?” 江晚舟嘴角挑起,笑的狡黠又得意。 才不会呢。 第24章 次日 江晚舟和寒天去给皇帝施针,皇帝的气血已经好了很多,施针的过程中还睁开眼与顾云霆和祁山央措说了几句话后又昏迷了过去。 对此,顾云霆已经很满意了,他对江晚舟的医术深感佩服,就连祁山央措都高看了几眼江晚舟,只是那幽深目光多了几分探寻和计算。 寒天不准痕迹的看向祁山央措,却意外和他对视。 他心里咯噔一下,故意倨傲的偏过头去,像是耍小性子似的,带着点孩子气。 只是寒天心里清楚,祁山央措那幽深的目光仍然在他的后背停留。 像是要把他看透。 待给皇帝施针服药之后,太子便让长鸣护送江晚舟二人送回到安心殿休息。 顾云霆就在宣德殿伺候皇帝,寸步不离,不敢离开,生怕皇帝醒过来时见不到他。 江晚舟刚走出殿门,迎面便撞上前来探望皇帝的二皇子,他的瘟疫虽然已经治好,但身子仍是孱弱无力,被身边的随从扶着。 二皇子顾云祺苏醒后,听到手下的人说,太子请来了名医给父皇解了毒,顾云祺心中一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与疲惫,马不停蹄的赶来宣德殿一探究竟。 顾云祺眼下是清楚宫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他自然也立马认出面前由太子属官长鸣所陪侍的两人正是顾云霆请回来的名医。 师出药王谷,想必医术高明,不可小觑。 但顾云祺心中还是有担心和顾虑,那人和他说过冥花妖草是剧毒的,世上根本无药可解,若谁中了冥花妖草的毒,必死无疑。 如今却有来自药王谷的医者能解了冥花妖草的毒? 实在是不可思议。 虽说他早已经把樟山香昙毁掉了,目前太子手中没有任何证据线索指向他,可顾云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彷徨,生怕这个来自药王谷的医者坏了他的大事。 “姑娘就是皇兄请来诊治父皇的神医吧?”顾云祺顶着一张苍白虚弱的脸,笑的人畜无害,面露担忧之色,神色带着浅显的恭敬问道。 长鸣行礼道:“参加二皇子殿下。” 顾云祺抬抬手:“嗯。” 毕竟长鸣是顾云霆的人,在外人面前,顾云祺也不会特意为难。 江晚舟:“民女参加二皇子。” 寒天:“草民参加二皇子。” 顾云祺立刻道:“神医不用行礼,你救了父皇,本宫可受不起你的大礼。” 长鸣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故意用半身挡住江晚舟的身子,这个动作显然是在护着江晚舟,防着顾云祺。 顾云祺眯了眯眼,看向江晚舟,笑道:“前几日本宫身染瘟疫,卧床不起,无法探望侍候父皇,也没办法与神医共同商讨父皇身体状况,如今听说神医能够诊治父皇体内的毒,本宫深感欣慰,也很感激神医的出手相助,若是神医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尽管说,本宫定会肝脑涂地。” 江晚舟淡淡道:“二皇子言重了。” 顾云祺掷地有声道:“没有没有,本宫句句肺腑,只要神医能够让父皇痊愈,哪怕让本宫倾尽所有,甚至一命换一命都行。” 江晚舟垂眸,嘴角轻扯了一下:“二皇子真是扇枕温席,让民女深感敬佩。” 顾云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医客气了。” 他眼睛一转,“本宫昏迷这么多天,实在是关心父皇,本宫想知道现在父皇身体状况如何?父皇到底中的什么毒?也不知是何人下毒,如此可恨可恶!” 江晚舟还未开口,背后传来顾云霆的声音。 “二弟醒了?身体还未恢复怎么就出来吹风了?”顾云霆眉头一皱,看着二皇子随从,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二皇子的?” 随从的侍卫和太监纷纷跪倒在地,求饶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饶命…” 顾云祺眼底划过一丝愠怒,抬眸时带着虚弱的笑:“太子哥哥,你不要怪罪他们,是我太担心父皇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放心不下,自然也没办法在寝殿里调养身体。” 顾云霆走下台阶,眼中满是关切:“你呀,就是不好好照顾身体,如今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消瘦了许多,我到时候让五妹给你熬点补气血的药汤调养一下身体,要不然等父皇醒来后看你如此瘦弱定会心疼的。” “二弟还不知道吧?刚才父皇有醒过来,与我和大监还说了几句话呢。” 顾云祺瞳孔一颤:“是嘛?父皇醒过来了?那我得去看看父皇。” “不着急,眼下父皇又睡过去了,二弟还是不要叨扰父皇休息,”顾云霆看向跪在地上的随从们,“你们起来吧,带二皇子回寝殿休息,若是二皇子有什么不适,本宫定不饶你们。” 随从们战战兢兢应道:“是—” 寒天歪头,凑近江晚舟耳旁:“好一副兄友弟恭,让人深感欣慰的场面。” 江晚舟偏头对长鸣说:“大人,民女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长鸣立刻道:“好,我立刻带神医回去休息。” 江晚舟:“劳烦大人了。” 顾云祺被随从扶着离开宣德殿,他偏头看向江晚舟离去的背影,眼底暗芒闪烁。 长鸣将江晚舟和寒天送回安心殿就离开了。 寒天跟着江晚舟进去,看着躺大摇大摆躺在床上的偷九天,无奈道:“你倒是舒坦了。” “还行,勉勉强强的舒坦,”偷九天起身,把江晚舟扶到床边坐下,“二皇子今日去了宣德殿,是不是想和你们交好?” 江晚舟点头:“嗯。” 寒天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偷九天耸肩:“你忘记我是谁啊?皇宫对于我来说宛若无人之境。” 寒天是知道偷九天的本事,没再诧异什么。 “祁山央措今日在宣德殿,他没发现你吧?”江晚舟担心道。 偷九天摇头:“没,我离的远,只要不露出气息和内力,他很难发现我的踪迹。” 寒天:“你跑出去干嘛?是安心殿里出什么事了吗?” 皇宫不比江湖自由,这里有重兵时刻巡逻,还有祁山央措这个天玄境界的高手镇守,危机四伏,暗流涌动,稍有不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没,我听到太监们讲话,说二皇子一醒来就跑到宣德殿去,怕他会对舟儿做些什么,所以过去瞧瞧。” 江晚舟握住偷九天的手,微微一笑:“二皇子就算现在很气恼也不会当众对我们做什么,毕竟太子和祁山央措在,他只能对我笑脸相迎,稍关打节。” “明面上是不敢做什么,就怕私底下乱来,”寒天想到祁山央措看向他时的眼神,“祁山央措估计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很明显是在告诉我“你别装了,我认出你是谁”的样子。” 江晚舟:“你以前见过他吗?” 寒天想了想:“没印象。” “不过,他若是十几年前去过药王谷,或许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候我还小,没有长大这么英俊风流,按理他应该认不出我啊?” 江晚舟:“……” 偷九天白眼:“…瞎话连篇。” 寒天摸着下巴,眨眨眼,一脸得意地说:“难道我长得不俊俏吗?每次出门,总有小姑娘偷偷看我,还有给我掷果送花的呢。” “掷果?石榴?”偷九天嗤笑,“那可能是想暗杀你吧?” 寒天:“…” “好了,你俩别贫了,”江晚舟无奈道,“祁山央措认出你倒是不足为惧,毕竟他现在也清楚了我的身份,想来等皇上醒来,定会有所动作。” 寒天知道江晚舟在宫里做的准备,只是他真的有点好奇:“你和百晓堂合作这么多次,见过百晓堂的堂主吗?” 江晚舟摇头:“没有,都是百晓堂的四大列主跟我联系。” 百晓堂的消息分为四大类,天地玄黄,与武者修行的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掌管天地玄黄的人称为“列主”。 最高等级的是飞天件,也就是祁山央措所下的,飞天件下达的要求很高,祁山央措给了百晓堂什么东西作为报酬他们不知,但是百晓堂确实接下来了,也主动找到了江晚舟,毕竟祁山央措问的事情和她的破生访有关。 “好吧。”寒天对百晓堂背后之人还是挺好奇的,本以为百晓堂和江晚舟合作这么多次会有机会见到堂主,结果还是那么神秘兮兮。 “对了,你给百晓堂的回信了写了什么?”寒天好奇道。 偷九天侧目:“我把信件交给祁山央措后,他打开之后脸色都不对劲了。” 祁山央措想要的消息其实很简单,百晓堂只要找到江晚舟就可以解答祁山央措的飞天件。 江晚舟微微一笑:“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不知为何,宫城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绚烂的晚霞已经铺满天际。 顾云霆喂完药后,承德帝便缓缓苏醒过来,见床边一直守着他的顾云霆,欣慰道:“这些日子累坏你了吧?” 顾云霆笑道:“孩儿不累。” 承德帝想要起身,祁山央措上前扶起他:“陛下,感觉如何?” 承德帝舒了口气:“好些了。” 他看着祁山央措,“朕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了有什么事发生?” 祁山央措回禀:“回陛下,不管是朝堂还是宫里,太子殿下都处理的很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顾云霆握住承德帝的手:“父皇你别担心,好好养病,有孩儿在,定不让父皇忧心。” 承德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欣慰不已:“你这孩子向来让人省心,面面俱到,事无巨细,朕自然是放心的。” 顾云霆腼腆一笑。 “云昭和云祺最近怎么样?云清是不是吓坏了?”承德帝问道。 顾云霆:“云祺染了瘟疫,已经治好,还在修养中,而云清这孩子心性太小,知道父皇病倒了,天天殿里在哭,云昭这段时间一直在清谙殿陪着云清,昨天我告诉云清说父皇醒了,这才不哭闹了。” 承德帝眼中泛起怜惜,轻声道:“这孩子,一直哭不得把身子哭坏了。” 顾云霆笑笑:“倒也无事,有云昭特制的养身汤在,云清那嗓子哭的是越发嘹亮了,我就是在东宫都能听到呢。” 承德帝笑了两声:“咳咳咳……” 顾云霆立刻抚着承德帝的胸脯,担心道:“父皇,我去叫神医来给你看看?” 祁山央措抬手抵着承德帝的后背,运气帮承德帝舒缓不适。 “无事,”承德帝抬抬手,“朕就是嘴馋了,想喝云昭煮的汤,你去将她唤来吧。” 顾云霆见承德帝确实无碍,放下心来:“好,孩儿马上去把五妹喊来。” 承德帝看着顾云霆离开,目光深沉,神色凝了下来:“说。” 祁山央措抬手将内室的殿门关上,站起身看着承德帝:“靖城沈家被灭确实与二皇子有关,但密信不在二皇子手中。” “在哪里?” “在破生坊的坊主手中。” 承德帝眉头微蹙:“破生坊?” 祁山央措解释道:“是两个月前在江湖上新出的一个组织,专门破解各类武器的破绽,以此售卖,与百晓堂的作用类似。” “破生坊与太子有关?” 祁山央措:“应该不会。” 承德帝看向祁山央措,目光幽深,带着审视:“你从来不会回答的这般犹疑。” “是破生坊有什么问题吗?”他摸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嗓音低哑,“破生坊贩卖武器破绽,两个月前在江湖上无故出现,这个坊主与剑华门可有关系?” 祁山央措沉声道:“是。” “破生坊的坊主是剑华门江北辰之女,江晚舟。” “也是替陛下解毒诊治的药王谷的医师。” 承德帝抬眸,眼角的细纹深深堆叠,浑浊的眼球被火烛照的黑沉,他笑了两声:“呵,还真是有趣。” 第25章 直到天色渐渐暗沉,顾云霆才带着顾云昭和顾云清过来见承德帝。 顾云清本就长得可爱白/嫩,奔跑起来像一个灵活的白肉丸子,大大的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的可怜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承德帝一把抱住顾云清,摸着他的眼睛,满眼心疼道:“傻孩子,父皇没事,哭什么啊?” 顾云清扑到承德帝怀里呜咽,稚嫩的声音哭喊道:“父皇…父皇…云清好想你…父皇你没事了吧?父皇你会长命百岁的,对吗?” 孩子清澈透亮的双目中是满满的期盼与关切,年纪尚小的顾云清不懂党争,不会争斗,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位从小在他身边,给他讲睡前故事,陪他玩耍,教他读书识字做人的父皇。 顾云清听到承德帝病倒卧床,整个人都害怕极了,每天在清谙殿里哭喊个不停,要不是宫人怕六殿下闯入宣德殿感染了瘟疫,也会受不住顾云清可怜巴巴找父皇的小模样,带他去见承德帝。 承德帝笑的温柔:“当然了,朕还要陪着云清长大呢,肯定要长命百岁。” 顾云清得到了承德帝的保证,立刻喜笑颜开,搂着承德帝的腰,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承德帝揉着顾云清的脑袋,看向端着汤碗的顾云昭,招手:“来。” 顾云昭走过去,刚要将汤碗给祁山央措,就听见承德帝说:“朕自己能喝,拿给朕吧。” “好,”顾云昭把碗小心翼翼的递给承德帝,眼含忧色,“父皇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别担心,”承德帝喝了口汤,“今日这汤不错,清口顺滑,朕喜欢。” “父皇喜欢就好,这汤里放了太子哥哥给云昭的藕花茛,让云昭特意给父皇熬制补身体的。” 承德帝放下汤匙,看向顾云霆:“云霆有心了。” 顾云霆摆手:“父皇身体为重,承安国和我们都不能离了父皇,都想着父皇能快快好起来。” 承德帝笑了笑:“云昭这汤真是不错,不如给神医送去一碗,也算是表达一下朕对她的感谢。” 祁山央措立刻道:“老奴这就给神医送过去。” 顾云昭颔首:“云昭能否跟着大监一起去,想去感谢一下神医。” 顾云霆:“那本宫也一同…” “你留着陪朕聊聊天,”承德帝摆摆手,“云昭和央措去吧。” 他垂眸,看着趴在他怀里哭累睡着的顾云清,表情柔和:“这孩子睡的可真香啊。” 祁山央措躬身道:“奴遵旨。” 顾云昭起身,跟着祁山央措离开,与顾云霆擦身而过,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顾云霆抬头,无意与承德帝对上眼,额角青筋一跳,心空了一下,他稳住心神,面不改色的过去。 — 顾云昭盛了两碗汤,跟着祁山央措来到安心殿,殿内烛火通明。 祁山央措敲敲门:“神医,洒家与五公主殿下特来求见。” 殿门打开。 寒天行礼道:“草民见过五公主殿下,见过大监。” 顾云昭颔首:“起来吧,本宫熬了汤,父皇感谢神医救治,特意让本宫给神医送来品尝。” 寒天退步,抬手:“殿下,大监,里面请。” 顾云昭和祁山央措走进去,她一眼便看到坐在凳子上喝茶的女人。 身姿纤细如柳条,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火光之下更加柔软,她微微偏头,精致小巧的五官很是秀气。 顾云昭知道这位神医双目有疾,如今得见,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若是那清透的眼眸能够明亮起来,将会多么的靓丽。 江晚舟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民女见过五公主殿下,见过大监。” “快快起来,”顾云昭走近,将汤碗放下,“神医不必多礼,多亏神医救治父皇,神医可是云昭的恩人,应该是云昭向神医行礼叩谢。” 江晚舟直起身:“公主殿下严重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师的职责所在,不必如此挂怀。” 顾云昭抿唇一笑:“云昭带了亲手熬制的汤,神医尝尝?” 江晚舟抬手摸向桌子。 顾云昭见状,把碗推向江晚舟手边。 江晚舟拿起喝了两口:“公主殿下手艺精妙,这汤当真美味可口。” 顾云昭笑起来:“神医喜欢就好。” “公主殿下会医术吗?” “神医何出此言?” 江晚舟又喝了一口:“这汤里放了药材,虽然味道很淡,但细品还是能喝出来几味药,都是些调养身子的药材以及藕花茛。” 顾云昭眼中泛起涟漪,惊讶道:“神医厉害,只是简单的尝一尝便能品出这么多。” “云昭只是略懂医术,比不得神医。” 江晚舟放下碗:“公主殿下谦虚了。” 顾云昭见她喝完,起身拿走汤碗:“夜色已深,云昭就不继续叨扰神医休息了。” 江晚舟:“公主殿下慢走,大监慢走。” 寒天上前准备送客。 祁山央措突然开口:“神医明日还会去宣德殿给陛下施针吧?” “自然,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施针之后还劳烦大监送我们出宫。” 祁山央措抬眸,微笑:“那就劳烦神医了,明日陛下想亲自感谢您呢。” 寒天抬手:“大监,殿下,请。” 祁山央措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眸幽深,比夜色还深。 顾云昭把碗递给旁边的侍女,淡淡道:“大监,走吧。” “好。” 祁山央措猛地抬手,握住一只箭矢,他眯了眯眼,挡在顾云昭身前,看着院内突然冒出来的身着黑衣斗篷,胸口衣物上是用金线绣出恶鬼模样的一群人。 锋利的刀刃在月色之下更加冷冽刺骨,仿佛下一秒就会冻结你全身血液。 祁山央措握断箭矢,冷道:“归墟—” 顾云昭神色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杀手。 竟然是第一杀手组织,归墟! “公主快退回安心殿!” 祁山央措闪身上前,双手在虚空中一转,十几只箭矢像是被他掌控住,掉转方向,齐齐射向归墟杀手。 顾云昭立刻跑回安心殿,看到迎上来的寒天,忙道:“宫里进了刺客,保护神医。” 寒天皱眉,望向外面与归墟杀手缠斗的祁山央措。 “竟是归墟?” 寒天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慌了一瞬。 妈呀,不会是来抓他回去的吧? 唉? 不对! 他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归墟凭什么抓他回去! 寒天心里那点慌张瞬间消散,他故作惊恐,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归墟?” 归墟在朝堂和江湖之上都是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顾云昭深居皇宫都知道归墟的厉害,更何况一直游历在外的神医师徒,想必比她更清楚归墟的残忍和毒辣。 顾云昭走进殿内,看着江晚舟,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幽光。 她走过去,握住江晚舟的小臂,出言安抚道:“神医,别怕,有大监在,我们会没事的。” 江晚舟不着痕迹的躲开顾云昭的手,颔首道:“多谢公主殿下。” 顾云昭垂眸:“无事,安心殿这边有动静,禁军一定会赶来击退杀手的。” 江晚舟:“好。” 寒天站在门口,看着祁山央措把归墟杀手打的节节败退,但这次来的归墟杀手都是天字辈的,就算是不敌祁山央措,也能在祁山央措手中支撑几招。 只是—— 寒天感觉归墟杀手虽然刀刀凌厉狠辣,但不是冲着杀死祁山央措去的,倒像是故意与他纠缠拖延时间。 调虎离山? 寒天脑海中一瞬间清明了起来,眼睛瞪大,一边转身冲向江晚舟那边,一边失声道:“小心——” 安心殿造于泰泽湖之上,而这泰泽湖与宫外的天口河交汇,若是有心之人,有高深的潜水闭气的本领,自然能顺着天口河悄无声息的游进皇宫里。 “砰——”的一声巨响。 寒天看着十几名归墟杀手破窗而入,苍白的剑刃汹涌而来,直逼倒在地上的顾云昭和江晚舟。 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江晚舟刚才站过的地方已经被冲出来的归墟杀手砍出个漏洞,若是躲避不掉,就会被归墟杀手拽入水中杀害。 寒天看了眼顾云昭,刚好和她对视一眼,眼神闪躲的太快,寒天瞬间察觉,但他来不及细想什么,立刻与涌上来的归墟杀手拼斗起来。 “公主殿下,带着我师父躲起来!” 玛德,平常禁军巡逻巡的紧,吵人睡觉,如今却来的这般迟! 寒天不禁想要怒骂,一帮废物玩意! 顾云昭立刻起身拉起江晚舟,江晚舟踉跄一下,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进顾云昭怀里。 她立刻站稳,刚要往内室走去,却发现手臂上的手兀地收紧,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手臂握断一般。 江晚舟偏头,不解道:“公主,你怎么了?” 是害怕吗?! 顾云昭盯着江晚舟脖子上挂着的玉笛:“神医的玉笛…这玉笛看起来很精巧。” 江晚舟把玉笛塞进衣服里:“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物件。” 顾云昭将江晚舟带进内室里躲着,见她动作如此重视,眼中情绪渐浓:“是在哪里买的吗?云昭觉得好看,也想买一个?” 江晚舟眉头微蹙:“是家传之物。” 顾云昭瞳孔一颤:“哦,是云昭逾矩了。” “公主金枝玉叶,此等俗物配不上公主。”江晚舟淡淡道。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的脸庞,柔声道:“不会。” “这个玉笛,我很喜欢。” 江晚舟听到她的自称,眉头微微一动。 第26章 安心殿内传来到刀剑相撞的“丁零当啷”的动静,祁山央措一掌打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 实在是难缠的很,祁山央措看的出来他们本意是为了缠住他,实则想要杀害安心殿里的人。 祁山央措不想再做纠缠,运力截断殿里一个柱子,“哄”的砸向不停冲上来的杀手。 他转身就要跑进安心殿,身侧窜出一把长剑,祁山央措微微欠身,两指在剑身轻轻一敲,刀身寸寸断裂。 五指收拢,杀气立现。 归墟杀手刚要后退,却被祁山央措一把捏断了喉咙,击碎丹田。 祁山央措刚踏出一步,一根细如蝉翼的琴弦幽幽飘来,直戳咽喉。 他脚尖一转,向后退出,一个翻身躲开杀手的刀刃,吸起地上的长剑挡住琴弦的进攻。 耳边突然出现细微的“哧哧”声,祁山央措余光撇脚飞来的折扇,明明是一把易碎的扇子,但扇边却锋利无比,仿佛能轻而易举的割断骨头。 琴弦和折扇双重夹击,祁山央措眉头皱起,他一手控住一个杀器,却不小心被飞来的鞭子缠住脚腕,往下一坠。 祁山央措瞬间做出反应,踢开鞭子,身子快速旋转,落地。 他侧目,看着手臂被割破的袖子,神情凝重,眉梢染上嗜血的冷意。 “哎呦呦,秦执,你出息了,竟然伤了祁山央措!” “闭嘴。”秦执站在杀手中间,折扇在空中转了一圈,回到手中,“我没伤到他。” 只是割破了衣服而已。 楼弃轻飘飘的落下,多情的凤眸里注视着祁山央措的手臂,柳眉皱起,惋惜道:“唉,可惜了,若是你伤了祁山央措,定能扬名天下呢。” 秦执斜他:“你上?” 楼弃目露厌弃的摇了摇头:“人家不想和老头打架,殿里有个俊美的郎君,人家要去和他打。” 祁山央措:“……” “话多,”秦执打出折扇,身随风动,“速速解决。” “哼,臭木头,给我拖住了他,回去人家给你跳舞哈。”楼弃脚尖一点,身形瞬间消失。 祁山央措凝眉,刚要去防楼弃,却被秦执死死拦住。 归墟杀手太多,寒天以一敌百累的喘不上一口气,他心里不停地怨偷九天今晚竟然不在宫里,否则有她在,他也不会如此难扛。 眼下他也不敢声张,毕竟顾云昭还在这里,一开始就是他和江晚舟两人进宫的,若是突然冒出第三人,怕是禁军就能给他们宰了。 他一脚踹开杀手,拎起凳子挡住杀手的攻击,顺手抢来一把长刀用来防身。 归墟杀手是真的难缠。 寒天余光瞥到有人趁乱冲向江晚舟那边,怒骂:“艹,你们搞偷袭!” 顾云昭看着冲上来的杀手,眼皮一颤。 杀手执刀,身子猛地一顿。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伸出的手和杀手眉心上的银针。 江晚舟抬手将顾云昭护在身后,她毕竟是当朝公主,身份尊贵,万不能在这里受伤殒命。 顾云昭看着她保护自己的动作,抿了抿唇。 削薄的肩膀,纤细的胳膊,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体为她遮挡住一切危险。 “谢谢。”她低声。 江晚舟:“无事。” 寒天舒了口气,一刀抹了那个偷袭的杀手,递给江晚舟一把剑:“保护好自己和…公主。” 江晚舟颔首:“你也要小心。” 寒天手腕一翻,顶住迎上杀手的剑,上前一个跨步,一掌打飞。 突然,一条凶猛的长鞭带着如惊雷般狂暴的杀气扑面而来。 寒天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转动两圈,鞭势力量惊人,直接劈断了房梁。 寒天刚落地,一个闪着冷光的剑尖直抵心口,他立刻向后撤去,剑尖如影随形,持剑之人的身形也在火烛之下显露出来。 寒天瞳孔皱缩:“楼弃!” 楼弃呵呵一笑:“哎呦呦,没想到寒公子还记得人家,怕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人家呢吧?” 寒天单脚一点,身子凌空而起,一跃踢开剑刃,反手为掌,打向楼弃。 “可不是呢,”寒天冷眸一笑,“我可记挂着你什么死在我手里。” 楼弃抬手挡住,娇媚的笑了两声:“真的是的,寒公子对我还真是痴心相付啊。” “去你大爷的!”寒天听不得楼弃这夹嗓子的声音,冲上去和楼弃打成一团。 内室 眨眼之间房梁突然塌落,江晚舟正抵抗归墟杀手的袭击,耳旁声音吵杂,她听辨困难,无法来得及反应。 本以为会被房梁砸中,却感觉到背后被人一拽,耳边想起一道沉闷的痛吟声。 “唔…” 江晚舟双手摸过去,忙道:“公主你怎么样了?” 顾云昭抓住她的手,沉了口气,轻声道:“无事。” 她动了动肩膀,脱臼的关节瞬间复位,“刮蹭了一下,无碍的,神医刚才有伤到嘛?” 江晚舟心情复杂,面露不解:“我没事,若不是公主将我推开,我定会被房梁砸中。” “只是剐蹭嘛?” 她明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顾云昭如实道:“手臂脱臼,但神医不要介怀,我会些医术,自己复位了。” 眼前之人医术高明,耳力通绝,想必没听到她骨头错位的声音,如此一来,她又何必说假话哄骗她。 江晚舟顺着她的手臂摸向顾云昭的肩膀,确实已经复位,但应该肿了。 她叹了口气:“公主玉体金贵,不该为民女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真的没事,只要神医身体无碍就好,”顾云昭看着她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我有一言想问问神医,不知神医可否解云昭的困惑?” “好,”江晚舟听到禁军赶来的声音,“公主,禁军来了。” 禁军一来,瞬间扭转了局面。 楼弃退后,踢开寒天的剑,看着赶来的禁军,笑吟吟道:“寒公子,人家得先走了,下次再见。” 寒天看着楼弃跳窗离开,他身上有伤,没有去追。 秦执被祁山央措打的吐了两口血,脸色惨白如鬼魅,见禁军赶来,立刻喊道:“撤—” 祁山央措紧促眉头,刚要去追,突闻殿内传出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师父,你不要死啊……” 祁山央措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进入安心殿。 秦执眉头紧锁,看了眼安心殿,转身离开。 祁山央措立刻跑进安心殿,一眼望去,安心殿已经沦为废墟,桌椅床榻全都四分五裂,房梁掉落,塌了半座宫殿,废墟之中,寒天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哭嚎,看起来很是疲惫。 江晚舟并没有死,反而一身轻松,神情自若的给顾云昭施针,而顾云昭则是一脸微笑的看着江晚舟。 祁山央措:“……”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公主怎么了?” 见江晚舟没事,祁山央措也瞬间懂得寒天刚才哭喊一声的本意是为了什么,眼下他更应该关心顾云昭的伤势。 江晚舟拔针:“公主救了我,被房梁砸到。” 她面向顾云昭,“回去热敷两天就没事了。” 顾云昭笑笑:“多谢神医。” 祁山央措扶起顾云昭,问:“神医可有受伤?” 江晚舟被寒天扶起来,淡淡道:“我死了。” 祁山央措眉头一动,笑了下:“洒家知道了。” 夜色深浓,宫城内四处戒备,惊得几声虫鸣声。 有刺客闯入皇宫,禁军御敌击退,太子请来的神医惨遭刺客杀害,承德帝深感愧疚,竟因气顺不畅而昏迷过去。 众皇子和皇女齐聚宣德殿,侍候承德帝。 静谧无声的宫殿,宛若吞人的巨兽,在夜色的掩护下睁开了血色的眼眸。 顾云祺跪地,透过纱帘看向昏迷不省的承德帝,眼底划过一丝满足和得意。 冥花妖草就算有办法解除,他也会让这个办法胎死腹中。 御医起身,拉开纱帘,对着众人,神色凝重又悲痛的摇摇头:“臣,无能啊。” 顾云霆眼眶泛红,瞳孔一颤,不可置信道:“御医,此话何意?明明父皇身体在日益见好啊。” “呜呜呜……我要父皇……我要父皇……”顾云清哭喊着,被顾云昭拉进怀里,垂眸不语。 御医叹气:“陛下气急攻心,身体里残留的毒性竟卷土重来,陛下一时遭不住,复发了。” 顾云祺痛哭流涕:“怎么会这样啊?” 他起身,拉开纱帘跑进去,扑在床上,“父皇,父皇,你醒醒,你看看儿臣,看看儿臣啊?” “我是云祺啊…您睁眼看看云祺啊?…” “到底是何人?是何人给您下毒啊?” 顾云祺摸到承德帝的手腕,脉象几乎摸不到,俨然大势已去。 “陛下的毒,二皇子心里不清楚吗?” 顾云祺眸光一闪,抬眸看向祁山央措:“大监此话何意?” “你是意有所指啊?” 祁山央措淡淡道:“二皇子不知道陛下的毒是什么吗?” 顾云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御医都查不出来的毒,本宫怎么会知道?” “祁山央措,你现在是在怀疑是本宫下毒给父皇嘛?” 他疾言厉色:“真是胆大妄为,你竟然敢污蔑皇子,罪该万死!” “那二皇子觉得下毒谋害天子这等罪则应该处以什么刑法?”祁山央措神情自若。 顾云祺气急败坏,怒道:“祁山央措,你别以为你是父皇的心腹就可以胡来,无凭无据敢诬陷皇子,就算你武功高强又如何,十万禁军在此,你岂敢造次!” “来人—” 话音一落,宣德殿立刻涌进来数十名禁军,将宣德殿挤的水泄不通。 祁山央措平静的看着顾云祺,顾云祺被看的心里发毛,但眼下承德帝已死,只要这宣德殿里的人永远闭嘴,正好皇宫进了刺客,一切他都可以推到归墟头上,到时候这承安国还不是他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云祺抬手指着祁山央措:“给本宫拿下他!关进天牢!” 禁军:“是——” “本宫看谁敢动!” 顾云霆站起来,逼视欲要冲上来的禁军,殿里的宫女太监被吓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御医吓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顾云清哭个不停被顾云昭抱在怀里。 无风自动的火苗照亮每个人的身形,张牙舞爪的在墙壁上肆意挥霍恶意,看起来犹如恶鬼。 禁军顿住,止步不前。 顾云霆看着顾云祺,眯了眯眼:“云祺,大监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污蔑你的意思,你为何如此敏感?” “敏感?”顾云祺哼笑,“大监句句都是冲着本宫来的,又不是说太子你,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乃是承安国二皇子,怎么能随意让个奴才踩到头上造次?” “你—”顾云霆瞪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父皇昏迷不醒,你现在在宣德殿里胡闹,若是父皇醒了定会治罪于你!” “呵呵,”顾云祺大声讥笑,满目讽刺又可笑的看着众人,“真让你们失望,咱们父皇怕是醒不过来了!” “顾云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云霆怒目而视,“你竟敢诅咒父皇?你疯了吧?” “不信?” 顾云祺指着床,哈哈大笑,“要不你自己摸摸看,说不定父皇现在都凉了?” “是吗?”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顾云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坐起来的承德帝,惊恐万分。 承德帝目光幽深,眼底蓄满寒意,嗓音低沉:“朕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 来,给二皇子送盒饭。 第27章 “怎…怎么会?”顾云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明明脉搏很几乎渺茫,只是一息间便可以撒手人寰,他怎么会清醒过来? “朕从来都不知道云祺还有这等魄力?”承德帝起身,走下床,看着冲进宣德殿的禁军,冷眸一眯,“你们是想逼宫造反吗?” 禁军立刻放下武器,双膝跪下。 顾云祺眼睛一转,猛地跪地,扑过去抱住承德帝的大腿哭喊道:“父皇,儿臣没有那个意思,儿臣只是急于证明清白,儿臣被祁山央措污蔑,一时冲动,气的糊涂了。” “是吗?”承德帝看向祁山央措,“你为何要污蔑二皇子?” 祁山央措跪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展开:“陛下请看。” 众人闻声看去。 顾云祺眼神一凝,神色慌张。 承德帝看过去,纸上画着一株花,“这不是云祺送给朕的樟山香昙嘛?” 他望着原本摆着樟山香昙的花几,微微诧异,“花呢?” 静默片刻。 一名宫女颤悠悠的爬出来,呜咽道:“回陛下…前几日…碎了……” “碎了?”承德帝问,“怎么碎的?”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赶来的时候……已经碎了,二皇子让……奴婢清理出去了……” 承德帝颔首:“好吧,可惜了这一株上好的樟山香昙。” “樟山香昙?”祁山央措才白纸对准顾云祺,“二皇子,这个花真的是樟山香昙吗?” 顾云祺心跳加速,吞了吞喉结,承认的话刚到嘴边。 “大监这问的什么话?”顾云霆站出来,“这不就是二弟特意送给父皇排忧解闷的樟山香昙嘛,当时还有几位尚书大人在场,他们都认得此花啊。” 顾云祺额角流出豆大的汗滴,忙道:“对…对……这就是我特意为父皇寻来的樟山…樟山香昙。” “是吗?”祁山央措抖了抖纸,“二皇子说这个花就是樟山香昙对吧?” 顾云霆见状,点头道:“是啊,本宫见过樟山香昙,大监手中拿的就是樟山香昙。” 顾云祺眉头一皱,咬紧牙关:“这就是樟山香昙。” “那就奇怪了,”祁山央措故作疑惑,“这并非樟山央措,而是冥花妖草。” 顾云祺瞳孔皱缩。 顾云霆诧异不解:“冥花妖草是什么?” “冥花妖草是想在蛮国境内尔纳多沼泽里的一株毒花,其毒狠辣,若是接近此花者便会沾染毒性,不日便会命不久矣,衰竭而死,”祁山央措抬眸,目光冷寂,“冥花妖草和樟山香昙不管形状还是气味一模一样,二皇子你确定送给陛下的就是老奴纸上所画的这株冥花妖草嘛?” 汗滴流进眼中,顾云祺疼的闭紧了眼睛,慌乱道:“是…是我看错了,这…纸上画的太粗糙,殿里灯光昏暗,我一时没看清,画师像是故意往樟山香昙上画,是为了混淆视听。” “你确定?”祁山央措拍了拍手,床后走出来一个小太监,手上捧着一盆花,“那二皇子这回辨认一下?这朵花是樟山香昙还是冥花妖草?” 顾云祺目瞪口呆,太监手上的赫然是他曾经故意打碎,拿去烧毁的,就连那花盆和泥土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惊慌失措道:“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明明烧毁了此花,为什么还会出现?”祁山央措冷笑,“二皇子是想问这个吧?” 顾云祺冷汗哗哗,瞠目结舌:“你…你…” 他咽下口水,保持冷静,“樟山香昙不易得,没想到大监还能找到一株啊?” 祁山央措:“二皇子可看清了?这花可是那画上的冥花妖草啊。” 顾云祺条件反射的想捂住口鼻,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瞳孔地震,放下手,咬死道:“这根本就是樟山香昙!” 冥花妖草他分明已经烧毁,亲眼所见,怎能作假。 此花定是祁山央措找来的假花骗他的。 “二皇子你确定?”祁山央措步步紧逼,“这到底是冥花妖草还是樟山香昙?” “还说二皇子也已经认不出这花到底是什么?又如何笃定老奴手上的一定是樟山香昙啊?” 顾云祺脑子一紧,精神已是濒临崩溃边缘,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着他的笑话,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坐上皇位一般。 他不服输也不服气! 他要赢,他要夺,他要成为至高无上的人,他要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 顾云祺呼吸急促,大手一挥,喊道:“毕摩人说了这冥花妖草这世间只有一株,你手上的一定是假的。” 话音一落,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顾云祺瞪大眼睛,像是有人扼住他的喉咙,憋的脸涨红。 祁山央措点头:“二皇子说的对,这确实是樟山香昙,并非冥花妖草,二皇子真是博学多识啊,这等不常见的花还能一眼认出,还知道它的产出地。” 顾云祺看见承德帝阴沉的脸色,猛地握紧双手,矢口否认:“都是假的,你就是想污蔑我!” “既然二皇子不信老奴,那不如请出神医过来看看呢?”祁山央措看着床后。 顾云祺看着突然出现,死而复生的江晚舟,像是天塌了一眼,摔倒在地,失声道:“你…怎么会?” 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怒斥道:“你们骗我!” 江晚舟淡淡道:“骗你什么?” 寒天双手环胸,站在江晚舟身前,挡住顾云祺凶恶的目光。 “你故意假死,与父皇合谋,想要污蔑我毒害父皇,其心可诛。” “二皇子,你还要垂死挣扎嘛?”祁山央措眯眼,“就算不论下毒之事,那这个你不如解释一下呢?” 他拿出十几封信摔在地上,“二皇子不如看看,这信上写了什么?” 顾云祺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散落的信封,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云霆看着信件,纳闷道:“这些都是什么?” “既然二皇子不看,那老奴给您看看。”祁山央措作势要去打开。 “不行!”顾云祺撕破脸皮,把信件一一撕碎,起身大喊,“都是假的!都是污蔑!” 承德帝嗓音低沉:“顾云祺,你在做什么?” 顾云祺看着散落的纸片,上面竟然空空如也,白纸一张。 他眼珠都要掉出来了,朝着祁山央措怒吼道:“你骗我——” “是老奴拿错了”祁山央措从怀里拿出信封:“这些才是真的哦。” 顾云祺:“……” 顾云祺气极,被逼的理智顿失,抽出禁军腰间的长剑砍向祁山央措:“我杀了你——” 祁山央措轻飘飘的推手一下,顾云祺“嘭”的一下砸到地上。 他手腕一转,掌心向下。 顾云祺感觉后背无形压上一座山,胸口因为压迫而疼的五官狰狞。 “唔……” “祁山央措,你竟敢对皇子动手,父皇,父皇,救救儿臣,救救儿臣……”顾云祺哭喊道。 承德帝拿货信封,拆看一眼,走到顾云祺面前,居高临下:“你就是这么回报父皇的?” 顾云祺挣扎着起来,可身体却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父皇,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自己看看吧。”承德帝把信扔给他,让祁山央措收手。 顾云祺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句句如是,句句如实,都是他亲笔写下。 每字每句都可以千刀万剐了他。 顾云祺捏紧信,揉皱的纸张像是他此刻的心脏一样破败不堪。 “呵呵…”他哧哧的笑着。 承德帝听到他的低笑声:“你还有脸笑出来?” “你竟敢做出通敌卖国,勾结外贼,买凶灭门等的奸恶之事,顾云祺,朕是不是太过放任你了?” 顾云霆震惊:“什么?通敌叛国?” 他捡起地上的信封看了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滚——”顾云祺瞪眼,“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虚情假意,工于心计,道貌岸然,笑里藏刀的恶人。” 顾云霆眼色一沉,神色无助又迷茫:“二弟,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云祺懒得理他,他转身看着承德帝。 “父皇说放任不觉得可笑虚伪吗?”顾云祺仰头,双眼通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球,看起来可怖之际,“您若真的放任儿臣,为什么…” 他指着顾云霆,手指颤抖,“为什么是他?” “甚至…为什么可以是他?”顾云祺指着顾云昭怀里的顾云清,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厉,“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只有我不行?” 承德帝眉头紧锁:“放肆!” “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不如他们……”顾云祺嘶吼,死死瞪着承德帝,神情痛苦又狰狞,“就因为…就因为我身上有蛮族的鲜血,所以您从未考虑过我,从未!” 承德帝闭了闭眼,语气失落,叹气道::“顾云祺,你太让朕失望了。” 顾云祺讥笑起来:“失望,我怎么配让父皇失望,毕竟父皇从未考虑过我,从未在意过我,又怎么会对我失望啊?!” 顾云霆站出来,斥责道:“二弟,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父皇,你简直太让父皇伤心了!” 承德帝不愿再看下去,转身抬了抬手。 祁山央措颔首,准备把顾云祺带下去。 “父皇你从未想过我,从未正眼看过我……”顾云祺握紧双拳,眼神越来越狠辣,“既然如此,谁也别想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顾云祺拿起地上的长剑冲向顾云清,表情狰狞可怖,咆哮着:“我杀了你!”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父皇真正疼爱的根本就是昭然妃的孩子,若是顾云清死了,父皇定会如他这般痛不欲生! 既然他要下地狱,那也不会一人独行—— 承德帝瞳孔一缩,顿时心急厉声道:“顾云祺——” 顾云昭死死抱住顾云清,垂在身侧的手刚要抬起,就看见顾云祺的身体突然一晃,似风中的柳絮,轻飘飘的摔落在地。 顾云祺躺在地上,瞳孔扩散,口吐鲜血,眼中满是痛苦和后悔。 他扭过去,看向承德帝,艰难的抬起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任由鲜血喷洒脸庞,眼前是一片血红和父皇那悲痛的脸。 顾云祺张大嘴巴,力竭声嘶,双眼渐渐失去神采,最终气绝身亡。 承德帝拧眉闭眼,眼角泛红,表情痛苦万分。 祁山央措收手,看向禁军,语气平淡:“二皇子因保护圣驾被刺客所杀,陛下悲痛欲绝,无心朝政,由太子监国,处理政务。” 他看向顾云霆,“太子殿下请领旨。” 顾云霆跪下:“儿臣在。” 祁山央措说:“二皇子被归墟杀手所害,此行此举胆大包天,恶劣至极,藐视皇威,罪无可赦,今,由太子掌兵,务必剿灭归墟。” 寒天眉头一皱,垂眸不语。 顾云霆颔首:“儿臣领旨。” 他看了眼死不瞑目的顾云祺,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顾云霆起身招手,禁军抬起顾云祺的尸体,众人全都陆续撤出宣德殿。 “走吧,”江晚舟垂眸,和寒天说了一声,松开紧握的双手,刚要转身退下,就听见承德帝说:“江姑娘请留步。” 江晚舟置若罔闻,继续要走,祁山央措抬手挡住她:“江姑娘,留步,陛下在喊你。” 寒天脸一沉:“你想干什么?” 顾云昭停下,让宫女带着被她打昏的顾云清离开宣德殿。 江晚舟面露不解:“陛下在叫民女吗?” 承德帝抬眸:“剑华门江北辰之女江晚舟。” “你打算欺君吗?” 顾云昭眉头一蹙。 江晚舟站直身子,面向承德帝:“江湖险恶,出门在外,民女用假名也是为了防身。” 承德帝淡笑:“朕得江姑娘救治,朕怎么会真治你欺君之罪?” 江晚舟行礼:“今日施针已结束,陛下的身体已经无恙,民女继续留在宫中也没什么必要了,还请陛下放民女出宫。” “江姑娘想出宫也不难,”承德帝咳嗽了几声,退后坐在床边,看向顾云昭,招手来,“云昭,来。” 顾云昭立刻过去,握住他的双手,眼中满是关切,“父皇。” “听说你受伤了,伤势严重吗?”承德帝关切道。 顾云昭摇头:“儿臣没事的,父皇不必担心,您的身体为重。” “朕什么情况朕自己心里清楚,”承德帝握着顾云昭的手,看向江晚舟,“想必江姑娘和鬼医公子也是清楚的吧?” “对了,还有一直躲在房顶上的那位,是叫偷九天吧?不如下来坐会儿,老趴着不累吗?” 第28章 偷九天晚间不在皇宫是为了查探二皇子的身世,好不容易查到回宫之后发现安心殿坍塌,原因是归墟闯入皇宫,想要刺杀江晚舟,意图阻止江晚舟继续诊治承德帝。 若不是偷九天听到了江晚舟的玉笛呼叫,她差点就信了宫中所传“神医已被归墟杀手残害”的假消息了。 江晚舟故意放出“神医已死”的消息,与承德帝配合,让他怒急攻心,昏迷不醒,从而诱逼让二皇子自己露出马脚。 果然,二皇子求成心切,见承德帝昏迷不醒,脉搏微弱,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迹象,顿时撕破脸皮,就连最后的遮掩都不愿意在假装下去。 偷九天为了保证江晚舟的安全,一直躲在宣德殿的房梁之上,见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祁山央措一掌拍死,江晚舟大仇得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 见此,江晚舟刚要离开皇宫,却被承德帝留下,还识破了梁上君子“偷九天”。 偷九天一个翻身,从房梁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在承德帝面前,行礼道:“草民偷九天,参见陛下。” 承德帝说:“传闻偷九天本领高强,哪怕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都可以来去自如,如今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偷九天摘掉遮脸的面具,摊手无奈道:“传闻有假。” 承德帝哼笑一声:“怎么说?” 偷九天瞥了一眼祁山央措:“这不就被发现了。” 承德帝挑眉:“既然如此,朕若治你私闯皇宫之罪也是理所应当吧?” 寒天眉头一皱。 江晚舟上前一步,挡在偷九天面前,求情道:“陛下,是民女让她来的,跟她无关,若是要治罪就治民女的罪吧。”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的手臂,焦急道:“舟儿,你不要” “父皇,云昭以为,应是江姑娘只身步入皇宫,心中定有些彷徨无助,所以想要有人能够陪她一起,虽说此行此举有章法,但此情此意也是在所难免,云昭恳求父皇不要治江姑娘和这位“公子”的罪。” 偷九天看向顾云昭,眼眸眯了眯。 承德帝诧异顾云昭的举动:“朕有些好奇,云昭只是与江姑娘见过一面,竟也舍得为她求情?” 顾云昭看了眼江晚舟:“不知为何,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儿臣对江姑娘却一见如故,心意投合。” 江晚舟面朝顾云昭,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不解。 “儿臣好不容易能遇到这样有趣又贴合的人,”顾云昭双膝跪地,言辞恳切,表情真挚,“而且江姑娘还治好了父皇,功过相抵,恳请父皇放过江姑娘吧?” 承德帝漠然一瞬,看向江晚舟:“真是奇怪,朕这个女儿,向来性子寡淡,沉静寡言,不愿与旁人接近,如今只与你匆匆一眼,就能为你这般求情,还是真让朕大开眼界。” 江晚舟颔首:“公主赤子之心,淑质英才,能得公主赏识,是民女的福气。” “云昭好不容易遇到个兴趣相投的知己,朕自然不能委屈了云昭” 顾云昭喜形于色,刚要叩拜感谢皇恩,就听到承德帝的下半句话。 “只要江姑娘将关楼交于朕,朕不仅不治你们期瞒闯宫之罪,还会满足你们一个愿望,如何?” 关楼。 天下人都知道,关楼是剑华门的至宝。 也许当时剑华门被灭也是因关楼所起。 那里藏着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令天下人所睥睨窥觎。 哪怕剑华门常为皇室铸造兵器,也不会将关楼放置于朝堂斗争之中。 江晚舟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回陛下,民女恕难从命。” 顾云昭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神色慌张无措,急道:“江姑娘——” 承德帝眼眸一压:“江姑娘不考虑考虑嘛?这么直接的拒绝朕的提议?” 江晚舟仰头,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但她仍是坚决道:“回禀陛下,民女恕难从命。” 顾云昭见到又一次拒绝承德帝,心里焦急万分,抬手抓住江晚舟的手臂:“江姑娘,我知关楼对你的重要性,但与性命相比,不值一提啊。” 江晚舟推开顾云昭的手,语气沉着冷静:“公主不知,关楼与我而言,更甚性命。” 剑华门因此消失于江湖。 父兄因此被归墟残忍杀害。 门中弟子各个不得好死。 江晚舟岂能自私自利,随意放弃门中族人誓死守护的关楼来保全自己,苟活于世呢? 顾云昭震惊失声道:“江姑娘,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亲人?” “我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我的亲人!”江晚舟颔首,“对得起剑华门的名声,对得起父兄的惨死,对得起门中众弟子的牺牲,对得起我心中道义!” “好好好——”承德帝拍手道,“好一个对得起心中道义。” “那你可知,若是关楼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对于承安国的万千百姓而言,将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关楼是何你心知肚明,它的威力如何你也清楚,它能造成什么样的毁灭你更了解,如今剑华门被灭,归墟若是知道你并未死去,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江晚舟眉头紧蹙,双拳握紧。 承德帝掷地有声:“如今这天下,能护住关楼,护住江姑娘你的只有承安国,只有皇室中人,只有朕!” “江湖娘还要拒绝朕的提议吗?” 他语气放缓,“朕都是为了江姑娘与剑华门着想,剑华门向来与皇室交好,如今落得被归墟灭门的结果,朕深感痛惜,刚才你也听到了,朕让太子带重兵去剿灭归墟,也算是为剑华门报仇雪恨。” 江晚舟神情动容。 承德帝乘胜追击:“江姑娘,如今江家满门只剩你独活于世,你父兄那般困境之下也要将你从归墟手中救出来,他们是何用意,你定是知晓的,因为在亲人心里,不管是剑华门还是关楼亦或者是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江晚舟眼眶一酸,双眸瞬间浸满泪水,咬紧嘴唇,咽下哽咽。 脑海中闪过父亲几乎碎裂的身体,兄长血流不止的模样。 明森被归墟杀手一箭穿心,蓁蓁为了救她,宁可自曝也要为她谋出一条生路。 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昨日。 握紧的拳头被人温柔的裹住,江晚舟神情微动。 “舟儿,别怕,有我在。” 江晚舟松开手,与偷九天十指相扣,眼角的泪水流下,委屈至极,痛苦至极。 “九天,我”她嗓音颤抖,哽咽不止。 承德帝句句有理,是她固执己见才导致今天这个地步吗? 偷九天握紧她的手,从容不迫,语气坚定:“舟儿,相信自己的心,不管你做出如何选择,我都会永远支持你,你的父兄,姐妹,甚至剑华门中的弟子们都会相信你支持你。” “不要害怕,就算违抗皇恩又如何,有我和寒天在,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定能将你带出去。” 寒天:“” 他说话了吗?! 承德帝冷眸一眯。 祁山央措刚要往前迈一步,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手,目露威胁:“想死?” 寒天撇撇嘴:“我虽武功不如你,但是论下毒的本事,你可不如我。” 他看向众人,微微一笑,“气氛不要那么紧绷,不如大家稍稍缓和一下,确认一样东西如何?” 祁山央措拧眉:“你什么意思?” 寒天笑得人畜无害:“摸摸你肚脐下三寸,看看疼不疼?” 祁山央措脸色一变,立刻摸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痛油然而上,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在宣德殿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偷九天和江晚舟。 偷九天疼的叫一声:“你怎么还给自己人下毒?” 寒天无奈道:““空幽”这毒是群体攻击,我没办法选择下毒之人,干脆把大家都毒了,谁也不别说我有失偏颇。” 众人:“” 现在是计较谁多谁少的时候吗? 寒天眼前一花,脖子瞬间落在祁山央措手中。 五指收拢,寒天仰头,顿感窒息。 “解药交出来。” 寒天哽着喉咙,艰涩道:“放我们离开皇宫,解药自会双手奉上。” 祁山央措目光一沉,捏紧指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皇上?” 寒天摆烂:“烂命一条,若是当今皇上能陪我一起死,算是我的荣光,不吃亏。” “你——” “央措,放开他,”承德帝抬手,“区区小毒,跟朕身体里的冥花妖草相比,怕是不值一提吧?” 寒天摸了摸脖子,哑声道:“那当然了,冥花妖草可是剧毒无比,空幽自然会被压制,当然是不值” 他脑中灵光一闪,眼睛瞪圆,猛地闭嘴。 偷九天恨铁不成钢,破口大骂:“你个傻子。” 寒天:“” 承德帝起身,走到江晚舟面前:“江姑娘,朕希望你慎重考虑,事关天下民生,万不可任性妄为。” 江晚舟闭了闭眼,仰头沉声道:“民女想好了。” “民女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民女没有什么滔天的勇气敢抵抗皇威,民女也自知没什么本事可以掌控天下万民的性命与安危,但民女可以保证一点” 承德帝不咸不淡:“什么?” 江晚舟眼睫扑朔着泪光,目光坚韧,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民女和关楼,生则存,死则消。” 承德帝目光闪过森冷的光芒,眉心拧紧三分:“从未有人感违逆朕的旨意,你很好。” 顾云昭看承德帝动手,立刻冲上去挡在江晚舟面前:“不要,不要啊,父皇——” “云昭,天下大事之前,不可胡闹,”承德帝抬手,“关楼万不可落于旁人之手。” 偷九天拔出鹤鸣剑,忍着下腹处的疼,瞪了一眼寒天,剑指承德帝,怒斥道:“我看谁敢动她!” 祁山央措怒目圆瞪:“找死。” 他一掌打飞寒天,忍着毒发的剧痛与偷九天打了起来。 偷九天倒退两步,看着地上吐了两口血的寒天,伸手:“把解药给我。” 寒天从怀里拿出一枚丹丸扔给偷九天。 偷九天立刻服下,下腹的痛苦立刻全消,她手腕一转,冲上去和祁山央措打作一团。 祁山央措忍着下腹愈演愈烈的痛,毒发时他的内力也被压制,无法全力运作。 他呸出一口血沫,看着手臂上被划破的衣服,一动,上臂传来隐隐的刺痛。 “你是第二个将我伤成这样的人。”他磨牙道。 趴在地上的寒天举手:“第二个是我吧,第三才是偷九天,麻烦给我一点尊重。” 要不是他给祁山央措下毒,偷九天哪能和祁山央措打成平手。 祁山央措:“”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偷九天没脸看:“闭嘴吧!” 她耍出一个剑花,脚尖猛踏,一剑戳向祁山央措的心口。 祁山央措翻身一转,云手一推,拉住偷九天的脚踝想要扭断她的腿骨,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只差一瞬,那背手而来的剑尖就要抹瞎他的眼睛。 明明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若是旁人,根本没办法迅速作出反应,就算他此刻中毒影响内力,但以偷九天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在躲掉的同时反过来攻击他。 这剑法招式,这迅猛的反应力,以及那一瞬间狂暴又深沉的内劲,都让祁山央措有股莫名又陌生的熟悉感。 顾云昭挡在承德帝和江晚舟中间,抵死不让,声声恳切:“父皇,云昭知道关楼事关重大,但但江姑娘是剑华门的传人,自然清楚关楼对天下民生的重要性,她一定可以保护好关楼的,云昭相信江姑娘的承诺,恳请请父皇手下留情。” 承德帝很意外自己这个女儿为江晚舟求情,他从未见过顾云昭这般慌不择路,哪怕是当初在昭然下葬之时,她也从未如此激动。 “云昭,她只是一个贫民百姓,不值得你一个尊贵的公主跪地求情,给朕站起来!”承德帝沉声怒道。 顾云昭摇头:“父皇,云昭求你——” 承德帝怒气加重:“顾云昭,别逼朕罚你,给朕起来!” 江晚舟虽不解顾云昭为何如此庇护她,但她见不得顾云昭这般为她卑躬屈膝。 她难耐开口:“公主,民女不值得公主如此,求公主起来,不要让陛下为难。” 承德帝脸色隐忍着怒火和难堪,嗤道:“既然江姑娘如此大义,朕定会以最高礼仪为江姑娘送行” 顾云昭瞪大眼睛,猛地抱住承德帝腰,嘶声力竭的哭喊道:“父皇,不要啊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是我母妃第一个孩子啊” 第29章 一瞬间 全场寂静的只剩下沉重又慌乱的呼吸声以及一声充满了震惊和诧异的“啊~”。 “啊?”寒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云昭,喃喃道,“公主殿下,你这是要救江晚舟还是要害江晚舟,冒充皇室中人可是滔天的死罪啊!” 祁山央措打开偷九天的剑,目露不解和惊讶:“公主殿下,请慎言。” 偷九天收剑,深深地看着顾云昭的脸庞。 江晚舟没想到顾云昭为了救她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惊得她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起来:“公主你你这是” 疯了吧? 但她不好直接说出口,好在有人替她说出来了。 承德弟拧眉:“顾云昭,你疯了吧?” 顾云昭含泪摇头,失声道:“父皇,您看看她,您看看她的眉眼之间,是不是很像母妃啊?” 此时的江晚舟早已撕掉了□□,毕竟被承德帝认出来了,她再继续伪装也没必要了。 承德帝目光一凝,仔细端详着江晚舟这张粉妆玉面的小脸。 深邃的眼眸逐渐颤抖,他指着江晚舟,指尖都在打颤:“顾云昭,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母妃第一个孩子明明是男孩,明明出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还是朕亲手将他送入皇陵,你现在告诉朕她是朕和昭然第一个孩子?!” “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竟然欺瞒哄瞒朕?” 江晚舟觉得这个误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开口:“公主可能是一时眼花,以为民女与昭然妃有几分相似,恍然以为民女是昭然妃的孩子。” “民女自小生于剑华门,长于临沧城,父亲是江北辰,母亲名唤唐熏儿,未及笄之前,民女从未踏出过临沧城半步,想来是公主为救民女心切,口误了吧?” 顾云昭偏头:“江姑娘如何确认自己一定是临沧城人,一定是江北辰之女呢?” 江晚舟:“” 这话说得,竟然让人不知如何反驳。 寒天挑眉:“那公主如何确认江晚舟就一定是皇上的孩子,您如此笃定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因为江晚舟眉宇之间与过世的昭然妃有几分相似?这样确定是不是太儿戏了?” 顾云昭抬手,扯出脖子上的一个红绳,那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玉笛:“父皇可还记得这个是什么?” 承德帝瞳孔一颤。 “这是父皇与母妃定情之物,父皇曾用这玉笛为母妃吹奏《凤求凰》,父皇和母妃曾许愿,希望有三个孩子相伴膝下,后来母妃真的怀孕了,为了纪念母妃和父皇的感情,母妃特意将父皇送给母妃的玉笛切分,留下可以发声吹音的三段,想着每个孩子都能有一个玉笛傍身,不管世事如何,不管遇到什么,都可以吹响此笛,思念亲人,告慰亲人。” “笛声响,情意浓。”顾云昭泪眼婆娑,玉笛放置唇边,清脆的笛声瞬间响彻整个宣德殿。 她哽咽道:“父皇,您还记得吗?母妃生的孩子都会有一个玉笛啊,但那个被您亲自葬进皇陵的孩子身上有玉笛吗?” 承德帝不禁后退两步,祁山央措立刻上前,扶住承德帝:“陛下,小心身体。” 承德帝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云昭手中的玉笛,脑海中瞬间回想到当年,他确实没看到他第一孩子身上有玉笛,本以为是昭然想留着挂念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却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残酷。 江晚舟抬手摸向心口处挂着的玉笛,猛地偏头望向偷九天所处的位置,眼中满是震惊和诧异。 承德帝见江晚舟这举动,忙道:“把你脖子上的玉笛给朕看看。” 江晚舟颤抖着嘴唇,失声道:“九九天” 无助又彷徨。 惊恐又慌张。 偷九天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别怕。” 承德帝以为自己吓到了江晚舟,他走到江晚舟面前,轻声道:“孩子,给朕看看,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江晚舟瞳孔皱缩,神色隐忍又难耐。 她握紧偷九天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扯出挂绳。 直至挂绳下面的玉笛显露出来,与顾云昭身上的玉笛一模一样,不管是材质还是形状,如出一辙。 承德帝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眼眶瞬间酸涩无比,颤声道:“孩子孩子你今年多大了?生辰何时啊?” 江晚舟哽住:“承德十四年一月生” 寒天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承德十四年一月”承德帝苦笑了起来,“说来神奇,昭然生的这三个孩子,竟然都是一月出生的。” “她很爱雪天,也希望自己的孩子降生于漫天大雪之中,能够像白雪一样纯洁无瑕。” 承德帝抬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抚摸江晚舟的脸颊,却见江晚舟迅速躲开,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到底是为什么?”他看向顾云昭,“你怎么知道的?是你母妃说的吗?” 顾云昭闭眼,疲惫道:“父皇对母妃的情谊深重,众所周知,但也因此,遭来了很多人的嫉妒和谋害。” “母妃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钦天监和太医局都认定母妃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父皇为此欣喜若狂,并下旨封母妃肚里还未降世的孩子为东宫太子,一时间,这道旨意虽然荣耀,却也把母妃推向了深渊。” 承德帝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 “母妃生产之日,父皇,皇后还有轲贵妃就在寝殿外等着,她们就是在看好戏,因为她们知道,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女孩,她们勾结太医局和钦天监联和钉死母妃肚里的孩子就是男的,想等着母妃诞下孩子后,拿着刚生下的女孩,以欺君误国之罪让母妃背上隐瞒孩子性别用来争夺皇位的罪证,甚至想要拉着母族李氏一起受罪去死。” 承德帝咬紧牙关,目露狠光。 “母妃怎会不知她们的毒计,她只能私下找来李氏宗亲李笑白,也就是我和顾云清的伯公,他武功高深,已达地煞境界,可以躲过大监的视线,潜入昭和殿偷偷换走了母妃刚生下的女孩,留下了一个男死胎用来破掉皇后和轲贵妃的谋害。” “母妃拖着孱弱的身体,不舍的看着李伯公怀中还未睁眼哭喊的女孩,把一枚玉笛挂在她的脖子上,让李伯公带她远离黑暗残酷的皇宫,找一方安宁的净土,抚养她长大。” “母妃靠着男死胎躲过了皇后和轲贵妃的合谋,心里时常挂念那天涯海角的孩子,后来我便出生了,也许我与姐姐有几分相似,母妃时常错认我,也会跟我说起当年的事情,说我有个姐姐,每每提起姐姐,都会泪如雨下,生上一场大病,郁结难消,母妃终是在生下云清后撒手人寰,死前仍心心念念着那流落在外,不曾相见一面的孩子。” “后来,我试图去查询姐姐的下落,得知李伯公从皇宫离开后,带着姐姐周游天下,走过太多地方,每次落脚只是几月就匆匆离去,最后一次落脚的地方便是临沧城,在那里我看到了李伯公的墓,而姐姐的下落也因此断了。” 江晚舟倒吸一口气,握紧偷九天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嘴唇颤抖,低喃着:“九天九天” 偷九天长舒一口气,抬手搂住哭得不成样子的江晚舟,低声哄道:“没事的,我没事的” 十几年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再次提起来,心中虽然波动,但不至于崩溃。 顾云昭吸吸鼻子,带着哭腔继续说:“我亲眼所见江姑娘身上的玉笛,那是与我一模一样的玉笛,是母妃亲自给姐姐挂上的玉笛,我怎么会认错啊?” 寒天幽幽的挪到偷九天身边,看了眼处于震惊的祁山央措,低声,俯身贴耳道:“要是公主派人去临沧城查,岂不是就露馅了?” 偷九天沉声道:“剑华门被灭,死无对证了。” 她让江晚舟认下这个身份,也是为了保证她可以全身可退。 毕竟 偷九天看着痛心疾首的承德帝,此刻他定是想要弥补他这位流落在外的第一个孩子吧。 宣德殿里的气氛窒息到让人无法喘息。 顾云昭无法抑制的呜咽声,承德帝痛苦难耐的哀叹。 寒天被祁山央措打了一掌,受了内伤,不停地咳嗽,还时不时吐两口血。 偷九天怕寒天失血而死,无奈运功给他疗伤,顺便还得哄着怀里哭得停不下来的江晚舟。 惨啊—— 祁山央措看了眼窗外见亮的天际,扶起承德帝,看着他一脸悲痛,顿时唏嘘不已,小声道:“陛下,天亮了。” 鸡鸣报晓,黑云散去,灿阳落下,照亮每个人眼中的悲痛与辛酸。 承德帝看着偷九天怀中的江晚舟,小心翼翼道:“舟儿,朕想与你单独谈谈,好吗?” 顾云昭抬眸,心中仍是有些顾虑:“父皇——” 承德帝摆手,笑的怅然:“朕只是想与朕的第一个孩子叙叙旧。” 偷九天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她低声道:“无事,我就在殿外等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江晚舟羞愧难当,只能紧紧抓住偷九天的衣摆。 他是你的父皇啊。 该留下的人不是她。 “没事,”偷九天抬手擦掉江晚舟眼角的泪,“我和你不分彼此。” 江晚舟明白偷九天话中的含义,她长舒一口气,稳平复心情:“好。” 承德帝听到她答应,舒了口气:“朕希望今日在宣德殿发生的事情不会在外面听到。” 众人心中默然,退出宣德殿,在殿外等着,无人知晓殿内情况。 偷九天继续给寒天运功疗伤,祁山央措见状,无奈道:“你不是有炽火雪莲嘛,把那个吃了,对调养内伤好。” 寒天瞪眼:“你怎么知道的咳咳” 偷九天嫌弃的闪开,以防寒天吐出来的血喷洒在她的身上。 寒天:“” 太不尊重人了! “冥花妖草既然无法医治,你和江姑娘开的药方应该也只是维持陛下一段时间的生命,药王谷看在洒家这张老脸的份上,特意看了一下药方,说那药方名叫“回光返照汤”是药王谷叛逃的鬼医所制作,但其中的炽火雪莲对于回光返照汤的制作没有任何用处。” 寒天尴尬一笑:“呵呵” 偷九天无奈扶额:“丢脸的家伙。” 寒天抓住偷九天的衣袖:“我不用,你继续给我运功疗伤。” 炽火雪莲太珍贵了,他的留着制作南柯一梦呢。 祁山央措:“” 偷九天白眼:“咋不抠死你呢?” 顾云昭走过去,双眸红肿,嗓音沙哑,轻声道:“云昭有一株清心莲,若是能治寒公子的内伤,寒公子便拿去用吧。” 寒天眼睛一亮:“多谢公主殿下,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宛如仙子下凡噗” 面前的三人齐齐后撤一步,生怕那口鲜血喷在自己的身上。 寒天:“” 啧! 第30章 吱—— 朱红淡褪了的宫门上缓缓打开,门钉上的金漆被岁月和风雨无情剥落,往年的浮华铅尘像是被清风吹拂,渐渐隐于无声的喧嚣之中。 顾云昭看着江晚舟,目光留念又不舍:“云昭可以唤你姐姐吗?” 江晚舟咬了咬下唇,感觉到手上传来偷九天的捏动。 她点头:“好。” 顾云昭舒了口气,笑道:“姐姐——” 江晚舟微微颔首。 寒天看了眼偷九天,摸摸鼻子,抬头看天。 顾云昭走上前,握住江晚舟的双手:“这次分别,不知多久还能再与姐姐相见。” 江晚舟嘴角挑起:“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有缘分,必会再见的。” 顾云昭深吸一口气:“云昭知道,姐姐从未在皇宫里生活过,想来定不能忍受这压抑的四方天地,宫墙深深不及江湖辽阔明朗,那里才是姐姐的归处。” “若有一天,云昭能走出这宫门,姐姐可愿接待云昭,让云昭也好好体验一下江湖的万种风采?” 江晚舟点头笑道:“好。” 顾云昭不忍分离,抬手抱住江晚舟,哽咽道:“姐姐,要保重身体,你的眼睛,云昭会想办法的。” 江晚舟神色动容,抬手回抱她:“无事,我已经习惯了,不必为此挂怀。” “云昭想为姐姐多做一些,”顾云昭松开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云清还小,姐姐不要怪罪云昭隐瞒之事,等他大了些,云昭就带云清去找姐姐相聚,好不好?” 江晚舟想到承德帝跟她说的话,面色闪过一丝忧色,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轻点头,应了一句“好”。 祁山央措走过来,后面跟着一座豪华马车,他缓缓开口:“这是陛下给” 他看了眼江晚舟,“给江姑娘准备的马车,路途漫长,陛下希望江姑娘能少受些罪,车上还有陛下为江姑娘准备的行李和盘缠,希望江姑娘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江晚舟欠身行礼:“多谢大监。” 祁山央措立刻回礼:“江姑娘折煞老奴了。” 寒天走过去,把马车牵来,他看了眼日头,说:“走吧。” 江晚舟抓住偷九天的手,拉到顾云昭面前,说:“这位是我的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认识一下,最好最好可以抱一下。” 顾云昭知道面前之人是名扬天下的神盗偷九天,见她与姐姐如此亲近,她莞尔一笑:“偷九天,久仰大名。” 偷九天眼眸深邃,含着复杂的情绪,她拱手抱拳:“不敢不敢,还是公主殿下让人大开眼界,深感佩服。” 顾云昭轻笑了下:“偷偷” 她已经知道偷九天是女子,按理应该称呼她为偷姑娘,但这称呼着实不好叫出口,偷九天应该只是她走江湖的称号,并非真正的名字,顾云昭一时不该如何称呼。 偷九天贴心道:“公主叫我九天就好。” “那九天也不必如此生疏,唤我云昭就好,”顾云昭张开手,听江晚舟的话,上前抱住偷九天,“九天,一路顺风,也希望你替我照顾好姐姐。” 偷九天拍了拍顾云昭的后背,轻声道:“云昭,好好保护自己,江湖与朝堂虽有不同,但也危险万分,不要将自己处于危险之地,你虽武功不弱,但也要事事小心。” 顾云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偷九天竟然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退出偷九天的怀抱,淡淡一笑:“多谢九天提醒。” 寒天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瓶是完颜丹,递过去:“公主殿下,这个完颜丹送你,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对女子的身体有很好的效用,算是感谢这几日您的帮助。” 顾云昭接过:“多谢寒公子,鬼医之物,定是珍品,云昭会好好用的。” 寒天笑了笑,跳上马车的前室,拿起马鞭在空中一扬:“该走了。” 偷九天把江晚舟抱上马车,见顾云昭恋恋不舍的看着,“公主,再见。” 顾云昭红了眼:“再见。” 寒天大喊一声“驾——”,烈马拉动马车,驶离皇宫,渐渐消失天际。 祁山央措站在顾云昭身旁:“公主殿下,宫口风大,我们该回了。” 顾云昭看着消失无踪的马车,收回目光,眼神渐渐冷漠了起来:“大监,太子殿下何时出发剿灭归墟?” 祁山央措抬手,宫门缓缓关上。 “明日——” “这么快?太子知道忘川之所?” 归墟所在的忘川之所天下无人可知,没想到顾云霆竟然要这么快出发,还真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啊。 祁山央措退半步于顾云昭身后,说的轻松又坦然,“江姑娘知道。” 顾云昭勾起唇角,眉梢带着冷意:“大监,你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祁山央措仰头,看着仿佛停下的云,不似宫外那边悠然自在。 “老奴深信不疑。” —— 萨卜戈城 位于承安国与蛮国边境的一个边陲城镇,城中承安国人与蛮族共同生活,由承安国的“骁勇军”驻守管理此地,保证萨卜戈城与边境安稳和谐,压制蛮国想要兴起战争的野心。 长蒲客栈。 寒天百无聊赖的趴在露台之上,看着右边一望无际的荒漠和左边密不透风的深林,无奈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到?这走的也太慢了吧?” 他们离开京城后就立马赶往萨卜戈城,等着太子带着骁勇军剿灭归墟,结果他们在这里等了四日,还不见太子身影。 “是不是皇上没有告诉太子忘川之所的下落?”寒天猜测道。 江晚舟一脸深沉,摇头道:“不会。” 寒天信江晚舟,继续趴在露台上,百无聊赖的欣赏风景,顺便看着楼下路过的带有异域风情的女子,时不时和女子抛个媚眼。 偷九天歪头:“舟儿,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江晚舟摇头:“我不累。” “那你是不是还想着承德帝跟你说的话?”偷九天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听我们的,别瞎想,别给自己添负担。” 江晚舟想到那时承德帝跟她说的话,让她有种错觉,觉得承德帝让太子剿灭归墟不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也不是为了让太子建功立业,而是有一种送太子去死的架势。 这种念头太过诡异,让江晚舟毛骨悚然,后来在马车上她和偷九天、寒天说了此事,两人都对此否认江晚舟的猜想,觉得承德帝不能这么变态,虎毒还不食子呢,承德帝怎么会让自己选中的太子去送死呢?! 寒天拧过身子,挑个了倨傲的眉,笑道:“对啊,江姑娘,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偷九天搂住江晚舟,轻哄道:“听寒天说,今晚是萨卜戈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你现在歇会儿,等晚上,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就当放松放松,好吗?” 江晚舟抛掉脑子里让她愁闷的东西,笑道:“好,我听你的。” 寒天看两人腻歪的样子,啧啧两声,转身继续看楼下的美女。 偷九天带江晚舟回到旁边的房间,扶江晚舟上床休息,刚要走开,衣角被人拽住。 “怎么了?” 江晚舟握紧她的衣角:“我想你陪着我。” 偷九天笑笑:“好,我去把门关上。” 江晚舟松开手,乖巧的躺在床上等着偷九天。 偷九天关好门,走过去,拖鞋躺在江晚舟身边,抬手将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纤瘦的肩头。 她摸到骨头:“舟儿,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定是累坏你了。” 江晚舟抱着她的腰:“不累,有你在我身边,根本累不到我的。” 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偷九天都会挡在她面前,替她遮挡风雨。 偷九天偏头,吻在她的眉心:“你呀,惯会偷懒,这一路上遇到的小毛贼,我为了让你练练剑法,你却总是装作柔弱委屈躲在我身后,是不是就笃定我能护你一辈子啊?” 江晚舟得意道:“不然呢?你是要与我相守一生的,我江晚舟就要赖在你身上,让你护我一辈子。” 偷九天失笑:“呦,快让我看看舟儿的脸是不是胖了,竟然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啊?” 江晚舟蹭上去,摸到她的嘴唇,咬了一下偷九天唇,故作生气道:“哼,你不打算护我一辈子,还打算护别人一辈子吗?” “好好好”偷九天立刻哄她,“是我说错话了,我偷九天一定会保护江晚舟一辈子,让她心想事成,健健康康的度过一生,好不好?” 江晚舟笑的灿烂:“这还不差不多。” 她抬手,指尖落在偷九天的眉心,缓缓下滑,抚摸着她的眉骨、鼻梁、脸颊和嘴唇。 “九天,我突然觉得,若是我们能永远停在此刻就好了?”江晚舟表情柔和怀念,“没有世事纷扰,没有大仇要报,我们就当一对安稳过日子的有情人,寻一处安静之处,共度余生,你说是不是很美好?” 偷九天抓住她的手,亲着她的指尖:“好。” “我们有现成的地方,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回到榕山的小木屋,那里你我都熟悉,最适合共度余生了。” 江晚舟心中一阵感动,她俯身,吻上薄唇。 偷九天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舌头渡了过来,撬开齿关,触舔/吮/吸着她炙热的唇舌。 江晚舟情动,喃喃道:“九天” 偷九天眼眸闪过一丝幽光,她一把扯开江晚舟的衣领,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力气之大,舌尖是她鲜血的味道。 江晚舟痛吟一声,抱紧偷九天,失声道:“九天我真的好爱你。” 偷九天松开牙关,舌尖舔掉肩上血珠。 将她抱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 垂下了眼睫。 30-40 第31章 花神节 顾名思义,是为了祭拜百花之神的传统节日,因萨卜戈城的地理位置偏远,在京城百花齐放的时候,这里还大雪纷飞,寒天冻土。 眼下已经到五月,萨卜戈城的百花才争相开放,美不胜收,所以萨卜戈城把每年的五月初五定为花神节。 全城的男女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不论男女,都会在眉心画上萨卜戈城的城花“天竺葵”来迎接百花之神的到来,也会期盼花神可以接受他们的祈愿,让她们心想事成。 寒天坐直身子,看着镜子里栩栩如生的花钿,他特意挑了一个白蕊红心的天竺葵,画师手法精湛,三两下就给他画完了。 画师收笔,感叹道:“公子容貌英俊不凡,如今眉心这花钿更衬公子俊美无双。” 寒天大笑两声:“你这嘴真甜,怪不得这一遛的画摊只有你这里来的人多。” 画师笑笑:“若不是公子长得好看,我也夸不出来啊。” 寒天笑的前仰后合,他看着后面的两人:“你俩画一个?” 偷九天摆手:“我没兴趣。” 她看向江晚舟,“舟儿要不要画?” 江晚舟拒绝:“不了。” 她不能视物,实在没用。 寒天掏出一个碎银递给画师:“谢了。” 画师:“好,公子慢走。” 晚上的花神节要比白天更热闹,人也多,偷九天把江晚舟搂在怀里,以免被人撞到,她看着前面玩疯了的寒天,无奈道:“寒天,你慢点,别走丢了。” 寒天正在挑摊子上的扇子,闻言摆摆手。 偷九天管不住这个如猴子撒泼似得家伙。 “花神节热闹非凡,这段时间我们时刻紧绷着,想来寒公子也是累坏了,如今得了空能放松玩耍一下也是好事,”江晚舟柔声说道,“萨卜戈城也不大,寒公子不会走丢的,就算我们分开了也无事。” 寒天挑中一把折扇:“对啊,还是江姑娘明事理。” “江姑娘也别老叫我寒公子,寒公子的,怪生疏的,你就直接叫我寒天就行。” 毕竟三人经历了那么多,连生死都已经扛过,何必在称谓上如此生疏, 江晚舟微笑:“那寒公子叫我晚舟就好。” 寒天往前看去,惊奇道:“唉?前面有杂耍的,我去瞧瞧。” 说罢,宛如游鱼似得钻进人群跑远了。 偷九天看他挤进人群,嫌弃道:“咱不去,那里人多挤的慌,让他自己玩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去玩玩。” 江晚舟十指相扣:“好。” 偷九天拉着她往人流相对较少的地方走去,路过几个小吃摊位,两人挨个品尝了一下。 “这个梨花糕弹弹的,吃起来口感确实糯糯的,好神奇啊,”偷九天递到江晚舟嘴边,“舟儿你尝尝。” 江晚舟咬了一口,确实如偷九天所说的那般口感:“是好吃的。” “那行,我们买点。” 偷九天看着前面的摊位:“还有卖果酒的,舟儿,走,我们去尝尝。” “好。” 果酒酸酸甜甜,让人不禁饮了一杯又一杯,见摊位老板脸色不对,偷九天立刻买了三坛,老板的脸色瞬间美丽了。 江晚舟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九天,我的脸是不是很红啊?” 偷九天一看,红的跟苹果似的,配上江晚舟莹润的双眸和白皙的肌肤,霎是惹人怜爱。 偷九天不自觉的凑过去亲了一口,笑道:“红的特好看。” 江晚舟含羞一笑:“在外面呢。” 这么多人,怎么…怎么能如此放浪形骸啊? 偷九天把江晚舟搂在怀里,浑不怕道:“怎么地?我亲我的爱人,谁敢说什么,我把他门牙打掉。” 江晚舟羞赧失笑:“哪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啊?” “那又怎样?”偷九天得意洋洋,“我就跋扈,我就嚣张,舟儿不喜欢?” 江晚舟只笑不说话。 “还是说?”偷九天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贴在江晚舟耳边,低声细语,“舟儿只喜欢我在床上嚣张跋扈?” 江晚舟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羞的眼睛都湿了,羞愤的怼了偷九天的侧腰一下,嗔怒:“偷九天,你…你……在外面呢,你…你注意些。” “哦?在外面不能说啊?”偷九天把想要逃的江晚舟给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她的细腰,“那我们现在回客栈,我与你细细说来,好不好?” 江晚舟受不了偷九天这种扰人心智的撩拨,尤其那放在腰间的大手带着占有力的把控与摩挲,让她身子受不住生理反应的冲击,渐渐发软。 “九天…”江晚舟双手抵着她的手,“别闹。” 偷九天见她这样,也不招她了:“行,咱继续逛。” “前面还有卖好吃的好玩的,走。” 江晚舟舒了口气:“好。” 偷九天望向拥挤的人群,她拉着江晚舟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位。 摊主立马招呼道:“两位看看,这都是上好的,有罗戈石的,有玛瑙的,还有从京城来的翡翠和晶玉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江晚舟见偷九天停在这里,以为她要买,问:“你想买首饰吗?” 偷九天拿过一个晶玉发簪,简约淡雅,应该是由一整块晶玉所切割而成,边缘圆滑,晶莹剔透,似光可以穿透。 “公子好眼力,这个玉簪你别看平淡,但质感却是我这摊子里最好的,当然那个价格……”摊位笑的有深意。 偷九天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扔给摊主:“我要了。” 摊主喜笑颜开:“多谢公子,祝公子和这位小姐恩爱不疑,百年好合。” 偷九天笑了:“好。” 江晚舟粲然一笑:“多谢摊主。”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肩头,将她摆正:“别动哦。” 江晚舟顿了顿:“你这是……” “你见过我带首饰吗?” 江晚舟心中了然:“你给我买的?” “不然呢?”偷九天小心翼翼的给她插好,“我素来一个发带就行,但我家舟儿可不能随随便便一个发带就打发了,这玉簪与你甚是相配,好看的。” 江晚舟抬手摸了摸发簪,触手冰凉,工匠的技艺定是高强,质感纤薄,摸起来像是一块冰晶,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谢谢九天,我很喜欢。” “喜欢啊?”偷九天眼睛一转,“既然舟儿喜欢,不得给我个奖励?” “奖励?”江晚舟想了想,偷九天送她簪子,她也确实该回礼一个,“九天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要身外之物,”偷九天凑近,“我只想要香吻一枚,不知舟儿肯不肯给呢?” 江晚舟羞涩的推搡了一下她:“你正经一点。”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外面脸皮薄的,她也就是逗逗她:“好了,逗你玩的,走,咱去前面看看。” 衣袖突然被人扯住,偷九天回头看向面红耳赤的江晚舟,嘴角悄无声息的上扬:“怎么了?” 江晚舟指尖紧紧勾着她的衣袖,却像是在勾着她过于躁动的心脏。 她低声呢喃:“你…你过来些。” 偷九天凑过去:“舟儿,你说什么?”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你离我近些。” 偷九天贴过去:“舟儿想说什么?” 江晚舟鼓足勇气,脚尖一垫,亲了一下偷九天的脸颊。 刹那间,那抹如晚霞的红晕从天灵盖烧到脚底板,心跳声太过猛烈,震的江晚舟脑子都浑了。 偷九天摸着江晚舟亲过的地方,笑道:“舟儿只亲左脸,我右脸感觉空落落的,要不你在我右脸上亲一个?” 江晚舟羞愤跺脚,慌乱的往前走去:“不理你了。” 偷九天笑着跟过去:“舟儿,你不能厚此薄彼嘛?” “舟儿,再来一个呗,我的右脸说它不开心,你不公平啊?” 江晚舟双手捂住耳朵,不让偷九天扰乱她的心智。 偷九天见状,无奈笑了笑。 她回过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沉下眼睫,转身追到江晚舟身边,继续逗弄她。 走到萨卜戈城的中央广场,她们和寒天相遇。 三人一直逛到子时,回到长蒲客栈,偷九天带着已经在她背上睡过去的江晚舟回房间歇息,寒天也是疲惫的瘫在床上,沉睡了过去。 次日。 江晚舟睁眼,自然的向旁边靠过去,却发现空空如也,她立刻起身:“九天?” 房门被敲响,江晚舟立刻下床去开门:“九天?” “她去城外了,”寒天走进来,“太子来了,就在城外三公里外的骁军驻地。” 江晚舟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 寒天打了个哈欠:“昨晚她好像听到萨卜戈城的驻军都跑回了驻地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她就跟了过去,让我留下跟你说一下,让你别担心。” “什么时候去的?” 寒天:“寅时末,现在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寒天指着窗外,“这不,回来了。” 偷九天落在露台上,见江晚舟光着脚站在地上,走过去给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怎么不穿鞋就下床?这里一早一晚冷的厉害,别受凉了。” 江晚舟感觉她的手捂着她的脚,为她穿好足衣和鞋子,心里暖洋洋的:“你不在,我有些慌张就忘了穿。” “我不是让寒天给你带话了嘛?”偷九天回头看寒天。 寒天立马表示:“我带到了,别赖我。” 江晚舟起身,摸索着,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偷九天擦手:“嗯嗯,寒天跟我说了,你去了驻地。” 偷九天点头:“去看了一下,太子已经到达骁军驻地,李将军会调派五千精兵给太子用来剿灭归墟,再加上太子本身带的五百亲兵,将于后日攻打归墟。” “这么快?”寒天惊讶于太子想要剿灭归墟的速度,不应该好好制定一下战略来选个时间给归墟个措手不及嘛? 江晚舟倒是希望快些,心中舒了口气:“太好了,这么多兵力,一定可以将归墟剿灭。” 寒天也理解江晚舟的报仇心切,诧异道:“怎么是五百?不是一千亲兵吗?” 他们收到过顾云昭的来信,说是太子带着一千护卫亲兵前往萨卜戈城,如今听到偷九天说只有五百亲兵,少了整整一半,这是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偷九天:“听闻太子来的路上被归墟杀手围剿了一次,直接损失了一半兵力,太子也险些被归墟一刀宰了。” 寒天哼笑了一下:“怪不得这么急着剿灭归墟,原来差点死在归墟手中,在这儿急着报仇雪恨呢。” “不过……归墟为什么会突然对太子下手?剿灭归墟这件事情不是秘密进行的嘛?”寒天看向偷九天,问。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我记得承德帝不是给你留了一封信,让你等到太子来的时候看嘛?” 江晚舟被她一提醒,立刻起身去行李里拿出来信件。 她把信件递给偷九天:“你看看,讲与我听。” “好。”偷九天打开信封,里面掉落出一根粗编织的红绳,她把红绳先放到桌上,打开信大致的读了一下,瞳孔一颤。 寒天等着偷九天读信,见她一副震惊神色,急的自己拿过来看,读了一遍惊呼道:“我的天啊!” 江晚舟见寒天如此激动,急道:“怎么了?信里写的什么?” 寒天长舒一口气:“你说还是我说?” 偷九天握着江晚舟的手:“你说吧。” 江晚舟神色迷茫:“怎么了?” 寒天舔了舔嘴唇,艰涩道:“你还记得沈家嘛?” 江晚舟点头:“记得,信中说了沈家?” “说了,还说了剑华门灭门之事。” 江晚舟神色一变:“什么?” 寒天沉声:“剑华门曾经为皇室铸造武器,突然被归墟灭门,承德帝特意让祁山央措去查探,查询的结果是沈家雇佣归墟灭了沈家。” 江晚舟知道此事,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两人还如此震惊:“然后呢?” “我们以为沈家是为二皇子做事,但实际上沈家真正扶持的是太子。” 江晚舟震惊。 “太子和二皇子都曾去过剑华门拉拢江门主入自己的阵营,但江门主大义清明,并不想卷入党争,令太子与二皇子起了杀心,因为他们都不想剑华门成为彼此的支持,所以太子故意让沈家引诱二皇子灭掉剑华门,最后太子可以利用此事和沈家藏着的二皇子和蛮族密信来搬倒他,后来的事情咱们也清楚了。” 江晚舟如遭雷击,胸膛剧烈浮动,她没想到剑华门被灭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而承德帝为什么派太子来剿灭归墟,不是为了给太子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不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雪恨,而是承德帝希望让你报剑华门之仇以及昭然妃和顾云清的仇。” 江晚舟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叫昭然妃和顾云清的仇? 寒天叹气道:“信中所讲,当年昭然妃并非难产而死,而是因为皇后买通稳婆害死了昭然妃,而顾云清在成长的过程中,皇后三番四次的想要谋害顾云清,所以顾云昭才会学习医术,向祁山央措学习武功来保护顾云清。” “承德帝的意思是说,你趁此机会报了剑华门、昭然妃以及胞弟顾云清的仇。” “至于太子为什么会被归墟所袭击,也是承德帝和归墟做了交易,让他们把太子留在边境。” “承德帝想到你定会参与太子和归墟的争斗,特意给你留了个信物,”寒天拿起这个红绳,“用这个红绳,你可以差遣李广天将军以及号令骁军为自己所用,等太子被归墟杀了,你可以用骁军假借为太子复仇之名而剿灭归墟。” 寒天笑了笑,不禁感叹道:“承德帝这个谋略还真是一劳永逸,一边铲除了太子和二皇子,直接可以将自己所爱的六皇子扶持上位,一边可以让晚舟大仇得报,剿灭归墟,此等计谋用心当真是厉害,让人叹服。” 江晚舟一手握紧红绳,一手抓紧偷九天,眼眶微红。 偷九天回应她的安抚:“别怕,有我在。” 第32章 萨卜戈城十公里以外的淳山深处,进入深山找到一个大瀑布,穿过瀑布可以发现一个洞穴,走进洞穴深处会发现一道悬崖,悬崖之下,便是忘川。 顾云霆看着悬崖底下,深不见底,浓白的雾气将崖底遮的密不透风。 他抬抬手,眉头微皱:“忘川之所真的在这悬崖之下?你带的路是对的?” 亲兵带上来一个男人,是顾云霆在萨卜戈城找的向导,他是自荐而来,说自己很熟悉淳山,可以准确无误的把顾云霆等人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大人,小的都是按照您给的信息带的路,不可能出错的,”向导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看,您说让我找一个瀑布后面有洞穴和悬崖的地方,小的这不就给您带过来了嘛?” 李广天走上来,看着崖底:“陛下所说,定不会有所误,殿下,不如我先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顾云霆颔首:“劳烦李将军了。” “无事。”李广天招手,来了六名骁军,往悬崖下扔绳索,攀着悬崖峭壁一步一步的往下爬去。 过了半个时辰,崖下传来骁军特有的传递消息的哨声。 李广天立刻转身去找顾云霆,回禀道:“殿下,下面确实就是忘川之所。” “而且他们在崖下找到了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忘川,我们可以杀归墟一个措手不及。” 顾云霆大喜,心中战意蓬勃,大手一挥,豪迈道:“走,今日定要灭了归墟,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有李广天和骁军在,顾云霆信心很足,定能将归墟一举击溃。 李广天垂眸:“是。” 所有人顺着小路走到悬崖之下,踏过一片一人高的野草,茂盛的草丛中藏着各种有毒凶猛的野兽,幸亏有战功赫赫,勇猛无比的骁军在旁,众人才可以走到归墟老巢。 顾云霆看着骁军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战斗状态,威猛又机敏,不愧是承安国盘旋在边境,威慑外国的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若是谁得了骁军,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他垂下眼睫,藏住险些让李广天看到的野心和谋算:“李将军,还要多久能到?” “前方斥候来报,再走一炷香就到了,殿下。”李广天说。 顾云霆颔首:“好。” 李广天看着顾云霆手中的剑:“殿下手中的宝剑应该是天下十大名剑第四的逐鹿吧?” 顾云霆笑:“李将军好眼力。” 李广天:“当初剑华门造出逐鹿,众人竞拍,最后被承安国首富沈家所得,如今见殿下持有,有些诧异。” 顾云霆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笑了下:“去年本宫生辰,这是沈家特意送给本宫的生辰礼。” “如此啊,”李广天笑了笑,眼眸幽深,“这把逐鹿之剑与殿下甚是相配。” 顾云霆淡声:“本宫也是这么觉得。” 一炷香后,众人停在一处山谷口,看着矗立的石碑,上面刻着笔走龙蛇的“忘川”两个大字。 突有一阵风从山谷吹过,发出一道凄厉的嘶鸣声,似万千马匹从山谷之中涌出来,宛如阴兵过境般恐怖摄人。 李广天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喝道:“众将士听令——” 骁军:“在!” “剿灭归墟,势在必得,不允许刀下逃走一个归墟杀手,违令者,斩!” 骁军:“是!” 李广天剑指山谷深处,目光如炬:“杀——” 骁军立刻涌进山谷,顾云霆跟在骁军身后走进山谷内,长鸣环视一周,轻声道:“殿下,那个向导不见了。” 顾云霆摆手:“不必在意,怕死的家伙,说不定寻个机会就跑了。” 长鸣抽出长剑,护在顾云霆身侧:“是。” 众人穿过山谷,豁然开朗,入眼便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仙境,百花争鸣,溪水湍湍。 云下白鹤齐飞,池中鸳鸯戏水。 一座耸入云间的塔楼映入众人眼帘,高大宏伟,明珠点缀,琉璃做瓦,金箔为墙。 清风吹动飞檐上悬挂的铃铛,声声清脆灵动,真真是气势磅礴,神工意匠,比皇宫还要辉煌三分。 李广天感叹道:“没想到这么一个宛如神霄绛阙的地方竟然藏着一帮嗜血毒辣的杀手,还真是可笑至极啊。” 顾云霆眼中掠过一丝贪婪,笑道:“归墟这等如同恶鬼般的人,不该再这样钟灵毓秀般的地方逍遥快活,如今,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 他看向李广天,“李将军,本宫在这里预祝将军大胜归来。” 李广天看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嘴角勾起,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多谢太子殿下,末将定不负皇恩。” 长鸣站在顾云霆面前,防备道:“殿下,小心。” 骁军冲上去,与归墟杀手打作一团,兵器相撞的金鸣声响彻山谷,激起一片白鹭飞天。 原本的仙境渐渐被染上炙热的鲜血,到处都充满了厮杀,凄惨的叫喊声,痛苦的嘶吼声以及宁可同归于尽的怒吼。 长鸣一脚踹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掩护顾云霆向后撤去:“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李将军他们应该可以解决,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李广天此刻被归墟中的“上善若水”牵制住,无暇顾忌顾云霆,长鸣一人终究是无法抵抗层出不穷的归墟杀手,只能让顾云霆先行离开,保全自身。 顾云霆也只此刻是险境,他不在逞强,转身往来时的小路跑去。 山谷之中薄雾渐起,背后的厮杀声一直在耳边盘旋,挥散不去。 顾云霆神色一变,猛地向后退两步,举剑挡开刺来的长剑。 长剑普通,应该是随手捡来的,看不出来头。 顾云霆大喝道:“谁?” 插在地上的长剑剧烈晃动,飞进薄雾之中。 顾云霆见着大雾之下渐渐显露的身影,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男人长剑握紧,冷眸迸裂出冰冷的恨意:“原来沈家背后竟然是你在指示?” 顾云霆大惊,面上不显:“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本宫是承安国太子,你敢对本宫下手,本宫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男人看着顾云霆手中的逐鹿,字字从齿缝间挤出来:“这把剑给你用真是脏了。” 顾云霆感觉到男人汹涌澎湃的内力,立刻山谷里跑去,那里有骁军和李广天,他们定可以护住他。 男人闭了闭眼,双手一挥,闪电般的冲上前,瞬间移到顾云霆面前,在他惊恐的面容之下,长剑一挥。 山谷之下,响起顾云霆痛苦凄惨的叫喊声,每一声凄厉的宛如恶鬼超度,让人不禁心惊胆战。 长鸣听到顾云霆的喊声,大惊,刚要转身去帮顾云霆,一把剑“噗”的刺穿他的胸口。 他低头,看着剑尖上独属于“骁军”的图形,难以置信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副将走到李广天身边:“将军,太子被归墟杀手杀死了,身边的亲兵和侍卫为保护太子,无一生还。” 李广天看着副将剑身上还有余温的鲜血,目光满意,表情悲痛,怒吼道:“归墟杀手狠心辣手,罪大恶极,残害太子,众将士听令,务必将归墟剿灭,为太子报仇雪恨!” 骁军战的更加凶猛:“是——” 偷九天等人赶来忘川之所,在远处就听到了打斗声,刚走进山谷,就看见顾云霆不成人样的尸体。 寒天走过去,看着顾云霆瞪大的双眼,满是不甘心和悔恨。 他抬手,覆上顾云霆双眼,唏嘘道:“自作孽,不可活。” 江晚舟闻言,问:“谁死了?” 她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寒天起身:“顾云霆死了。” 江晚舟心一动:“何人所杀?” 现在有两方都打算杀了顾云霆,此刻顾云霆已死,虽是不知何人下手,但对于江晚舟来说,也算是大仇得报。 寒天看了一下顾云霆身上的伤口,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偷九天,无声道:“长华剑法!” 江晚舟察觉到寒天的情绪有些激动,问:“怎么了?寒天。” 寒天眼神闪烁:“没事,只是只是觉得顾云霆死的太惨,杀死他的人好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身上每一块好肉,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有些想吐。” 江晚舟舒了口气:“他该如此下场。”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的手,看着山谷深处,问:“还要进去吗?” “自然,归墟是我最后的仇人,我要亲自将归墟覆灭,为剑华门满门报仇。” 江晚舟察觉到偷九天的情绪有些沉重,她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你怎么了?” 偷九天看了眼右后方的丛林,收回视线,摇摇头:“无事,我们进去吧。” 江晚舟:“好。” 寒天最后看了眼顾云霆的尸体,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山谷。 丛林深处跳出一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人背影,一双黑眸颤动,眼角泛红。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叫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怀念和难以置信的哭腔。 “舟儿” 第33章 走进山谷,满地的鲜血,将整座山谷染成血红色。 刹那间,寒光一闪,寒天躲开,一脚踢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 他看向李广天方向,见他和副将将上善若水四大引渡郎君压制的死死,甚至还将其中两名引渡郎君击毙。 李广天看向来的三人,目光落在江晚舟手腕上的红绳,立刻踢开冲上来的归墟杀手,走过去叩拜道:“末将李广天参加统领!” 寒天眉头一挑,没吭声。 江晚舟抬手:“李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我来只是希望能与李将军一起剿灭归墟。” 李广天站起身,郑重道:“末将定不会辜负统领和皇上所托。” “剿灭归墟?”一声讥笑传遍整座山谷,“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归墟无人?” 李广天瞬间抬起长剑,挡住飞来的琴弦,刀身与琴弦搅缠,爆出一串火花。 “九绝琴弦楼弃?” 楼弃飘飘然落在人群之中,挥手之间,冲上来的骁军被他轻而易举绞杀。 “李广天,归墟与骁军从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你守你的边境,我做我的买卖,根本就是两不相干,你非要趟这趟浑水嘛?”楼弃冷道。 李广天挡在江晚舟身前:“皇命不可违,归墟残害我朝二皇子和太子,其罪当诛。” 楼弃哼笑一声:“残害二皇子和太子?狗东西,泼脏水泼的挺顺手啊?那两人是归墟所杀吗?你眼睛要是不用就抠下来给后面那位双目失明的姑娘用用。” 李广天眉头紧蹙:“鬼话连篇,吃我一剑!” 他脚尖猛踏,右手翻转长剑,人与长剑在一瞬间仿佛合二为一,似滔天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内力中带着独属于战场的血腥煞气,直逼楼弃命门。 楼弃抽出剑鞭,一条带着倒刺的软从剑柄冲出,如同恶龙口吐烈火甩向李广天。 他怒吼道:“老娘会怕你!” 副将看见,冲上来:“将军,我来助你。” 归墟杀手见到江晚舟对李广天的重要性,立刻不再与骁军纠缠,齐齐杀向偷九天她们。 “艹!”寒天踢开杀手,夺下他的长刀,“归墟的人是真的有病!” 偷九天把鹤鸣剑交在江晚舟手上:“小心。” 她一掌打飞杀手,将江晚舟拉到身后,运转内力,双掌一推,翻江倒海的内劲将迎上来的归墟杀手打翻在地。 寒天见状,“啧啧”了两声。 江晚舟听着周围的变化,一剑挥去,逼退想要偷袭她的杀手。 突然一股凶猛的杀气从右前方传来,速度之快,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飞到江晚舟面前。 江晚舟刚要做出对抗,身旁冒出一只手将她拖了过去,耳边是岩石炸裂的声音。 “舟儿?”偷九天回过头,见江晚舟无事,舒了口气,看着江晚舟身边的人,眯了眯眼,“舟儿,快到我身边来。” 江晚舟以为是骁军救了她:“多谢勇士相救。” 想要甩开那只紧握她手腕的手,却发现此人用力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 江晚舟吃痛的皱起眉,但她没有在此人身上感觉到杀气,继续说道:“勇士,我已经没事了,您可以松开我了吗?” “江晚” 话音未落,一把折扇险些切断男人的手,江晚舟顺势退后两步,离开男人的桎梏,转向往偷九天方向跑去。 “不行!” 背后传来那人低哑的制止声,“舟儿,不要去,快回来!” 江晚舟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她刚要回头,就听见偷九天在前方焦急的呼喊她。 “舟儿,快来,来到我身边,舟儿” 是偷九天在呼唤她。 “舟儿,快过来” 江晚舟没再停留,继续要往偷九天方向跑去,她不能成为偷九天的负担,不能让偷九天担心。 男人见江晚舟往前跑去,急的眼睛都红了,他一剑打开折扇,剑尖一旋,逼退秦执,飞身追上去。 他看着江晚舟快要扑进那人的怀抱,嘶声力竭的喊道:“舟儿,我是子恒兄长啊——” 江晚舟闻言僵在原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转过身去,望向刚才喊声传来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艰涩道:“你说你是谁?” 江子恒颤声道:“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长啊,舟儿,你不记得兄长了吗?不记得兄长总爱给你做的栗子鸡了吗?” 普天之下,能知道她喜欢吃栗子鸡的人除了她的亲人便是曾在剑华门待的最久的偷九天。 江晚舟惊耳骇目,颤抖着嘴唇:“你是江子恒?” 不对! 兄长明明死在在她怀里,那时的江子恒已经没了气息。 身后传来偷九天的声音:“舟儿,过来,不要信他,这都是归墟的阴谋,来到我身边,我保护你。” 江晚舟眼前漆黑一片,大脑一片混乱,偷九天的声音像是一道钟声,让她混乱不堪的大脑获得短暂的清明。 剑华门满门覆灭,父兄都死在她的眼前,眼前称为她兄长的人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归墟用来蒙骗她的。 她要去找偷九天,只有偷九天是可以相信,只有偷九天不会骗她,害她。 江晚舟摇头,转身朝偷九天走去,嘴里喃喃道:“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骗我,你骗我——” 江子恒见江晚舟仍是朝着偷九天走去,急的长剑一挥,冲上去和偷九天打了起来。 偷九天眉头一皱,抬手挡住。 江子恒翻身一转,剑势一挡,似风卷残云,轻柔的云有了重量,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砸了过去。 “长华剑法第四式,残□□。” 江晚舟顿了顿,张大嘴巴,听着与偷九天打斗在一起的人一字一句的报出长华剑法的招式。 “长华剑法第五式,万花斩。” 长剑挥动,搅弄虚空之气,山谷中的花瓣齐齐飞来,随着剑尖一起旋转,美的让人舍不得眨眼,看似轻柔的剑法,其剑势却来势汹汹。 偷九天翻身要躲,长剑立刻跟上,眼看就要砍到偷九天的手臂,刹那间,一把折扇飞来,击飞江子恒的长剑。 江子恒转身落地,看向呆若木鸡的江晚舟,颤声道:“长华剑法你是清楚的,我是你的兄长江子恒,我没有死啊。” 江晚舟慌乱无助,脸白的像一张纸:“怎么会?” 江子恒走近:“我被归墟所救,一直被关在忘川之所,待我伤好之后,我才侥幸从忘川逃了出来。” “逃离忘川之后,我探查了剑华门被灭的真相,竟是太子和归墟做交易,残害剑华门,我亲手杀死了太子,那顾云霆的尸体就在谷口。” 江晚舟想到寒天说的,顾云霆的尸体非常破败,像是被人活活折磨致死。 “你真的是兄长吗?”江晚舟泪眼婆娑,双手无助在空中胡乱比划,“你还活着?” 她已经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江子恒。 他能说出她的喜爱之物,他能使出长华剑法,他为了复仇亲手杀死了顾云霆,这一切都给了江晚舟相信眼前人就是江子恒的底气。 江子恒红着眼,看着江晚舟那无助的神色和黯然无色的双眸,重重点头:“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长,是剑华门的大师兄,是最爱给你做栗子鸡的兄长。” 江晚舟跑过去,与江子恒抱住,哭喊道:“兄长,我好想你啊” 江子恒抱紧江晚舟,哽咽道:“舟儿,你受苦了,兄长来了,以后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江晚舟松开江子恒,擦了擦眼泪,笑道:“舟儿没有受苦,舟儿身边一直有人保护陪伴,舟儿以后还有兄长相伴,舟儿已经很感激上苍了。” 江子恒闻言,脸上浮现愤怒,他握紧江晚舟的手,狠声道:“你说的人不会是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吗?” 江晚舟点头道:“嗯嗯,兄长你不记得了嘛?偷九天来过我们剑华门让我给她打造了鹤鸣剑,另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鬼医寒天。” 江子恒愤怒至极,脖子青筋暴起:“鬼医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毕竟兄长能好好活到现在还要多多感谢鬼医的出手相救呢。” 江晚舟眉头皱起,不解道:“兄长此话何意?寒天救过你?” 寒天拧过头去,不想和江晚舟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自然,兄长身中一念华刹之毒,若不是鬼医在忘川救治兄长,兄长早就死了,更别提现在能与你相认。” 江晚舟脑子又乱了起来,她有点捋不清几人的关系,而且她突然发现原本打斗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像是一切都静止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极度不安和恐惧,像是有什么即将脱离她的掌控,仿佛是一头吃人嗜血的野兽挣脱牢笼,将要一口吞掉她。 “兄长,舟儿不懂兄长的意思?” 寒天不是被归墟关在普华寺嘛? 又怎会出现在归墟忘川之中给江子恒疗伤呢? 江晚舟顿感心痛,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让她吃痛到呼吸困难。 她不知寒天在何处,只能无助喊道:“寒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救了我得兄长吗?” 寒天咬了咬嘴唇,难以启齿。 江晚舟没有得到回答,急着喊道:“寒天?你回答我好吗?九天,你帮我找找寒天好吗?” “九天?”江子恒冷笑连连,透着冰冷的讥讽,“舟儿,你确定那人是偷九天吗?” 江晚舟怔住,机械似的转过头,神色麻木迷茫。 “偷九天虽然在外人面前时常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普天之下,无人见过偷九天真面容,但你还记得吗?”江子恒缓缓开口,“她在看你铸剑时,被剑炉里的玄钢崩到,面具裂开掉落,还在她的右眼眉骨上留了一道疤。” “你那时以为她带着□□,没有伤到她真正的皮肤,她却跟你说,□□她嫌带着不舒服,除非办事需要,平常她只是带这个玄铁面具遮住真面目,正因如此,只有我和你见过偷九天的真面目。” 江晚舟从心底泛出一股让她颤栗的恐慌,她颤抖着嘴唇,想要制止江子恒继续说下去,她怕自己没有勇气听下去。 “可是眼前之人明明没有带玄铁面具,没有贴□□,兄长却发现此人根本不是偷九天。” 江晚舟双手颤抖,不停地在空中摆动,像是在拒绝着,在抵抗着。 江子恒见江晚舟被骗的如此痛苦,执剑指着面前之人:“你知她眼盲,故意蒙骗她,全天下无人能认出偷九天的真实面容,所以你连□□都懒得装扮,伪装成偷九天隐藏在舟儿的身旁,博取舟儿的信任,派鬼医救下我,这一切的,想必是知道打开关楼的钥匙是需要江家传人的心头血和舟儿的掌印和密码。” “我说的对吧?归墟首领。” 一瞬间,江晚舟耳朵里传来振聋发聩的嘶鸣声,像是要将她耳膜穿透,将她的五脏六腑震个粉碎。 江子恒最后的短短几个字,宛如最锋利的刀剑,狠狠地戳进江晚舟的胸膛,刀尖逆转,将她的心脏拧成碎末。 江晚舟摇着头,喘着粗气,双眼不停地流下眼泪,她嗓音抖的不成样子:“九九天你是我的九天对吗?” “你不是兄长说的那样,对吗?” “我摸过你的眉骨,是有疤痕的,也摸过你的右手中指,那是你不小心掰手指给掰断的,还是我给你包扎的,你就是偷九天,对吗?” 沉默,无际的沉默,像是所有人被扼住喉咙。 江晚舟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摇摆不定,她没有听到偷九天的回答,急的整个人都乱了。 “你回答我?偷九天,你回答我好吗?”江晚舟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双目失明,她看不见偷九天在哪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摸索。 “偷九天,你回答我?你告诉我兄长说的不是真的?你回答我啊?” 脚尖踩到石子,江晚舟摔倒在地。 江子恒立刻扶住江晚舟:“舟儿,你别叫她,她根本不是偷九天,她是归墟首领,我在忘川见过归墟首领的画像,此人与画像之人一模一样。” “唯独这双眼睛不同,”他抬眸,“做过遮掩吧?有鬼医这样的人在,换个瞳色并不难。” 世人皆知,归墟首领似仙人似鬼魅,全都因为她有一双蔚蓝眼眸,不似常人。 “我不信我不信”江晚舟推开江子恒,往前爬去,直至摸到一双靴子,不知为何,她笃定这双靴子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江晚舟抓住眼前之人的衣服,仰头泪眼,问道:“九天,是你吗?九天” 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她,江晚舟神色一变,握紧那双熟悉的手,急着求证:“九天,你是偷九天,对吧?你是我的九天,你是要与我共度余生的九天是吧?” 江子恒闻言,震惊怒吼道:“你竟然还欺骗舟儿的感情,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他持剑冲上去,秦执冷眸一眯,迎了上去,挡住江子恒。 一只手抚上江晚舟的脸颊,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柔声道:“你若想要,我可以一直是你的偷九天。” “舟儿,决定权在你这里。” 江晚舟愣住,她后撤两步,巨大的波涛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撞,她无法抑制的吐出一口血。 “噗——” 寒天见状,急道:“晚舟——” 江晚舟听到寒天的声音,通红的眼睛看过去:“兄长说的是真的吗?回答我!” 寒天蓦然一瞬,隐忍道:“确实,江子恒是我救活的。” 江晚舟神情痛苦不堪,嘴唇被鲜血染红,她站直身子,握紧双拳,直视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告诉我实话。” 面前之人轻笑了一声:“我是偷九天。” 江晚舟怒吼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叫司屿,”司屿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之时,黑眸瞬间成了世人口中的蔚蓝眼眸,“是你兄长口中的归墟首领。” 李广天见状,瞬间抬手御敌,将江晚舟护了起来。 归墟杀手闻风而动,与骁军相对而立,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杀机四起。 身体里泛起的疼痛让江晚舟弯下了腰,她表情狰狞又可怖。 “噗——” 气血翻涌,江晚舟猛吐一大口血。 “舟儿?!”江子恒见状,一脚踢开秦执,刚要过去,却被秦执再次挡住,急道:“滚开!” 李广天怕江晚舟生命有危险,将她拉倒身后,长剑迎风而上,直逼司屿。 楼弃见状,迎上来,骂道:“狗东西,你也配跟我们首领打?” 双方再次厮杀起来。 只留下司屿和江晚舟这一片无人打扰的“净土”。 司屿走近一步,江晚舟吓得退后一步。 司屿柔声唤她:“舟儿,别怕,有我在。” 曾经甜如蜜的承诺与誓言,此刻却像是最恶毒的毒药,将她的身体和心脏一块一块腐化。 “不要这么叫我。”江晚舟怒喊道。 司屿置若罔闻,伸出手,安抚道:“舟儿,你太累了,过来,我保护你。” “不要这么叫我,你闭嘴啊啊啊啊” 江晚舟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耳朵崩溃的嘶喊了起来,惨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疯狂的恨意与绝望充斥着她的双眸。 父亲的惨死,同门的牺牲,那时宗门的惨状在她脑中不断闪回。 江晚舟喃喃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了!” 司屿瞳孔一颤,看着江晚舟眼角的血泪,指尖蜷了蜷。 她嘴角挑起,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第34章 “舟儿,你打不过我的,为什么还要逞强?”司屿走近,江晚舟被她逼退到山壁。 她捏着江晚舟的下巴,抬手抹掉她的血泪:“你哭成这样,我会心疼的。” 江晚舟咬牙切齿,抬手想要推开司屿的压制,被她反手箍住,双手扣在头上,怒道:“放开我。” “放开你?你不是很喜欢我的靠近,我的抚摸嘛。”司屿贴近,吻住江晚舟的嘴唇,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舟儿好狠的心啊?都给我咬痛了。” 江晚舟双眼赤红,磨牙:“我恨不得咬死你。” 江子恒看见司屿对江晚舟的侮辱,冲上去,怄气道:“贱/人,放开我妹妹。” “找死!” 秦执飞身追上,抓住江子恒的脚给他拉回来,一把折扇将江子恒的长剑砍断,逼退他的攻击。 “咬死我?”司屿用身体压着江晚舟,与她耳鬓厮磨,“你舍得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放得下吗?” “感情?”江晚舟讥笑,“你对我有感情吗?从始至终你对我最多的只有欺骗。” “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司屿委屈巴巴,“若是没有感情,我又怎会与你亲近呢?” 江晚舟偏头,骂道:“你真的让我恶心至极!” 司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恶心?” 她把江晚舟的脸拧过来,“我恶心?那一直说喜欢我,想与我共度余生的你就不恶心了?” 江晚舟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悔恨与痛苦。 “你还记得吗?好几次我们就要拥有彼此,那种蚀骨又兴奋的感觉你不是很喜欢吗?你不是很爱嘛?” “若说恶心,你躺在我身下,求我要了你的样子不是更恶心?” “司屿——”江晚舟瞪大眼睛,怒目而视,恨声:“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亲过摸过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切掉。” 司屿哼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那你能切掉你的心吗?”她摸着她的脸庞,“舟儿,你听听你自己的心在说什么?” “它再说它爱我,它离不开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们说好了等一切了结之后,找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共度余生,你还跟我说想去见见大海,你要失信于我嘛?” “舟儿,你真的不爱我吗?要忘记我们当初的海誓…” 司屿顿了顿,看着一颗一颗滴落在手背的滚烫泪珠。 她擦了擦江晚舟脸上的泪珠,无奈道:“舟儿,别哭。” 江晚舟低头,狠狠地咬住司屿的手,用力之大,鲜血从齿间流下,与泪水交混,触目惊心。 “你怎么可以骗我?”她疲惫不堪的松开嘴,额头抵在司屿肩膀,嘶声力竭的哭喊着。 司屿松开桎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眉头微蹙,轻哄:“舟儿,别闹了,我们好好的继续在一起,好吗?” “我们一起隐世,去过神仙唔……” 司屿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抬手摸向腰间,赫然插着一个短箭。 江晚舟抬手,瞳孔震颤,一掌打开她,嘶吼道:“你怎么可以骗我!” 欻—— 又一根袖箭从江晚舟衣袖里飞出,狠狠的插/进司屿的肩头。 江晚舟听到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司屿竟然没躲开,硬生生扛下这个袖箭。 司屿舔掉嘴角的血,目光深邃:“你的袖箭应该还有一个,你接下来打算射哪里?” 江晚舟手臂颤抖,咬紧牙关。 “腰间,肩膀,下一个地方是不是我的心脏啊?”司屿大喊,“来啊,朝我心脏射,射啊——” 江晚舟被吓的一得瑟,无助的看着前方,手臂摇摆不定,找不到准头。 “来啊——”司屿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声声质问,“来啊,江晚舟,朝我心脏射,我给你机会杀死我,来啊?” “不是要杀了我吗?” “动手啊——动手啊——” 江晚舟崩溃大喊:“啊啊啊……” 欻—— 司屿看着射进她胸膛的箭矢,口中流出鲜血。 她讥笑一声:“江晚舟,你射偏了,怎么办呢?你错过了杀死我的机会!” 司屿看着颤栗不止的江晚舟,鹰隼的眸子满是狠劲:“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晚舟感觉到一股汹涌强壮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形的压迫将她死死抵在峭壁之上。 “首领——”楼弃余光瞥到江晚舟伤了司屿,心头大惊,气的他想要冲上来要将江晚舟杀了。 李广天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地煞境界,楼弃本不就是他的对手,如今一分神,直接被李广天一剑刺穿胸膛。 楼弃喷出一大口血,无力跪倒在地。 “楼弃。”秦执瞪眼,高喊道。 江子恒见状,大笑:“李将军,杀得好!” 他趁秦执痛心,冲上去一剑划破他的手臂。 秦执吃痛,翻身躲掉江子恒的杀招,江子恒本欲想要去找江晚舟,秦执不可能放任他去影响首领,只能继续吃力的把江子恒留下。 “滚开!”江子恒刺穿秦执的折扇,剑尖穿透他的腹部。 秦执吐出一口血,艰难道:“休想!” 江子恒眼睛一眯,杀气愈演愈烈:“找死。” 他一挽流星,剑势气如天雷地火,缓缓而来。 秦执见状,自知无法抵抗,只能遗憾的看向司屿和楼弃,闭上了眼。 蹭—— 秦执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寒天,他立马看向楼弃,楼弃已经被剩下的归墟杀手护了起来,额头上有银针护体。 江子恒看着被自己剑气所伤的寒天:“你救过我,我不杀你,滚。” 寒天扔掉刀身碎裂的剑柄,擦掉嘴角的血:“他们救过我,我不能眼见他们死去。” 江子恒眼色一沉,手腕一转:“那就别怪我狠心。” 寒天撤步一晃,内力逼入掌心,外气护体,硬生生扛下江子恒这一剑。 “噗——” 寒天被打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摔落在地。 江子恒冷笑:“鬼医,我该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相救,我不可能活下来,功力也不可能大涨,为了报答你,我会给你个痛快。” 寒天口中满是血沫,含糊道:“那我还得多谢江公子大义凛然啊。” 江子恒举剑刺向寒天,背后的秦执见状,刚要飞身去挡。 突然,江子恒感觉到一股恐怖强大的威压袭来,整个人像是被大山狠狠一撞,飞出十几米远。 李广天和副将纷纷口吐鲜血,不可置信看向司屿,目瞪口呆。 传闻归墟首领已达天玄境界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以步入仙人,如今山谷里的众人只有被她死死压制的份,根本没办法抵抗分毫。 司屿不再压制境界,彻底释放出属于天玄境界的威势。 江晚舟感受到这恐怖的气息,心死如灰,哪怕她心中曾有一分相信眼前之人是偷九天的可能性,此刻却已经消失殆尽。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你根本不是她?她在哪里?” 司屿收手,任由江晚舟瘫软在地,听到她口中呢喃,挑眉:“你说什么?” 江晚舟双手抓紧地下的碎石,哪怕锋利的石子割破她的掌心,她也毫无感觉:“偷九天在哪里?你将她怎么了?!” 司屿勾唇:“我就是偷九天啊。” “你不是她,”江晚舟抬起头,眼神坚决,“你不可能是她。” “我们三年多未见了,人都是会变得。” 江晚舟脸颊抽动,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她。” 千里逢勾来鹤鸣剑,江晚舟握住剑柄,轻抚剑身,白鹤依旧振翅飞翔,仿佛转瞬就要冲向云霄,剑柄处刻有“鹤鸣”。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江晚舟想到那时偷九天为这把剑命名为“鹤鸣剑”,那脸上傲然洒脱又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豪迈的神色,灿如烈阳的笑容,爽朗的笑声,朝她大喊:“江晚舟,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闯荡江湖。” 那时她在想,明明两人同岁,偷九天却老是自诩长辈,可她又做不出来长辈的沉稳内敛,有时候要比她更孩子气些。 如今细细想来,记忆中的偷九天与眼前之人其实大有不同。 尽管眼前之人眉骨有疤,右手中指指节的凹陷与偷九天一样,但江晚舟此刻就是笃定她不是偷九天。 细想来,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司屿一一拔掉身上的袖箭,大笑了起来:“舟儿如此聪慧,倒是让我有些不舍杀你。” 江晚舟咬牙切齿,重复道:“她在哪里?” “我不说了嘛,我不舍得杀你,自然也不会让你与她团聚。” 江晚舟倒抽一口冷气,颤声:“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司屿语气中是满满的恶意,“我既然要用偷九天的身份接近你,你觉得我会留着原身这个漏洞吗?” “为什么是她?”江晚舟瞳孔颤抖,震惊怒吼,“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司屿想了想,细细道来:“其实吧,我一开始选择了很多去过剑华门的人,想着用他们的身份去接近你,结果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偷九天竟然是在剑华门待最久的买家。” 江晚舟:“……” “以往去剑华门谈生意的人,一般也就待个半月左右就会离开,唯独偷九天这个人在剑华门待了整整三个月,我觉得奇怪,便把她抓来问了问。” “偷九天确实是个让人佩服的侠客,慷慨仗义,宁死不从,不管我怎么折磨她,她都闭口不言,只字不提剑华门之事。” 司屿苦恼的叹了口气:“佩服归佩服,但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拿到手,偷九天既然嘴这么严,我就撕裂她的嘴,敲碎她的牙,将她的舌头扯断,往她的喉咙里塞入滚烫的火炭,你看,这不就听话了嘛。” “啊啊你闭嘴……”江晚舟捂住耳朵不敢相信司屿所说的一切。 她心跳加速,喉咙发堵,尖锐的疼痛弥漫全身,她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女因为她不得好死。 “呵呵…怎么还让我闭嘴了呢?你不是想听吗?我就一字一句告诉你”司屿抓着江晚舟捂着耳朵的双手,扯开,赶尽杀绝似的在她耳边说, “偷九天被我折磨的只能说实话,原来偷九天留在剑华门是因为她与你交好,兴趣相投,还一起相约闯荡江湖,于是,我故意学习她的一举一动,也在右眉骨上弄出疤痕,掰断右手中指指节,将武功压制到玄妙境界去接近你,但没想到你只是单凭鹤鸣剑和这两处偷九天的特点就单纯的认为我是偷九天,还真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至于偷九天本人,我自然是将把她大卸八块,粉身碎骨喂了野狗呢。” “啊啊…”江晚舟发了疯似的推开司屿,捡起鹤鸣剑刺过去,“我要杀了你——” 司屿冷哼一声:“可笑。” 她抬手,指尖夹住鹤鸣剑,微微一转,江晚舟不受控的摔倒在地。 司屿走过去,一脚踩上江晚舟的左手,白/嫩的手被她踩在尖锐的石块上摩擦,瞬间血肉模糊。 江晚舟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吟。 “贱/人,放开我妹妹……”江子恒闪身而来,长剑裹挟着冷冽的寒风刺过来。 司屿抬手,随意的一摆,江子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翻在地,狂吐鲜血。 李广天和副将带着剩下的骁军冲上来,却也扛不过司屿三招,打得支离破碎,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 “你给我放开她!” 司屿看着江子恒还在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实在是脆弱不堪,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将他粉碎。 “我留你一条狗命确实是为了打开关楼,但现在我后悔了,”司屿目色一沉,“心头血就算是你死了我也可以存留,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不,不要,”江晚舟闻言,抓住司屿的小腿,哭着摇头,“不要…求你不要……” “兄长,你跑啊!” “不要管我……跑啊……” 她无法再接受亲人被杀害的痛苦。 司屿甩开江晚舟,走向江子恒,江子恒费力举起地上不知谁的剑想要和司屿决一死战,却被司屿宛如掸去灰尘一样打飞。 “哇…”江子恒呕一大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江晚舟听到江子恒气若游丝,立刻起身,拿起鹤鸣剑去拦司屿。 可她根本拦不住司屿,她感觉到司屿的掌风凌厉,直接打向江子恒的天灵盖。 “不要——”江晚舟失声道。 司屿眸子一眯,拉着江晚舟翻身躲开,她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祁山央措:“手下败将,也赶来送死。” “怪不得当初洒家与你交手时觉得熟悉,原来竟是归墟首领。”祁山央措笑笑:“陛下知道归墟不是那么好剿灭的,所以特地派洒家来支援。” “是来送死吧?”司屿狞笑,“你的陛下应该快死了吧?你是打算提前下去等着他嘛?” 祁山央措凝眉:“口出狂言。” 他双手一摊,地上的所以兵器全都悬空起来,齐齐刺向司屿。 司屿身形一晃,身法之快,难以用眼力捕捉,众人只能看到数千只兵器在空中快速飞舞。 刹那间,祁山央措神色一变,翻身躲开耳边呼啸而来的长剑,剑身弯折,剑尖划破祁山央措的脖子。 司屿连连封挡,把所有飞来的兵器全都打碎。 祁山央措看向司屿手中的软剑:“勿生剑。” 江晚舟听到剑名,神色一动。 司屿微笑:“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可是能让我用此剑杀死的第二人。” 她笑容恶劣至极,看着江子恒,“江北辰是第一个死在我勿生剑下的人。” 江子恒吐出一口血沫,骂道:“狗杂碎!” 江晚舟死死盯着司屿的位置,眼神凶狠。 祁山央措神色凝重,他步子一旋,整个人快到仿佛与时间一样,众人眼前一片,他和司屿都像是消失在天地之间。 李广天叹服:“这就是步入天玄境界后才有的威力吗?” 让人称奇敬畏。 看似眨眼之间,实则交手数百次,祁山央措神色逐渐不可置信起来,看着司屿的身形渐渐消失,他查探不到他的气息,直到他被她一掌打碎心脉,从高空中摔落在地,炙热的鲜血喷出。 他呼吸急促,惊恐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应该感谢太子的慷慨相助,若不是他送来的浑天蛊草,我的内力也不会大涨,”司屿走到祁山央措面前,剑尖指着他的喉咙,“你之前与我还是五五分,此刻你只会成为我的剑下魂,祁山央措,你去黄泉路等你的陛下吧!” 当初要不是沈家拿出浑天蛊草,司屿想要提高修为,以便之后的主神任务发布后能更好完成,她也不会接灭剑华门的任务。 噗嗤—— 司屿看着刺穿她小腹的鹤鸣剑,白鹤染上血色,看起来邪恶又血腥。 江晚舟拔出剑。 司屿转过身,脸色沉如黑墨,语气危险:“江晚舟,你找死!” 江晚舟反手封出一剑,剑势猛烈,嗡然低哮,似长鹰俯冲而下。 司屿脚尖一推,躲开剑气,一招刚闪,一招又至。 她轻笑:“长华剑法第四式,鹰空哮。” “练的不错,可惜,”司屿沉腕一抖,勿生剑剑身一弯,戳中江晚舟脊背,“但…你杀不死我。” “唔……”江晚舟退后两步,江子恒迎上来扶住江晚舟,执剑冲上去。 司屿轻蔑一笑:“自不量力。” 她翻手,打掉江子恒的剑,勿生剑刺穿他的大腿,江子恒痛叫一声,跪倒在地,被司屿捏住喉咙,脸瞬间涨红起来。 江晚舟听到江子恒的痛呼,神色慌乱,急道:“不要,求你不要……”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杀兄长,我求你不要杀他。” 司屿笑笑:“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我本不想做的这么绝,我完全可以在你们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打开关楼,是你们非要逼我撕破脸,弄成这样的局面,何必呢?” “舟儿,把关楼第一道锁的密码告诉我?” 江子恒痛苦摇头,眼眶酸涩,艰涩道:“舟儿,不要求她,不要告诉她,拿起剑杀了她,为父亲…报仇,为剑华门…报仇啊。” 司屿捏紧手指,江子恒痛苦的仰起头,大口的血沫从嘴里喷出来:“为江北辰复仇?凭你也配?” “你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们不是见过他的尸身嘛?是不是很可怕很悲惨啊?” 江子恒瞪大眼睛,表情狰狞似恶鬼。 江晚舟僵在原地,神情麻木惶然。 “是我亲手一剑一剑将他的血肉骨头切下来,挑断他的经脉,砍断他的四肢,江北辰痛苦的嚎啕大叫,我闲他吵,拔掉他的舌头,这才安静了许多。” 寒天看着司屿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和惊诧。 她怎么可以如此说? 明明…… 江子恒晃动着身子,歇斯底里的呐喊:“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你也配?”司屿刚要捏断他的喉咙,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劲扑面而来。 她立刻后撤闪开,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舟冲上来,惊讶她的内力怎么会如此深厚? 鹤鸣剑如影随形,司屿执剑格挡,余光瞥到倒在地上已无声息的祁山央措,头发花白,皮肤褶皱如破布。 “祁山央措竟然把内力传给你了?”司屿震惊道,“你不知道武者内力不可互相传输吗?你想内力紊乱,自曝而亡吗?” “那又如何?”江晚舟境界直接飙升到天玄境界,她身形如电,动作迅疾。 勿生剑与鹤鸣剑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司屿看着江晚舟的眼睛,明明无光,却爆发出熊烈的恨意和绝望。 她恨极了她,她想将她千刀万剐,她想拉着她坠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江晚舟抽剑后退,轮动右臂,凌厉的剑气削向司屿右身。 司屿看着右肩流出的血,冷笑:“渡生剑法?” “我亲自教你的剑法,你觉得能杀死我吗?” 江晚舟耳朵一动,听着司屿的气息,面色冷漠:“就算杀不死你,能与你同归于尽也好。” 话音一落,她娇弱的身形似狂风骤雨下的飞燕,霎那间,上下翻飞,剑光闪烁,如银蛇飞舞,让人眼光缭乱。 司屿长剑一挥,破开仿佛停滞的虚空,与江晚舟一模一样的剑气在空中炸裂,掀翻众人。 “第二式,何往,你练的越发精湛。”司屿夸奖道。 江晚舟倒退半步,而司屿却一步未退,两人的距离宛若后鸿沟。 哪怕江晚舟拿着必死的决心,接受了祁山央措的内力传输,也无法压制司屿。 她还要忍受内力暴涨和互斥的痛苦。 江晚舟已经走到绝境,不管前进还是后退,她都是必死无疑。 眼下,她只能铤而走险。 “你当初为什么教我渡生剑法?” 司屿顿了顿:“你武功不行,内力不厚,没有自保能力,若是被旁人害死,我岂不是亏了?” 江晚舟抬眸:“你迟疑了,你在说谎。” 司屿眯了眯眼。 江晚舟放下剑:“其实,你也喜欢我是吗?曾经的那些承诺誓言你都是真心的,对吗?” 司屿沉默不言。 “若是我今日没有看穿你的身份,你会让我灭了归墟达成替父报仇的愿望,不是吗?” 司屿羞恼:“不是,我做这些都是骗你的。” “你不要自作多情!” “司屿,”江晚舟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敲打,江子恒看见,看了眼远处的李广天,“如今这个局面,你已经掌控所有人的生死,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就算是让我死的明明白白也不行吗?” 司屿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我,我确实有些” 话音未落,她眼眸有着一抹愤恨之色,转身一掌劈飞偷袭她的李广天。 李广天摔在山壁之上。 背后突然冒出一阵凶煞的杀气,司屿猛地转过身起,立刻抬剑格挡。 剑锋相抵,似有龙吟呼啸而过。 司屿震怒:“你骗我——” “一报还一报,”江晚舟随剑起舞,霎时狂风走石,嘶声高喊,“最后一招剑式,生死不论。” “司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表情狰狞可怖,疯狂的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渡生剑法第三式,重生,”司屿衣衫飘动,如飓风一跃百丈高,神情冰冷狠戾,“你的剑法是我教的,你能奈我何?” 勿生剑和鹤鸣剑裹狭锋利的剑气。 同样的剑法招式,同样暴烈的剑势。 两人冲着一击毙命的架势迎头而上,面对即将要刺入心脏的长剑,两人皆是不避不躲不反击。 噗—— 镪—— 长剑狠狠地刺入胸膛,炙热的鲜血喷洒江晚舟的脸,烫的她呼吸都在颤抖。 【滴——】 【主神任务《因爱生恨,不得善终》已结束。】 【考核评分:100%】 【请考核者确认是否离开当前世界?】 …… 江晚舟口吐鲜血,她感觉到有人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如水,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鲜血。 江晚舟不敢相信此人是司屿,是她在抚摸她的脸。 “江晚舟,你”司屿一边开口一边吐血,嗓音轻柔,喟叹道,“你这个傻姑娘唉……" 江晚舟瞳孔一颤,泪水不受控制似的一滴滴落下。 司屿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讽刺冰冷,恶劣怨毒。 此刻竟然温柔的像是怕惊吓到江晚舟一样。 司屿呕出一大口血,势要把身体的鲜血都要吐出来。 江晚舟吓住,不禁松开剑柄伸出双手去接,可那血却溢了出来。 无意扯到胸口的伤,疼的她低呼出来。 司屿双手垂下,两人的身体竟由彼此的剑连接在一起,鲜血把剑身染红,倒有点月老扯红线的意味。 “脏。” 司屿打掉她的手,发着抖喘口气道:“若是” 话语梗在喉咙,司屿抬手摸着江晚舟的眉眼,她轻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没了声息。 江晚舟感觉到司屿气息停滞,胸膛泛起钻心的痛,她终是无法忍住灭顶的绝望和悲伤,仰头喷出一口血,双眼一闭,与司屿一同倒了下去。 第35章 一切种种宛若大梦一场,梦中她的父亲还活着,每天都会跑来铸造室拉出来,一边佯装生气一边无奈指着她的头说:“舟儿,不要天天在铸造室里待着,不见天日的,这么大的姑娘得多出去见见世面,给爹带回来一个良婿来。” 每每这时,她都是一脸不情愿的跑开,爹爹就会赶紧追过来,她只能躲进兄长的身后,喊道:“兄长,救我,爹爹又来唠叨我了。” 江子恒护住她,无奈道:“爹,你不要逼舟儿,她还小,干嘛急着嫁人,舟儿要是不愿意,就留在剑华门一辈子呗,我护着她。” 江晚舟探出头来,甜甜一笑:“还是兄长对我好。” 江北辰吹胡子瞪眼:“你们啊,子恒,舟儿都被你宠坏了,无法无天的。” 江子恒笑笑:“舟儿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护着她。” 他偏头,“舟儿,咱们有栗子鸡吃,蓁蓁去拿了。” “真的吗?”江晚舟惊喜道。 “真的,”蓁蓁从后面走上来,手上端着一盘栗子鸡,躲开明森的偷袭,“你不许拿,这些都是给小姐的。” 明森撇嘴:“那么多呢,我吃一个也没什么事。” 蓁蓁拧过身子:“不给,我要都给小姐。” “小姐,快过来吃。”蓁蓁连忙喊道。 江晚舟跑过去,吃了一块:“好好吃。” 江北辰坐过去,擦掉江晚舟嘴角的汁水:“慢些吃。” 江晚舟笑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嗯嗯。” 江子恒看向远方,江晚舟纳闷:“兄长你在看什么?” “她怎么还没来?”江子恒问蓁蓁。 江晚舟纳闷道:“谁啊?是剑华门有客人吗?” 江子恒诧异道:“你不记得了吗?你现在吃的栗子鸡还是她做的呢。” “她…是谁?”江晚舟呐呐道。 蓁蓁闻言笑一笑:“小姐你竟然忘了她,要是让她听见定要跟你耍脾气的。” 江晚舟目光不解,突然远方传来脚步声。 哒—— 哒—— 江晚舟站起身,看向远处,那里出现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她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那人面容。 “怎么了?”江子恒见状,摸摸江晚舟的头发,“你和她最是亲近的,这就不认识人家了,她是偷九天,你不记得了吗?” 那个名字一说出来,江晚舟当头一棒,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走近。 她看着那蔚蓝色的眼眸,惊恐万分,颤声:“她,她不是……” 偷九天。 来人轻笑,抬手想要触碰她,江晚舟吓坏了,转身看向江子恒,却发现他慢慢消散了,不只是他,还有父亲、蓁蓁和明森都消失,就连眼前之人也没了。 江晚舟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空荡的地方,四处都是白花花的。 “爹?” “兄长?” “蓁蓁?” “明森?” 空旷的白色空间里飘荡的全是她的回音,一遍又一遍…… 江晚舟感觉自己被关起来了,不管往哪边跑去,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江晚舟一边跑一边喊着,最后她疲惫的瘫在地上,脑中突然闪过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蓝眸,嘴唇动了动,喃喃道:“……司屿?” 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 “哈——” 江晚舟“噌”的坐起来,满头大汗,无意扯到胸膛的伤口,疼的她眉头一皱。 她低头看去,绷带上渗出鲜红的血迹。 江晚舟抬手碰了碰,指尖沾上血渍,湿湿的,热热的。 红的仿佛烈火。 “别乱碰,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想让它崩开啊?” 江晚舟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男子一双凤眼弯起,气质冷冽疏离,但看向她时笑容温和亲近,好似与她相识。 “怎么了?”男子走过来,摆摆手,“你应该能看到了,就算一时没认出我,也该听明白我是谁啊?” 被男子这么一提醒,江晚舟混乱的大脑冷不丁清明了一下,她动了动嘴,嗓音嘶哑,像是被砂砾磨擦过:“寒…寒天?” “对咯,”寒天走到江晚舟面前,把碗里药递给她,“该喝药了。” 江晚舟怔楞片刻,接过药,拧眉一饮而尽。 寒天伸出手:“酸梅,吃点就不那么苦了。” 江晚舟拿起酸梅,眨了眨眼,吃了一颗,入口酸酸甜甜,瞬间把药里的苦涩辛辣淹没掉。 “好些了没?” 江晚舟点点头:“嗯。” “那行,”寒天拿起空碗起身,“你在休息会儿,有事你就喊我,我就在外面。” 江晚舟呐呐道:“哦。” 她偏头,看着寒天离开的背影,视线转移,看向屋内的一切。 所有东西都是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桌椅板凳,透过窗户能看到院中的梨树,炙热的阳光,灿烂明媚,落在地下的斑驳隐隐绰绰。 一切都温馨又平和,安宁又美好,让人不禁想要触碰这份美好。 江晚舟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抓那道温暖的阳光,阳光虚幻无实,穿透皮肤,落在指尖。 热热地。 江晚舟弯起嘴角,目光柔和泛着光,指尖跳动,像是在与阳光玩耍。 她看向掌心被包扎好的纱布,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围的一切物体。 她看到了桌椅摆放的位置,看到了窗外梨花树上的麻雀,看到了阳光下飞舞的尘埃,看到了身上被包扎好的纱布以及纱布上染着的赤红鲜血。 她看见了一切的一切。 江晚舟颤抖着双手,摸向眼睛。 目光随着双手的遮掩而变得黯淡又明亮。 江晚舟睁大眼睛,翻身下床,身子弱到无法行走,她只能手脚并用的爬到柜子前,拿起上面的镜子。 寒天在厨房听到声音,立刻闻声赶来:“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看到江晚舟照镜,目瞪口呆又不可置信,轻叹了口气:“恢复光明的滋味如何?” “这是什么?”江晚舟看着镜子里的眼眸,不是她以前漆黑如墨的瞳色,而是宛如深海般的蓝色。 她哑声:“这是什么?” 寒天理解江晚舟此刻的失态:“眼睛。” 这不是她的眼睛。 江晚舟脑海中闪现出一道身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近乎求饶般的问:“这是谁的眼睛?” 寒天叹气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江晚舟神色一僵,双眼酸涩,泪水盈满眼眶,她摇头道:“不不是的不是她的对吗?” 寒天走过去,看着江晚舟的眼眸,沉声道:“这天下,无人的眼眸会是蓝色的,除了她。” “司屿。” 江晚舟心口一痛,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 寒天见状,立刻施针。 江晚舟推开他,嘶哑的嗓音似被利刀劈开一样,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的眼睛给我?我宁可永生永世的瞎着,也不想要她的眼睛?” “这算什么?补偿吗?还是恶心我?让我带着她的东西永远痛苦的活着吗?” 江晚舟抬手想要扣下眼睛:“我不要——我不要——” 寒天上前,摁住江晚舟自残的动作:“江晚舟你给我冷静点!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江晚舟刚刚苏醒,根本没有多少气力可以反抗寒天,她挣扎哭喊着:“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啊?” “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兄长死了,祁山央措为了救我死了,就连偷九天也因为我遭受无妄之灾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带着仇人的眼睛活下去?!” 那场乱斗之中,司屿以一己之力强压众人,骁军几乎全军覆没,李广天为了和她打配合被司屿一掌打死,兄长为了救她被司屿活活折磨,苟延残喘,祁山央措为了让她报仇,将自己功力悉数传给她,这才让她有了机会与司屿同归于尽。 如今,江晚舟被寒天救活,可这世间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还有什么勇气和脸面拿着仇人给的眼睛继续苟活于世呢? “如果”寒天死死按住江晚舟,在她即将崩溃的瞬间,大喊道,“如果江子恒没有死,你能不能活下去?” 江晚舟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天,颤抖着嘴唇:“你你说什么?” 寒天见她冷静了,稍稍松开手:“我说,江子恒没有死。” “李广天也没死,现在在骁军驻地里养伤呢。” 江晚舟坐直身子,眼角挂着泪珠,急着问:“真的?” 寒天点头:“江子恒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都没有伤及性命,只要后期好好调养,定能生龙活虎。” “兄长在哪里?” 寒天:“侧屋躺着呢,还没” 话还没说完,江晚舟晃着身子往外跑去。 一踏进侧屋,江晚舟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江子恒。 “兄长?”她小心翼翼的喊着,见江子恒并未回应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和恐惧。 江晚舟凑近,见江子恒面色红润,探了鼻息和颈脉,她舒了口气,低声啜泣道:“兄长,真好,你还活着,真好。” “他还在昏迷,但前几天苏醒过一次,见我救活他,气的又昏过去了。”寒天走进来,淡淡道。 江晚舟垂首不语。 “归墟已经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江晚舟,你大仇得报了。” 江晚舟抬眸:“那她呢?” “谁?” “她。” 寒天眉头一挑:“谁?” 江晚舟觑他:“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所以呢?”寒天冷笑一声,“她的名字是什么诅咒吗?说出来世界会灭亡吗?” 江晚舟哽住,咬牙切齿道:“司屿呢?” 她都没有死,想必寒天也会将她救活,只是这双眼睛是她悔恨交加的弥补还是恶念昭昭的玩乐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亲手杀死她了,还问这种多余的话干什么?” “”江晚舟难以置信,“怎么会?” “你没有救她吗?” “怎么救?”寒天歪头,笑容讽刺又麻木,“一剑穿心,内力冲突经脉尽断,丹田碎裂,失血而亡,你告诉我要怎么救?” “为什么?” 明明是同样的剑法招式,一样的致命伤,司屿的内力还比她强大深厚,若是两人之中要死一个,也该是她死,怎么会是司屿? 寒天:“你的剑刺穿了她的心脉,但她的剑没有刺穿你的。” 江晚舟瞳孔一颤:“什么意思?” 怎么会?! 寒天:“你带着玉笛救了你,再加上” 玉笛? 江晚舟立刻摸向脖子,原本挂着玉笛的绳子不见了。 寒天见状:“玉笛已经碎成粉末了。” 江晚舟失魂落魄的放下手,她想到刚才寒天还未说完的话:“你刚才想说什么?再加上什么?” 寒天眼眸深深,像是藏着无尽黑暗的深渊,看的江晚舟背后发麻。 他幽幽开口:“没什么,你早些休息,等你兄长醒后,我就该离开了。” 江晚舟眉头微蹙,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江子恒身体还很虚弱,江晚舟一直陪在他身边,寒天细心照料这兄妹俩,还把两间房都给了兄妹俩,自己去住柴房,三人就在靖城榕山下的木屋里,用一种互不干扰又尴尬怪异的氛围生活着。 天气越来越热,已经步入林钟之月。 江子恒在昏睡半月有余后终于醒来,两人在侧屋抱着痛哭到天黑,期间寒天过来喂药还险些让江子恒给捅了,幸亏江晚舟拦着,这才避免了血溅当场。 两兄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江子恒决定带江晚舟回到临沧城,重建剑华门当年的风光。 寒天没说什么,连一句保重都没说。 江子恒着急要走,准备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靖城榕山。 他收拾好行李,走进卧房见江晚舟呆坐床边,看着窗外的晚霞。 江子恒知道这个木屋是江晚舟曾经待过的地方,以为她有不舍,便走过去安慰道:“舟儿,你若是不舍这里,等我们重振剑华门,兄长再陪你回来,好不好?” 江晚舟扯了扯嘴角:“好。” 江子恒看着江晚舟蔚蓝色的眼眸,抿唇道:“这双眼太招摇,寒公子准备了一副眼膜给你,到时候你带上。” 他知道这双眼的来历,但因为江晚舟可以恢复光明,江子恒还是忍住了。 江晚舟垂眸:“好。” 江子恒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舟儿,我知你这段时间疲惫不堪,心力交猝,等咱们回到临沧城,回到剑华门,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和人都忘记吧,前尘往事随风去,不必再介怀折磨自己,好吗?” 江晚舟不想让兄长担心,她扬起笑脸:“嗯,好的。” 江子恒起身:“那行,你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江晚舟点头:“知道了。” 夏季的夜晚,沉闷,燥热。 蝉鸣叫的人心喧嚣,浮躁。 两道黑影刚从柴房里飞出来,就差点被人一棍子给捅穿了。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江晚舟从夜色下走出来,看着楼弃和秦执。 楼弃看着扎进地里的半根棍子,深深感慨江晚舟的厉害,毕竟这天下怕是无人能打得过她。 秦执看着江晚舟:“一个月。” 距离忘川大战到现在也过了一个月,也就是说从寒天将她带到靖城时,这两人就跟了过来。 “你们跟踪我?” 楼弃闻言,气道:“跟踪你有什么意义?是要杀你为我们首领报仇吗?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在忘川一剑宰了你?” 此话有理。 江晚舟眯了眯眼:“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楼弃抱胸,一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懒散模样:“散步。” 江晚舟冷道:“子夜散步?” 楼弃仰下巴:“怎么的?我们归墟之人就爱夜半出行,有意见?” 江晚舟抬手,插在地里的棍子猛烈晃动,像是要极力从土中出来。 楼弃拧眉:“怎么的?想打架?” 秦执握紧手中折扇。 一瞬间,剑拔弩张。 “够了!”寒天走出来,一脸不爽,“大晚上不睡觉,扰人清梦,有没有道德观?” 楼弃见江晚舟放下手,插在地里的棍子也停止晃动,他默不作声的舒口气:“是她先挑事的。” 寒天看了眼江晚舟,摆手:“你们俩先走。” 秦执颔首,拉着楼弃离开。 江晚舟想去追,却被寒天挡在前面:“让开!” “这段时间你和江子恒喝的药,吃的饭都是这两人帮忙弄得。” 江晚舟皱眉:“什么?” 寒天耸肩:“我一个人既要诊治你们的伤病,又要给你们做饭做菜,我忙的过来嘛?只能让他们俩过来帮我的忙。” 江晚舟表情怪异,退后一步,细细打量寒天的脸。 奈何这人惯会隐藏,任凭江晚舟随意探究,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冷脸。 江晚舟看了眼寒天的身后,漆黑一片,密林深处,连月光都无法探入,那里像是藏着巨大可怕的野兽。 她没再逼问寒天什么,转身离开。 寒天看着江晚舟的背影,目光沉沉,长叹了一口气。 天一亮,江晚舟和江子恒就离开了,寒天在院子里呆坐了半天,喝空了三壶茶,起身往深林之中走去。 顺着溪流往上走,走到山崖旁的洞穴里,洞中阴冷潮湿的空气瞬间驱散了寒天在外行走的闷热。 走进洞穴深处,里面是奇异和美丽的岩石结构,洞穴里有一谭泉水,冒着飘渺的雾气,山壁之上悬挂着藤蔓和苔藓。 泉水旁有人生活的痕迹,锅碗瓢盆在地上散落着。 洞穴上方有一道只能一人通过的天口,阳光从天口落下,照亮那石床上的人。 寒天走过去,还未靠近,眼前白光一闪,衣抉被不知拿来的风吹得“唰唰”作响。 “你若想过来,直说就行,没必要偷偷摸摸跟来。”寒天看向江晚舟。 江晚舟看着石床上躺着的女人,她闭着眼睛,哪怕脸色苍白如纸也难掩她明艳绝代的容貌。 烟眉微蹙,含情美目。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即将消散,羽化成仙的天神,美的不似人间该有的风采。 “她就是司屿吗?” 那个被世人传的神乎奇乎的归墟首领。 寒天点头:“确实。” “她看起来是不是很温柔?没有像外界所传闻的那么可怖凶狠,嗜血如命?” 江晚舟微顿:“嗯。” “初次与她相见,我正被药王谷追杀,她从天而降,似神仙择世,救下了我,还答应为我拿回我爹的《药经》。” “所以你才会和她一起合谋骗我?”江晚舟问。 寒天坐在石床下的台阶上:“算是吧。” “她答应给我拿回《药经》,我给你解毒一念华刹,至于骗不骗的,你认为是骗就是骗了吧。”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 辩解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实在是太消耗人的精力了。 “上次你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江晚舟问。 寒天听到她这么问,哼笑一声:“还记着呢?这么在意?还特意跑回来?” 江晚舟看着司屿的脸,表情麻木又漠然,“从我在榕山脚下捡到司屿后,我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被她规划好了是吗?” 寒天眨眨眼:“是。” “百晓堂和她有关系吗?” 寒天微微诧异:“你还想到了百晓堂呢?” “他们给我提供的信息要比破生坊给的信息更高更隐秘,百晓堂从不做亏本生意,但是在与破生坊的合作上,他亏了很多。” 破生坊只是个新入江湖的组织,比起百晓堂这种名气大规模大拥簇大的组织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寒天:“嗯,百晓堂背后之人也是司屿,归墟和百晓堂是一同出现的,这也是我后来发现的。” 江晚舟垂眸,视线落在司屿放在身旁的手,那手修长白皙,颜色近乎透明,像是冰雕成的精美器物。 “我为什么没有死?” 寒天抵了抵腮:“因为司屿根本没用全力。” 江晚舟心知肚明的想法此刻被寒天平平淡淡的说出来更加惊心动魄。 她闭了闭眼,呼吸间扯着五脏六腑都在痛。 “你应该知道,已经踏进仙人之境半步的司屿,就算将忘川所有人杀死,都是轻而易举的,”寒天说,“但她没有,她留下了李广天和江子恒的命,她在你们共同使出的渡生剑法时收了内劲,勿生剑直接戳中你胸前的玉笛,替你卸去了七分力,这才让你没有性命之忧。” “你想想,以司屿的剑法,怎么会刺不中你的心脉,怎么会误打误撞刺中玉笛,留你一命?” 江晚舟眼眶一酸,眼角泛红:“这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寒天想了想,“也许是补偿,也许是悔过,补偿当时剑华门灭门之罪,后悔欺骗你的所作所为。” “也许是她喜欢你,为了让你报仇雪恨,自愿让你亲手了结了她。” 一颗颗泪珠砸向石床,江晚舟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低头垂泪。 “别哭,刚换好的眼睛可哭不得。”寒天递过去一个手帕,“哭坏了可就浪费了。” 江晚舟没接手帕:“眼睛为什么可以互换?” 她从未听过这种诡谲的医术。 寒天淡淡道:“我是谁,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医,旁人不知的奇闻妙术不代表我不清楚。” “别说换眼睛了,就是换心我都可以。” “如何换?”江晚舟看着司屿紧闭的双眸,颤声道。 “尔那多沼泽生长着一株铃萝草,因外表形似眼睛,又被世人成为“鬼目”,祁山央措想从百晓堂换取消息,司屿就让他去找铃萝草来换,”寒天语气淡淡,“想要互换眼睛,必须要有铃萝草来作药引辅助换眼,这样就可以保证献眼之人可以在清醒之下挖出最鲜活的眼睛给需要换眼的人使用。” 江晚舟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天,暗暗抽了口凉气:“你说什么?” “我说,司屿必须在清醒状态下,让我挖出她的双眼,才能给你换上,这样会提高成功率。”寒天的话似数九寒天的冷风,吹冻了江晚舟的全身血液。 “也就是说那时的她并没有被我杀死?” 寒天说必须在司屿清醒之下换眼,也就证明那时她并未杀死司屿。 “一剑穿心对司屿来说也是致命伤,但她可以暂时护住破损的心脉。” “可真正…算起来,她也可以视为被你所杀。” 江晚舟神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寒天转身,“你内力暴涨是因为祁山央措把毕生功力传给你,你也应该知道武者内力是不可以互相传输的,会造成内力互斥,自爆而亡,但此刻的你完好无损,功力大增。” 江晚舟呐呐道:“不是因为你” 寒天摇头:“我没这个本事,若想要化解武者体内互斥的内力,则需要有更高内力境界的武者来化解,而在化解的过程中,这位武者还会遭受互斥内力的反抗,轻则武功全废,沦为废人,重则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江晚舟回想起当时寒天说司屿真正的死因,如今一一得到证实。 她不是被她一剑穿心杀死的,而是为了帮她疏导互斥的内力死掉的。 江晚舟心头狂跳,似乎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出来,她一口血吐出来。 寒天见状,立刻起身,施针控制住江晚舟此刻浮躁的内力:“冷静点!气急攻心,你想死吗?” 江晚舟头顶微微发麻,紧紧握住司屿的手,呢喃道:“为什么?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她晃着司屿的手,颤抖的哭腔,声声凄厉又无助,“你起来回答我,起来回答我!” 可惜,眼前人像是睡沉了,不问所动,冰冷的像一尊雕像。 易碎又凉薄。 寒天叹了口气,泄气道:“也许答案在这里。”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石床上,“这是司屿死前给你留的。” 寒天放下信,走出洞穴,顺便把两个打算进来闹事的人给一起拉出去了。 江晚舟打开信封,信上没有很多字,写的很少,一眼就能看完。 可就这么一眼,却让江晚舟心口泛起宛如刀搅的痛,痛苦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江晚舟紧紧抱住司屿,疼的忍不住哭喊:“啊啊啊” 楼弃听到洞穴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眉头皱起:“首领信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秦执看过去,也是好奇。 寒天回想当时司屿拖着残破的身体,非要他找笔墨纸砚,要给江晚舟留个信。 他还以为这家伙要侃侃而谈,跟江晚舟解释她的所作所为,也许都是有苦衷的。 可那家伙忍着疼,就写下了两个字。 ——别哭。 楼弃和秦执都沉默了,听着洞穴里传出来的哀痛欲绝的哭声,两人心里像是堵着一块棉花,闷得慌。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们忘川是不是有什么密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容易逃出来?”寒天若有所思,纳闷道。 他被关的时候怎么都逃不出来,结果旁人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鬼市那个水泊不说了,就连江子恒也能逃出来了,是有什么漏洞他没有发现吗? 楼弃和秦执对视一眼,楼弃撇嘴道:“你猜猜?” 寒天“啧啧”两声:“如今归墟覆灭,这漏洞你们藏着掖着也没用,你们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秦执抬脚离开,楼弃紧跟上去,谁也不理后面求知的寒天。 —— 江子恒在靖城驿站等了江晚舟一天,直至落日时分,他才看见江晚舟的身影。 失魂落魄的模样,红肿的双眼,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怜惜。 江子恒没问她原因,只是抬手抱住她,说着:“兄长在呢,咱们回家,好不好?” 江晚舟埋进他的怀里,没有吭声,只是泪水沾湿了江子恒的衣衫。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临沧城,走在临沧城的街道上,阳光正好,小摊叫卖,孩童嬉闹,一切宁静又平和。 江子恒带着江晚舟往剑华门走去,突然,江晚舟脚步一顿,她回身跑过去,站在一处巷子口。 江子恒不明就里,跟了过去:“怎么了?舟儿。” 他顺着江晚舟震惊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巷子里有一个身着黑衣,手持长剑,面带玄铁面具的女子,教训着三个混混。 架在混混脖子上的长剑锋利无比,上面的白鹤预要振翅飞翔。 女子愤愤道:“光天化下就敢当街行强盗之事,胆子真是大啊?” 混混跪下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女子见他们是目光真诚,像是真心悔改,收了剑:“滚吧,再让我看到你们做坏事,我就一剑宰了你们!” 混混们连忙磕头,起身就跑,生怕女子追上他们。 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江晚舟:“对对不起,对不起。” “唉?”女子眼睛一亮,走过去,站在江晚舟面前,“你是江晚舟吗?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听说剑华门被归墟所灭,吓得我连忙过来寻你,结果人去楼空,我还以为你死了,可让我伤心了好几天呢。” 江晚舟脑袋里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呐呐道:“偷九天?” 偷九天笑道:“还记得我就好,活着就好。” 她看向江晚舟身后的人,招手:“江公子,你也在,你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江子恒神色凝重,抬手回应了一下偷九天。 偷九天见江子恒表情沉重,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再看向江晚舟,小姑娘已经泪如雨下,透亮的黑眸之下隐约闪着一道蓝光,满眼的悲伤和痛苦,让人看了不禁有些窒息。 “这是怎么怎么了?” 偷九天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是是不是是见到我太开心了?激动的哭了?” 江晚舟捂着胸口,剜心般的痛苦的让她无法站立,瘫软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 偷九天只能不停地哄着她:“别哭,舟儿,你别哭啊” 结果越哄哭的越凶,最后活活哭晕过去了。 江子恒抱起江晚舟,带她离开。 偷九天刚跟在两人身后,江子恒偏头道:“偷九天,多谢这段时日的你关心,如今我和舟儿都没什么事了,想必你事务繁多,就不必再操劳我们,之后,大家江湖再见吧。” 偷九天停在原地,看着江家兄妹越走越远。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偷九天有时候总会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脑中的记忆有一大段是空白的,想来是喝酒喝多了,脑子喝断片,也把玉笛弄丢了。 前尘往事随风去,她也不再纠结。 她看了看江家兄妹离开的方向,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低低地回应道:“退出。” 作者有话说: 双更~~~ 第36章 在地球之上,有一处极寒之地,名为欧利罗岛。 极昼极夜是这座广阔无垠的白色世界里时常发生的自然景观,还会时常出现美丽绚烂的极光。 乳白色的天空之下,让人不禁感觉,这世界依旧美好和平,没有吃人的丧尸,没有无尽的黑暗,没有人心险恶,一切宛如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随着末日爆发,全球气候开始变得混乱难测,曾经的极寒之地的气温变得更加混乱,时而冷风刺骨,时而灿阳炙热,这一现象的发生致使数座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使得欧利罗岛的面积也因为海水上涨而逐渐缩小,而冰原之上也出现了许多无法尽数、隐藏在白雪之下,用肉眼无法察觉到的冰缝。 这些冰缝比暴风雪还要恐怖危险,它们藏匿于厚厚的白雪冰盖之下,深达千米,俗称“地狱之门”,一旦掉落,救都没办法救。 欧利罗岛虽然危险遍布,但比起已经被丧尸快要占领的大陆来说,这里宛如一片净土,甚至在这里人们可以找到生的希望。 而后,H国的□□决定将在此处建立第33座A-S基地,于5990年二月建成。 在建成半年后,33基地向中央基地传输一条重要机密,并附带了一个针剂,经过中央基地的科学家对针剂里的药液进行实验后,国家首领立刻要求中央基地最核心的科学家前往33基地,配合那里的科学家进行研究。 一个月后。 一艘巨大的轮船停在洛克伊港口,轮船之上布满凶猛强壮的武装力量,一个个勇猛的士兵带着护目镜,穿着防弹冲锋衣,持枪站立甲板之上,俯视这片广阔无垠的白色大地。 塞尔西教授走上轮船甲板,看着甲板上的血迹和海雕残骸,他苍老的面容泛起担忧和关切的神情,问道:“元乌中将,这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的路上受到了一群变异海雕的攻击。”元乌平淡道。 塞尔西往后看去,紧张道:“那你们没事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中央基地的科学家没事吧? 元乌自然清楚塞尔西的担忧:“损伤了一个连的人数,中央基地的科学家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在船舱里的房间休息呢。” 塞尔西舒了口气,神色一转,向元乌打听道:“想问一下,这次来的科学家里,那位教授有没有来?” 元乌觑他:“事关人类的生命和未来,她自然会来。” 塞尔西扬起笑脸,喟叹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是怕她…不方便,以为这次她不会来,来了就好。” “那我可以去见见这位教授吗?” 元乌冷淡道:“一会儿科学家们就会下船进入研究所,到时候塞尔西教授有的是时间可以和他们探讨,眼下还是不要打扰科学家们的休息了。” 塞尔西理解,点头道:“好好,一切都听元乌中将的安排。” 一个小时后,士兵护送着从中央基地来的三名科学家和十名研究员进入33基地的洛桑科研所。 洛桑科研所建立在加尔达海之上,这样的建造是方便科学家进行隐秘的科学实验,因为加尔达海下面才是科研所最高端最严密的研究室,那里保存着33基地向中央基地所传达的最重要的机密信息。 塞尔西带着众人坐上电梯,降入加尔达海里,电梯下降了250米,终于停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映入众人眼帘便是幽深墨蓝的海水以及海中畅游的各种鱼类。 美不胜收。 塞尔西走出电梯,抬手请道:“各位科学家,前面就是我们的实验室,那里就是我们这次发现的人类生机。” 站在电梯前的研究员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由元乌中将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缓缓走出来。 塞尔西眼神恭敬,走过去,俯身道:“司屿教授,请跟我来。” 司屿颔首:“多谢塞尔西教授。” 塞尔西摆摆手:“为了人类,为了世界,应该的。” 他上前,想要推司屿的轮椅。 元乌斜他:“塞尔西教授还是前面带路,司屿教授由我来照顾就好。” 塞尔西讪讪收手:“好。” 众人穿过一条约有百米的透明通道,人们可以透过玻璃看清加尔达海里的一切。 “哇?那是什么?”赖舒拉着宋子歌指着玻璃外游荡的鱼,全身几乎透明,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块冰在海底浮动。 宋子歌也觉得稀奇,仔细看了看:“不知道。” 塞尔西闻言望过去,解释道:“宋教授,赖研究员,那是冰鱼。” 赖舒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道:“可以吃吗?” 宋子歌:“” 塞尔西笑笑:“当然可以,这冰鱼因生长在零度以下的无污染的水域之下,它们的肉质鲜美细腻,富有弹性,是一道非常健康的美食哦。” 赖舒笑盈盈道:“那一会我们的午饭可以做这个吗?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鱼了。” 虽说以他们的身份是可以在中央基地吃到鱼的,但现在毕竟是丧尸横行,各大水域都被污染,新鲜的食材少之又少,他们能吃到的鱼和肉都是经过后期加工处理过的,少了最原始的新鲜美味。 宋子歌也有点馋,毕竟能吃到最新鲜的食物,简直不要太开心。 塞尔西点头道:“自然,我们33基地别的不多,鱼管够。” 欧利罗岛目前还未发现丧尸的侵袭,所有的生态资源都是安全无污染的,所以在33基地驻守的士兵和科学家还是有些好处的,虽然这里的自然环境比大陆恶劣了一些,但他们吃的食物会比大陆好很多。 赖舒鼓掌呐喊道:“太好了。” 他跑到司屿旁边,低头说:“司屿教授,我们中午有鱼吃了。” 司屿笑笑:“挺好的。” 赖舒:“到时候我给您多打几条,给您补补身子,这几天在船上,你睡不好吃不好都瘦了。” 司屿:“好。” 她偏头看向推轮椅的元乌,“到时候中将也要多吃些,这些天为了照顾我实在是费心费力了。” 元乌:“应该的,司屿教授不必这么客气。” 司屿没说什么,看着前面出现的大门。 “别闹了,”宋子歌给赖舒拽回来,“你来是做实验的,不是来旅游吃饭的,稳重点。” 赖舒耸耸肩。 “到了,”塞尔西走到大门前,他俯身靠近,让门锁识别他的瞳孔和脸部。 咔哒—— 大门开启。 众人被门后的一切所震惊,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伟大场景。 实验室里有四个圆柱形水柱管,管底连接加尔达海,海水倒灌,灌满水柱管,绿油油的藻类一端攀附管壁,一端缠绕着水柱管中那条仿佛泛着光,鳞片几乎晶莹剔透的巨大鱼尾,鱼尾随意翻腾,水泡跟随尾巴漂浮而上,将那水柱管里的东西照耀的更加美丽,充满了让人震颤的神性。 可下一秒,那东西猛烈撞击水柱管,发出巨大的“咚咚”撞击声,原本美丽妩媚的面容瞬间扭曲狰狞了起来,她们张着大嘴,咆哮着让人耳鸣痛苦的声音,露出尖利的獠牙,黑漆漆的眼眸充斥着愤怒和凶狠,仿佛要从水柱管冲出来,撕破在场所有人的皮囊。 众人一开始被那美丽容貌和性感又健硕的身体所蛊惑,此刻又被那凶猛恐怖的模样吓得瘫软在地,甚至有的人还吓得尿了裤子,手脚并用的爬出实验室。 司屿感觉到握紧她轮椅把手的手掌在颤抖,她蓝眸一眯,淡然一笑:“元乌中将,没事的,塞尔西教授一定是做好了加固才让我们进来的,是吧?” 元乌神色深沉的看着塞尔西。 塞尔西惊叹司屿的镇定和沉稳,对如此美丽又凶猛的鲛人,竟然纹丝不动,面不改色,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海一样,难以莫测。 他笑的眼角起了褶子,“自然,司屿教授是中央基地最宝贵的人才,33基地自然要好好保护好您的安全。” 司屿:“好,那我可以近距离看一下这四位人鱼吗?” 塞尔西:“自然。” 元乌推着司屿靠近那四个水柱管。 宋子歌勉强站直,赖舒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宋子歌的手臂,颤声道:“卧槽!我特么还以为这四个鲛人会冲出来吃了我!” 宋子歌无奈翻白眼,看了眼跟随司屿向前的蒋雀,一脸无畏神态,丝毫没有被发怒的鲛人吓到。 “你看看人家蒋雀教授,还是个姑娘,都比你这个男生胆大有勇气。”他拉起腿软的赖舒,“赶紧起来,我要去看看鲛人,别拖我后腿。” 赖舒扒着宋子歌的手臂,磕磕巴巴道:“带带我一个,我我也看看去。” 宋子歌无奈,只能半拖半拽赖舒往前走去。 近距离查看鲛人,更觉得神奇伟大。 世上从不缺传说神话,关于鲛人的传言,在末日还未降临的时候就在人心中留有一丝悬念和妄想。 如今亲眼看到,心中除了一丝胆怯,更多的是震撼,是感慨,是敬畏与折服。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 其眼泣则能出珠。 这些都是曾经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如今竟然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司屿贴进水柱管,蓝眸随着鲛人的摆动而移动。 女鲛人是浅蓝色的头发,黑带点棕色的眼眸,鱼尾鳞片更趋近于浅滩海水的颜色,细看之下还有些透明,在灯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男鲛人是深蓝色的头发,漆黑的瞳仁,鱼尾鳞片的颜色像是深海的颜色,泛着蓝墨色,翻腾时更加诡谲幽异。 巨大的尾巴上分布着许多裙状透明薄带,游动时似是雪纺白纱浮动,飘逸灵动,闪耀着奇特的光芒。 鲛人感觉到人类的靠近,嘶鸣的更加厉害尖锐。 元乌眉头紧皱,耳膜被这一股鸣叫喊得阵阵发痛发胀。 塞尔西递过去耳塞:“这是特质的耳塞,专门克制鲛人的音波攻击,元乌中将戴上吧。” 元乌接过,先给了司屿:“教授,戴上。” 司屿接过:“谢谢。” 她拿在手中,并未立马戴上。 说实在的,鲛人的叫喊对她来说并不难受,反而细听下来有些异样的感觉。 赖舒戴上耳塞,舒了口气:“舒服多了。” 宋子歌观察着面前的男鲛人,手中还不停地记着自己所观察的一切,感叹道:“真的好漂亮啊,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鲛人,太神奇了。” 当初他们在中央基地得知33基地发现鲛人踪迹,并且捕捉到了鲛人,希望中央基地派遣更专业的高级教授过来一起研究,共同研发出对抗丧尸,提升人类潜力的药剂,那时候人们都在感叹,这世间真的有鲛人吗? 如今看见,心悦诚服。 “子歌,你想想,我们都末日爆发,丧尸遍地了,如今发现有鲛人存在于世,是不是觉得没那么冲击了?”赖舒看着对他不停咆哮捶打管壁的男鲛人,感叹道。 宋子歌:“” 倒也有点道理。 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 宋子歌余光瞥到蒋雀一直与水柱管里的男鲛人对视,两人的眼珠竟然出奇的默契,一左一右,随时变化。 但仔细看来,像是男鲛人掌控了蒋雀的行为,男鲛人的眼珠向右转动,蒋雀的眼珠就会向右转动。 宋子歌眉头紧蹙,不明所以,耳边突然传来了轮椅和司屿教授的声音。 “去把蒋雀拉过来,她被蛊惑了。” 宋子歌顿了顿,没细想,立刻上前拉住蒋雀,把她拽过来,背对鲛人。 元乌上前,抬手对着蒋雀就是一巴掌。 啪—— 蒋雀迷茫的双眸顿时清明了许多,她捂着生痛的脸颊,回想到刚才观察鲛人时,不小心与鲛人对视,上一秒她还在感叹鲛人的眼珠似宝石一样美丽,下一秒就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脑袋都空白了。 蒋雀看向司屿:“我怎么了?” 宋子歌解释道:“你被鲛人蛊惑了,司屿教授看出来了,让我们把你唤醒。” 蒋雀顿感愧疚:“抱歉,是我疏忽了,谢谢司屿教授。” 司屿看着那个蛊惑不成功马生气的男鲛人,深蓝色的头发顺滑如丝绸,包裹着腹部。 他的容貌要比另外三个鲛人还要美丽三分,五官更为立体,刀削斧凿的面孔带着一丝稚气,所以司屿觉得这个男鲛人应该年龄不大,尾鳍之上有一道撕裂伤口,上面还流出紫色液体。 鲛人是紫色的血? 司屿垂眸,摸了摸双腿,淡声:“他受伤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 塞尔西回道:“是的,捕捞时不小心割裂了他的尾鳍,所以这条鲛人一直很暴躁。” 赖舒吐槽道:“怪不得,要是我胳膊腿受伤了,我比他还暴躁。” 塞尔西:“” 司屿从轮椅下面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浅蓝色的药剂,递给宋子歌:“注入水柱管。” 宋子歌惊讶道:“您这是要给鲛人治疗?” 塞尔西看到那药剂,震惊道:“司屿教授,为了一个鲛人,您没必要使用R-11药剂啊?” R-11药剂是可再生细胞组织的药剂,是司屿教授伟大的研究之一,可快速恢复伤口,哪怕是致命伤,如果能及时使用R-11药剂,就可以保住性命。 这个药剂一经研发成功,各大基地按照等级划分都领到了R-11药剂的使用权,他们33基地也得到了10只R-11药剂,把药剂当做镇宅之宝一样供起来,如今见到司屿随随便便给鲛人使用,塞尔西极其痛心。 司屿淡淡道:“你若是想将研究继续下去,就要确保鲛人的一切数据都是正常指标的,这个鲛人已经受伤了,若是不加以治疗就会死掉,我们没必要损失一个实验体,如今这个残酷的世道是不等人的。” 塞尔西哑口无言,只能不舍的看着宋子歌将R-11药剂注射进水柱管,淡蓝色的药剂瞬间覆盖鲛人受伤的尾鳍,一瞬间,尾鳍的撕裂伤慢慢痊愈,不再有紫色的血液流出来。 众人都能看到男鲛人眼睛里流出诧异的情绪。 赖舒惊奇道:“哎嘿,鲛人发现我们给他治好了伤,你们看,他还很好奇呢?” 司屿转动轮椅,靠进水柱管,男鲛人翻了个身,游到管壁,与司屿对视。 蒋雀见到,慌道:“司屿教授,别看他的眼睛,会” “无事,”司屿偏头笑笑,给众人安心,“他不会伤害我。” 司屿看着男鲛人漆黑的眼眸,他眼睛里没有刚才的凶狠愤怒,更多的是好奇和迷茫,像是在打量司屿为什么要救她? 不仅是眼前这个男鲛人,另外三个水柱管里的鲛人也都看向司屿,每一双眼睛都看着司屿,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让在场的人都不禁胆寒。 赖舒碰了碰宋子歌,说出自己的猜想:“你不觉得眼前的这个景象很诡异吗?” 宋子歌这次很认同赖舒的想法,点头:“确实,你觉得诡异在哪里?” 蒋雀:“诡异在,这些鲛人好像都在好奇司屿教授。” 那求知的目光,很像她初次遇见司屿教授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没有恶意,只有好奇。 宋子歌认同蒋雀的猜测:“是有点。” “也许是因为司屿教授救了鲛人,其它鲛人觉得司屿教授没有危险,所以放松了警惕性。” “你觉得呢?”宋子歌没得到赖舒的回应,偏头就看见赖舒意味深长的看着鲛人,神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赖舒摸着下巴,深吸一口气,沉重道:“你说” 宋子歌认真听着:“嗯。” “鲛人也是鱼类的一种,那么” 其他人也被吸引过去,觉得赖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那么鲛人能吃吗?” 众人:“” 鲛人立刻调转视线,凶恶的目光齐齐看向赖舒,张大嘴巴,尖锐的獠牙恐吓着赖舒。 赖舒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躲在宋子歌后面:“卧槽,鲛人能听懂人话,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想” 宋子歌让开,让鲛人继续吓赖舒。 赖舒跑到元乌身后,元乌让开。 跑到塞尔西身后,塞尔西躲开。 刚要跑到蒋雀身后,蒋雀一把给他推到水柱管前,赖舒和鲛人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鲛人呲牙一吓,赖舒抱头跪地,尖叫着求饶道:“我错了——” 作话: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作者有话说: 作话: 第二个世界来喽~~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搜神记》 第37章 赖舒快被吓哭了,葡萄似得大眼睛浸满泪水。 司屿朝他招手:“过来,躲在我身后。” 赖舒哼哼唧唧的躲在司屿轮椅后面,委屈巴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他们都不帮我,还是司屿教授对我好。” 司屿笑笑:“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鲛人是高级生物,智商应该不比人类低,它们也许可以听懂人类的话,我们知道你说的是玩笑话,但对于它们来说这就是对生命的威胁,知道吗?” 赖舒点头:“我知道了。” 司屿抬手贴下冰凉的水柱管上,温声:“抱歉,他刚才说错话了,可以原谅他吗?” 男鲛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与尾鳍摇摆的速度仿佛一样。 他游到司屿面前,歪着脑袋,耳朵后面的腮孔随着他胸膛的起伏一开一合,耳廓上有类似鱼鳍一样硕大的外珥廓,看起来跟两把折扇似的,后背的角质鳍被密密麻麻的鳞片覆盖,坚固又强壮,而女鲛人的角质鳍则看起来柔软细腻一些。 男鲛转动着眼珠,看了眼躲在司屿身后的赖舒,呲了呲尖利的牙齿,吓得赖舒一个得瑟。 他好像很满意赖舒的反应,看向司屿,硬朗的五官柔和了许多,抬手对上管壁。 鲛人指间连着薄如蝉翼的膜,在水中几乎是透明的,指甲和手指都比人类长,司屿与他隔着管壁相对,男鲛的手比她大了两倍。 男鲛扯了扯嘴角,喉间骨震动,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吟,不像刚才那样凶厉咆哮。 巨大的尾巴拍拍水,水泡浮生,隔在司屿和男鲛之间,很梦幻。 司屿指尖点了点管壁,笑道:“谢谢你的原谅。” 男鲛歪着头,继续看着司屿。 司屿把赖舒拉出来:“道歉。” 赖舒立马道歉:“对不起。” 也许是赖舒的眼神真挚,男鲛看了看,双手似人类一样摆动。 赖舒以为男鲛不原谅自己,哭丧着脸。 司屿:“他的意思是原谅你了。” 赖舒惊讶道:“真的吗?” 司屿:“你把手贴在管壁上,他若是和你合掌,就代表原谅你了。” 赖舒小心翼翼的把手贴过去,身子和脚还站在原地不敢动,整个人斜成一条直线。 其他人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扰了鲛人。 男鲛一如刚才那般,把手贴在管壁,和赖舒相对。 赖舒眼睛一亮,兴奋道:“司屿教授,他…他贴我了!” 司屿笑笑:“以后就不要乱说话了,知道吗?” 赖舒不好意思摸摸头:“知道了。” 他看着水柱管里的鲛人,男的俊朗,女的妩媚,目光幽深却又单纯明亮,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舍,“司屿教授,我们做完实验可以放了他们吗?” 当初33基地送过去的药剂其实是鲛人血清,血清可以有效的压制并净化丧尸病毒,得知这个伟大又惊奇的消息,国家领导和科学家们都很激动,毕竟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残酷血腥的末日结束。 赖舒也是如此,可当他看到这些美丽的鲛人被他们抓起来,关在管子里不得动弹,还要被他们实验制造出消除丧尸病毒的解药,他心里突然觉得很愧疚很难过。 鲛人在海底自由自在的生存,如今却为了人类要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太不值了。 塞尔西目光忌惮,往门口走去,招手让他们也跟过来,以免被鲛人听见。 他看着众人,声音低沉道:“上次送去中央基地的血清是取自鲛人的心尖血,只有心尖血是可以净化压制丧尸病毒的,但鲛人一旦取完心尖血就会迅速衰竭而死。” 蒋雀眯眼:“所以你送去的那一管药剂损失了一条鲛人。” 塞尔西摇头。 赖舒舒了口气:“那还好……” 话音未落,塞尔西说:“那一管药剂是死了三条鲛人才提取出来的。” 赖舒瞪大眼睛:“什么?!” 宋子歌震惊:“那么一点点竟然要抽取三个鲛人的心尖血?” 司屿看过去,眸色幽深:“那管药剂是淡紫色,是跟鲛人的血液有关吗?” 塞尔西目露赞赏:“司屿教授说的对,是跟鲛人血液的颜色有关,目前我们所了解到的鲛人血液是深紫色,这样奇异颜色的血液可以对丧尸病毒起到压制和净化的作用。” “但鲛人血液是存在杂质的,血液杂质的浓度极度超标,主要因为它们是肉食动物,摄入的食物多种多类,有的鲛人甚至还会吃人,所以我们目前分析的是鲛人的血液颜色越浅淡效果就越好。” 听到吃人,众人都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的看着水柱管里的鲛人。 “提取心尖血后,我们进行杂质清除与细化,这道工序异常复杂,而且成功率很低,很容易浪费心尖血,经过百次实验,我们终于提炼出来了淡紫色的药剂,这样的药剂杂质成分低于百分之一,只有这样低的杂质浓度的血清才可以对人类进行使用,减少副作用。” “因为鲛人深藏于海底,速度极快,难抓又凶猛,善于保护自己,所以抓捕鲛人,提取鲛人的心尖血很困难,而且鲛人心尖血很少,造血的速度很慢,我们为了留存鲛人以便后期实验,一次只能提取一点点。” “后来我们想自己分析鲛人心尖血的成份,想知道鲛人的血液为什么可以净化病毒,奈何实验样本太少,我们整整抽取了三个鲛人的心尖血来做实验,但心尖血迅速流失造成了鲛人的快速死亡,到最后,我们也只能制造出那么一管小小的药剂,根本满足不了国家所有幸存者的使用。” “这次我们又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在鲛人常出没的阿尔加斯小岛群附近抓到了四只鲛人,但这次的鲛人比上次抓到的要美丽许多,也强壮凶猛很多,我们想等着中央基地派人来一起实验,所以这四只鲛人我们还未抽取心尖血。” 众人哑然,心知塞尔西这番话说的轻巧,但实际操作起来一定很困难。 “也就是说,在这四条鲛人之前,你们还捕捉到了三条鲛人?”蒋雀问,“那三条鲛人死掉后,你们怎么处理的?” 塞尔西说:“我们进行了解剖,对鲛人的生理构造进行拆分了解。” “解剖?”宋子歌抿唇,心里虽有不忍,但也清楚塞尔西这么做的原因,“有记录吗?” “有,”塞尔西指着上面,“在地上的档案室,一会我带宋教授过去。” 宋子歌说:“好,谢谢。” 赖舒举手:“我也去。” 蒋雀说:“我也去。” 塞尔西见司屿没说话,主动问:“司屿教授一起吗?正好看完资料再一起去吃个饭。” 元乌看向司屿。 司屿摇头:“你们去吧,我想在这里看看鲛人。” 元乌:“我就在这里陪您。” 司屿微笑:“没事,元乌中将可以和他们一起去看看资料,然后去吃饭,好好休息下,这段时间在船上你太辛苦了。” 元乌蹲下,与司屿平齐而视,看着她精致又温柔的脸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我的职责是保护您,您独自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司屿轻叹口气:“好吧。” 元乌扯扯嘴角,站起身,握着司屿轮椅的把手。 赖舒看着元乌的表情,刚才他好像笑了一下? 赖舒碰了碰宋子歌,见他偏头凑近,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元乌中将喜欢司屿教授?” 宋子歌陡然瞪大眼睛:“…肯定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出来说。” 宋子歌拉着赖舒走出实验室,蒋雀和塞尔西跟在后面,其余研究员也颤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心有后怕,不敢回头去看那个能吃人的生物。 赖舒睁大眼睛盯着宋子歌,宋子歌被他看的头大,无奈道:“你知道R-11药剂是怎么出世的吗?” “知道啊,那不是咱们司屿教授的成名作嘛。” “其实R-11药剂第一个使用者就是元乌中将,当初中央基地被反抗军发起暴动,反抗军炸毁城墙,众多丧尸涌入基地,害死了很多人,那时元乌中将率领第一军团抵御反抗军的袭击和丧尸的侵袭,就剩下半口气和一身的致命伤,这时司屿教授出现了,她拿出了R-11药剂救下元乌中将,从此元乌中将一直跟在司屿教授身边,保护她,支持她的一切研究。” “司屿教授做出来的基因针也是元乌中将第一个尝试的,后面只有选拔出来的精英士兵才可以使用基因针,快速提高身体潜能,在击杀丧尸的过程中大大增加实力,减少人类死亡,但基因针的使用群体是有条件的,身体素质必须很高,而且能忍住身体仿佛被撕裂的痛,不然无法接受基因针的改造和激发。” 赖舒似懂非懂:“所以他们算是救命恩人的关系了?” 宋子歌:“可以这么理解。” 蒋雀在旁边听到,目光闪了闪,她回过头,看着实验室的大门被关上。 司屿留在实验室,看着水柱管中上下翻腾的鲛人,他们都看着自己,黑色的眼珠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有的甚至都贴在管壁上看着司屿。 司屿拿出轮椅下的本子和笔,一边抬头观察鲛人的状态和特点,一边低头记录自己搜集到的信息。 时间飞速流逝,实验室藏在加尔达海里,看不见天空颜色的转变,司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直到实验的大门再次开启,塞尔西和蒋雀走进来,两人看司屿竟然还在实验室。 “司屿教授一直在吗?”塞尔西惊讶道。 司屿合上笔记本:“一直欣赏鲛人,忘记时间了。” 她看向元乌,“也让元乌中将和我一起饿肚子了。” 元乌:“没事。” 塞尔西理解科学家一旦做起研究不分昼夜,但司屿毕竟不同于其他科学家身体健壮,她是中央基地的宝贝,可不能在他的基地里出事。 塞尔西劝道:“司屿教授,去吃点饭吧?可别累坏饿坏身子。” 司屿颔首:“好。” “元乌中将,我们去吃饭吧。” 正好她也饿了。 “好。” 元乌中将推着司屿的轮椅往外走。 “等一下。” 元乌中将立刻握紧把手,神色凝重,警惕着周围,“怎么了?司屿教授。” 司屿皱眉,看向周围,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和警惕:“你们听到一种类似鸣笛的声音了吗?” “鸣笛?”宋子歌仔细听了听,摇头道,“没有唉,司屿教授,你是不是听到了轮船的鸣笛啊?” “不是,不一样的。”司屿看向周围,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加尔达海,遥远的海里,深墨色的恐怖,像是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 她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加尔达海远处传来,明明很轻很小,可在司屿耳中却很重很清晰。 司屿眯眼,试图看清远处墨色的海洋里有什么,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怎么了?”元乌看她神色凝重,担心道。 司屿拧眉:“我觉得有点不……” 话音未落。 远处突然浮现一层细小轻微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从远处游来。 司屿意识到这点,猛地转头看向水柱管,只见那四只鲛人竖直身躯,尾巴在摆动,像是一种接力,他们喉骨在震动,发出一种人类听不见的超声波,与实验室外,隐藏在海底的危险做回应。 “快走——”司屿大喊,“鲛人他们在呼救!” 实验室里的人一听,各个都定在原地,不理解司屿这话里的意思,明明水柱管里的鲛人很平和,为什么司屿会说出这种恐怖的话? 塞尔西纳闷道:“司屿教授,你在说什么?” “鲛人在呼救,海里有东西正在向实验室游来,快走!”司屿喊道。 元乌立马做出反应,推着司屿就往外跑,他相信司屿的一切指令,不会质疑和反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汇聚在塞尔西身上。 宋子歌跟着司屿一起走,但33基地的研究员都等着塞尔西的指令。 塞尔西看了眼水柱管里的鲛人,他们双眼直视实验室外,让他心里涌出一股沉重又慌张的感觉。 “走,先回到地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确保人类的生命安全。 研究员立刻跟随塞尔西走出实验室。 百米通道上,人们加快速度赶往电梯,但外面的东西比他们还要快。 “那是什么?”有人惊恐叫喊。 众人望过去,只见通道玻璃上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发着摄人的光,红褐色的表体贴着通道,像是将通道搅缠住,碾碎。 “这是…”塞尔西失声道,“大王酸浆鱿!?” 大王酸浆鱿不断挥舞着触腕,灵活有力,如同盘子大的眼睛注视着众人。 “那…那旁边是什么?”有人吓得坐在地上,颤抖的手,指着外面。 在大王酸浆鱿的触腕之间有东西在快速游荡。 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能见到一串串水泡浮出破掉。 司屿握紧扶手,沉声道:“…鲛人!” 元乌拧眉:“我们走。” 霎那间,洛桑科研所的警报器响起。 众人回过神,连忙跑向电梯,奈何外面的东西根本不给他们逃跑的时间。 一颗颗石头飞快的砸向通道的亚克力玻璃,宛如炮弹发射,发出脆裂的声音。 司屿看着通道周围浮现出好多鲛人,他们手持石头和长矛,朝他们掷出凶厉的武器。 咔嚓—— 司屿看着玻璃上出现裂纹,元乌见状,立刻加快速度向电梯跑去。 “快跑…实验室要被鲛人打塌了啊啊啊啊……” “电梯打不开了……打不开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 众人边跑边喊,痛哭流涕,死亡就在身边,没人敢有勇气直面。 这里可是水深上百米的实验室,一旦破裂,所有人不等被鲛人撕碎,也会因为巨大的水压爆裂而死。 司屿看了一下人数,抓住元乌的手:“拿出基因针给他们。” 元乌懂了司屿的意思,如果他们可以逃脱鲛人的围堵,基因针可以帮助这些人在巨大的水压之下存活。 元乌拿出基因针,分给众人:“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于你们。” 他说完,对着自己的脖子注射一针。 宋子歌也没迟疑,也给自己注射,塞尔西也是如此。 元乌把最后一根基因针给司屿,目光沉重:“我帮您打?” 司屿接过:“我自己来。” 元乌点头:“好的。” 众人拿着基因针,泪水和恐怖布满脸庞。 如果承受不住基因针的改造,他们也会死,但是眼下坐着等死更让他们内心煎熬。 众人咬紧牙关,赌一把,纷纷注射基因针。 针头刺入血管的那一刻,他们的双眼之中看见了从远处飞快游来的座头鲸。 “…啊啊啊啊……” 座头鲸没有任何迟疑,狠狠地撞向实验室,一瞬间,天崩地裂。 巨大的水压和水流冲垮一切,元乌根本抓不住司屿,只能看着她被急流卷走。 司屿屏住呼吸,她没有注射基因针,任由水流卷动她的身体。 无数的鲛人从她身边游过,还有大王酸浆鱿的触腕在卷动她的腿。 司屿看见在水柱管里的四只鲛人逃了出来,朝她这里游来。 司屿感觉到肺部被挤压的痛苦,表情越发狰狞,水泡从她的嘴巴里涌出来。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她看见了远处游来的鲛人。 精致绝美的五官,黑如浓墨的眼眸注视着她,金色的头发如海藻一般在碎裂的玻璃之间飘荡,仿佛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那尾巴上五彩斑斓的鳞片似是彩虹从天坠落,美的宛若天神降临。 司屿不自觉的伸出手,触碰到“天神”的指尖,竟然是温暖的。 【滴——】 【主神任务已开启。】 【考核目标已确认。】 【考核内容已确认。】 【请考评对象尽快完成任务。】 司屿抓住那只温暖的手指,在鲛人诧异的眼神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压抑 堵塞 无法呼吸。 像是被一座巨大的山体死死压住,无法逃离。 “哈…” 一声巨大又短促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洞穴里回荡。 司屿猛地坐起来,吐出两口咸咸的海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双手泛着如死人一样的白,如此颜色,想必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她坐在一块硕大半圆形的礁石上,周围是大小不一的礁石,像是石子路一样分布着,中间穿插着水流,冒着白汽。 司屿抬头望去,石壁之上被冰雪覆盖,目光穿过洞上的天窗,入眼是纯白色的天空,阳光穿透冰块,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似是她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一尾。 她所在之处,应该是一处天然的露天洞穴。 洞中流淌的是温泉水,水中散落着碎石,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 司屿碰了碰温泉水,微烫,也许是地理位置和欧利罗岛气候的原因,水温倒也变得适宜。 来欧利罗岛的时候她查过这里的资料,欧利罗岛其实很大,岛上有一座活火山,叫做艾尔斯火山,想来她待的这个洞穴就在艾尔斯火山附近。 她搓搓手,冲着掌心哈气,没有把双手沉入温泉水中,不然她的手就废了。 也许是洞里流淌的温泉水起了作用,司屿没有刚醒过来那么冷了,虽然衣服还是湿的,但也可以忍耐。 眼下因为双腿的问题,司屿只能坐在原地,等着把她带到这里的鲛人过来查看她这位任人宰割的战俘。 礁石被温泉水包围着,散发出淡淡的温热,司屿把外套脱下来放在礁石上,试图把外套烘干,虽然实操性不是很理想,但此刻她别无他法。 司屿躺在礁石上,看着天窗外的天空,心想着:如今她一个双腿残废的人流落于此,想必洛桑科研所的人都认为她应该死了吧? 不过 司屿记得自己失去意识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她遇见了考核目标。 果然,这次欧利罗岛之旅她没有白来。 经过上次的任务世界被系统坑过以后,司屿不打算坐以待毙,不然还会发生她灭了女主全家却要攻略女主的任务。 上个世界的主神任务做的实在是太遭心了,她本无意灭了剑华门,她与沈家的交易本来就是公平公正的,沈家拿出浑天蛊草作为交换,司屿那时正好卡在天玄境界迟迟无法突破,便想着用浑天蛊草来突破,成为仙人,这样为以后主神任务的实施能有一些对抗的底气和把握,结果这次归墟的任务却成了她开启主神任务的钥匙,让她卡在中间不做人,欺骗又伤害了那么一个单纯无辜的小姑娘。 司屿想到江晚舟流泪的模样,红通通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和悔恨,那笑起来才出现的酒窝,她死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了。 哪怕她把偷九天送回到江晚舟的身边。 而这糟糕的一切,始作俑者是她,就算她设计让江晚舟亲手杀了她也无法弥补这钻心刻骨的伤痛。 如今,她怕出现上个任务世界中那种坑人的主神任务,司屿学聪明了,她开始主动找寻主神任务的考核目标。 司屿记得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是在一个休眠仓醒过来的,那时候她按照骨骼年龄来看也才十岁,她通过系统传输而来的信息以及原身父母给原身留下的笔记本和钱财,清楚了一下原身的背景和故事,笔记后面的几张纸被撕掉了,不知是原身父母撕掉的,还是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偷走了最后几张笔记。 后来司屿在电脑的监控记录里找到了真相,是原身父母写完又亲手撕掉了,撕掉的具体原因也不清楚,反正司屿不在意,她凭借着原身父母留下的资产,开始了自给自足的生活,除了双腿残废给她带来的一丁点不便利,其余司屿都很快的适应并发展了起来。 司屿离开了休眠仓所在的地下实验室,来到地上,是一座三层带电梯的别墅,因为无人居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司屿还在别墅里找到了枪支和炸弹,司屿很满意,毕竟有这两个东西的存在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 她雇佣了一个有孩子的保姆,一是为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二是有孩子的人比较好掌控,毕竟以她现在的状况,有钱独身还双腿残废的“唐僧肉”,是个人都想舔一舔。 司屿走了原身父母的老路,成为了基因方面的科学家,发表了许多sci论文,被国家领导着重关注和照拂,司屿也借着这个学者的身份开始接触各类人群,想着触发任务,后面末日爆发后,她还接触了丧尸,因为双腿不便的原因,导致她差点被丧尸给咬了。 幸亏元乌中将来得及时,将她从丧尸口中救下,后来她也救了元乌,算是一报还一报。 司屿接触了太多人,都没有触发主神任务,直到国家新建立的第33基地传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机密信息,那段信息说在欧利罗岛发现了鲛人,并提取了鲛人血清,可以有效压制和净化丧尸病毒,这让司屿突然有了一种极强的预感。 她要去欧利罗岛。 哪怕很多人反对她这种国宝级的科学家不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认为只有中央基地才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司屿仍是固执己见,并放下狠话,若是不放她去,末日永远无法结束。 司屿的老师也同意了她的决定,并帮助她一起说服国家首领以及高层人士。 此话一出,国家高层的领导人也重视起来,共同商讨后,派遣第一军团以及元乌中将跟随司屿和其他科学家还有研究员一起登上了前往欧利罗岛的轮船。 等司屿看到鲛人的一瞬间,她虽然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但她有的是耐心。 因为她相信,主神任务正在向她走来。 果然,在落入海里的那一瞬间,在看到那漂亮的宛如彩虹坠落的鲛人向她游来的一刹那。 司屿听到了久违的“任务开始”的提示音。 也不知她沉思了多久,天窗外的天色渐沉,还能隐约看到几颗星星,观感还是很不错的,除了身旁突然出现的几只鲛人,只露个头在水面上,若是普通人非得吓出个好歹。 司屿坐起身,直视水面浮出来的鲛人,有男有女,其中四只还是“老朋友”,当初在实验室的水柱管里见过,只是现在彼此身份对调,司屿心情没有太过波动。 但这些鲛人里唯独没有她的“考核目标”。 她有些失望呢。 鲛人们看司屿神色平静,没有它们以往见到的人类那么疯狂狰狞。 平静的让鲛人心里没底发虚。 一只及肩短发的鲛人凑近司屿救过的那只鲛人身边,一边瞄司屿,一边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交谈什么。 也许是它们的表情太明显,不遮掩,司屿轻而易举的猜出它们在说什么。 短发鲛人:“桑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美丽的人类看我们不害怕啊?” 桑洛点头:“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没有很害怕,跟现在一样。” 桑洛:“而且她不像其他人类那么坏,我无法蛊惑她,而且她还和我贴贴。” 短发鲛人:“你竟然跟人类贴贴?” 短发鲛人:“我要告诉多洛缇雅去!” 桑洛立马抓住短发鲛人的头发,给他扯回来:“卡亚力,你给我回来,不许告诉我姐姐,否则我把你尾巴扒光,让你成为尼利罗族中的“恶鬼鲛”。” 卡亚力立刻蜷起尾巴:“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我才不要当恶鬼鲛,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桑洛哼笑:“你别去告状,我就不会诅咒你成为恶鬼鲛。” “好好,我不告状。” 卡亚力真是怕了桑洛,毕竟密迩雅族的鲛人有一种天赋,可以与上天共鸣,他们用“心”许下的诅咒还是祝愿都会实现,但这种天赋极为难得,密迩雅族百年来才能出一只鲛人,卡亚力生怕桑洛有这种逆天的能力,毕竟他是多洛缇雅从遥远的东方带来的幼崽弟弟。 桑洛舒了口气,他双手撑着礁石,上半身跃出水面,靠近司屿,发出低低的“嗬嗬”声,像是恐吓。 他想看到面前这个美丽的人类被惊吓的样子,就像别的人类见到他们时露出的狰狞又丑陋的表情,不知道这个美丽的人类也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吗? 桑洛假意恐吓司屿,还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冲着司屿呲了好几遍,结果眼前的美丽人类还是刚才那副平淡的表情,甚至她还挑起嘴角,让他看起来很可笑。 “你” 桑洛学习能力很强,这段时间被人类关起来,他也通过人类的举止行为和对话交流中学习了一些人类的语言,只是贸然发出声来还是有些困难,舌头就跟不是他的似的,用起来特别困难。 “你想说我为什么不害怕你?”司屿轻笑道,“是吗?” 桑洛瞪大眼睛,眼中不可置信。 这个美丽人类竟然懂他心中所想?! 桑洛快速点头,还继续呲牙,表示司屿猜测的是对的。 司屿歪头道:“可能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不害怕。” “好看?”桑洛学着司屿的嘴唇动作和发音,重复道。 司屿点头道:“对,好看的意思就是你很漂亮,很强壮。” 桑洛眼睛一亮,回头冲卡亚力摇尾巴:“快听,这个人类说我好看漂亮哈哈” 卡亚力也觉得神奇,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的人类,如此坦然面对他们这一群虎视眈眈的鲛人。 他游上来,撑着上半身凑近,打量着司屿的脸,看着她如同大海一样的眼眸,惊讶道:“她的眼睛很漂亮。” 桑洛点头:“嗯嗯,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像家乡。” “所以你才会和她贴贴?” 桑洛:“你能不老提这种事吗?” 卡亚力试探抬手。 桑洛震惊:“你干嘛?” 卡亚力:“想贴贴。” 桑洛神情怪异:“啧。” 司屿看着短发鲛人伸出手,对着她,目光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司屿抬手,与卡亚力贴合,两掌触碰的一瞬间,卡亚力整条鱼都激荡了,一个后空翻钻进水底,激起水花一片。 司屿看着好不容易半干的外套又湿了:“” 桑洛哈哈大笑:“卡亚力,你竟然害羞了哈哈哈” 卡亚力从水底钻出来,露出半张脸,眼神忽闪,不敢看向司屿,不好意思地骂道:“桑洛,你真讨厌,不许笑我。” 司屿看向水底,深不见底,这温泉水像是通着外面的加尔达海,他们这一群鲛人应该是从加尔达海游来的。 想到自己的考核目标,司屿主动出击。 她问:“是你们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桑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思索了一下,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是姐姐多洛缇雅你来这里” “多洛缇雅?”司屿想到那只拥有彩虹似的尾巴的鲛人,“你认识她吗?她有来这里吗?” 桑洛点头,指着水底。 司屿凑近,趴在礁石上,往水底看去,越深越漆黑,看不见任何物体。 “你说多洛缇雅在这里,”司屿双手撑地,拖着双腿靠近礁石边,低头四处看看,“我没看到她?” 桑洛:“等着。” 他后仰入水,其他鲛人也立刻离去,潜入水底消失不见。 司屿懒得动,趴在礁石上,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水面。 突然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司屿以为是刚才那些鲛人回来了,直到一张精致俏丽的脸蛋渐渐显露出来,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额头滑落,在红润的唇间短暂停留,消失在胸前的贝壳里。 金色的卷发散在身后,皮肤冷白似冰,黑色的眼眸宛若猫眼石,在月色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平添了几分诡异的妖冶与魅惑。 多洛缇雅看着眼前这个苏醒来的人类,如桑洛所说,她长得很漂亮,就算在密迩雅族里也算是绝色,皮肤白皙似冰原上的白雪,嘴唇鲜红如血,眼眸透彻清莹,似是深海,潋滟生波,天生的好皮囊,比她见过的很多人类都漂亮。 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膀,湿漉漉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听说你想见我?”多洛缇雅流畅的吐出人类的语言,字字真实,抑扬顿挫,非常流利。 司屿见她眉眼轻颤,眸光闪了闪。 她有些意外多洛缇雅汉语如此流畅,她笑了笑:“嗯,想对你表达感谢。” 多洛缇雅:“感谢什么?” 司屿:“谢谢你救了我。” 多洛缇雅挑眉,眼底划过一丝恶意:“我没救你,这里是我们鲛人存放食物的地方。” 言外之地,你是食物。 司屿煞有其事道:“这么大的地方,只放我一个食物吗?” 多洛缇雅看了看周围:“其他食物吃完了,只剩下你了。” “那你打算什么吃了我?” 多洛缇雅:“挑选个黄道吉日。” “你懂得还挺多,既然还会成语?”司屿感叹道。 多洛缇雅仰起下巴:“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并不难。” 司屿点点头:“可是你弟弟说,你是特意救下我的。” 多洛缇雅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忿忿道:“臭桑洛,大嘴巴。” 司屿笑出了声:“我骗你的,你弟弟没有说你是特意救我的。” 多洛缇雅意识到自己被骗,怒道:“人类都是虚伪的骗子,你也不例外,你这个美丽又虚伪的骗子!” 司屿听到她的怒骂,捧腹大笑:“你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多洛缇雅别扭道:“反正你们人类都是骗子。” 司屿耸耸鼻子:“你受伤了?” 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当时从桑洛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很淡,在水里。 多洛缇雅:“你怎么知道?” 解救桑洛的时候,被人类的武器伤到了尾巴,虽然伤口不严重,一直在流血,但她懒得管,反正过几日就慢慢愈合了,鲛人的身体很强壮,这点小伤不会危及性命。 司屿伸出手:“需要治疗吗?” 多洛缇雅警惕道:“人类都是骗子,只会用武器打我们。” 怎么还会救她? 司屿:“你弟弟没告诉你,他的尾巴是我治好的嘛?” 这件事桑洛真跟她说了,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人类抓捕他们的手段,眼下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真挚纯真的眼眸,多洛缇雅动摇了几分。 司屿从外套的兜里拿出R-11药剂,幸亏她外套兜多兜深,药剂都没有丢。 “这个就是治好你弟弟尾巴的药,我给你打上,你就痊愈了。” 司屿怕多洛缇雅以为她有敌意,她把针剂放在多洛缇雅面前,自己拖着双腿往后撤。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毫无知觉的双腿,知道眼前人没有任何与她对抗的能力,她低头看着针剂,拿在手上,一脸费解道:“这是什么?” 司屿搞不懂多洛缇雅这话是明知故问还是假装试探:“这是针剂,你把上面帽摘掉,把药液注射到伤口处就可以了。” 帽? 药液? 注射? 多洛缇雅不解的皱起眉头,她把针剂扔掉:“我不用。” 她不会用。 司屿算是看出来了多洛缇雅的为难之处,她压根没听懂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使用药剂。 她只能拖着双腿靠近,捡起针剂:“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给你注射好不好?” 多洛缇雅警惕的看了看她,先看了司屿的双腿,又看了司屿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掐住的细腰,心里评估眼前人没有危险性,她才点头道:“好。” 司屿得到许可,拔掉针剂的盖帽,“把尾巴抬上来。” “要慢慢的。” 她的外套不能再继续湿下去了。 多洛缇雅刚想一个鲤鱼打挺把尾巴放到礁石上,听到司屿的话,只能缓慢的将尾巴摆在司屿面前。 果然如她记忆中那样,多洛缇雅的尾巴美的像是一道彩虹,只是尾鳍那有一道可怖的撕裂伤,留着淡淡的紫血。 司屿在伤口处注射R-11药剂,多洛缇雅尾巴轻轻一颤,她以为多洛缇雅痛,抬手揉了揉刚才注射的地方:“别怕,不疼了。” 多洛缇雅:“” 她目光飘忽不定,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这个针剂好神奇?是你们人类有的天赋吗?我见过的巫医也有这种本事,但她的医术没有你的针剂厉害。” 她听到这个人类叫这个神奇的东西为针剂。 “人类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你们鲛人,但他们会制造出许多有利于自己的工具,”司屿在多洛缇雅不理解的目光中挑了一下眉,“就比如你想蛊惑我,我也可以利用其他工具来屏蔽你的蛊惑,甚至对你实施蛊惑。” 多洛缇雅眨眨眼,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你很厉害。” “谢谢夸奖,”司屿见多洛缇雅红彤彤的脸颊,顿了顿:“你是过敏吗?” 多洛缇雅纳闷:“什么是过敏?” 司屿发觉多洛缇雅对于现代一些词汇不是很了解,但是最简单的交流却很流畅。 “过敏就是注射药物后产生的不正常的现象,就像你现在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多洛缇雅的目光落在她放在尾巴上的手。 司屿感觉掌心下的尾巴动了动,她了然于心,抬起手:“抱歉,让你感觉不适了,对吗?” 多洛缇雅把尾巴塞回水里,顶着一张红脸,摇头:“无事,你不必如此挂怀。” 不必挂怀? 司屿挑眉:“你刚才说我们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并不难学,那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多洛缇雅骄傲道:“算起来,应该在300年前学的。” 司屿恍然大悟:“哦” 好家伙,这还是个古代版的鲛人。 第39章 300年前,别说末日爆发了,原身祖祖辈辈估计已经转世多少回了。 司屿感叹多洛缇雅的寿命厚重,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鲛人的寿命应该都比人类长,毕竟它们也是鱼类的一种,世界上最长寿命的鲨鲸可以存活400余年,还有一种狗鱼也可以存活200多年。 生物的神奇和伟大,不是人类固有思想和学识可以堪破的。 如今世上的海洋面积占全球总面积的71%,广阔无垠的深海里面藏着数以万计无法预知探索的秘密,人类太渺小,或者是说所有的生物都太渺小了,面对自然,就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多洛缇雅看着眼前的人类突然沉默,想到刚才她准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弟弟桑落说的。” 多洛缇雅皱眉:“臭桑落,大嘴巴。” “那你叫什么名字?” 司屿笑笑:“我叫司屿。” “司屿?”多洛缇雅眨眨眼,“死鱼?” 司屿:“司是平中阴平调,不是仄中的去声调。” 她用了一些多洛缇雅能听懂的古代声调说法来告诉她。 司屿指着自己的嘴唇,一开一合,缓慢说出,“司—屿—”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阖动的嘴唇,红红的,特别像她曾经见过吃过的樱桃。 那时她在海边,遇到了一个商队,听商队里的人说,马车里是给宫里皇上和妃子运送的樱桃,像珍珠那么大,比珊瑚的颜色还要红润。 多洛缇雅听得稀奇,好奇心趋势,她偷偷跑到马车后面拿了一棵樱桃吃了,入口酸酸甜甜,就连樱桃里面像石子的核她都吃掉了。 结果被人发现,吓得她一跃跳进海里游走了。 后来,那个海边老有士兵巡逻下海,像是在寻找她。 多洛缇雅不禁心想:人类真小气,为了一个樱桃还要派这么多人抓她,每个人都拿着最锋利的武器,看着就吓人。 后来她就离开了那片海域。 司屿见她盯着自己的嘴唇,眼神失焦,像是在沉思。 她抬手晃了晃:“多洛缇雅?” 多洛缇雅回过神,像是生理反应一样,抬手抓住了司屿摇摆的手。 鲛人都是强壮有力的,但女鲛人会比男鲛人的力气微弱一些,可也会比人类要强悍许多。 多洛缇雅的手就像是一把坚硬的钳子,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软软的,小小的,滑滑的。 多洛缇雅看着被她抓住的手,微微发愣。 司屿眉头微蹙,轻声道:“是我吓到你了吗?多洛缇雅。” 多洛缇雅“唰”的松开手,脸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磕磕巴巴道:“没有,弱小的人类怎么会吓到我!” 司屿看着她脸颊的红润,抿唇一笑:“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多洛缇雅不懂:“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救了我。” “都说了不是特意救你的,”多洛缇雅露出凶狠的表情,“我是把你当做食物,留着以后吃掉的。” 司屿嘴角上扬:“不管以后你是不是要把我吃掉,但此刻我确实还活着,是你把我从海底带到岸上,没有让我被淹死,总的来说,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多洛缇雅读过书,以前海边也会有村落,村庄里有学堂,她偷偷游到学堂附近,听着夫子和孩童大声朗诵诗篇。 也会有人走到海边散步,看着大海吟诗作对。 也会有人走进海里,想要一了百了,多洛缇雅见那人不停地的在海里挣扎,嘴里喊着救命——多洛缇雅见状,便立刻游过去救他,结果那人见到她的一瞬间,不停地的大喊大叫,还挣扎着,对她拳打脚踢,骂她是妖怪。 有时候多洛缇雅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受,那就是人类真的好奇怪。 嘴上说着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就像以前,有一个人不害怕她,亲近她,说要和她做朋友,也教了她很多人类的知识。 可到后来,多洛缇雅却看见他带了很多人来,想要抓住她,伤害她,切断她的尾巴献给大官换取一官半职和金银财宝。 原来,所有的靠近和承诺都是虚伪的谎言。 从那以后,多洛缇雅就再也不靠近岸边了,越游越远,直到从人类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因为岸上的人对她充满了恶意和谎言。 可眼前这个人,多洛缇雅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一丝恶意和邪念,她美丽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目光清白透彻,像是把她当做一个“人”。 “你不怕我吗?”多洛缇雅问道。 司屿:“不怕。” 多洛缇雅费解:“为什么不怕?” 司屿反问:“为什么要怕?” 多洛缇雅举例说明:“很多人类见到我的第一面,都吓得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本来很好看的样子都被我吓丑了。” “但你不是,你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变丑。” 司屿失笑:“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没有被吓到。” “”多洛缇雅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不一样,你看见了我的尾巴,也没有被吓到。” 如果她不露出尾巴,人类见到她也会痴迷于她,可当他们见到她的尾巴,一个个跑得飞快,生怕她吃了他们,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妖怪,有妖怪!” “可你的尾巴也很漂亮,”司屿看着在水中摇摆的鱼尾,弯起眉眼,“像彩虹。” 多洛缇雅不解道:“什么是彩虹?” 司屿想了一下多洛缇雅能理解的词语来表述:“你知道天虹或者飞虹吗?” 多洛缇雅摇头道:“不知道。” “就是在天上形成拱形的七彩光晕,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挂在天边,远看像一座拱桥。”司屿绘声绘色的解释道。 多洛缇雅思忖了一下:“是那种每次下完大雨就会在天边出现的,会有好多颜色的圆形吗?” 司屿点头:“对对,那个就是彩虹。” 多洛缇雅眨眨眼:“你觉得我的尾巴像彩虹?” “对啊,都是五彩斑斓,绚丽多姿。” 多洛缇雅歪头,看着尾巴,颜色不似其它鲛人单一,尾巴上的鳞片会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晕,在阳光下更加绚烂,所以族人说她的尾巴是神的象征。 如今听到司屿的形容,多洛缇雅更喜欢自己的尾巴了。 “我很喜欢彩虹,”多洛缇雅趴在礁石上,“它像我的尾巴一样美丽。” 司屿笑笑:“是的。” 她摸了摸放在礁石上的外套,稍稍干了一些。 司屿拿过来,盖在腿上。 “你是冷了吗?”多洛缇雅看她。 脸色惨白如纸,洞穴似有风闯入,人类瘦弱的身子在发抖。 司屿摩擦着双手:“嗯,我冷了。” 多洛缇雅抬手,抓住人类的手:“这样还冷吗?” 握住司屿的手温暖又嫩滑,因为在海底生活,多洛缇雅的手就像是海绵一样柔软。 多洛缇雅握紧司屿的双手,学习刚才司屿的动作,摩擦着,看着她一手就可以握住司屿的两只手,感慨道:“你的手好小。” 司屿看着两人手掌的对比:“嗯。”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你的头也好小。” “你的身体也很小。” 她目光落在司屿胸前,诚实道:“你的胸也好小。” 司屿:“” 她看着多洛缇雅被贝壳遮住的胸,确实很大,自愧不如。 多洛缇雅察觉到司屿的目光,自豪的挺起胸膛,倨傲道:“看吧,我是不是比你的大?” 司屿:“” 倒也不必如此坦荡。 司屿尴尬移开眼睛,点了点头:“嗯嗯。” 多洛缇雅笑道:“那是,我的胸型可是族人中最好看的。” 这玩意也要比? 司屿在多洛缇雅的掌心里竖起了一只大拇指:“你很棒。” “不仅我的胸型,我的样貌,我的脑袋,我的尾巴都是族人中最好的。” 司屿赞同,多洛缇雅的尾巴确实美的宛若梦境,她也很聪明,300年前学习了人类的知识,经过这么多年也没有忘掉。 至于多洛缇雅的样貌,反正司屿见过的鲛人中,确实没人可以与之相比。 “你很漂亮。”司屿感叹道。 多洛缇雅经常被族人还有人类夸赞,但司屿的夸赞却让她很开心。 她低垂眼睫:“你也不差的。” 司屿是她见过的人类之中最好看的一个。 司屿欣然接受:“谢谢夸” 话音未落,多洛缇雅看着面前瘦弱又美丽的人突然蜷缩了起来。 整个人在礁石上发抖,人类抱着双腿,像是很痛苦,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渗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多洛缇雅被司屿吓了一跳,她连忙跃上礁石,抱起司屿,忙道:“你怎么了?” 司屿疼的齿关都在颤抖:“老老毛病” 自打从休眠仓醒来后,司屿检查过自己的双腿,想看看是否能恢复,通过原身父母留下的笔记来看,原身的腿部骨骼中存有恶性肿瘤,医院已经没办法救了,原身的父母不忍看自己年幼的女儿就这么被病痛带走,于是他们自己想办法研制药物来救女儿,后来他们研制成功一个药剂,可以压制肿瘤的病发和转移,但是原身的双腿已然残废,无法再直立行走。 到最后,原身的父母遭受迫害,只能把原身放入休眠仓躲避危险,设定好原身苏醒的时间,同时也期待着未来医学的进步,让她可以接受更先进科学的治疗,说不定有恢复的可能性。 恰逢司屿传送到了这个世界,她也试图治疗自己的双腿,却发现双腿发生病变,不仅治不好,还会时常发病,双腿在受到极端的刺激时会抽搐,皮肤表层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发作起来让司屿痛不欲生,宛如摧心剖肝。 为了弄清楚疼痛的原因,司屿还切开双腿的皮肤检查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有,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司屿通过原身父母留下的药方,有些元素过于模糊不清,命名太过宽泛,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真正需要的成分是什么。 司屿也只是简单的借鉴了一下,她把药方进行了改造和创新,重新做出一个止痛的针剂,每次犯病的时候打一针,虽说不能立马清除疼痛,但也能缓解许多。 但眼下她坠入大海,双腿受到冰冷的刺激,止痛药剂都在科研所的行李上,她身上现在也只有几支R-11针剂和一支基因针。 “老毛病?”多洛缇雅理解了一下这个词语,“你是不是有病啊?” 司屿疼地在多洛缇雅怀里抽筋,听到她的问话,倒吸一口气:“对,我的腿很痛” “腿?”多洛缇雅看着司屿不停抽搐的双腿,“你的腿在发抖,是因为这个吗?” 司屿点头:“嗯。” “为什么会痛?是因为冷吗?” 司屿点点头,止不住的痛呼。 “那我能帮你什么?”多洛缇雅没见过这么脆落不堪的人,明明她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柔软,可多洛缇雅却觉得她要碎掉了一样,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慌张。 “你有药吗?” 司屿疼的满头大汗:“有。” 多洛缇雅问:“在哪里?” 她看向礁石上的衣服,“是在那里吗?” 多洛缇雅见过司屿从那件衣服里掏出一个针剂给她。 司屿疼的呼吸都在颤抖:“不是,在在科研所的房间里” 多洛缇雅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个脆弱人类的痛苦,她喉骨震动,发出空灵的声音。 司屿疼地抱紧多洛缇雅,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吟唱,空灵悠远,像是茫茫大海上,笼罩着厚重的白雾,一道轻灵的歌声传来,为她指明光明的方向。 那一瞬间,司屿感觉刻骨的疼痛瞬间退散,沉重的疲倦涌上心头,她彻底昏迷在多洛缇雅的怀中。 多洛缇雅看着昏睡过去的司屿,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擦去她的冷汗,看她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揉开了那蹙起的褶皱。 一阵寒风幽幽吹来。 多洛缇雅搂紧了司屿,心道:这个人类实在是太脆弱,她得抱紧些,可别到时候给吹死了。 第40章 司屿醒过来的时候,多洛缇雅已经离开了,去向不知。 她看着身上盖好的衣服,已经干了,也许盖了许久,外套还有温度残留。 双腿不再抽搐疼痛,司屿想到自己昏迷前听到的吟唱,是多洛缇雅帮她止痛。 传闻,鲛人的歌声可以蛊惑迷醉人类,让人类丧失抵抗和清醒,不自觉的跟随鲛人沉入海底,成为鲛人的食物。 司屿那次看到桑洛蛊惑了蒋雀,她就知道鲛人有这种神奇又玄妙的能力。 如今自己亲身体验,司屿感觉这个能力真的很厉害,竟然还有止痛的效果。 司屿拉开裤腿,纤细的小腿,白里透着青,看起来有一种死气沉沉的纸感。 她摸了摸小腿,瘦的几乎没什么肉,都能摸出骨骼的形状。 若是不犯病,这双腿与常人无异,一旦犯病,这双腿就会肿胀起来,泛着诡异的红,腿上那白色鱼鳞状的纹路会因为皮肤表层下的活动变得栩栩如生。 一开始司屿只是以为皮肤过于干燥粗糙,覆盖了一些细微的皮屑而导致的纹路,后面她用了许多润肤乳或者身体乳都没办法消除,也深入检查过,并非皮肤病或者什么特殊疾病,只是看着奇怪,并不会对生命造成伤害,所以司屿就没再关注下去了。 如今经过冰冷的海水一泡,司屿见腿上的纹路更加清晰明显。 她摸了摸,还有点硬。 司屿眸色沉沉,听到水面下有声音传来,很轻很杂,像是鱼尾拍打水的声音。 难道是…… “多洛…桑落?”司屿看着冒出水面的两个鲛人,是桑落和卡亚力。 “你醒了?”桑落游到礁石旁,惊喜道。 卡亚力游过来,歪着头看她,虽然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司屿能理解到卡亚力想说的话。 “嗯嗯。”司屿说,“你们怎么来了?多洛缇雅呢?” 桑落眨眨眼,组织了一下语言:“姐姐,岸上,坏人,去了…” 桑落也是年龄小,接触人类知识面没有多洛缇雅那么广泛,所以司屿仔细分析了一下桑洛的话。 难道是多洛缇雅去了岸边,碰到了人类? “她怎么会去岸边?” 当初听塞尔西说过,他们是特意到阿尔加斯小岛群附近才捕捉到了鲛人,还特意派遣了三只捕捞艇在阿尔加斯小岛群里探查鲛人遗迹。 如今多洛缇雅却主动去了岸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救救人“桑洛说。 “救人?”司屿疑惑,“你们的族人被抓了?” 塞尔西不是就抓了四只鲛人,那次袭击后不应该都被解救出来了吗? “不知道”桑洛皱眉,“也许是,尼利罗,抓了,坏人,它们,太多。” 司屿想了想:“你是想说有一个叫尼利罗的鲛人被人类给抓了?” 桑洛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急的嗷嗷叫唤,他一叫唤,旁边的短发鲛人也跟着桑洛一起叫唤。 鲛人若是没有发出攻击或者蛊惑的声音,平常的声色跟人类的声色趋近,但是它们无法说出人类的语言,有点像哑巴“阿巴阿巴”的声音,倒挺可爱的。 “尼利罗是鲛人中的一个族群,不是人名。” 水底冒出多洛缇雅,她游到礁石边,从水底拎出来一个让司屿异常熟悉的绿色行李箱。 多洛缇雅把桑洛两个男鲛推开,一把把行李箱扔到礁石上,霸气又得意道:“呶,你的行李箱,这里应该有你说的药,还有你的衣服,你可以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就不冷了。” 桑洛惊讶道:“这箱子是什么?是海底那种装着亮晶晶宝物的箱子吗?” 卡亚力疑惑:“我看着不像,这个箱子跟海底的箱子长得不像。” 桑洛看向多洛缇雅,好奇道:“姐姐,这是什么?” 多洛缇雅:“人类管它叫做行李箱,应该是用来装人类盘缠的。” “盘缠是什么?” 桑洛和卡亚力不懂,它们知道多洛缇雅懂得人类的文化,但他们两人一个是一知半解,一个全然不知,完全听不到多洛缇雅有时候冒出来的高等词汇。 多洛缇雅嫌弃的看着两鲛:“盘缠就是人类的衣服之类的,就像我们的鳞片,收集的贝壳珠宝,还有鲛绡纱。” 桑洛和卡亚力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司屿看着湿漉漉的行李箱,她掉转了一下行李箱密码锁的方向,准备打开。 三只鲛人齐齐看向司屿的行李箱。 桑洛和卡亚力一脸期待,想看看人类行李箱里会不会有“宝藏”。 多洛缇雅一脸骄傲,司屿一定会赞扬她的举动,她已经做好接受司屿的称赞和表扬了。 司屿调好密码,只听见“咔哒”两声,行李箱被打开,涌出来一滩清澈的海水和一堆湿透又沉重的衣衫,砸的对面三只鲛人一脸懵逼。 司屿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肯定无一幸免,但所幸行李箱里的止痛药剂还可以使用。 她拿过一支止痛药剂,进行注射,冰凉药液进入皮肤里,凉的司屿瑟瑟发抖。 多洛缇雅把盖在桑洛和卡亚力头上的衣服扯下来,看着行李箱里被海水泡湿的衣服,心里不停地怒骂自己的愚蠢。 “那个”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打完针,她小心翼翼的把行李箱里的水倒掉,把衣服放进去,笑容带着一丝歉意,“你腿不疼了吧?” 司屿点头:“好些了。” “谢谢你当时给我唱歌,让我缓解了疼痛。” 多洛缇雅摆手:“那只是能让人类陷入昏迷,失去意识的海语吟唱,并没有真的解决你的腿疼。” “所以你才会去岸上把我的行李箱给拿来了?” 多洛缇雅点头道:“嗯,你说你的药在岸上的科研所里,你疼的厉害。” 司屿看着手中已经打空的针管,她通过桑洛的话以为多洛缇雅是去救被科研所抓捕的鲛人,没想到她竟然只身犯险去帮她拿药。 明明学习了人类的语言,知道了人类的虚伪和阴险,却依旧无畏勇敢的触碰人类领地,真是比人类还要单纯善良。 “没被发现吗?” 行李箱是在塞尔西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多洛缇雅想要找到行李箱,还要躲避那么多人的视线肯定会很麻烦困难的。 多洛缇雅:“没有,我有自己的办法。”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行李箱的?”司屿还是挺好奇的。 多洛缇雅把行李箱合上,上面写名字的贴纸被水流冲散了,她指着原本贴有纸的位置:“这里有你的名字。” 为了防止行李丢失,出行欧利罗岛的人员行李箱都会贴明名字,多洛缇雅就是这么识别出她的行李箱。 很聪明。 “谢谢。” 司屿由衷的感谢。 虽然衣服都湿了,但是止痛针剂能拿过来,司屿就已经很感谢多洛缇雅了。 多洛缇雅内心有愧,她看着行李箱里湿漉漉的衣服。 司屿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声道:“没事,这里暖和,一会儿就会干了,等干了我就有衣服换了。” “你的腿没有找巫医看过吗?” 司屿知道多洛缇雅的意思,她揉了揉腿:“看过,他们说除非奇迹降临,否则我的腿无法痊愈。” “好吧,”多洛缇雅心生愧疚,想要弥补,“湿的衣服我给你拿到岸上晒晒吧。” 别到时候又着凉犯病了。 司屿轻笑:“那你打算怎么给我拿回来呢?” 多洛缇雅:“” 她思索了一下,左手在右手掌心一捶,“我有办法,你等着。” 说完,多洛缇雅把行李箱合上,沉入水底离开了。 桑洛和卡亚力看着多洛缇雅拿着人类的行李箱离开,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两鲛对视一眼。 卡亚力碰了碰桑洛,狐疑道:“首领是把刚才那个美丽人类的“宝物”箱子给抢走了吗?” “那…我们也得跑吧?” 桑洛顿了顿,神色凝重的看了眼司屿:“快跑!” 两鲛人迅速翻身,沉入水底离开了。 三只鲛人来的匆匆忙忙,走的也慌慌张张。 司屿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针剂,眸色渐深。 —— 桑洛和卡亚力追上多洛缇雅,见多洛缇雅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岩石上。 两人游到岸上,桑洛纳闷道:“姐姐,你在干什么?” 多洛缇雅整理好衣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晒衣服。” “晒衣服干什么?”卡亚力不解,“首领,这是人类的东西,对我们没有用啊?” 桑洛赞同的点点头,人类的衣服在海里穿会很累赘的,影响它们的游速和行动。 多洛缇雅:“衣服对我们没用,但是人很有用。” 卡亚力更不懂了:“首领,我们又不是恶鬼鲛,会吃人,留着这个人类没用啊?” “不吃她,”多洛缇雅脑中闪过司屿的红唇,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吃了她,那些被污染的鲛人就没救了。” 桑洛脑中灵光一闪:“姐姐,你当初故意没有救我,是因为你在等这个人类的到来吗?” 多洛缇雅点头:“嗯。” 桑洛眼睛一亮:“姐姐是打算让这个人类去救被污染的族人是吗?” “她很厉害吗?” 多洛缇雅给衣服翻了个:“应该” 她脑中闪过司屿治疗她尾鳍时拿出的针剂,“不,她一定很厉害。” 桑洛看到姐姐如此信任这个人类,而他也深刻体会到过这个人类对他的医治,桑洛对这个人类有了莫大的信任和勇气。 也许这个人类真的能够帮助它们。 卡亚力听懂了桑洛和首领的对话内容,也知道了首领当初为什么只救这个人类,并把她带到了密迩雅族领地的冰泉洞里。 “首领,有什么卡亚力可以帮忙的吗?” 多洛缇雅思忖了一下:“暂时不用,你们只要看好这个人类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人类心思深沉,诡计多端,谎话连篇,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不能被人类牵着鼻子走,不然救不了被污染的族人,还会牵扯其它族人的生命安全。 鲛人有一天赋,可以蛊惑所有的生物为自己而驱使,包括人类。 而且人类很容易被它们所蛊惑,因为他们的心思不坚定,容易被动摇。 复杂又多疑,阴狠又黑暗。 但这种天赋在人类身上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若是碰到真正心思单纯毫无邪念的人或者心思沉重无法堪破其内心所想的人,鲛人就无法蛊惑他们。 司屿恰恰就是这两种人之一。 毕竟昨天第一次相见,多洛缇雅就尝试过蛊惑她,但司屿没有被她蛊惑住。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司屿这人绝不是第一种,而是心思很深很重之人,比这加尔达海还要深,像她的蓝眸一样无法看透,深不见底。 这样的人无法蛊惑,那只能用人类当初用到她身上的方法去对待人类。 多洛缇雅让桑洛和卡亚力继续去冰洞守着司屿,她等着衣服干透后,去见司屿。 洞穴天窗外的风景,满天繁星。 司屿躺在礁石上,盖着衣服,后背是被温泉水煮热的礁石,还挺暖和的。 她翻个身,单手撑着脑袋,刚好和冒出水面的多洛缇雅打个照面。 “嗨,”司屿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行李箱,“晾干了?” 多洛缇雅发现司屿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的动静,还没等她冒出水面,司屿就能早早等待着她现身。 “嗯,干了,你看看呢?” 司屿打开行李箱,衣服确实都干了,她拿出一个羽绒服套在身上,对着多洛缇雅笑道:“谢谢你。” 她没有问衣服是怎么拿进来的,想必这洞穴应该有别的出入口。 多洛缇雅淡淡道:“没事。” 她靠近礁石,抓起司屿放在腿上的手,目露关切,“现在,你还觉得冷吗?” “好多了,”司屿看着多洛缇雅的手,意味深长的抽出来,“已经暖和许多了。” 多洛缇雅感觉掌心空空,微微蹙眉:“你刚才是在等我吗?” “嗯,我听到了你游来的声音。” “听到?”多洛缇雅看着司屿的耳朵,“人类的耳朵会这么厉害?” 司屿笑笑:“这可能是我的天赋,耳力比较好。” “你能听到多远的声音?” 司屿摇头:“不知道。” 这个她没有做过测试。 多洛缇雅看着她的蓝眸,突然道:“你的眼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有蓝色眼睛的人都好看。” 司屿挑眉:“是吗?” 多洛缇雅微微凑近,嘴唇微张:“真的,你的眼睛就像这片海洋,蔚蓝透澈。” 司屿看着不断接近她的多洛缇雅,那双黑眸藏着蛊惑人心的引诱,嘴唇里说着摄人魂魄的低吟。 她嘴角上扬:“多洛缇雅你好像很喜欢我的眼睛?” 多洛缇雅点头,抬手抚摸司屿的眉眼,目露一丝着迷:“喜欢。” 像家。 “我接受你的赞美,所以”司屿握住在她脸上不断抚摸的手,扯了下去,“你把我抓来的用意根本不是为了储藏食物,而是因为你们需要我,对吗?” 多洛缇雅瞳孔皱缩,她不仅没有再次迷惑住司屿,还被她猜透目的。 司屿反客为主:“你想让我/干什么,不如直说?” 她抬手抚摸多洛缇雅的脸庞,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凑近,轻抚她的嘴唇,语气低哑沉磁,带着比它们鲛人还要诱人的语气说:“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多洛缇雅不自觉脱口而出:“我想让你救人。” 话音一落,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和后悔。 多洛缇雅很是震惊,司屿竟然比她想象之中还要难对付,竟然可以让她说出真心话? 人类真的可怕。 司屿松开手,坐直身子,轻笑道:“好。” 多洛缇雅还在后悔自己刚才被司屿钻了空子,说出了实话,本以为司屿会拒绝她,毕竟鲛人和人类如今也算是仇敌。 她本想着引诱司屿,蛊惑司屿,让她司屿服从于她。 结果计划被司屿看破,多洛缇雅都打算换个方法了,却听见司屿一口答应帮她。 “你说什么?” 司屿看她呆呆的样子,重复道:“我说我答应帮你救人。” “真的吗?”多洛缇雅见司屿点头,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眼睛一亮,笑起来:“谢谢你。” 人类之中果然还是有好人的。 司屿看着多洛缇雅脸颊上的酒窝,怔愣一下,目光沉了沉。 50-60 第51章 津南市东暨海。 Home研究所。 司屿看着窗外,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橘黄色,金灿灿的大海看起来温暖又舒适,海风吹拂而来,潮湿的水汽和海洋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司屿偏头看过去:“伤好些了?” 元乌眼睫一颤:“多谢关心,我好些了。” 三天前的爆炸虽然伤到了他,但经过R—11针剂的治疗,性命是保住了,他也算是死里逃生。 “那就好,”司屿笑笑,“我听到元乌中将受伤了,可把我吓坏了。” 元乌抿抿唇:“司屿,亚尔维斯教授想要见你。” 司屿长舒一口气,讥诮道:“我现在有说不的权利吗?” 元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走进去,握住轮椅把手:“我来推您。” 司屿颔首:“谢谢。” “不用。” 如今这一声谢,他已经承受不起了。 元乌推着司屿走出房间,幽长的走廊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闭塞的通道两旁是密不透风的钢板,上面缀有昏黄的油灯。 “桑洛怎么样了?” 实验体一号叫做桑洛,元乌知道司屿想问的是什么。 “亚尔维斯…很生气,他打算动桑洛了。”元乌垂眸,看着司屿,“你不该骗他。” 司屿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我骗了他什么?” “我给了他想要的,他给了我想要的,公平交易。” 元乌眸光轻闪,没说什么,推着司屿去往实验室。 实验室很安静,空气都像是停止了。 元乌将司屿推到亚尔维斯面前,他看着亚尔维斯低沉的面色,犹豫道:“教授,司屿来了。” 司屿没有直接看向亚尔维斯,目光投向水池中虚弱的桑洛。 他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憎恶和愤怒,还对她凶狠的呲牙。 旁边的研究员手中拿着一个刚抽满血的针管。 司屿眉头微蹙,目光直视亚尔维斯:“老师,你失信了。” “呵,小屿,你让老师很失望啊。”亚尔维斯声音低哑,像是压抑极大的愤怒。 他把优盘扔到司屿腿上,“你竟然拿这些垃圾东西糊弄我!” “我以为老师需要的就是这个呢,”司屿拿起优盘,银色的外壳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毕竟老师如此看重它,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它,如今得偿所愿了,老师反到还怪罪学生我了?。” 亚尔维斯气得眼底泛红,从欧力罗岛回来后,他们立刻对优盘进行核查,结果优盘里的资料又多又杂,五六个研究员耗费了三天三夜才弄清楚优盘里的资料,结果得出来的是一堆垃圾,一堆废纸,一堆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蠢货的证据! 他走上前,双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俯身逼视:“小屿,你是个乖孩子,也该知道老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把基因针和R-11药剂的配方,还有融合实验的机密资料交给老师,老师可以既往不咎,还会把你当做最疼爱的学生照顾,好不好?” 司屿面露疑惑:“老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想要优盘我已经给你了,里面不是有基因针和R-11药剂的配方嘛?” “融合实验的每一个步骤不都一一写在报告上,事无巨细的交到你手上进行审核了吗?” “司屿!”亚尔维斯耐心被消耗殆尽,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别给我装疯卖傻。” 元乌见状,猛地伸出手,却硬生生的停滞空中,神情纠结的收回来了手,握紧拳头。 司屿仍是不解的看着亚尔维斯。 那故作无辜又藏着一丝嘲讽的眼神,像是点燃的引线,直接戳爆亚尔维斯的理智,彻底激怒了他。 “你说不说?” 亚尔维斯抬手给了司屿一巴掌,力气之大,直接把司屿打翻在地。 轮椅摔在地上,发出尖利的摩擦声,惊得实验室里的人纷纷后退两步,看向亚尔维斯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忌惮。 水池里的桑洛直起身子,趴在铁网上看着被亚尔维斯打翻在地的司屿。 面上闪过一丝快意,骂道:“活该。” 欧力罗岛的事情它可是记着呢,要不是司屿背叛了姐姐,利用了姐姐的本音蛊惑族人,引诱族人自投罗网,姐姐也不会被抓,它的族人也不会被人类抓捕射杀。 如今看到人类内讧,桑洛心里一阵喜意,甚至笑了起来,兴致冲冲的看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司屿。 “亚尔维斯教授,”元乌立刻上前,挡在司屿面前,劝道,“请冷静些,给司屿教授一些时间,她一定会” “呵呵呵” 连呼吸声几乎都要停止的实验室里传来一阵讥笑。 元乌回头,无措道:“你,你笑什么?” 司屿这样笑无疑会加重亚尔维斯的愤怒,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司屿撑着身子,擦掉嘴角的血,右脸浮现明显的指痕,语气刻薄又无所谓:“元乌中将可能不清楚。” 元乌眉头紧蹙:“什么?” “我多的是时间,但老师怕是没什么时间了吧?” 亚尔维斯咬紧牙关,凶相毕露:“闭嘴!” 元乌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屿挣扎着坐起身:“老师,你感觉到了吧?” “感觉到你最惧怕的事情已经在发生,你却没办法阻止它的无助和绝望了吧?” “你闭嘴!”亚尔维斯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瞬间怒火中烧。 他用力推开元乌,冲上来,掐着司屿的脖子,“你想死是吗?我成全你,你给我去死!” 司屿涨红着脸,呼吸堵在喉咙,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你去死—你去死—”亚尔维斯面容狰狞,已然疯癫。 他看到司屿嘴角的笑,她眼中的嘲讽和鄙夷让他理智全消,此刻亚尔维斯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把所有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通通杀掉! 砰—— 一道炸响让所有人震住,头顶的圆灯被打爆,落了满地的火花。 “哈哈”司屿趁着亚尔维斯僵住的瞬间,一把推开他,捂着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元乌看着惊惶未定的亚尔维斯,沉声道:“冷静了吗?亚尔维斯教授。” 亚尔维斯神情麻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犹如恶鬼可怖。 元乌目光不忍地看了眼司屿,视线转到其他人,冷道:“你们都出去,今晚发生的事情,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他去和外面的丧尸作伴。” 研究员们瑟瑟发抖,纷纷点头同意,快速离开了实验室。 桑洛也被元乌突然的开枪吓了一跳,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司屿,那模样漂亮是漂亮,可怜也是真可怜。 但转念一想自己族人的遭遇,他又觉得司屿这样真是活该。 她就应该为他死去的族人付出代价! “司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元乌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亚尔维斯,目光带着疑惑,“什么叫做没时间了?” 司屿刚要张口。 “够了。”亚尔维斯赤红着双眼,眼神虽然平静许多,但透着冷冽的警告和威胁。 他看向元乌,“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元乌犹豫不决:“亚尔维斯教授,我觉得你应该” “我说了,你出去。”亚尔维斯语气强硬道。 元乌深吸一口气:“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你”他看了眼地上的司屿,“你们喊我。” 司屿坐直身子,冲着元乌笑了笑。 她明明没说什么,却让元乌心里很是不好受。 元乌走出实验室,关上大门,站在门口,冷凝着一张脸。 实验室只剩下亚尔维斯和司屿,两人僵持着,对视着。 一个目眦欲裂,一个平静如常。 像是在对抗,看谁更有耐心。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我的?”亚尔维斯先开口。 司屿轻笑了下,像是早就知道他扛不住内心的慌张和怀疑:“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亚尔维斯瞳孔一颤,表情凝固,难以置信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我?” 司屿淡淡道:“不只是你。” “任何人我都不信。” “我只信我自己。” 她算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对于旁人总会抱有五分怀疑,五分警备。 如今处于主神任务之中,司屿更是谨小慎微,常备不懈。 亚尔维斯看着司屿,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从他第一次接近司屿开始,她就开始防备他,整整十年,竟然没有一刻是真的相信过他。 就连亚尔维斯也不得不承认他自己曾有一段时光里对司屿抱有怜惜和疼爱,而她却始终都是防范警备他。 亚尔维斯眼神里有一丝犀利:“你现在说实话,不怕我对你下杀手吗?” 司屿淡笑:“老师,你舍不得杀我,不是吗?” 亚尔维斯眉头拧紧:“刚才的事情没让你得到教训吗?” 差一点,只差一点,司屿那纤细的脖子就会在他手中捏断。 “有元乌中将在,老师你杀不了我,你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让我惧怕你,从而乖乖听话罢了。”司屿抵了抵腮,脸颊火辣辣的痛,“毕竟元乌中将这个人老师和我都很清楚他,面对这样一个僵局,他不会置身之外的。” 亚尔维斯眸光闪了闪,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小屿,我不止一次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但,你要知道,什么叫慧极不寿,刚极易折。” 他走到实验台,从一个冰柜里拿出一只针剂走向司屿,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这是什么,小屿知道吗?” 司屿平静道:“老师打算来硬的?” 亚尔维斯抬手摸了摸司屿的头发,怜惜的动作,语气却冰冷刺骨:“老师再问一遍,东西在哪里?” 司屿勾唇一笑:“都在优盘里呢。” 亚尔维斯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手腕一转,直接把针头插进司屿的双腿里,大拇指按在活塞柄上,“小屿,乖乖听话,好好想想,东西到底在哪里?” 司屿垂眸,看着针管:“在优盘里。” 亚尔维斯眯了眯眼,指尖用力,将针管里冰凉的药液推进司屿的腿里:“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 司屿嘴角的笑凝住,从腿部泛滥的疼痛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她咬紧嘴唇,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双腿不由自主的开始颤动,是司屿无法制止的抖动,钻心刻骨的疼让她无法忍受,喊了出来。 “啊啊啊啊——” 司屿趴在地上,疼地脸蛋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的起伏。 呼吸无法顺畅,一呼一吸都像是用力将血管扯出身体,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纤细的五指扣着地板,像是为了缓解身体的疼痛,指尖变得血肉模糊,地板上全是司屿划过的血痕。 桑洛震惊的看着司屿在地上挣扎,那叫喊声里的痛苦比他刚才被抽心尖血还要疼。 他刚才听两人谈话,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些内容。 老头想从司屿手中拿到什么东西,但司屿就是不给,于是老头就给司屿打针,让她痛苦万分。 桑洛不理解,为什么司屿不给老头东西? 明明两人是同一阵营的,司屿为什么要抵抗老头的命令? 桑洛是痛恨司屿的背叛,但此刻见到司屿这幅惨痛的模样,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丝丝可怜。 亚尔维斯冷漠的看着司屿,从兜里拿出另一只针管:“只要你说,我就把止痛药给你。” 司屿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都在优盘里” 亚尔维斯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小屿,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嘛?” “若是我死了,老师你可不就没办法了。”司屿咧嘴一下,在亚尔维斯惊恐的目光下,一头狠狠地撞向地板。 桑洛双手抓住铁网,目瞪口呆。 亚尔维斯抓住司屿的头发,以防她在撞第二次。 他看着司屿额头的伤口,鲜血流满了她的半边脸,“你疯了吧?” 司屿嗤嗤笑道:“老师,我只是太疼了。” “疼得想死。” 赤/裸裸的威胁。 亚尔维斯脸色黑沉,漆黑的瞳仁里一片冰凉,他偏头看了眼桑洛。 桑洛被看的毛骨悚然,默默的后退两步。 “小屿,跟你争执了这么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司屿喘着粗气:“什什么?” 亚尔维斯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地笑:“你是真的喜欢多洛缇雅吧?” 司屿瞳孔一颤,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亚尔维斯看她这幅神情,心里的怀疑多了几分肯定:“你知道我要拿桑洛做实验,为了保住他,你拿出优盘跟我做交换。” “洛桑科研所被海中巨兽袭击,也是你搞的鬼,”亚尔维斯用力扯她的头发,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毕竟多洛缇雅的本音,除了我会有,你也会有。” 桑洛听到了多洛缇雅的名字,凑近一听,心中顿时掀起一波巨浪。 这个老头怎么会有姐姐的本音?! “我既然可以利用多洛缇雅的本音吸引鲛人上岸,抓捕它们,那么我聪明绝顶的学生也会使用多洛缇雅的本音驱使海底巨兽来攻击洛桑科研所,让它们可以趁乱逃走,是不是啊?” 桑洛震惊的睁大双眼。 司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究竟想做什么?” 亚尔维斯指着水池中的桑洛:“还是我们原来说好的。” “你若是想保护这只鲛人,拿我需要的东西来换。” “不然我就把它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亚尔维斯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指尖轻轻一按,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爬满铁网。 桑落还处于震惊之中,一时不备,被电的痛苦的喊叫了好几声。 司屿颤声:“不要。” “你那么喜欢多洛缇雅,若是被她知道她弟弟因为你死掉了,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亚尔维斯冷笑道。 司屿红着眼,怒视他:“卑鄙!” 亚尔维斯拍了拍她的脸蛋:“老师时间可不多,你得抓紧了。” “不然,我会让欧力罗岛的所有鲛人成为老师的陪葬品。” 被电的差点上天的桑落听到族人的消息,立刻游上来,他没敢触碰铁网,只能“啊啊”的叫了两声,想问这个白头发老头想对他的族人干什么。 “你这话”司屿忍着痛,磨牙道,“什么意思?” 亚尔维斯,眼底一片森寒,说:“字面意思。” “你应该知道,老师是有自己的军队的,欧力罗岛的鲛人根本不是老师的对手。” “你要是乖乖听话,老师会放过桑洛和鲛人。” “若是你还执迷不悟,我会让鲛人彻底灭绝。” 桑洛一听,愤怒的大喊:“啊啊啊坏人啊啊啊啊” 亚尔维斯懒得给桑落一个眼神,他盯着司屿的脸,想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一个肯定和妥协。 司屿胸口微微一滞,倒吸一口凉气:“好,我答应你。” 亚尔维斯满意的笑了笑,把手里的止痛药给司屿注射。 身上的疼痛如退潮一般快速散去。 司屿精疲力尽的瘫在地上。 亚尔维斯起身,跨过司屿,准备出去。 “我需要丧尸病毒的全部资料,最原始,最核心的资料,不仅仅是中央基地的那些。” 亚尔维斯身子一僵。 司屿头也不回,继续说道:“不然解药的制作会耗费一些时间,你应该也等不起了,不是吗?” 亚尔维斯转过身,神情近乎扭曲:“你怎么知道的?” 司屿看了眼桑洛,桑洛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老师,你既然想让我帮你,那么你就得毫无保留的将所有资源交给我。” 亚尔维斯闭了闭眼,斟酌了片刻,他沉声道:“好。” 他用力推开大门,看了眼想要往里冲的元乌:“从今天开始,司屿不允许出实验室半步。” 元乌顿住。 亚尔维斯觑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远了。 元乌往实验室里一看,惊得眼睛瞪大,立刻跑到司屿面前,抱起她,语气中流露出浅显的心疼:“司屿,你,你没事吧?” 司屿从他怀里坐起来:“没事。” 元乌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不忍道:“你这是又…何必呢?” 司屿没说什么。 “我叫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元乌给她抱到实验室里的沙发上,“你等我。” “谢谢。” 桑洛看着元乌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 他看向司屿,只见她低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嘴角慢慢上扬。 桑洛:“……” 人类好可怕! 第52章 十指连心 说不痛是假的。 可与刚才的疼痛相比,不及十分之一。 “司司屿?” 司屿闻声看过去,“你叫我?” 桑洛被电的脸色苍白,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心虚:“你疼吗?” 额头、脸上还有手指都是血。 长长的睫毛上面还垂着一滴血珠。 司屿此刻虚弱的样子,比刚出生的鲛人幼崽还要脆弱。 桑洛都不敢大声喊,生怕自己声音大了,把司屿给震碎。 司屿疲惫地笑了笑:“不疼了。” “你还好吗?” 桑洛听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像是疼得厉害,眼下她还有心思关心他的情况。 “我比你好多了。” 桑洛虽然被电了一下,但鲛人身体素质要比人类好很多,他稍稍休息一下就能缓过劲儿来,此刻的虚弱也只是因为心尖血流失的原因。 司屿虚弱的笑了下:“那就好。” 一人一鲛对视几眼,桑洛率先移开视线,然后语气极其变扭的问:“你没有背叛姐姐,是吗?” 司屿擦了擦眼皮上的血,碰到指尖的伤口,眉头轻蹙:“什么?” 桑洛被人类关押了这么久,也算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虽然没有多洛缇雅那么精通,但是正常的对话他还是可以流畅说出来的,只是激动的时候会说得有点卡壳结巴,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愿意大喊大叫的。 “我是说,你没有背叛,姐姐,对吗?”桑落又重复了一遍。 司屿说:“你信我吗?” 桑洛目光犹疑,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司屿这个问题。 他盯着司屿,从上到下,目光炯炯,像是探测仪一样,专注又精密。 “一开始,我是信你的,后来,族人被抓被害,我是恨你的。” 鲛人一族的数量一直都在减少,虽说数量不多,但也是慢慢递减的,如今被人类这么猛烈的围攻一遭,死的死,伤的伤,族人恐怕是损伤惨重,元气大伤。 桑洛抿唇,表情挣扎又苦恼,“可现在,老头骂你打你,说那些不是你做的,我又觉得应该可以信你了。” 司屿深深地看了一眼桑洛,随即轻笑道:“又信了?你就不怕我还是骗你们的?” “也许刚才那些只是苦肉计,让你对我心软,然后再骗你们一次。” 桑洛呲牙,恐吓道:“你要是还敢骗我,我就诅咒你!” 司屿说:“诅咒我什么?” 桑洛想了想,看着铁网,“诅咒你像我刚才那样被电。” 司屿哭笑不得:“哪有诅咒人诅咒的这么简单?” “我教你怎么诅咒人,”她津津有道,“比如你要诅咒他暴毙而亡,不得好死,不得善终这样恶毒残忍的下场,你那样的诅咒充其量也就算个惩罚措施。” 桑洛一脸不可思议:“你们人类对自己这么狠吗?” 司屿耸肩:“对啊,所以你以后离人类远远地,躲进大海里就不会碰到人类了。” 桑洛没说什么,他脑中想到刚才司屿和老头的交易。 要不是老头拿他和族人的性命相逼,司屿可能不会答应老头的威胁。 他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还未等司屿说什么,桑洛率先开口:“是因为我姐姐吗?” 除了这个理由,他找不到其他原因。 司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元乌回来了。 他带着实验室的医生,给司屿治伤。 医生检查了一下司屿的外伤,只是磕碰,并无大碍,上药包扎就好了。 但司屿身体却异常虚弱,尤其是她的双腿,萎缩的厉害,亚尔维斯给她注射的药虽然不能要了她的性命,却也是时常捆住她脖子的白绫。 司屿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让元乌送走了医生。 元乌站在司屿面前,脸色沉如海,语气艰涩:“亚尔维斯教授他,到底怎么了?” 司屿看着被包扎好的十指:“他没有跟你说过,是吗?” 元乌说:“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司屿抬眸:“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元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对你?” 平常随和善良的亚尔维斯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的他疯魔如恶鬼索命,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 元乌抿唇:“他不会跟我说的。” “为什么不会?”司屿唇角上扬,“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父亲的应该坦诚相待,不是吗?” 元乌怔愣住,目光震骇,哑然道:“你你在说什么?” 桑洛也惊了,瞪圆的大眼睛在元乌身上扫视。 这个凶狠的男人竟然是那个老头的孩子? 人类好可怕。 司屿看着元乌的脸,浓眉如剑锋利,双眸在灯光照射下透着淡淡的浅棕,眉骨高耸深邃。 “你与老师还是很像的,”司屿抬起手,半空遮住元乌的半张脸,“尤其是这双眉眼,与老师有五分相似。” 元乌神色松动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司屿说:“初次见面。” 元乌第一次和司屿见面,就是两年前,中央基地遭受反抗军的暴动,那么混乱的场景,她竟然能发现他和亚尔维斯的关系。 司屿看他这幅难以置信的模样,低声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元乌眉头微皱,他听出来了司屿话中的讥诮。 “我答应了老师不会告诉其他人,元乌中将想知道,自己去问吧。”司屿向后一仰,闭上了眼。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元乌见司屿疲惫又虚落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开口替亚尔维斯解释,“你做了他学生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么多年的诉求是什么,他只是希望人类可以更强大,过得更美好。” 司屿睁开眼,煞有其事的看着元乌,直至把元乌盯得忸怩不安。 “你在看什么?” 司屿歪着脑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单纯。” 元乌:“” 这不是夸赞,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此刻司屿心里必定对亚尔维斯抱有不满和抵触,眼下他说什么都无法劝阻司屿。 元乌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 司屿闭上眼,沉默送客。 元乌走出实验室,关紧大门,让看守的士兵严谨些。 “司屿教授要是有需求,尽量满足她。” 士兵说:“好的,中将。” 元乌离开实验室,走到亚尔维斯的房间,犹豫了许久,还是敲响了房门。 “进来。” 亚尔维斯看着走进来的元乌,“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找我。” “小屿没告诉你吗?” 元乌摇头:“她说她答应了你,没有告诉我。” 亚尔维斯说:“确实,这件事你根本没必要知道。” 元乌知道从亚尔维斯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没有继续逼问,反而问了别的:“鲛人心尖血可以压制清除丧尸病毒,你却答应她不动鲛人,那解药不就没办法研制出来了吗?” 亚尔维斯看着元乌,眼角浮现深深的褶皱,笑着说:“答应她的人是亚尔维斯。” 元乌顿住。 亚尔维斯看着远处的大海,岸上游走着几只瘦弱的丧尸。 “元乌,你是不是喜欢小屿?” 元乌心里咯噔一下:“我我只是” 亚尔维斯笑了笑,目光柔和:“不用解释,我能看出来。” “小屿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喜欢她不足为奇,等她研制出解药后,我可以促成你们。” 元乌惊喜道:“真,真的吗?” 亚尔维斯含笑:“我何时骗过你?” 元乌心中雀跃难止,脑中却闪过多洛缇雅的身影:“可她喜欢别人。” “一个低贱的鲛人罢了,”亚尔维斯嗤之以鼻,“你是觉得自己争不过那只鲛人吗?” 元乌否认:“怎么会?!” “那不就得了。” 亚尔维斯指尖敲响桌面,“这段时间,你看住小屿,务必让她尽快研制出解药来,刻不容缓,人类不能再等下去了,知道吗?” 元乌点头:“好的。” “我累了,你出去吧。”亚尔维斯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元乌转身,拧开房门把手,突然问了一句话:“为什么一定是她?” 亚尔维斯斜眼看他:“你说什么?” 元乌没回头:“那年考试,司屿的成绩和实验并不出众,你为什么独独看重了她?” 虽然后期司屿发挥了超常卓越的天赋和能力,在丧尸危机爆发后,立刻研制出了R-11药剂和基因针,让众人大开眼界,齐齐称赞亚尔维斯慧眼如炬,竟然挑了个宝贝当学生,给一众科学家羡慕的捶胸顿足。 亚尔维斯放下手,沉声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解决丧尸危机,甚至解决我的需求,那个人只能是,司屿。” 元乌猛地回头,神色复杂。 —— 自从那天开始,没有人再抽桑洛的心尖血,甚至其他地方的血液都没有人抽取了,他每天就是趴在水池里,看着司屿在实验室里忙前忙后。 看她越来越疲惫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她时不时就犯病,只能依靠老头给的针剂才能喘上一口气。 看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待在他身边,教他人类的文化和知识。 “多洛缇雅曾经和我说过她以前喜欢过一个人类,这事你知道吗?” 深夜,司屿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拉着桑洛聊天。 “人类?”桑洛想了想,“好像有过一个。” 司屿合上书:“多洛缇雅为什么喜欢他?” 桑洛说:“那时候我还小,身子虚弱,姐姐听闻岸上有个叫做巫医的人类可以救人,姐姐想让那个巫医救我,跑上岸去找巫医。” “巫医一开始看到姐姐和我的时候,被吓得半死,慌慌张张的跑走了,姐姐是理解巫医的恐惧,以前有人类看到我们,也会害怕惊叫的跑开。” “可是后来,那个巫医又跑回来了,像变了个人,不仅医治了我的身体,还教我姐姐人类的知识,和我姐姐做朋友。” 司屿听到这儿,莫名道:“这不是挺好的嘛?” “为什么你姐姐谈起往事就会那么生气?” 桑洛说:“当然生气了,那个巫医背叛了姐姐。” “他故意接近姐姐,亲近姐姐,让姐姐对他没有防备心,后来他带了许多的官兵要抓姐姐,说什么要把姐姐的尾巴砍断做衣服,要吃了姐姐的肉长生不老。” 说到这里,桑洛瞪了眼司屿,愤愤道:“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样。” 司屿摸摸鼻子:“” 桑洛继续说:“姐姐因为巫医的背叛,很伤心也很生气,她带着我藏入海底,趁着官兵无法抓捕我们,姐姐又返回去,杀了那个巫医,这才消解了心头的怨恨。” 话音一落,桑洛“啊”了一声。 司屿说:“怎么了?” 桑洛慌张道:“你完蛋了。” “什么意思?” 桑洛心里一阵慌乱,鱼尾在水里摇晃:“姐姐肯定认为你背叛她了,她一定会来杀了你的。” 司屿唇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是吗?” 桑洛点头:“嗯嗯,鲛人一族都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 “你做了和巫医一样的事情,姐姐肯定会来岸上杀你的。” “不过你不要怕,我知道你是好人,到时候我帮你解释,”他从铁网伸出手,安慰的拍了拍司屿的肩膀,“你不仅没有背叛姐姐,还保护了我和我的族人,姐姐听了我的解释,一定会相信你的。” 司屿笑容淡淡:“谢谢。” 桑洛说:“不用谢,你比那个人要好上百倍。” “你不仅对姐姐好,甚至为了姐姐还保护了我和我的族人。” 他侧过身子,双眸莹亮似珠,虎牙在唇边浮现,“所以我很喜欢你,愿意让你做我姐姐的鲛母。” “一直以来,人类都说我们鲛人的血肉有神奇的功效,”桑洛想了想这些天读的书,找了个差不多意思的词语,“可以长生不老,可以百毒不侵,还可以让人类进化成奥特曼。” 司屿:“”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功效是不是真的,但若是可以让你好受些,你可以拿我试试。” 司屿顿住:“拿你试试?” 桑洛俊俏的脸上浮现无畏的笑容,他目光落在司屿的双腿和惨白的脸:“不管是心尖血,还是鲛人肉,你都拿去试试。” “看看能不能让你不再疼了?” 司屿神情动容,唇畔浮起清浅笑意:“桑洛,谢谢你。” 第53章 实验室里一直都有四到五个研究员,是亚尔维斯派来辅助和监视她的。 司屿面不改色的继续做着实验,哪怕亚尔维斯每天都过来让她加快实验进程。 “如果你只想要个半成品,我可以立马给你。” 亚尔维斯脸色一沉,语气有些不快:“三天又三天,一周都过去了,你到现在就给我做出个半成品?” “小屿,你从来不是拖沓的人,老师觉得你在耍我。” 他看向桑洛,“老师恐怕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交易了。” 司屿拧紧眉头:“明天。” 亚尔维斯哼笑一声:“好,明天我要是再看不到解药,我就亲手扒了这只鲛人。” 司屿咬牙切齿:“好。” 亚尔维斯转身离开,司屿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看着一旁僵硬的研究员们。 墙上的钟表显示时间:10:30。 司屿摆摆手:“你们可以离开了。” 研究员彼此对视一眼,点头道:“好的,司屿教授。” 研究员们陆续离开,实验室的大门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锁上了。 桑洛看着坐在轮椅上不说话的司屿,实验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 “你怎么了?”他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司屿摇头,笑了笑:“没事。” 桑洛不难看出来此刻的司屿脸色很差,他能感觉得到那个叫作亚尔维斯的老头把司屿逼得很紧,还要求她明天必须给出解药。 “要不你还是用我的心尖血吧?” 桑洛担心司屿没办法给亚尔维斯解药,到时候又得被亚尔维斯打。 司屿推动轮椅,走到水池边,“我没事的,解药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给他。” “你在看什么?”司屿看着桑洛手中的手机,里面不停地传来呼救声。 桑洛把手机递给司屿:“叫什么《夜半撞鬼》的电影。” “里面的人咋咋呼呼的,被一个穿着红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追来追去,吵死了。” 自打桑洛会玩手机,天天捧着手机看来看去,一只鲛在实验室玩的不亦乐乎。 司屿看了眼手机屏幕,刚好跟出现的鬼脸来个面对面,她平静道:“不怕吗?” 桑洛指着屏幕:“你不是说手机里演的都是假的吗?” 司屿故作玄乎:“鬼神之说,还是有些依据的。” 桑洛抓着铁网:“什么依据?” 司屿拿过手机,看了一下电影的简洁,“你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变成鬼?” 桑洛说:“这个女人遭到她爱人的背叛,所以女人故意穿着红衣在午夜上吊,含恨而死,死后化为厉鬼,势要杀死所有的负心汉。” “你猜猜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午夜穿着红衣死去?” 桑洛摇头:“不懂。” “老人常说,穿红色衣服,在夜晚12点死去的人基本是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悲伤,死后怨气太重,无法消散,郁结成凶,会化为害人性命的厉鬼。” 桑洛眨眨眼:“因为恨,她才会变成厉鬼吗?” 司屿点头:“对,若不是抱有冲天的怨恨,又怎么会死不瞑目,哪怕是死了也要化为恶鬼,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这么厉害啊?”桑洛看着屏幕里大杀四方的女鬼,“这个“恨”不能消散吗?” “当然可以消散,”司屿垂眸,“只要得偿所愿,便会消散。” “得偿所愿?”桑洛想了想,“你是说只要让女鬼杀尽负心汉,就可以了无牵挂的消散了。” 司屿点头:“大致是这个意思。” “所以,人只要有了“恨”,就会所向披靡?”桑洛细细斟酌了一下。 司屿把手机还给桑洛,目光沉沉,轻笑了下:“是啊。” 有了恨,任何事都会变得很简单。 桑洛接过手机,继续看电影。 司屿推着轮椅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灰蒙蒙的天。 耳旁是远处的海浪声,伴随着一两声丧尸的嚎叫,让这个夜晚显得恐怖凄凉。 自打回到东暨海,她好像没再看过一次漫天繁星。 “可是” 司屿偏头看桑洛。 桑洛指着屏幕,红衣女鬼在慢慢消散,最后化为虚影,“她消散了。” 司屿挑眉。 “她是因为男主救女主,而消散了。” 司屿神情有些落寞,垂眸:“是吗?” “看来是个好结局。” 桑洛看着屏幕里相拥而泣的男女主,说:“应该是好结局,男女主都活了下来。” 司屿眉头皱起,小脸瞬间惨白了起来。 她慌忙从轮椅下面拿出一支针剂,扎入大腿。 冰冷的液体注入身体,司屿仰头,深深喘了一口气。 桑洛看她痛苦的模样,眼中泛起怜惜:“你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他看着司屿的双腿,“你那么厉害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吗?” 一开始还以为是老头给司屿下了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司屿的老毛病,当时亚尔维斯也只是激发刺激了司屿的老毛病,逼迫她就范。 司屿揉了揉双腿:“所有人都说了,我这一生都会在轮椅上度过。” “我也习惯了,治不治好也就不在乎了。” 司屿当初接受亚尔维斯的靠近,也是为了想让亚尔维斯治治她的双腿,或者利用亚尔维斯的人脉,可以让她的双腿得到多方面的诊治。 可惜,见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没有办法。 司屿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不如意的结果时,倒也平静如水。 她看着桑洛目露心疼,淡笑一声:“早点休息吧。” 桑洛点点头,潜入水池深处。 司屿移到沙发旁,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挪到沙发上,拿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腿上。 指尖在被子上轻轻敲打,像是倒计时一样。 她低声喃喃:“还不来吗?” —— 第二日一早,亚尔维斯早早就来了实验室,一脸急不可耐。 他拿过司屿手上的针剂,看着里面近乎透明的药液,狐疑道:“这就是解药?” 司屿说:“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亚尔维斯眯了眯眼。 元乌站出来:“我去抓来两个丧尸。” 亚尔维斯点头:“好。” 约莫二十分钟,元乌抓来两个双手被捆绑,脸上带有防护罩的丧尸。 丧尸一闻到人类的气息,奋力的挣扎,想要扑上来将所有人吞入腹中,那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邪恶和贪婪。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吓得挤作一团,不敢靠近。 士兵们瞬间围在亚尔维斯面前,做好防范。 元乌双手抓着两只丧尸的后颈,问:“怎么测试?” “直接给丧尸注射吗?” 亚尔维斯看向司屿:“这个药对已经成为丧尸的人无法救治了吧?” 司屿说:“如果人类被丧尸咬了,还能保持理智的话,用这个药的话可以立刻清除丧尸病毒,若是人类彻底转化成了丧尸,这个药只会销毁丧尸。” 亚尔维斯眼神示意,前面的士兵拿过一只针剂,直接扎进丧尸的脖颈,液体注入丧尸体内的一瞬间,丧尸瞬间平静了下来。 元乌能感觉都自己右手边的丧尸在慢慢软化。 对,就是软化。 他一松手,丧尸像是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身体开始腐烂,融化,最后变成一摊恶臭至极的血水。 众人惊诧,目瞪口呆。 亚尔维斯很满意这种效果,“小屿,你让老师很满意,效果很不错。” 司屿沉默不语。 “接下来我们测试一下第二个作用。”亚尔维斯环视一周,所有人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他盯上自己。 如何测试药剂的第二个作用,那肯定是让人类主动被丧尸咬伤,在丧尸病毒进入体内后,注射药剂,才能看出解药是否真的有效。 所有人都知道司屿的本事和能力,但没有一个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若是这个药剂没有效果呢,那么被咬的人必死无疑。 这里的士兵都带着枪,一旦被实验的人转化为丧尸,直接就是一枪爆头。 元乌咬了咬嘴唇,走出来:“我来。” 亚尔维斯扭了扭脖子:“小屿,我觉得你得为自己制作的药剂提供保障,你说呢?” 元乌震惊的看着亚尔维斯,失声道:“亚尔维斯教授,司屿她” 桑洛听到,狂砸铁网,骂道:“臭老头子,你个坏心眼的东西!” 旁边的士兵直接拿枪给桑洛怼进水池里。 “好,我来做实验。”司屿面色平静的看着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微微一笑:“那开始吧。” 司屿推动轮椅,看着面前凶狠的丧尸,“元乌中将,麻烦你了。” 元乌不忍,他看着亚尔维斯,期望道:“亚尔维斯教授,司屿她身体还未” 话音未落,亚尔维斯打断他,“你是军人,应该听从命令,我现在要求你打开防护罩,配合小屿进行实验。” “事关人类生存和未来发展,元乌中将请慎重。” 他眼神冷漠狠厉,看的元乌背后一凉。 元乌握紧拳头,看着面前瘦弱的司屿,这段时间,不分昼夜的做实验,她憔悴了许多。 他刚要张口继续求情,就听见司屿语气平和,像是平常与他聊天一样。 “元乌中将,为了人类,开始吧。” 元乌瞳孔皱缩,他颤抖的伸出手,“药剂给我,我来给司屿注射。” 他不信任何人。 亚尔维斯这时很好说话,把药剂交给元乌。 元乌握紧药剂,扯开丧尸的防护罩。 丧尸张开血盆大口,嘶声裂肺的吼叫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瑟瑟发抖。 司屿抬起手,将手臂送进丧尸口中。 丧尸一口咬住,鲜血迸出。 “唔”司屿咬紧牙关。 实验室里响起一声声惊恐至极的吸气。 元乌见丧尸咬了司屿,立刻抬枪射杀了丧尸。 丧尸被打穿脑袋,顿时摔落在地上。 “司屿?”元乌刚要靠近。 却见轮椅上的司屿开始颤抖了起来。 幅度巨大又猛烈,瘦小的身体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元乌神色慌张,拿出药剂冲上去,“司屿——” “拉住他。”亚尔维斯让两名士兵按住元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在地上抽搐的司屿。 司屿的脸一会儿惨白如纸,一会青里泛紫。 身体像是被缠线的木偶,抽搐着摆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 如此可怖瘆人的场景,所有人都认为司屿已经转化成丧尸,甚至有的士兵已经抬起枪,准备瞄准射杀。 “不行!放下!”元乌大喊道。 亚尔维斯抬手,示意士兵放枪:“她没有转化。” 那双湛蓝色的瞳孔还存有人类意识,甚至还会瞪他两眼,以示愤怒和不满。 亚尔维斯拿过元乌手中的药剂,扎入司屿的颈动脉。 透明的药液进入体内,一瞬间起了反应。 抽搐痉挛瞬间消失,原本惨白的脸蛋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司屿摊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亚尔维斯招手,研究员递来一根抽血针。 他抽了一管司屿的血液,递给研究员:“立刻测评。” 研究员连忙去测。 等了五分钟,研究员跑了回来,脸上难掩激动,忙道:“起作用了,丧尸病毒被迅速剿灭,没有任何残留。” 亚尔维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他抬手,擦了擦司屿额头的汗:“小屿,你果然没有让老师失望。” 司屿扯了扯嘴角。 亚尔维斯拿着剩下的药剂和配方,止不住的开心,“小屿这几天受累了,老师给你准备了房间休息。” 两名士兵架起司屿,将她带了出去。 “司屿——”元乌挣脱钳制他的士兵,跟了上去。 亚尔维斯看向其他人,目光一沉:“滚出去。” 所有人立刻跑出实验室。 亚尔维斯握紧掌心里的药剂,漆黑又混浊的眼眸看向水池里的桑洛,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弧度。 桑洛:“” 这老头的眼神不对劲儿。 司屿还是回到了之前关押她的房间,元乌包扎好她的手臂,眼角泛红,哽咽道:“对不起。” 司屿抽出手:“我累了。” 元乌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司屿听着元乌远走的脚步声,胸口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和呕吐。 “噗——” 司屿喷出一口血,她看着床上的黑血。 手臂上的咬伤还在隐隐作痛。 她喘了几口气,抬手把住自己的脉搏,心跳猛烈,脉搏却平缓。 司屿眼睛一转,坐起身来,拉开腿上的裤子。 看着腿上越来越明显的形状陷入了沉思。 突然,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司屿连忙擦掉嘴角的鲜血,扯过被子盖住床上的血迹。 房门的锁被拧开,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 司屿眼睛挣得越来越大。 她咋舌道:“怎么会?” 第54章 多洛缇雅想到过司屿见到她的表情。 惊恐、震惊、仇视,甚至可能会跪地求饶,哭着喊着求她不要杀她,求她放过自己 就像当年那个背叛她的巫医。 但此刻,司屿平静的看着她,双眸之中除了有几分惊讶和怀疑以外,并无其他。 “没想到吧?”多洛缇雅走进房间,背手锁上房门。 “嘎达”的一声,门锁被紧紧扣上。 力气之大,司屿仿佛能感觉到多洛缇雅在竭力控制捏碎门把的力气。 多洛缇雅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司屿目光垂落在她走过来的双腿上,语气带有一丝丝抱憾:“是啊,没想到呢。” 没有任务成功的提示声,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和疲惫。 她目光错落,紧蹙眉头舒展开来,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多洛缇雅嘴角绷直,居高临下看着司屿。 温热的指尖落在司屿纤细修长的脖颈上,触手的冰凉让她眉头微微蹙起。 床前的灯光,昏黄渺小,落在司屿惨白的小脸上竟还有些淡淡的好气色。 这才多久,她好像瘦了很多。 瘦到她一只手就可以捏碎她的喉骨,拧断她的脑袋。 “你为什么背叛我?” 多洛缇雅语气冷漠,神色一瞬间从狰狞扭曲转换为平静默然。 看起来并不在意司屿的背叛与欺骗。 “若我说,我没有背叛你,”司屿仰头,直视多洛缇雅的眼眸,“你会信我吗?” 多洛缇雅深吸一口气,捏住她的脖子,摁倒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信你?” “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信你?” 她眼底蓄满寒意,看着司屿因为窒息涨红的脸颊,一字一句,控诉她的罪行。 “只有你听过我的本音,所以利用我的本音引诱我的族人钻进人类设下的圈套里。” “只有你知道我们鲛人常聚集的天柱,让人类早早在那里设防,抓捕鲛人。” “只有你知道鲛人的双腿可以化形,化形后的双腿碰不得一滴水。” “你告诉我?”多洛缇雅眼角泛红,血丝布满眼球,恨声道,“这么多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信你?” “司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啊?!” 五指用力,多洛缇雅看着司屿张着嘴,鼻翼颤抖,湛蓝色的眼眸因为窒息和压迫变得模糊。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你说喜欢我,说爱我,都是谎言,都是欺骗,你只想让我死,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让所有鲛人去救虚伪至极,狼心狗肺的人类。” “阿加莎说的,人类都是自私自利,心狠手辣,虚情假意,他们从来不会付出真心,甚至可以说”多洛缇雅逼近,狠狠咬了一下司屿的嘴唇,眼里都是狠劲儿,“你们压根就没有心!”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抬起手,以为她要抵抗。 她目光嘲弄,讥诮道:“你没想到吧?你曾经教我的一切会成为宰杀自己的利刃,凭你现在这副残破的身体,真以为可以” 多洛缇雅怔住,瞳孔颤抖,她看着司屿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她见司屿嘴唇颤动,鬼使神差的凑过去。 “对不起。” 多洛缇雅目光惊骇,手指颤了一下,泄去了五分力。 司屿猛地推开多洛缇雅,呼吸混乱又猛烈,扯着胸口的痛,一股无法抑制住的血喷了出来。 多洛缇雅看着趴在床边吐出一口黑血的司屿。 她突然双手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她梗着脖子,生硬的问。 司屿吐干净了,疲惫的倒在床上,看着跪在她身上的多洛缇雅,轻叹了口气:“要死了。” 多洛缇雅瞪大眼:“怎么会?” 她看着司屿脖子上的掐痕,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她收着力气呢。 “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司屿歪着头,勾唇:“骗你做什么,我要是死了,也算是如你的愿,两全其美,不是挺好的嘛?” 多洛缇雅脸颊颤抖了两下,抓着司屿的领口,拎了起来:“你休想骗我,你医术高明,治好了维娜他们,自然也会治好自己。” “你说这些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从而趁机向人类求救,将我抓起来,抽筋扒皮,对不对?” 司屿扯嘴笑了下。 多洛缇雅觉得她在嘲讽她,五指收拢。 鼻尖蹭着鼻尖。 司屿眼里闪过兴味:“多洛缇雅,你是不是舍不得让我死啊?” 多洛缇雅眼神忽地闪躲,语气强硬道:“怎么可能?” “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司屿说:“像那时欺骗背叛你的巫医吗?” “你也把他抽筋扒皮,碎尸万段了嘛?” 多洛缇雅皱眉:“谁告诉你的?” 她是和司屿谈起过旧事,但是没有细说,主要是都过去了,她也懒得再谈,徒增烦恼。 司屿说:“桑洛说的。” “大嘴巴,”多洛缇雅暗骂了一声,“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族人遭背叛,桑洛不可能不知道,他明知司屿背叛了他们,怎么会把她以前的事告诉司屿。 一定是人类对桑洛实行了逼供。 “没做什么,他还好好的待在实验室里。”司屿额头渗出冷汗,面色惨白如纸,“没人动他。” 多洛缇雅感觉到了司屿的难受和痛苦:“你到底怎么了?” 司屿含糊道:“没,没事。” “你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只是有点冷了,”司屿额头抵在多洛缇雅的肩上,靠过去,语气黏腻虚弱,“你抱抱我,好吗?” 多洛缇雅听着她求饶的语气,心尖一颤。 “我是要杀你的,我凭什么抱你?!” 司屿感觉到熟悉的温暖,抬手抱住她的腰,“那你就抱着杀我吧。” “” 多洛缇雅双手很有骨气的垂在身侧,哪怕司屿贴紧她,她都没有动弹一下。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司屿半眯着眼:“哦。” 多洛缇雅感觉到脖子上温热的吐息,喉头滚了滚:“你要是能将功补过,我可以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不让你遭受抽筋拔骨的痛苦。” 司屿翘起唇角:“哦。” 多洛缇雅被她敷衍的语气搞得头痛:“司屿,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听了,你继续说,”司屿咬紧牙关,将堵在唇边的痛吞了回去,“你要给我什么机会?” “桑洛关在了哪里?你带我过去。” 司屿挑眉:“你不怕我再次背叛你?” 多洛缇雅垂眸:“人类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拿你做人质,他们不敢动手。” “你就在我手里,就算你再次背叛我又如何,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司屿莞尔:“哦。” “那你是答应了?” “嗯。” “那你明天带我去。” “为什么是明天?你不急着救桑洛嘛?”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脆弱的模样,抿抿唇:“我怕你给我带路的时候,自己先撑不住。” 司屿低低的笑出了声。 多洛缇雅像是被踩住了尾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多洛缇雅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神慌乱。 司屿坐直身子,看着多洛缇雅的红脸,失笑道:“不用等明天,今晚就去。” 多洛缇雅问:“为什么?” 司屿沉下一口气:“我担心晚了生事端。” 她抬起手,“你抱我下去。” 多洛缇雅额头青筋一跳:“你别得寸进尺。” 司屿撇嘴。 多洛缇雅泄气似得抱起司屿,给她放在轮椅上,推门走出去。 司屿一出门,就看见门口的阿加莎。 阿加莎一头白发,看见司屿的瞬间,平静道:“好久不见,司屿教授。” 司屿颔首:“好久不见。” 她看向阿加莎身后,“只有你和多洛缇雅两个人来吗?” “鲛人一族里能化腿的没几人,维娜身体还未恢复,桑洛被你们抓走,我和首领没办法,只能先找到司屿教授你,作为人质,解救桑洛。” “还希望司屿教授好好配合我们。”阿加莎穿着Home科研所里的服装,双手插兜,神色坦然的模样倒是有点研究员的感觉。 “屈居人下,我当然会好好配合。” 阿加莎走到多洛缇雅身边:“首领,我们去实验室吧。” “好。” 司屿垂眸,眸光一沉。 路上遇到一些人,士兵看到两名研究员推着司屿往实验室走,以为是亚尔维斯教授找她,并没有理会。 研究员们看到司屿时,目光落在多洛缇雅和阿加莎身上的一瞬,便被蛊惑,目光麻木的往别处走远。 三人算是平安无事的走到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密码司屿是知道的,之前是因为有士兵和元乌看守,她出不去。 此刻,司屿输完密码,实验室的大门就轻飘飘的打开了。 旁边的是士兵只是扫视了两眼司屿身旁的研究员,碍于之前也有很多研究员进入实验室,他们并没有核查这两人的身份就让她们进去了。 三人进入实验室,多洛缇雅立马就看到了水池里被绑住的桑洛。 “桑洛。” 多洛缇雅跑过去,看着桑洛被绑的严严实实,嘴里被塞了一颗球,无法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多洛缇雅,不停地对她眨眼睛。 “桑洛,你别怕,姐姐马上把你救出去,”多洛缇雅看着铁网上的密码锁,回头看向司屿,“密码是什么?” 司屿说:“75#86*12#45*。” 多洛缇雅立马输入密码,伴随着密码成功的提示音,她听到桑洛无法言说的惊恐喊叫。 巨大的尾巴不停地敲打铁网,像是在提醒是什么。 多洛缇雅顺着桑洛惊恐又震惊的视线转过头去,脖子猛地传来刺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阿加莎,手持一只针剂,将里面的液体毫不保留的注射到她的体内。 她推开阿加莎,拔掉脖子上的针剂,身子摇摇晃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多洛缇雅余光憋到司屿,她平静的坐在轮椅上,像是旁观者,又像是早就明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多洛缇雅无力地看着蹲下来的阿加莎,她嘴唇动了动,目光不解又震惊,难以置信道:“为为什么?” 阿加莎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首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多洛缇雅还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喉咙像是被塞满了点火的棉花,又烫又痛。 她张着嘴巴,奋力呼吸,仍是无法抑制喉头的灼痛。 桑洛不停地挣扎,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像是猛烈无法抑制的谩骂和控诉。 阿加莎不在意疯狂的桑洛和怒视她的多洛缇雅,她转过身,看着司屿,两人对视许久。 阿加莎先开口道:“司屿教授,你是不是认出了我?” 多洛缇雅瘫倒在水池旁,倚着铁网,听到阿加莎的问话,目露迷茫。 司屿十指交叉,眼神清冽的直视面前的人,淡声:“好久不见,阿纳斯塔西娅。” 第55章 阿纳斯塔西娅,是司言和詹芸一起给阿加莎命名的。 意为重生。 是他们对女儿的期望和祝福。 司屿第一次见到阿加莎的时候就感觉到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后来,她在原身深藏的记忆里找到了阿加莎的身影。 那时,她还叫阿纳斯塔西娅。 “好久不见,阿纳斯塔西娅。” 阿加莎目光幽远,轻笑了下,似是怀念的口吻:“许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她看着司屿,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你这么叫我,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司屿淡淡道:“还真是抱歉了。” 阿加莎走过去,俯身看着司屿:“一开始我听到你的名字时,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人类,直到见到你和司言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我才确认你就是那两个贱/人的孩子。” “你竟然还没死啊?” 她语气略带惋惜和愁闷。 多洛缇雅愈发听不懂阿加莎和司屿的谈话。 阿加莎难道认识司屿? 要比在欧利罗岛的时候更早?! “那,还真是抱歉了,”司屿抬眸,和她对视,嘴角一勾,带着讽刺,“你的血清对我很有用呢。” 阿加莎眸中陡然现出杀气,她狠狠地打了司屿一巴掌:“贱/人!” 多洛缇雅睁大眼,看着司屿被阿加莎打翻在地。 她想要动,可身体像是被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司屿抵了抵腮:“生这么大气干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起来,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呢。” 阿加莎一把拎起她,狠声:“呵,若是你死了,以前被你父母关起来做实验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奈何你没有死,每每见到你,我都能想到那时痛苦的回忆。” “看到我这一头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了吗?” “这都是你父母带给我的,”她指着多洛缇雅,“我明明比她小,身体却已经进入垂暮之年,每况愈下,这些都是你父母在我身上做实验而带来的副作用,你让我如何不恨!” “他们为了让你身体健康,为了让你双腿痊愈,可以站立行走,所以剥夺了我的自由,我的健康,我的生命。” “结果呢?”阿加莎一把捏住司屿的右腿,目光讥诮,“你还是没有痊愈,甚至状况要比当年更加恶劣,不是吗?” 司屿神色恹恹:“你怎么知道的?” 阿加莎冷笑:“你真当鲛人的心尖血可以随便使用啊?” “我承认你的本事和学识,可以通过净化鲛人血,利用浮底栖草与Mer细胞结合来制作解药,你比你父母要厉害很多。” “但你父母救子心切,只看中那时短暂的效果,不知道后期的反噬有多强烈。” 阿加莎撕碎司屿的裤子,看着腿上那如鳞片的纹路,眼中闪烁着恶意和得意,凉凉道:“你快要化尾了。” “…你快要死了。” 多洛缇雅和桑洛齐齐震住,目瞪口呆。 两人看向司屿双腿上的纹路,如同鲛人尾巴上的鳞片,那形状越来越清晰,像是要从血肉中破开,将人类的双腿包裹进去。 怎么会? 多洛缇雅内心掀起轩然大波,她不可思议看着司屿。 这一切太混乱了。 她的脑子现在乱的很,像是即将要炸开的火药桶。 “你说得对,”司屿打开她的手,坐起身来,摸了摸冰冷的双腿,“我是要化尾了。” “但我不怕,像你说的,我比我的父母厉害,自然也会找到救治我自己的办法。” “反倒是你,”司屿嘲讽一笑,“能不能撑过今年还不好说呢?” 阿加莎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司屿长叹了一口气,口气中带着几分失望和可惜,讽刺的目光越过阿加莎的肩膀,看向实验室后面的暗门,“你们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啊?” “我亲爱的老师,不打算出来聊聊吗?” 多洛缇雅顺着司屿的目光看向水池后面的墙壁。 墙壁突然裂开,像是洛桑科研所中,塞尔西给她们开的那道暗门一样。 里面走出来了亚尔维斯和元乌,还有一队士兵。 亚尔维斯走到司屿面前,毫不意外司屿能猜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称赞她:“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司屿莞尔一笑:“多谢老师夸奖。” “你想要和老师聊什么?”亚尔维斯坐在士兵推过来的凳子上,俯身看着司屿。 他的脸色出奇的好,双颊红润,眼眸带着几分澄澈,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今晚老师很开心,你想说什么,老师都愿意洗耳恭听。” 司屿双手撑在地上,移动了一下身子,挺直背脊:“其实真要算起来,老师应该不是我的老师,我应该叫您一声师兄。” 亚尔维斯瞳孔一颤,诧愕道:“你调查我?” 元乌一脸迷茫,目光在亚尔维斯和司屿身上徘徊。 “师兄这话说得的让我有些伤心,”司屿挑眉,“我仅仅只是调查了你的背景就让你这么生气,那你杀害我的父母,窃取我父母的实验成果,还制造出来了丧尸病毒,意图吞没解药,掌控人类,推翻政权,我该如何对待你呢?” 元乌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一旁的士兵纷纷骇然,半信半疑的看向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眼皮一颤,面色冷峻,笑容收敛:“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很多很多呢,”司屿漫不经心的一一道来,“比如你和阿加莎早早就勾结在一起,私下里一直拿鲛人做实验,想要制作出可以让你长生,改变基因的药物。” 亚尔维斯目光杀气渐起,咬紧牙关:“还有呢?” “师兄这么爱听,那我就细细讲来。” 司屿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多洛缇雅和桑洛身上,随即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子。 “亚尔维斯是你的名字,但不是你真正的名字,你本名叫作亓官肃,京大研究生,是我父亲司言的徒弟。” “你一直都知道司言有个患病的女儿,为了救我,司言耗费了许多精力和钱财,直到有一天,司言突然辞去京大教学的工作,从京都搬到了津南市,进入了东暨海的Home科研所,你很好奇司言为什么会抛弃京都的一切,跑到一个靠海的二线城市,为了搞清楚原因,也为了自己的论文可以完美结束,你跟随司言来到了东暨海的Home科研所。” “Home科研所中,你发现了我父亲为什么要辞职搬来津南市的真正原因。” 司屿看向阿加莎,“那是因为我父亲在东暨海抓捕到了一条鲛人。” 阿加莎脸色沉郁。 多洛缇雅猛地看向阿加莎,她记得阿加莎是从东暨海回来的。 “鲛人的传闻每年都会传出来吸引眼球,而最常被人看到鲛人出没的地方便是东暨海,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渐渐就成了饭后谈资,无人去验证真假。” “可司言却把救治女儿的希望放在了这一则虚无缥缈的传闻身上,结果还真让他捕捉到了鲛人踪迹,从而抓捕到了一只落单的鲛人。” “你看到了传闻中的鲛人,想要修改论文方向,但司言拒绝了你,他跟你说明了原因,抓捕鲛人只是为了救女儿,并非要拿鲛人博噱头,做研究,赚学位。” “你虽然表面答应了,但暗地里却自己偷偷收集资料,研究鲛人,甚至假借司言的名头在鲛人身上做化学实验。” 阿加莎猛地回头,哑然道:“你不是说” “他是不是跟你说,在你身上所做的一切实验都是用来救司言女儿的,”司屿看向阿加莎的目光可怜极了,“可惜不是哦,那些实验只是为了让他的论文看起来更完美,让他可以在学术界大放光彩,甚至,他还在你身上发现了改变基因的可能性。” “她说的…是真的吗?”阿加莎指着司屿,手指颤抖。 亚尔维斯没有看阿加莎,一旁的士兵像是得到了命令,将阿加莎围了起来,举起枪,对准了她。 沉默有时候要比辩解更让人信任和寒心。 阿加莎声声泣血,磨牙道:“亚尔维斯,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亚尔维斯懒得理会阿加莎的控诉,抬了抬手,示意司屿继续。 “后来司言发现了你的所作所为,毁了你的论文,将你赶出Home科研所,你因此怨恨上了司言,想着有一天出人头地,定要报复回去。” “再后来,你听闻美国那边有研究鲛人的科研所,你便出了国,化名为亚尔维斯,成为了SIM科研所的研究员,因为你在鲛人身上实验过的经历,你很快成为了他们最敬重的科学家,还娶了一个有权利地位美国贵族女人,生了元乌,那时的你风光正盛,俨然成为了世上最得意之人。” “可惜,好景不长,你被检查出来了一项不可逆转的疾病。” 司屿冷冷一笑:“那就是,阿尔茨海默病。” 亚尔维斯看向司屿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元乌震惊的嘴唇发抖,呼吸在一刹那几乎停住。 “阿尔茨海默症时时刻刻折磨着你,你无法接受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惨淡结局,于是,你想到了在Home实验所里关押的鲛人,想到了那时写的论文里,关于基因改变的内容。” “你瞬间燃起了重生的希望,立马回到了大陆,回到了Home科研所,将Home科研所里所有人都毁尸灭迹,换成了自己的人,还将反抗你的司言和詹芸都杀掉,将Home科研所和鲛人据为己有。” “但你没有发现他们的女儿不见了,可能你也没在意,毕竟一个身患重病的小女孩,真的能活下去吗?而且你从鲛人口中得知,司言并没有将自己的女儿救活,所以你就没有去管那个消失的小女孩究竟在哪里。” “为了改变阿尔茨海默症给你带来的恶劣影响,你开始在鲛人身上继续做实验,却意外的做出来了丧尸病毒,你无法彻底净化丧尸病毒的副作用,没办法承受病毒带来的毁灭性伤害,于是你进入京大当老师,想要找寻更加厉害有天赋的学生,帮你做实验。” “那时,你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是谁,想着我是司言和詹芸的孩子,肯定继承了他们优秀的基因和头脑,也认为司言其实是治好了我,我也许知道司言和詹芸治好自己的过程和方法,你便收我为徒,希望我可以帮你净化丧尸病毒,根治你的病,改变你的基因。” “那时你给我的实验标本都是一部分的丧尸病毒,我慢慢稀释净化,让你看到了希望,但阿尔茨海默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只能铤而走险注射病毒,差点崩溃转化为丧尸。” “你想用鲛人的心尖血压制病毒,鲛人为了自保,不仅给你提供了新的鲛人还告诉了你一个关于密迩雅族鲛人的秘密,只求你放过她,从此之后,你们开始了合作,阿加莎给你提供鲛人,你继续做鲛人实验,试图做出解药。” 多洛缇雅惊恐的看着阿加莎,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声。 怪不得这几年欧利罗岛的鲛人一直在减少,每每查询后都不了了之,原来都是阿加莎在背后搞鬼,与人类合作,残害同族。 “奈何5987年四月一日,沿海一带发生地震,Home科研所处于地震中心,损失惨重,丧尸病毒因此扩散,造成了丧尸危机,末日降临。” “为了加快我的实验进程,也为了你真正的需求,你便让阿加莎向洛桑科研所释放出鲛人出没的信息,让我前往欧利罗岛去做鲛人实验,你发现我实验有进展,你便立刻前往欧利罗岛与我汇合。” “你知道我成功净化了鲛人血液,但科研所里的鲛人数量根本不够实验,所以你让阿加莎使用多洛缇雅的本音,让鲛人自投罗网,抓捕多洛缇雅和桑洛等密迩雅族的鲛人来加快实验,因为你无法等下去了。” “后来,我以你相同的手段,用多洛缇雅的本音召唤海底巨兽攻击科研所,让鲛人可以逃走,你只能带走桑洛,并用桑洛的性命威胁我交出R-11针剂和基因针的资料,逼迫我做出丧尸病毒的解药,甚至在解药制作出来后还想要对桑洛动手。” “是因为阿加莎告诉过你,密迩雅族的鲛人有一个神奇的天赋,拥有这种能力的鲛人百年难得一见,他们的心脏和血肉若是可以生吞下去,人类便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阿加莎肯定告诉过你桑洛便是那个天命所定的鲛人,所以你才会想着注射完解药后,立刻对桑洛动手。” “我说的对吧?亓官肃师兄。” 话音一落,实验室安静的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桑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多洛缇雅眼角发红,双眼赤红,一脸悲痛和后悔。 阿加莎垂眸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司屿则是平静的与亓官肃对视,两人目光。 一人凶狠暴戾。 一人平淡如水。 元乌从司屿开始说到结束,他的世界观和荣辱以及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都坍塌成粉末。 原以为亚尔维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界和平,为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结果只是他假公济私,自私自利,想要独善其身,掌控世界,长生不老。 此时的他,泪流满面,目光震惊的看着亓官肃,颤抖着问道:“是,是真的吗?” “司屿,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亚尔维斯神色间冰冷淡漠,觑他:“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你打算违抗你的上级,你的父亲吗?” 元乌大惊失色,像是受到了冲击,后退了两步。 亚尔维斯不满的看了眼元乌此刻的惊慌悲伤,他站起身,抽出腰间的枪:“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直说下去,不打断你吗?” 司屿说:“你想杀了我。” 亚尔维斯举起枪,对准司屿的眉心,笑容残忍:“猜对了。” “那师兄你不如猜猜,我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说起往事?” 亚尔维斯眉头皱起,指尖缓缓往下扣动扳机:“为什么?” 司屿抬眸,嘴角勾起,笑容诡异又神秘。 亚尔维斯突然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危险,余光瞥见元乌从侧面扑过来,他刚要调转枪口,元乌却将他扑倒在地。 “砰——” 一个子弹射穿玻璃,亚尔维斯躲开的及时,子弹击中了对面士兵的眉心。 一枪爆头。 “是狙击手!” 士兵们刚要提枪防范,就被破窗而来的子弹打中。 巨大的枪响声引来了科研所其他的士兵,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一颗烟雾弹从破碎的窗户里扔了进来。 眨眼间,烟雾弥漫,所有人眼前灰蒙蒙,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事物。 多洛缇雅喘着粗气,想探寻司屿的身影, 突然,她感觉有人抓碰她的双腿。 多洛缇雅睁大眼睛,想要做出反击,却无可奈何,任由那人抓着她的腿往上爬。 四周是浓重的烟雾,耳旁是刺耳的枪声。 在这儿乌七八糟的场景下,她看到了湛蓝的大海向她涌来。 多洛缇雅嘴唇一颤,无声道:“…司屿。” 司屿用力爬到多洛缇雅身上,从兜里拿出一支针剂,咬掉盖头,一针扎进她的脖子。 冰凉的液体涌入,身体的力气瞬间回笼。 “快去救桑” 司屿话还没说完,就被多洛缇雅紧紧抱住。 “对不起。”她泪水最终无法压制,声音颤抖,呜咽道,“真的对不起。” 第56章 司屿拍了拍多洛缇雅颤抖的背脊,垂眸柔声道:“乖,先别哭,我们先救桑洛好不好?” 此刻混乱糟糕的局面不适合道歉哭泣。 多洛缇雅也知道目前情况紧急,她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全部力气,就连灼痛的嗓子都好了很多,可以发出声音。 “好,我先去救桑洛,你在这里等我。” “嗯。” 多洛缇雅放下司屿,立刻找到水池的关闭闸。 桑洛身上的铁链瞬间脱落,他摘掉口中的球,飞快的游过来,惊喜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别废话,赶紧出来,”多洛缇雅把身上的医生袍扔给桑洛,“穿上,化腿。” 桑洛不敢拖延,立刻离开了水池,穿衣服化腿。 多洛缇雅走到司屿,抱起她:“我们走。” 司屿窝在她的怀里,低声应道:“好,门在你的后面。” 烟雾散了许多,实验室里冒出了很多人,大致可以分为Home科研所驻守的军队和突击而来的军队。 阿加莎不见踪影,亚尔维斯被士兵和元乌护住。 “不能让她们离开,”亚尔维斯立刻锁定多洛缇雅和桑洛,表情狰狞又可怖,“给我抓住她们。” 多洛缇雅一听,立马加快步伐,往门口走去。 这时,实验室门口突然涌出来一队士兵,为首的领队冲她们举起枪。 多洛缇雅见状,立刻踹开桑洛,背身把司屿抱在怀中,紧紧护住。 “砰——” 巨大的枪声贴耳飞过。 一声惨叫转瞬即逝,多洛缇雅看着被爆头的士兵,回身看过去。 领队的人摘下头盔和护目镜,熟悉的面孔对她挑了一下眉:“我的枪法可是练过的。” 差点被多洛缇雅踢倒的桑洛惊讶道:“蒋雀研究员?!” 蒋雀说:“实验体一号,你的口语进步的很快。” 桑洛骄傲的抬起头:“那是,我很聪明的,要知道我可是” “闭嘴!”多洛缇雅嫌弃的看了一眼桑洛,冲蒋雀点点头,“谢谢。” 蒋雀招手,走上来四个军人,“嘉淮,你将她们带上直升机,不用等我,立刻离开。” “是。”一个寸头士兵应道。 “那你呢?”桑洛担心道。 蒋雀带好头盔:“我殿后,你们先走。” 多洛缇雅抱紧司屿,带着桑洛和军队离开。 实验室里的烟雾被凛冽的海风吹散,蒋雀发现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她走到暗门,往里看了一眼。 她向后伸手:“地图给我。” 一旁的士兵递过去。 蒋雀摊开地图,上面是Home科研所的大大小小的地形图和房间图,就连隐秘的暗道都在地图上显示出来了。 地图的角落写着作者名。 司屿。 蒋雀看着暗道方向,瞳孔一缩,拔掉肩头的对讲机,喊道:“撤离直升机!撤离直升机!” 还未等到回复,蒋雀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她立马带着剩下的士兵跑进暗道,走出暗道的一瞬间,就看见他们带来的两座直升机全都被炸毁。 “这是怎么回事?”士兵惊讶道。 蒋雀环顾四周,听到右前方传来枪声:“先别管了,快去救人。” 众人立刻跑向枪声传来的地方。 —— 多洛缇雅三人刚跑出科研所,准备向直升机跑去。 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一声破空而来的动静。 “快走——” 多洛缇雅抱着司屿往后跑去,桑洛立马跟了过去,跟随的士兵见多洛缇雅突然往回跑,生怕她出问题,只能跟着。 刚跑没几步,士兵肩头的对讲机传来蒋雀惊慌的声音。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广场中央响起。 巨大的冲击波震倒所有人。 多洛缇雅滚了两下,将司屿紧紧护在怀里。 她看着炸成粉碎的飞机,熊熊烈火仿佛在她眼中燃烧炸裂。 “那是什么!?”嘉淮惊呼道。 一大波丧尸和恶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疯狂的向多洛缇雅她们跑来。 丧尸咆哮。 恶犬狂吠。 Home科研所宛若坠入地狱。 亚尔维斯站在丧尸后面的高台上,他已经陷入疯狂,表情扭曲,大声怒吼着:“你们跑不掉的!” 他看向桑洛的目光充满了贪婪和残忍,看的桑落虎躯一震,拔腿就跑。 蒋雀派来的四名士兵一边护着多洛缇雅三人,一边击退冲上来的丧尸和驻守军。 “往里走,去一楼储物室。” 多洛缇雅低头看向司屿,她没有任何犹豫,往一楼储物室跑去。 四名士兵也跟着多洛缇雅跑过去,丧尸紧随其后,凶猛至极。 桑落把储物室的大门紧紧锁上,扯过旁边的架子抵在门上,看着狭小的空间,纳闷道:“咱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士兵还在通过对讲机联系队友,可惜对讲机因为遭受了爆炸的余波,损坏了。 如今众人被困在狭小的储物间里,门外是数之不尽的丧尸恶犬和别有用心的亚尔维斯。 如今的她们,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多洛缇雅怕司屿难受,刚想要放下她休息会。 司屿突然道:“移开那个柜子,那里有道暗门。” 众人一惊。 士兵瞬间做出反应,连忙推到柜子,果然有道暗门。 “真的有?”嘉淮诧异道。 桑洛拉开暗门,看着里面黑漆漆的景象,慌张道:“这里面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先走。” 多洛缇雅没有质疑司屿的话,抱住她,走进暗门。 桑洛立马跟了上去,四名士兵也快步跟进去,顺便把暗门关上。 “这里能通往哪里?”嘉淮问道。 他手持枪,警惕着前方。 司屿说:“可以让我们离开Home科研所。” 嘉淮问:“司屿教授既然知道这个暗道,那亚尔维斯是不是也会知道?” 司屿点头:“会,所以我们要加快脚步。” 亚尔维斯霸占Home研究所多年,肯定对研究所知根知底,自然也知道她们逃到储物室的原因。 众人一听,立刻加快脚步,跑了将近半个小时,推开一个厚重的铁门后,他们见到了海面上半悬而升的太阳。 士兵们警戒四周,发现并未有人赶来,也没有丧尸。 “接下来往哪里走?”嘉淮看向司屿,“您一定熟悉这里。” 司屿抬手指着前面的松林:“穿过林子,就能看见东海高速,在高速上找一辆车,顺着告诉高速往北走,我们可以回到中央基地。” 直升机被炸毁,眼下他们只能坐车回到中央基地。 “东海高速?”嘉淮纳闷道,“从东海高速走的话,到达京都起码要用三到四天,为什么我们不去连海宁高速?” 两条高速距离不远,只要从东海高速找一辆车,前往连海宁高速,就能在两天内到达京都。 司屿说:“你能想到连海宁高速是最快到达京都的,他们会想不到吗?” 嘉淮恍然大悟:“好。” 四名士兵,各站前后,护住多洛缇雅三人。 他们走进松林,见到几个落单的丧尸,为了怕枪声招来更多的丧尸和追兵。 嘉淮带着三名士兵都是用冷兵器将丧尸宰杀。 桑洛满眼崇拜:“你好厉害啊。” 嘉淮把手上的丧尸脑袋扔掉:“谢谢。” “你可以教我吗?” 嘉淮笑笑:“等我们安全回到中央基地,我就教你。” 桑洛惊喜道:“谢谢。” 嘉淮目光警惕,环视周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不要停留,继续前进,6点之前,必须赶到东海高速。” 五点半的津南市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等到太阳彻底从海底冒出,他们的身影便会彻底暴露,转暖的天气会让丧尸更加活跃迅捷。 他不知道这个松林里藏有多少丧尸,背后还有追兵在紧紧跟随。 刻不容缓。 嘉淮看向多洛缇雅:“让我来背着司屿教授吧。” 他毕竟是男人,体力上要比多洛缇雅这个女生强壮一些。 多洛缇雅收紧手臂,眼神充满了占有欲和警告:“不用。” 嘉淮尴尬道:“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多洛缇雅眼眸一沉,掂了掂司屿,重复道:“不用。” 嘉淮:“” 司屿探出头来,缓和气氛,轻声道:“没事的,嘉淮军官不用担心,我们先赶到东海高速吧。” 嘉淮也没再强求,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加快速度,终于在6点之前赶到了东海高速。 在高速上,他们找到了一个六座的越野车,扯了电线,重新打上火。 多洛缇雅带着桑洛和司屿坐在中间,嘉淮开着车,旁边副驾上的士兵和后座的两名士兵仔细的观察四周。 路上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只是遇到几波小型规模的丧尸,靠着嘉淮卓越的开车本领,一路撞过去,将丧尸撵在车底,四分五裂。 越野车一直往北开,开到一个分叉口,司屿突然让嘉淮调转方向,下高速,进到了安阳市市区,然后又从安阳市上了常山高速。 入夜,车箱里的油告急。 嘉淮在路边找到了加油站,众人下车,先检查了一下加油站内的超市,确认没有危险后,众人在超市里稍作休息,喘了两口气。 嘉淮和一个士兵去搞机油,其余两个站在超市门口警戒。 多洛缇雅踹了一下桑洛:“去看看,超市里有没有能喝的水?” 桑洛站起身,任劳任怨的去找。 “你把我放下吧,”司屿轻声道,“抱我一天了,不累吗?” 多洛缇雅收紧手臂,强势道:“抱你一辈子都行。” 司屿失笑:“乖,放我下来,我们休息会,一会还要赶路呢。” 多洛缇雅放下司屿,手臂搂着她的腰,以防出现什么危险时能一把搂住司屿。 “桑洛去找水了,你稍稍忍一下。”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惨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额角还有伤痕,右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指痕,脖子上残留着她当时昏了头掐出来的痕迹。 她心疼不已:“很痛吧?” 司屿温柔笑笑:“没事。” 多洛缇雅眼角泛红,目光透着水色:“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阿加莎和亚尔维斯做的,司屿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欺骗她。 她竟然还傻呵呵的相信阿加莎的话,从而对司屿产生了杀心。 “别哭,”司屿擦掉她的眼泪,瞳仁中融着浅浅的温情,“我们之间不要有抱歉和遗憾,好吗?” 多洛缇雅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低低应了一声:“嗯。” 司屿感觉到肩头的湿润,揉着她的头发,哄着:“别怕,都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多洛缇雅头也不抬,闷声点点头。 司屿推开她,捧着她脸,看着她哭红的眼,笑道:“来,给我笑一个。” 多洛缇雅:“” “笑一个嘛。” 多洛缇雅害羞的移开眼睛。 “乖,笑一个嘛,笑一个嘛。”司屿撒娇道。 多洛缇雅心里痒痒,看着司屿时的眼神莹润有神。 她扬起脸颊,灿然一笑。 司屿的指尖摸着她两颊的酒窝,那透彻的黑眸装满了她的身影。 她凑过去。 多洛缇雅余光撇到站在门口看守的士兵,脸颊泛红,内心狂跳,却无法拒绝司屿的靠近。 她闭上眼,激动又兴奋的等着司屿的亲吻。 “姐,我找了一圈根本没有水啊!唉?你们在亲亲嘛?” 司屿微滞。 多洛缇雅恼羞成怒,拿过一旁的罐头砸了过去:“滚蛋!” 桑洛抱头逃窜,门口的士兵以为出什么事了了,转头一看,又转了回去。 嘉淮加完油回来,刚准备叫人上车离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 “藏起来!” 众人立刻找到地方躲避,嘉淮透着窗户看着远处来的车子,和他们的车子很像,也是越野车。 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嘉淮紧蹙的眉头松开,舒了口气:“是蒋雀他们。” 他走出去,见他们对他抬起枪杆,连忙道:“别开枪,我是嘉淮。” 蒋雀听到熟悉的声音,抬手示意放枪,见他只身一人,忙问:“司屿教授呢?” “在超市里。” 蒋雀走进超市,看到多洛缇雅怀中的司屿,长舒了口气:“终于找到了您,司屿教授,您没事吧?” 司屿摇头:“没事,亚尔维斯他们又跟来吗?” 蒋雀说:“我们兵分两路,一队吸引他们的视线,一队过来找寻你们。” “按照您之前跟我说的,我从东海高速出发,进入安阳市,终于在常山高速上找到了您。” 司屿淡淡一笑:“虽然麻烦了些,但起码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走上常山高速。” 蒋雀点头:“司屿教授,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司屿说:“好。” 众人稍作歇息,立刻上车往中央基地赶去。 常山高速的尽头便是京都,司屿没有再改路,众人一路驱车前往京都,最后在下高速的收费站看到了中央基地的人。 蒋雀看过去,眉头微皱道:“沈威宁上将怎么在这里?” 司屿神色一沉:“不要停车。” 蒋雀诧异道:“为什么?” “你有告诉过其他人会在常山高速出口等我们吗?” “只有蒋首领,其他人我从未”蒋雀大惊失色,踩实油门,咬牙切齿道,“队伍里有人泄密!” 话音一落,越野车侧方像是遭受到了撞击,车身偏离。 是旁边嘉淮开的越野车撞了她们。 蒋雀不可思议的看向嘉淮,他还要试图再次撞击她们,势要将她们逼停。 前方传来开枪声,子弹打爆轮胎,越野车不受控制的飞出了道路,侧翻在道路两旁的丛林里。 蒋雀费劲爬出,拉出多洛缇雅等人。 抬头一看,此时她们几人已经被沈威宁带人团团围住。 蒋雀不顾额头的鲜血,看到嘉淮,破口大骂:“叛徒!” 嘉淮耸肩,摊手一笑:“各司其职罢了,别说的那么难听。” 沈上将居高临下,看向司屿,礼貌微笑:“好久不见,司屿教授。” 司屿目光清冷,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是啊,好久不见。” 第57章 沈威宁走近,蹲在司屿面前,无视怒视他的多洛缇雅和蒋雀,温柔的目光落在司屿的面庞,“你瘦了很多。” 司屿漠然道:“我不太想与你叙旧。” “生气了?”沈威宁刚要伸手就被多洛缇雅打开。 他眼底闪过一丝森寒。 多洛缇雅搂住司屿,骂道:“别动她!” 沈威宁冷笑,眼神狠辣:“一个畜生也敢嚣张?” 多洛缇雅眯了眯眼,抬手打过去。 速度之快,沈威宁一时没察觉到,竟被多洛缇雅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啪—— 沈威宁歪着头,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人扇了巴掌。 蒋雀见状,大笑嘲讽:“打的好!” 嘉淮拔出腰间的枪,对准多洛缇雅:“找死。” 司屿挡在多洛缇雅面前,厉声道:“你们敢乱来,就永远别想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嘉淮扣动的扳机的手指一滞。 “没事,”沈威宁按下嘉淮的手臂,狠戾的神色在他脸上转瞬即逝,随即转为慈眉善目的模样,“小屿有点脾气我理解,但” 他眼神一瞬间冰冷了起来,一手拽出来司屿,抬脚朝多洛缇雅的心口猛踢一脚,“你特么又算什么东西敢猖狂?” 多洛缇雅只顾着拉回司屿,不敌沈威宁的一脚,被他踹翻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姐姐——” 桑洛不顾枪杆抵着头,立刻冲上来要打沈威宁。 突然,一瓶水从侧方洒了过来。 桑洛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嘉淮看着桑洛从人类的双腿转化为鱼尾,惊奇道:“原来鲛人上岸,化腿为人,不是传闻啊?” 他一脚踩住桑洛的尾鳍,目露惊艳,回头看向沈威宁,“尾巴挺好看的,义父,我想要他的尾巴,能切下给我玩吗?” 嘉淮笑的阳光,说话轻松快活,但眼神里的残忍狠辣毫无遗漏的展现出来。 “不许动他!”多洛缇雅起身,冲过去与嘉淮打作一团。 其他人只是看着两人打起来,没有沈上将的命令,无人敢开枪射击。 沈威宁看着两人打斗的场面,脸上浮现出一丝晦暗。 嘉淮本以为化腿的鲛人很孱弱,但眼前这个女鲛人竟然要比他厉害,力气也比她强大,一招一式,竟然是军中才会教习的格斗术。 多洛缇雅一拳打在嘉淮的肚子上,躲开嘉淮的右腿,翻身一记倒钩将嘉淮踢翻在地。 “我/草你妈!”嘉淮恼羞成怒,扯过旁边士兵手上的水瓶,朝多洛缇雅洒过去。 多洛缇雅没有躲开,任由水全都洒在她身上,在嘉淮惊颤的目光下,一个膝顶将他撞翻。 嘉淮捂着被撞裂的胸骨,吐出一大口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旁边的士兵收到沈威宁的示意,从兜里拿出R-11针剂,注射进嘉淮身体里,让他瞬间恢复了很多。 嘉淮好转后,抽出腰间的枪,对准多洛缇雅,凶横道:“我特么杀了你!” “你敢动她试试?” 嘉淮看过去,枪头调转:“放开我义父——” 司屿勒住沈威宁的脖子,一只袖珍的□□抵在他的太阳穴。 她环顾所有人,“把枪放下,全都让开,不然我一枪崩了他。” 嘉淮见沈威宁状态不对劲儿,目光呆滞,任由司屿钳制。 他向前一步。 “你再往前一步,”司屿上膛,指尖压住扳机,目光冰冷危险,“试试?” 嘉淮顿住,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跑不掉的!” “那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你猜猜先来这里的会是亚尔维斯还是蒋首领?” 嘉淮沉下了脸,颊肉颤了颤:“好。” 他看向其他士兵,“让开,让她们离开。” 蒋雀和仅剩下的两名士兵起身,两名士兵抬起桑洛上了沈威宁开来的卡车,蒋雀从司屿手中接过沈威宁,□□对准沈威宁的太阳穴,目光警告着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多洛缇雅抱起司屿,上了卡车。 蒋雀扯着沈威宁向卡车靠拢,她看向两名士兵,喊道:“小张,小林,你们把他们的车胎都打爆。” 嘉淮骂道:“蒋雀,你不要太过分!” 蒋雀耸肩:“各司其职,别说的那么难听。” 嘉淮:“” 小张和小林把出口站附近所有车子的车胎都打爆。 小张说:“好了,蒋姐。” “上车,”蒋雀扯着沈威宁上了卡车后车棚座里,“前速前进。” “是。” 小张和小林立马跳进驾驶座,启动卡车。 嘉淮听到卡车启动的声音,忙道:“放了义父!” 蒋雀松开钳制沈威宁脖子的手臂。 嘉淮眼前一亮。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飞出来的手榴弹。 “跑开!手榴弹!” “砰”的一声巨响。 蒋雀哈哈大笑:“妈的,你们等着被丧尸吃吧!垃圾东西!” 卡车在浓浓的烟雾之中开进京都市区。 嘉淮摸到耳朵里流出来的血,脑子“嗡嗡”只想,眼前一片模糊。 “臭婊/子!”他吐出一口血,骂道。 “丧尸来了——快跑——” 爆炸声吸引出来了高速两旁森林里的丧尸,人类的味道瞬间让它们疯狂。 小张透过后视镜,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舒了口气,向后车棚里的人报告:“蒋姐,暂时安全了。” 蒋雀说:“继续开,不要停。” “好。” 蒋雀喘了口气,看向呆坐一旁的沈威宁,他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看起来像是个木偶一样。 她看向司屿:“他这是怎么回事?” 司屿捏了捏双腿,看了眼照看桑洛的多洛缇雅,淡淡道:“趁他不注意,给他打了药。” 蒋雀惊讶道:“什么药这么厉害?” 司屿淡淡道:“随便做的。” 蒋雀没再继续问下去,她看向化为鱼尾的桑洛,瘫软在车上,“你还好吗?” 多洛缇雅眉头紧皱:“这附近有没有能打到水的?” “刚化尾的鲛人是需要大量的水来保持身体水分,否则会一直虚弱干涸而死。” 蒋雀神色一凝:“我想想。” 她看了眼外面,“这条路开下去,就能路过天坛,天坛那里有个人工湖,还未干涸。” “但是”蒋雀欲言又止。 她们此时正在逃亡,若是贸然停下取水,怕是会被嘉淮他们追上来。 桑洛虚弱道:“姐姐,我没事的,我可以坚持的” 多洛缇雅握紧桑洛的手,她理解现在的情形紧张又危险,但她见不得桑洛这么难受痛苦的样子。 “蒋雀,基因针你有带吗?”司屿问。 蒋雀从兜里拿出一只:“最后一支。” “您是要给桑洛注射吗?” 司屿拿过,点头道:“嗯。” 她看向桑洛,“可能会不好受,但起码能让你挺到回到基地。” 桑洛摇头:“我不怕。”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目光期望:“谢谢你,司屿。” “没事,”司屿拔掉盖头,给桑洛注射进去,“等回到基地就好了。” 桑洛倒吸一口凉气,胸膛剧烈的浮动。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脸色从惨白转为红润,呼吸也缓和了许多。 多洛缇雅问:“怎么样?” 桑洛呼出一口气:“好些了。” 比刚才化尾时的虚弱比,他恢复了一些力气。 多洛缇雅放下心来:“好。” 桑洛看到多洛缇雅腿上残留的水滴,想起那时嘉淮冲多洛缇雅洒水的场景,目光不解道:“姐姐,你的腿为什么没有化尾?” 蒋雀也想起这件事,惊诧看着多洛缇雅还处于人腿的样子,好奇道:“对啊,嘉淮洒了你一身水,你为什么没有像桑洛一样化尾?” 多洛缇雅瞟了一眼司屿,语气带着一丝神秘:“这是鲛人秘术,人类不能知道。” 桑洛拽了拽她的裤子:“我不是人类,姐,你跟我说说呗。” 多洛缇雅白了他一眼:“等你身体好了在说,你先休息,别什么都好奇。” 桑洛撇撇嘴,趴着不说话。 多洛缇雅坐在司屿身边,见她脸色惨白,关心道:“哪里难受吗?” 司屿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刚才逃的太快,一时没缓过劲儿。” 她看着多洛缇雅的腿,“鲛人竟然还有秘术,能让化腿的鱼尾碰水不变原型啊?” 多洛缇雅神色复杂,扯了扯嘴角笑道:“那是,鲛人一族本就神秘强大,自然有你们人类不知道的秘术。” “是嘛?”司屿摸着她的腿,“这个秘术施展的时候,疼不疼?” 多洛缇雅额角一抖,一颗冷汗流了下来。 她笑的轻松淡然,摇头道:“不疼,特别简单。” “所以你迟迟不来东暨海是去施展秘术了,对吧?” 多洛缇雅点头:“嗯嗯。” 司屿看着多洛缇雅,湛蓝色的眼眸多了很多多洛缇雅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为何,司屿看她的眼神,让她内心产生一丝慌张和恐惧。 就好像,司屿知道了她口中的秘术是什么。 “怎,怎么了?”多洛缇雅心虚道。 司屿抬手抱住她,摸着她金色的头发,柔软的宛若缠在她心上的鲛纱。 “对不起。” 多洛缇雅瞳孔一扩,偏头,不解的看着司屿。 她摸着她纤瘦的背脊,“为什么跟我道歉?” “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反倒是她,做了很多对不起司屿的事情。 轻信别人而误会她的真心,还试图伤害她杀了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也该是她向司屿说声抱歉。 司屿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柔声道:“其实很多很多。” “我欠你一声抱歉。” 不管是前世的自欺欺人,一步步做局引诱你走进她已经布设好的悲惨结局。 亦或是当今的虚情假意,一次次暗示蛊惑你走上了这充满虚伪危险的岸上。 桑洛背对着多洛缇雅,刚好可以看清司屿的眼眸。 他说过,司屿的眼眸像家。 而鲛人的家,是大海。 之前司屿的眼眸像是平静无波,风和日丽的海面。 可此刻,那片平静祥和的海面,泛起了波澜。 第58章 多洛缇雅不懂司屿为什么会跟她道歉。 只是她每一次说对不起,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痛上几分。 那种感觉,是一种从心底泛出的慌张和恐惧,她开始手足无措的害怕一切,哪怕是最渺小的事物都会成为让她崩溃绝望的灾难。 像是架在心口上了膛的枪,司屿每念一字,枪口就灼热一分。 “别说对不起,”多洛缇雅害怕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她抱紧了司屿,紧紧地,想要将她融入血肉一般的用力,“我受不了,你的抱歉。” 司屿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我不说了。” 多洛缇雅这才缓和了下来。 桑洛眨眨眼,喃喃道:“好像啊。” “好像什么?”蒋雀听到他自言自语。 桑洛指着司屿和多洛缇雅:“她俩特别像电影里的主人公。” “电影里?确实挺像。” 你还别说,这两人长得都很好看。 司屿虽然实力超群,本事高强,但是她的美貌也常被人侃侃而谈的。 那一双神秘又忧郁的蓝眸,每每与人对视时都会陷入进去,无法自拔。 而多洛缇雅,是蒋雀见过那么多鲛人之中,最美丽最强大的鲛人,金色如阳光渲染的发丝,漆黑如墨玉的眼眸,五官精致挺立,不笑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优雅贵气的感觉,若是笑了起来,那脸颊上深陷的两个小酒窝给她添了几分单纯可爱,反差感十足。 两人这颜值,不妥妥就是电影里的主人公。 “你说的是哪个电影?” 蒋雀也算是看了许许多多的电影。 桑洛说:“《迷失村落之失踪的新娘。》” “” 蒋雀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个鬼片吧! 还是个比他爸年纪都大的鬼片。 “不是,你觉得这俩人哪个像鬼?”蒋雀无语,“你姐还是司屿教授?” “唉,我不是说她俩长得像鬼,我是说她俩现在的感觉特别像电影里的一个片段。” “什么片段?” 她倒是要听听桑洛能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来。 桑洛说:“电影的最后,男主人公抱住了鬼新娘,说了我爱你,说开了当年的误会,他们紧紧相拥,最后鬼新娘心愿已了消散了,男主人公终生未娶,孤独终老,最后和鬼新娘合葬了。” 蒋雀眨眨眼:“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多洛缇雅回过头,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桑洛嘟嘴:“都是假的,司屿跟我说了,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就连电影开始前都会标注“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 他急于像司屿求证,“是不是啊?司屿。” 司屿笑笑:“嗯,他说的对。” “都是假的。” “那是,你们一个个就啊啊啊——”桑洛突然喊了起来,“你坐到我尾巴了!” 蒋雀讪讪的挪开了屁/股:“抱歉,没看到。” 桑洛的尾巴太占地方了,几乎占据了整个后车篷座。 司屿招手:“你来我身边坐。” 蒋雀为了不打扰她和多洛缇雅,特意过去和桑洛挤。 蒋雀摆手:“没事。” 她看向外面,“我们走到了中央大街,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中央基地了。” “蒋姐,前面有车来了,是中央基地的车!”小张激动的喊道。 蒋雀探出头去,迎面开来的车确实是中央基地的车。 “总算赶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表情都放松了许多。 小张和小林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迎。 蒋雀也跳下车:“我去看看,你们等我” 话还没说话,骤然,两声响亮的枪响划破天际。 蒋雀余光瞥到小张和小林的身体猛地一颤,鲜血喷洒出来,向后一倒。 这一刻,她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亚尔维斯! 元乌! 蒋雀来不及悲伤,立刻跑到车前,跳进驾驶座,调转车头方向逃走。 还顺手撇出去两枚手榴弹。 卡车调转的猛烈,桑洛的脑袋差点磕到,他看到了亚尔维斯,惊慌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司屿沉着脸:“我们的行踪被暴露了,他们自然会在京都堵着我们。” 多洛缇雅抱住司屿,稳住身形,纳闷道:“蒋雀不是说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司屿说:“自打我们进入到京都后,有看过丧尸吗?” 多洛缇雅摇头道:“没有。” “卡车行驶的声音并不算小,但我们进入京都一个多小时,一只丧尸都没有看到,不觉得奇怪嘛?” 多洛缇雅四处看了看,确实没发现丧尸的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司屿眼底布满幽光:“中央基地可能出事了。” 所以没人来接他们。 恐怕基地那边自身难保。 “既然逃不掉,干脆放弃抵抗吧。” 司屿看向沈威宁,此时他目光清明,俨然恢复了意识,他坐在车里,神清气淡,丝毫没把自己当做俘虏。 “亚尔维斯答应了你什么?”司屿压住准备动手的多洛缇雅,突然问。 沈威宁目光一闪:“怎么?你想和我合作?” “自然,沈上将当行本色,大权独揽,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被亚尔维斯掌控呢?” 沈威宁眯眼:“你如今要和我合作,不也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和亚尔维斯一样,心眼脏的很。” “那我说出我的需求,”司屿淡淡一笑,“沈上将可以评估一下,你更需要什么?” 沈威宁深深看着司屿:“你说?” 司屿说:“我只要一切安稳之后,无人再知世间有鲛人。” 多洛缇雅瞳孔一颤,神色动容。 沈威宁挑眉:“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那你能给我什么?” 司屿说:“丧尸病毒的解药。” 如今这个糟糕破败的世界,谁手上有解药,谁才拥有真正的权力。 沈威宁冷笑:“你逗我吗?” “解药不是早就在亚尔维斯手上了嘛?” 司屿勾唇:“谁告诉你解药在亚尔维斯手上?” “他明明跟我说解药”沈威宁顿了顿,黑沉沉的瞳底泛着狐疑,“你给的他不是解药?” “沈上将,你知道我是什么个情况,自然要把保命的东西藏好,亚尔维斯那么想要解药,自然相信我手上做出来的东西。” 沈威宁拧眉:“你给他的是什么?你是怎么骗过他的?” “不过是半成品,”司屿拉开衣袖,在众人震惊的眼神,坦然道,“自然以身作则,告诉他我给的是他想要解药。” 沈威宁认出了司屿手臂上的咬痕:“你还好吗?” 多洛缇雅惊慌道:“怎么会这样?丧尸咬你了?!” 桑洛告状道:“是的,亚尔维斯信不过司屿做出来的解药,就让丧尸去咬司屿,测试解药的药性,特别坏!” “妈的。”多洛缇雅咬紧牙关,气的眼睛都红了,“我要杀了他。” 司屿放下袖子,握住多洛缇雅的手:“我没事,我有真正的解药,到时候就能治好。” 她直视沈威宁,从兜里拿出一个优盘,“这里有解药的制作方法,我毫不保留交给你,你觉得如何?这个筹码沈上将满意吗?” 沈威宁眸中闪过犹豫之色,他接过优盘,在掌心掂了掂,沉默片刻:“好。” “但你为什么和我合作?”他有些费解。 “亚尔维斯毕竟是你的老师,你和他的师生之情应该比我厚重多了,你为什么要背叛亚尔维斯呢?” 其中细枝末微的情况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司屿和亚尔维斯向来都很友好亲密,末日和丧尸还未出现的时候,两人就是京大里赫赫有名的“高人”师徒,如今却走上了反目成仇的结局,令人唏嘘。 司屿垂眸:“沈上将知道司言和詹芸吗?” 沈威宁点头:“知道。” Home科研所就是司言和詹芸创办的。 也是研究生物基因学的科学家里泰斗级别的学者。 “他们是我的父母。” “啊?”沈威宁顿了顿,“你现在的背景是伪造的?” “虽然伪造的,但是亚尔维斯认出了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他是故意接近我,让我为他所用。” 沈威宁也理解亚尔维斯接近司屿的理由,可能以为司屿继承了司言和詹芸的基因和头脑,能在实验上做出成绩。 “但他不知道,我已经知道我的父母是被他杀死的。”司屿平淡的说出宛若爆炸的话语。 沈威宁瞪大眼睛,愕然:“什么?” “我和他之间不存在背叛一词,”司屿抬眸,眼色冰冷刺骨,“只有复仇和偿命。” 沈威宁沉默不语。 卡车突然停下,后车篷座的人不禁向前一栽。 桑洛慌张道:“咋了?” 蒋雀沉声道:“艹,前有狼,后有虎!” 后面亚尔维斯紧追不舍,前面嘉淮带着士兵进行围堵。 嘉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火箭筒,对准了蒋雀,喊道:“贱/人,放了我义父!不然我把你们崩碎。” 蒋雀刚才听到了后车篷座里的谈话,她跳下车,敲了敲车身:“管管你干儿子。” 沈威宁起身,跳下车:“嘉淮,过来。” 嘉淮见到沈威宁没事,眼睛一亮,见他招呼自己过去,他警惕道:“义父,你背后不会有枪抵着你吧?” “没有,”沈威宁说,“我打算放弃和亚尔维斯的交易,司屿教授给我的筹码更让我动心。” 嘉淮一脸“你在逗我”的匪夷所思的表情:“哈?” 沈威宁凝一张脸,看向卡车后方的车子:“别让亚尔维斯带走他们。” 嘉淮向来很听沈威宁的话,调转火箭头的方向,直接一炮哄过去:“都特么给老子死——” 元乌见状,立刻调转车头,火箭头在车子后方炸开,两辆车子直接在冲天的火焰之中变成粉碎。 亚尔维斯差点从车里翻出去,骂道:“艹,沈威宁背叛我!” 元乌拿着枪,跳出车,对准嘉淮他们射击。 两方用车做防护,开始了枪战。 蒋雀待在司屿旁边:“亚尔维斯带的人还挺多。” 她又看了眼嘉淮那边,“不行,两方力量太薄弱了,嘉淮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我可以用声音刺/激他们。”多洛缇雅说。 蒋雀眨眨眼:“什么意思?” 桑洛解释道:“鲛人族的声音具有蛊惑性和攻击性,喊出来声波可以传播很远,尖锐刺耳,可以给人类造成刺激性伤害。” 沈威宁听到:“那我们不是也会被波及到?” 多洛缇雅摇头:“我可以掌控受击人群。” “那行,你叫吧,我们找机会离开。” 蒋雀背起司屿,准备转移。 多洛缇雅把桑洛送上车,转身对准亚尔维斯的方向,喉头一颤。 亚尔维斯见状,立刻喊道:“捂住耳朵——”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刺骨的鸣叫在街道上响起,那音量像是变成了最锋利的剑刃,剖开血肉,刻在众人的骨头上。 一下又一下,疼的死去活来。 有的人无法承受多洛缇雅的音波攻击,直接被震昏过去了。 有的人哪怕还在坚持,却已经七窍流血,眼珠充血突出,惨不忍睹。 元乌拿出兜里的R-11针剂,扎进身体里,稍稍缓解了一下痛苦,他忍不住吐了好几口血,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烤了一样。 亚尔维斯打完针,赤红着眼,扭曲的脸,大喊道:“阿加莎——” 多洛缇雅瞳孔陡然扩张,身子稍稍一转。 噗嗤—— 多洛缇雅看着扎进她胸膛的匕首,她咬牙,长腿向后一踢,跪倒在地。 鸣叫戛然而止,世界瞬间安静。 阿加莎被多洛缇雅踹开,刚要站起身,一颗子弹打穿了她的腿。 “啊啊——” “快,给她打药!”司屿忙道。 蒋雀背着司屿跑过去,她放下司屿,找出身上的R-11针剂,立刻多洛缇雅注射。 多洛缇雅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儿,摊在司屿怀里:“我我没事的。” 司屿抱紧多洛缇雅,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看到司屿的目光,背脊发凉,她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目光,周身气场阴沉骇人,明明正处于炎热的夏季,却让她感觉到刻骨的冰冷。 “姐姐,姐姐——” 桑洛强行化腿,步履蹒跚的跳下车,跑到多洛缇雅面前,哭喊着。 多洛缇雅擦了擦他的眼泪:“我没事,别哭。” 桑洛看着她胸膛的刀口,瘪着嘴:“是我没本事,帮不了姐姐你。” R-11药剂生效,多洛缇雅身体好了很多:“我真的没事” 她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姐姐——”桑洛急道。 蒋雀看着匕首上的刀身:“上面有毒。” 她转身,抓住阿加莎的衣领:“交出解药!” 阿加莎看向多洛缇雅的目光疯狂又贪婪:“你们都跑不掉。” 蒋雀抬手就是一巴掌:“把解药给我。” “蒋雀,我们得立马回到基地。”司屿扯下衣服,捂住多洛缇雅的伤口,擦着她一口又一的鲜血,说。 “好,我让嘉淮他们” 引擎的启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蒋雀目光震惊的看着沈威宁带着嘉淮等人开车离开了。 “草特么的!这帮狗杂碎!”蒋雀眼睛泛红,朝着车尾连打三四枪。 司屿目光沉沉,像是暴雨下的海面,翻起巨浪。 蒋雀看着亚尔维斯带着人向她们走来,脸上得意的表情越发猖狂。 蒋雀对准他们开枪:“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拉着他们陪葬。” 扳机还未扣动,蒋雀的大腿被人打中,摔倒在地。 蒋雀奋力向前爬,想要捡起远处的枪,却被人踩住手背,滚烫的枪口抵在脑袋。 元乌冷道:“一切该结束了。” 蒋雀呸了他一口:“你真让人恶心,说着报效国家,拯救人类的大话,实则和一切灾难造成的始作俑者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你就是个垃圾,废物,杂碎!” 元乌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纠结,按在扳机的指尖颤了颤:“闭嘴!” 亚尔维斯走过去,看着桑洛,向身后的人招手:“只抓走桑洛,其余人直接杀了。” “小屿,为师让你死的痛快点,早点去和你的父母团聚。” 司屿平静的看着亚尔维斯,喉结滚了滚,张开了嘴。 她握紧多洛缇雅的手臂,打算赌一把。 从刚才她蛊惑住沈威宁,司屿便相信自己已经拥有了鲛人的天赋。 优盘虽然给了沈威宁这个阴险虚伪的小人,但在国家大义和人类未来面前他不会像亚尔维斯这般自私自利。 那人要比亚尔维斯更好控制和看清。 他只想要只手遮天的权力。 而且亚尔维斯肯定没有告诉他鲛人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你想要吃了我,可以,那你能放走他们吗?”桑洛突然开口,站起来,直视亚尔维斯. 司屿目光一凛,制止道:“桑洛,别做傻事!” 多洛缇雅喘着粗气,颤声道:“桑,桑洛” 亚尔维斯冷哼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桑洛目露失落之色,恳求道:“你杀了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我自愿跟你走,只要你放了他们,这都不行吗?” 亚尔维斯嗤笑:“怎么没有意义?” “她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不杀她誓不为人!” 亚尔维斯服用完解药后,确实得到了缓解,可是药性没坚持多久,之前的痛苦来的更加凶猛,让他痛不欲生,他就知道司屿是骗他的。 “我想你为了收拢沈威宁拿出了真正的解药,不然沈威宁也不会帮你对抗我的,所以你在我这里已经没用了。”亚尔维斯惋惜的看向司屿。 司屿眼神冷冽。 “真的不能有余地了吗?”桑洛还是不死心。 司屿拧眉,沉声道:“桑洛,别求他,过来!” 亚尔维斯懒得跟他废话:“我要你们都死。” 桑洛眼睛里的微光暗了下去,他眼睛发红,脸颊颤抖,低低地嗤笑了起来:“呵呵” 亚尔维斯匪夷所思:“你笑什么?” 桑洛泪珠滚落,笑容里满是讥讽和不甘,扬声道:“既然你不答应我,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多洛缇雅猛地瞪大眼睛,心知桑洛想要干什么,连忙从司屿怀中爬出来,急迫的喊道:“不要,不要,桑洛不要——” 桑洛偏头看了眼多洛缇雅,眼含泪水,眸中是浓浓的不舍和留念。 他抬起手,五指瞬间化为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扎进心口。 “噗—” 桑洛喷出一口血。 他用力掏出心脏,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抑制尖叫:“啊啊啊” 众人惊诧不已,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 阿加莎定住,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不该是他的!” 为什么不是多洛缇雅?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骗她断尾,与亚尔维斯合作,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阿加莎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不行的!不可以!桑洛不行啊——” 她疯了一般的往桑洛方向爬行,哪怕被子弹打穿的腿血流不止都无法让她停下。 桑洛满嘴是血,仰头朝天,高声喊道:“我以鲛人之心诅咒,除了蒋雀、多洛缇雅和司屿以外的在场所有人,暴毙而亡,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司屿长睫一颤,眼中浮现痛苦的情绪。 “不要,桑落”多洛缇雅嘶吼着,如同濒死时痛苦的悲鸣。 她看到那颗心脏亮了起来,光芒四射,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玄光亮,诅咒验。 亚尔维斯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那股刻骨难忍的疼痛瞬间流窜于四肢百骸。 他张大嘴巴,跪倒在地,不停地吐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不仅是他,除了多洛缇雅、蒋雀和司屿三人,其他人都是和他一样的反应。 亚尔维斯听到了自己心脏停止跳动。 他摔倒在地,目光渐渐涣散,无神空洞,死死盯着司屿方向,气息渐无。 阿加莎抬起手,想要抓住桑洛,眼中皆是不甘和愤怨,最终无力的垂落,再也没了动静。 桑洛看着手上的心脏随风消散,他跪倒在地,转头看向多洛缇雅,勉强的笑了起来,一如往昔那般璀璨阳光。 他好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挤出几个字:“姐姐。” 多洛缇雅瞪大眼睛,看着桑洛倒在尘埃里,那双清澈的眼眸永远的闭上了。 第59章 “你醒了?” 多洛缇雅听到声响,偏头看过去,眸光一闪,声音沙哑:“你是…赖舒?” 赖舒笑起来:“好久不见。” 他扶起多洛缇雅,看了一下输液管:“再等一会就打完了。” “这是什么?”多洛缇雅看着手上的点滴。 赖舒解释:“营养剂,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多洛缇雅环顾四周,白花花的一片,四周摆放了各种柜子,上面都是实验器材。 “这里是哪里?” 赖舒说:“中央基地。” 多洛缇雅眼皮一颤,混乱的大脑瞬间清明了许多,她忙道:“司屿呢?桑落呢?他们人呢?” “司屿教授在实验室和蒋首领谈话,至于桑落……”赖舒欲言又止,表情带着一丝忧伤,“…他,他已经死了。” 多洛缇雅心底颤动,脑中“嗡”的一声,双眼似是被酒泡过一样,又红又疼,呼吸一顿一顿的,一口气被她扯了七八段才能喘匀。 赖舒见状,连忙安慰:“你要保重身体啊,人…鲛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他…在哪里?”多洛缇雅低声的说。 一字一句,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赖舒咬了咬嘴,走到多洛缇雅身后,拉开她后面的白色隔断帘。 多洛缇雅瞳孔一颤,眼眸漫上泪水,她拔掉手上的针,一个箭步扑上去,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板上。 “哎呦,你小心些,刚恢复过来,不能乱来啊。”赖舒连忙扶起她,他理解多洛缇雅的冲动,他把点滴扔掉,拿过一个止血绷带给多洛缇雅的针眼贴上。 “我们去的时候,蒋雀和你都昏了过去,司屿教授抱着你,桑落倒在你们身边。” “我们尝试过救桑落,可他的心脏不知为何没有了,他的气息早就断了,身上的血也快流干了。” 赖舒他们赶到时,除了多洛缇雅,司屿和蒋雀还有气息,其余人都死状诡异又凄惨。 亚尔维斯、元乌和阿加莎等人被鉴定后是暴毙而亡。 桑落的胸膛不知为何被挖出一个大洞,心脏缺失,现场根本找不到丢失的心脏,从伤口里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他就那么躺在尘埃之中,嘴角的笑还停留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可怜又可悲。 赖舒将所有人带回了中央基地,蒋雀虽然中枪,但没有伤及性命,得到救助后也很快恢复过来。 多洛缇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身体透支的厉害,像是一张随时会被微风带走的绒花,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比一旁的桑落脸色还差。 索性司屿教授给多洛缇雅调制了营养剂,才让多洛缇雅的身体状态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我们没能救下他。”赖舒失落的低下头,眼中满是愧疚。 多洛缇雅站在桑落面前,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回应赖舒的话。 她握住床边的手,很凉,很硬,让她很陌生。 桑落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活泼似风,灿烂如阳,是一个闲不住的家伙。 可眼下,他出奇的平静,不哭不闹不耍脾气,就这么乖乖的躺在床上。 多洛缇雅握紧他的手,颤声:“桑落,你起来好不好?起来…看看姐姐好吗?” “求你…起来好吗?”她声音越来越抖,透着失措慌张,“睁开眼看看姐姐,桑落,你看看我?” “姐姐在这儿呢,姐姐来救你了,你看看我?摸摸我?”多洛缇雅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缓解此刻僵硬的桑落。 赖舒受不了这种悲痛的场面,疲惫的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停在门口不知道多久的司屿。 赖舒刚要说话,司屿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的离开就好。 赖舒点点头,抬脚离开了。 司屿透过门缝看向床边痛哭到不能自已的多洛缇雅。 桑落与她相依为命,如今为了救她们而死,司屿心里也不好受。 那时,桑落突然和亚尔维斯谈条件她就猜想到桑落是想要做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她想了很多种桑落打算置之死地的方式,却没想到他会以鲛人之心诅咒亚尔维斯等人,诅咒的话还是她教的。 司屿叹了口气,心道世事无常。 司屿推动轮椅进去,看着哭红了眼的多洛缇雅,伤心欲绝,无法压抑。 她柔声细语的说:“多洛缇雅,让我抱抱你,好吗?”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身体因为哭泣而不自觉的发抖,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痛苦,皱着脸抱住司屿,泣声不止:“司屿,桑落死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啊?!” 司屿轻抚她颤抖的背脊,亲了一下她的头发,温柔的哄着:“哭吧,有我在。” 多洛缇雅紧紧抱住司屿,大声哭了起来。 夜幕降临。 多洛缇雅窝在司屿怀里,红肿的眼睛,麻木又无神的看着桑落。 司屿低头,抹掉她眼角的泪珠,听着她喃喃自语:“从小,桑落的身体就不好……” “母亲一生下他,因太过虚弱就死去了,沉在海底,渐渐消散,死之前,母亲告诉我要好好保护桑落,我答应了她。” 多洛缇雅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低沉:“有一段时间,桑落的身体特别不好,身体瘦弱,呼吸困难,脸色很差,我怕他挺不过去,只能靠近岸边,去找人类口中能救人的巫医求助。” 司屿摩挲着她的脸颊:“是那个背叛你,差点害死你的巫医?” “嗯,是他。” 多洛缇雅回想以前,那人看起来温文儒雅,谦和善良,实则阴险毒辣,心思深沉。 “他虽然骗了我,但他给我的药也让桑落好转了着,我内心是感激他的,可我没办法原谅他的背叛和欺骗。” “所以你杀了他?”司屿问。 多洛缇雅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他,他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 司屿第一次听到第二个版本:“自己被自己吓死的?” “他知道我是鲛人,以为我离水不生,便放下防备之心离开了那片海,后来,我偷偷上岸去找他,倒也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想问问为什么骗我?” “我遇见他那天,漆黑的夜里,他提溜个灯笼,喝着酒,在街上晃来晃去,我上前去问他缘由,可他突然像之前第一次见到我的人类一样,大喊大叫,惊恐的骂我是“妖怪”,我本想告诉他我是谁,谁知道他就这么被吓死了。” 谈到这里,司屿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丝丝委屈和愧疚。 当初听到桑落说多洛缇雅亲手杀死了背叛哄骗的巫医,司屿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她觉得多洛缇雅并非像尼利罗族的鲛人那样残暴狠辣。 她其实比人类还要柔软善良。 司屿轻笑:“然后呢?” 多洛缇雅情绪渐渐平和:“后来,我带着桑落去了欧利罗岛,也在那里遇到了许多族人,自打我们在那里定居,桑落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我和桑落在欧利罗岛过的很开心,很幸福,我成为了鲛人族群中的首领,桑落仗着我是首领,天天惹祸闹事,搞得其他族群的鲛人来我这里告状,闹得我头疼。”多洛缇雅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声。 “我们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在欧力罗岛过了好久好久,直到” 多洛缇雅顿住,剩下的话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 司屿摸着她的脸,亲着她的嘴唇:“对不起。” “这不怪你,”多洛缇雅眼神真挚,没有一丝怨怼,“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得错。” “你是人类,你想拯救人类,制作出丧尸病毒的解药,这是好事,这是大义,你没有错。” “亚尔维斯虽然骗你去欧力罗岛利用鲛人制作解药,可你最终也没有用鲛人的性命来制药,而是自己想了其他的办法来制药,你已经很努力了。” “司屿,你别对我说对不起,”多洛缇雅心里总有一处是空落落的,像是无底的洞,“我不想听你的道歉。” 司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怜惜和疼爱,她微微叹了口气:“好。” 多洛缇雅看着司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屿摇头:“这两天忙着制作解药,可能累到了,没事的。” 多洛缇雅摸着她有些凹陷的脸颊,满目心疼:“你别太累了,我只有你了。” 司屿眸光一闪,微微一笑:“好。” 桑洛的尸体被搬到了多洛缇雅和司屿的房间里,司屿给桑洛注射了防腐剂,保持了他身体的完整度。 多洛缇雅说,她想等着一切结束后,带着桑洛回到真正的家园,那是她和桑洛诞生的地方,在大陆的最南端,那片海域叫做“南沧天牝”。 那是一片干净,纯洁,神圣的海域。 如司屿的眼眸一样美丽又纯粹。 “好,等一切结束后,我就陪你回去。” 司屿与多洛缇雅并肩躺着,偏头看着她满眼欣喜和怀念。 多洛缇雅搂着她的腰,亲了她脸一下:“好,我们一起回家。” “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司屿揉了揉她的头发,刚要躺下,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圪塔。 她摸过去,抽出来,是个日记本,有点熟悉。 “这是…?” 多洛缇雅拿过来,不好意思道:“我今天本来想找点书看,结果在衣柜里找到了这个日记本,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书,结果看了几页就发现是你的日记本,刚要收起来你就回来了。” “然后你就藏到褥子底下忘记拿出来了?”被多洛缇雅这么一说,司屿想起来这个日记本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原身写的日记本,后来司屿不管是搬家还是来到中央基地都带着原身和原身父母留下的东西,就放在衣柜里,平常也没有人去翻,结果今天被多洛缇雅找到了。 多洛缇雅说:“是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 “没事,你想动就动,”司屿揉揉她的头发,“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是想看这日记,咱俩一起看。” 多洛缇雅笑起来:“想看,我觉得十岁之前的你好可爱。” 日记里还夹着原身小时候的照片以及和父母的合照。 “你跟你父亲长得好像,”多洛缇雅拿着那张合照,“你们的眉眼,脸型,还有这一双蓝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确实很像。” 多洛缇雅翻着日记本后面几页,每一页字数不多,大多写着每天都在做什么,直到多洛缇雅翻到了原身生日那天的一页里,上面写着:[我的生日愿望是:等我病好了,我想和爸爸妈妈去遨游世界,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都能和爸爸妈妈拍一个照片。] 司屿看过这个日记本,也知道原身这个愿望,因为身体瘦弱,双腿残疾的缘故,原身从未出过家门,最远的距离也只是去医院治疗,她向往家门之外的风景,期待病好了就能出去走走。 “等一切都稳定了,我带你出去玩。”多洛缇雅合上日记本,认真的说。 司屿眉眼一弯:“好。” 多洛缇雅把日记本放桌上,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脚蹭着司屿的脚,眉头微皱:“怎么就捂不热呢?” 司屿按住她乱动的手脚,躲开她的脚:“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你现在这手脚冰凉是不是当时掉下加尔达海落下的毛病?” 司屿看她眼含愧疚,温声:“没事,这点毛病我很容易就能治好的,只是最近忙于制作解药,所以先放置一边,等一切结束了我会养好自己的身体。” 多洛缇雅相信司屿的能力,她点点头:“好,那这段时间我天天给你捂手捂脚。” 司屿笑笑:“没事,我都习惯了,别动到你。” “没事,我天生体热,就让我给你暖暖,你会舒服些。”多洛缇雅用脚勾回她的脚,小腿蹭着司屿的腿,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坚硬又熟悉的触感。 司屿脸色一变:“多洛缇” 多洛缇雅没有给司屿制止的机会,立刻做起来,掀开被褥,拉开司屿的睡裤,猛地瞪大眼睛。 司屿的双腿已经出现如鲛人一般的鳞片,破开血肉,仿佛从骨头中生长出来,鳞片与阿加莎的鳞片很像,泛着蓝白光色。 多洛缇雅瞬间想起了当时阿加莎的话。 她说司屿快要化尾了,快要死了。 多洛缇雅当时抱有期待,希望那只是阿加莎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只是她故意说得胡话,想扰乱她的心神,让她愤怒害怕,想着那些如同诅咒一样的恶言都是不作数。 “阿加莎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多洛缇雅声音发涩。 司屿坐起来,拉下裤腿,擦掉她眼角的泪:“我不想骗你,她说的是真的。” “但我有办法救我自己,你信我吗?” 多洛缇雅问:“你要怎么治?” 司屿说:“本来没有这么严重的,是因为我被丧尸咬了才会加剧,等我做出解药,清除体内的丧尸余毒,就能将这种严重的情况缓解许多。” “缓解?只是缓解吗?” 司屿温柔笑笑:“咱得一步步来,先解除丧尸病毒,然后再慢慢处理这个化尾。” “有你在,我会没事的。” 多洛缇雅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也相信司屿的本领。 “还有多久解药可以做出来?” 司屿敛下眼眸:“三天之内。” “好。” 一早,司屿就来到了中央基地地下三层的四级生物实验室。 若是多洛缇雅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定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生出一丝恐惧。 蒋雀、宋子歌、赖舒以及塞尔西都在实验室等着司屿,他们神情凝重,像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敢站在司屿面前。 司屿冲他们淡淡一笑,转动轮椅,走到蒋威面前。 蒋威神色更加沉重,看着司屿的双眸有些湿润,他艰涩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司屿说:“想必蒋雀也跟您说了,如果想要制作丧尸病毒的解药,鲛人心尖血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算我有其他办法能研制出解药,但人类能等下去吗?” 蒋威握紧拳头,目含不忍。 司屿说的对,人类现在最缺少的不是生活资源,不是武力保障,而是时间。 丧尸数量越来越多,全球很多基地都已经被丧尸潮攻击占领,人类死伤惨重,精力日益消耗,持续僵持下去,最终会被丧尸推翻围墙,消亡殆尽。 如今,只有丧尸病毒的解药才能破解目前的死局。 他们不能等,他们也等不起。 蒋威后退一步,朝着司屿弯下腰,重重的对她鞠了一躬:“我替全人类感谢司屿教授的无私奉献。” 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也同蒋威一样,鞠躬道:“感谢司屿教授的无私奉献。” “我做这些也有我的私心所在,”司屿看着蒋威,“我希望蒋首领答应我的事情能够办到。” 蒋威点点头。 司屿坐直,向蒋雀伸手:“把HB补血药剂给我。” 这是她回到基地实验室后立马做出来的药剂,可以增加造血干细胞的数量,加快补充身体里所需要的血细胞,调节并维持血液细胞的平衡。 蒋雀将HB药剂递给司屿。 司屿将药剂注射进体内,看着众人,解开衣领的扣子,神色从容道:“开始吧。” 宋子歌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术刀,走向司屿,哽咽道:“开始第一次抽取心尖血。” 第60章 司屿看着手中的药剂,这是一个最完整最完美的解药和最厉害最高效的武器。 她将它命名为“RLV”。 人类若是被丧尸伤害,注射RLV药剂便可以立刻消除病毒,没有任何副作用; 丧尸若是触碰到RLV药剂,都不用直接注射,只要任何一个部位或者皮肤组织粘上RLV药剂的一瞬间就可以丧尸立刻失去行动和攻击能力,身体会渐渐枯竭,融化成为一滩血水。 “司屿教授,我们研制出了RLV药剂,人类有救了。”蒋威激动难耐道。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一管5ML的RLV药剂,热泪盈眶。 太久了。 人类受丧尸危机困扰的太久了。 如今司屿制作出了RLV药剂,无疑是给人类存活下去的一个强心剂,一个保障,一个光明灿烂的希望和未来。 司屿看着那一管药剂:“还不够。” 蒋威纳闷道:“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也是半成品吗?” 当初沈威宁靠着亚尔维斯给的药剂驱使丧尸围攻了中央基地,让蒋威无法抽身去救司屿,然后利用司屿给他的解药配方想要占领中央基地,让所有人支持他,拥护他,结果蒋威打破了他的痴人说梦,告诉他手中的优盘并非是真正的解药配方,而是司屿用来欺骗他的障眼法。 沈威宁不信,让人拿来了电脑当场查验,结果真如蒋威所说,这优盘里的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对解药的制作根本毫无用处。 沈威宁怒火攻心,蒋威趁势将他拿下,关了禁闭,阻止了一场□□。 蒋威深知以司屿的心性,定不会把真正的解药配方那么容易的交给谁,哪怕是他。 可如今,司屿亲自做出来了RLV药剂,却又否定了这款药剂对人类未来的作用,让蒋威心里不禁生起几分恐慌和迷茫。 若是连司屿都没办法改变人类现在的悲惨和黑暗,那么这世间再无人有此能力,人类最终走向的只有灭亡。 “是成品,只是量不够。” 司屿手上是高浓度的RLV药剂,需要进行多次稀释才可以给人类和丧尸使用,一个5ml的RLV药剂便可以让一个京都这么大的城市充足使用。 全世界有多大,有多少存活的人类,有多少丧尸,仅仅靠这一管RLV药剂根本不足以毁灭所有丧尸,拯救所有人类。 蒋威意识到司屿话中的涵义,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瘦弱的身体,抿唇道:“就不能去欧力罗岛抓” 他看着司屿淡漠双眼下的警告和威胁,咽住了剩下的话。 司屿掠过蒋威窘迫的神色,看向蒋雀和宋子歌,把RLV药剂递过去:“加快实验进程。” 宋子歌愣住:“还要加快?” 他担心的看着司屿,“您的身体无法承受多次抽血的。” 司屿说:“有基因针和R-11,我没事的。” “可是基因针和R-11打太多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啊。”宋子歌无法接受司屿这种不顾后果的行为。 她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强行抽取心尖血已经是把她推向死亡的边缘,若是继续抽下去,无疑就是让司屿立刻去死。 蒋雀也心生不忍,抽取心尖血时的痛苦他们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见到司屿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因为痛苦而抽搐的身体,他们都知道司屿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司屿教授,我觉得实验可以双线进行,一边使用您的心尖血制作解药,一边我们再找其他办法来融合浮底栖草和MER细胞,做出RLV(2)的解药,没必要牺牲您一人,拯救全人类这种愚忠愚义的行为。” 赖舒拽了一下蒋雀,小声道:“你别冲司屿教授吼啊。” 蒋雀甩开他,走到司屿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一双手,惨白的如同雕塑模型,仿佛用一些力气就能将她捏碎。 “司屿教授,我理解您的用心,可您也要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多洛缇雅想想啊?” “她的弟弟已经死了,若是她的爱人也不久人世,双重打击之下,她要如何挺过去?” 司屿抽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淡然一笑:“蒋雀,在基地里,你有朋友,有家人,有战友,若是有一天,这些都从你眼前消失,你却无能为力去挽回他们,你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蒋雀瞳孔一颤。 “还是那句话,人类和丧尸对抗了三年之久,有了自己的实战经验,有了自己的防范措施,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也有了自己未来和希望,但是”司屿环顾一周,掷地有声,“他们唯独缺少的只有时间。” 实验室里,众人垂下头,沉默不语。 “沈威宁和亚尔维斯操纵丧尸袭击中央基地,造成上千人死亡,仅仅是这么一次短暂又渺小的攻击,人类建立起得防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攻破。” “那是因为沈威宁背叛了人类,才会有这么严重的损失。”有人不服气道。 司屿刺笑一声:“背叛?” “如今末世三年,你见过的背叛还少吗?” 那人噎住,如鲠在喉。 “人类为了活下去,别说背叛了,当初吞食和残害同类的事情还少吗?” “那血淋淋的场面,那胆战心惊的后怕,那如梦方醒的悚然,你们都忘记了?” “人类才过了多久安宁清静的日子,就以为这个世界在变好了?变的可以等你们继续胡闹下去,继续自以为是下去吗?” 司屿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这个世界,不管是末世之前还是末世之后,它“吃人”的行为从未停止过。”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垂首不语,有的人甚至低声哽咽。 蒋雀捂着脸,瘫坐在地上,浑身透着疲惫和绝望。 赖舒眼睛发红,抬手擦了擦流下的泪。 宋子歌和蒋威两人叹了一声又一声,一次比一次沉重,悠长。 “我同意司屿教授的安排,加快实验进程,”塞尔西从后方走上来,神色凝重,“如今的人类已经等不起了。” 司屿看着塞尔西,两人相视一笑。 之后的实验中,无人质疑司屿的任何决策,她说什么,他们就无条件做什么 就算是一次又一次抽取她的心尖血,他们都没有像之前那么不忍那么难受,无法下手。 三天之内,实验中终于做出来了全球人类都能使用到的RLV药剂数量。 蒋威将RLV药剂运送到世界各地,人类正式打响了“拯救战役”,开始了“绞杀丧尸”的行动。 在这一刻,全球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开始新的纪元,将丧尸彻底从人类世界消亡,让人类不再担惊受怕,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蓝天白云之下自由呼吸奔跑。 司屿在实验室待了三天三夜,足够的RLV药剂做出来后,她就离开了实验室,回到了多洛缇雅身边。 多洛缇雅看着越发瘦弱的司屿,心疼不已:“这几天累坏了吧?” 司屿笑笑:“还好,解药做出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多洛缇雅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RLV药剂稀释过解药针剂:“既然解药制作出来了,你该治治你自己的病。” 她摸着司屿坚硬的双腿,鳞片的形状越发明显。 司屿接过针剂:“谁给你的?” “我见到了塞尔西,管他要的。” “好。”司屿拔掉盖头,注射进体内。 多洛缇雅见她注射好,舒了口气:“有没有好些?” 司屿轻松的笑了笑:“好些了,很舒服。” 她看着多洛缇雅泛红的双眼和饱含泪水的眼眸,顿了顿,“怎么了?” 多洛缇雅胡乱擦了擦眼睛,粲然一笑:“只是心里很感激你。” 司屿心尖一颤,她摸着她的脸颊:“感激我什么?” 多洛缇雅蹭着她的掌心:“感激你救了所有人,感激你没有为人类放弃鲛人,感激你拼死护住桑洛和我,感激你喜欢我,爱我。” 司屿的眼眸露出微微的暖意,她搂住多洛缇雅,揉着她温暖又柔软的头发:“像你说的,我们之间不需要抱歉,也不需要道谢。” 多洛缇雅听着她胸膛里的跳动:“嗯嗯。”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带着桑洛回家。” “嗯嗯。”多洛缇雅眨眨眼,泪珠滚落。 “到时候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陪我吗?” 司屿眸中流光闪烁,轻声道:“好。” 随着RLV药剂流向世界各地,丧尸的数量在急剧的减少消亡,人类渐渐走出来庇护他们的堡垒防线,站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感受着云淡风轻,享受着许久未见的轻松与自由。 中央基地的广场之上建造了一个电子显示屏,上面记录着每日丧尸数量的减少或者增加。 蒋威每天从世界各地汇报上来的数据进行分析统计,不出三日,全球丧尸将会被消灭,人类彻底得到了拯救,正式跨入新纪元,开始新的篇章。 司屿的名字将会成为人类心底不可磨灭的痕迹,是人类的救世主,她的丰功伟绩会被人类甚至未来的人类永记与流传 乌云散去,微风袭来。 众人相聚于中央基地的广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器,心脏随着那显示器数字的跳动而跳动。 众人神色各异。 紧张、虔诚、希望、感激、激动、哭泣、雀跃 所有人跟随着电子显示器的数量变化开始倒计时。 “十。” “九。” 蒋雀站在司屿旁边,没看到多洛缇雅的身影,问:“司屿教授,多洛缇雅呢?”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跑哪里去了? 司屿说:“她怕我冷,去给我拿毯子了。” 蒋雀颔首:“好。” “五。” “四。” 司屿抿唇,呼吸也随着众人的倒计时开始慢慢舒缓了起来,她双手握紧,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三。” “二。” “一!” 电子显示器上的数量彻底归零,众人欢呼大喊,喜极而泣。 5890年8月1日,丧尸消失,末世结束。 人类重新踏上历史舞台的高处,俯瞰世界。 他们拥抱在一起,大跳,大笑,大哭,大喊,像疯了一般,释放着这些三年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煎熬。 蒋雀也不禁抹泪,被众人的欢喜兴奋所感染。 “司屿教授,你快”她微微一滞,看着司屿脸上的表情。 没有喜悦,没有庆幸,甚至没有一丝因为末世结束的激动和欢愉。 反而有着一股浓浓的阴郁和暗淡。 司屿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没有。 还是没有。 她依旧没有听到任何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为什么? 她哪里做错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蒋雀不解司屿此刻的神色,她轻声问道:“司屿教授,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是腿疼了吗?” 司屿瞳孔一颤,手指蜷了蜷。 耳旁突然响起多洛缇雅的喊声:“司屿——” 司屿回头,看着多洛缇雅拿着毯子向她跑来。 天上的乌云被风渐渐吹远吹散,一缕阳光从缝隙中落下。 司屿猛地瞪大眼睛,眸中的多洛缇雅,似天神一般,带着炙热的光奔向她。 那一刻。 她知道了主神任务的真实“任务”是什么了。 70-80 第71章 军侯府 云戈没有脱常青山的靴子就能看出来他已经肿胀起来的脚腕,埋怨的目光落在温礼身上,斥责道:“你家主子伤成这样,你竟然也让他走了回来?” “为何不背着回来?” 温礼:“” 常青山:“” 他扶额:“温礼你先下去办事。” 温礼行礼告退。 云戈叹了口气:“脱鞋,我给你上药揉一下。” 常青山摆手:“不用,只是一点小伤,你把药给我,我自己回去上就行。” “行吧,”云戈回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一天揉搓三次,不出三日就能消肿,恢复如初。” 常青山接过:“多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常青山起身,摆手笑了笑。 “等一下,”云戈叫住他,“我闻到血腥味了,将军伤口裂开了?” 常青山摸了摸/胸口:“无事,只是小口子,我可以自己处理。” 云戈叹了口气,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这是伏珍膏,作用是什么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看着用。” 常青山接过,惊讶道:“不是都用完了嘛?” “天都城的药材要比关山岗那边好买一些,我又做了一些,”云戈说,“你其他受伤的地方也多涂一下,我这个伏珍膏里又多加了一份空青草,可以淡痕去疤。” 常青山说:“我用不着。” 云戈静静地看着他,没解释。 常青山无奈一笑,把药瓶塞怀中,往外走:“谢了。” 云戈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摇头叹气:“一个个都不省心。” 霎那间,门口传来申明廷的怒吼:“云戈,快给” 话音未落。 申明廷就接到了云戈撇出来的人参片,立刻含在口中,骂道:“慕任那脑子和嘴巴若是能当武器,定能将北桡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云戈失笑:“这是又怎么了?” “去美人宴是需要请柬的,我想着乔装打扮一下,当个外地猎奇而来的富商公子哥进入美人宴,结果慕任这个莽夫,说话不过脑子,直接把军侯府的名号给说出去了,这下好了,整个天都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将军要参加美人宴!” 慕任委屈巴巴的从后面走上来:“你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嘛。” 申明廷咬着人参片,低吼道:“这特么用打招呼,将军刚在风月台遭遇截杀,咱们后来又去风月台查探,如今你直接把军侯府给报出去了,等着风月台提前做好准备啊!” 慕任被骂的低下了头。 云戈拍了拍申明廷的肩膀,打圆场:“算了,慕任没脑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气了。” 慕任:“” 申明廷喘了一口粗气,四处看了看:“将军呢?不是说来你这儿了吗?” 云戈说:“回房了。” “唉,你们俩等会再过去,”云戈拉住申明廷和慕任,“将军回去换衣服了。” 慕任毫不在意道:“都是男的,有什么的。” 申明廷赞同:“对啊。” 云戈白眼,拽紧他的衣领:“等会再去,将军的卧房不可随意闯入,懂点规矩。” 慕任纳闷:“可在军营里的时候,我就随便乱闯了呀。” 云戈瞪他:“然后你就被将军一脚给踹出来了,不是吗?” 慕任:“” 申明廷躲开云戈的桎梏,整了一下衣服:“算了,这里是天都城军侯府,不比军营,我们确实该守点规矩。” 慕任点头:“那好吧。” “对了,刚才我听温礼说将军脚腕受伤了,怎么回事啊?”申明廷来的路上和温礼碰上,闲聊了两句,得知常青山脚腕受伤,便立刻跑来问候,“难道将军在槐山上又遇刺了?” 常青山独自一人先回天都城,路上遭遇拂涯居截杀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可他们是处于明面的人,各方势力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无法像暗月卫一样去探查。 如今回到天都城,怕是早就有人盯上了他们。 将军要去美人宴这事估计很快会有人知道了。 “按将军的话来说,没有遇到拂涯居的人,但他遇到了比拂涯居还要难缠的人。” 云戈想到常青山那别扭又羞愤的小表情,低垂笑了笑。 “比拂涯居还难缠的?谁啊?”慕任纳闷。 申明廷也很好奇:“哪方势力?” 云戈摇头:“将军没说。” “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申明廷和慕任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常青山回到牧云阁,锁上房门,脱掉衣服。 他看着心口上方的刀痕,本来快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里衣,黏在伤口上,撕扯的时候还带着皮肉。 常青山眉头都不眨一下,拿过金疮药和伏珍膏涂抹伤口,包扎好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脱掉靴子,看着红肿的脚腕,掌心搓热云戈给的药酒,一下一下的揉搓。 常青山脑中不禁闪过那时司屿触碰他脚腕的场景。 明明隔着靴子,却感觉那冰凉的手透过鹿皮靴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一样。 哪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如此真实。 常青山看着自己的脚,渐渐失了神。 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才回过神。 “将军,你好了吗?” 是慕任的声音。 “好了。” 常青山立马穿好足衣和靴子,将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扔到一旁,走过去开门。 他看着申明廷和慕任,问道:“请柬拿到了吗?” 申明廷把怀中的请柬递过去,欲言又止道:“一共两份,持有请柬的人可以带一位伴友,就是” 他瞪一眼唯唯诺诺的慕任,“身份暴露了。” 常青山坐在凳子上,看着风月台的请柬,赤红的封面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箔,上面写出三个极其豪迈狂放的字体。 ——美人宴 常青山翻开请柬,内容很直白,就是告知参加美人宴的宾客带好钱财,别到时候遇到了喜爱之物因力不从心而含恨错失。 “无所谓,自打我第一次踏入风月台的时候身份就已经暴露了,”常青山合上请柬,“如今我回到天都城,虽是得胜归来,回朝述职,但在旁人心中恐怕觉得我是回来帮皇后撑腰,给轩王查明死因的。” “如今再想着去隐藏身份,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常青山表情淡然,目光凌厉如破空的箭:“帮皇后查轩王死因这个理由挺好的,能够掩藏住我们真正回天都城的目的。” “好的,那明晚我们陪将军一起过去,两个请柬,刚好咱们四个人可以一起去。”申明廷建议道。 常青山本就有这个打算:“可以。” “那将军继续休息吧,我们先回房了。”申明廷拉着慕任往外走。 “云戈?”常青山喊住他。 云戈回头:“将军有何吩咐?” 常青山问:“若是一个人身体一直冰冷如铁,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云戈诧异:“将军生病了?” “不是我,”常青山婉转了一下说辞,“是我的一位好友,身体自小冰冷瘦弱,如今再见她的时候,发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将军这位好友现处何地?”云戈问,“我可以上门给他问诊。” 常青山犹疑道:“她比较害羞,不爱见生人。” 云戈:“那具体的病症将军可知,能细致一些吗?” 常青山想了想:“她很瘦,很白,那种白像是没血色的白,然后身子很冷,就像冰块似得。” “”云戈淡淡道,“按照将军你这种表述,你这位好友像是死了很久。” 常青山:“” 云戈无奈道:“医者问诊,需得望闻问切,从旁人口中得知病症终归是不靠谱的,将军若是关切那位好友的病情,不如和他说一下,我可以悬丝诊脉,也可以隔屏问诊。” 常青山指尖在桌面短促地敲打了几下:“再说吧。” “那属下先告退了。” “嗯。” 云戈刚迈出一步,又歪着身子凑过来:“我虽不知道具体病症是什么,但按照将军刚才的表述,我可以先做一些暖身丸,只是补药,对身体无害。” 常青山说:“好的,谢谢。” 云戈摆手:“将军不必谢,明日暖身丸就能做好,到时候将军给你那位好友试试。” “好。” 定天宅。 岁杪看着满身淤泥的司屿,惊讶道:“主子,你这是上完香去采莲子了吗?” 槐山山脚下有片池塘,种满了荷花莲藕。 司屿平静的看着她:“你脑子里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岁杪嬉笑道:“还有主子您。” 司屿嘴角一勾,摸了一下岁杪的脑袋:“小滑头,去给我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 “好的。” 岁杪立刻去准备。 司屿在院中的石凳坐下,轻声道:“出来吧,有我在,岁杪不敢打你。” 京辞的身影在院中闪出,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所做一切,京辞感激不尽。” “你找到蛊人被关之所了吗?” 京辞回道:“找到了。” 司屿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那枚绿目:“确实如你所说,这枚绿目里能有救你哥哥的方法。” 京辞眼眶泛红,神情激动:“求殿下救我哥哥一命。” “我既已答应你,自然不会失信于你,”司屿把玩着绿目,“如今绿目已经到手,你将那些反对我的天门门徒悉数斩杀,能做到吗?” 京辞犹豫道:“全部吗?” 司屿看着他,目光森然:“全部。” “天门之中,真正听从我的人不多,算起来也就你和拾春,其余人对我来说并无用处,”她将绿目放在掌心,当着京辞的面慢慢收紧,“这绿目也是我和你做交易,答应替你从我爹爹手中骗过来救你哥哥的,如今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该你履行承诺。” “你若是想毁约也可以,”司屿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这绿目我可以还回去。” “不要!”京辞忙道,眼中满是慌乱和无措,“殿下,我错了,我不该违抗你的命令。” 司屿淡淡道:“这不是命令,这是交易。” “京辞,你若是心软想要放弃这场交易,我不会怨你怪你。” “如今我才是门主,那些越俎代庖,目中无人的门徒我自然要清理,”她眼角眉梢尽显冷意,“你和拾春都是主动投靠我的,而那些人想要和我作对,也就该明白成王败寇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是追随我?还是违抗我?” 京辞神情悲痛,纠结不已。 他和哥哥是孤儿,自小被天门收养,受门主悉心照养长大成人,从低等门徒努力的爬到了护法的位置,得到了门主的青睐和关照,京辞很感激门主。 门主创办天门不易,收养各地孤苦孩子,培养成人,他与那些孩子一样,一起习武做任务,一起出生入死,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如今却要为了自己的私心绞杀那些不服司屿管教的门徒,京辞还是不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 “殿下,他们”京辞还是想争取一下,祈求道,“我可以去劝服他们听从您的指令,求您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司屿唇间缓慢的吐出来几个字:“你不打算救你哥哥了吗?” 京辞身子一僵,面上几近狰狞扭曲:“殿下,我想救哥哥,可我也不想乱杀无辜之人。” “求您了,殿下。” 他磕头恳求,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都没有停下。 一声比一声大。 青石砖上血一点一点的增多。 突然,京辞磕头的动作一滞,后脖领被人拽住。 “我刚打扫好的院子,你又给我弄脏了。”岁杪不开心道。 京辞:“” 他甩开岁杪的手,打算继续磕祈求。 岁杪见他还要糟蹋自己打扫过得院子,一生气,直接拽着京辞的腰带给他举了起来:“我都说了,你弄脏了我的院子,你还来!是找打吗?” “放下我!”京辞整个人都被岁杪举到空中,动弹不得,“岁杪,你把我放下来!” “把你放下来继续弄脏我的院子?”岁杪拧着小脸,气不打一处来,“你休想。” “你” “好了,”司屿动动手指,“岁杪,把他放下来。” “不是扔,是放。”她见岁杪做出投掷的动作,立马喝道。 岁杪撇撇嘴,不情愿的将京辞放下,警告道:“你再敢弄脏我的院子,我就打死你。” 京辞白了她一眼,额头的鲜血流了一脸,惨白的脸加上赤红的血,在搭配阴沉沉的天色,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京辞刚要继续跪下磕头,司屿开口道:“别跪了。” 京辞以为司屿不打算帮他了,瞳孔一缩,目光绝望又无助,呐呐道:“殿下,我” “我会救你的哥哥。” 京辞眼睛一亮,可下一秒神色左右为难,“可门徒我” “不用杀了,”司屿看着他一脸血,“我只是在考验你。” 京辞呆住:“什么?” 岁杪见他被吓傻的样子,一掌呼过去,给京辞差点打飞:“笨啊!主子说在考验你,考验不懂吗?” 司屿看着打趴在地的京辞,无奈道:“岁杪,安静点。” 岁杪噘嘴:“真讨厌!” 京辞咳了两声,跪直身子,直视司屿,不解道:“殿下,属下不知您的意思?” 司屿没有过多解释缘故,她给了岁杪一个眼神示意:“给他吧。” 岁杪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和钥匙:“自己去知天居地牢看吧。” 京辞接过:“这是?” 司屿沉声:“你向来是热心赤城,明辨是非,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而残害他人性命,我很看重你,也希望你不要再被蒙骗,待你去过地牢后,得知真相,也告诉你那些伙伴,不要再为他人拼死拼活,付出生命,最后惨淡收场。” 京辞攥紧信封和钥匙,他觉得手中的东西突然沉重了起来,像是他人生之中的转折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恐惧和迷茫。 但想到哥哥,京辞目光坚定,对着司屿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定天宅。 岁杪从厨房里拿出抹布,擦了擦院中的石板上的血迹,越擦越气愤,最后无力的坐在地上,将抹布捏碎:“主子,那家伙肯定受不了真相的。” 司屿看着头顶厚厚一层的乌云,闪电在黑云中忽明忽灭,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赫然逼近。 “真相都是残酷的。” 岁杪从怀中掏出一块冰糖塞嘴里,牙齿咬碎坚硬的糖块,发出“咔吱咔吱”的脆响,含糊道:“那家伙得疯。” “清醒的疯总比麻木的活好。” 司屿起身回屋洗澡:“要下雨了,回屋吧。” 岁杪起身,不管血迹:“我不擦了,一会下雨就冲没了。” 暴雨前的天都城渐渐安静,等着迎接震破天际的雷鸣和闪电。 狂风席卷大街小巷,豆大的雨滴轰然落下。 无人害怕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经过那次旱灾的折磨,他们将每一场的大雨视为神佛的馈赠。 一个划拨天际的闪电,照亮整座天都城的天空,恍惚白昼突降。 京辞赤红着眼,目次欲裂,血丝遍布眼珠,表情狰狞如恶鬼。 他看着地牢中奄奄一息的天门法师,咬牙切齿,含着血沫:“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72章 风月台 美人宴 随着戌时敲起的一道铜锣声,宴会开始。 大批有权有势的宾客涌入雅阁,他们身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腰间玉佩挂绳皆是精品,手持折扇乃是名家大作,就连身上的熏香都名贵万分。 所有人脸带半截面具,面具形状各异,只让宾客露出挂满笑容的嘴和充满贪婪淫/欲的眼。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展台,一个个千娇百媚,娇艳欲滴的美人,头戴白纱斗笠,给人一种半遮半露的暧昧缱绻,让台下的宾客心思骚动。 雅阁除了四楼不开放给外人涉足,其余三层都已经站满了前来竞拍玩耍的看客。 “公子,这次一共有十位美人,不仅有天启国的人,还有来自南疆和北桡的人。” 常青山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看了眼宾客每个人手上都有的介绍单,上面画了美人图和姓名以及拍卖的最低价。 “十个美人,宾客却这么多,这是要抢起来啊?”慕任感叹道。 云戈说:“物以稀为贵,这介绍单上的美人样貌都是绝佳的,来这里的宾客一个个都有气性的,谁也不想被谁压上一头。” 申明廷翻着介绍单,赞同道:“确实不错,个个都是样貌出色,各有风韵,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艺音律无一不懂。” “嗯嗯,都好看,尤其是这个,”慕任把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递到申明廷眼前,“十个美人里,这个最好看。” 申明廷不信慕任的眼光:“你看中的美人能有什么” 他一顿,立刻把介绍单扯过来,“这个人?!” 云戈见申明廷惊诧,问道:“怎么了?” 常青山闻声看过去。 申明廷把最后一页展开,让他们都能看清楚上面的美人图:“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吗?” 不说不要紧,一说都认识。 常青山眉头紧蹙,扯过介绍单,目光几乎钉死在美人图上,沉声道:“大胆!” “这不就是唔”被申明廷这么一提醒,慕任才发现这个叫做“易安”的美人竟然和天启国那位神奇的三公主长得有五分相似啊。 云戈眼疾手快的捂住慕任的嘴巴,警告道:“注意点,这里都是人,不要胡说八道。” 申明廷面色一沉:“慕任这家伙都能看出来,其他人更清楚这个易安美人的样貌和那位很像。” 当年祭祀求雨时,三公主出尘绝艳的样貌和身姿早就刻入人心,让人无法忘怀。 天启国有美人榜和公子榜,按照样貌、背景、学识等条件来挑选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而第一美人便是天启国三公主赵司屿。 三公主求雨时,身着白衣轻纱,似仙女下凡舞动,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一抹倾城倾国的风姿被画师拓印在纸上,被世人相看敬仰。 也曾有名门望族,世家公子,王亲贵爵向赵文帝求娶三公主,但三公主被知天居的燕国士收为亲传弟子后,便无人再敢上门求亲了。 虽无法直白言说,但美人风姿依旧存在人心深处,会在阴暗隐晦的角落里随意亵渎。 就像现在,申明廷扫视一眼,很多人将目光都停在了最后一页的美人图,那眼中的势在必得,淫/邪欲/望几乎实质,令人恶心。 他看着常青山将介绍单攥紧手心,力气之大,手背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公子,那易安只是与那位有几分相似,但终归不是” 申明廷觉得常青山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位三公主再怎么国色天香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常青山此刻的状态让人觉得他很在意三公主。 常青山目光一压,看着展台上带着斗笠的美人,随着老鸨的一声声叫喊,一个接着一个美人摘掉斗笠,被一个又一个挥金如土的宾客买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美人竞拍。 老鸨一手摘掉美人斗笠,露出比美人图上还要精致俊美的易安,看着底下惊叹连连的宾客,得意一笑:“这位美人,名叫易安,起拍价五千两。” 话音一落,便有人已经急不可耐的喊道:“六千两——” 还没等众人反应,又有一个声音喊道:“七千两——”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前几个美人竞拍,每次喊价都是一百两的喊,此刻竟然直接一千两的喊,实在是太疯狂了。 “八千两——”二楼有人喊道。 喊到这里,有些人已经默不作声,无法参与这场乱战。 老鸨忙道:“还有没有哪位客官想要加价的啊?” “三声之后,可就要错过这位美人了哦。” 话音一落,二楼的,常青山脚下的位置传出一道像是故意压低的声音:“九千两——” 老鸨笑嘻嘻道:“二楼贵宾叫价九千两!” 申明廷拧眉:“这声音好熟悉啊?” 常青山挑眉:“兵部尚书,薄康毅。” 那次回朝觐见还有御花园宴会,薄康毅都主动找过常青山攀谈,他的声音还是很有特点的。 嗓音像是故意压低一样,但实际上这位薄尚书是在旱灾之时,得了霍乱,嗓音落了病,变的低沉沙哑。 云戈笑了笑:“这美人宴还真是藏龙卧虎。” 老鸨见无人叫价,拉过易安,喊道:“九千两第一次。” “九千两第二次。” “九千” “一万两!” 众人一震,老鸨顿时喜笑颜开:“三楼的贵宾喊叫一万两!” 申明廷猛地转头,看向那开着门的包厢,低呼道:“这是” 常青山眯眼:“四皇子,赵天宇。” 慕任纳闷道:“四皇子干嘛要拍下和三公主这么相像的人啊?” 说话之人无意,但听话之人震惊。 常青山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冷冽:“恶心!” 云戈冷哼一声:“天都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老鸨喊了三遍,无人再报价,狠狠敲动铜锣:“恭喜三楼贵宾竞拍成功。”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常青山看着薄康毅甩袖回到二楼包厢,看起来很生气,但他肯定是认出了叫价之人是谁,所以没有再继续喊下去。 竞拍结束,宾客也不再聚集,拍到美人的带回去享受,没拍到的只能另找姑娘小倌享乐。 常青山回到包房,掌心的介绍页已经支离破碎,看向申明廷:“将老鸨带来。” 申明廷应道:“好。” 他转身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三人没有说话,静静的待在房间里,但房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寂静下去。 四周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慕任捂着耳朵,羞红了脸:“真是要命了!” 云戈神色淡淡:“人之常情。” 慕任纳闷:“你怎么一点都不害羞啊?” 云戈上下打量他,勾唇坏笑:“谁像你啊?初哥一个。” “”慕任脸红的更厉害,“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风流浪荡。” 他看向常青山,试图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你嘲笑我就是嘲笑公子。” 常青山抬眸瞪他:“闭嘴。” 慕任打了一下偷笑的云戈。 云戈疼地甩了甩胳膊。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慕任打开房门,申明廷带着老鸨进来。 老鸨一看都是美人宴的宾客,脸上还带着面具,她忙道:“各位公子好啊,叫奴家前来是有什么吩咐?看中哪位姑娘小倌了?” 常青山说:“看中那个易安了,你能给我弄来嘛?” 老鸨面露苦涩:“公子,今日怕是不行,易安的初夜已经被拍下了,要不您过几日再来,到时候我一定让易安伺候您?” 常青山问:“这个易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鸨眼睛一转,笑哈哈道:“这孩子是个苦命人,是他家里人把他卖到我这里的,我见他生的貌美,就把他当做这美人宴的压轴。” “真的吗?”常青山耳廓一动,回头看了眼窗户。 老鸨故作严肃扬声大喊:“当然句句属实啊。” 常青山看向云戈。 云戈收到示意,拍了拍老鸨的肩膀。 老鸨偏头看过去,只见旁边俊雅的公子手掌一开,吹起掌心的白/粉,糊了她一脸。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弹指。 云戈看着老鸨的目光慢慢呆滞,表情麻木。 他说:“公子,可以问了。” 慕任叹为观止:“云戈,你这手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云戈得意的扯起一边嘴角:“承让。” “等下次和北桡敌军对上,你能再想今天这样吹他们吗?”慕任满眼期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倒他们。” 云戈:“” 常青山看着老鸨,问:“易安是什么来路?” 老鸨:“家里人把他卖到了风月台。” 常青山拧眉:“卖了多少钱?” 老鸨:“一千两。” 慕任咋舌:“一千两买入,转手就买一万两,暴利啊。” 常青山问:“他是哪里人?” 老鸨:“不知道哪里来的,估计是天启国附近哪个穷僻村子里的。” 常青山问不出易安的身世,但他也不信老鸨的说辞。 估计是有人隐藏了易安的身份背景,所以老鸨知道的信息也是缺失的。 “赵天宇常来风月台吗?”他问了别的。 老鸨点头:“四皇子是风月台的常客。” “经常会带着好友来玩。” 常青山眉眼一动:“他都带谁来玩?” 老鸨数着指头,一一报名:“王公子,林公子,赵公子轩王殿下” “等等,”常青山叫停她,“轩王殿下是四皇子介绍来的?” 老鸨点头:“嗯。” “何时来的?” 老鸨:“五月末。” 申明廷闻言:“夏季美人宴之前,轩王就已经来这风月台游玩了。” 云戈补充道:“然后在美人宴上竞拍到了拾春姑娘,最后死在了冷宫水井。” “现在轩王之死,竟然还牵扯出了四皇子。” 常青山指尖摩挲了几下:“四皇子和轩王关系很好嘛?” 老鸨:“应该很好,当初竞拍拾春的钱,一半都是四皇子出的。” 慕任撇撇嘴:“能给出这么多钱,一看就是好兄弟。” 申明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常青山问:“拾春在轩王死后接了几个客人?” 老鸨:“太子殿下、李丞、薄康毅、四皇子、太史景衍、常青山、还有三位看起来就不像来玩的男人” 申明廷&云戈&慕任:“” 太子和李丞,常青山知道这两人来找拾春的理由。 薄康毅和四皇子,估计是求色的。 太史景衍乃太傅嫡子,文人风骨,雅正肃清,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申明廷说:“公子,要查吗?” 常青山抿唇:“回去再说吧。” 云戈在老鸨耳边打了响指,轻声道:“走出去,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鸨点头,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申明廷刚要把房门关上,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二楼响起。 “死人了啊啊啊——” 第73章 兵部尚书薄康毅死了。 死在了雅阁的二楼包厢之中。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房间反锁,无人进入。 薄康毅死状凄惨,被人一刀刺穿心脉,一击毙命,鲜血流了满地。 表情惊恐万分,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目瞪口呆。 赵文帝得知兵部尚书惨死于风月台,勃然大怒。 之前轩王因游玩风月台而惨死冷宫水井,现金兵部尚书竟然参加美人宴,狎玩歌女,沉湎淫逸,被人杀死与秦楼楚馆之中,简直恬不知耻,有失风化。 赵文帝虽生气薄康毅放浪形骸,无耻之尤,但朝堂大员无故惨死,凶手不知所踪,逍遥法外,实在是折损天启国威,他勒令大理寺和刑部立刻纠察薄康毅死因,要求三日内必须抓到凶手。 一时间,天启国暗流涌动。 刑部尚书李丞和御史大夫顾永河马不停蹄的探查薄康毅死因,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还牵扯出兵部尚书贪污腐败,哄抬市价,以权谋私之罪。 事情起因是李丞先去风月台检查现场,想看看有没有凶手遗留下的痕迹,还审问了当晚在雅阁的所有人,结果发现薄康毅竟然用九千两想要竞拍一个小倌。 九千两。 一个正三品的尚书竟然一夜一掷千金。 要知道一个正三品的尚书月俸也就是才二百两,而美人宴所竞拍的美人需得要求宾客当场结算,不许赊账,一次性付清。 薄康毅敢在竞拍美人是喊叫九千两,就说明他可以一次性拿出九千两,若按照他的俸禄,这简直天方夜谭。 由此可见,薄康毅定然有别的途径收敛钱财。 于是,李丞和顾永河双线并查,一边继续抓捕凶手,一边细究薄康毅巨额款项的来源。 结果这追查杀手的支线缓慢,但追查款项来源却非常迅速。 李丞先是调查了一下薄康毅的背景身世,得知他并非天都城之人,而是来自禹洲府的人,天启国四十四年科举中第,成为榜眼,而后又与天都沈家嫡长女沈清韵成亲,成婚后育有一女,但因沈清韵生产时坏了身子,无法再有身孕,薄康毅本想在娶一门姬妾传宗接代,奈何沈清韵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可以接受薄康毅收养一个孩子,但不允许他招姬妾过门,若是薄康毅执意要收姬妾,沈清韵就要与薄康毅和离,带走自己独女,薄康毅对沈清韵有情,自然不会想与她和离,只能歇了收姬妾的心思。 单看薄康毅的家事,平平无奇,但李丞换了个方向去查,查了一下沈清韵的背景,毕竟当时已是榜眼的薄康毅,正是意气风发,眼高于顶的时候,怎么会接受一个商贾人家的嫡女,官商之间还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要知道当年还有大臣想要和薄康毅结亲,其中就有如今刑部侍郎陈子敬的女儿,但薄康毅却拒绝了。 这么一查,又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沈家来头不小,竟然把控着天启国所有的米面粮油的售卖,在禹洲府和幽州府都有万亩良田,每年的产量几乎达到上万吨,不仅在天启国出售,还会远销至南疆和北桡。 目前苍海米铺所售卖贡米“金瓷米”便是沈家在背后掌控管理,就连官宦世家,权豪势要,达官贵人等有权有势常爱吃的“细精米”也是出自沈家掌管的成嘉米铺。 还有很多米铺粮油店都是沈家产业,它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米铺掌柜都是沈家人以及牌匾上都有沈家特有的图纹。 祥云纹。 若只是开米铺,并不会让李丞多加注意,但沈家管理的很多米铺曾在旱灾之时抬高米价,以次充好,还会囤积米面售卖给南疆北桡,任由天启国百姓受旱灾折磨,活活饿死。 而且在户部正在给关山岗坚守的御天大军筹备粮草军饷的时候,沈家所掌管的米铺竟然谎报米仓受旱灾影响,早就没有余粮,无能为力。 此事一出,李丞和顾永河震怒痛心,将军在战场奋勇杀敌,抵御敌寇,而我朝子民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将米面卖给外国,不顾天启国百姓和士兵,任由拼死保卫边疆的士兵们食不充饥,实在可耻可恨! 赵文帝看到李丞和顾永河的奏折,大发雷霆,怒火中烧,要求立刻查抄沈家和薄康毅,没收沈家和薄康毅所有财产,严惩不贷。 沈家和薄康毅等人进行刺配。 女眷入娼奴贱籍,男子皆流放,违令者当场斩杀。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呵,还能牵扯出贪污腐败?”云戈听到温礼送来的最新消息,不禁摇头感叹了一声,“天都城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慕任气极,一拳拍碎了桌子,骂道:“他娘的,老子当初饿的都生啃地皮了,他们这些狗东西竟然还私藏米粮,私藏就算了,还敢卖给南疆和北桡,良心都喂狗了是吧?老子奋勇杀敌,不顾死活守卫关山岗为了什么啊?” 申明廷也很生气,没有劝慕任。 他胸膛剧烈起伏:“这些人贪图无厌,毫无底线,朝廷购买军饷米粮会有折扣,若是贩卖给外国,他们可以涨价几倍,孰重孰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慕任气得脸红脖子粗:“若是薄康毅没死,我真想将他大卸八块!” “随意诛杀朝廷官员,你想死吗?”申明廷叹了口气,“要不是薄康毅被人杀死,以他的势力和沈家的财力,估计还不能发现他做的这些腌臜事。” 云戈颔首:“确实。” 慕任喘了一口粗气:“这么说还得谢谢那个凶手喽。” “凶手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申明廷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常青山,说:“温礼说,李丞命仵作检查了薄康毅的尸体,发现伤口的形状和天启国内作祟的采花贼大盗所有的武器六棱锥很像,那夜他听闻美人宴有有神似三公主的美人,想要一亲芳泽,独揽美人,结果寻错方向,无意撞到薄康毅看到,采花贼只能杀死薄康毅逃走了。” “现在全城戒备,抓到采花贼是迟早的事。” 常青山突然问:“何时抄家?” 申明廷顿了顿:“圣旨已经已下,估摸酉正之时李丞大人和顾大人就会到达薄康毅府邸和沈家大宅。” “将军有何打算?” 从温礼来报最新消息后,常青山一直沉默不语,连同仇敌忾的斥责都没有,只是坐在软榻上垂眸不语。 云戈问:“将军沉默不言,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慕任替常青山解释:“将军肯定是被气坏了。” 常青山目光闪动:“无事。” “只是有些累了。” 申明廷说:“那将军休息会吧,我们回房,不打扰将军您了。” 常青山单手支颐:“嗯。” 申明廷三人离开房间,云戈帮常青山关好房门。 —— 李丞带着士兵浩浩荡荡的前往薄康毅的府邸,看着紧闭的大门,抬手一挥:“上,违令者就地诛杀!” 士兵们:“是——” 士兵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府中赫然响起尖叫声和哭喊声,连绵不绝,惨不忍睹。 有仆人丫鬟想要逃走,被士兵一剑击杀,鲜血流了满地。 正在此时,尚书府后院失火,漫天火焰冲上云霄,熯天炽地,从远处看像是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李成见状,立刻让士兵连忙救火,但因火势太大,无法用人力将其扑灭,为了避免伤亡,李丞让所有人立马撤退,待援军赶来将其大火浇灭。 大火肆虐,烧灼着所有人的眼眸。 赤红的夜空下,闪过两道黑影,速度之快,无人察觉。 常青山在李丞还未来之前就到了尚书府,他心里有深深的疑虑,薄康毅死的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薄康毅会武功。 常青山第一次见他时就能感觉到他内力豪迈,气息沉稳,典型的练家子,善用外家功法。 采花贼竟然能将他一击毙命,直接戳中心脏,薄康毅并无反抗机会,就说明这个采花贼定然是拥有踔绝之能。 而那个拥有六棱锥的采花贼,名叫尚且,是一个轻功卓越,但武功境界只有六品阶级的人。 常青山潜入尚书府想要查一些蛛丝马迹,结果却发现早有人先下手为强,先进入薄康毅的书房,从博古架后面的密室里拿出了一堆信封和一个玉佩,见黑衣人要走,常青山上前去拦。 黑衣人身形瘦小,武功路数非常刁钻古怪,每每对上都被他的拳风震得筋骨发痛,一招一式,力大无穷。 小小的身体里像是积攒了无数的气力,运用起来竟如惊涛巨浪一般汹涌扑来。 常青山袖中飞出短剑,只听“铮”的一声,短剑与六棱锥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鸣声。 “尚且?” 黑衣人带着面具,只能从双眸口中看到他眼神变化,声音像是做过伪装,嗓音粗哑:“既然你认出我的身份,给我死!” 常青山歪头多开六棱锥,脚尖踢开锥刃,空中翻身,短剑“蹭”的一声飞出,直逼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见状,翻身躲开,反手为爪,抓住常青山的右胳膊。 常青山觉得手臂似铁钳一般难以撼动,见他要强行掰断手臂,常青山左手运力,浩瀚内力在周身翻涌,直接打了上去。 “干!”黑衣人瞪大眼睛,立刻松手,不敢与常青山对掌。 但内力已至,黑衣人被打的后退两步,涌上来的鲜血被他咽下。 这时,远处有人喊道:“失火了——” 后院窜出冲天的火焰,黑衣人眉头一皱,他不想与常青山过多纠缠,脚尖一踏,飞身离开。 “休想逃!” 常青山深喘两下,捂着心口处,立刻追上去。 黑衣人瘦小的身形在屋顶上上下翻飞,故意借着暗沉的夜色伪装自己的踪迹,但每次都被常青山发现。 “干!” 黑衣人捂着肩膀,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常青山,目光焦急不已。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冲常青山扬去,奈何常青山掌心内力翻涌,直接将粉末吹散,散在空中。 黑衣人身形一转,往右前方的房屋瓦舍中,他踏碎一间房屋的瓦砾,跳了进去。 常青山立刻跟上,跳进那屋顶碎裂出一个大洞的房间。 常青山觉得眼前的房屋摆设有些似曾相识,尤其是眼前的这面绣着云彩的轻纱。 “再敢靠近,我杀了她!” 常青山掀开白纱,看着面前的景象,瞳孔一缩。 黑人手持六棱锥,抵在司屿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此时的她坐在浴桶中,不着寸缕,常青山扯下白纱扔到浴桶中,遮住司屿的身体。 他见六棱锥刺进一份,深吸一口气,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和恐慌:“你放开她,我,我不追你了。” 第74章 黑衣人眼睛一转,故意伸手往下摸去。 “住手!”常青山怒目而视,“别动她,我已经答应放你离开,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黑衣人桀桀一笑,“我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女人啊?” “我只是不想牵扯无辜之人,”常青山喉结滚动,沉声道:“怎么?你想和我继续僵持下去,等士兵追上来吗?” 黑衣人拧眉。 常青山继续道:“我追你的路上可处处留下了记号,士兵寻着记号会追上来,若你仍想和我僵持下去,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就不一定了?” 黑衣人手下用力,五指收拢,掐住司屿的脖子,阴恻恻道:“你威胁我?信不信我杀了她?” “杀呗,”常青山手持短刃,目光凛冽,“一个平民换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贼人,我可是赚了啊。”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和愤怒,咬牙道:“你竟然为了抓我,打算一命换一命?” “你还有良心吗?!” 常青山沉下气来,“你杀害我朝官员,论良心,你应该也没有吧?” 他紧盯着那只掐住司屿脖子的手,手指短小白嫩,不似个男人的手。 单看身形和个子,看起来像个孩子。 而且武功境界并非像真正的采花贼“尚且”一般,眼前的黑衣人要比尚且厉害许多。 黑衣人哑然:“你真能放我走?” 常青山见他松开,舒了口气:“一言为定。” 黑衣人说:“那你转过身去!” 常青山皱眉:“我若转过身去,岂不是被你偷袭?” 黑衣人“啧”一声:“我又不打过你,我能偷袭成功个屁!” “”常青山抵了抵腮,“好。” 他转过身去,耳朵一动,听到窗户煽动的声音,等常青山在转身回来后,发现黑衣人已经没了身影。 常青山没有去追,此人的武功和轻功都是上乘,若是将他逼急了,真随意滥杀无辜,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为了降低黑衣人警惕的假话,但有句话说的认真,那就是他做了记号,此刻温礼怕是早就追上去了。 常青山长舒了口气,目光瞥到已经安全的司屿,又立马转过身子去,说:“公主,你没事吧?” “嘶” 常青山闻言,忙道:“怎,怎么了?” 司屿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刚才被刮到了,出血了。” 她看着常青山的后背,嘴角微勾,语气却弱小又可怜,“将军,我好疼。” 常青山吞了吞喉咙,抿唇道:“这样,公主你先从浴桶中出来穿衣,一会儿微臣给您上药,如何?” “好,”司屿故作愁虑,“可是我的衣服放在了外室,将军能帮我拿来吗?” “外室?”常青山看向前面,“在哪里?” “榻子上。” “好,我去拿。” 常青山从榻上拿过衣服,虽是贴身衣物,但衣服材质还没他身上的外衣质量好,摸起来略有些劣质,布料也不是皇室中人都会穿戴的“锦云缎”。 他微微垂眸,倒退到浴桶边,背着身将衣服递过去,“公主,给您。” 耳旁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常青山低着头,手臂僵直着,不敢乱动。 “多谢将军,今日若不是将军您唔” 常青山僵住,他脸颊“蹭”的一下红了起来,背后那湿漉漉又过分柔软的躯体紧紧贴合他,那清雅的馨香在他鼻尖肆无忌惮的萦绕,耳廓被温热的吐息所包围,渐渐发烫。 “公,公主?”常青山声音都打飘了,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了?” “我被浴桶中的白纱缠住脚了,不小心绊了一下,”司屿握住常青山单薄的肩膀,“将军,借我扶一下,我把白纱解开。” “好。”常青山板着身子,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弱了许多。 “唉呀,竟然缠了好几圈。”司屿一边看着常青山羞红的脖颈,一边慢条斯理的玩着水中飘荡的白纱。 她手掌滑下,紧握住常青山的手臂,有意无意的抚摸,故作苦恼道:“将军,再等等,我还没解开。” 常青山吸吸鼻子:“没事,公主慢些。” 他垂下眼睫,有意无意的落在那握住他手臂的指尖,形似葱白,骨节分明。 白玉柔荑,润如羊脂。 指甲因为司屿的用力透着一丝粉嫩,指端用力发白,在充满水汽的屋内中,硬生生让常青山瞧出一丝缱绻艳丽。 常青山猛地偏过头去,不再看那搅动人心的手指。 只是个手指。 这只是个手指! 虽目光移开,可脑子里却依然闪过那指尖的粉/嫩以及刚才背后所感受到的柔软和馨香。 常青山忽地想到以前在关山岗的日子,那时刚打完一场胜仗,常青山宴请三军,大家席地而坐,围着篝火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有些将士喝多了便互诉衷肠,想念家中的亲眷,思念爱慕的姑娘。 慕任觉得好奇,便问那些将军思念何处? 将士们喝了酒,性子也就开放了些,拉着慕任开始说。 思念姑娘的脸蛋,白里透红。 思念姑娘的身子,窈窕绰约。 思念姑娘的手指,细如葱白。 思念姑娘的声音,鸢啼凤鸣。 那时常青山只是笑笑,任由将士们喝酒打诨,没多在意。 如今,那些只是语言表述出来的简单又平白的修辞竟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如此让人欲罢不能,念念不忘。 常青山闭紧双眸。 司屿走出浴桶,穿上衣服,看着常青山绷直的身子,轻笑道:“将军,我好了。” 常青山呼出一口浊气,慢慢转过身。 他看着司屿被里衣包裹的身材,凹凸有致,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胸前,背后竟开始发烫发虚。 司屿唇角勾起:“将军,你在看什么?” 常青山眼神慌乱移开:“没,没看什么。” 他看着司屿的脖子,果真有个细小的伤痕,立刻从怀中拿出伏珍膏,“公主,快快上药吧。” “伏珍膏?” 常青山握紧瓷瓶:“公主认识?” 司屿目露怀念:“将军忘记了嘛?” “六年前,将军给过我一瓶,”她伸手,触碰带着余温的瓷瓶,“我一直记着将军的救命之恩,如今将军又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常青山顿了顿:“公主言重了,只是一瓶药,而已。” 司屿苦笑一声:“对将军来说是一瓶药,对我来说,那是我黑暗惨淡的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束光。”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公主,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必介怀。” “伤口还在流血,公主尽快上药吧。”他把瓷瓶往前递了递。 “好。”司屿拿过瓷瓶,打开盖子,手指蘸取一抹豆大的膏体往脖子上抹。 常青山见她好几次都抹错地方,抿抿唇:“公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微臣帮您抹吧。” “好。”司屿非常痛快的把伏珍膏给回去,还往前凑了凑。 “” 常青山看着逼近的容颜,呼吸顿了一下,微微后仰:“公,公主不必靠近,微臣够得到。” 司屿眨眨眼:“屋内烛火微弱,若不近些,我怕将军你看不清。” 怎么会看不清? 先不说距离近到吐出的呼吸都在缠绕,就以常青山的武功来说,他的视力已经达到眼观六路。 常青山清晰的看见司屿眼中的自己有多么紧张无措,像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那脸上的薄红昭示他内心的羞涩和窘迫。 他垂眸,暗自念了几句清心咒,指尖挖取一大块膏体。 “将军挖的太多了,”司屿哭笑不得,“浪费了。” 常青山尴尬道:“没事,公主贵体,不浪费。” “微臣要上药了,公主要是疼,就和微臣说。” 司屿点头:“好。” 常青山送上指尖,轻轻地将伏珍膏抹到伤口上。 动作轻柔的仿佛没有触碰到,司屿眼睛里猫着坏,红唇微张,低吟了一声。 指尖微颤。 “疼了?”常青山忙道。 “还好,将军继续。” 常青山看她眼尾的红,心中不忍:“这药效果很好的,但上起来会有些刺痛,公主若是疼,不如捏着微臣的手臂,将痛转移就会好受些了。” 司屿偏头:“可是将军会疼的。” 常青山说:“微臣皮糙肉厚的,不会疼的。” “可我心疼。” 常青山眼皮一颤,手指蜷了蜷,扯扯嘴角:“公主勿要逗弄微臣,微臣要是手抖,可就要弄疼公主了。” “好吧,将军继续上药吧。”司屿咬着下唇,“我可以忍着。” 常青山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敷在伤口上,轻轻揉搓,让药膏可以均匀些。 他余光瞥到司屿将红润的唇咬的泛白,眉头蹙了一下,冲着伤口处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一个士兵说的,战场受伤是常事,有一次他的腿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依旧疼痛难忍,于是他就对着伤口吹,边吹边嘀咕着什么。 常青山见状,好奇问询,得知士兵说他小时候顽皮时磕坏了腿,疼得哇哇大哭,他阿娘就会给他上药后,吹着他的伤口,说着:“瓜崽子,阿娘把病痛都吹走,咱吹吹就不疼了。” 如今常青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着用这种没有任何依据的办法来缓解司屿的疼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司屿感觉到脖子上的温热,神色动容。 她偏头,看着常青山微微扩张的黑眸,弯唇一笑:“将军好厉害,我真的不疼了。” 两人的距离简直太过分,嘴唇只差一息便要亲上。 常青山屏住呼吸,飞快躲开,支支吾吾道:“好,好了,上好药了。” 司屿感受到脖颈处的清凉舒缓:“谢谢将军。” 常青山握紧掌心:“公主客气了。” “天色已晚,微臣就不便多加停留,公主早些休息吧。” “将军慢走。” 司屿笑笑,看着常青山慌不择路的离开。 过了一会儿,窗户外飞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的武功真的很厉害,主子,我差点折他手里。”岁杪摘下面具,又是惊叹又是抱怨。 司屿看着她:“东西拿到了?” 岁杪从怀中拿出递给她,得意道:“岁杪办事,主子放心。” 司屿没有接手:“这些东西在送出去。” “好。” 岁杪刚要离开,突然又拧着身子,双膝跪地,“主子,我刚才不小心划破你的脖子,主子罚我吧。” 司屿给她拎起来:“我罚你作甚。” 岁杪惊喜:“主子不气我吗?” “不气,”司屿摸着她的头发,眼里划过一丝狡黠,“还要夸你干得漂亮。” “明天带你去吃珍馐阁。” 岁杪鼓掌:“谢谢主子,主子对我最好了。” “等下次,岁杪还要划主子一刀。” 司屿:“” 大可不必。 第75章 常青山没有从定天宅的正门走出来,毕竟一个男人夜半三更的从一个女子住宅中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是会坏了女子的名声。 常青山飞出定天宅,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见定天宅依旧安稳平静才转身离开。 军侯府。 牧云阁。 常青山回到房间,没有立刻脱衣上床睡觉。 房间的烛火并未点亮,他静静地坐在圆凳上,看着屋外时不时走过的护卫。 子时三刻的铜锣声在侯府门前响起。 常青山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温礼,沉声:“如何?” 温礼抬头,神色凝重:“黑衣人并未离开过定天宅。” 常青山说:“你把当年监视三公主的月卫叫来。” 温礼应道:“是,月主稍等片刻。” 圆桌上响起了轻轻地的敲击声。 嗒嗒嗒—— 常青山看着指尖上的白色,他抹了一下,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那人的身子依旧寒凉,哪怕刚从温热的浴桶中出来却依然无法褪去她身上的冷。 常青山摸了摸怀中的瓶子,这是云戈给他做好的暖身丸。 本想着 “月主,”温礼带来了一个男人,两人跪在常青山面前,“他就是当年监视三公主的月卫,牵机。” 牵机行礼:“暗月卫牵机,拜见月主。” 常青山看着面前的男人,样貌清秀,看起来年纪不大,双眸带着一丝激动和认真。 他淡淡一笑:“你监视了三公主多久?” 牵机:“一共三年,从天启45年到天启48年。” 常青山问:“通过这三年的监视,你对三公主的印象如何?” 牵机不解常青山为何要问这个? 他一个平民百姓如何去评价尊贵无比的皇室公主,尤其这位三公主还被天启国百姓视为“神迹”,经过那次旱灾求雨,这位三公主在世人的心中的地位可谓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牵机犹犹豫豫的看了眼常青山,又战战兢兢的看了眼温礼。 温礼碰了他一下:“怕什么,月主问你话,你就照实说。” 常青山说:“不必紧张,你就把你这三年监视三公主的所有细节都讲与我听就好。” 牵机颔首:“是,月主。” “天启四十五年,属下接到温月君的命令去监视三公主赵司屿,那时三公主还在冷宫生活,日子过得非常艰苦,经常被七皇子和六公主欺负,还会被会被” “会被什么?”常青山见牵机欲言又止,语气加重了些,“别支支吾吾的。” 牵机似是鼓足勇气道:“还会被四皇子骚扰调戏。” 常青山猛地握紧掌心,语气陡然危险又冷冽:“什么?” 牵机身子一抖,颤颤巍巍道:“有一次七皇子和六公主将三公主推下落月湖,三公主衣服本就破旧不堪,落水后更是衣不蔽体,三公主好不容易自己爬上岸,被四皇子看到了三公主隐藏在头发后的容貌,他眼睛都看直了,此后便时不时就往冷宫里跑,欺负羞辱三公主。” “若非后面三公主因为求雨成功离开了冷宫,怕是三公主早就被” 剩下的话梗在喉咙处,但屋里的人都知道牵机后面想要说什么。 温礼抬眸,见常青山的脸隐在黑暗之中,月光透不进来,他看不清常青山的神色,但却感觉到了冷冽的杀意。 这是曾在关山岗杀敌时,他才在常青山身上感受过的杀意。 牵机也察觉到了常青山的变化,将头低的更深,不敢在说什么。 常青山语气没什么情绪,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除了这几位皇子公主欺负三公主,有没有人暗中保护三公主?三公主有没有离开过冷宫,见过什么人?” 牵机想了想:“据属下这三年的观察,没有人保护接触三公主,三公主也” 他眉头微蹙,脑袋泛起一丝微痛,似针扎过一样,“也没有出去过宫城,直到求雨成功,燕国士收了三公主为亲传弟子,三公主才离开了皇宫。” “而且三公主也”牵机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只有冷宫里的静妃会和三公主说说话。” “静妃?”常青山回想了一下,“那个疯了的静妃?御史中丞之女梁静柔。” 牵机点头:“是的。” “静妃和三公主说什么?” 常青山看着他皱起的眉心,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困扰和迷茫。 牵机说:“许是静妃记挂着她死去的孩子,误将三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经常会和她说一些注意身体,不要着凉的话,属下并不觉得有问题。” 常青山问:“你觉得你记性好吗?” 牵机不理解常青山问这话的缘故,但也照实说了。 “属下觉得挺好的,一般经手属下的事情,属下仍会牢记于心。” 常青山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又问:“你知道三公主给皇上送的药是什么吗?” 牵机点头:“那是燕国士给皇上做的补药,用来延年益寿,调养身体的。” “补药?”常青山疑惑,“什么补药需要知天居做?太医院做不了吗?” 牵机说:“做不了,此补药是要燕国士测算天象在结合” 他深吸一口气,“需要结合三公主心头血才可以制成。” 话音一落,房间内寂静的仿佛呼吸都停滞了。 常青山语气冷硬,一字一句:“心头血制药?” 牵机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监视三公主时看到的,燕国士说只有天命之子的心头血制成的药可以让皇帝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因为三公主求雨成功,乃是神佛选中的天命之子,她的血液是神赐之物,干净纯洁,可以去除凡人身体里的污垢,便可以让凡人洗髓净身,成为永存之人。” 温礼看着常青山放在桌上的拳头,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 是用了极大地力气,将指骨捏出脆响。 月主生气了。 就连他也觉得愤怒和不可思议,皇上竟然舍得用曾经拯救天启国众多百姓的三公主的心头血来制药获取长生不老的可能性,这简直是恩将仇报,背信弃义之举。 就算赵文帝不记挂着三公主曾经求雨救下数万百姓的恩情,也该念着三公主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对她有一些关照和呵护。 如今,赵文帝却为了自己的寿命和未来舍得让三公主自剖心脉,取心头血制药,保赵文帝长生永存。 虎毒不食子啊! 一国之君怎么能这般凶残自私。 常青山语气冷冽:“这种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牵机说:“属下以为,不重要。” “” 常青山身子一震,心潮起伏,不禁苦笑两声:“确实不重要。” 一出生就被仍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没娘照顾没爹宠爱,还被兄弟姐妹随意欺辱,甚至都得不到宫女太监尊敬的三公主,谁会在意? 谁又会觉得她很重要呢? 没有人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被抛弃的公主会很重要,甚至觉得她就该死在冷宫之中或者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常青山闭眼:“走吧。” 牵机和温礼离开了侯府。 常青山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长叹了口气。 他垂眸,看着掌心的指甲印,有的地方都抠出了血痕。 一个从小孤苦伶仃,无权无势,含垢忍辱的公主殿下,却没有她给世人所透露出来的那么简单清白。 常青山眼底血丝遍布,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弧度。 牵机的记忆是缺失的。 而那个黑衣人藏在定天宅中,又可以说,黑衣人也许是定天宅的人。 “赵司屿。”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常青山低沉的嗓音,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又透露着一丝丝渗人的危险。 —— 兵部尚书薄康毅惨死于风月台之事暂时被搁置了。 其一,赵文帝因薄康毅贪赃枉法之罪,气得好几天上朝都在怒骂薄康毅,甚至还说了一句杀害薄康毅的凶手真乃大义之举,薄康毅活该被杀死,要不然赵文帝还得被薄康毅欺骗,因此,赵文帝宽限了刑部和大理寺追查真凶的时间。 其二,北桡投降后,新任的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带着朝贡来到天启国都,意图求娶天启公主,行和亲之举,建立两国友好邦交,又闻天启即将举办秋狝,特希望能一同参与秋狝,增进两国情谊。 如今,将近六百人的北桡使团还有北桡副将以及北桡太子已经入住“迎宾馆”,不日就会进宫面圣,进献贡品,商讨和亲事宜。 御书房 赵文帝坐在书桌后,将北桡是送上来的折子展开,看着面前的高丞相、翰林院大学士贺知渊、六部尚书以及常青山等人,问道:“北桡和亲之事,你们觉得朕该选哪位公主?” 高丞相看了眼贺知渊。 贺知渊走上前,行礼道:“回陛下,老臣以为长幼有序乃我朝祖制,如今北桡来求娶公主,意图与我朝建立姻亲关系,我朝万不可失了风度。” 赵文帝眉头微蹙:“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直接说重点。” 贺知渊噎了一下:“如今三公主已及笄,也该考虑一下婚嫁之事。” 赵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你是想让司屿嫁给北桡太子?” 贺知渊躬身:“臣是为了天启着想。” 赵文帝挑眉,看向高丞相:“丞相以为如何?” 高丞相颔首:“贺老所言,合情合理。” 赵文帝攥紧扳指,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建议?” 户部尚书上前:“臣以为贺老所言有理。” 工部尚书道:“臣以为,长幼有序,也该如此选择。” 礼部尚书道:“臣以为,此乃两国邦交之事,理应陛下做出选择。” 吏部尚书看了眼礼部尚书:“臣附议。” 赵文帝看向兵部新任的方尚书以及刑部李丞,还有常青山:“你们三人有何想法?” 李丞拱手道:“我朝一共两位公主,北桡来求亲,想必是有了自己的选择,陛下的意见我们要尊重,但北桡的选择我们也该重视。” 兵部尚书道:“李大人说的极是,北桡来我朝求亲,定是有了自己的决断,天启乃大国,也该彰显我朝勇猛慷慨的大国天威,对于和亲一事,当慎重选择,万不可损了陛下的风度和我朝的威严”,也不能让北桡败兴而归,对天启失了心。” 赵文帝点点头,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常青山,问:“青山,你与北桡对抗多年,对于北桡比他们了解许多,北桡求亲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常青山道:“微臣一介武夫,不懂和亲事宜,如今北桡想要通过求娶公主来投诚交好,我朝万不可失了分寸,怠慢了人家,理应尊重一下北桡的选择,但最后还要让陛下来做决断,毕竟北桡已经战败,在这方便,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赵文帝闻言大笑两声:“还是青山会说话,都说到了朕的心里去了。” 他指着桌上的折子,“你们可知,北桡真正想要求娶的公主是谁?” 众人神色各异,纷纷摇头不知。 赵文帝冷哼一声:“六公主。” 高丞相目光一颤,眉头紧蹙,忙道:“可这六公主还未及笄,怕是?” “北桡会在秋狝之后离开天启,等到那时,思思已然及笄,”赵文帝招来禄承,笑道,“准备诏书,朕应允了北桡的请求。” 高丞相目光陡然一沉,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禄承应道:“是,陛下。” 常青山余光瞥到高丞相,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彷徨,像是答案没有他预期的那样。 北桡太子想要和天启国和亲这件事,怕是高毅早就知道了,但他没想到北桡和亲的对象会是六公主? 至于那位三公主。 是否也早就知道了赵文帝不会让她离开天都城了呢? 第76章 东华门。 申明廷、慕任和云戈在宫门等着常青山,却发现高丞相气冲冲的走出来,上了马车离开宫城。 慕任纳闷道:“高丞相这是尿急?” “”申明廷白眼,“粗鄙,那叫内急。” 慕任撇嘴:“不都一个样,拉屎撒尿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什么可粗鄙的?” “你不拉屎?你不撒尿?” “”申明廷深吸一口气,向云戈伸手。 云戈无奈笑笑,习以为常的递过去一片人参,看到宫门口走出来的人,说:“将军出来了。” 申明廷含着人参片,走上去,见常青山神色凝重,问:“将军,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先回侯府。” 常青山上了马车,申明廷回头看了眼陆续走出来的六部尚书以及大学士等人,上了马车,驶离皇宫。 “李大人在看什么?”兵部尚书方砚问。 李丞偏头,盛邀道:“天色尚好,方大人要不要与我到珍馐阁小酌几杯啊?” 方砚笑道:“当然。” “那就坐我的马车去吧。”李丞邀请方砚上车。 “好。” 方砚和府邸的小厮交代了一下,便上了李丞的马车离开宫城。 常青山等人回到军侯府,一起进了牧云阁。 “皇上竟然舍得将六公主送到北桡和亲?”申明廷惊诧感叹道,“北桡那地方,气候干冷,穷山恶水的,六公主那自小娇生惯养,被皇上和高贵妃宠溺长大的姑娘能受的了北桡那种地棘天荆的地方吗?” 常青山觑他:“那你觉得哪位公主合适?” “三公”申明廷看到常青山的眼神,顿时一噎。 常青山垂眸:“你说的对,任谁都会选择让三公主去北桡和亲,包括皇上和高丞相。” 云戈说:“可现在北桡却定下了六公主,是不是他们也发觉了三公主其实无权无势,娶一个毫无势力和背景的公主回去,无法达到他们的目的,所以更换和亲人选?” “你说的不无道理,”申明廷想了想,“任谁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帮助的结亲对象。” 常青山思忖了一下,问了别的:“沈家女眷入娼奴,去了哪里?” 申明廷道:“沈家女眷去了赣州府,秦风楼。” “薄家女眷去了瀛洲府,妄念阁。” “将军,你是觉得沈家还有问题?” 常青山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任忙道:“那我们跟您过去。” 申明廷拒绝:“不行,我们一起跟将军过去,目标太大,会引起旁人注意。” “将军一人去赣州府,会隐秘些。” 常青山点头:“明廷说的对,我自己去,尽量明天早些回来,以免被人发现我私自离开天都城。” “你们守着点侯府,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旧伤复发,在家修养。” 申明廷颔首:“好的,将军要万分小心。” 云戈从怀里拿出一个黑瓶:“若是遇到危险,可用【三蚀散】御敌,将军在关山岗的旧伤未愈,又在幽州府遭遇截杀受伤,前几日还和黑衣人动手,万万不可在强行催动内力,能避则避。” 常青山笑笑:“谢了。” 慕任好奇道:“什么叫三蚀散?是里面你用了三十种药材吗?” 云戈勾唇,笑的邪气又危险:“三蚀散一旦沾染,会瞬间侵蚀你的皮肤,让你发溃发烂,除非割肉求生,否则会被活活腐蚀成一滩血水。” 慕任瞪大眼:“你好毒!” 申明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闻风丧胆的鬼医,能量产吗?” 常青山拧紧了盖子,默默收好。 云戈白眼:“不能量产,里面所需要的药材很难找。” 常青山看他:“看来回到天都也是好的,最起码云戈买药制药方便了许多。” 云戈说:“天都城中济世堂里的药材真的很全,在关山岗的时候也会托邱爷爷从济世堂买一些药材送往关山岗。” “好,你们在府里待着,”常青山说,“北桡已经进入天都城,最近应该不会太平。” “是。” 常青山进入赣州府已是入夜,他问了一下摊贩,得知了秦风楼的位置。 恰逢得知秦风楼入了一批犯了罪的“谢女”。 想必说的就是沈家女眷。 常青山以防外人发现他的容貌,特地从云戈那里要了一张“□□”,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因为是猪皮制作的,所以不能细看,否则会被发现易容痕迹。 他按照摊贩指引的方向来到了秦风楼。 位于赣州府的西北角,这里鱼龙混杂,杂乱无章,一眼望去,让人不禁升起一阵恶寒。 赣州府的人口本就很复杂,走江湖的人很多,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狠辣,不寒而栗。 常青山视若无睹,踏进秦风楼。 秦风楼的老鸨立刻迎了上来,笑嘻嘻道:“公子是来听曲还是赏舞的?喜欢谢女还是谢郎啊?” “谢女。”常青山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珠扔过去。 老鸨受宠若惊的收下,忙道:“公子真是又俊俏又大方,公子想要几个谢女?我都给您带来。” 常青山说:“听闻你这里最近进了一批新货。” “都是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来的。” 老鸨眼中精光一轮,面上透着一丝为难:“公子好耳力,这新货也刚来没多久,奴家还没整理好,不敢送到公子面前找晦气。” 常青山勾唇,笑容带有深意:“逆来顺受没什么意思,我啊,就喜欢不服管教的。” 他又掏了一颗金珠子扔过去,“赶紧送来,老子挺急的。” 老鸨看着手中的金珠子,咬了咬嘴唇,刚要说话,只见从后院跑来一个伙计,对着老鸨耳语两句。 老鸨脸色瞬间舒缓了许多,握紧手中的两颗金珠,看向常青山,大笑道:“行行行,公子既然急的厉害,奴家也不让公子苦等,公子先上楼稍等片刻。” “行。” 常青山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秦风楼不大,也就三层楼加一个外人不可进入的后院。 路过的每个包间都能听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甚至有的包间房门未关,里面刺激又露骨的景象表现的淋淋尽致。 常青山移开目光,跟着伙计进入到楼道最里面的包间。 “公子可以先喝喝酒尝尝果品,谢女马上就来。” 伙计说完,关上门离开了。 刚才伙计和老鸨耳语的话,常青山听得一清二楚。 常青山急着想要新的谢女,老鸨神情却异常为难纠结的原因是那一批戴罪的谢女跑了。 伙计来报,说那一批谢女又抓了回来,说是想要跑到天都去告御状,结果被秦风楼的打手给抓了回来,不听话的死了几个,其余的都带回后院了。 正好常青山就要不服管教的谢女,老鸨便顺水推舟卖给了常青山玩乐。 常青山等了一会儿,老鸨就带着几个谢女走了进来。 “公子,您要的谢女来了,”老鸨连拉带扯的把堵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女子弄进包间里,“公子看看,喜欢哪个?” 常青山来之前,特意让温礼找了沈家女眷来到秦风楼的人的样貌,但现在老鸨拉来的这五名女子,无一人是沈家的。 “这都是什么货色!?”常青山拍了一下桌子,怒视老鸨,“你他么糊弄老子是吧?这一个个哪像大家闺秀?” 常青山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看着老鸨双眼发亮,“老子不差钱,你要是再敢那这种货色来滥竽充数,老子砸了你的店!” “哎呀呀,公子息怒,息怒啊,”老鸨视线离不开那枚金锭,“奴家带来的这些也都是有钱人家送来的,公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您跟奴家说,奴家给您找嘛。” 常青山又拿出一枚金锭:“我要花容月貌,皮肤白净,一看就是那种大气尊贵的女人,知道吗?” 老鸨看到两枚金锭,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连忙应道:“好好好,奴家这就领来。” 她拿着金锭跑了出去,五名女子也被带走了。 常青山听到一丝异响,不像是秦风楼会有的暧昧色/情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人在飞檐走壁。 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出去,落了小雨。 常青山四处看了看,似有察觉一样拧着身子,往楼上看去。 只见窗户上的有半个脚印,因为脚底沾染了水渍,所以痕迹还能看出来一些。 看脚印方向,去往秦风楼后院。 常青山神色一变,双手抓住窗棂,身子一下飞出窗口,往后院赶去。 秦风楼的后院和正楼之间隔着一个湖泊,湖泊上伫立着大小不一的石柱台阶。 常青山借着夜色隐藏身形,躲开秦风楼护卫。 突然,一阵刀剑相撞的摩擦声在后院响起,还在巡逻的护卫立刻赶往后院。 常青山立刻过去,趴在后院的围墙上,看着里面乱糟糟的场景。 两拨人,一波人是秦风楼的护卫,一波竟是拂涯居的杀手。 护卫对上拂涯居,根本难以抵抗。 常青山看着拂涯居要闯入后院中唯一点灯的房间,那架势不像是救人,倒像是灭口。 谁要灭口,不知。 但要灭谁的口,常青山一清二楚。 护卫已经全军覆没,拂涯居的杀手斩断房间门上的锁,刚要冲进去。 杀手们突然觉得眼前飞出一大片白色粉末,他们还未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沾染粉末的身体部位开始红肿腐烂,速度之快,让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痛到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啊” 常青山收起三蚀散,走进房间,只见里面只有两名女子。 一名是常青山看过画像,认出来是沈家庶女,容貌秀雅轻灵,气质端凝,看人时眼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清明和漠然。 此人便是沈清韵的三妹妹,沈清芸。 至于另一个女子,常青山看到样貌之时,双眼陡然瞪大,脸上隐隐有一丝龟裂。 竟是—— 赵司屿 第77章 “你怎么会……” 常青山的话梗在喉咙,他现在易了容,三公主认不出他,而他也不该认出三公主。 “你,你是谁?” 沈清芸惊慌道,她听到房外撕心裂肺的呻嚎,那么惨烈那么恐怖。 常青山眼睛一转,压低嗓音:“我是柳家派来救你的。” 柳家,沈清芸娘亲柳知之的本家。 柳知之是死于难产,连带着沈清芸还未出世的弟弟一起去了。 而后柳家想带沈清芸回到荆州府自行照养,沈家家主沈堂乾没在意,让沈清芸自己决定去留,最后沈清芸没有离开天都沈家,柳家来的人也离开了。 常青山打算接触沈家人之前都事先了解过的,所以他特意说出自己是柳家人派来的,沈清芸可以对他信任几分。 沈清芸眼睛一亮,喜道:“你是外翁派来救我的?” 常青山应道:“对的。” 他听到远处跑来的脚步声,“沈小姐,咱们得快点离开,要不然秦风楼的护卫就发现我们了。” “好,”沈清芸站起来,拉起司屿,“她是被我连累的,可以把她一起救出去吗?” 此话正和常青山心意。 “当然可以。” 常青山走在两人面前,看着湖泊对面聚集的护卫,眉头微蹙:“沈小姐,你们先从后门跑走,我去吸引他们,一会去追你们。” 沈清芸不敢耽搁:“好,你要小心。” 沈清芸刚要拉着司屿往后门走,就听到这个被她连累的女子说了一句:“请万分小心。” 常青山神色一动:“多谢挂怀,我会小心的。” “快走吧。” 沈清芸拉着司屿跑出去。 常青山见秦风楼的护卫已经冲过来了,他将房间里的火烛仍在角落里堆积的杂草和木头,并用运力催大。 火势蔓延非常速度,张牙舞爪的火苗将后院吞噬,漫天的火焰惊吓了所有在秦风楼玩乐的人。 “着火了——” “快跑啊——” 所有人大喊大叫的往外跑,生怕下一秒自己会葬身火海。 老鸨看着后院被火焰侵蚀,怒拍大腿,哭喊着:“快点救火啊啊啊啊” 常青山看了眼天色,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这场火烧不到秦风楼,顶多起到一个震慑众人以及转移视线的目的。 他看了眼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拂涯居杀手,抓起一个还有口气的杀手离开了秦风楼。 常青山带着拂涯居杀手来到一处闭塞的巷子,如今赣州府的半城人都被秦风楼大火吸引住了,没人发现一个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谁让你们来灭口的?”常青山卸下杀手的下巴,以防他口中□□。 杀手全身鲜血淋漓,身上血腥味和腐臭味交融,脸色惨白如纸,五官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扭曲。 “不,不知道。” 常青山拿出话中还剩下的三蚀散:“这东西的威力你应该领略过了,还想再试试吗?” 杀手眼中划过一丝恐惧,嘴唇颤抖道:“别,别” “我,我说。” 常青山眯眼:“谁指使的?” 杀手嘴唇蠕动,声音微弱,常青山刚要仔细听,只见杀手双眼一凸,脸色瞬间发青发黑,口吐黑血,从脖颈处蔓延上来一条条黑色纹路,异常可怖。 常青山看着他气息已决。 拂涯居擅长用蛊用毒,不仅用于对抗敌人,还会用于自己人身上,以防泄露机密。 常青山摸了摸杀手的全身,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摸到衣袖,发现了一个四象袖箭,箭匣之中还有三支箭矢。 箭矢上没有任何国家的标志,常青山知道南疆、北桡和天启在铸造武器时会刻有专属于自己国家的标记,可眼前的箭矢上没有任何标记。 他拿走了袖箭,立刻去追沈清芸和司屿。 —— 沈清芸拉着司屿跑出秦风楼,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秦风楼那边着了大火,秦风楼内所有的人都跑出来了,还有路人看热闹在附近看秦风楼的火势。 两人趁乱,往赣州府的北门跑去,北门是里天都城最近的城门,而秦风楼距离北门只有一条大街。 赣州府关闭城门是正戌时,沈清芸拉着司屿踩着点跑出了北门。 随着她们离开赣州府,北城门缓缓关闭。 司屿看着关上的城门,担忧道:“救你的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沈清芸拉着司屿继续往天都城的方向走去:“不等,那人不是柳家派来的。” 司屿诧异道:“什么?” 沈清芸头也不回,冷笑:“柳家不会来救我的,如今沈家遭难,旁人避恐不及,怎么还会有人上赶着救罪人呢?不怕株连吗?” 若柳家是个情深义重的家族,又怎么会将柳知之一个嫡女嫁给沈堂乾做妾? 还在柳知之死后,想要强行带走柳知之独女,试图用沈清芸来维持和沈家的姻亲关系呢? 可笑又恶心。 司屿说:“可那人也算是救了我们。” 沈清芸不争气的看她:“你这人就是心太善良,之前为了救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差点被杀手杀掉,后又被秦风楼的护卫抓到秦风楼,如今又关心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不怕再次陷入绝境吗?”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警惕性这么低?” “你是天都城里哪家的大小姐,竟然把你保护的这么好,让你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司屿说:“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就是个普通人。” 沈清芸边走边说:“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就你这样貌和气质,还普通人?你当我瞎啊?” “”司屿弯唇,“你这性子还真是可爱。” “可爱什么?”沈清芸撇撇嘴,满不在乎,“不必假意夸赞我,我性子就是粗鄙张狂,不似寻常温婉可人的女子,也不像你善良温柔,你不喜也正常,毕竟有很多人都不喜我,我也习惯了。” 司屿无奈道:“我若是不喜你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救你?” “不可妄自菲薄。” 沈清芸眸光一闪,抿抿唇:“算了,不说这个,赶紧跑吧,别到时候又被抓走了。” 她看着前面的分叉口,“我们走惠山山路,那里适合隐藏躲避,若是走官道,容易被发现。” 从赣州府离天都城并不远,走官路需要三个时辰,若是走惠山,所耗的时间就会减半。 司屿点头:“好。” 两人刚走进惠山,阴沉的天空响起一声惊天撼地的炸雷。 沈清芸吓了一跳:“要下大雨了,我们得快些。” 司屿说:“好。” 两人顺着山路往南方跑。 司屿眼皮一颤,脚下被什么拌住,摔了下去。 “司屿?”沈清芸弯下身子去拉。 突然背后飞出来一只箭矢,插进了沈清芸旁边的树上。 “他们追上来了,快跑!”沈清芸瞪大眼睛,连忙拉起司屿往前跑去。 拂涯居杀手追上去:“站住——” 唰唰唰—— 一支支箭矢从两人身边飞过,司屿用力拉过沈清芸,似是踉跄了一下,箭矢从沈清芸耳边擦着过去。 沈清芸顾不上耳廓传来的刺痛,连忙往丛林中钻去。 突然,脚下一滑,沈清芸扯着司屿摔进了一处沟壑中。 “嘶”沈清芸刚要起来,脚腕处传来痛意。 司屿听到她的声音:“脚崴了?” 沈清芸忍痛:“没事,我们得赶紧跑,不然小命就不保了。” 她艰难起身,脚腕的痛几乎让她寸步难行,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 司屿拉过她的手臂,架在肩上:“我扶你。” 沈清芸神色动容,语气带有愧疚和难为情,道:“要不你跑吧,别管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只要别跟在我身边,就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司屿没应答,只是继续扶着沈清芸往前走。 沈清芸停下,推了司屿一下:“你赶紧跑,别管我了!” 司屿看着她。 沈清芸红着眼,语气非常差:“我让你走啊——” 拂涯居的杀手已经追上来了,最前面的人抬起手,对准沈清芸的后背,发射袖箭中的箭矢。 唰—— 司屿神色未变,看着那支箭矢飞快的射过来。 呯—— 拂涯居的箭矢在即将射入沈清芸后心时被另一支箭矢射开。 司屿看着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常青山,勾唇一笑。 沈清芸看她嘴角的笑容,那种感觉不似获救后的庆幸和后怕,更像是势在必行,有备无患的自信从容。 拂涯居看到突然出现在的人,是在秦风楼绞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小队。 “杀——” 常青山身形如电,一掌打断了冲上来的杀手颈骨,夺过他腰间的弯刀。 刀身被云层之中的闪电照的森寒无比,带着嗜血凌冽的杀气直逼拂涯居杀手。 沈清芸拉着司屿往旁边躲去,一脚踢开冲上来的拂涯居杀手,看着他还想要冲上来,却被常青山扔来的箭矢直接封喉。 “此人武功竟然如此厉害?”沈清芸看着常青山行云流水的身法,还有厚重的内力,不禁叹服。 司屿淡笑:“是啊,好厉害。” 常青山轮动右臂,弯刀猛地向杀手劈去,右腿顺势往后一踢,直接将想要在背后偷袭他的杀手踹开。 沈清芸见那个被踹到的杀手还想起来,眼疾手快的捡起一把弯刀,双手握紧刀柄,狠狠地捅进杀手的胸膛之中。 鲜血喷到她脸上和脖子上,沈清芸目光虽狠厉坚定,但眼底也透着一丝惶恐。 常青山将弯刀狠狠掷出,插入想要逃跑报信的杀手胸膛。 他转过身,看向树后的司屿和沈清芸,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沈清芸还停留在自己杀人了的后怕和惊悚的情绪之中,常青山倒也理解,他目光落在司屿身上,却看见她向他跑来。 常青山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刺骨的杀气,耳朵一动,只闻“嚓”的一声,一只箭矢刺破落下的雨珠,直逼他的心口。 常青山意识到司屿突然向他跑来的原因,神色骤变,喊道:“你别过” 话音未落,箭矢入体。 常青山虽无法躲避突如而来的箭矢,但可以让箭矢不射入致命处。 可眼下,司屿跑到他面前替他挡箭,若非他及时扯开她,那支箭矢会直接射入她的心口! 常青山连忙抱住司屿,看着深深嵌入她肩膀的箭矢,神色凝重阴沉,像是暴雨前顿感压抑的天色。 沈清芸见到司屿受伤,并非致命伤,只要箭矢不拔出来就无事。 她握紧手中弯刀,架在常青山的颈侧:“你到底是谁?” “把她放开!不然我杀了你。” 常青山没在意脖子上的刀,双眸死死盯着司屿褪去血色的脸,赤红的鲜血染了她的白衣,看起来脆弱无比。 “为什么?”常青山艰涩道,“我能躲过。” 沈清芸:“” 大哥,你的关注点不该在我身上吗? 我正在威胁你呢! 司屿喘了口气:“但你会受伤。” 她知道常青山不会让箭矢射入心脉,但他会拿其他部位去抗。 那箭矢来的突然迅猛,常青山又杀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早已精疲力尽。 常青山瞳孔猛地一沉:“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我受不受伤干嘛?” 司屿轻笑了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常青山抱紧她:“不要乱动!” “我们怎么会没关系?”司屿抬手,冰凉的指尖落在常青山的脸庞。 常青山眼皮一颤。 司屿指尖一挑,轻而易举的扯下了常青山的面具,莞尔一笑:“你是我的将军啊。” 常青山凝眉:“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司屿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的□□若是沾水就没用了,鬓角还有下巴这里都起皮了。” “……”常青山深深叹了口气,“就算是我,你也不该为我挡箭。” 他刚要抱起司屿起身,发现架在颈侧的刀已经拿走了。 常青山抱起司屿,看向沈清芸,只见她双目赤红,热泪盈眶。 “您是…常青山常将军吗?” 常青山没想到沈清芸会认出他:“你怎么知道我?” “您回朝之时,民女在街上见过您的样貌。” 常青山淡声:“所以呢?” 沈清芸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痛心疾首道:“民女恳求将军救我一命,我民女愿拿将军想知道的一切来换。” 第78章 三人快马加鞭回到了天都城。 暴雨如期而至,如银龙一般的闪电在黑云之间游走,可怖至极。 定天宅。 岁杪看见常青山怀中受伤的司屿,吓得脸都白了,慌道:“主子,你怎么会受伤啊!?” 她怒视常青山,伸出手,“把我主子还” 岁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常青山怀中的司屿看向她时露出来的冰冷的眼神。 像是在说:别耽误我正事! 岁杪把话转了弯,勉强道:“还,还得是常将军您来照顾是最好的了。” 司屿露出满意的微笑。 常青山:“” 是当他瞎吗? 以为他没看到两人暗流涌动的小动作吗? 常青山也不想戳破两人的“阴谋”,径直走向司屿的卧房,也就是他曾经被司屿安置的房间。 岁杪看向跟来的沈清芸,没吭声。 常青山小心翼翼将司屿放在床上,扫视一屋,刚要问,就听见司屿开口道:“岁杪,去准备热水、黄酒、金疮药” 司屿交代完,岁杪立刻去准备东西。 常青山提前封住了司屿的穴位,以防流血不止,如今为了拔箭,封住的穴位会在拔出的一瞬间立刻破开,鲜血迸出。 而且这箭头上有倒刺,拔出的时候会剐着血肉,疼痛无比。 常青山知道怎么处理箭伤,在军营之中,他帮助云戈治疗伤兵,下手又快又准,云戈都夸他是个好帮手。 可眼下,常青山握紧有些颤抖的手,见司屿瘫在他怀中,脸色越来越白,喘息声也越发微弱,若是再不拔箭,就算不是血尽而亡,也会被活活耗死。 “将军想必是处理过很多次这种箭伤,不如将军帮我拔箭上药,可好?”司屿感受到常青山的颤动,轻声细语道。 常青山深吸一口气:“微臣去给三公主找大夫,微臣此次回朝,带回了一个名医,定能治好” 司屿打断他:“将军想看着我死?” 常青山否认:“不想。” “三公主为了救微臣而受的伤,微臣怎么会恩将仇报?” 司屿动了一下身子,看着他略带慌张迷茫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将军,别怕,我不疼的。” 常青山瞳孔一颤,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他调节呼吸:“那微臣就得罪了。” 沈清芸此前是见过司屿的画像,但画像却没有画出司屿的三分美貌,又是三更半夜,夜色遮掩,沈清芸便没有认出司屿的真实身份。 她虽有些意外,但眼下处理司屿的伤更重要。 于是,沈清芸便主动开口:“我其实也会一点医术,我可以帮忙处理的。” 司屿说:“无事,有将军在,我没事的。” 她看着准备好一切的岁杪,“岁杪,带着沈姑娘下去休息,关好大门,今夜雨大。” 岁杪看了眼常青山,闷声道:“是,主子。” “沈姑娘,请跟我来。” 沈清芸本想再争取一下,若不是为了她,司屿也不会为了救常青山而受伤,算起来她应该出一份力。 但此刻,沈清芸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常青山和三公主之间的氛围太奇妙,那种感觉像是自动的将第三个人排除,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他们相依为命,彼此交融。 沈清芸意识到自己有些怪异又有些微妙的想法,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她可真是大逆不道,竟敢臆想常将军和三公主,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岁杪带着沈清芸去了偏房休息。 常青山关好门窗,以防寒风吹入。 他拿过匕首,刀尖在火烛上烤了烤,又用黄酒擦拭。 常青山靠近司屿,沉声道:“得罪了。” 司屿只是淡淡一笑。 常青山握了握手,撕开司屿的衣衫,也许是他太过紧张,力气竟有些失了分寸。 撕扯的范围有点大了。 “”常青山看着白皙的肩膀和粉白抹胸下半露的□□,眼神一下就慌了。 心口处有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常青山想起温礼的话,眸色一闪。 “将军,此时可不是你害羞的时候哦。”司屿淡笑一声。 常青山脸红的仿佛要炸开,他想把衣衫给司屿遮上,奈何衣服已经被他扯碎,根本遮不住。 眼下除了继续保持原样就是把衣服全都脱了。 然后,常青山的脸更红了,手更抖了。 “将军打算让我继续煎熬着?”司屿语气透着委屈。 “抱,抱歉。”常青山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微臣马上来。” 他将刀尖对准伤口,拿过一旁的手帕递到司屿嘴边,“三公主,咬着,微臣要割开你的伤口才能将箭头拿出来。” 司屿咬住手帕。 常青山收息凝神,下手稳固,不敢颤抖一下,生怕给司屿多一分痛。 刀尖划开白皙柔软的皮肤,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沾染了常青山的手。 在这一刻,常青山感觉到了司屿的火热。 索性常青山经常处理这种伤,手法熟练的拔出箭头,立刻又封住司屿的穴位,给她上药包扎。 一套操作下来,常青山感觉自己满身都是汗,也如释重负了。 司屿倚着被褥,看着常青山的脸上都是汗,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军,受累了。” 常青山抬眸,看着脸色有些血气的司屿,如此脆弱不堪,像是能被一阵清风吹散的云彩,又像是击打过他心口后悄悄褪去的浪潮。 常青山不觉得抬起手,轻抚司屿脸庞:“公主,受苦了。” 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人动容心软的灼灼光芒。 司屿不禁仰起头,凑近,想去吻住那双红唇。 常青山眼神一颤,飞快起身,站直身子,躲开她的视线:“三公主,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有助于伤口恢复。” “微臣先告退了。” 没等到司屿的回答,常青山立刻转身离开。 司屿收回眼神,坐直身子,脸上没有半分疼痛难忍的神情。 她看着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无奈摇头,轻笑了下。 “主子,你伤好些了吗?”岁杪趴在窗口,一脸担忧,问道。 司屿起身换衣服:“没什么事,你要进来就进来。” 岁杪跳进来,关上窗:“沈姑娘已经在偏房睡下了,刚才来了几个废物,被我解决扔进落月湖了。” 司屿换好内衣:“秋猊结束之前保护好沈清芸。” 岁杪应道:“是,主子。” 她看着桌上残留的沾血的纱布,还是问了心中的疑问,“主子,你怎么会受伤呀?” 以主子的武功,就算是常青山都不一定能打过,更何况拂涯居那些废物。 司屿神色一沉:“让京辞去查一下,今晚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在不在迎宾馆?” 岁杪皱眉:“是贺兰盛琅伤了您?” “我去宰了他!” “回来!”司屿叫住气冲冲的岁杪,“你连常青山都打不过,更别提贺兰盛琅了。” 岁杪纳闷道:“贺兰盛琅跟我境界相同,我就算杀不死他,也会让他不好过的。” “但如今,你怕是打不过他了。” “主子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岁杪委屈道,“如今我已经修炼至玄妙境界巅峰了,肯定不会输给贺兰盛琅的。” 司屿拿过匕首,对着手腕划了一刀,鲜血迸出。 岁杪吓道:“主子,你干嘛自残啊?” 司屿运力,薄唇蠕动,发出阵阵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岁杪刚拿着纱布给司屿止血,就看见司屿的手臂上似有东西爬动。 她以为是虫子,把司屿的袖子撸上去,却看见那虫子在司屿皮肤下面蠕动。 “主子,这是”岁杪瞪大眼睛,“蛊虫吗?” 司屿逼着蛊虫从她手腕处的刀口出来:“附尸蛊。” 尸体腐肉中练出来的剧毒蛊虫,若是被此毒虫钻进身体里,它便会顺着血液游走,啃噬经脉,心脏腐烂,直至宿主痛苦而死。 要是普通的箭矢,司屿知道常青山定可以自己解决,还有云戈在他身边,司屿自然不会担心,但这箭头中藏着的附尸蛊被司屿察觉到了,常青山要是被附尸蛊转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贺兰盛琅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任人可欺的北桡五皇子了,”司屿碾碎附尸蛊,眼神冷沉,“能将之前的北桡太子从东宫之位拽下来,还能将其他兄弟悄无声息的剿灭,贺兰盛琅可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温和。” 岁杪看着蛊虫,似是想到了什么,说:“我记得以贺兰盛琅的身世背景不应该会成为北桡太子的吧?” 皇室选择太子时,会很注重血脉传承的。 贺兰盛琅是北桡皇室中血脉不纯之人,如今却成为了新的北桡太子,想想也是因为皇室中已经没有贺兰盛琅的竞争者了。 司屿讥诮一笑:“其实他更适合成为太子,东宫之位的争夺要比皇位更加残酷冷血。” “如今他坐稳了北桡太子之位,得到了北桡国主的重视,出使天启,不顾高丞相的意愿更改和亲对象,就说明他想要的不止是眼前可以唾手可得的一切。” —— 金兰殿 “啊啊啊啊” 一个上好的青花兰蝶纹玉壶春瓶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飞的哪都是,甚至还划伤了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 “为何是我要嫁去北桡!?”赵思思拿起一个花卉的六方瓶,直接砸向面前的太监头上,顿时满地鲜血。 她火冒三丈,怒吼道:“北桡那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不嫁,我不去!” 高贵妃走进金兰殿,看见发疯的赵思思,眉头微皱:“思思,别闹了,此事你父皇已经下旨了,你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赵思思哭丧着脸,跪倒在高贵妃面前:“母妃,你救救我,你最疼我了,父皇听信谗言,要把我嫁到北桡那种慌乱贫瘠的地方,女儿过去会死的,会被活活熬死的啊。” “天启皇室不止一个公主,让赵司屿去嫁,让她去嫁,她那个小贱蹄子,最适合去北桡那种地方啊。” 高贵妃也没想到北桡太子临时修改了和亲对象,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高贵妃也让爹爹去问过北桡太子的意思,北桡太子却说对赵思思一见钟情,就是想娶赵思思。 这理由看似理由应当,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高贵妃也不得不承认,赵思思的样貌和气质比不上赵司屿,若说贺兰盛琅在宫宴上一见钟情,也该钟情于赵司屿,而非赵思思。 但如今和亲的圣旨一下,待秋猊结束,北桡就会带着赵思思回到北桡国都成亲了。 高贵妃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赵思思,心中虽然不忍,但想到之后的合作,她也只能忍痛。 “思思,不是母妃不帮你,如今你父皇下了圣旨,圣旨不可逆,若是违抗,便是大罪啊。” 赵思思哭喊道:“可我不想嫁到北桡去啊!” “娘,你救救我,你知道我想嫁给谁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赵思思抱紧高贵妃的大腿,“娘,我若是嫁给常青山,不是比嫁给北桡太子还能帮助我四哥争夺皇唔” 高贵妃连忙捂住赵思思的嘴巴,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都滚出去。” “是。” 金兰殿此时只剩下赵思思和高贵妃。 高贵妃厉声道:“这种话怎可随意出口,想死吗?” 赵思思哭的一抽一抽的:“我若是嫁去了北桡,还不如去死呢。” “娘,你救救我,求你了,你救救我。” 高贵妃还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受苦:“你想如何?” “这次秋猊过后,北桡太子就要带你回去了,你想怎么做?” 赵思思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娘,只要赵司屿与北桡太子苟合,这道圣旨就会不攻自破,我也不用嫁去北桡了。” 高贵妃思忖了一下:“你想在秋猊” 赵思思握紧拳头,眼中闪过认真和付诸一炬的坚毅:“娘,我没机会了,我不想认命。” “我是天启国最尊贵无比的公主,不该嫁去北桡那种破地方消磨自己。” 高贵妃略略沉吟:“好。” 暴雨终在子时停歇。 常青山摆摆手,让报信的暗月卫离开。 温礼沉声:“月主,需要我?” 常青山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不用你,我自己来。” 第79章 天启国今年秋猊所选定的场地是为槐山和槐山旁边的回廊密林。 户部也提前在槐山和回廊密林里放了许多的猎物,增加打猎的乐趣和玩法。 户部尚书闫骅看着高台之上的众人,将这次秋狝的规则说明了一下。 “这次猎场之中藏有上千只猎物,有些猎物上挂有不同颜色的绳子,一共四种颜色,分别为红色、蓝色、黄色和绿色,以及没有挂绳子的猎物。” “若是射中挂有蓝色绳子的猎物,加20分;” “若是射中挂有黄色绳子的猎物,加10分;” “若是射中挂有绿色绳子的猎物,加5分;” “若是射中没有带绳子的猎物,只加1分;” “秋狝共五日, 第一日午时开始至第五日午时结束,得分最高者为此次秋狝的头筹,可向皇帝陛下求得奖赏。” 赵文帝目光环视一周,视线移到天启国朝臣和世家子弟时微微停顿,大笑道:“谁若是能得到此次秋狝第一名,不论何种要求,朕都应允。” 众人激动万分:“谢皇上——” “唉?闫尚书,若是射中了带有红色绳子的猎物,加几分啊?”太子问道。 闫骅笑道:“槐山和回廊密林之中只有一个猎物身上有红色绳子,若是哪位勇士射中,就直接成为此次秋狝的头筹!” 众人惊讶不已却也斗志满满,势在必得。 “陛下,若是我们北桡人得到了这次秋狝的第一名,是否也能得到陛下的奖赏呢?”贺兰盛琅站出来,淡笑道。 赵文帝面不改色:“自然,贺兰太子带着北桡使团一起参加天启秋狝,自然要玩的尽心,天启国人能得到的奖励,北桡国人自然也会得到,毕竟不能厚此薄彼嘛。” “只是此次参加秋狝的人众多,贺兰太子要努力了。” 此次秋狝,赵文帝破例让官家子女都可以参加,不论男女,不分朝臣品级,凡是可以在秋狝之中大放光彩的人都可以参加秋狝。 贺兰盛琅微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他看向身旁的壮汉,“仝格,你要加油了,要给天启国人展示一下咱们北桡的风采了。” 仝格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右胸:“太子,属下一定拔得头筹。” “仝格将军自信是好事,万不可太过自负哦。”四皇子赵天宇哼笑两声,“此次参加秋狝的成员皆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说别人,光是我朝战无不胜的常将军也参加了这次秋狝,仝格将军可要小心喽。” 四皇子话音一落,在场的女眷目光纷纷投向常青山,炙热的视线比当空的烈日还要猛烈。 常青山不动如山,视若罔闻。 仝格看向常青山,抱拳道:“常将军,战场上咱们没有尽兴,这次定要好好打过。” 常青山回礼道:“仝格将军客气了。” 仝格眼中满是战意,反观常青山,异常淡漠平常,像是从未将仝格的挑衅放在眼里。 颇有大将风范,稳重强大,让人心生崇敬。 皇后凑近赵文帝身边,轻声道:“陛下,有咱们侄儿青山在,北桡怕是要败兴而归了。” 赵文帝冷笑一声,说:“妇人之仁,万不可小看北桡,北桡这次带来的人个个勇猛无畏,此次秋狝看似游玩享乐,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皇后抿唇:“是臣妾见识浅薄了。” 赵文帝看向贺兰盛琅,那人始终挂着一副温柔平和的笑颜,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但赵文帝心里清楚,这种不会把任何情绪变化表现出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闫骅交代完一切,随着一声巨大的铜锣声响起。 午时已到,秋狝正式开始。 一大批官宦子弟先行进入槐山狩猎,也有一些女眷也带着护卫进入槐山,看似打猎实则在挑选结亲之人。 参加秋狝之人,心思各异,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参与狩猎。 “将军不动吗?”申明廷打趣道,“场内好些贵女都在等着将军动身呢。” 慕任撇嘴:“这些女子看向将军的目光比敌军看向将军的目光还要猛烈,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拿将军的项上人头呢。” “噗嗤…”云戈没忍住笑,“你这形容好形象哈哈…” 申明廷也觉得有趣,笑道:“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贵女听到,非得埋怨死你。” 慕任想到那个场景,吓得虎躯一震:“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啊。” “你要是请客,用美食美酒堵住我的嘴,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听见。”申明廷挑眉道。 慕任只能认栽:“行。” 云戈说:“我也听到了,你想不想堵我的嘴?” 慕任咬牙:“行。” 常青山突然道:“那我呢?” 慕任哭丧着个脸:“将军,你跟他们凑什么热闹啊?” 常青山作势要起身:“那我去嘴漏一下吧。” “别别别,”慕任连忙拽住常青山的衣摆,“我请,我请还不行嘛。” 常青山满意的坐下。 慕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申明廷笑容不止,贴近常青山身边,问:“将军打算何时动身?” “不着急,”常青山扫视一周,“这才第一天,北桡使团不也没动嘛。” 他目光在高台二层停了一下,“柔妃竟然让五皇子出来狩猎?” 高台一共两层,第一层坐着皇帝和皇后以及受宠的高贵妃。 第二层则是天启国的皇子公主王爷以及北桡太子和使团重臣。 至于北桡其他人和天启国朝臣则坐在下方的棚子中。 而常青山的位置非常靠近高台。 云戈闻言看过去:“听闻五皇子虽已及冠,但仍像五岁稚儿一样,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申明廷说:“五皇子幼时摔了脑袋,以至于他身体依旧成长,但智力仍处于五岁孩童时期,实在可惜了。” 常青山看着正在玩着枇杷的五皇子赵天佑,弄得满脸都是汁水,手上和衣服上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很可笑,尤其是对面坐着的四皇子赵天宇一脸讥讽和好笑。 但四皇子的目光没有在五皇子身上停留,而是落在了五皇子身旁的三公主身上,原本讽刺的目光瞬间变得淫/邪了起来。 常青山眉头微蹙。 四皇子身旁的六公主也在注视着三公主,满眼算计。 突然,赵文帝有些累了,下了高台,走进王帐休息,走之前还让禄承传话于三公主。 常青山见三公主起身去王帐,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动,他眼睫一颤:“云戈,来。” 云戈凑过去,听到常青山交代的事情,眉眼一动,点头应道:“是。” 申明廷见云戈突然消失,也没说什么,他看见常青山交代云戈做事,想来云戈自己去办了。 禄承带司屿到王帐门口,拉开惟布:“三公主,陛下在里面等您。” “多谢公公带路。” 司屿走进王帐,惟布便落下来。 约你一盏茶的功夫,司屿就出来了。 她没有立刻回高台,而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他派你来的?” 云戈颔首:“主子,常将军对你多有在意。” 司屿坐在软塌上,轻笑道:“这不是好事嘛。” 云戈知道司屿对常青山的感情,但心中仍有些顾虑:“常将军毕竟是常家人,皇后的亲侄子,属下担心他会向着皇后和太子。” 司屿单手支颐:“那就不让他支持太子和皇后好了。” 云戈不解:“主子打算如何?可有需要我做的事?” 司屿眉头微动:“有。” —— 常青山见云戈回来,云戈说了一下赵文帝让三公主去王帐其实是去送药的,至于什么药,两人心知肚明。 常青山看着回到座位上的司屿,脸色一直都苍白没有血色,跟六公主一比,虽容貌比她漂亮,但气色稍逊一筹。 四皇子突然起身坐在五皇子身旁,表面上是故意逗弄五皇子,实则故意往三公主那边贴。 常青山刚要起身,就看见太子出来教训了四皇子,带着五皇子离开,去帐篷里整理一下。 四皇子看向太子一脸不屑,他刚想坐到司屿身边,奈何司屿说自己累了就离开了座位。 而这一切都被贺兰盛琅看在眼里。 贺兰盛琅正要收回视线,却无意和常青山对上眼。 他微微一顿,随即笑起来,走向常青山:“常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风采依旧啊。” 常青山淡淡道:“贺兰太子言重了。” 贺兰盛琅摆手:“怎会?常将军有勇有谋,堪当天降神兵,你在关山岗的雄韬伟略可谓是震惊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本王自打入了天启国境内,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百姓对常将军的崇拜和敬仰,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此次是来天启国进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关山岗呢。” 常青山面不改色:“贺兰太子许是见惯了关山岗那种贫瘠之地,刚离开没多久竟然开始想念北桡了?” “现在想想也对,我在北桡的名气应该要比贺兰太子大一些。” 贺兰盛琅眼中划过一丝幽光:“常将军还真是风趣幽默啊。” 常青山起身,从申明廷手中拿过弓箭:“贺兰太子要是闲来无事,不如进入猎场猎上几只猎物烤着吃,嘴巴里有东西,人也就能踏实多。” 贺兰盛琅:“……” 这是让他堵上嘴! 申明廷跟上去,瞥了眼贺兰盛琅:“贺兰太子可以试试这槐山特有的山鸡,肉质鲜美,在北桡吃不到的,若是喜欢,可以多打一些带回去哈。” 贺兰盛琅:“……” 带你妹啊! 慕任也说:“贺兰太子别客气,天启国人都热情好客,你若是喜欢,我也给你打一些山鸡来你到时候带回北桡吃。” 贺兰盛琅:“……” 显着你了? 云戈没跟着去凑热闹,回到常青山的帐篷里休息去了。 仝格走过来,看着常青山进入猎场,气势汹汹道:“太子,要不要我跟过去?” 贺兰盛琅眯眼:“不急,这才第一天。” 他看着跟着常青山离开的六公主,微微一笑:“再说了,我们这次来天启国只是为了和亲,别搞得我们像是过来搞破坏的。” 仝格诧异:“难道不是嘛?” “……”贺兰盛琅白眼,“我要是来搞破坏的就不会带你。” 仝格不理解:“为啥?” 贺兰盛琅冷漠:“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问原因。” 仝格:“……” 作者有话说: 仝格:我其实还是没听懂太子什么意思? 第80章 一下午的狩猎,众人满载而归,可猎物大多都是没有挂绳或者绿色和黄色挂绳的猎物,而蓝色甚至红色的猎物几乎都没有看见。 闫骅派人验收猎物挂绳,进行核算分数,填写到秋狝排行榜上。 此时第一名为大理寺卿之子顾奕,总分55分。 其次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总分50分。 ……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则是常青山,众人见他持弓入场,却没有猎杀一头猎物回来,反而他身边的副将申明廷和慕任都猎到了猎物,得分虽然不高,但也在排名前十之中。 “这秋狝对常将军来说大材小用了。” “也对,杀鸡焉用牛刀,再说了,北桡使团一个人都没进去猎场,想必常将军收着力,等着北桡使团进场后碾压他们。” “对对对,常将军肯定等着北桡使团进场,不能先施展出实力。” …… 众人的商讨没有引得常青山的关注,他看着手上的血,走到帐篷后的河边洗手。 常青山望向上流,却看见太史景衍和三公主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两人没有交谈多久,太史景衍就离开了。 司屿坐在河边,洗着手。 夜色婉约,烂漫繁星仿落河流之中,波光粼粼。 因帐篷处的烛火猛烈,将河中的倒影显得更加真实。 司屿起身,转过来,笑问:“将军可有帕子?” “抱歉,微臣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常青山看着她手上的水滴,凝在指甲上,似一颗晶莹的珍珠。 司屿耸肩,摊开手掌:“那我就让晚风吹干吧,顺便赏赏月色。” “将军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常青山没动:“三公主和太史景衍很熟?” 司屿说:“相亲过,将军觉得算熟吗?” 常青山脸色一变:“微臣记得三公主并未婚配。” 司屿丧气道:“人家没看上我。” “……”常青山皱眉,“太史景衍虽学富五车,才貌双全,但这眼睛怕是不佳。” 司屿勾唇:“将军是在替我鸣不平吗?” 常青山平淡道:“实话实说。” “各花入各眼,太史景衍不喜欢我也不能说他眼光不好,”司屿垂眸,“也许是我不好吧。” 常青山说:“公主言重了。” 司屿叹气道:“将军不懂,我又不像将军你招人喜欢,这次秋狝,好多女子都盯着将军,那眼中的喜爱愈演愈烈。” 常青山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个六公主,还跟他进入猎场,叽叽喳喳的绕着他,烦死了。 “公主说笑了,微臣品貌不佳,不会有人对微臣这种武夫多加在意的。” 司屿好整以暇道:“将军,你才是说笑了。” 她向前跨一步,几乎贴着常青山的脸,说:“将军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可是天都城中所有女子的心上人,良婿的最佳人选呢。” 常青山被她突然一凑近,呼吸骤停,他微微后仰:“公主莫要打趣微臣,都是饭后谈资的玩笑话,不当真的。” “是吗?”司屿勾唇一笑,透着一丝奸诈,“将军明明带着手帕,为何要骗我呢?” 常青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屿从腰间抽走了帕子。 “三公主,您怎么可以…”常青山脸颊一红,“男女授受不亲!” 司屿说:“将军为我宽衣时也没见将军说男女授受不亲啊?” 常青山瞪大眼,几乎想要上手去捂住司屿的嘴:“三公主,慎言慎行,那是…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司屿双手环胸,作一副无赖模样:“将军只说是与不是?” “人家都让将军看光了,将军不该负责吗?” “比如将军娶了我如何?” 常青山定住,哑然道:“三公主,此话莫要胡说。” 司屿见他神情严肃,把手帕还过去:“将军可是生气了?” 常青山没接:“微臣不敢。” “将军生气了。”司屿肯定道。 常青山沉默不语。 司屿歪头,笑道:“将军,莫要生气了,司屿错了,给您赔个不是好嘛?” 常青山拧过身子,不想看她。 司屿凑过去,故意往常青山跟前凑:“是我说错话了,是我态度太浪荡了,惹恼了将军,将军别生气了,好不好?” “将军若是气不过,可以惩罚我,就像惩罚军中犯错的士兵那样,如何?” 常青山抿唇:“军中惩罚,公主贵体怕是受不住,三公主莫要开玩笑了。” “将军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受不住?” 常青山道:“公主尊贵无比,微臣不敢。” “那我命令将军惩罚我,将军应该听从吧?” 常青山无奈叹气,看着司屿透彻的蓝眸和嘴角的笑,心中的郁气似是找到了突破口在一点点消散。 他似是妥协一样,“三公主,有些话,你若是没那个心意便不要随口说出。” 司屿淡淡一笑:“好,我听将军的。” “将军不生气了吧?” 常青山板着脸:“微臣从未生气过。” “好,将军没生气过,”司屿转移话题,“今日听闻将军并未狩到一只猎物?” 常青山淡淡道:“嗯。” “将军是打算直接射中红绳猎物吗?” 常青山摇头:“此次秋狝我本无意夺得头筹。” “将军想让太子得到头筹,同时不会让北桡使团得到头筹,对吧?” 常青山偏头看她:“三公主蕙质兰心。” “委屈将军了,替他人做嫁衣。” “何来他人之分?”常青山说,“太子是未来的天启国君,理应拔得头筹。” “是嘛?”司屿感叹一下,“将军还真是忠心为国。” “三公主谬赞了,夜已深,这山中阴凉,公主早些休息,莫要受了风寒。” “将军,你的手帕。” 常青山头也不回的离开。 司屿看着手中的帕子,掌心收紧。 赵思思看着常青山离开,脸色阴沉,语气不满:“这俩人何时认识的?赵司屿这个小贱/人为什么可以和常青山聊这么久?” “公主,一定是赵司屿引诱常将军的,但常将军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受赵司屿的蛊惑。”芳草说。 赵思思瞪着司屿,咬牙切齿道:“不等了,等明日找个机会,让他们谁也跑不了!” 芳草颔首:“是,公主。” 赵思思准备回帐篷,路过四皇子的帐篷,突然停到里面传来暧昧不清的呻/吟声。 赵思思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声音,她看着守门的贴身侍从长河,问道:“兄长此次未带女人来,里面的人是谁?” 长河为难道:“公主,属下…属下不知。” 赵思思瞪着他:“敢骗本宫?你不想活了了吧?” “滚开,本宫自己进去看。” 长河拦住:“六公主,不行的,四皇子吩咐下来,不允许任何人入内的。” “找死!”赵思思一脚踢开长河,“芳草给我拦住他,我今天非得……” “赵思思你要是有病去别的地方撒泼去,别在本王面前发疯!” 四皇子穿了个外袍就出来了,一脸潮红,满身痕迹,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帐篷内在做什么事。 赵思思看他眼底下的青黑和发白的嘴唇,一副筋疲力尽的虚弱模样,顿时无语道:“赵天宇,你疯了吧?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胡来,被父皇发现不得骂死你!” “你要是别胡乱诌诌,没人知道。”赵天宇一脸烦躁。 “你自己胡来可以,可别连累了我!” 赵思思担心自己的事情会被自己这个只知淫乐无脑的兄长给影响了,要不然她才不会管赵天宇这些破事。 赵天宇冷笑:“瞧瞧本王这个没心没肺的亲妹妹,只顾着自己,白瞎兄长多年的照顾和疼爱了。” 赵思思耻笑:“可拉倒吧,还疼爱和照顾,本宫都没你的一个宠妾重要。” “还是那句话,你想怎么玩都行,但别影响我,否则我就告诉母妃和父皇你干的那些破事!” 说完,赵思思甩袖离去。 赵天宇满不在乎的“啧”了一声,转身回帐篷,不一会,帐篷内又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深夜,弯月隐在黑云之中。 司屿坐在床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再等等,很快了。”司屿声音很轻,似风一样。 “主子,我能等下去。” 司屿看着他,宽大的锦袍也遮不住他突出的脊骨,像是即将被压折的竹竿。 “易安,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易安抬眸,含泪笑道:“主子,我不想活了。” “自从易遥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如今主子能为我报仇雪恨,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司屿微叹了口气:“易安,回去吧,别让他发现了。” 易安重重的磕了头:“谢主子成全。” “明天想办法留住赵天宇,别让他进入猎场。” 易安虽不理解司屿的安排,但也无条件答应:“是,主子。” 司屿看出了易安的不解:“赵天宇只能死在他该死的地方。” 易安眸光一闪:“易安知道了。” “对了,主子,你要小心六公主赵思思,她准备对您下手,拒嫁北桡。” 因为床笫之欢,赵天宇不会对易安隐瞒任何事情,他从赵天宇口中得知六公主打算趁秋狝之时让赵司屿和北桡太子搅在一起,从而破坏和亲。 司屿勾唇一笑:“我知道了。” 易安相信司屿的本事,定不会让六公主钻了空子:“那属下先告退了。” 司屿摆摆手。 易安一走,岁杪抓着一个人走进来:“主子,抓到一个偷听的,怎么处理?” 若是以前,岁杪早就一拳捶死,都不会问司屿什么,但这个人不同,他是常青山跟前的人。 事关常青山,岁杪不敢轻举妄动。 司屿看着地上目瞪口呆的人,指尖轻点眉心,似是觉得有趣笑了一下:“呦,这不是申副将嘛?” 80-90 第81章 秋狝第二日,天色如常,依旧晴朗。 排行榜立在高台之上,上面的排名让人不禁升起浓烈的斗志。 常青山走出帐篷,看向司屿的帐篷,那里一切平和安静,仿佛从未起过什么风波。 慕任走出来,打了个哈欠,问:“将军,今天我们去猎场吗?” 常青山收回视线:“去。” 云戈随后出来,听到常青山的话,看了眼北桡使团的帐篷,说:“将军今日怕是要遇到北桡的人了,将军要小心他们使诈。” 慕任说:“我跟着将军,看谁敢动将军一丝一毫?我拧断他的脑袋!” “拉倒吧,你武功可没有将军高,还保护将军,别到时候让将军保护你了。”云戈吐槽。 他看着常青山,问:“将军,一早没看到明廷,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常青山淡声:“侯府有事,我让他回去处理了一下。” 云戈点头:“事情麻烦吗?用不用我回去帮他?” 常青山眯了眯眼:“不麻烦,你留在这里就行。” “好。” 营地的人整装待发,陆续前往槐山和回廊密林。 常青山刚要上马,就听见背后传来赵思思的喊声。 “青山哥哥,青山哥哥……”赵思思穿着一身红色骑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常青山道:“六公主,有何吩咐?” 赵思思看着他,盈盈一笑:“昨日我们不是约好了,今日一起打猎嘛?” 单方面的同意可不算作约定。 昨天赵思思跟着常青山的时候,两人真正的交流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大多时候都是赵思思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像一只扰人的蜂子。 常青山看见司屿走出帐篷,眼眸一压:“好。” 赵思思喜笑颜开:“那青山哥哥今日多教教我如何射箭好嘛?我昨日一个猎物都没有打到,无趣死了。” 常青山见司屿向他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好。” 赵思思见常青山对她如此妥协,不禁意动,靠近一点,委屈巴巴的说:“青山哥哥,我今日可以同你乘一匹马吗?昨夜我那汗血宝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虚弱了许多,根本站不起来,更别提去打猎了,我这次来只带了一匹马,所以今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骑马狩猎?” 常青山见司屿的目光落在他身前的赵思思上,那蓝眸如大海深沉,看不清任何情绪变化。 目光停留也就一瞬,下一秒又与他相交,深邃莫测的眼眸之中泛着微光,像是要望进人心里去的审视和警告。 常青山目不转睛,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微微低头,凑近赵思思耳边,薄唇翕合:“好。” 司屿收回视线,没做停留,牵着一匹马转身走进了猎场。 常青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 赵思思得到常青山的应允,喜不自胜,立刻翻身骑上马,看向常青山,伸出手:“青山哥哥,快上来,我们去打猎。” “这匹马送给六公主了,微臣突然想起还有多余的马,微臣去取,六公主先去狩猎吧。”常青山拍了一下马屁/股,他看向赵思思的亲卫,嘱咐道,“你们跟紧六公主,保护好公主殿下。” 说完,常青山抬脚离开。 “常青山,你……” 黑马被拍了一下,马蹄一跳,往槐山跑去,赵思思连忙握住缰绳,被□□的黑马强行带进了猎场。 亲卫连忙追上去。 常青山看着司屿离开的方向,刚才太子也走了和司屿同样的方向。 不像巧合! 因为常青山的马被赵思思骑走,云戈和慕任又取了新的马过来,见常青山望着远方。 “怎么了?将军。”云戈问道。 常青山收回视线,说道:“进入猎场后,你们立刻找到太子,找到后立马鸣哨联系我。” 云戈诧异道:“将军,是太子有什么危险吗?” 他看向营地,北桡使团的人已经进入猎场。 慕任忙问:“是北桡打算对太子下手?” “具体原因不要问,先去找,找到后立刻通知我。”常青山神色凝重。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转身上马,进入猎场。 常青山没有骑马,直接走进了槐山深处。 他步伐轻松,面色从容,寻了一处遮天蔽日的槐树倚着,双手环胸,闭眼歇息。 几息之间,耳边响起轻微的踩踏声。 常青山默不作声,仰头闭眼,故作不知。 那人闻气息和气味,走路时的步伐频率,头上钗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是个女子。 女子再靠近,带着一点点的谨慎和慌张。 因为没有杀气,常青山并没有立马出手制止女子的动作,他想看看这人想要做什么。 直到…… 常青山睁开眼,抬手抓住想要触碰他脸的手,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冷道:“长乐郡主,请自重。” 此人乃是赵宁王的二女儿,长乐郡主,赵沁悠。 赵沁悠脸一红,羞涩一笑:“将军,我只是见到有绿叶落在你的头上,想替你取下的,是我唐突将军了。” 常青山松开手,随意扑了两下头发:“此事不劳烦长乐郡主。” “将军一人狩猎吗?”赵沁悠主动道,“正好我也一人,不如一起?” 常青山道:“不必。” 赵沁悠咬了咬嘴唇:“将军为何如此冷漠,是长乐哪里做错惹怒了将军?” 常青山道:“长乐郡主何出此言?你我并不相熟,何来惹怒?” 赵沁悠脸一阵羞红,不是因为害羞所致而是因为尴尬窘迫。 “将军你忘了吗?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前段时间,我们曾在定天宅见过的。” 常青山挑眉:“所以呢?” 赵沁悠:“……” 常青山漠然道:“长乐郡主很喜欢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交朋友?” “若是这样,长乐郡主还真是广结善缘啊。” 赵沁悠:“…” 她尴尬一笑:“将军真是幽默风趣,多交朋友不是好事嘛?” “能与将军这样忠勇无畏之士结交是长乐的福气。” 常青山目光移开,看向赵沁悠身后,微微躬身道:“微臣见过长宁郡主。” 赵沁悠神色一变,转身见赵慕灵牵着一匹白马站在他们一米之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脸上却让赵沁悠看出几分嘲讽,像是再说她的不自量力。 赵沁悠握紧拳头,脸上表情几番转换,随即扬起笑脸:“姐姐怎么过来了?何时来的?” 赵慕灵颔首:“常将军回朝多日,长宁还未登门造访,是长宁失礼了。” 常青山道:“长宁郡主言重,微臣理应先行去王府拜访长宁郡主和赵宁王的。” “那年旱灾,若非宁王府变卖家产,替大军屯购粮草,送往关山岗救急,我军万不能度过难关,此等恩情,难以报答。” 此次回朝常青山有太多事情要办,赵宁王那边虽然不要求他回报什么,但常青山也应允了赵宁王一个承诺。 赵慕灵淡笑:“将军不必挂怀,大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启国,边线若是扛不住,何来天启国此刻百姓无忧无灾的生活?” 常青山颔首:“长宁郡主大义。” 赵沁悠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身边的她是个多余的人。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强行开口:“将军,我……” 常青山耳廓一动,立马抱拳行礼道:“长宁郡主,长乐郡主,微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槐山深处和回廊密林多有凶兽,多加小心。” 赵慕灵说:“好,多谢将军提醒,将军慢走。” 赵沁悠忙道:“将军,你等等……” 话音未落,常青山身形一闪,脚踏树干,瞬间离开了此处,身影之快,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赵沁悠看着常青山走远,气的跺脚,回头没好气道:“姐姐还真是来的及时啊?你是故意的吧?” 赵慕灵神色淡淡:“赵沁悠,别做有损王府形象的事情,就算父亲再疼爱你也会惩罚你的不知羞耻!” 赵沁悠冷笑连连:“我也不想瞒你,我就是想嫁给常青山,以父亲对我的疼爱,自会帮助我成为常青山的正妻。” “倒是你,这场秋狝之后你就要议亲了,虽然挂着王府嫡女的名头,但天都城的权贵心里都清楚这王府真正的嫡女是谁?到时候谁愿意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入门呢?” 赵沁悠走过去,拧着身子,冷嘲热讽道:“一个死人还占着正妻的位置,一个废物还占着嫡女的位置,你们娘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你——”赵慕灵握紧拳头,怒视她。 “怎么?姐姐想打我?”赵沁悠讥笑一声,“打啊?你打我一下,爹爹的鞭子就会替我还十下,你打啊?” 赵慕灵梗着脖子,眼眶发红,死死瞪着赵沁悠的脸。 握紧的拳头最终松开,她深吸一口气,飞身上马,离开了。 赵沁悠看着赵慕灵离开的方向,哼道:“废物,干脆死在猎场中得了。” 常青山听到了鸣哨,是来自槐山和回廊密林的交汇处。 他轻功过去,只见云戈站在那里,见他过来,立刻招手喊他过去。 “将军,我找到了太子,但太子眼下正……”云戈欲言又止道。 常青山皱眉:“怎么了?” 云戈为难道:“将军您自己看吧,我怕知道太多,死的快。” 常青山说:“那你去找慕任吧。” 云戈点头:“是。” 常青山调整气息,看着杂草前面前正在交谈的两人,随着他的靠近,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司屿,我对你也是算不错了,你现在是打算与我为敌吗?”太子眼中寒意森然。 司屿垂眸:“我不知道太子哥哥你想说什么?” “你跟我装听不懂?”太子逼近,将司屿抵在树干,狠声道。 “昨日,你去王帐内和父皇说了什么?” 司屿眸光闪烁:“没,没说什么。” 太子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司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清楚孰轻孰重,想要站队也得好好想想谁能保住你?” “赵天宇就是个酒囊饭袋,天天觊觎你的美色,赵天佑就是个傻子,早就没了争权夺利的机会,赵思思马上就要嫁去北桡受苦,如今这皇城之中,只有我可以保护你,只有我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 “我背后的势力你是清楚的,有皇后母族支撑,常青山又手握重兵,如今的天启国皇位我唾手可得。” “说实在的,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毕竟这里偏僻幽静,野兽横行,你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姑娘死在这里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每年秋狝都会死人,不是嘛?” 司屿抬眸:“太子哥哥是在威胁我吗?” 太子眼中凶厉毕露:“你和父皇到底说了什么?” “我和父皇说了太多话,不知道太子哥哥想知道什么?”司屿眨巴着眼,神情无辜,“是平日里的问好关怀,还是讲与父皇在知天居的课程教学?” “是同兄弟姐妹的相处如何?还是那夜我是不是从西直门离开的,从而见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呢?” 太子眼色一沉,眸光似刀,抚摸司屿脸庞的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你看到了什么?” 司屿仰着脖子,呼吸困难:“太子哥哥在怕什么?” “我还没有告诉父皇那夜我所见所闻,不然太子哥哥能平安无事的在我面前威胁我吗?” 脖子上的手指微微松开,太子狞笑:“所以呢,你打算用此事威胁我?你觉得仅凭你一人之言,父皇会信你?” 司屿说:“若是旱灾以前,父皇眼中从未有我的存在,但是现在,我可是天命之子,神迹化身,你觉得父皇对我信任程度有多高呢?” “而且,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她最爱的儿子被你所杀,又会如何?” 太子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忌色:“你想死吗?” 手指用力,司屿的脸色瞬间惨白。 “太子…太子哥哥,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相反…轩王死掉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司屿艰涩道,“他从小欺辱我,如今惨死我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为他报仇呢?” 太子绷着脸:“你想要什么?” 司屿舒了口气,面带不甘和羞辱:“我想让赵天宇去死。” 太子微微诧异:“什么?” “太子哥哥,我祝你登顶乘龙位,待你获得大统,请赐死赵天宇,这么多年我被他羞辱多次,时时刻刻想要杀死他,但碍于自己实力不济,无法撼动高家,所以……” “所以你想借此事和我做交易,用我力量除掉赵天宇?” 太子自然清楚司屿和四皇子之间的纠葛,赵天宇对司屿有非分之想,他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如今他却发现自己这个弱不禁风,软弱可欺的三妹妹竟然还是个心思诡谲的烈女子。 司屿含泪,目光坚定:“是,太子哥哥,只有你能救我,我只相信你。” “我若是想害你,为何不再父皇让三法司调查轩王之死时说出来呢?” “我并非想和你作对,我只想太子哥哥能保护我安稳余生就好。” 太子眸光闪烁,黑眸之中满是算计和谋划,他眼眸深深,看着司屿,松开了手。 “哈哈…”司屿瘫坐在地,剧烈喘息。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犹如枯草的司屿,声色俱厉道:“若是之后我听到任何关于那晚的事情,你该知道……” 司屿忙道:“不会的,我从未和父皇透露只言片语,我只是利用五弟是个痴儿,想来没人会听他的话,我和他说了几个词暗示太子哥哥你,旁人听见了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那晚的。” 确实,五皇子所说的话,前不着店后不着村,若不是太子是当事人,恐怕也挺不懂五皇子话中含义。 太子冷凝着脸:“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之后我让你如何,你……” 司屿抢先说:“太子哥哥任何吩咐,司屿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子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司屿缓缓起身,摸着脖子拧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偏头,勾唇,似笑非笑道:“将军,好看吗?” 第82章 常青山面色平静的走出来,坦然的站在司屿面前,丝毫没有被抓到的羞愧和窘迫。 “将军在那里站多久了?”司屿目露关切,“这丛林蚊虫多,将军有没有被咬?我这里有膏药,可以消肿止痒,将军要不要……” 常青山打断她的话:“微臣站在这里多久三公主心里不清楚吗?” 司屿嘴角拉直,故作懵懂:“我不太清楚将军此话何意?” 常青山走近她,上下打量,嗓音淡淡道:“三公主,云戈是你的人吧?” “他唤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知道轩王是被太子所杀。” 司屿只笑不语,目光平静悠然,仿佛不在意常青山说出来的话对她有多少冲击力。 常青山补充道:“那夜去薄康毅的府邸偷盗东西的黑衣人也是你派去的吧?” 他往周围看了看,“你的小侍女呢?她没跟三公主一起来吗?又被三公主您派去偷什么东西了吗?” 司屿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她往后倚着树,神情淡然自若的看着常青山一层一层扒开她的伪装。 她没有所谓被戳中心事的羞愧和愤怒,反而有一种汝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和满足度。 “你出现在沈清芸身边,被一起抓到秦风楼,也是你谋划的吧?”常青山一字一句道。 “其实还有很多,微臣不想一一列举,大致说来,自从微臣回朝后,不…”常青山微微一顿,思忖了一下,“应该是从轩王惨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三公主您在背后推动,是吧?” 常青山的每一个问话都是一次肯定。 他没有质疑自己问出来的每一个问题,甚至在脱口而出后他观赏着司屿的表情时都得到了回答。 司屿抬起双手,拍了两下手掌,赞赏道:“将军,你果真是文武双全,雄韬伟略啊!” “三公主此话,微臣不敢当,与三公主比起来,微臣不过是个随意被人摆布的蝼蚁。” 常青山搞不懂司屿此时的行为举动,如今被他一一拆穿,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很满意他。 “将军不可妄自菲薄,将军对我来说可是重中之重。”司屿笑容温柔,眼中柔情似蜜。 常青山移开视线,不想看那双波光潋滟的蓝色眼眸。 他嘴角绷直,语气强硬:“三公主意欲何为微臣并不想插手,微臣只想和三公主做个交易。” 司屿挑眉:“将军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常青山道:“云戈换申明廷。” “申明廷?”司屿不解,“那不是将军的副将嘛?为何要来找我换?是这位副将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常青山沉声道:“三公主此时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微臣的一举一动怕是已被三公主尽收眼底,您又何必在这里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昨晚常青山让申明廷去司屿的帐篷查看一下。 一是想知道太史景衍和司屿之间的关系如何; 二是想警惕一下六公主试图给司屿下药,破坏北桡和天启的和亲; 结果常青山在帐篷里等到天亮申明廷都没有回来。 今早检查过司屿的帐篷,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就说明申明廷被抓住时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还手。 常青山不禁想到司屿身边的小侍女,此人善于隐藏实力,他第一次见那个小侍女的时候只是以为她会一些拳脚功夫,可那夜在尚书府短暂的交手后,常青山可以确定此人的武功境界在玄妙之上。 如今司屿身边没有那个小侍女,想来是被司屿派去看管申明廷。 司屿摸了摸脖子,问了别的:“将军有带伏珍膏吗?” “我脖子有点痛,你能给我抹抹吗?” 常青山眉头微蹙,看向司屿的脖子,上面的指痕清晰可见,由此可知当时太子是带着杀心的。 常青山手指蜷了蜷:“三公主如此本事,必定良药众多,等交换完,也可让云戈替你医治。” 司屿垂眸,似是无奈的笑了下:“将军是打算和我撇清关系了?” “微臣与三公主只有君臣,没有其他关系,三公主慎言。” 司屿走向常青山,两人距离只有一掌:“我以为将军对我是不同的,而我对将军的心将军也应该是清楚的,不是嘛?” 她握住常青山垂在身侧的手,语气可怜又低迷,“将军,司屿之心,天地可鉴,你难道要视若罔闻吗?” 司屿的指尖冰凉,似毒蛇攀绕手臂,嵌入身体里,顺着滚烫的血液,找到他的跳动的心脏,一口咬住。 常青山手指微颤,任由司屿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他直视司屿的眼睛,目光清明,眼睫低垂,带着一丝丝凛冽的寒光和怒气。 “天地可鉴?”常青山冷笑一声,“三公主莫要折煞微臣,微臣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三公主的心?” “三公主这话说得,您自己能信上几分?” 司屿摩挲着他温热的手背,轻轻的笑:“将军为何不信?” “以为我刚才所说一切都是假话?都是逗趣你的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吗?”常青山直视司屿的蓝眸,目光凌冽,像是要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内心,“三公主有真正爱过人吗?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吗?” “你对我所说的话是因为一时兴起的玩弄和试探?还是说当年我曾帮助过你以至于让你觉得我这个人还有利用的价值?” 司屿眸光一颤,抿唇不语。 常青山见她不答,呼吸轻轻一抽,语气平缓下来,说:“三公主,微臣刚才逾矩了,若是三公主想要罚微臣,微臣自愿领罚。”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常青山见司屿不说话,心里担心申明廷的安全,补充道:“三公主,云戈换申明廷,你不亏,你让云戈监视微臣多年,微臣可以当做不知,三公主海量,微臣希望您能放过申明廷。” 司屿说:“我若是不同意呢?” 常青山眼神警告:“三公主,就算无法做朋友也比多个敌人要好上许多。” “三公主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司屿歪着头,似笑非笑:“将军这是要与我为敌?” “为了一个副将?” 常青山道:“三公主口中的副将是同微臣出生入死的兄弟亲人。” “那我呢?”司屿眨巴着眼,“我对于将军只是三公主?” 常青山眼皮微颤,眼底毫无波澜:“自然。” 司屿垂眸:“我以为,这段时间,将军与我多次独处,应该有了几分亲近。” 常青山松开两人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从始至终,三公主都是有意接近微臣,您又对微臣又有几分真心的亲近呢?” 司屿看着空落落的手,这种突然出现的虚空和无措像是那天她亲手放开多洛缇雅回归家园的时候。 只是一瞬间,心就是空了一块。 她懂这种微妙的感情是什么,也知道一旦被沾染,便会万劫不复。 司屿曾是辅助系统,辅佐过那么多宿主,看着他们行差踏错,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完成最终任务却因为感情而止步不前。 她曾替他们不甘不值,也觉得他们目光短浅,本末倒置。 孰重孰轻,司屿向来分的清楚。 主神任务她势在必得,她要成为一切的主宰。 司屿将心中升腾起的复杂情绪死死压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眼眸深深,闪过一丝幽光,嘴角的弧度透着一丝残忍。 常青山感觉司屿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模样。 司屿满不在乎道:“云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他就是无用之人,将军若是想直接杀了他,大可动手,不必知会我。” 常青山瞳孔一颤:“三公主如此冷酷,怕是不得人心啊?” 司屿眉头一挑:“一个已经暴露身份的人,还有什么可值得留下的?” “可惜了,将军打好的算盘被我摔碎了,将军如今还有什么对策想要换走你的副将呢?” 确实,常青山除了用云戈来威胁司屿以外别无他法。 他不会真的杀了云戈,云戈在他身边多年,并未做出什么危害天启国,谋害他的恶事,常青山只是想用云戈换回申明廷。 可如今,司屿主动放弃云戈,顿时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常青山呼吸一沉:“他对你无用!” 司屿微笑:“我至始至终要的不是申副将。” 其心昭昭,常青山心知肚明。 “微臣不想参与任何争权夺利,微臣可以立誓,不会帮任何人对抗三公主,待北桡和南疆离开天启国,微臣便即刻启程回到关山岗驻守边线,终生不踏入天启国一步。” 前几日,南疆使团开始向天启国上贡,待秋狝结束就会进入天启国境内。 北桡和南疆陆续来天都城,常青山担心天都城的安全,所以并未急着离开天都城,待两国使团离开后他就会带兵赶回关山岗。 司屿眉眼冷了几分:“将军,怎么办呢?你身处权力斗争之中,如何能独善其身?” “你为何会突然回到天启国?只是因为战事大获全胜,北桡投降吗?还是皇后修书让你回来帮她稳固权力,寻找轩王之死的真相?” “又或者说,你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想要谋害御天大军和侯府?让你们常家背上战败逃兵,通敌叛国的骂名?” 常青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屿:“你怎么会…?” 他想到云戈在他身边多年潜伏,自然会把他的一举一动传递给司屿,她知道这些事,理所应当。 “将军心里清楚这些消息的由来,自打你班师回朝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入局,无法逃脱。” 常青山喉结吞了吞,咬牙切齿道:“微臣若是抵死不从呢?” “三公主打算硬来吗?” 虽然常青山不知道三公主如今的势力有多大,但他要是强来,三公主怕是也受不住! 他不想与虎谋皮,不想明争暗斗,不想在朝堂中争的你死我活,不想在皇位之争中站队厮杀。 为了保护侯府,保护天启国的百姓,常青山请命离开天都城,与父亲去往关山岗那种苦寒之地征战杀敌,想着捷报频传,建功立业后可以保全侯府,稳固防线,护住天启。 可常青山也知道司屿的话句句属实,自从他回到天都城后,他就被动的卷入了这场血雨腥风的争斗中了。 但是—— 常青山还是想试试自己能否逃脱这场乱局! 司屿并不恼,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和狠厉:“将军既然知道云戈是我的人,那你应该清楚我还知道什么。” 常青山目光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瞪大眼睛,眉目锐利,磨牙道:“赵司屿,你敢!” 司屿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露的青筋,彰显着常青山的愤怒和震惊。 她走过去,似是拥抱一样,贴近他的耳边,柔声道:“常将军大我六岁,算起来我应该唤你一声……” “姐姐。” 第83章 常青山是女子,从司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的伪装很厉害,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 哪怕少时因为面容白皙清秀,身形太过瘦弱纤细,常青山也只是被旁人误认为太瘦了而已,无人去猜测的她性别。 只是因为她乃天启国大元帅,一等军候的独子,一出生就被赵文帝封为世子,可传承军候爵位。 如今天下能知道常青山是女子身份的人不超过五人。 而在常青山的认知里,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只有她的父亲以及曾经救过她的云戈。 战场之上,难免受伤,常青山因为受伤先是被常羲发现真实身份,后来又因为受伤被云戈救下,从而发现了真实身份。 从此之后,常羲和云戈替她隐瞒了身份,乃至后期常羲回到天都城,还有云戈替她诊治疗伤,确保真实身份没有暴露。 可眼下,云戈是司屿的人,自然会把所有事情都告知司屿,包括她是女子! “青山,若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隐瞒性别不过骂一顿打一顿的小事,但你是军候府的世子,是皇上钦点的将军,是常家的接班人,是皇后疼爱唯一信赖的侄子,你觉得…若是被旁人知道你是女子,下场会是如何?” 砰—— 司屿被常青山狠狠抵在树干上,纤细的脖子又被掐住。 常青山收紧手指,表情狰狞,厉声道:“赵司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太子不杀你,是认为你对他还有用,但我不同,留下你,无异于给自己留一条绝路。” “有句话太子说的很对,这猎场每年都会死人,如今死个公主,并不稀奇,不是吗?” 常青山不敢赌,不敢心软,司屿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锋利的刀,悬在侯府和常家的头上。 光是一个欺君之罪,就够株连九族了! 哪怕—— 哪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是她杀了公主,她也有办法护住侯府,护住常家。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她也甘愿。 司屿感觉到手指在收紧,她被迫仰头,呼吸被戛然遏制,脸颊涨的通红。 她张着嘴,费力道:“将军,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常青山逼近,直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含恨又悲凉。 她凑近司屿的耳边,声音艰涩,颤声道,“三公主,您先行一步,待一切安定后,微臣自会下去找您赔罪!” 司屿呼吸越发困难,眼前泛着白光,她抬起双手,放在常青山的腰间。 常青山只当她是要抵抗,红着眼,用力掐住司屿纤细的脖子,声音中带着忏悔:“对不起,司屿” “哎呀,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啊?”贺兰盛琅玩着箭杆,吊儿郎当的看着常青山和司屿。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慌张,手指不禁泄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再靠近! 难道贺兰盛琅和仝格的武功在她之上? 司屿瞥了一眼贺兰盛琅,放在常青山腰间的手微微一压,两人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常青山察觉到司屿的动作,微微一怔。 “贺兰太子都看见了还明知故问,倒是显得有些小人作态了。”司屿嗓音沙哑,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狎昵和耐人寻味。 贺兰盛琅探寻的视线在常青山和司屿身上流转,笑道:“没想到三公主还是个随性肆意之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好不欢乐啊。” 常青山:“” 司屿轻抚常青山的脸庞,看着她慌乱又迷茫的目光,笑的娇媚多情,转头望向贺兰盛琅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埋怨:“贺兰太子要是个知趣的人,此刻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贺兰盛琅说:“我自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但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箭杆在他手指上一转,指着司屿脖子上的痕迹,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我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常将军和三公主不像是在欢好,倒像是…在杀人灭口呢?” 常青山眼睛一眯,刚要动作就感觉腰间的手臂像是无法撼动的巨石,将她紧紧的压在司屿身上。 司屿哼笑一声:“贺兰太子见识浅薄本宫理解,认为男女欢好只能亲吻抚摸,却不知这男女相处还有别的玩法,想必是北桡那边偏僻落后,很多有趣新鲜的事物贺兰太子没见过,孤陋寡闻了些,所以才把本宫和将军玩乐的把戏当做杀人灭口。” 贺兰盛琅:“” 你家哪来的玩法能把脖子掐得快断了? 常青山:“” 这个三公主怎么有点不正经和小变态呢? 贺兰盛琅不傻,司屿这话根本就是糊弄他的。 “就算是玩乐,常将军也不该没轻没重的伤到了三公主的玉体啊?若是被天启国主知道了,定是要怪罪常将军您的呀?” 贺兰盛琅一脸心疼和关切,“你瞧瞧,那脖子上的痕迹太严重了,用力之狠,就像常将军要掐死三公主一样呢。” 常青山眼眸一沉。 “只要贺兰太子嘴巴严实点,这件事就传不到本宫父皇耳中,”司屿伸直脖子,故意将痕迹展露出来,“贺兰太子难道不觉得好看吗?” “??”贺兰盛琅微微一愣,诧异道,“三公主在说什么好看?” “脖子上的痕迹。” 贺兰盛琅:“这有什么好看的?” 司屿不赞同的摇摇头:“贺兰太子有空多读读书,就能欣赏此等美物。” “这可是青山对本宫爱的象征,他掐的越用力,痕迹越深,就代表青山越爱本宫,越着迷本宫,懂吗你?” 常青山:“” 突然觉得好丢脸。 贺兰盛琅:“” 不是很想懂这种变态的玩法。 哪本书能将掐痕说得好看? 他直接烧了这破书! 常青山内心泛起一丝迷茫,表情复杂又纠结。 她知道司屿是在保护她,若是被贺兰盛琅多嘴告知赵文帝刚才之事,她就算不死也得剥层皮。 可是常青山着实看不懂司屿,上一秒她想置她于死地,下一秒她却为了保护她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公然与一个男人在外苟合,这事传出去,不仅坏了司屿的名声,还会让皇室蒙羞。 赵文帝最重视皇室颜面,当时轩王死前所做的一切被赵文帝知道后,赵文帝气得立马将轩王案件草草了结,由此可见,赵文帝若是知道司屿私下与她这个假男人有染,必定会狠狠重罚司屿。 常青山抿唇,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必如此。” “我是想杀你的。” 司屿没有回应常青山的话,而是一直看着贺兰盛琅,那嫌弃又烦躁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怎么还不滚?”。 “”贺兰盛琅嘴角一抽,“既然三公主与常将军兴趣正浓,我也不好做一个不识趣的人,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后面三个字,贺兰盛琅说得咬牙切齿。 他深深看了眼常青山和司屿两人,带着仝格转身离开。 司屿看着贺兰盛琅离开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绿目没有一点反应。 两人仍保持亲密动作不变,待常青山察觉贺兰盛琅走远,气息彻底消失后便从司屿身上起来。 她看着司屿脖子上惨不忍睹的痕迹,经过太子和她的毒手,那本就细长的脖子显得更加脆弱。 常青山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司屿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脖子,看着垂眸不语的常青山,嗓音沙哑:“将军,还打算继续对我动手吗?” 常青山听她暗哑的声音,指尖攥紧。 “既然将军不打算动手,那便听我说几句话吧?”司屿直起身,吞了吞喉咙,嗓音因为吞咽动作更加胀痛。 她轻咳几声:“这里不适合谈话,我担心贺兰盛琅会折返回来,我们再往里走走吧。” 常青山闻言:“回廊密林要比槐山更凶险。” 回廊密林会有更凶猛的野兽和险峻的地形,还有厚重如石壁的浓雾,索性今日天色畅清,雾气寡淡,不少参加此次秋狝的人都会进入回廊密林狩猎。 司屿道:“有将军在,我不会有危险的,不是吗?” 常青山看着她:“对你来说,我比回廊密林更危险。” 司屿笑了下:“那我就更安全了。” 常青山没说什么,抬脚往前走去。 司屿跟上去,两人踏过一道悠长的沟壑,便是进入到了回廊密林的地界。 突然,树林中飞出一大批鸟雀,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乌泱泱一片,看起来有些阴森。 常青山抬手挡在司屿面前,目光警惕的看向周围。 “将军,怎么了?”司屿问。 常青山见周围没什么奇怪的动静,沉声:“无事,你跟在我身后。” 司屿弯唇:“好,我一定贴紧将军,寸步不离。” 常青山偏头看了一眼司屿,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三公主,我们已然成了这样,三公主就别再继续委曲求全的巴结微臣了。” 司屿眨巴着眼:“将军以为,之前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委屈自己来巴结你?” “不是吗?” 如今常青山回到天都城,多方势力想要将她拉入他们的阵营,但常青山都明示暗示的拒绝了拉拢,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大人。 如今司屿也是同样想法,但她比那些人多了一个有利的拉拢手段。 那就是司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个像是架在常青山脖颈上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刺入皮肤,稍有不慎,便会割喉断骨,脑袋落地。 司屿看着常青山纤薄的脊背:“将军这几年在关山岗过得好吗?” 常青山刚想说“好”,就听见司屿补充了一句:“以一名女子来说。” 常青山顿了顿:“若我说过得好,你也不信吧?” 司屿看着回廊密林之中散落的弓箭,道:“关山岗那种地方,气候恶劣,荒芜凋敝,飞沙走石,就算时常不打仗,光是在那里生存下去,就已经万分艰辛了吧?” “确实。” 常青山此刻不想说一些违心的话,对于旁人的问候,她会摆摆手,面色轻松淡漠的说一句“无事”,可面对司屿,她心中有几分想要一吐为快的委屈和怨怼。 这六年,在关山岗,她一个女子,确实过得不如意。 “真是辛苦将军了。” 常青山自顾自的往前走,只是步伐缓慢,迈步短小,以防司屿跟不上他。 “国家安稳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好河山仍在,便不辛苦。” 司屿薄唇微扬,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将军大义。” 常青山轻叹了口气:“公主若是还想继续夸赞微臣,那你可以闭嘴了。” “将军自打发现了我的诡计,对我好像越发没了尊卑礼仪哦?” 常青山微微一怔,刚要说点什么。 “不过我喜欢与将军这般相处,显得亲近,若是可以,我希望将军可以不唤公主,叫我司屿便好。” 常青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司屿,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将军想知道?” “你在我身边安插云戈,也许还有我没有发现的人。” “你故意设局,引我入风月台,用轩王之死时牵扯出薄康毅贪赃枉法之事,而后又让你的侍女去尚书府偷盗的东西,那东西和你接近沈清芸有关系吧?” 上次救下沈清芸,常青山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来参加秋狝,如今细想下来,司屿与沈清芸接触怕是因为沈家其实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尤其是沈清芸在向她求救时说的那句话,沈清芸必定有很大的把握,她说出来的话可以让她相信并保住她的命。 “你让云戈故意暴露,带我发现太子杀死轩王之事,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告诉皇后,让她为轩王报仇吧?” “你早就知道贺兰盛琅不会选择你成为和亲对象,或者说是你推动了贺兰盛琅选择六公主是吧?” “甚至还有很多事情你没有展露出来让我知道,而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想要告诉给我的,对吧?” “既然你想拉拢我,也该坦诚些,不是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司屿都没有立马回答常青山的困惑,因为她知道,常青山问出这些都代表着她心中早有答案。 聪明人的交流没必要多费口舌。 “将军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常青山道:‘初次见你,觉得弱小可欺,孤苦无依。’ 司屿点头:“确实,所有接触过我的人都是这么觉得。” “但我与别人不同,我还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点,野心!” 司屿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噙着一抹讶异的笑。 常青山抬手,指尖停在司屿的蓝眸前,隔空勾勒她眉眼的形状:“那时的你,就算被欺负得满身是伤,腰杆依旧挺直,眼神仍旧坚毅,目光之中有一种野兽般难以驯服的野性。” “我有时候再想,若是你同六公主一样拥有显赫的背景和势力,或许会比六公主还要出色。” “可现在,是我狭隘了,六年不见,你不仅比六公主出色,甚至要比其他皇子还要聪慧厉害。” 善于伪装,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运筹帷幄。 以一个弱小可怜,苟延残喘的姿态活在每个人的脚下,没有让任何人觉得她很危险,很强大。 他们以为自己踩着的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砂砾,却不知道尖锐的地方已然成了庞大高耸的山顶。 待时机成熟,便可冲破云霄。 司屿唇角的笑容逐新放大:“将军,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常青山勾唇:“能得到公主的另眼相看,是微臣的荣幸。” “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是想” 话音未落,常青山神色一边,猛地转身,护住司屿,眼神紧紧盯着眼前密林深处走出来的老虎。 那虎躯健壮如山,黄黑相间的皮毛在墨绿的林中显得更加刁钻怪诞。 铜铃大的眼珠充满了残忍和嗜血,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它盯着常青山和司屿,张大嘴巴,仰天嘶吼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惊起林中一片鸟雀。 巨大厚重的爪子重重的拍在地上,它像是在蓄力,准备给面前的猎物致命一击。 常青山突然发现老虎脖子上的红绳,这边是户部尚书所说的“红绳猎物”,若是可以射杀,便可成为这次秋狝的头筹,得到赵文帝的赏赐。 常青山眼下不敢轻举妄动,其一有司屿在她身边,其二她内伤尚未恢复,眼前这个老虎体型硕大,力大无比,她不可与猛虎多做缠斗,应该寻一些人来一起击杀猛虎才可。 “公主,你先离开,我留下吸引老虎注意力。” 若是司屿先走的话,常青山是可以不动内力就能轻松摆脱老虎的。 “将军,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常青山顿了顿,严肃道:“此时不方便谈论这些,公主你先走!” 聊天也得分场合啊。 “既然将军想知道,那我便将一切都告知将军您,”司屿捡起地上的弓箭,“将军可要看好了。” 老虎蓄势待发,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爪子一踏,尘土飞扬,巨大的身躯飞奔过来,如泰山压顶一般。 司屿将弓拉成满月,长箭挂弦,目光坚定的落在扑上来的老虎头上。 嘣—— 利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穿透老虎的眼睛和脑袋,一击毙命。 常青山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司屿气势凌然,周身透露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和上位者的压迫,语气中的魄力和威严让常青山不禁想要跪地臣服。 “将军你看,我才是头筹。” 第84章 “以你的武功,根本不用被我扼住喉咙,苟延残喘,”常青山平静下来,看着司屿手中断裂的弓箭,“以你的本事,更不需要我来帮你做事,也许我还会成为你的累赘,这笔买卖你做的太亏了。” 司屿扔下弓箭:“将军以为我要让你帮我什么?” 常青山看了眼被射杀的老虎,死不瞑目,巨大的身躯钉在树干上,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公主,想要做什么,微臣怕是都无能为力。” 她知道司屿的目的,可她无法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那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大逆不道了! 司屿把老虎身上的红绳摘下,走到常青山面前:“将军,把手给我。” 常青山没有抬手,道:“公主才是射中红绳猎物的人。” “我并不想射中红绳猎物,”司屿抓住常青山的手,用了力气,不让她跳脱,“是为了给将军坦白我一切。” 常青山瞳孔一颤,看着她将红绳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人双手白皙如玉,微凉的指尖绕着红绳在她手腕缠绕,这荒诞又冲突的颜色让常青山心神有些不稳。 “公主这是做什么?” “信物。” “什么?”常青山不解。 司屿系好红绳,与她对视:“这是我向将军表明的决心,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将军以及将军想要保护的一切。” “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常青山瞳孔皱缩,猛地抬手盖住司屿的嘴唇:“不要胡说八道!” 司屿眨眨眼,弯唇一笑:“好。” 常青山感觉掌心里的柔软和温热的气息,眼神慌了一下,收手背后,握紧掌心。 “去拍拍木头。” 司屿顿了顿:“什么?” 常青山指着一旁的树干:“去拍拍,然后呸三下。” “为什么?” 常青山解释道:“我听手下士兵说过,他只要说错话,他娘亲就会让他拍木头,说呸呸呸,这样就会把不吉利的事都避免掉。” 司屿唇角漾起一抹浅笑:“好。” 她拍了拍木头,又“呸呸呸”三次。 常青山暗暗舒了口气,她看了眼天色,不知何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有些暗沉了许多。 “公主,我们回去营地吧,天色不好,怕是有雨。” “好。”司屿跟上去。 常青山往前走去,突然密林中雾气腾腾,本来还能看清前方道路,眼下厚重的已然成了阻人道路的“城墙”。 常青山回头看了眼跟着她的司屿,手指蜷了蜷,伸出手:“抓紧我,以防走丢。” 司屿勾唇,握住常青山的手:“好。” 常青山抓紧掌心中这抹柔软又冰凉的手,眼神警惕着周围,以防会有危险发现,能够及时应对。 —— “太子,起雾了。”仝格看着密林深处渐渐涌出来的云雾。 贺兰盛琅背手而立:“我记得以前天启国所选定的秋狝场所都是云华山和镜台山,今年为何会来这槐山和回廊密林呢?” 仝格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每年都去云华山和镜台山,今年赵文帝想换个场地换个玩法呢?” 贺兰盛琅看着越发暗沉的天色,弯唇一笑:“这次咱们来天启国算是来着了。” 仝格不理解:“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属下听不懂。” “……”贺兰盛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贴心的拍了拍仝格宽阔的肩膀,“你不用听懂,下次我说什么你沉默就好。” 仝格瘪嘴:“哦。” “太子殿下,属下发现了昏迷的六公主。”贺兰盛琅的侍卫抓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贺兰盛琅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六公主:“哪来的?” 侍卫:“前面捡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六公主一个人。” 仝格纳闷道:“我记得六公主身边的侍卫有很多,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难道她和侍卫走丢了?” 这回廊密林本就地势崎岖,错综复杂,如今还浓雾四起,入林之人,必定会迷而不反。 贺兰盛琅蹲下,查看六公主的身体,见她周身无事,摸了脉搏也并非中毒:“先带着她回到营唔…” 六公主突然睁开眼,猛地起身,飞扑到贺兰盛琅身上,将他压在身下,一边撕扯他的衣服一边亲吻着他。 六公主的动作太过迅猛热辣,看的周围人都呆住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这过于放荡不堪的局面。 贺兰盛琅脸色乍青乍白,抬手掐住六公主的喉咙,起身将她悬空,神情阴骘,目光狠厉:“你找死?” 仝格见贺兰盛琅要掐死六公主,连忙道:“太子,她毕竟是天启国六公主,还是这次和亲的对象,不能杀的。” 他知道贺兰盛琅最讨厌别人碰他,以前有个宫女想要向贺兰盛琅献身上位,只是不小心触碰了贺兰盛琅的手指,就被贺兰盛琅做成了人彘,扔入了狼窝。 贺兰盛琅面色冷峻,眯了眯眼,看着有些疯魔的六公主,道:“情丝蛊。” 仝格诧异:“这不是南疆的禁蛊吗?” “六公主怎么会中情丝蛊?” 情丝蛊产于南疆,因种蛊之人会被□□掌控,沦为欲望的傀儡,会不由自主想要与人结合,直至力竭死亡。 贺兰盛琅笑了笑:“有趣。” 他把六公主扔到一旁的侍卫身上,“你们拿去玩。” “是。” 侍卫扛起六公主,带着所有人去往几颗巨树后面。? 不一会,树后便传来了暧昧不清,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南疆已经入境了,难道是他们对六公主下手了?”仝格猜测道。 贺兰盛琅摇头:“并非。” 他看向树后,笑容里满是讽刺和算计,“这位六公主算是自讨苦吃了。” 仝格不解:“什么意思呀?” 贺兰盛琅道:“情丝蛊不是别人给她种下的,而是她想害人却被反噬。” “能让情丝蛊反噬,并操纵情丝蛊让六公主来找我,这个要比南疆那帮蛊术师还要厉害。” 仝格问:“比南疆蛊术师还厉害,那是哪方势力?天启有厉害的蛊术师吗?” 贺兰盛琅说:“十几年前,常羲和南疆打仗,虽兵力不敌天启,但南疆善用蛊虫和毒药,却也能与御天大军相抗衡。” “但那场战役不是常羲胜了嘛?” 贺兰盛琅道:“是胜利了,但并非是御天大军靠勇猛的兵力打过了南疆蛊术师,而是因为常羲的夫人帮忙,才大获全胜。” 仝格道:“我记得,常羲的夫人叫做师云依,祭月山庄庄主。” 贺兰盛琅抬手,接住落在掌心的飞虫:“但师云依并不懂蛊术,真正帮常羲打败南疆蛊术师的是桑乾族。” “桑乾族?”仝格目露迷茫,“不是已经被赵文帝给灭族了嘛?太子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啊?” 贺兰盛琅收紧掌心,感受着飞虫在他掌心碎裂,他勾起一抹残忍狠辣的笑:“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啊啊啊啊……” 贺兰盛琅眉头微蹙,看向巨树之后,仝格立马上前,挡在贺兰盛琅身前,喊道:“怎么了?”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侍卫满脸血从树后跑出来,一脸惊恐,凄惨的叫喊:“太子,救命啊——” “有怪物,有怪物——” 仝格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是遇到猛兽了吗?” “其他人呢?六公主呢?” 天启国六公主要是在他们身边遭遇不测,赵文帝必然动怒! 贺兰盛琅见树后突然涌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是人却更像猛兽,身上还有未拔出来的刀剑,仿佛没有任何痛苦一样,朝着那两名逃出来的侍卫扑了过去。 侍卫被扑个正着,那几个人一个接一个扑上去,啃咬侍卫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 侍卫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仝格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人…怎么在吃人啊?” 贺兰盛琅抬眸看向远处的浓雾,他摸了摸心口,神色陡然严肃,拉着仝格往后跑:“快走!” 两人一跑,仝格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浓雾里跑出来很多“人”,他们张大嘴巴,面容青紫狰狞,像野兽嚎叫,飞快的向他们跑来。 “太子,这…这到底是什么啊?”仝格吓得嘴巴都在打颤。 贺兰盛琅道:“蛊人!” “蛊…蛊人是什么?” 贺兰盛琅看着求追不舍的蛊人,一眼望去,起码几十个。 就连刚才被咬的侍卫都像是活了过来,四肢乱七八糟的摆动,朝他们飞奔过来。 “一帮难缠的东西!”贺兰盛琅脚尖一踏,眼睛一转,“往营地跑。” 仝格愣了一下:“可是六公主死了,我们现在去营地不就被赵文帝抓个正着啊?” 六公主因他们而死,赵文帝肯定会怪罪贺兰盛琅的。 贺兰盛琅看了眼后面追上来的六公主:“你继续往前跑,把这些蛊人带到营地。” 仝格顿住:“太子你要干嘛?” 贺兰盛琅飞到树干上,待六公主跑到树下,他一跃而下,抓着疯狂想要啃咬他的六公主飞到仝格身边。 仝格吓了一跳:“太子,你这是要带六公主去找赵文帝请罪吗?” “……” 贺兰盛琅白了他一眼,望向前面营地,把六公主扔了过去。 六公主看到营地里的人群,猛地站起来,疯了一样冲进人群,抓到一个人就咬,营地顿时乱作一团。 “你看六公主以下犯上,试图谋杀天启国主,这事跟我们北桡没有一点关系。” 仝格看着六公主在营地里疯狂乱杀,后面追上来的蛊人也一个个涌进营地。 暗沉的天空出现一道惊雷闪电,照亮每个人脸上惊恐万状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仝格好像看到了地狱。 贺兰盛琅随便捡起一把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冲上去:“而我会成为他们的恩人。” 他大喊一声,冲进去,和禁军守卫一起保护众人,表情严肃又真挚,“大家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仝格:“……” 第85章 营地里涌进来一大批残暴的“人”,他们毫无人性,见人就咬,而被咬伤的人也被同化,开始啃咬旁人。 赵文帝和皇后还有高贵妃等人被禁军围住,见那帮“人”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一般,不知疼痛,赤红着双眼想要啃食所有活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赵文帝震怒。 他刚才还在王帐中因为头疼而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一开始赵文帝以为是营地进了猎物,毕竟往年秋狝也有猎物因为被追杀而不小心闯入营地,但这都是小事,外面的宫廷禁军和天京卫都可以自行解决,根本不会惊扰到他。 结果这股扰人的躁动不减反增,甚至愈演愈烈,让赵文帝本就有些头痛难忍的情绪更加强烈凶猛。 他气得从床上做起,推开安抚他情绪的禄承,拔出架子上的长剑,怒火中烧的向王帐外走去。 “都是废物,连一个猎物都杀了,真是丢脸!“ 禄承连忙追上去。 赵文帝冲出王帐,就被眼前混乱血腥的场景吓了一跳,营地里到处都散落着不知是谁的残肢断臂,遍地都是鲜血和凄惨的哀嚎。 禁军和天京卫英勇无比,拔剑对抗敌人,世家弟子拳脚有力,纷纷对敌人拳脚相向,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在努力御敌,可敌人非但没有减少攻势,反而越战越凶猛。 他们没有任何武器,全靠血肉相搏,对痛苦毫无反应,就算面前是尖刀长矛也敢蒙头直上,哪怕身体被刺穿,他们也能在站起来冲上去啃咬旁人的血肉。 “王钊,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赵文帝看向前面厮杀的禁军统领王钊以及不停在救人杀敌的赵宁王,甚至一些身子骨不怎么康健的朝臣都拿起长剑抵御外敌。 “那不是思思嘛?她这是怎么了?” 赵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女儿正趴在一个男人身上,撕咬男人的皮肉,那凶狠的模样,根本没有从前乖巧可人的样子了。 王钊回头解释道:“回陛下,贺兰太子跟我们说,这些东西叫做蛊人,若是被蛊人咬到,就会被传染同化,成为像他们这样疯魔想要啃食他人血肉的怪物。” 赵文帝看向在蛊人中上下翻飞的贺兰盛琅,神色阴沉道:“这些蛊人哪来的?!” “思思是怎么回事?她被咬了吗?” 王钊一脚踹开一个飞扑过来的蛊人,沉声道:“六公主被咬了,而这些蛊人都是六公主带来营地的。” “不可能!”高贵妃闻言,立刻否认。 她已然被吓坏了,脸上布满泪水,“陛下,思思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她什么品行您定然是最清楚的,思思怎么会带怪物来伤害陛下您呢?“ “她一直都很敬仰尊重她的父皇啊。” “敬仰尊重?”皇后冷笑两声,“当初陛下让思思去北桡和亲,思思可是到陛下面前大闹了一场,想来是心中留了怨怼,今天竟然带着这些怪物闯入营地,破坏秋狝,伤害陛下龙体,还让北桡使团陷入危险,若是贺兰太子在天启国出事,我们该如何向北桡国主交代呢?” 高贵妃瞪了一眼皇后,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哭诉道:“陛下,思思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她从不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前几日是因为和亲闹了一些小脾气,但都是姑娘家因为要嫁人而离家后产生的思念和愧疚,她绝不会对您生出怨恨,更别提带着这些怪物来伤害您,破坏北桡和天启的盟交。” “而且陛下您看,思思也受伤了,她也被怪物咬了,若她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她又怎么会被自己带来的怪物咬伤呢?臣妾恳请陛下查清背后主谋,还思思一个清白啊。” 赵文帝看着被禁军控制住的赵思思,她双腿双手都被绑住,嘴上还塞了手帕。 至于其他蛊人还在作乱,不伤不死,越发疯狂。 赵文帝头痛欲裂,呵斥道:“这些蛊人怎么回事?为何刺穿胸膛还能站起来咬人?” 王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不是贺兰盛琅跟他说这是蛊人,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山中精怪修成的怪物。 “蛊人这一词也是贺兰太子告诉我们的,想来贺兰太子定是知道这蛊人的来由和弱点的。” 赵文帝看向贺兰盛琅的方位:“速速将贺兰盛琅带来问话!” 王钊:“是。“ 赵文帝被禁军护住,退回王帐之中。 王钊带着贺兰盛琅进入王帐。 赵文帝看着他:“刚才听到王钊说,你将这些怪物叫做蛊人,是何意?” 贺兰盛琅看着手上的鲜血,目中划过一丝嫌恶。 他神情肃穆,解释道:“这种蛊人,我曾在南疆见过,那里蛊术师盛行,总有一些心怀不轨的蛊术师想要获得权利钱财,便剑走偏锋,走上歪门邪道,研究出了蛊人。” 赵文帝拧眉:“什么是蛊人?” 贺兰盛琅道:“蛊术师找活生生的人,用他们的身体炼一种名为”离煞“的蛊虫,蛊虫成长之时,会啃食宿主血肉,吞饮宿主脑髓,将宿主五脏六腑掏空,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此话一出,毛骨悚然,王帐中的人都惊了。 他们吞了吞喉咙,神情惊恐又震惊。 高贵妃和皇后听后,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贺兰盛琅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是被这种蛊人咬伤,啃食了血肉,那么离煞便会转移到被咬伤的人的身体里,然后快速寄宿,将被咬上的人变成一个只知道蚕食同类的怪物。” 王帐之中,安静的连呼吸都停了。 贺兰盛琅前几句话众人还在心生疑虑,可眼下王帐外面不听冒出来的喊叫声在验证发生他口中所叙述的一切。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被蛊人咬伤的人眨眼间就成为了新的”蛊人“。 赵文帝深吸一口气:“贺兰太子博学多识,可知如何对付这蛊人?” 贺兰盛琅思忖了一下:“国主您稍等,让我想想,毕竟我游历南疆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在南疆的所见所闻现在有些模糊了,给我点时间想想哈。” 王钊看了眼王帐外面的情况,禁军和天京卫损失惨重,世家子弟,大臣以及大臣的家属都有负伤,甚至有的已经转化为蛊人,开始攻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了。 满目凄凉,惨绝人寰。 王帐中所有人都期盼的看着贺兰盛琅。 赵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此刻他的头疼的快要炸了。 他忍不住开口:“贺兰太子,朕要不” “我想到了!”贺兰盛琅立马道,“我想起来怎么对付蛊人!” 赵文帝耐心已经快没了:“贺兰太子请说。” 贺兰盛琅微笑道:“对付这种蛊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这样就会限制他们的行动,然后在一把火烧了这些尸体,不然就算砍掉脑袋,离煞蛊虫也可以驱使无头的尸体继续作乱。” 赵文帝看了眼王钊。 王钊立马道:“属下立刻去处理。”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听到外面的喧嚣越来越平静。 王钊走进来,一身鲜血,满目惊喜道:“陛下,贺兰太子说的方法是有用的,砍下蛊人的头颅后,蛊人无法行动,只能任人宰割。” 赵文帝舒了口气,看向贺兰盛琅:“还得多谢贺兰太子的方法。” 贺兰盛琅摆摆手,谦虚道:“都是小事,国主不必挂怀。” 高贵妃似是想到什么,忙道:“思思如何了?” 王钊面带为难:“因六公主尊贵无比,属下让禁军将六公主暂时关了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高贵妃松口气,看向赵文帝,刚要乞求赵文帝放过六公主,就听见赵文帝问贺兰盛琅:“贺兰太子见多识广,可知已经成为了蛊人,该如何医治?” 贺兰盛琅道:“我知道国主想救六公主,但我无能为力。” 高贵妃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哭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贺兰太子,求您救救思思。” 贺兰盛琅无奈摇头:“并非我不想救六公主,而是六公主已经吞食血肉,离煞蛊一成,此时的六公主已经是个空壳了。” 高贵妃大脑一片空白,竟直接昏了过去。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赵文帝看着昏倒的高贵妃,眉头紧蹙:“听贺兰太子的意思,若是思思中蛊后没有吞食血肉,就有机会活下去?” 贺兰盛琅点头:“确实还有办法可以救治六公主,奈何“ 剩下的话大家心知肚明。 六公主已经没救了。 王帐外的蛊人已经清除完毕,王钊在营地外将蛊人的尸体堆起来,不顾大臣的请求和哀嚎,直接一把火将所有蛊人的尸体烧毁 赵文帝坐在王帐的踏上,不停地揉搓眉心,表情越发狰狞:“禄承,司屿呢?” 禄承道:“回陛下,三公主去猎场狩猎,奴已经派人去寻了,但还未回来。” 赵文帝眉头拧紧:”加派人手去找。“ 禄承道:“是。” 禄承刚走出王帐,就看见赵宁王在门口,行礼道:“奴见过赵宁王。” 赵宁王擦了擦脸上的血,神情严肃道:“陛下在帐中吗?” 禄承点头:“在的。” “好。” 赵宁王走进王帐。 贺兰盛琅站在自己的帐篷面前,看着赵宁王走进王帐,向来是要和赵文帝汇报除了营地以外,猎场中还有蛊人。 如今还有许多在猎场中狩猎的人还未回到营地,生死未卜,活下来的人已经没了主心骨,真正在做事的人也就只有王钊和赵宁王。 尤其蛊人在营地作孽之时,赵宁王一马当先斩杀蛊人,而后蛊人铲除后,又立马让禁军和天京卫加派人手将槐山和回廊密林围起来,所有人从外到内,慢慢收拢,绞杀残存的蛊人和寻找还未回来的人。 仝格站到贺兰盛琅身边,道:“太子,我们的人死了五个。” 贺兰盛琅懒洋洋道:“赵宁王和赵文帝的关系真好,竟然能随意调遣禁军和天京卫?” 仝格点头道:“他们是兄弟,肯定关系好。” 贺兰盛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以你的脑子也就能看到这一层上。” “兄弟,手足,血亲,这些东西在皇室之中,算不上什么。” 贺兰盛琅视线落在前面聚在一起的女子,抬手指了指:“那个是不是赵宁王的女儿,叫赵沁悠?” 仝格颔首:“嗯嗯,听说她是南疆公主所生,是赵宁王最疼爱的女儿。” “哦。” 仝格偏头看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太子是打算对她下手吗?” 贺兰盛琅坦然道:“我此次前来是与天启国和亲的,如今六公主惨死,我不能空手而归啊。” “再说今日我与天启国人共同杀敌时,我不小心对赵宁王之女一见钟情,想与她成亲,白首偕老,这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你觉得呢?” 仝格见雨滴飘落,打起伞遮住贺兰盛琅,诚恳道:”我觉得太子你真毒。“ 贺兰盛琅:“” ———— 常青山一把砍掉面前的蛊人头颅,见蛊人的尸体在地上扔继续蠕动,像一条上下翻腾的蛆虫,让人不禁反呕。 脸上突然一凉。 常青山眼睫微颤,看着司屿轻柔的抚过她脸上的血滴,是她刚才砍人头时溅出的血。 常青山垂眸,站着不动,任由司屿给她擦干净。 “将军,要下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雨。”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黑云遮天,淅沥沥的雨滴缓慢落下。 常青山点头:“好。” 她拉起司屿的手,顶着雨滴和浓雾,继续往前赶去。 回廊密林一旦起雾,便会让人如同在迷宫中行走,她们俩走了大半天,从午时走到入夜都没有走出回廊密林,甚至常青山觉得她们已经离营地越来越远,而且还在回廊密林中遇到了会啃食血肉的蛊人。 常青山记得营地的方位,便一直朝南走去,路上遇见几个蛊人,将其砍断脑袋才能逃脱他们的死缠烂打。 两人走到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树下,茂密的枝叶将雨水挡住。 常青山捡了一些枯树枝桠,因被雨水浇湿,不太好生火。 “用这个。” 常青山见司屿递过来的瓶子,“这是橡火油?” 刺鼻的气味从瓶子里飘出来,这是天启所产的橡火油。 这种火容易点燃,耐烧耐用,他们在关山岗那种寒冷之地经常用橡火油点火做饭取暖。 “你怎么会有?” 常青山接过,撒在树枝上,火石一打,火焰蹭的燃了起来。 司屿说:“秋狝五天,怕有变故,就什么都带了些,你看这不是用上了。” 常青山搬了两块石头过来坐着:“你怎么知道那些是蛊人?” 如今得了一处安宁之地,常青山想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明白。 “我在一本名为《蛊经》的书上读过,有一种蛊虫,叫做离煞蛊,邪恶的蛊术师会利用离煞蛊炼制蛊人为自己所用。” “中此蛊之人,食人血肉,如行尸走肉,不伤不死,延绵不绝。” “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很像中了离煞蛊的蛊人。” 常青山拿着一个木棍拨了拨火堆:“这种书皇城中的藏书阁可没有。” 她因为是军侯之子,皇后的侄子,所以自小与皇子公主在宫中接受大学士的教导,下课了她就会去藏书阁读书,在去关山岗之前,她已经把藏书阁中的典籍都读完了,根本没有司屿口中的《蛊经》。 司屿说:“这本书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常青山记得司屿的母亲是个宫女,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便早早离世了。 “你母亲是南疆人?” 司屿摇头:“不是。” 常青山挑眉:“那便是桑乾族人吧?” 司屿笑了笑:“将军,你真的很聪明。” 常青山被一双满眼是她的蓝眸看着,那眼眸温柔如水,光华氤氲。 她脸一热,移开视线:“不难猜。” “当年我父亲与南疆交战,因南疆蛊术师太过狠辣诡怪,我军不敌,便请来我母亲祭月山庄帮忙击退南疆蛊术师,使其大获全胜。” “但祭月山庄以剑术立本,并非会使用蛊虫对敌,后来我问了常羲,才知道我母亲与桑乾族的圣女关系很好,桑乾族善用蛊惑术,刚好帮助我军打退了南疆的蛊术师。” “既然你母亲不是南疆人,那便是当年被皇上灭了族的桑乾族,桑乾族的女眷入宫为奴,男眷流放诛杀。” 司屿点头:“我确实是桑乾族的后人。” “所以你是为了……?”常青山试探问道。 也许司屿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给族人报仇。 司屿摇头:“并非。” “我所做一切不是想为族人报仇。” 常青山不解:“那是为了什么?” “皇权?钱财?身份地位?” 司屿看她:“将军觉得,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为了这些吗?” 常青山微顿:“…他们都是。” 不论是天启的众皇子,还是北桡的贺兰盛琅,他们为了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都是为了她刚才所说的事物。 司屿笑笑:“其实我怎么解释自己的缘由,将军恐怕也会存有几分怀疑。” 常青山抿唇:“你拉拢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司屿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常青山被她看的不自在,说:“怎么?拉拢完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司屿笑了下:“将军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对将军说过的话?” 常青山回想了一下:“你让我活着回来。” “可我已经活着回来了。” “这跟你让我做什么有关吗?” 司屿点头:“我希望将军一直遵守下去。” 常青山目露迷茫:“什么?” 司屿瞳仁清澈如玉,在火光的照耀泛着迷离的光泽。 肌肤赛雪,眉目如画。 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又微妙的笑意。 像是怀念又像是愧疚。 “我希望将军好好活着。” 第86章 活着很难。 尤其像他们这种随时随地上战场杀敌的将士,没日没夜的战事让他们恍惚以为身体早已风化,只有灵魂还在驻守。 六年前,常青山自从决定要随父亲去往关山岗,便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那时,很多人都在夸奖她懂事听话、勇猛无畏、大义凛然、忠君报国…… 大多都是夸赞她佩服她甚至敬仰她的话,是真是假她也懒得在意,只有母亲交代的话她才会认真的记在心里。 但唯独有一人,常青山与她不似亲人一般亲密,不似朋友一般熟稔,甚至都不似士兵一般相识。 可那个人却在常青山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关山岗的日日夜夜中,她仿佛还能听到那人渴望又真诚的对她说:“活下去。” 那双蓝眸,似深夜之中的月亮,泛着莹润亮泽的光芒,照耀着她,吸引着她。 如今六年已过,那股吸引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未减弱,反而越发厚重,沉重到现在司屿说出同样一句话后,常青山感觉心脏都要炸裂了。 火光在常青山眼中恍惚,她两眼发花耳朵嗡鸣,心潮翻滚,跳动的厉害。 常青山闭了闭眼,试图稳住自己此刻过分的躁动情绪。 她暗暗深吸了两口气,声音有一点点哑:“生命很宝贵,我自然会好好珍惜,多谢公主挂怀。” “我只是希望将军事事要以自己为重。” 常青山将手上烧了半截的木棍扔入火堆:“战事不平,天下不定,百姓何以为家,若所有人都以自己为先,那这个世界就毁了。” 司屿淡笑:“将军大义。” “公主不用夸我,我并非真正大义无私之人,我驻守关山岗,保护天启国边线,对抗北桡,不仅仅因为百姓万千,还因为我的亲人朋友都在我身后,若是我倒了,他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北桡虽然投降,但常青山知道那只是北桡的缓兵之计,贺兰盛琅来天都和亲,看似求和,实则试探,另寻机会,再起战事。 如今母亲去世,常羲伤心过度,旧伤难愈,早早从战场退下来,在侯府祠堂守着母亲的牌位得过且过。 皇后失去爱子,悲痛欲绝,如今常青山得知轩王之死乃是太子所为,此事若是告知皇后,她定然无法承受兄弟阋墙的结果。 侯府和常家,看似庞大坚固,实则内里早已脆弱不堪,只怕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飓风便可以将之摧毁。 常青山此时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躯锻造成盾,护住亲人好友,免受灾祸。 “那将军您呢?” 常青山微顿,怅然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司屿看她侧脸的酒窝,目中露出悠远的思念和痛意,她不禁抬手触碰。 常青山在战场多年,时刻保持警戒心,司屿突然的触碰,让她不禁条件反射的握住司屿冰凉的手。 “抱歉,”司屿没有丝毫被抓个正着的尴尬,“我见将军有个酒窝,还挺可爱的。” 常青山拉直嘴角:“我不可爱。” 她在关山岗多年,天天军事训练,受风雨磋磨,早已不是天都城贵女那样细皮嫩肉,温柔小意了。 就像她掌心这一只手,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常青山都不敢用力,生怕将她捏碎了。 司屿歪头:“哪有,我觉得将军就很可爱,很漂亮。” 常青山五官分明,因常年征战,皮肤被风吹雨打,烈日暴晒成了小麦颜色,既有男子的风流俊朗又有女子的温婉清秀。 凌厉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墨染的眸子在火焰下亮如繁星,也隐隐带着一丝威严和冷意,像是一座四季分明的高山,山脚春日暖暖,山顶寒风猎猎。 常青山脸颊微微泛红。 她松开司屿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常青山叹了口气:“云戈做的,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嘛?” 司屿哭笑不得:“云戈虽然是我的人,但也并非事事都要向我禀告。” 常青山怀疑:“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司屿点头:“真不知道。” “这叫暖身丸,”常青山放在她手上,“一日三次,一次一粒,应该可以缓解你身体的寒冷。” 司屿睫羽轻颤:“将军特意让云戈给我的做的吗?”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话题一转:“当年在关山岗挖的血玉,我给了云戈好些,他最后是不是都给你了?” 司屿说:“将军不是看到了嘛?” 常青山挑眉:“所以梳妆台上的血玉梳子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你就是故意让我去怀疑云戈的身份。” 司屿淡笑:“以将军的才智,早晚都会发现不是吗?” 毕竟从云戈第一次接触常青山,常青山就一直在查云戈的背景,让暗月卫监视云戈的一举一动,哪怕云戈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但常青山对他仍存了三份怀疑。 后来常青山挖到了血玉,想着云戈武功内力不行,终年在关山岗这里受寒风摧残,她就把血玉给了云戈一块,让他自己处理。 结果云戈找了个掮客把血玉送到天都城变卖,血玉被卖以后,经过几个月,被知天居买走了。 再后来,常青山在定天宅见到了云戈的血玉。 “除了云戈,你还在我身边安插了谁?” 司屿说:“只他一人。” 常青山诧异:“我就值得你用一个人来监视吗?” 司屿失笑:“将军是在鸣不平吗?” 常青山脸上闪过几丝不自然:“没有。” “谁会为这个鸣不平?” 司屿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将军,那你别脸红哦。” 常青山:“” 她看司屿一直拿着暖身丸没有吃,提醒道:“吃药吧,我去给你找点水来。” “不用,”司屿拉住想要离开去找水的常青山,“这个暖身丸对我没用。” 常青山诧异:“云戈给你试过?不好使吗?” 云戈既是她的人,想来也会诊治司屿的寒症。 司屿点头:“嗯,云戈给我治疗过,用了很多方法和珍贵的药材,都治不好的。” “你这寒症是怎么来了的?” 常青山脑中闪过一个场景,表情愧疚道:“是六年前,我不小心把你吓到湖里,让你落了病吗?” 司屿无奈笑笑:“怎么会?” “我这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根,虽然全身冰冷,但不伤及性命,就算治不好也没事。”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双手,一双毫无杂质且纤细修长的手,宛如一个精美的瓷器,白皙的肤色透着冷意,没有一丝血色。 常青山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木头,“靠近些,烤烤火。” 司屿将双手凑过去,笑笑:“好多了。” “那就行,”常青山见树枝不多了,站起来,“我去附近捡点树枝,要是有危险,你立马喊我,我能听到的。” 司屿说:“好,将军慢些,若是遇到什么,将军不要一人冲上前。” “你喊我,我也会立马听到的。” “我武功和箭法还是不错的,可以助将军一力。” 常青山不意外司屿会武,毕竟那射杀老虎的一箭,若是没有内力加持,不可能一击毙命。 刚才与蛊人缠斗,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站在司屿面前保护她,把她当做了那个弱不禁风的公主殿下。 原因其一,司屿是天启国三公主,而她是天启国将军,臣子保护君主,理所应当。 其二。 常青山看了眼司屿消瘦欣长的身形,那弱柳扶风的气质,那盈盈可握的腰肢,那柔嫩无骨的手掌和面若桃花的容貌,属实不像一个武功高强,力拔山河之人。 “我一会儿就回来。”常青山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司屿:“” 她这算是被小看了吗? 司屿坐下,拨着火堆,以防熄灭。 她看着树外的雨,虽然雨势不大,但连绵不绝,看天色,像是还要下许久。 司屿薄唇翕动:“如何?” 升高的火苗微微一颤。 “六公主死了,贺兰盛琅看上了赵宁王之女赵沁悠,准备更换和亲对象。” “赵文帝震怒,要求彻查这次蛊人之乱,放权于赵宁王,可调动天都城所有的禁军和天京卫,三法司协查,赵宁王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寻找在猎场走失的人,一路查探蛊人背后的主使。” “赵文帝经此一事,受了惊吓,头疼不止,卧床不起,让赵宁王尽快找到您的下落,而朝堂之上,暂由太子监国,处理政事。” “南疆使团已经入幽州府,明日便会进入天都城迎宾馆。” 司屿把旁边剩下的树枝扔进火堆,火苗蹿高,烧灼了一下指尖。 京辞惊道:“殿下,小心。” 司屿漫不经心的收回手:“你哥哥恢复的如何?” 京辞满脸欣喜:“殿下,多谢您救下我哥哥,他已经恢复意识,只要后期好好修养,便可以恢复如初。” 司屿淡淡道:“你哥哥能活下来,并非是我的本事,他一直忍着不吞噬血肉,不给离煞蛊成长的机会。” 京辞跪地:“不管如何,属下真的很感激殿下可以救下哥哥。” “好了,不说这些,接下来你去找赵宁王和拾春,让他们开始行动吧,”司屿望着远处,声音降低,“常青山这边有我。” 京辞颔首:“是。” 常青山拎着一捆树枝回来,另一手还兜着衣摆。 “将军回来了,”司屿起身去接,看见她怀中的果子,“这是什么?” 常青山把树枝扔到一旁,把兜回来的青果递给司屿:“晚饭,这叫青花果,酸酸甜甜的,可以解渴饱腹,本想打个兔子或者野鸡,但没看到,只能摘些果子回来吃,洗过了,吃吧。” “好,”司屿接过果子,她挑了最大的递给常青山,“将军,你吃。” 常青山触碰到司屿的手指,微挑眉毛:“怎么还这么凉?” 司屿咬了口青花果,果然汁水酸甜。 “没事,老毛病了。” 她笑笑:“这果子挺好吃的。” 常青山道:“好吃就多吃些。” 两人将果子都吃完,常青山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堆树枝。 “不早了,公主先睡会吧,我来守着。” 司屿摇头:“我陪着将军吧。” “要不然漫漫长夜,将军一个人太无聊了。” “我习惯了,”常青山说,“守夜这种事,在关山岗我们都要做。” 司屿道:“那好吧,将军若是累了,就喊我起来,我们可以换班。” 常青山没说什么,一直盯着火堆。 司屿双手抱膝,脑袋一搭,闭眼休息。 常青山看着火堆,听着旁边渐渐平稳的气息。 她偏头,轻声唤了一句:“公主?” 司屿仍是闭着眼睛,神情平和。 一手被脑袋枕着,一手搭在膝盖,无力垂下。 常青山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司屿的手,依旧冰凉,甚至要比白日凉上许多。 她眉头微蹙,暗暗运转内力,温热的气劲从司屿的手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突然,常青山的手被握住,她一时没反应,竟直接被拉了过去。 她单膝跪地,眼睛瞪大,呼吸骤停,看着近在咫尺的玉容。 司屿眸光流转,动人心魄,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将军旧伤未愈,万不可随意使用内力,你用内力给我暖身,实在浪费了。” 白日与蛊人缠斗,根本都不用常青山动用内力,三两下就能解决。 如今却要为了给她暖身,强行使用内力。 司屿心里过意不去。 常青山脸颊泛红,不敢与司屿对视:“好,我不用内力,公主放开我吧。” “将军若是想给我暖身,我有一种不用内力的办法,不知将军想不想试一试?” 常青山诧异:“什么?” 司屿拉着常青山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常青山一脸迷茫的任由司屿摆动她,直到她看着司屿堂而皇之的身子一歪,然后大大咧咧的窝进她的怀里,最后胆大包天的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收紧。 常青山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司屿坦然自若的依偎在常青山的怀中,双手搂着常青山的腰:“将军怀里可真暖啊。” 常青山仰着头,呼吸都乱了,更别提此刻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赵司屿,我我是女子,你这样是对我无用的”常青山支支吾吾道,“而且,我们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了,你你没必要这样的。” 司屿撇嘴:“将军的心跳若是可以平静些,还能给你的话增加一些底气。” 常青山:“\" “我只是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她忙道。 常青山从小到大都从未与哪个人这般亲近,就算是父母,也只是循规蹈矩,以礼相待,怎么会像现在如此狎昵。 “没事,以后次数多了,将军就习惯了。” 常青山眉头一跳:“什,什么?” 司屿没皮没脸:“将军成为了我的盟友,那么作为合作伙伴,理应互相帮助,如今你的伙伴深陷寒症困扰,将军不该为你的伙伴解决一下困扰吗?” 常青山:“” 咱讲点道理行吗? “我不需要将军为我赴汤蹈火,也不需要将军耗费内力,只需要将军滚烫的身体和温热的怀抱就行了。” 常青山:“”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司屿抬头,看着常青山红彤彤的脸,委屈巴巴道:“将军也说了,大家都是女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如今我冷的不行,瑟瑟发抖,将军不能给我暖暖身吗?”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眼眸,蓝眸透彻莹润,冲着她眨巴眼,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心底颤动,似是妥协一般,将僵硬的双手颤悠悠的放下,搂住怀中冰凉的身体。 “只许一次。” 这种无理的要求,她必须跟司屿提前规定好。 司屿见常青山妥协,把她的警告当做耳旁风。 她双手一紧,毫不在意常青山的别扭和纠结,态度极其随便的应了一句:“哦。” 常青山额角一抽。 听司屿这语气,她就知道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说真的,就这” 常青山垂眸,见司屿闭眼,气息缓和,睡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收拢,手指隔着衣衫摩挲,一点点将体温过渡。 司屿唇角慢慢上扬。 第87章 第二日的回廊密林依旧大雾弥漫,细雨绵绵。 常青山不知自己何时睡着,只记得昨晚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火堆,然后就意识全无,等在此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微亮,怀中的人也不见踪影。 “公主?”常青山起身,大声喊道,“赵司屿?” 四处不见人,只有雾气蒙蒙。 “赵司屿?”常青山内心泛起一丝恐慌,不禁加大音量。 她心急不已,刚要出去寻找,就听见雾中传来脚步声。 常青山神情一紧,目光警惕又急迫的看着前方。 待那人走出雾气,露出消瘦的身影,常青山顿时舒了口气,走上前,语气加重:“你跑哪里去了?这里多危险不知道吗?为何不叫醒我?” 司屿解释说:“我去摘了青花果给你吃,怕你太累就让你多睡了一会,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常青山看她怀里捧着的果子,忐忑的心终于平缓了许多,她舒了口气:“这里不仅有野兽还有蛊人,你一人出去不安全,下次叫我。” 司屿刚要说什么,常青山堵她话:“我知道你会武功,也许还比我厉害,但人不可以骄傲自大,容易马失前蹄。” 司屿拿起一个青果擦擦,递过去,笑咪/咪道:“将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嘛?” 常青山见她笑颜如花,堵在心口的郁气一下子就顺开了,接过青果:“是我说话严重了,抱歉。” 司屿得了便宜还卖乖:“将军也是关心我嘛。” 常青山知道长着青花果的果树离这里不远,昨晚她去的时候,那里并未有什么野兽或者蛊人踏足的痕迹,而且司屿也没有受什么伤,她慌张的心神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下次不论想干什么,都要加上我,不可一人独行。” 司屿颔首:“好的。” “将军吃吧,”她把手中擦好的青花果往前递,“已经擦干净了。” 常青山接过,摸到她微凉的指尖,眉头微蹙:“谢谢。” 司屿笑笑:“将军不用谢,接下的路还要劳烦将军照顾我呢。” 常青山吃了两个青花果,司屿再递来的时候摆了摆手:“我吃饱了。” “收拾一下,我们继续走吧,看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回廊密林。” 司屿点头:“好。” 两人继续在回廊密林里寻找方向和出路,中间遇到了几只野兽,常青山都轻飘飘的解决掉,偶然碰到一两只野鸡,常青山随便捡了几个石子,手腕一转,石子如利箭一样将野鸡打倒。 常青山上前捡起来:“午饭有着落了,我们吃烤鸡。” 司屿说:“好。” 两人找了一处河流,常青山在河边处理了一下野鸡,用刀挖出内脏,冲洗了一下,等收拾回来后,司屿已经架好火堆。 常青山把穿好的野鸡架在火堆的木架上,刀尖在鸡身上划了两道,观察着火候。 司屿闻着香味,感叹道:“将军好手艺。” 常青山道:“以前在关山岗,也会和将士们出外打猎,大家围坐一团,篝火架起,烤上野猪野鸡,洒上特质的调料,那才叫香呢。” “如今我们在这回廊密林里,没有调料搭配,吃起来会有些腥味,只能委屈公主委屈一下了。” “调料?”司屿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个小瓶,“我有。” 常青山:“” “你是来狩猎的?还是来踏青的?” 又是能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又是橡火油,如今还能随时随地掏出调料,常青山着实大开眼界了。 司屿自豪道:“出门在外,定要事事都准备齐全,你看,如今不是都用上了嘛?” 常青山接过调料,打开看了看,还挺齐全。 她依次洒在烤鸡上,涂抹均匀:“公主还真是未雨绸缪。” 调料一上,烤鸡的香味更加浓郁。 司屿吸吸鼻子:“什么时候能吃?” 常青山嘴角微勾:“再等一下就能吃了。” 司屿眼巴巴的看着烤鸡。 常青山给烤鸡调了个,烤的外焦里嫩的。 她扯下一个大腿递给司屿:“吃吧。” 司屿没接:“将军先吃。” “野鸡两个腿,公主不用谦让。” 司屿笑嘻嘻接过:“那我多谢将军赏赐了。” 常青山呵了一声:“胡闹。” 她扯下另一条腿,将烤鸡架在火堆旁边,以防烤糊。 “如何?” 因为调料是后面才加入的,常青山怕不入味。 司屿眨眨眼:“特别好吃。” 常青山看她嘴角被沾上的调料,刚要伸手去擦,却在抬起的瞬间又缓缓放下:“公主吃得惯就好。” 司屿往前一凑:“将军,你看看我是不是吃到脸上了,我手都脏了,你帮我擦擦呗。” 常青山抿唇:“好。” 她握了握拳头,抬起手,轻柔的擦拭司屿光滑细腻的脸颊。 常青山的指腹有常年练武后长出来的茧子,蹭在皮肤上,带着微妙又炙热的酥麻感。 司屿睫羽轻颤:“将军,你有给别人擦过脸吗?” 常青山手指一滞,略带慌张和不好意思:“是是我弄疼你了吗?” 司屿见她要收手,连忙把脸凑过去:“没,将军摸得我很舒服。” “”常青山脸颊泛红,“不是摸,是擦。” 司屿煞有其事的重复道:“不是摸,是擦。” 常青山无奈的转移话题,说:“微臣没有给别人擦过脸。”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司屿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 常青山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司屿故意蹭着常青山手指,笑的像一只餍足的猫:“将军是第一次给我擦脸唉,这种初次的美好体验被我得到了,能不好吗?” 常青山:“” 她“唰”的收回手,低头吃鸡腿,“擦好了。” 司屿勾唇:“将军是在害羞嘛?” 常青山道:“并未。” “那将军可否看我一眼?” “不想。” “那将军不敢看我,就是害羞了。” “怎会!” “那将军干嘛” 常青山迅速瞄了一眼司屿,气急败坏道:“快吃吧,鸡要凉了。” 司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军,你好可爱哦。” 常青山眉头微蹙,脑袋偏向河边,就是不看司屿。 只是那渐渐发红的耳朵出卖了她此刻慌乱又燥热的心。 司屿垂眸低笑。 两人心照不宣的把烤鸡吃完,常青山看着在河边洗手的司屿,抬手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脸颊,长吐出一口气,在司屿转身的瞬间又恢复平常冷静自持的模样。 司屿向她走来,突然神色一变,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扔向常青山。 常青山瞳孔皱缩,并未闪躲。 她看着树枝带着凌冽的杀气从她耳边飞过。 背后传来闷闷的穿透声。 衣服上似是洒落了雨滴,血腥味瞬间弥漫常青山的鼻尖。 她猛地转身,只见丛林涌出一大堆蛊人,而身后的蛊人已经被司屿穿透脑袋,鲜血流了满地。 常青山立刻拉起司屿往南方跑去。 蛊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蛊人?” 常青山看着后面密密麻麻的蛊人,大致数下来,起码得有三四十名。 司屿想了想:“许是我们刚才烤鸡,香味太浓,将他们吸引过来了。” “离煞蛊虫嗅觉灵敏,千里之外的气味都可以察觉到,咱们昨晚淋了雨,沾了泥,蛊人察觉不到人的气味,但烤鸡的香味顺风四散,吸引了蛊人前来。” 常青山拧眉:“该死!” 她把司屿拉倒身后,一脚揣飞扑来的蛊人。 但蛊人数量太多,前仆后继,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常青山把刀交给司屿:“拿着。” 司屿没接:“我可以的。” “拿着!” 常青山拉过司屿,一手握住蛊人的脖子,狠狠发力,直接掐断。 司屿直接接下,两人后背贴着后背,不停地和蛊人厮杀。 刀光霍霍,矫若游龙。 常青山感觉到司屿的武功和内力确实雄厚,如今她旧伤未愈,又加上这几日的疲倦,身体早已承受不住。 她见司屿游刃有余,刀刀狠辣,每一刀都能将蛊人的头颅悉数斩下。 鲜血崩到她白皙的脸上,那双蓝眸之中没有杀人的痛苦和无措,没有面对绝境的慌张和迷茫。 一片平静,是冷漠的。 常青山余光瞥到司屿身后的一个蛊人,张大嘴巴,凶猛的扑上去,势要从司屿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奈何司屿面前还有三四名蛊人将她吸引住,分身乏术,让她察觉不到背后还有危险。 常青山神色一紧,打飞冲上来的蛊人,跑过去挡在司屿和蛊人之间。 司屿自然知道背后有蛊人偷袭,她心里有谱,定能完美脱身,可她却没想到,常青山竟然会跑过来替她挡蛊人的袭击。 司屿心念极闪,身形一转,拽住常青山的后颈,在她惊慌失措的目光下,任由扑上来的蛊人咬伤她的手臂。 “赵司屿!”常青山失声道。 蛊人一旦咬住血肉,便不会松嘴。 司屿用力扯下手臂,将一块血肉留在蛊人嘴中。 鲜血瞬间染湿衣袖。 司屿忍痛,嘴唇瞬间惨白。 她刺穿蛊人的脑袋,一脚踹开。 司屿拉着常青山往南方跑去,剩下的蛊人继续追。 突然蛊人身后传来喊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 司屿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的蛊人被远方射来的箭穿透脑袋,无力倒地。 她看过去,眉头轻挑:“是赵宁王,将军,我们有救了。” 司屿感觉左手被人紧紧握住,用力之大,像是要将她的手臂捏碎。 她看过去,见常青山盯着她受伤的地方,那黑眸中的绝望无助那么明显。 “将军,我们得救了,赵宁王来救我们了。” “那你呢?”常青山声音都在抖,“怎么办?你被咬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你是桑乾族之人,你会蛊术,你一定知道怎么治对吧?” 常青山目光渴求的望着司屿,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脑中有一种声音一直在驱使司屿去啃咬面前的常青山,她眼眶泛红,嗜血的目光落在常青山的脖颈上。 她喘着粗气,笑道:“当然,我知道怎么救我自己,将军别怕,我没事的。” “你真会没事吗?”常青山看她苍白的脸色和赤红的眼眶,那双蓝眸都被染上了血色,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司屿那与蛊人相似的眼神和模样,让常青山心脏都要骤停了。 “我会没事的。”司屿感觉抓着她的手用了好大的力气,青筋凸起的手背,颤抖的嘴唇和眼神,都在透露常青山的慌张和害怕。 司屿抬手抱住她,轻声道:“青山,别怕,没事的。” 常青山看到赵宁王向她们走来,她眼中燃起一点希望:“赵宁王来了,他肯定带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青山,你看着我。” 常青山抬眸,与司屿对视。 司屿眸色温柔似水,抬手轻抚常青山的脸颊,柔声道:“乖,这几日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我会没事,别怕。” 常青山惶恐不安的眼神瞬间空白迷离。 她似脱力一般,闭眼倒在司屿怀中。 赵宁王走过来,看着司屿手臂上的伤,眉头一皱:“你被咬了?” 司屿抱住常青山,哑声道:“无事。” “有没有干净的匕首?” 赵宁王从腰间拔出一个匕首递过去。 司屿将匕首扎进常青山的侧腰,滚烫的鲜血溢满她的手指。 赵宁王拧眉:“你这是让常青山成为局外人?” 司屿拔出匕首,抬眸,眼神中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狠厉:“将军为了救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还请赵宁王好好照顾将军。” 赵宁王道:“好。” 他将常青山扶起,放在马上,“你的伤怎么办?” 司屿从荷包中拿出绿目,嘴唇蠕动,只见绿目突然发亮,似是牵引一般,司屿的伤口突然爬出三个黑虫,它们振翅,飞到绿目旁边。 司屿嘴里发出暗沉的嗓音,三只黑虫似是受到了很大的压迫,竟直接爆开,化成血沫,被风吹散。 “桑乾族的蛊术你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赵宁王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手帕,“包扎一下吧。” 司屿接过,笑了笑:“多谢。” “还有剩下多少蛊人?” 赵宁王看着已经伏诛的蛊人:“这是最后一波。” “一共999蛊人,全部都被诛杀了。” 司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我该回去了,父皇还等着我的药呢。” 她飞身上马,将常青山放在怀中,驾马离开。 赵宁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回身看着满地的蛊人尸体,嗤笑道:“赵秉安,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第88章 槐山和回廊密林的蛊人全部清理完毕,赵宁王带着负伤的常青山和赵司屿回到天都城,赵文帝闻言,立刻让太医去定天宅和侯府为司屿和常青山医治。 司屿只是皮外伤,被野兽咬伤了手臂,并无大碍。 常青山的伤情并不乐观,腰间中刀,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苏醒,太医判定可能是中了毒。 常青山中毒之事,一瞬间,传遍天都城。 接连几日,都有不同的人想来探望常青山的伤势,但都被常羲给拒绝了,就连太子来看望,常羲也表示无能为力,大门一关,阻挡多方势力的试探和查探。 不管假意还是真心,常羲一贯不理会。 赵文帝本想出宫慰问常青山病情如何,奈何自身不适,这几日头痛欲裂,似是要炸了一样。 这时,赵宁王进宫向赵文帝汇报这段时间所有事情的进展。 赵文帝本来被头疼折磨的痛苦不堪,本想着让赵宁王先走,过些时日再说,但听闻赵宁王来之前去过定天宅,代替司屿前来送药。 赵文帝立刻让禄承宣赵宁王进来。 赵宁王走进寝宫,就看见赵文帝半坐在床上,一脸疲惫和痛苦,一直揉着头,太医在旁边为他施针止痛,但依旧不得好转。 “药呢?”赵文帝推开太医,目光炯炯道。 赵宁王交给禄承:“这是三公主让微臣给陛下带的药。” 赵文帝急忙从禄承手中抢来,立马倒出三颗药丸,急不可耐的扔进嘴里。 禄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陛下慢些,快喝点水顺顺。” 赵文帝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温水顺着喉咙流进脏腑,赵文帝长舒一口气:“还得是司屿的药好使。” 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骂道:“一帮废物!” 太医埋头,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赵文帝看向赵宁王,问:“秉宁啊,这几日朕身体不适,政事由太子处理,秋狝蛊人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你可查出蛊人来源?何人指使?竟敢谋害朕?!” “微臣已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顺着这些痕迹继续查下去,已经将幕后主使揪了出来,”赵宁王从怀中拿出折子,递给禄承,“这是微臣这几日所梳理的关于秋狝蛊人作乱之事背后的线索和牵扯的势力,陛下请看。” 赵文帝接过折子,打开一看。 神色越发阴沉,眉头紧蹙。 他将折子摔在地上,怒道:“大逆不道!死性不改!” “朕对他的容忍和包容竟成了他得寸进尺的放肆。” 寝殿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赵宁王皱眉:“微臣查到他身上的时候,微臣也不敢相信。” “毕竟,当年陛下念在兄弟之情留他一命,却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暗自培养蛊人,谋害陛下和朝臣,弄得天启国百姓人心惶惶。” 赵文帝愤怒至极,咬牙切齿道:“当年他勾结桑乾族,试图用蛊术谋朝篡位,朕念在兄手足同胞,留他一命,只是将桑乾族消灭,并未动他分毫,如今他竟敢卷土重来,用当年同样的手法对付朕谋害朕?!” 赵宁王眼底幽光一闪:“想来当年赵秉安学习了桑乾族的蛊术,这些年暗自筹备势力,趁此秋狝之际,放出蛊人,谋害陛下,幸而陛下洪福齐天,神佛保佑,并没有让赵秉安如愿。” 赵文帝表情凶恶:“当年朕就该将他斩了,省的今日还能作乱!” 他走下床,站在赵宁王面前,抬手将他扶起,目光温和,“当年,若非你告知朕赵秉安的阴谋诡计,朕就无法坐上这高位,将天启国治理的繁荣昌盛,如今你又护了朕一次,朕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啊?” 赵宁王淡笑:“陛下,微臣只是近到臣子应尽的义务,陛下说报答,岂不是折煞了微臣。” 赵文帝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他想到前两日贺兰盛琅说的话。 “秋狝之际,遭次大祸,朕深感痛心,尤其思思惨死,朕悲痛欲绝。” 赵宁王忙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如今幕后主使已经找到,陛下可以为六公主报仇雪恨了。” “是啊,朕一定会为思思报仇的,”赵文帝目光森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可这思思生前与贺兰盛琅有婚约,如今思思身死,朕岂不是违背了和北桡的承诺,如今北桡投降,边疆平稳安定,北桡意图以和亲投诚,思思无法在履行与北桡的和亲,若是北桡因此大怒,再生战事,朕岂不是成为了天启国的罪人,百年之后朕也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赵宁王双膝跪地:“陛下言重了,陛下为国为民,劳心伤神,天启百姓和满天神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怎么会怪罪陛下呢?” “陛下不要为此担心,微臣定会想办法平息北桡师团的怒火和愤懑,想办法促成这次与北桡的邦交。” “秉宁,你能如此说,朕深感欣慰,”赵文帝扶起赵宁王,笑了笑,“思思遭遇不测之事,贺兰盛琅已知,奈何他和思思感情疏离,并不深厚,所以和亲人选突然死亡,北桡使团并没有因此动怒不满。” 赵宁王舒了口气:“看来贺兰太子还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啊。” 赵文帝眼眸一眯:“是啊,贺兰盛琅高风亮节,怀瑾握瑜,是个人才,如今已成北桡的太子,不日便回登顶高位,成为北桡国主,无限荣光。” “当初朕将思思嫁给他,也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品性以及前途,只是思思福薄,当不了以后的北桡皇后,但有一个人却得到了贺兰盛琅的青睐,跟朕说,想要求娶这位女子当北桡太子妃。” 赵宁王疑惑:“陛下,贺兰太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你家的。” 赵宁王大惊:“微臣的女儿?不会是沁莜吧?” 赵文帝笑道:“就是长乐郡主,贺兰盛琅对长乐一见钟情,特地向朕求娶长乐。” “朕知长乐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但贺兰盛琅也不失为一个好女婿,秉宁觉得如何?” 赵宁王面色纠结:“可是长乐,微臣怕她” 赵文帝道:“怕什么?北桡还能害了她啊?” “朕打算收长乐为义女,赐封号为长乐公主,到时候嫁给贺兰盛琅,也是门当户对,北桡皇室定然不会怠慢了长乐的。” 赵宁王神情挣扎又不舍,最后叹了口气:“一切都听陛下做主。” 赵文帝满意一笑:“好好好,秉宁为了天启和北桡的友谊付出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 赵宁王扯扯嘴角:“陛下莫要折煞微臣了。” “既然和亲之事已经解决了,赵秉安那边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赵文帝眉宇间都是厌恶,目光森然:“这次秋狝,朕觉得槐山上的广济寺甚至碍眼,烧了吧。” “是。” 赵宁王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秋风萧瑟,席卷整个天都城。 赵文帝下旨,将赵沁莜封为长乐公主,嫁于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宣旨后的第二日,北桡使团和婚车离开了天都城。 婚车中一直传来哭泣声,贺兰盛琅毫不在意,任由赵沁莜哭下去,仿佛没听到似的。 “唉?那是什么?”仝格惊讶道。 贺兰盛琅看过去,只见槐山之上燃起大火,熊熊火焰烧透天际,大片的红云黑烟仿佛将整座槐山遮住。 “仝格,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是什么吗?” 仝格摇头道:“不知道。” “是感情。” 贺兰盛琅眼底暗芒闪烁:“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这些一旦沾染,就像是无可救药的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药将你折磨的痛不欲生。” “它不会一击毙命,它会腐蚀你的血肉,你是意识,让你成为丧失自我,沦为行尸走肉。” 仝格目露迷茫。 贺兰盛琅不用仝格理解这些话,他也只是有感而发。 收回的目光微微一滞,贺兰盛琅看着城楼上的白色身影。 是三公主赵司屿。 贺兰盛琅眼中有一丝犀利和探究。 此次拜访天启国,所有人他都看懂了,看透了,唯独这位三公主,他捉摸不透。 难道真像坊间传闻,这位三公主乃是神迹,是神佛选中的天命之子? 贺兰盛琅收回视线,大喝一声“驾!”。 他双腿一夹,骏马飞驰,秋风凌冽,将他的衣摆掀飞。 可他们不知,所谓的天命之子可是要高高在上的。 如今的天启国,要面临真正的秋天了。 司屿看着远走的北桡车队,贺兰盛琅刚才的短暂回眸,她与他虽然相隔甚远,但仿佛对视一秒。 赵宁王走上城楼,看着槐山方向漫天的大火:“赵秉宁死到临头也不知道是何人害他至此。” 司屿淡声:“他罪有应得,不是吗?” 赵宁王闭了闭眼,再睁眼之时,眼眶发红:“对,他活该!” “若不是他,桑乾族不会被灭族,你母亲仓瑶和慕灵的母亲仓灵也不会死的。” 司屿叹气道:“宁叔,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你可以歇歇了。” 赵宁王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向远走的婚车,冷笑道:“你说,沁莜会在北桡过的好吗?” “贺兰盛琅这个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是没有心的狠人,我们的长乐公主嫁过去怕是要过的不如意了。” 赵宁王道:“那便好。” “这十余年,她们母女俩对仓灵和慕灵所做的恶事,也该受到报应了。” 司屿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容:“是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子时,风月台。 房间里传来阵阵淫/声浪/语和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声。 男人急躁的呼喊着:“司屿——司屿——”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热/辣。 急迫的动作,红胀的脸色,疯狂的眼神。 那仿佛付之一炬的架势,势要与床上纠/缠的人一起去死。 木床发出剧烈的“咯吱”声,像是不堪负重。 易安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即将窒息的鱼,他双眼渐渐迷离,光芒慢慢消散。 随着身上的男人大吼一声,无力摊到。 易安嘴角上扬,满足的眼神看向房间站着的人,轻声一笑道:“易芷” 拾春看着床上气息已决的两人,她泪水滚落,走到易安身边,抬手合上他的眼睛。 那嘴角挂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拾春擦掉眼泪,胸膛剧烈的浮动,她推开窗户和房门,大声喊道:“啊啊啊啊死人了” 在风月台玩的正兴的客人,疯了一般涌进房间,看着床上赤/裸的两人。 纷纷惊呼道:“那不是四皇子赵天宇吗?!” “他竟然喜欢上男人啊?” “真死了!?精尽人亡啊?这也太丢脸吧?” “啧啧,世风日下啊!” 拾春闭了闭眼,走出房间,任由世人对房间里的两人评头论足,肆意谩骂。 因为只有这样,易安才死得其所。 易芷才能安息。 赵文帝得知四皇子在风月台与男子厮混,精尽人亡,死在了男人身上,还被传的沸沸扬扬,让皇室蒙羞,赵文帝颜面扫地,他顿时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势要将高贵妃和高家都严惩一番。 高贵妃痛失儿子,一时激动,昏厥了过去。 高丞相立刻进宫,想要请罪,顺便祸水东引,想将四皇子死亡一事怪罪到那名引诱四皇子放纵的男人身上,是有意图谋,残害皇子,并非四皇子醉生梦死,罪有应得。 结果高丞相刚踏入凌天殿,东华门外的“登闻鼓”便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每一声,震彻天地。 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他们知道,要想敲响登闻鼓,必先在大理寺受廷杖三十,以示权威,防止无端刁民的恶意上访。 如今登闻鼓响起,就证明有人熬过了廷杖,也要击鼓鸣冤。 凌天殿。 赵文帝身体恢复,已从太子手中收回政事,反而太子,不知为何,一病不起,太医诊治,说是这段时间处理政务太过劳累,赵文帝得知,便让太子在东宫多多休息。 赵文帝看着被禁军拖上来的女人,满身失血,看起来只有一口气吊着性命,严声道:“是你敲响了登闻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刑部尚书李丞上前,把手中的血书递给禄承:“此女名叫沈青芸,乃是前兵部尚书妻子沈青韵的妹妹,她告知微臣,有天大的冤情想要告知陛下。” 赵文帝接过血书,不禁冷笑:“是那个哄抬市价,倒买倒卖,唯利是图,害的我朝将士无米下肚活活饿死的沈家吗?” “怎么?你敲响登闻鼓是想翻案吗?” 沈青云撑起半个身子,脸色惨白,布满冷汗,颤声道:“罪民不想翻案,罪民是想告当朝丞相。” 高丞相看到沈青芸出现的时候神色一变,如今听到她要告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赵文帝觉得可笑,最近怎么一件件事情都与高家有关啊?! 他瞪了一眼想要开口辩解的高丞相,血书抬了抬,问:“你说,你想告丞相何罪啊?” 沈青芸神情肃穆,一字一句,几乎从齿间挤出来一样:“罪民要状告高喆,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威逼利诱沈家助其私自冶炼兵器,囤积粮草,与北桡和南疆勾结,通敌叛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第89章 天启国无人不敢想,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高喆丞相竟然是一个通敌叛国,逆取顺守的恶人。 事情起初三天前的登闻鼓几十年之后再次响起,敲鼓之人是沈家庶女沈青芸。 此女性格刚烈,背着一身罪名,硬是扛过大理寺的廷杖三十,满身是血,吊着一口气,敲响了东华门前的登闻鼓,状告高喆乃是罪恶滔天的卖国贼。 起初,无人相信此女言论。 毕竟此女乃是沈家之人,沈家因与薄康毅合谋,哄抬市价,吃里扒外,不顾我朝将士安危,还将珍贵的米面粮油卖给外国,实在是令人发指,丧尽天良。 如今这沈青芸要告当朝丞相,属实让人笑掉大牙,未免是贼喊做贼,贻笑大方。 朝堂之上,信服高丞相为人的朝臣比比皆是,纷纷站出来为高丞相辩解,力挺高丞相品性高洁,并非里通外国,贪赃枉法的罪人。 赵文帝神色不动,任由臣子替高喆辩解,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高丞相,而是看着似蝼蚁求生的沈青芸。 而后,刑部尚书李丞站出来,要求沈青芸对众朝臣的指责和问题解释一下,如若解释不清,就按照扰乱朝堂,构陷朝廷命臣之罪,斩首示众。 沈青芸没有对大臣的问题一一回答,而是请求赵文帝宣赵宁王入宫。 众人不解,为何此事还要牵扯赵宁王? 赵文帝抬手制止高喆说话,给禄承一个眼神示意。 禄承接到指令,高声喊道:“宣赵宁王觐见。” 赵宁王来了,他手捧一个黑木箱子,神色肃穆的走上凌天殿。 众人见他手上的箱子,满脸好奇和探究,唯独高喆,脸色大变,目光惊颤。 赵文帝将高喆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眸子一眯,问道:“宁王,你手中抱着的是什么?” 赵宁王将箱子打开,沉声道:“证据。” “什么证据?” 赵宁王看着高喆:“证明高丞相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私造兵器,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证据。” 凌天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高喆怒道:“不可能,这都是假的!” “赵宁王,我只你对我颇有不满,但你也不该联合沈家罪人诬陷我!?” 赵宁王连个眼神都没给高喆,继续道:“殿外还有证据。” 赵文帝冷笑道:“还有什么证据?” 赵宁王这时偏头,看向高喆,淡淡一笑:“自然是高丞相所铸造的兵器和囤积的粮草,微臣一处名为清安寺的后院枯井之下找到的,上面并未刻有天启国的器印,也不是南疆和北桡所铸造的武器,想来这些都是高丞相个人所造,至于用来做什么,高丞相不如解释一下?” 高喆瞳孔颤抖,表情瞬间空白,全身不自控的开始发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宁王。 他怎么会找到清安寺?! 高喆看向沈青芸,沈青芸刚好和高喆对视,那眼神像是在说“就是我告诉的”。 清安寺并非沈家产业,所以当时查收沈家家产时并未发现清安寺。 但是深入挖掘的话,就会发现,沈青韵很爱礼佛上香,天都城内那么多名寺佛庙,她却一直愿意去郊外的清安寺。 而高喆每月也爱去清安寺拜佛诵经,看似为国为民请愿,实则自私自利筹谋。 “除了兵器和粮草,微臣还发现了大量黄金和白银,看铸造年份,乃是天启四十八年,陛下为了解救被旱灾折磨的百姓而向各地所发的赈灾银子,一共有五十万两,都被高丞相收入囊中。” 众人瞪大眼睛,呼吸骤停,一齐看向高喆。 赵文帝不禁笑出了声,声音里满是寒意:“高喆,你不打算和朕解释解释?” 高喆似是被抽干了力气,跪倒在地,哭喊着:“陛下饶命,都是假的,这些都是诽谤,是污蔑啊” 赵文帝哭笑不得,眼底蓄满寒意:“高喆,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朕看起来很好骗吗?!” 高喆扶倒在地,战战兢兢,他泪流满面,呜咽道:“陛下,微臣冤枉啊,都是假的,这些都是伪造的,臣对天启,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真是可笑,”赵宁王嗤笑,“陛下,微臣还有一事想要跟陛下说。” 赵文帝道:“你说。” “你可知高喆为何能私造武器,为何要私造武器吗?” 赵文帝目光冷冽,将高喆死死定在地上:“继续。” 赵宁王道:“先说高喆为能私造武器,是因为他与薄康毅合作,两人里通外合,私自将军器所的材料和匠师挪为己用,所以高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铸造出这么多兵器供自己所用。” “再说高喆为何要私造武器,是因为他想与常羲元帅合作,一人把持朝堂,一人掌控兵力,这样高喆就可以将天启国收入囊中。” 赵文帝冷呵一声:“好啊!好啊!” “奈何常羲元帅忠君为国,殚诚毕虑,高风亮节,并未被高喆所蛊惑,仍对对陛下,对天启一片赤诚,舍生忘死驻守边疆,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可高喆,因被常羲元帅拒绝,便怀恨在心,私下勾结南疆杀手组织拂涯居,多次派人前往关山岗偷盗军事机密,谋害常羲元帅和常小将军,致使常羲元帅身负重伤从战场退下,让还未及冠的常小将军与北桡敌军厮杀,保护天启。” “高喆的邪恶狠毒之心,天理昭昭,不容于世,还望陛下为常羲元帅和常小将军主持公道啊!” 一时之间,凌天殿再无一人为高喆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往高喆身上瞄,生怕祸连。 赵文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冰冷又倦怠。 他看着万念俱灰的高喆,长叹一口气:“高喆你真让朕失望啊。” “来人,高喆大逆不道,谋害朝臣,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灭九族,斩立决。” “至于与高喆勾结谋划之人,宁王继续查,一旦发现,不必上报,就地处置了。” 赵宁王跪地,抱拳道:“臣,领旨。” 一时间,高家败落,高贵妃无法承受儿子惨死和高喆失势,直接疯了,被赵文帝赐一杯鸩酒,死了。 高家满门,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直至落日,那台上的鲜血仍旧鲜明赤红,在秋风细雨之中,晕染在每个人的眼中。 落日余晖之下,伴随着刺耳的“吱呀”一声。 紧闭的冷宫大门慢慢开启,似是被风吹开,宛如鬼魅闪动。 静妃闻声看过去,瞳孔放大,她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怎怎么会是你?” —— “主子,有人来了。”岁杪看着摇椅上闭眼的司屿。 司屿睁开眼:“开门迎客。” 岁杪放下扫帚,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请进。” 司屿站起身,看着来人,淡淡一笑:“你做得很好。” 天色阴霾,却还是从厚厚的云层之间透出一丝清冷的月光。 赵天佑目光清明,没有一丝痴傻模样,他朗声道:“静妃死了。” “被皇后扔进了轩王溺死的那口水井之中。” 司屿倒了杯茶,推过去:“一报还一报。” 赵天佑坐在司屿对面,饮了一口热茶:“算起来,皇后的仇还没彻底报完,毕竟太子还活着。” 司屿淡淡道:“不急这一时,眼下她已经没有了可以掌控扶持的人,接下来她会对你下手。” 赵天佑道:“是,这几日她开始接近我了。” 他拿起腰间的玉佩,冷哼一声:“三姐,你看,这可是皇后娘娘送我的礼物。” 司屿看了一下,上好的和田玉,相当精美。 她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把这个给柔妃吃了。” “让你外公李丞这段时间称病在家休养吧。” 赵天佑了然于心:“好。” “皇后那边我会继续与她亲近。” 司屿笑道:“当然,算起来,你算是她的恩人,若非你告诉他轩王是被太子所杀,皇后又怎么会替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司屿当时让赵天佑说给太子的话不仅是太子会听懂,皇后也会听懂,因为那是轩王私下辱骂太子的话,只有太子和皇后听过。 赵天佑觉得可笑,他看向司屿的手臂,面露关切:“听闻三姐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 司屿说:“已经没事了。” “常将军如何了?” 司屿晃着杯中的茶水:“快好了。” 赵天佑思忖了一下,问道:“那便好,不然三姐又要为常将军担心,日日去广济寺祈福了。” 司屿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有我在,她会没事的。” 赵天佑笑笑:“三姐对常将军还真是情深意切。” “天色不早了,三姐,我先回去了。” 司屿点头:“好,慢走。” “岁杪,送送五皇子。” 赵天佑闻言,摆手道:“三姐,我没事的,这里皇宫不远,我自己可以的。” 司屿仍道:“让岁杪送你。” 赵天佑也不再拒绝:“好。” 岁杪跟着赵天佑离开,司屿继续在院中坐着,她将赵天佑喝过的茶杯拿开,又重新拿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热茶。 司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指尖冰冷,她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吸一吐,大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司屿看着来人,眸光柔柔漾过人心,嘴角上扬,抬手道:“将军,请坐。” “将军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常青山坐在司屿面前,将热茶一饮而尽,眼神始终盯着司屿的脸,目光炯炯,片刻不离。 司屿见她喝完,又给她倒了一杯:“将军,想问什么便问吧?”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司屿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手指一颤,茶水溢出杯壁:“将军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吗?” 常青山瞳若点漆,似一汪清澈的泉水,光芒氤氲,让人看的心尖发软。 “好些了吗?” “蛊毒解了吗?” “疼不疼吗?” 司屿眼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好些了,解了,不疼了。” 常青山舒了口气:“以后不要挡在我面前。” “可是我怕将军受伤。” “我习惯了。” 这六年在关山岗,常青山受了无数的伤,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她早就习惯了受伤的滋味。 司屿握住常青山的手,满眼疼惜:“可我心疼将军。” 常青山神情有些动容,她目光落在司屿的手臂,喃喃道:“可我也会心疼。” 第90章 常青山是个沉默寡言,不愿将任何情绪表现出来的人,她习惯什么事都自己解决,自己承受,所以从小便养成了一个淡漠置之,心若寒灰的性子。 接触过的人,对她的评价大多是稳重内敛,不露锋芒,虚怀若谷。 但常青山心里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一座死板沉闷的山,任你风吹雨打,依旧雷打不动。 可她也没想到过,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天会对一个外人情绪波动到撕心裂肺的程度。 她开始在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这个人的消息都会分出心思去了解,去关注,生怕漏掉什么,错过什么。 她见到她笑,她万分雀跃。 她见到她痛,她感同身受。 她见到她忍,她愤愤不平。 她的情绪变化因为感受她的一切而转变。 这翻天覆地的感情像是万丈高的海浪,将她这座死板的山片刻淹没。 常青山心知肚明,她喜欢上了赵司屿。 可是,当司屿拿她是女子身份的秘密来威胁她的时候,常青山痛彻心扉。 她不恨不怨自己爱错人,她只恨自己为何是女子? 若她不是女子,她可以光明正大迎娶司屿成为自己的女人,她可以不受司屿的威胁,坦然自若的继续做她的将军,保护侯府和常家,她也不用痛苦万分又极其不舍,但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必须对司屿痛下杀手。 常青山太怕了,她怕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留恋不舍而毁了常家和侯府。 她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承诺太浅薄,太脆弱。 常青山不敢赌,也不能赌。 可如今,司屿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别怕。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让她不再害怕迷茫,不再恐慌无措。 常青山时常会想起司屿挡在她面前,被蛊人咬伤的那个场面。 鲜红的血,惨白的脸,温柔的笑以及那双蓝眸里浮现的关怀和柔情。 她抱住颤抖的她,在她耳边轻柔的说:“别怕。” 常青山似是看不够司屿一样,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容颜。 司屿也任由常青山看着,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似水:“将军打算就这么看我一夜吗?” 常青山眨眨眼,问道:“回廊密林,是你将我弄晕的,你给我下药了?” 她知道腰间的刀伤是司屿所为。 申明廷和慕任在她醒来后跟她说了这段时间天都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两人一边叙述一边感叹震惊这天都城真是水深火热,这一连串的事情打的人措手不及,唏嘘不已。 司屿又给常青山倒一杯茶:“没下药。” 常青山接过茶杯:“下蛊?” 桑乾族善用蛊术。 “也没下蛊,”司屿淡淡道,“是我对你用了惑术。” “什么是惑术?”常青山疑惑,“也是桑乾族的秘术?” 司屿点头:“对,世人只知桑乾族善用蛊惑术,但他们不知,蛊惑术并非只有蛊术,还有惑术。” “惑术可以攻击对方心理,扰乱对方意志,驱使对方行动,甚至还可以将一个人困在惑术所建造的虚假世界中无法自拔。” “桑乾族人都会蛊术,但唯独惑术只能拥有异瞳之人才可以修炼。”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蓝色眼眸,了然道:“你就是异瞳。” “对,我就是异瞳,而我母亲也是异瞳,她叫仓瑶,是桑乾族圣女,因出生后双眸不同于常人,被族人视为桑乾族圣女。” 常青山想了想以前的事,说道:“你的母亲因桑乾族勾结赵秉安叛乱,被皇上惩罚入宫为奴,而后因皇上醉酒宠幸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而你遗传了你母亲异瞳的血脉。” “你说对了一半。” 常青山不解:“哪一半?” 司屿指尖摩挲着茶杯:“我是遗传了母亲异瞳的血脉,但我的生父并非皇上。” 常青山震惊:“什么?” “细细讲来太过麻烦,我只挑重点说给你听。” “好。”常青山目光落在司屿摩挲茶杯的手,那双手依旧莹白,毫无血色。 她将手放在石桌上,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很冷?要不我们进房间吧?” 夜晚寒凉,秋风瑟瑟。 “房间里有些闷,我待不住。”她看常青山放在石桌上的手,眉头一挑:“我知将军担心我的身体,不如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 常青山抿唇:“什么?” 司屿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常青山的掌心,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能麻烦将军给我暖暖手吗?” 常青山嘴角绷直,缓缓收紧,神情看似正义凛然,内心却跟开了花似的:“微臣应该的,公主客气了。” 司屿嘴角勾起,继续道:“我的生父并非赵文帝,而是被关押在广济寺的赵安王赵秉安。” 常青山微微诧异,继续听司屿说。 “当年赵秉安想要桑乾族的蛊惑术为自己所用,便引诱仓瑶帮助他成就大事,而后赵秉安谋反失败,致使桑乾族全族被灭,仓瑶入宫为奴时发现怀了我,为了保下我,仓瑶故意接近赵文帝,用惑术引诱他,从而让赵文帝以为自己是醉酒宠幸了一个宫女,这样仓瑶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生下我。” “所以你每月十五去广济寺上香礼佛是为了去见赵安王?”常青山想起两人在槐山上的相遇。 司屿道:“算是吧。” “赵安王不会是想让你救他吧?” 常青山对赵安王的印象并不深,但他的所作所为常青山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先皇下旨由赵秉文继承大统,而后赵安王不满,勾结桑乾族,集结大军意图谋反,而后赵宁王与赵安王合作,却又在紧急关头背叛赵安王,将赵安王的阴谋诡计揭发,致使赵安王谋反失败,而后陛下念在手足之情,并未斩杀赵安王,而是将他关押于广济寺。 至于赵安王被关押在广济寺这件事,也就当年参与谋反斗争的那几人知道。 司屿点头:“确实,他知道仓瑶怀了他的孩子,并且生了下来,成为了天启三公主。” “而他手下还有一股势力并未被铲除,名唤天门,他便派遣天门门徒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那个门徒便是拾春。” 常青山道:“所以风月台背后之人是你?” “是我,但也并非是我,”司屿说,“风月台是我当着赵秉安的面所建立的,他知道风月台的存在。” 常青山问:“风月台是用来干嘛的?” “用途很多,掩护天门,收集信息,培养势力,赚取钱财等。” 常青山大致也猜到了风月台的作用,若风月台是司屿为了救赵秉安所建立的势力,那么前几日广济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思忖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救赵秉安,对吗?” 司屿满意一笑:“对,我从未想过救他。” “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秉安死?”常青山又觉得奇怪,问,“但你有异瞳,你可以对他使用惑术,让他自戕而死啊?” 明明有最简单的方法,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去接近赵秉安? 司屿道:“惑术虽然作用强大,但也有局限性,惑术若是碰到真正心思单纯毫无邪念的人或者心思沉重无法堪破其内心所想的人,则无法发挥其作用。” “而赵秉安这个人心思深沉,狠愎自用,老奸巨猾,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对我抱有八分怀疑和嫌隙,所以我无法对他使用惑术,只能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让他交出绿目。” “绿目是什么?” 司屿拿出绿目:“这是天门门主信物,有它在可以号令天门众门徒。” “绿目之中有一个蛊虫,叫做解忧蛊虫,它可以掌控号令天下大部分蛊虫,也是可以解救蛊人体内离煞蛊虫的解药。” 常青山惊呼:“那…蛊人是赵秉安培养的?” “是的,他偷学桑乾族蛊术,找了一个南疆蛊术师来培养蛊人,试图给自己创造一个兵团,到时候将蛊人投放进天都城,届时,整个天都城都会被蛊人掌控,甚至皇城中的人也无法逃脱蛊人的袭击。” “而他,拥有绿目,不会受蛊人袭击,还可以调遣蛊人大军,为自己所用。” 常青山无法想象那种场面。 蛊人的威力她已经领略过了,这种可怕的东西不怕伤不怕痛,就算砍掉脑袋身体也能受离煞蛊所支配,继续攻击人。 被蛊人啃咬的正常人,若是忍住吞噬血肉的欲望,便可有机会将其救下,铲除离煞蛊,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但若是忍不住嗜血的欲望,便会彻底成为离煞蛊虫的傀儡,变成只会吞噬同类的行尸走肉。 要是真的按照赵秉安所想,将蛊人投放天都城内,那将是灭国之灾啊。 常青山她看着司屿:“既然赵秉安想将蛊人投放天都城,那为何会突然在猎场出现?” “是你将蛊人放出来的?” 司屿抿唇:“是我。” “你是想缩小蛊人作乱的范围,参加秋狝的人必定都会些拳脚武功和骑射技术,陛下也会带着禁军和天京卫,到时候他们可以在蛊人作乱之时保护自身,还能将蛊人一一铲除,对吗?” 司屿点头:“嗯,这只是其一,其二,我想利用蛊人,让赵文帝发现赵秉安的阴谋,从而将赵秉安处死。” 常青山感觉自己接受了太庞大的信息,这一切的都是司屿一手把控,一步步推进,一点点收拢,最后将所有人圈在网中,无法逃脱。 常青山脑中精光一闪,握紧司屿的手,担心道:“那天门呢?你害死了赵秉安,天门定会为他们的门主报仇的。” 司屿把绿目放在常青山面前:“绿目在谁手中谁便是天门门主。” 常青山舒了口气:“那就好。” “而且天门门徒对赵秉安的诚服和敬仰早就消散了,如今这天门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赵秉安得知我有异瞳,便猜到我继承了仓瑶的能力,于是他让拾春一边监视我一边接近我,让她透露出我并非赵文帝的女儿,反而是赵文帝害了我母族,囚禁我生父,想让我被仇恨蒙蔽,从而听从他的指示和安排。” “而我将计就计,一边假意顺从赵秉安,一边借用天门势力为自己办事,而在利用天门之时,我却发现了一件可以彻底瓦解天门的秘密。” 常青山疑惑:“什么秘密?” “天门里的门徒并非是赵秉安从小培养的孤儿,他们其实都是有父母的,只是赵秉安看中了他们的根骨,便屠杀了他们的父母,利用蛊虫篡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以为赵秉安是他们的恩人,再生父母,从而臣服赵秉安。” 常青山哑然:“这太歹毒了!” “还有更歹毒的,”司屿冷笑一声,“我跟你说过蛊人是怎么做成的,那你可知赵秉安从哪弄来那么多蛊人的吗?” 常青山瞪大眼睛:“天门门徒?!” “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司屿嘁了一声:“在他心中,其他人只是可以利用的东西而已。” “哪怕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都可以毫不留情将其炼制成蛊人。” “天门有两个护法,一个是拾春,一个叫做京辞,他们是赵秉安特别器重之人,可你不知道,他们两人都有兄弟姐妹。” “拾春的妹妹和京辞的哥哥被赵秉安练成蛊人,可惜拾春妹妹扛不住,被离煞蛊彻底掌控,拾春不忍妹妹变成行尸走肉,便亲手了解了妹妹,但京辞的哥哥还有救,我便用这绿目救下了京辞的哥哥。” 常青山道:“所以拾春和这个叫京辞的人就成为了你的人。” 司屿点头:“是。” “那拾春也是你故意派去接近轩王的?” 司屿摇头:“拾春是我派去接近太子的。” 常青山心念极闪,脑中闪过大量又复杂的信息。 她眉头紧蹙,一字一句道:“你让拾春接近太子,让太子以为拾春是自己的人,便让拾春接近轩王?” 司屿似笑非笑:“聪明。” “旱灾时期,我让拾春假意卖身葬父接近太子,拾春样貌艳丽,是轩王喜欢的女子模样,太子也知道轩王的喜好,便买下拾春,送她进入了风月台,而后太子利用四皇子,带轩王进入风月台玩乐,从而使拾春和轩王见面,这样拾春便可以蛊惑轩王,流连于风月场所,败坏轩王名声,让赵文帝对轩王失望。” 常青山不解:“既然太子让拾春接近轩王只是为了败坏轩王名声,他又何必杀死轩王,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他也是东宫之主,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生兄弟?” “因为太子并非皇后所生。” 常青山诧异:“什么?” “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早年,皇后和静妃一齐怀孕,同一日生产,结果静妃生了个死胎,而皇后生了个男胎,被皇上立为太子。” 常青山拧眉:“死胎不是静妃的孩子,而是皇后的?” “对,皇后早就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死胎,因为她太想生男孩了,所以利用秘药试图改变腹中孩子的性别,但是药三分毒,孩子最后死在了她的肚子里,于是皇后就惦记上了静妃肚里的孩子,她早就买通太医,知道静妃肚子里的是男胎,所以在静妃生产之日,皇后也假意要生,然后买通稳婆,偷换两个人的孩子,致使静妃发疯打入冷宫,皇后凭着静妃的孩子,地位稳固,还手握太子之位。” “太子之所以杀死轩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皇后的亲生孩子,若是轩王还活着,皇后定会将他从东宫之位拽上来,扶持轩王上位?” 司屿颔首:“是啊,皇后那么疼爱轩王,自然不会让他人之子坐在本该属于她孩子的位置上。” “而静妃当年并没有发疯,她斗不过皇后,选择了明哲保身,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皇后手中,还成为了太子,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隐忍,韬光养晦,保全实力,等到与太子相认后,借着皇后的权势背景登上皇位,再一举推翻皇后。” “可惜,”司屿看着杯中凉透的茶水,“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青山道:“你将太子和静妃勾结,杀害轩王之事告诉了皇后?” “不,应该不是你告诉的,是五皇子赵天佑?” 她想起回廊密林,太子因为从五皇子口中得知那晚司屿看见了轩王是被他所杀,所以司屿又让五皇子告知了皇后,她自始至终都是壁上观。 “赵天佑并不痴傻,他是你的人。”常青山语气肯定。 司屿道:“对,深宫危险重重,皇后和高贵妃斗的猛烈,柔妃势力不敌,五皇子少时多次被谋害,危在旦夕,柔妃只能让五皇子装作痴傻,远离斗争。” “那这么说,刑部尚书李丞,太傅之子太史景衍以及新任兵部尚书都是你的人了。” 新任的兵部尚书就是李丞推荐的。 “是。”司屿肯定,“太史景衍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太子很相信他的,很多事情他都会和太史景衍商量,时日常了,便会失去自己的主见。” “如今太子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也是皇后的杰作?”常青山说,“静妃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对。” “那么皇后接下来就会接近五皇子,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成为太后。” 司屿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容:“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常青山像是想起什么,问:“所以那年旱灾求雨,也是你故意为之?”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改变天象,旱灾是真真切切出现过,但燕鸣焉国士还是有点观天象的本事,我只是事先知道了下雨的时刻,然后蛊惑了燕鸣焉,让他把我测算成天命之子,收我为徒,将我从皇宫中解救出来。” 如今天启国这几位皇子公主,死了三个,痴傻了一个,还有一个卧床不起,不知死活,只剩下一个三公主在知天居修行,也只有这位三公主,最得人心。 在世人眼中,三公主便是神迹的象征。 尊贵无比,高山景行。 常青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在背后主导?” 司屿手指摩挲着常青山温热的手背,柔声道:“是我。” 常青山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撼和惊诧,她吞了吞喉咙:“你何时开始谋划的?” 司屿勾唇,周身气势凌然,眼中野心近乎实质:“从我第一次见到将军开始。” 90-100 第91章 整整六年,谁能想到曾经一个弱小可欺,孤苦无依的孩子能将天都城甚至天启国翻了个天。 司屿将所有人画地为牢,而她做壁上观,不沾风雪,不染尘埃,悄无声息改变命运的轨迹,成为真正的天命之子,神迹显现。 两人就这样坐在院中,从深夜聊到天亮。 当第一缕阳光从云层缝隙中落下,此刻的司屿仿佛在常青山眼中泛着神圣又高洁的光。 那双如碧海似得眼眸,漾着比耀阳还要烂漫的柔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拦,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常青山握着司屿的双手,手指摩挲了两下,缓缓松开:“我很感谢公主对我的坦诚和信任,也很愧疚前些时日我对公主的猜忌和戒备。” 司屿看着空落落的手,常青山的温度如潮水般稍纵即逝:“我理解将军的苦衷。” 常青山长叹一口气:“叨扰了公主一夜,我就先行告退了,公主快快休息吧。” “将军,”司屿拉住常青山的手,“要不要留下用个早饭?” 常青山指尖微颤,抽出手:“不了,已经打扰公主这么久了,我该走了。” 司屿也没再强留,看着常青山离开。 “主子,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对你这么冷漠?”岁杪冒出来,吐槽道。 司屿淡然一笑道:“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哪怕她与我站在同一战线,她首先也要保全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这是她给自己强加的责任和义务,她放不下的。” 岁杪不懂:“这些和主子有什么关系吗?” “主子你对她这么好,还将她所有的阻碍扫平,她为什么还要冷落主子?” “你可知,易安为何要以身犯险,拉着赵天宇一起那么肮脏的死去?” 岁杪摇头:“不知道,明明我和易安说过帮他报仇,可他不愿意。” 赵天宇那样的废物,岁杪轻轻松松就能将他绞杀。 司屿道:“是因为简简单单的杀掉赵天宇对他来说不是真正的惩罚,易安不仅想要他死,还要他死的没有尊严。” “与男人苟且,还因为精尽人亡死在了男人身上,赵天宇颜面尽失,狼狈不堪,从此被世人指指点点,辱骂他,羞辱他,让他哪怕是死了也要背负无法洗脱的罪孽和骂名。” “这是他活该的下场,但这跟常将军冷落主子你有什么关系?”岁杪不理解。 司屿叹了口气道:“若是赵天宇只是和女子厮混而惨死风月台,你觉得世人还会指点辱骂他吗?” 岁杪小脸皱巴巴,思忖了一下,恍然大悟:“主子的意思是说,常将军是在意自己女子身份,所以不敢靠近主子你?” 司屿摸了摸岁杪的头:“嗯。” 岁杪抬眸:“可是主子你都不在意,凭什么她要那么在意?” 司屿柔声道:“我是不在意,她再替我在意。” 岁杪目露迷茫。 司屿打了个哈欠:“想不明白就不想,我累了,去睡了。” “哦,好的。” 常青山回到侯府后就一直躲在牧云阁。 申明廷看着紧闭的房门,沉思片刻,问向云戈:“将军这是被你主子刺/激到了?” 云戈的真实身份已经在常青山三人之间变得透明。 申明廷仍记得当时被司屿和一个小姑娘抓住,然后就被关进了知天居的地牢,最后是云戈将他放了出去。 那时他看到云戈出现的时候,首先想的是云戈也被司屿给抓了,但看到云戈拿着钥匙,堂而皇之的给他开锁并带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申明廷就立刻清晰了云戈的真实身份。 云戈叹气:“应该不是,估计是将军犯轴了。” “你竟然敢骂将军?!”慕任说,“我去告诉将军,军法处置。” 云戈微微一笑,双指之间夹着一根针:“去吧?用不用我给你敲个门?” 慕任笑嘻嘻:“开玩笑的,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怎么能做出卖兄弟的人呢?” 他把云戈的手按下,“别动手嘛。” “你好歹是个救死扶伤的医者,能不能有点仁心啊?” 云戈白眼一翻:“下次给你毒哑。” “……”慕任撇嘴,“你骗我这么长时间,不想着对我好点,现在还要把我毒哑,没良心。” 云戈微顿:“抱歉。” 慕任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唉呀,我就是说着玩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慕任这家伙说话不经大脑,”申明廷抬手搭在云戈的肩上,“你虽然是有目的性的跟在将军身边,但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你对将军,对天启国有什么过分的歹心,你也没做过什么出格背叛的事情,所以别放在心上,也别觉得愧疚。” 云戈笑笑:“谢谢你们。” “谢什么,”申明廷说,“真要算起来,你不仅没有伤害过我们,你还帮了我们很多次,我和慕任好几次快不行了,都是你从阎王殿给我俩拽回来的,将军也是如此,如此说来,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云戈怼了一下申明廷:“说什么呢,我是会计较这些东西的吗?” 申明廷搂紧云戈的肩膀:“那我们会是计较你是谁的人吗?只要你真心以待,大家都是好兄弟。” 云戈内心一阵感动:“好。” “不过我挺好奇的,三公主把你安置在将军身边是为了什么啊?”慕任纳闷道。 云戈抿抿唇:“其实主子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申明廷也好奇:“说什么?” 云戈看向紧闭的房门:“让我无论如何,哪怕一命换一命都要保全将军的性命。” 申明廷和慕任震惊:“!!” 砰—— 三人眼前一花,就看见常青山一脸凝重的现在云戈面前,那架势就像云戈在吐出一个字来就能把云戈的脑袋给拧断一样。 “将军莫要冲动,你想知道什么,属下定会知如实告知。” 云戈非常理解常青山激动的心情。 “你刚才那句话是真的?”常青山颤声。 云戈点头:“一字不差,句句属实。” “主子将我送到将军身边,不为监视,不为偷盗,不为功名利益,也不为建功立业。” “只为一件事,让将军活下去。” 常青山心猛地一紧,一脸凝重:“为什么?” 云戈纳闷:“什么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戈想了想:“将军以为呢?” 常青山刚张开嘴,想说的话却哽在喉咙。 云戈不追问常青山,看向看起来最没头脑的慕任:“你觉得三公主让我保护将军安危的目的呢?” 慕任冷不丁被点名,诧异道:“你问我啊?” 云戈道:“你说的话最朴实无华了。” 慕任突然感觉责任重大,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严肃道:“这三公主派你到将军身边什么也不求,只让你保护将军的生命安危,我觉得三公主是想笼络将军,用你来换将军与她合作。” 云戈叹了口气,看向申明廷:“那你觉得呢?” 申明廷看了眼常青山:“我觉得慕任说得有点道理,但是……” 常青山问:“但是什么?” 申明廷吞吞吐吐道:“我更觉得三公主对将军还另有图谋,不仅仅是图谋与将军合作,她肯定还想要更多。” 常青山垂眸不语,心竟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慕任纳闷:“还想要更多?” “三公主还想要什么?侯府?” 他脑中灵光一闪,右手握拳锤掌心,“三公主不会是想成为侯府夫人吧?那侯爷能答应吗?” 话音一落,慕任感觉背后一凉。 面前三个人看他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冷酷,尤其是将军,目光如刀,刀刀锋利。 慕任不敢看:“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申明廷看了眼云戈和常青山,拉着慕任往外走:“来,今天我就教教你怎么动脑子。” 慕任:“……” 云戈看着常青山:“将军还有什么想问属下的吗?” 常青山犹豫道:“她把你送到我身边只是为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 常青山想过很多次云戈开到她身边的目的,也许是天都城派来监视她的,也许是敌国派来偷去军事机密,也许是哪方势力派来杀她的。 她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陷进来测试云戈的真实目的,结果都不如她意。 云戈太过干净,干净的让常青山匪夷所思,毕竟从天降下一个神医,这件事本就透着一丝诡异和荒诞。 所以常青山从来没有真正放心过云戈,哪怕云戈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今天听到云戈开到她身边的真实目的的时候,常青山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对,很简单,就是让我保护将军,”云戈无奈笑笑,“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指令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但主子没做太多解释,我也没有多问。” “但我也有自己的猜想,”云戈看着常青山,“一开始,我以为主子是想收拢将军,可我在将军身边六年,主子从未让我主动去向将军你示好,她最爱问的便是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受伤程度如何?以及让我务必将你治好。” “后来,我又想着将军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想必在天都城时风光无限,定是非常得姑娘们的喜欢,所以我以为主子是喜欢将军你的。” 常青山心尖一颤。 “可这个想法在我发现将军你是女子后就推翻了。” 常青山垂眸,长睫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云戈眸色深深,话音一转:“我知这世界上女子之间的感情大多都是金兰之交,但有一种感情也是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虽然不被世人看好,甚至还会得到诋毁,辱骂,诅咒,可总有些人无法避免这份感情的升腾和泛滥。” 他淡淡一笑,语气从容,“将军,女子之间,也可以相爱。” 常青山瞳孔一颤,哑然道:“你觉得…?” “我觉得没有一个人可以毫无所求的对另一个人好,”云戈背手踱步,“如果有,那所求之物便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心中所属。” “将军,你若是疑惑,不如直接问主子,她会告诉你的。” 云戈说完,转身离开。 常青山站在原地,眼中蕴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异样情绪。 “青山,你怎么了?” 常羲一来牧云阁,就看见常青山站在院中。 常青山看过去,眼神收敛:“无事。” 她见常羲端着一个箱子,“这是什么?” 常羲道:“后日是三公主的生辰,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你到时候给三公主送去。” 常青山纳闷:“除了皇上,你从未给别人送过礼物。” 常羲道:“三公主不同,她救过云依,是你爹的恩人。” 常青山震惊:“什么?” “何时的事?” 常羲把箱子放在桌上,坐在石凳,叹气道:“这事本来告诉你的,你娘也不愿让你烦心,怕你多想分神,所以我们便隐藏下来。” 常青山蹙眉:“难道我娘不是因为霍乱去世的吗?” 常羲眼眶发红:“我重伤退下战场,回到天都城养伤,发现云依的身体大不如前,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越发孱弱,我便进宫请太医为你娘子诊治,太医只说是积劳成疾,多多休息调养就好,后来旱灾肆虐,霍乱丛生,云依身子本就不好,一不小心染上了霍乱,生命垂危。” “赵宁王受皇上指派处理天都城霍乱和旱灾之事,他与我关系向来不错,得知云依身染霍乱,便带着太医来救治,但却发现,云依虽然霍乱缠身,可身体里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种下了蛊虫。” “而后,赵宁王便找来了三公主,去除了云依体内的蛊虫,但一切为时已晚,蛊虫存在云依身体里太久了,已经将云依折磨的奄奄一息,再加上染上霍乱,云依的身体和精神都无法在支撑下去,她没有挺过那年冬季便去了。” 常青山没想娘亲之死竟然另有隐情,她心口生痛,问:“是何人下蛊?” 常羲目光狠厉,透着一丝森然,磨牙道:“高喆!” “如今高喆一死,高家满门被斩,也算是给你娘报仇雪恨。” 他拍了拍箱子,语气平缓,“三公主帮你娘解蛊这个恩情,咱不能忘,我曾问过三公主想要什么?哪怕动用侯府力量帮她做事都行,可她拒绝了我的请求,什么也没要就离开了,此事之后,每逢三公主生辰,我都会准备礼物给三公主,表示一下感谢和祝福。” “今年你回来的刚好,与三公主也相熟,这次送礼你去吧。” 常青山坐过去,看着箱子:“你准备的什么?” 常羲道:“狐裘。” “快要入冬了,三公主身体不好,怕冷,这个火狐裘皮可以保暖。” 常青山颔首:“好。” “我到时候去送。” “那行。”常羲起身,身子微微一滞。 常青山见他停下,问:“怎么了?” 常羲目光怪异,上下打量了一下常青山:“上次你去风月台叫了姑娘……” 常青山打断他:“我那是为了查轩王死因,不是去玩乐!” “哦。” 常青山见他态度敷衍,语气又扭扭捏捏,拧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常羲神情严肃,颇为语重心长道:“我是想说,你要是真喜欢女子的话,我觉得三公主就挺不错的。” 常青山:“……” “虽然我不知道三公主喜不喜欢女子,而且以我们的家世跟三公主相比算是高攀,但有志者事竟成嘛,你去争取一下,说不定就能让三公主对你青睐有加,这总比你去风月台找姑娘强啊。” 常青山:“……” 常羲抬手握拳:“加油!” 常青山:“……” 第92章 夜色沉寂阑珊,弯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定天宅的大门被敲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 岁杪睡眼迷蒙的打开大门,见到来人是禄承和禁军统领王钊,行礼道:“禄承公公,王统领,这么晚有何事?” 禄承看向院子里,忙问:“三公主睡下了吗?” “陛下今晚头痛欲裂,上次三公主给送的药陛下都已经吃完了,奴才想着今晚能不能让三公主进宫给陛下看看?” 岁杪颔首:“禄承公公稍等,奴婢去叫公主。” 禄承道:“好嘞。” 禄承和王钊在门口等着,见房内的烛火亮起,房门打开,三公主聘婷婉约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中。 司屿走到门口,说:“岁杪跟我说了,我们尽快进宫,别耽误父皇的病痛。” 禄承抱拳行礼道:“多谢三公主体恤。” 他让开身子,抬手,“三公主上马车吧。” “好。”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长宁大道,东华门短暂的开启又紧闭,马车进入宫城,最后停在乾清宫。 禄承带着司屿和岁杪进入乾清宫内,还未踏进殿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赵文帝痛苦的叫喊以及瓷器碎裂的响声。 禄承叹道:“陛下定是疼痛难忍,三公主快给陛下看看吧?” 司屿颔首:“好的。” 两人走进寝殿,赵文帝正在躺在床上抱头哀嚎,太医在一旁束手无措,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不敢抬头,哪怕被瓷器砸的头破血流都不敢乱动。 整个乾清宫弥漫着一股压抑,死气沉沉的氛围。 “陛下,三公主来了。”禄承喊道。 不知为何,众人一听到三公主到来,竟有一种得救的松懈感,仿佛天大的事情,只要三公主到来就能迎刃而解。 赵文帝一听,连忙站起来,通红的双眼,狰狞的表情似鬼魅一般,他踉跄的走过来,双手紧紧捏住司屿的手臂,急切道:“司屿,快…快给朕药,朕要痛死了,朕的脑袋要炸开了,快给朕要。” 他越说越急迫,越说越愤怒。 司屿瘦弱的身子被他摇的晃来晃去,似风中柳枝。 禄承道:“陛下,三公主已经来了,您的头痛定能解决。” 司屿抬眸,柔声道:“父皇,您冷静些,儿臣站在给您拿药好不好?” 赵文帝眼皮似是挂着千斤顶,眼前时而一片黑时而一抹红,还有一道蓝色的光影在流转。 他脑中一直回荡着司屿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很重很重。 “好,”赵文帝双眼迷离,神情麻木,“朕听你的。” 司屿扶着赵文帝回到床上躺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一颗药丸给赵文帝服下。 众人见赵文帝表情瞬间平和了许多,脸色也好些了,而且他们还听到了赵文帝的鼾声,想来是病痛已退。 禄承见状,长舒一口气:“还得是三公主您啊,今晚若不是您过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司屿淡笑:“禄承公公言重了,许是我上次给父皇的药少了些,如今天都城发生太多事,让父皇劳心伤神,头痛欲裂,等这次我回去再多做些。” “奴才在此多谢三公主,”禄承笑眯眯,“三公主如今继承了燕居士的衣钵,不仅能观天象测吉凶,还将燕居士的医术炼丹都学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陛下每次提起三公主您都是赞不绝口,引以自豪呢。” 司屿柔声:“父皇今晚太累了,我们就先离开,莫要打扰父皇休息。” “是是是,三公主说的是,”禄承突然想到什么,“三公主,明日是您的生辰,陛下一直记挂着,这段时间天都城闹了许多烦心事,眼下您的生辰礼将至,陛下命奴才给您好好操办了一下,要不您今晚就留在宫里歇息,明日过完生辰再回定天宅也不迟,您觉得呢?” 司屿道:“好,那就麻烦禄承公公了。” “三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主子,干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能说出麻烦奴才这种话,这不是折煞奴了嘛?”禄承摆摆手,笑道。 禄承将司屿带到离乾清宫不远的青澜殿住下。 司屿在皇宫没有正经的寝殿,毕竟司屿在被燕居士带走之前都是住在冷宫的。 禄承将司屿安置好就离开了青澜殿,他本想给司屿留下一些伺候的人,奈何司屿说喜欢安静,再加上她把岁杪带来了,所以就没有再要多余的人服侍她。 禄承也理解,并未强求就离开了。 岁杪见禄承离开,立刻松懈下来,大摇大摆的躺在软塌上。 她从怀里拿出刚才在乾清宫顺来的梨,一边吃一边埋怨道:“主子,这个寝殿比冷宫好太多了。” 司屿道:“自然是不能相比。” 宫城中的冷宫是最冷酷最恐怖的地方,破烂不堪的宫殿,疯疯癫癫的嫔妃,逞凶作恶的良使,眼高于顶的下人,和眼前这个奢华精贵的寝殿相比,冷宫就是个藏着污垢泛着恶臭的沼泽。 岁杪停下动作,擦了擦嘴:“主子,五皇子来了。” 司屿道:“去外面守着。” “好。” 岁杪身形一闪。 赵天佑并未走大门,他直接翻墙进来的,看着现在屋顶上的岁杪,小小的身体融进深夜之中,无人在意。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神色带着一丝无措,道:“三姐,皇后对我娘出手了。” 司屿道:“柔妃现在如何?” 赵天佑坐在司屿对面:“若非三姐给的药,我娘怕是熬不过这两天。” “那就如皇后心意,”司屿看着他,“我给柔妃的药也是毒。” 赵天佑皱眉:“三姐打算让我娘假死?” 司屿道:“只有柔妃死了,皇后才能将你收入囊中,彻底掌控。” 赵天佑沉思片刻:“好。” “明日是三姐的生辰,我娘还想参加你的生辰礼,那后日我便让娘亲假死。” “嗯。” 赵天佑想到前几日的事情,说道:“三姐,上次你让岁杪送我回宫,结果当晚我就遭遇了劫杀,若非岁杪在我身边,我怕是性命难保,后来我调查了一下,那些人是拂涯居的杀手,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对我下手?” “如今天启皇室之中,太子病重,四皇子和轩王惨死,六公主死于蛊人之乱,那么世人会觉得皇位会落在何人手中?” 赵天佑嗤笑:“他们竟然认为一个傻子可以继承大统?”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司屿指尖敲打着桌面,发出脆响,“高家倒台,如今天启国可谓是侯府一家独大,但太子病重,轩王和六公主都死了,皇后定要寻找一条出路,将东宫和皇位牢牢掌控。” “而你,虽然在世人眼中是个痴儿,但你身负皇室血脉,其外祖父是刑部尚书李丞,还是个男子,若是太子挺不过去这次的伤病,你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赵天佑不解:“也就是说,有人意图搅乱天启国皇室斗争,火上浇油,试图从内部搞垮天启国?” “那他们会不会对三姐你出手啊?” 司屿勾唇:“你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在你身边保护你。” 赵天佑知道司屿心里有谱:“好,三姐要万分小心。” “嗯。” “那我就不打扰三姐休息了。” “好。” 赵天佑离开了青澜殿,岁杪带着一身血腥味走进来,一脚不爽:“拂涯居的人真恶心!” 司屿笑笑:“可有受伤?” 岁杪嘁了一声,讥诮道:“就他们?” “要不是有那些烦人的蛊虫,三招之内,都得死。” 司屿道:“你通知京辞,让他去保护赵天佑。” 岁杪点头:“好的,我现在去。” “对了,你再去找拾春一下,跟她说天门已经解散了,她的职责已经结束,可来去自由。” 岁杪颔首:“好的。” 翌日一早,旭日东升,院外鸟鸣不停,青澜殿里种着一颗桂花树,满院飘香。 禄承早早给司屿送来了生辰宴需要穿的衣服。 衣服材质、款式、颜色、刺绣都是一等一的精美。 这是司屿从未穿过这种质感的衣服,细细抚摸,宛如触碰一朵柔软的云。 宫女为她梳洗打扮,她们看着镜子里的美人,不禁深深感叹这世间真有如天仙一般的女子。 生辰宴在御花园举行。 来了人不多,因为没有多少人知道三公主的生辰,毕竟司屿一出生就被扔到了冷宫自生自灭,就算在旱灾肆虐的那一年里,她成为了世人心中的神迹,但也没人在意她生辰何时,而司屿更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赵文帝今天的状态比昨日好了很多,神清气爽,他坐在高位,看着落座的众人。 “司屿呢?”他问禄承。 禄承回道:“回陛下,三公主马上就过来了。” 这时,远处有人喊道:“三公主驾到——” 众人回头望去,眼前一亮,纷纷倒吸一口气。 他们知道三公主样貌出尘脱俗,气质清冷淡雅,时常一袭白衣罩体,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肃清高洁。 可当下,三公主一身翠绿烟纱罗裙,外披白色长袍,上面绣着精美的玉色水仙芙蓉。 三千青丝挽了一个飞仙髻,头戴翠玉发簪,侧髻插着金色凤尾步摇,随风摆动,眉心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与那透彻的蓝眸甚是相配,异常夺目惊人。 司屿面色红润,樱唇凤眼,嘴角噙着一抹温柔清淡的浅笑,双眸顾盼间,流光溢彩,光华氤氲。 常青山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似是无意又像故意一般,那轻柔的眸光总是投进她本就躁动的内心,如滚烫的热油落下一滴冰冷的水珠,怦然炸裂。 司屿冲她盈盈一笑,向赵文帝行礼,赵文帝赏赐了司屿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示嘉奖,司屿收下道谢,随后落座,位置刚好在常青山旁边。 两人之间仍可以站定一人,但常青山似是能闻到司屿身上的香气,不是一样清新淡雅又含着一点点药草的味道,而是带有一丝贵气奢靡的熏香,许是沾染上了宫殿中的香料。 只是闻到香味还不足以让常青山如此慌乱无措,而是那过于热烈直白且胆大妄为的目光让她有些坐如针毡。 常青山目不转睛的看着宴会之中跳舞的舞姬,眼珠一点都不敢往司屿方向移动一寸。 “看来将军很喜欢。” 常青山神色微动,偏头:“公主在说什么?” 司屿微笑:“我见将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舞姬,想来是被舞姬的美貌和出挑的身姿迷倒了,将军喜欢哪个?我替将军向父皇求来如何?” 常青山心里咯噔一下,道:“微臣只是在欣赏舞蹈,舞技精湛,舞态生风,很美观。” “哦,原来将军是喜欢看跳舞啊,”司屿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可是我四肢不勤,笨手笨脚,学不来这长袖善舞。” 常青山纳闷:“公主为何要学这个?” 话音一落,她看着那双灵动狡黠的蓝眸,瞬间清晰了司屿学舞蹈的意图。 双颊微微泛红,心跳不止。 常青山正身去,不敢看司屿。 只是耳朵烧的厉害。 司屿笑意更加明显,抬手揉了揉肩,状似无意道:“我素来不愿参加这种宴席,大家都是喝喝酒、看看舞蹈、谈论诗词歌赋,略显枯燥乏味,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将军你继续看吧。” 常青山颔首,余光瞥见司屿和赵文帝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宴席。 她看了眼放在身边的箱子,深喘了几口气,将桌上的酒壶喝尽,起身离开。 常青山记得司屿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去往青澜殿的,昨晚暗月卫跟她禀告,赵文帝头疼发作,急召司屿进宫诊治,再加上今天是司屿的生辰,就让司屿留宫休息了。 常青山找过去,结果一路走来,竟然没见到司屿的身影,问了路过的宫女太监,有说见过的,也有说没见到的。 回青澜殿就这么一条路,常青山却怎么也没找到司屿的踪迹。 人呢? 常青山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突然,一声突兀的水声响起。 是落月湖。 常青山福至心灵的走过去,果然在湖边看到了司屿的身影。 司屿听到脚步声,双手慵懒的撑在身后的草地,侧首,看向常青山:“将军,好巧哦?” 常青山似是妥协一般,坐在司屿身边:“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司屿惊讶道:“怎么?将军是想我了吗?” 常青山没有正面回答,她把箱子给过去:“生辰礼物。” 司屿接过,打开一看:“火狐裘皮,你给我准备的?” “常羲给你的。” “替我跟常侯爷道个谢。” 常青山颔首:“好。” “那你的呢?” “什么?” 司屿歪着身子,凑近,“你的礼物呢?” 常青山眼皮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吸一沉:“你想要…什么?” 自从她知道司屿的生辰后,也想过准备礼物,可挑选了很多,还特意问了云戈司屿的喜好,但常青山还是没有挑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礼物送给司屿,索性她干脆当面问司屿要什么,这样起码能送到对方满意的礼物。 司屿歪头:“将军这话是在说我想要什么将军都能满足我吗?” 常青山点了点头:“只要不违背道义良心,不切实际,我都会努力争取,送给你。” 她眉毛一动,看着两人相交的手,她呼吸微乱,抿抿唇。 “将军?” 常青山听到司屿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异样的蛊惑和迷人。 “我想要你。” 常青山心尖一颤,惊讶的嘴唇微张。 司屿与她十指紧扣,俯身将神色震惊的常青山压在身下。 常青山喉结滚动,她看着司屿眼角猩红,妩媚动人。 司屿贴过去,语气甚是正经,行为太过浪荡。 “将军给不给?” 常青山胸膛剧烈浮动,身体酥麻,软得一塌糊涂。 司屿笑得蔫坏儿,凑的更近:“将军,给不给?” 常青山受不住,她左手被司屿紧紧扣住,右手只能无助的抓着草根。 她清晰的感受着司屿柔软的身体和温热的吐息。 常青山垂眸:“公主,您知道我是…女子,我们……” 司屿打断她的话,挑眉道:“我只问将军给不给?” 常青山似是鼓足了勇气,眼眸中涌动柔和的波光,眼底发红,她偏头,硬着头皮道:“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就……” 话音未落,下巴被人掰了过来。 嘴唇覆上一片温热。 唇齿交缠之间,常青山恍惚听到司屿笑声里的无奈和宠溺。 “嫌弃个屁。” 第93章 司屿本想着带常青山回青澜殿,奈何将军是个腼腆的性子,严词厉色的拒绝了司屿的得寸进尺。 常青山看着司屿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心里一阵发软,她握着司屿微凉的双手,语气放缓:“这…这里是皇宫,要得体些。” 司屿歪头,噗嗤一笑:“将军以为,我要带你回宫殿里干嘛?” 常青山双颊微微泛红。 司屿凑近,亲了一下她的唇,嗓音还带着刚才缠绵的沙哑:“将军为何不言语?难道是在想什么羞羞的事情吗?” 常青山的脸红的更甚。 司屿满眼欢喜,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看来被我说中了,不如将军与我讲讲,你想对我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常青山眼神慌乱无措,语气没有一点威信:“我没有。” “真的吗?”司屿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将军真的不想与我羞羞嘛?我倒是挺想唔……” 常青山捂住司屿的嘴巴,面红耳赤道:“别,别再说了。” 司屿笑笑:“好,我不说了。” “那我送将军出宫。” 常青山呼出一口气:“没事,这块离东华门不远,我直接走就行。” 她起身,拉起司屿,“今天你一定累了,早些回宫休息吧。” 司屿道:“好。” 常青山让司屿先走,以免被人看到她们在一块,到时候对司屿的名声不好。 待司屿离开了一盏茶的时间,常青山才慢慢的从落月湖边走出来。 去往东直门的宫道上,常青山看见了赵宁王的身影。 他站在一旁,扶着墙,看起来像是醉酒,但身边没有一个人来侍候着。 常青山走过去,问候道:“赵宁王,还好吗?” 赵宁王闻言,摆摆手:“无事。” 常青山见他神色清明,不似醉酒模样,“王爷是在等我?” 赵宁王笑笑:“哈哈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确实在等将军你。” “王爷有事要与我说?”常青山问,“关于三公主的?” 赵宁王颔首:“确实。” 他站直身子,背手向前走,“边走边说吧。” 常青山思忖了一下,跟了过去。 “本王刚才看见了。” 常青山微顿,想到了落月湖,神色短暂的慌了一下。 她面不改色道:“王爷打算如何?” 赵宁王道:“祝福。” “??”常青山一时没反应过来,“王爷说什么?” 赵宁王道:“祝福你们。” “将军以为本王会拿此事威胁你或者胁迫三公主吗?” 常青山心中确实有一丝这样的怀疑和担忧,但眼下赵宁王的态度让她消除了心中所存的那些风险和忧虑。 “是我小人之心了。”她惭愧道。 赵宁王理解:“谨慎些是好事。” “本王一直想找将军聊聊,奈何这段时间天都城太乱了,本王忙着处理政务,实在是抽身乏术,只能趁着三公主生辰之时,与将军畅聊几句。” 常青山不清楚赵宁王与她要谈什么,此次回天都城,她与赵宁王接触并不深,唯独一次是在回廊密林,他在帮司屿。 “好,王爷想聊些什么?” 两人走出东华门,赵宁王将常青山请上马车。 “将军喜欢司屿?” 常青山听赵宁王这称呼,过于亲密。 她和司屿在落月湖亲热被赵宁王看见,常青山也不会再继续隐瞒下去。 “喜欢。” 赵宁王拍了拍大腿,看似轻松的叹了口气:“挺好的,这孩子从小过得苦,有你在她身边陪着挺好的。” 常青山眉头微蹙:“王爷对三公主好像很关心?” 这口吻,倒像是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切和疼惜。 赵宁王笑笑:“算起来,她算是本王的外甥女。” 常青山顿了顿:“不该是侄女吗?” 赵宁王和司屿的关系要算起来只有皇上一个人作为血缘纽带。 赵宁王眼底划过一丝讥讽,解释道:“世人只知道本王的正妻是南疆公主,知道本王喜爱的女儿是沁悠。” 常青山道:“我记得王爷还有一位妻子,在南疆公主嫁给王爷之前,您的嫡女赵慕灵就是这位女子所生的。” 赵宁王点头:“确实。” “慕灵的母亲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若不是当年南疆公主非要嫁给本王,本王也不会失去仓灵。” 赵宁王眼中闪过痛苦和愤恨。 仓灵? 常青山脸上浮现思索之色:“王爷所爱之人是桑乾族人?” 赵宁王道:“没想到司屿还把她的身世跟你说了,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 常青山嘴角微微上扬。 “你说得对,仓灵是桑乾族人,也是司屿的母亲仓瑶的妹妹,当年赵秉安欺骗仓瑶,偷学桑乾族秘宝蛊惑术,还致使桑乾族被灭族,仓灵得知宗族被迫害,心痛不已。” 常青山问:“所以你当年才临时倒戈,出卖了赵秉安?” “并非临时倒戈,从始至终本王都不想参与皇位之争,奈何赵秉安非要牵扯桑乾族,害的仓灵身心俱疲,让南疆公主钻了空子,在仓灵生下慕灵之时,下蛊害死了仓灵。” “本王恨赵秉安,若不是他自私自利,谋害桑乾族,仓灵也不会心神交瘁,让南疆公主害死了她。” 常青山思忖片刻:“所以,从始至终,六公主怎么都不会嫁去北桡,你们真正想要嫁去北桡和亲的人是长乐公主,对吗?” 赵宁王目露赞赏的看着她:“将军果然有勇有谋,聪慧过人。” 常青山扯扯嘴角,没吭声。 “六公主和亲之事不假,贺兰盛琅确实想要六公主,但司屿答应过我,她会助本王报仇雪恨。” “本王不喜欢南疆公主,奈何皇上一道圣旨,本王莫敢不从,只能迎娶南疆公主,以平妻之位相待从而委屈了仓灵,而后仓灵被南疆公主害死,而后她生下了赵沁悠,可这母女俩竟然屡次三番的加害慕灵,本王为了保住慕灵,只能故作嫌弃冷落她,让她受了许多苦。” 常青山问:“所以三公主答应你,让长乐公主嫁给北桡,而南疆公主前段时间因身体虚弱,气节而亡是你们在背后操纵吧?” 赵宁王点头:“是。” “秋狝之事,司屿放出蛊人,牵出赵秉安意图卷土重来的阴谋,又让六公主死于蛊人之手,就算要怪也只能怪到赵秉安身上,贺兰盛琅没了和亲对象,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所以本王故意把赵沁悠放在贺兰盛琅面前,也让他能看到本王在天都城以及皇上面前的重要性,从而让他改变心意,迎娶赵沁悠,意图牵制本王。” 常青山清楚了赵宁王和司屿之间的谋划,但她有一点不太懂,问:“为何她如此针对高家?” 在这场混战中,赵秉安是死有余辜,六公主是想用蛊虫谋害司屿从而自作自受,薄康毅是贪赃枉法,最终作茧自缚,沈家则是帮助薄康毅,助纣为虐,狼狈为奸,四皇子对司屿存有歹念,是罪该万死,而轩王和太子算是兄弟倪墙,两败俱伤。 而这些人,这些事,虽然和高喆有很深的联系,但常青山不理解司屿为何会想动高喆? 而且动的很厉害,像是故意要将他所有的势力连根拔起,不给他一丝一毫存活下去的机会,将其泯灭的不留痕迹。 难道是为了争夺皇位继承,怕高家权势滔天,无法压制,所以步步算计,铲除异己? 赵宁王的眼神突然怪异又复杂了起来,语气有些微妙:“司屿没跟你说这事?” 常青山不解:“什么事?” 她知道司屿瞒了她很多事情,但常青山不会多嘴去问,若是司屿想和她说,她会洗耳恭听,司屿若是不想说,她也不会多嘴去问。 赵宁王看常青山表情不似作假,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那本王就多嘴跟将军说两句。” 常青山神色微动,目光逐渐从迷茫彷徨变得越来越震惊,胸膛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深夜,秋风吹动青澜殿的桂花树,树影婆娑,借着月色倒映在窗户之上,似一副花木画。 司屿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软塌上的岁杪还在酣睡,没有一丝察觉。 来人武功高强,在岁杪之上。 司屿没有轻举妄动,此人能悄无声息的闯入皇宫,还不会惊动岁杪,整个天都城怕是屈指可数。 所以—— 司屿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嘴角上扬:“将军何时做起了采花贼?” 月光照不进内室,司屿只能看到她修长的身形,她的面容隐藏着夜色下。 但司屿却能感觉到常青山的情绪波动的厉害。 司屿收起打趣的态度,抬手握住常青山垂在身侧的手。 她在颤抖。 “怎么了?”司屿语气温柔似水,透着关切,“是发什么事了吗?” 常青山呼吸一沉,猛地抱住司屿,两人一起滚在床上。 司屿接住常青山,将她抱住,抬手触碰到她的脸庞时,指尖一滞。 常青山,她在哭。 “青山,你怎么了?”司屿慌道,“你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常青山嗓音低哑,闷闷道:“没人欺负我。” 司屿道:“那你怎么哭了?” “出宫时,我碰到赵宁王了。” 司屿眸光一闪,似是无奈的叹口气,道:“他和你说了?” “王爷若是不跟我说,你打算瞒我多久?” 司屿低头,看着那双莹润的眼眸,漆黑的瞳孔似水浸润过的鹅卵石。 “没想瞒着你,只是怕你知道了有负担。” 她擦掉常青山眼角的泪珠,“瞧,都把我们将军给惹哭了。” 常青山握住她的指尖,亲了一下,郑重其事道:“司屿,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哪怕是拿这条贱命做你登上高位的石阶,我也心甘情愿。” 司屿淡笑:“你我不分彼此,我所做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将军,也是为了我自己,将军不要把它当做负担。” “不是负担,”常青山解释道,“是感激。” “从未,从未有一个人如此对我,保护我的家人,护佑天启大军,默默奉献,掏心掏肺,不求回报。” 原来,司屿动高家的原因是因为,高家要动她。 不管是云戈还是天都城内司屿所操控的一切,都是她想要将谋害常家,侯府以及她的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全都抹杀。 而司屿,从未拿这些来要求她做什么,哪怕狭恩图报她都没有做,甚至说不屑去做。 “将军,”司屿眸色清透似海,蕴着无限的柔情,深情款款道,“我从始至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活下去。” 常青山内心一阵感动,抚摸着司屿的脸庞,吻了过去。 司屿眼眸一压,翻身将常青山压在身下。 “有刺客?主子你……” 岁杪睡梦中听到了一些像是衣服的摩擦声,以为有刺客,刚睁眼坐起来,内室里飞出来一颗珍珠,一下子打到了岁杪的后颈。 岁杪眼神瞬间迷离,两眼一闭,倒在软塌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岁杪:有刺客! 司屿:别多事! 第94章 不怪岁杪警惕,这段时间太多南疆和北桡的杀手闯入天都城,意图残害五皇子和她的主子。 所以,即便是睡梦中,岁杪也会留三分清醒,时刻关注这司屿的一举一动。 只有那晚。 岁杪睡得异常沉,她依稀记得自己中间醒来过一次,然后昏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睡醒后,就看见自家主子一脸餍足的躺在床上,身上还有非常可疑的痕迹,那架势就像是被什么给咬过啃过似的。 若不是蛊人被彻底清除,岁杪还以为那晚有蛊人闯入青澜殿把她主子给咬了。 而后,岁杪也问过司屿,那晚究竟发什么事了? 司屿也如实告知了岁杪,说那晚进了一个“采花贼”,然后她的主子把采花贼给采了。 岁杪瞪大眼睛,停下咬鸡腿的动作:“” 不想告诉人家也别骗人家嘛! 主子真坏。 岁杪从司屿口中得不到答案,她就想到了常青山。 毕竟在天都城内,武功能在她之上的只有主子和常青山,她打算和常青山商讨一下那晚闯入青澜殿的歹人究竟是哪方势力,她得提前做好准备,保护好主子。 结果—— 岁杪惊恐的看着常青山的脸蛋“唰”的一下红了,那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人把常青山给扔油锅里炸了似的,脸蛋和脖子都红了,眼神一个劲儿的闪躲,就是不敢直视岁杪的眼神,活脱脱一副像是偷了东西被人抓个正着的尴尬又羞愧样子。 很不对劲儿!! 极其不对劲儿! 岁杪的小脑袋瓜子在这一刻就跟被人开了瓢似的,灵光大现。 她惊呼道:“那晚的采花贼是你?!” 常青山立马捂住岁杪的嘴巴,看着她惊恐震惊的神色,羞愧难当:“别,别喊——” 岁杪惊讶不已:“@#¥!RD#!@” 常青山道:“你别喊,我就松开手。” 岁杪眨眨眼。 常青山试探的松开手,见岁杪真的没喊,放下心来:“我那晚我就是” 她本想着感谢司屿那些年的关切和照拂,也很感动司屿对她做的一切不求回报的事情。 只是 只是感动和感激的情感在那一瞬间,被月色的照耀和炙热的气息所渲染,变得越发难以自控,无法自拔了。 岁杪抬起手,示意常青山不用多做解释:“我懂!” 常青山:“??” 你懂什么? 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还未及笄,能懂什么感情? 岁杪不满意常青山看她的目光,撇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所以不懂你和我主子那些感情?” 常青山诚实的点了点头。 “”岁杪瘪嘴,“是,我是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我能看得明白,你对主子很重要,在主子心里,你可以排进前三名了。” 常青山垂眸:“前三名?还有谁在她心里?” 岁杪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太靠谱,又解释了一下:“不应该是前三名,而是前两名。” “第一名是谁?” 岁杪诧异道:“你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是第一名?” 常青山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是第一名?” 岁杪顿了顿,竖起大拇指:“将军真聪明。” 常青山淡笑一声:“有时候,我不想做一个聪明人。” 岁杪纳闷:“为何?” “很多人都想做个聪明人,那样他们就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金银珠宝,大权在握,高高在上,是很多人毕生所求。 常青山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聪明人看得远,想得多,欲望深,矛盾大,他们很会很容易看清一件事情隐藏在深处的本质,不会被花团锦簇的表面所蛊惑,他们会一边沉沦放纵,一边害怕失去,最后两手空空。” 岁杪歪头,目露不解:“你这话说的好有深意,我去问主子懂不懂?” 常青山拉住岁杪:“你想知道问你主子干嘛?我告诉你。” “其实这段话的含义就是在说,聪明人会高瞻远瞩。” 岁杪煞有其事道:“原来如此。” 常青山看着她,转移话题:“你从小就跟着司屿的嘛?” 岁杪道:“算是吧,我是主子捡回来的。” 常青山不解:“捡回来的?” 岁杪道:“算起来,我也是天门中人,但我真的是孤儿,被天门法师看中了根骨,抓来练成蛊人,但我身体太差,根本练不成蛊人就被扔进了乱葬岗。” “但我没死成,我从乱葬岗爬了出来,遇见了我得主子,她救了我,将我放在身边保护照顾。” 常青山抬手摸了摸岁杪的头发,愧疚道:“对不起。” 岁杪摆摆手,目光柔和,笑道:“没事,这些事我提起,不伤心,能遇到我主子,我很开心。” “她救了我,改善了我的身体,让我得到了力量,还教我武功,主子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再生父母。” 常青山喟叹道:“原来如此。” 岁杪看着她,目光坚定:“常将军,我主子人特别好,你要好好待她,若是你敢欺负我主子,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不好过。” 常青山勾唇:“好。” 岁杪离开了,常青山坐在牧云阁之中,眸色晦暗,涌动着难辨难分的情绪。 “将军?” 常青山敛眸,看向申明廷,问:“何事?” 申明廷道:“明日皇上准备开祀天,敬告神佛,测算天机,庇佑天启。” 常青山眉头微动:“好。” 申明廷看常青山这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问:“将军早就知道皇上会准备开祀天了?” 如今棋局已定,执棋之人该收尾了。 常青山没有正面回答申明廷的好奇,而是问了别的。 “北桡那边可有异动?” 申明廷道:“北桡的探子回报,北桡尚未有任何异动,关山岗那边也很安稳,就是” 常青山抬眸:“说。” 申明廷道:“听闻长乐公主嫁过去,因思家心切,伤心过度,每日每夜都待在寝宫里调养身体。” 常青山指尖敲动石桌:“让人去查查长乐公主现状如何?” 申明廷疑惑道:“将军担心北桡会对长乐公主下手?” 常青山拧眉:“并非,我们该担心长乐公主会对北桡皇室动手。” 申明廷惊诧:“怎么会?” “长乐公主可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瘦弱女子啊?” 常青山叹道:“贺兰盛琅的母族乃是南疆人。” 申明廷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好,我立刻去办。” 多事之秋,天都城乱事四起。 多个皇子公主惨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丞相意图谋反,通敌叛国,天启太子因操劳过度,卧床不起,天启宫城的上方像是始终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沉重的,密不透风的乌云,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赵文帝下旨,要求燕居士起祭坛,测天命,告神佛,救世人。 祭坛设于民间,位于长宁大道、永乐大道、安庆大道和清明大道汇聚之地。 那里地势刚好是圆形,天圆之地恰好应对天的形象 圆形高台,共有三层。 第三层,摆放贡品,金鼎香烛,美酒佳肴,奇珍异宝,一朵朵鲜艳的花朵,各色各式,围绕高台。 第二层,燕居士盘腿而坐,拂尘上下摆动,单手掐诀,似在与天上神明言语。 最高一层,站着一名身着白衣华服,衣服上有繁复的印花或是绣花,非常精致,手臂之上佩戴臂钏和金色披帛,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散落于纤细坚挺的背脊,头发上编有一串串精美圆润的粉白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天神降临。 震撼天地的鼓声,悠扬又神圣的音乐,空灵清明的祷告。 万千百姓,齐聚高台,环台而跪,以示忠敬。 常青山跪在地上,看着高台上随着音乐舞动的司屿。 素服花下,盛颜仙姿,冰肌莹彻,美不胜收。 她身形匀婷修长,裙摆拖曳在高台上,披帛随她的舞姿摆动,衣抉飘飘,仿佛在云端起舞,带着神秘又飘渺的美感,让人哪怕是远远看着都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和崇敬。 这是“祀舞”,用跳舞的形式来表达对天神的答谢和崇敬,只有世上最神圣高洁的女子才可以担任,所有人心底默认了跳“祀舞”的人选。 乃是被世人称为神迹的三公主,赵司屿。 常青山仰望着高台之上的“天神”,而她的“天神”也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 那一双蓝眸之中莹润无限的柔情和傲然,似一把利箭,将常青山的胸膛穿透,永刻心底。 常青山肃然起敬,诚挚叩拜。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信徒祈求神明降幅于心中所爱之人。 求她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求她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快看——” “显灵了——” 一声震惊不已的高呼声,激起所有人的注视。 只见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裂出一道缝隙,灿烂的阳光从缝隙之中落下,刚好照耀在高台之上,那个翩翩起舞的三公主身上。 一瞬间,微风四起,吹动裙摆,三公主似乘风而起的仙子,欲要直上九万里。 金灿灿的光芒落在三公主头上,周身泛着一层层夺目的光晕,孑然独立。 似皇冠加冕,如衮衣绣裳。 随着一道震聋发挥的号角声,惊得众人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他们看着高台上,停下舞蹈的三公主。 她站直身子,仰望着天,精美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蓝眸却带着一丝丝冷淡。 那笑容是对苟延残喘的世人的渴望又悲悯,那眼神是对这残酷世间的愤恨与谴责。 如此震撼人心,心悦诚服。 百姓们不由自主的跪下,诚心诚意的叩拜。 甚至有的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胆大妄为的想法,若是天启国的国主是这位与神佛共通的三公主该多好? 司屿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张开双手,腰杆挺直,伫立在灿阳之下,雪白的肌肤在日光下仍似染了一层薄霜。 蓝眸清冷高傲,神情严肃,嘴角含笑,却依然带着一股让人无法靠近,无法生出一丝亵渎的疏离感。 司屿淡声道:“天启!大盛!” 众人心潮澎湃,一遍遍大声重复道:“天启!大盛!” “天启!大盛!” “天启!大盛!” 在这一刻,常青山好想知道了司屿心中的第一位是什么了。 她勾起唇角,阳光为她的黑眸夕洒了层薄光,莹亮无比。 常青山与高高在上的司屿相视而笑,启唇大喊道:“天启!大盛!” 第95章 祀天过后,天都城内的百姓心中都有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想法,一个胆大包天的信念。 旧皇已老,新皇当立。 人们不可再局限所谓的可以推翻的,可以不存在的界定之中。 如今天都皇室之中,真正可以登上高位的人选,已经毫无遮掩的摊开,摆在众人面前,任由择选站队。 轩王、四皇子和六公主已死。 二皇子早亡。 太子重病,生死不论。 如今天启皇室之中,只剩下三公主与痴傻的五皇子。 谁强孰弱,心中自有定数。 定天宅 一声声难以自控的呻/吟被常青山死死压抑在唇舌之中。 她双眼迷离,趴在床上,双手无助的抓着被褥,感受着一下下的灼热与冰冷的碰撞。 司屿的唇舌是滚烫的,吻遍她的全身。 司屿的手指是冰冷的,穿透她的身体。 如此矛盾冲突的触感,常青山似是在刀山火海上滚上一圈,折磨的她意志全无,丧失全部抵抗,沉沦在那双似海的眼眸之中,逐渐沉溺,无法自拔。 常青山大汗淋漓,呼吸乱作一团,她摊在司屿怀中,任由她的指尖抚摸着她身上的伤痕。 “这是何时伤的?”司屿摸着常青山肩胛骨上的疤痕。 常青山想了想:“不太记得了。” 战场之上,刀光火石之间就会受伤,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受伤,只会记得自己的刀下斩杀了多少敌军的头颅。 “那这个呢?” 冰冷的指尖落在胸前那道疤痕上。 常青山身子不受控的抖了一下:“被一只暗箭所伤。” 指尖轻轻揉/捏,带着怜惜。 司屿问:“疼吧。” 常青山仰头,抵在司屿的肩上,喘着粗气:“不记得了,太久了。” 就算那时疼的想要去死,如今回想,也是记忆空空。 常青山见司屿不再说话,她翻了个身,与她相对,见她满眼泛着心疼。 她心底略微一颤,抬手揉了揉司屿的脸,笑道:“如今都已经结疤了,早就不疼了。” 司屿将她搂在怀中:“将军别事事都忍着,若是疼就喊出来,哭出来,有我在。” 常青山神色动容:“好。” “有云戈在我身边,哪怕我受了很重的伤,他都会将我医治如初,别担心,你自己的人还信不过吗?” 司屿轻抚她的眉眼,亲了一下她的眉心,淡淡一笑:“将军,我不信任何人。” 常青山微顿:“那你信我吗?” 司屿看着那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恍惚了一下,应道:“信。” 常青山笑起来:“你相信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让你拥有,让你得到一切。” 司屿吻住她的唇,哑声道:“好。” 夜风呼啸而过,院中的梨树发出沙沙声响。 乾清殿中,一阵阵仿若要窒息的咳嗽声响彻在偌大的宫殿里。 赵文帝拍着胸口,抓着禄承的袖子,目次欲裂道:“去,去喊来司屿去” 禄承应道:“是,奴这就去叫三公主。” 赵文帝喘着粗气,瘫在床上。 禄承走出乾清殿,看向一旁的小太监,说:“去将皇后叫来,陛下想让皇后御前伺候。” 小太监应道:“是。” 禄承回头看了眼,转身走出乾清宫,驾马走出东华门。 这几日赵文帝身体越发不太好,司屿送给他的药他吃的是越来越多,原本只需要几粒就足以,如今却要一瓶又一瓶的吞服才能缓解片刻。 赵文帝曾暗自找过燕鸣焉,问他为何这段时间对这药的依赖越发强烈,燕鸣焉却说,这是能够让你脱离凡体,得道成仙的捷径,捷径不好走,自要承受一番苦难才可以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赵文帝信任燕鸣焉,也信了他这一番说辞。 他喘着粗气,双眼迷茫,所视之物,黑黑白白,似鬼魅浮现,又似天神泽世。 赵文帝被眼前所展现的奢华又圣洁的景象所蛊惑,不禁伸出手去触碰那登往天宫的玉石台阶。 皇后走进乾清宫就看见这一副景象。 赵文帝摊在床上,面容消瘦,眼神迷离又彷徨,抬起手,像是在触碰什么东西。 脸上的神情很渴望,很期待。 “陛下?”皇后凑近,轻声唤了一句。 赵文帝没有应答她,仍在用力伸手,去抓。 皇后眸光一闪,又唤了一句:“陛下,臣妾来服侍您了。” 赵文帝仍是不闻不问。 皇后眼中透露着几分狡猾,她抬起手,放在赵文帝的鼻子下方,探了探气息。 时有时无。 “陛下,你还好吗?”皇后嘴角上扬,语气看似担忧,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张狂。 “臣妾来看您了,你看看臣妾呗?” “啊?你要和臣妾说什么?”皇后作势看了眼跪在外室的人,故意将声音提高,“什么?您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啊?” “是是是,您说的对,如今天启皇室里就剩下天佑一个皇子了,理应由天佑继承大统,臣妾作为天佑的母妃,会起到辅佐天佑,管理好天启的职责,陛下请放心。” 皇后拿起一旁的被子,盖在赵文帝的脸上,双手用力下压,语气悲切道:“陛下,您别吓臣妾,臣妾不能没了您啊?天启国也不能没了陛下啊?” 她看向外室跪倒的众人,失声大喊,“还不去给本宫喊太医来,快去!” “是是是——” 太监和宫女乱作一团,立马跑出乾清宫去叫太医。 结果刚跑出宫门,就撞上了禁军统领王钊和赵宁王。 “你们在干嘛?乱作一团,成何体统?”王钊骂道。 太监慌道:“王统领,皇后说陛下情况不太好,让我们去叫太医。” “陛下不太好?”王钊一脚踢开太监,拔出刀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诅咒陛下,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太监摔倒在地,立马叩头求饶:“不是奴才,不是奴才,是皇后娘娘说陛下” “算了,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赵宁王抬脚踏入乾清宫,走进殿内,见皇后在床边坐着,哭喊着:“陛下陛下” “皇后娘娘,陛下怎么了?” 皇后见赵宁王来了,眼睛一转,立刻趴在赵文帝身上,哽咽道:“王爷,陛下驾崩了,陛下说传位于五皇子天佑,让本宫代理监国,辅佐好天佑,陛下就就去了” 王钊跑了进去了,见赵文帝双目紧闭,看起来确实不知死活。 他听到皇后的话,不禁双膝跪地,哭喊道:“陛下——” “陛下斌天了——” 皇后听到王钊的喊声,嘴角勾起,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她捂脸痛哭,哑着嗓子道:“王爷,陛下最后的遗言您刚才也听到了,如今陛下已去,国不可一日无主,否则会民心大乱,届时让外国有了可趁之机,侵略天启可就糟糕了。” “本宫还请王爷主持大局,让五皇子天佑尽快登基,安抚民心,主持朝政啊。” 赵宁王道:“皇后娘娘说的有理,但本王觉得此事还需要由陛下来决定。” 皇后眉头一皱:“王爷你在说什么,陛下已经归天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是吗?”赵宁王抬抬下巴,抬起手指指向皇后身后,示意了一下。 皇后瞥到赵宁王手指上的绿色戒指,她鬼使神差的看向身后,只见赵文帝好好的坐在她身后,双目瞪大犹如铜铃。 “啊——”皇后吓得跌坐在地,花容失色,“有鬼啊——” 赵文帝一脚踹开皇后,怒道:“毒妇,你竟然敢谋杀朕,你才是大逆不道!” “王钊,将此毒妇拉下去,关进天牢,明日斩首示众!” 王钊看到赵文帝在皇后身后缓缓坐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蒙了,而后得知原来皇后想要谋害皇上,意图推五皇子上位,从而代理监国,把控天启朝堂。 如此野心歹念,简直骇人听闻。 “是!”王钊起身。 皇后扑倒赵文帝脚边,哭着求饶道:“陛下,臣妾一时鬼迷心窍,绝无伤害陛下的心,陛下饶了臣妾吧,陛下” 赵文帝踹开皇后,看向王钊,怒气冲冲:“还不把这毒妇带走!” 王钊领命,刚要拉着皇后走出了乾清宫,就听见赵宁王问道:“陛下,皇后此罪,常家和侯府是否也要连诛呢?” 王钊眉头紧蹙。 赵文帝拧眉,抬手揉了揉脑袋:“皇后是皇后,侯府是侯府,怪不到一块去,皇后此事不要传到外面,就说” 他话语卡顿了一下,“就说宫里进了刺客,皇后被杀了。” “是,”赵宁王看向王钊,眼眸带着一丝森寒,“王钊,你将皇后暗自处决了吧。” 王钊沉声:“是。” 皇后被王钊带走了,活不过今晚。 赵宁王走到内室,看着赵文帝,说道:“陛下,你还活着吗?” 赵文帝眼神浑浊,视线迷离,来来回回,不定一处,像是牵线的木偶。 赵宁王伸出手,手指上的绿目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里面传来仿佛振翅的声响。 “陛下,您如今已是风中秉烛,油尽灯枯,不如早立传位诏书,待您驾鹤西去之时,也能保天启朝堂不乱,您觉得如何?” 赵文帝眼珠似机械一般转动,“好。” 赵宁王拿来一个空白的圣旨,放在桌上,看向床边的赵文帝,抬抬手,勾唇道:“陛下,请。” 赵文帝的身体似是被人掌控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前,拿起笔。 赵宁王一边研磨,一边看着赵文帝书写诏书。 见他即将要写到传位之人时,赵宁王叫停了他:“陛下,打算立何人为新皇?” 赵文帝道:“长幼有序,应立太子。” 赵宁王面露忧愁:“不行呢,太子病入膏肓,只留一息尚存,怕是难当大任。” 赵文帝道:“二皇子自小离去,三公主乃女子,不可。” “为何不可?”赵宁王冷笑。 赵文帝道:“天之骄子,以龙为尊,以阳为刚,古往今来,无一女子可登高位,这有违朝纲伦理,有损列祖列宗颜面,背弃道德,不符天道法则。” 赵宁王脸上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那陛下不如做这第一个开天辟地的人?” 赵文帝道:“你是想让我立三公主为新皇?” “三公主是天命之子,是神迹降临,这世上之人早就认同了三公主尊贵无比的身份,陛下此时更应该顺应天命,听从民心,不该多存担忧啊?” 赵文帝道:“是啊,朕应该顺应天命。” “但,什么是天命?” 赵宁王握住赵文帝的手,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上了“赵司屿”的名字。 他眼神里有一丝犀利,嘴角的笑隐含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和孤寂。 “这便是天命。” 赵宁王拿起写好的传位诏书,递给走进来的禄承和三公主:“陛下写好了传位诏书。” “这个还你。” 司屿接过绿目,将诏书递给禄承:“劳烦禄承公公了。” 禄承接过诏书,跪地叩拜:“禄承,叩拜新皇。” 赵宁王掀开衣摆,跪地叩拜:“赵秉宁,叩拜新皇。” 司屿看着赵文帝,抬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赵文帝没有任何支撑点一般,摔倒在地,闭上了眼,气息全无。 司屿长舒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冷傲的笑。 她转过身,看着站在月色下的常青山,开口道:“青山,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常青山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道:“微臣常青山,叩拜新皇——” 隔日。 宫城之中,深夜闯入刺客,害死了正在御前伺候的皇后,赵文帝因受了刺激,身体不堪负重,竟直接闭气归天,病中的太子像是得知皇上皇后相继离去的噩耗,似有感悟一般,竟然也随之离去。 禄承拿出赵文帝亲手书写的传位诏书,昭告天下。 赵司屿为天启新皇。 此诏书一颁布,竟无一人有所怨愤和不满,所有人出奇一致的认为三公主理应成为天启国主,成为带领他们走向富强的新皇。 这是神佛为他们选定的君主,她便是天命之子。 第96章 宫城之内。 司屿没有选择赵文帝的乾清宫继续住下去,而是换了一个宫殿作为日常休息的宫殿,名唤“神华宫”。 登基后,司屿将天启朝堂大换血,凡是与前朝高喆有关联的以及拥护前朝赵文帝,并要求司屿退位让五皇子继承大统的老顽固,她都以雷霆手段将其制服。 将李丞提拔到丞相,赵天佑赐封为永安王,赵秉宁想要退位,当个闲散王爷,逍遥快活,司屿同意了。 为何还会有一些朝臣想要拥护五皇子成为新皇? 主要是因为五皇子是男子,其次五皇子已经不再痴傻,按天纲伦理应当由五皇子成为天启国国主。 司屿看着递上来的奏折,有几本言辞温和,跟她讲道理,有几本言辞犀利,直接骂她不守妇道,竟敢越俎代庖,罔顾人伦。 对此,司屿只是笑笑,不予理会。 都是一些固执己见、墨守成规的老顽固,身无权势,只能靠着自身的虚势来弹劾指教司屿。 “陛下,要不要让微臣去找这几个大学士谈谈?”赵天佑看到奏折里写的东西,简直太过分了。 “陛下,微臣也可以去跟他们说道说道。”李丞也觉得这几个大学士过分,只是徒有虚名,还真以为可以教训当朝天子。 司屿把奏折扔到一旁:“无事,他们就是闲得无事可干,非要在朕面前耍耍脾气。” 赵天佑撇嘴:“那也不可以让他们如此嚣张,这简直是倚老卖老,欺负陛下年轻。” 司屿淡笑道:“天都学堂不是快要开学了嘛?让他们去授课吧。” 李丞面露忧色,道:“陛下,那些大学士都自以为是,自恃清高,以他们的学识都是教习皇子公主的,想必不会乐意去教学那些世家公子或者商贾之子的,觉得掉身价。” 赵天佑也是这么觉得,那帮大学士仗着前朝留下的虚荣,对司屿这个新皇总是狗眼看人低。 司屿给奏折批红,头也没抬:“若是他们不愿,那就是抗旨,抗旨的罪名他们若是可以担得,那他们的子孙可担得?” 李丞眼睛一亮:“陛下您这是打算?” 司屿拿过一个新的奏折:“朕已经忍让他们太久了。” 赵天佑右手捶左掌,赞道:“微臣觉得行,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谁都那么好欺负?” “陛下,微臣去传旨。” 司屿看着奏折,眉头微皱。 赵天佑以为司屿没听到,又重复一遍:“陛下,就由微臣去传旨,可以杀杀他们的底气,也让他们知道微臣并没有想要和陛下争夺皇位的想法。” 司屿合上奏折:“好。” 她叫来禄承,“去把常青山给朕喊来。” 禄承应道:“是。” 赵天佑会心一笑,拉着李丞道:“陛下,微臣看你和常将军有要事相商,微臣就和李丞相先走了。” 李丞道:“微臣还有事准备和唔” 赵天佑捂住李丞的嘴巴,给他使眼色:“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嘛,陛下和常将军肯定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外公,咱就不打扰陛下和常将军了,先走吧。” 李丞疯狂眨眼,不解他这孙子为何突然发疯。 “正好珍馐阁上了新菜和新酒,今日天色不错,外公,咱们一起去喝一顿哈。” 李丞被赵天佑拉出御书房,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厚重的乌云,密不透风。 你跟我说这叫天气好?! 司屿看着奏折里的内容,眸色渐沉。 半个时辰后,禄承带来了常青山,他敲了敲御书房的门,道:“陛下,常将军来了。” 房内传来司屿的声音,“让她进来。” 禄承推开御书房的门,请道:“常将军里面请。” 常青山颔首:“多谢禄承公公带路。” 禄承笑笑:“奴应该的。” 常青山走进御书房,禄承抬手把门关上,站在门口守着。 司屿看着常青山,神色温柔,淡笑道:“这几日在忙什么,都不进宫来?一下朝就往回跑,将军不会背着我金屋藏娇了吧?” 常青山连忙否认道:“怎么会?只是这几日常曦身体不太好,微臣下朝回去侍疾,尽尽孝道。” 司屿招手:“过来。” 常青山抿抿唇,走过去。 司屿握着她的手,依旧温暖如烈阳,“青山,今日我收到了一个奏折,你可知奏折里面写了什么?” 常青山握着她的手,冰冷如常,不管用什么药,司屿的体温总是太低。 似冰冻三尺下的寒冰。 常青山一边揉搓司屿的手,一边问道:“什么奏折?” “难道又是大学士弹劾你的奏折?” 司屿摇头道:“此事永安王去解决了。” 常青山问:“那是什么?你看起来很烦心。” 司屿道:“长乐公主杀死了北桡老国主,贺兰盛琅因此事,联合南疆,发兵天启,此事,你何时知道的?” 揉搓的动作一滞。 常青山眸光一闪,状似无意道:“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司屿抽手,面色平静道:“天都城内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一一知晓,但关山岗那边的情况和局势你比我要清楚,也比我要早知道几日北桡和南疆的动作,对不对?” 常青山不敢看司屿的眼睛,默不作声。 “贺兰盛琅当初想要与天启和亲,想必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师出有名,北桡发兵天启理所应当。” “贺兰盛琅的母族乃是南疆人,北桡和南疆勾结,也是事态趋势。” 司屿眸色深深地看着常青山,说:“长乐公主嫁过去,想必就已经被贺兰盛琅控制住了,北桡老国主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贺兰盛琅靠着长乐公主行刺老国主这件事,公开对天启发兵,想必早做打算和准备,而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这几日早早下朝回去,也是提前做好出兵征战的预备,对吧?” 常青山闭了闭眼,承认道:“是,我早就知道了北桡和南疆合作,发兵天启,大军已经集结在了关山岗和临风湾两处,欲带发兵,攻打天启。” 北桡和南疆,处于天启国南北两方。 北桡与天启的临界线是关山岗。 南疆与天启的临界线是临风湾。 两国大军集结两处临界线,同时发兵天启,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将天启穿透。 司屿问:“你都做了什么?” 常青山如实说:“我已经派申明廷和慕任去往临风湾。” “所以你打算自己一人独战北桡?”司屿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愤怒和颤抖。 常青山似是做错事的孩子,颤巍巍的看着司屿的蓝眸:“我与北桡对抗多年,对北桡的作战方法和计谋早已铭记于心,哪怕没有申明廷和慕任,我也可以压制北桡。” “南疆那边军力不敌北桡,申明廷和慕任完全可以应付,待他们打赢胜仗,就可以过来帮我对抗北桡。” 司屿叹了口气:“北桡已经不同于往日,他们与南疆合作,就说明” 常青山打断她的话:“贺兰盛琅的母族是南疆人,我知道,北桡与南疆合作,此次大战之中定会有蛊虫作乱,我也知道,两国合作,其军力大于天启军力,此战九死一生,万般艰难,我更知道。” “你都知道还敢这么乱来?”司屿压制不住怒气,喊了出来,“为何不与我商讨,自作主张?” “你想与我商讨什么?”常青山满眼柔情,抬手摸了摸司屿的脸颊,“想与我一同出征,对抗北桡?” 司屿瞳孔一缩:“这也不失为” “若是你跟我走了,那天启国的百姓们该怎么办?”常青山淡笑,握住司屿冰冷的双手,慢慢揉搓,“内忧外患,同样重要。” “外患我来对抗,内忧你来解决。” “你不是做的很好嘛?这六年,我在关山岗杀敌,从未担心过天启国百姓的安危,因为我知道,天启国能走到今日,不仅仅是靠我们这些将士拼死拼活打下来的,还有你们在维持建设天启国的民生民愿,我们都不可或缺,都一样重要。” 司屿咬了咬嘴唇:“为何不跟我提前说?” “为何要自己承担下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凡是不要一人盲目去冲去撞,还有我在,我可以与你一起的。” 常青山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有你在,你会陪着我解决任何麻烦。” “可是,司屿,你帮了我太多了,你为我做了太多的事。” “你帮我铲除高家,你保护了常家和侯府,你救过我的母亲,甚至你还护佑了天启国数万百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该我来做了。” “你是君主,应该高高在上,不沾风雪,我是臣子,理应为你开疆破土,视死如归。” 司屿眼中隐含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青山,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呢?” 常青山摇头:“两国大军压境,除了应战,别无他法。”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的愿望实现的。” 司屿瞳孔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常青山:“什么愿望?” 常青山清澈的眼眸渐渐深邃起来,藏着水汽氤氲,她揉着司屿的脸颊,语气温和:“我希望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万千业障她来受,欲要助你登九霄。 司屿心口一痛,似有利箭穿膛而过。 她脑中闪过主神任务,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拿出绿目给她:“这个拿着,哪怕是南疆的蛊术师操纵蛊虫,但碰到绿目里的离煞蛊虫也会束手无策。” 贺兰盛琅既然和南疆合作,此次大战必定会用到蛊虫。 她声音打颤,恳求道:“常青山,我求你,活着回来,好吗?” 常青山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唇角含笑:“好。” 司屿眼眶发红,死死盯着常青山的一颦一笑,她抬手捧着常青山的脸,吻了上去。 天都城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 司屿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大军渐行渐远。 常青山勒住缰绳,回头望去,那纤细的身影站在城墙,也像她一样望着她。 她摩挲着手指上的绿目,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等我。” 云戈看着常青山,又看了眼城墙,“将军,走吧。” 常青山牵动缰绳,双腿一夹,大喊道:“驾——” 大战打的如火如荼。 元日之时,临风弯传来捷报,因司屿特派岁杪跟随申明廷他们去,可以对抗蛊术师和蛊虫大军,申明廷和慕任一举杀到南疆国都,吓得南疆国主签下投降书,并且将临风湾以及晁天谷归于天启国,年年朝奉。 上日之时,因申明廷和慕任加入关山岗,天启大军势如破竹,一举拿下北桡盛天郡和宁安郡,捷报频传。 司屿也收到了常青山送来的礼物和书信。 是一枚比血玉还要滚烫的石头,名叫火岩。 “常将军还是真是有心,处处惦念着陛下您。”禄承看着司屿手中的火岩,自打送到天都城后,司屿从未离手过。 司屿嘴角上扬:“她一直都很好。” 禄承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抬手抓了抓:“陛下,将军一定会打胜仗归来的。” 司屿目露怀念,看着远方:“她答应过我的。” “她会活着回来的。” 上元节,关山岗传来大胜捷报,北桡国主贺兰盛琅被常青山击杀,北桡国主之位悬空,暂由北桡未及冠的十皇子签订投降书,并将关山岗以及北桡十郡五县三州府赔给天启国,如南疆一样,年年朝奉。 此次战役,异常惨烈。 五十万大军,只回来了不足十万人。 慕任、云戈以及过去帮忙的岁杪三人皆死在了这场战役之中。 常青山与贺兰盛琅同归于尽,两人摔落万丈悬崖,等找到常青山尸体的时候,身体都碎掉了。 禄承收到这个惨痛的消息的时候,立刻看向高坐上的人。 他第一次看到陛下的时候,她还是冷宫中受尽冷暖欺负的小可怜,后来她成为了天命之人,求得甘霖,解救旱灾,是百姓之中的神迹化身,最后她靠着自己的谋划算计,一步一步成为了一国之主,天下至尊。 自始至终,禄承见过的司屿向来都是腰杆挺直,昂首阔步,哪怕面对不公平待遇,被人欺负的满身伤痕,她都没有弯下腰去求饶,去臣服。 身如劲竹不折腰 但此刻。 禄承看着司屿,似痛苦极了,弯下了腰。 第97章 司屿不知道自己坐在城楼之上多久了,久到春暖花开,久到大军终于班师回朝,她看到了满身伤痕的申明廷,他跪在她面前,失声大哭。 “陛下,将军将军她”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司屿没有理会申明廷的哭诉,她径直走向那个棺材面前,抬手轻轻触碰,似怕下手重了弄疼了她。 棺盖被她推开,司屿看向棺材里躺着的常青山。 她面容平和,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如棉絮一般,软的一塌糊涂。 碎了。 她真的碎了。 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一定很痛。 申明廷哽咽道:“陛下,请您降罪,是卑职没有保护好将军,是卑职没用” “她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的。” 司屿握住常青山手,竟然比她还要冰冷万分,“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的。” 无人回应她。 无人信守承诺。 司屿深吸一口气,扯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她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噗——” 申明廷见状,慌道:“陛下!快叫太医——” 司屿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禄承见状,忙道:“陛下,您好些了吗?奴去叫太医给您看看。” “不用,”司屿嗓音低哑,“青山呢?” 禄承艰涩道:“常将军的棺椁被放在了宁安殿,常侯爷来过,想要带走常将军,但没有陛下的许可,奴没有让常侯爷带走,常侯爷就在宁安殿守着常将军。” 司屿坐起来,胸口依旧泛着疼。 她下了床往外走。 禄承连忙跟上:“陛下,保重龙体啊。” 司屿径直走到宁安殿,看着常羲坐在棺椁面前,烧着纸,喝着酒。 她示意禄承停下,独自走进宁安殿。 常羲听到脚步声,似是知道来人是谁,道:“请陛下恕罪,臣子此时没有心思向陛下行礼。” 司屿跪坐在另一个蒲团之上,拿过一壶酒,猛地灌了一大口,低低开口道:“她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的。” 常羲苦笑两声:“这孩子,都没答应过我,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陛下,微臣想带青山离开,还请陛下应允。” 司屿喝酒的动作一顿:“不应。” 常羲拧眉:“为何?” “她是我的儿,理应叶落归根。” 司屿握紧酒壶:“她是我的爱人,就算要落叶归根,也该归在我这里。” 常羲看着司屿:“陛下,此话何意?” 司屿垂下睫羽,遮住眼中的波澜:“入皇陵。” 常羲顿住:“什么?” “她要入皇陵,她得陪着我。” 常羲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道:“陛下,你再胡说八道什么?” 司屿不理会此刻发狂的常羲,直直的看着棺椁,目光柔和。 “青山是我常家人,是我常羲儿,他凭什么入皇陵?” 司屿放下酒壶,站起来,立定,双手重叠,朝天一拜。 常羲面露不解:“陛下,你在做什么?” 司屿视若罔闻,直起身,面向常羲,继续一拜。 常羲吓得倒退两步,颤声道:“陛下,你这是?” 司屿直起身,面向棺椁,深深一拜。 “三拜一成,朕嫁入常府,成为常青山的妻。”她语气肃穆,神情庄重。 常羲惊得说不出来话,看司屿的眼神像是疯了一样。 常羲哑然:“陛下,青山已死,你这又是何必呢?” 司屿突然感觉好痛,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用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切开,连着筋断开骨,鲜血翻涌,冲撞着脆落不堪的心脏。 她吞了吞喉咙,咽下满嘴血腥味:“她答应过我的,要活着回来的。” 常羲不忍看,不忍听,只能拿着酒壶,一边笑一边哭的离开了宁安殿。 禄承回头,看着跪在棺椁面前的司屿。 瘦弱的身体似弱柳扶风,她的脊背腰杆不再挺拔。 有人抽走了她的筋骨,她已经烂做成泥,不堪一击。 禄承红了眼,双手捂脸,无声哽咽。 —— 天启五十二年,北桡和南疆相继投降。 天启五十五年,天启主动发兵,将北桡和南疆一举歼灭,将其收归于天启国,改为南疆州府和北桡州府。 天启六十年,永安王迎娶赵慕灵后,诞下龙凤胎,视为吉兆祥瑞。 其女名唤“灵玉”,其男名唤“青山”。 天启六十五年,司屿将永安王之子赵青山收为义子,册立皇太子,入住东宫。 天启七十五年,赵青山及冠,司屿传位于赵青山,不再管理任何朝政之事。 “母皇,儿臣感觉您要走了是吗?”赵青山看着司屿,语气带有一丝悲切和委屈。 自他懂事以来,他就一直在司屿身边,司屿对他很好,教他识字,教他武功,教他医术,教他朝政和军事。 但赵青山却觉得他与司屿的距离很远很远,司屿身上总有一股淡漠悠长的疏离感,她就像是一阵风,缥缈又沉重。 “儿臣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赵青山拉着司屿的手,“您跟儿臣说,儿臣一定会改的,母皇能不要离开儿臣吗?” 司屿看着他透彻的眼眸,淡淡一笑:“母皇只是累了。” “青山,你大了,该独当一面了,就算没有了母皇,也有永安王和李丞相他们会辅佐你的,你不要怕。” 赵青山眼眶一红,双膝跪地,抬手抱住司屿的腰,呜咽道:“母皇,儿臣知道,您是想去找常将军对不对?” “那里是皇陵啊,母皇你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 司屿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母皇还在你身边啊,你若是想母皇了,就去皇陵看看母皇。” 赵青山哭着摇头:“母皇,你别走,儿臣舍不得你,儿臣还小呢,母皇你再等等好不好?” 司屿拉起赵青山,抬手擦掉他的眼泪:“青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结束了,如今这天下是你的,你要当一个体恤百姓万千疾苦的明君,好不好?” 赵青山泪流满面:“母皇” 司屿正色道:“答应母皇,好不好?” 赵青山抽噎着:“儿臣一定做到。” 他留不住一阵风。 司屿笑了起来:“青山,你要好好活下去,成为天启百姓的顶梁柱,护佑众生,国泰民安。” 赵青山重重点头:“儿臣领命。” 司屿擦掉他的眼泪:“别哭,大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赵青山紧紧抱住司屿,像是最后一次的挽留。 司屿拍拍他的背后,望向远方,笑容里透着一丝缅怀和疲惫。 天启七十六年,太上皇因病去世,新皇悲痛欲绝,将其葬入皇陵。 皇陵。 司屿捧着一身喜服,走到冰棺面前。 她打开棺盖,将喜服小心翼翼的给常青山换上。 “上次匆忙,只拜了天地,并未穿上喜服,显得不诚心,你不会怪我吧?” “这喜服是我亲手绣的,你看上面的凤凰和青龙,是不是很好看?栩栩如生呢?” “天启国如今越发强大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一切都如我所愿,也如你所愿。” “赵天佑生了一对龙凤胎,他把男孩取名青山,送我当做义子,陪了我很久,我很感谢他。” “那孩子与你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每每看向他时,就仿佛你仍在注视着我。” “那孩子很聪明,不管我教他什么,他都能举一反三,是个治国有方,励精图治的好苗子,所以他一长大成人,我就撒手不管了。” 司屿给常青山穿好喜服,摸着她冷冰僵硬的脸,故作抱怨道:“你定是生气我这段时间都没来看你,如今我问你话,你都不愿应我一句。” “不是我不想来看你,国家尚未安宁,动乱尚未平定,我想着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时来看你。” “因为我怕,怕我来看你之后,我就不想走了。” 司屿握起常青山的手,贴着脸,柔声道:“其实,我知道你会死在关山岗。” “我也知道,若是我强行将你留下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可是你不愿做畏首畏尾的懦夫,不战而败的小人,”司屿眸色渐深,碎散的光在她眼睛里缓缓流淌,“可我也不愿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主神任务的考验,如何取舍,早在一开始颁发任务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选择。” “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 司屿语气中满是自嘲和讽刺,连连苦笑。 “常青山,若是有下一世,你要离我远远的,你最好恨死我,恨不得杀了我,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你来做选择,是赢是输,你来选,好不好?” 司屿看着常青山,嘴角一点一点上扬,柔声道:“对了,青山,上次我们只是拜了三拜,如今我们穿了喜服,还差合卺酒未喝,今日我们就把这礼成了,好不好?” 司屿拿起酒壶,坐进棺椁里。 她咬着壶嘴,喝了一口,吻住常青山唇,将酒水渡了过去。 常青山喝完,司屿也喝了一大口。 她把酒壶扔到一边,躺在常青山身边,与她十指紧扣。 五脏六腑似是被刀一样,疼的司屿皱起眉头。 她抱住常青山,嘴角溢出鲜血,语气略带抱怨,可怜至极。 “青山,我好冷。” “你抱抱我” 【滴——】 【主神任务《君临天下,国泰民安》已结束。】 【考核评分:100%】 【考核者已确认离开当前任务世界。】 第98章 三十张重金求医的告示张贴在鹤州城门口,过路的行人都会瞧上几眼,随后便摇摇头离开,一脸晦气和惋惜。 城门口的茶摊上坐满了来往行人,点杯热茶,聊聊琐事。 “宋家那个小儿子的病还没好呢?我出鹤州三月有余,宋家公子竟然还没治好?” “可不嘛?”回话的人一脸可惜,“宋老板老年得子,好不容易宋夫人舍了大半条命生下了一个男孩,从小就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本想着定会养出一个骄奢跋扈的性子来,结果这孩子却恰恰相反,性子温润如玉,宅心仁厚,他及冠之年,莽州洪灾肆虐,鹤州相邻,但因为有鹤山阻挡,鹤州才免受洪灾伤害,而后莽州的灾民都跑到鹤州来避难,是这位小公子大发善心,为这些灾民施粥看病,还建造了许多救济房给那些灾民休息养病,此行此举,理应受上天庇护,奈何” 剩下的话,都被这个人隐在了一声悠长又沉重的叹息里。 “我记得宋家不是去求了阊阖门,那门主可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修为高强,灵力超凡,难道他都救不了宋家公子吗?” “救不了,要是能救,这告示早就撤下去了。”说话之人面色突然一变,“而且阊阖门的门主看完宋公子后就闭关修行了,这段时间都是门主的儿子在管理阊阖门。” “庞棕可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这都救不了宋家公子,那可能不是简简单单的生病了吧?” “我瞧着”说话之人降低声音,神色紧张又带有一丝惶恐,“八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不干净的?”听话之人脸色一白,惊呼道,“不,不可能吧,这鹤州可有阊阖门作战,如果有妖祟作乱,阊阖门的修士能不知道?” “说不定这妖物要比阊阖门的修士境界还要高呢?宋老板为了救小公子,还花了一万两黄金让扶摇阁帮忙发布求救的玄文信报,说不定哪家修仙门派,或者隐世大能就能看到告示,心怀慈悲,救了这宋家小公子。” “唉,只能这样期盼了,不然宋老板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那人抬头看天,乌云密布,空气变得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像是裹上一层浸水的薄纱,叫人心生烦闷,“这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了,我得进城了,先走一步。” “慢走——” “姑娘,你这壶茶喝完了,还要再来一壶吗?” 店主一直关注着坐在角落的白衣女子,头戴斗笠,轻纱遮面,虽无法视其面容,但身形优越,高挑窈窕,周身气质冷傲清绝,不敢让人生出一丝亵渎之意,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崇敬。 “不了,”司屿放下五枚铜板,“我要进城了,多谢店家的茶水。” 店主接过铜板,笑嘻嘻道:“不谢不谢,姑娘慢走。” 司屿起身离开,递给守城军灵牌,看到灵牌上的花纹和宗门,神色一震,连忙拱手,尊敬道:“见过真人。” 司屿颔首:“大人,核对好了吗?” 守城军双手把路引递过去:“核对好了,真人请进。” 司屿将灵牌收进袖中,抬脚进城。 “队长,那姑娘谁啊?你怎么对她如此尊敬啊?”士兵好奇道,“前几日来了好几个修仙门派都不见队长你重视。” 队长看着司屿仙气飘飘的纤瘦背影,沉声道:“你可看清那灵牌上的花纹和宗门称号了吗?” 修仙之人所持灵牌可以通过关戍,寻常百姓也是持有路引通过关戍,由此区分修士和常人。 “花纹?好像是什么祥云发着金光?”士兵想了想,“宗门称号我没看见,队长,这有什么说法吗?” “你这小子眼睛毒,花纹看的清楚,”队长见司屿的身影隐入人群之中,“那是千阙宫云鎏金的花纹。” 士兵瞪大眼:“千阙宫?是那天玄大陆赫赫有名,还是修仙宗门之首的千阙宫?” “千阙宫不是佛修之地,刚才那人是女子啊?” 队长拍了一下士兵的脑袋:“没事看看扶摇阁的《玄文信报》,那里面不都写了嘛,千阙宫虽然是佛修之所,可这近百年,千阙宫却收了一名天赋异禀的女弟子,那便是千阙宫神女—司屿。” “千阙宫的神女来咱们鹤州干嘛?” 队长看了眼城墙上的告示,少了一张。 “咱们鹤州怕是真有妖祟作乱了。” 司屿找了一间客栈,运来客栈,要了一间二楼天字号房间。 房屋整洁干净,装饰简约大方。 她摘掉斗笠,放在一旁的木施架子上,推开窗户,望向外面。 东南方向,宋宅正门。 此时宋宅正门大开,迎着昨日入城的清漪宗弟子们,身着碧色校服,腰间挂有碧水辟邪玉珠。 司屿打开告示,上面的内容与玄文信报上的内容一致,宋家公子三月前,不知缘由,卧床不起,身形消瘦如枯木,气息渐弱似无,明明是垂死落寞之势,却硬生生扛了三月有余,着实蹊跷。 她看着宋宅上方,灵气隐匿淡薄,似有法宝固法,不易察觉。 清漪宗那几个弟子竟然无一人察觉。 却也并非无人察觉…… 司屿看着最后一名踏进宋宅正门的清漪宗弟子,那女子姣丽蛊媚,款步姗姗,她跨入宋宅正门之时,似是停顿一息,抬头望了一眼上方。 待清漪宗的领队弟子喊她,她才缓缓走进宋宅。 别人唤她,阿辞。 宋家管家带着清漪宗的弟子进入正厅,宋老板和宋夫人立刻相迎。 “各位仙师,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吧,只要能救我儿,哪怕是要了老夫的性命和家业也在所不辞啊!”宋老板躬身哭喊。 宋家夫妇为了宋家公子的病操劳许久,已经将自己磋磨的白发苍苍,精疲力尽。 那两双眼睛看向她们时,布满血丝,充满希望。 宁宛书连忙扶起宋老板:“宋老板不必如此,我们定会竭尽全力救助宋公子的,您二老别担心。” 宋夫人双手合十,哽咽道:“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宁宛书带着弟子们去往宋公子的房间,房间里充满了浓重的药味,非常刺鼻。 众人也理解这味道的来源,毕竟看到床上躺着的宋公子,脸色青白,气息短促微弱,俨然一副命绝之相。 “大师姐,辟邪珠并未有异动。” 宁宛书看了眼桑颜的辟邪珠,确实毫无反应:“你带着几名弟子将宋宅走上一圈,细细查探一番。” 桑颜:“是。” 她回头,点了几个弟子,“你们几个,跟我走。” “是。” 宋家夫妇见几人离开,心慌意乱道:“仙师,您这是要做什么?” 宁宛书微笑:“宋老板,宋夫人切勿害怕,我这只是让弟子们去四处看看,想了解一下宋家公子生病的原因。” 宋老板一脸愁容:“哦,好好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仙师尽管说。” 宁宛书颔首:“好的。”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虽说状态很差,身形消瘦,但也能看出来宋家公子相貌堂堂。 宁宛书搭脉,宋家公子气血运行受碍,气血亏空,瘀血阻塞脉络,已是强弩之末,但心脉之间却有一股微弱的灵气在运转,宛如一道壁垒。 果然不是寻常病痛所致。 宋夫人见宁宛书搭脉,担心道:“宁仙师,我儿如何?” 宁宛书:“宋公子并无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宋夫人呼出一口气:“谢谢宁仙师,谢谢宁仙师。” 她握住宋老板的手,“老爷,云峥有救了。” 宋老板抹了一把眼,欣慰道:“嗯嗯,云峥有救了。” 宁宛书:“我见两位身心俱疲,想来是为宋公子的病症折腾许久,不如二位先去休息片刻,养好精神再过来陪着宋公子?” 宋老板想了想:“也好,多谢宁仙师关心。” 宁宛书见宋家夫妇离开,面色陡然一沉,不似刚才那般轻松惬意,仿佛一切运筹帷幄的样子。 “宁师姐,这个宋云峥没救了,你是知道的,为何不告诉宋家夫妇,好早日选个风水好的墓地,下棺厚葬呢?” 宁宛书看向一旁观花的女子,宋云峥的房外种着合欢树,上面开满了粉红色的合欢花,花丝细长,清风徐来,如手摇折扇,无端生了几分凉气。 “阿辞,有些话不能说的太过直白,要理解他人之忧,怜他人之心。” 阿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过身,笑容消失,换上一副无辜的神情:“宁师姐,可是师父教导我们要真诚待人,宁师姐虽然为了宋家夫妇好,担心他们无法承受丧子之痛,但我们谎骗他们也是犯了宗规中的欺天诳地,弄虚作假啊?虽说我们下山历练,远离宗门,但这辟邪珠上可有宗门的窥术,时刻检测我们历练之程的一举一动,若是被护法长老知道,定会责罚我们的。” 宁宛书面露愁色,纠结道:“还是不可与宋家夫妇直言相告,我们只要尽力救助宋公子,便不算期满诓骗他人。” 阿辞双手环胸:“宁师姐想到办法了?” “单看宋公子此时的状态,却是无药可治,但我刚才在他的心脉之间发现了一股灵力。” “哦?”阿辞惊讶,“可这宋云峥并非修士,也并未开启灵脉,练气筑基。” 宁宛书皱眉:“所以我才纳闷,宋公子乃常人,为何体内有灵气护心脉?” “宁师姐,我们回来了。”桑颜带人走进房间,“宋宅上下,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但万相铃响了。” 宁宛书神色一变:“万相铃响了?” “何时响的?响了几声?” 桑颜看向窗外合欢树:“我刚才见合欢树开的茂盛,凑近一瞧,万相铃便响了。” “响了四声。” 宁宛书哑然:“宋宅竟然有杀阵?” 桑颜点头:“四响四煞弑杀。” “合欢树,”宁宛书走出房间,站在合欢树面前,“我们进入宋宅后,万相铃并未响动,但桑颜你一靠近合欢树,万相铃却响了,就说明这合欢树便是杀阵的阵眼,容易将万相铃震响。” 桑颜:“可杀阵就算发现阵眼也破不了,我们要找到生门才可以。” “先不说破除杀阵,你的万相铃要靠近阵眼才能触动,就说明这杀阵等级怕是达到了六级以上。”宁宛书面色凝重,“六级以上的杀阵,一旦被触发,阵法开启,杀死我们,轻而易举。” 如今这杀阵并未被触发,也就是说她们进入宋宅到现在还是安全的。 但是她们不知道触发杀阵的阵引,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阵引,杀阵开启,她们可等不来宗门的救助。 众人一听,神色慌张无措。 “那怎么办?” “要不要传信给宗门长老?” “宁师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 宁宛书看向众人:“别慌,不要自乱阵脚,杀阵没有在我们进入宋宅的时候开启,就说明设阵之人并无杀心。” “桑颜,宋宅可有修士?” 设阵法,普通人无法设阵,因需要灵力加持辅助。 也有利用道具设阵,但需要大量的灵石以及更为古怪精妙的法宝来建造,这种阵法的效果较差,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 桑颜回道:“有几个护卫是修士,但修为不高,也就筑基和开光境界,但以他们的修为无法设置六级以上的杀阵。” 宁宛书沉吟:“宋家之事怕是艰难万险,我记得宋老板说过,阊阖门的门主庞棕来看过宋公子,说不定他知道一些我们不清楚的事情。” 桑颜:“可是阊阖门门主三月前就已经闭关了,听说到现在还没出关呢?” 宁宛书也知道此事:“先过去看看,说不定阊阖门少主也知道一些,总比我们在这里固步自封强。” “好,我们听宁师姐的。” 众人也觉得行,此次来鹤州是为了返回宗门,正好看到了玄文信报的求救,想着把鹤州宋家之事作为历练的最后一关,届时回到宗门历练评分也能高些。 宁宛书将弟子们留在宋宅看守,只带着桑颜和阿辞去往阊阖门。 阿辞跟在后面,来了一阵风,将合欢树吹的沙沙作响。 合欢花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轻柔细腻。 其入药便可解郁安神,活络止痛。 一个病秧子,一颗合欢树。 阿辞嘴角上扬,喃喃道:“有趣。” 第99章 宁宛书走出宋宅大门,却见阿辞停在门口,看向远处。 “怎么了?”宁宛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有何异动?” 桑颜问:“阿辞,你发现什么了吗?” 阿辞眼中划过一丝玩味:“无事,觉得晚霞甚好。” 已近落日时分,如烈火般绚烂的晚霞在天边燃烧,刚才下了一会小雨,将街巷的雨水映衬的波光粼粼。 桑颜看着晚霞,感叹道:“若是在宗门的落霞台,定会比现在看起来更美丽。” 宁宛书拉着两人的手往外走:“好了,待我们解决完宋家之事,回去你们爱看什么看什么。” 阿辞眉头微蹙,抽出手掌,嘴唇蠕动,手掌似是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晚风划过,如初一样。 桑颜被拽走:“宁师姐,慢点,我差点要摔倒了。” 阿辞跟上去,眼中玩味更甚,舌尖舔了舔嘴角,笑得邪气:“佛修?” “竟还有意外之喜。” 阊阖门。 宁宛书递给守门弟子拜贴,守门弟子一看拜贴上的宗门,惊惶道:“仙长稍等,我立马去叫少主。” 宁宛书颔首:“多谢。” 守门弟子跑进去没多久,阊阖门少主庞询快步赶来。 此人样貌清俊,五官似有稚气未脱,但一双黑眸深邃有神。 他见宁宛书境界已达金丹,心中震颤,抱拳道:“不知清漪宗的仙长们莅临,有失远迎,还望仙长海涵。” 宁宛书摆手:“我是清漪宗弟子宁宛书,这两位是我的师妹,桑颜和阿辞,是我们来的突然,庞少主还请不要怪罪我们不请自来。” 庞询受宠若惊:“岂敢岂敢,仙长们请进。” 他带宁宛书三人进入迎宾厅,“敢问仙长们来此,有何要事?” 宁宛书直言:“听闻三月之前,贵派庞门主去过宋家救治宋家公子,我们想了解一下当时的状况。” 庞询心中了然:“仙长是想救宋家公子?” “确实,”宁宛书说,“宋家公子年少有为,心地善良,不该受此磨难,我们途径此处,得知宋家难处,便想着帮上一把,积德行善,我们也知道庞门主闭关修行,便想着庞少主是否知晓一二?” 庞询:“仙长心善,我心中甚是佩服,但当时只有我父亲一人去往宋家救治,回来后父亲便闭关修行了,当时发生了什么,父亲并未说给我听。” 宁宛书问:“那庞门主何时出关?” “父亲以前闭关,少说也得两三年,”庞询见宁宛书神色焦急,心中意动,“这样吧,我见仙长急迫,父亲每次闭关都会留下通灵镜,以便我们遇事不决时可以询他,待我开启通灵镜,问问父亲如何?” 宁宛书惊喜:“多谢庞少主帮助。” 庞询不好意思道:“这都是小事,仙长莫要客气。” “什么是通灵镜?”桑颜初次下山历练,路上遇见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 阿辞:“信息传输工具,以心脉之血为纽带,可千里传音容,也可阴阳隔相视。” 她看着庞询拿出来的通灵镜,算是阊阖门的镇派之宝。 桑颜惊叹:“哇,好神奇啊!” 阿辞:“回宗门,让你爹给你弄一个,宗主之女想要什么做爹的肯定都会满足。” 桑颜眨眨眼,摇头道:“算了,我不能假公济私,他虽是我爹,却也是清漪宗的宗主。” 阿辞看了一眼通灵镜,只见通灵镜白光频闪,镜身悬浮于空,恍恍荡荡,镜面似有人影闪过,那形状越发清晰。 通灵镜显出了庞棕的灵识之体,就说明庞棕已经命不久矣。 通灵镜是阊阖门法宝,庞询自然知道如何使用通灵镜,如今他见通灵镜如此状态,脸色陡然一白,哑然道:“爹…爹…” 庞询连忙往后山跑去。 宁宛书见状,面露不解:“庞少主,你怎么了?” 桑颜也被庞询的变化弄的一头雾水:“宁师姐,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帮忙?” “也好。” 三人立刻跟上庞询。 宁宛书等人追上庞询,进了庞棕的闭关之所,却见庞询抱起平台上气若游丝的庞棕。 宁宛书一眼就看见了庞棕胸口处的血洞,惊呼道:“掏丹?!” 阿辞眉头一挑,跟了上去。 “爹,你醒醒,爹,你别吓我啊爹……”庞询泪流满面,看着快要气绝的庞棕,浑身打颤,“爹,你这是怎么了?你的金丹呢?爹,你看看我啊?” 他看向追过来的宁宛书,喊道:“宁仙长,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吧——” 宁宛书为难道:“抱歉,庞门主这种情况,我无能为力。” 金丹丢失,灵识将散,已是穷途末路。 庞询双眼赤红:“究竟是何人?何人伤我爹爹?” 他捧着庞棕的脑袋,声声泣血,“爹,是谁害你至此,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庞棕此时双眼迷离,鲜血流了满地,染红灵台,他似是听到了庞询的声音,颤悠悠的伸出手,抚摸着庞询的脸颊,嘴唇蠕动。 庞询以为他要说出凶手,凑近,“爹,你说,我在听。” “…我的…”庞棕一口气断断续续,“…我的儿…” 话音一落,气息已决。 庞棕身子一软,灵识消散。 庞询哭喊:“爹——” 桑颜哽咽道:“庞门主努力维持灵识不散,为的就是再见庞少主一面,实在是太感人了。” “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庞门主?” 阿辞:“邪修或者妖魔。” 桑颜泪眼婆娑:“什么意思?” 阿辞:“偷取他人金丹,大多都是为了修炼,炼化金丹,以增进自身实力,实现境界跨越,这是一种歪门邪道的修炼方法,优处大,害处也大,一旦成功,那是质的飞跃。” 桑颜惊讶:“阿辞,你懂的好多呀。” 阿辞:“多读书,你也懂得多。” 桑颜:“……” 宁宛书见庞棕已死,她也不好再开口提及宋家之事。 “庞少主,还请节哀顺变,多多保重。” 庞询抱住庞棕的身体,哽咽不能语。 宁宛书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阿辞的诧异一问:“那是什么?” 宁宛书顺着阿辞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庞棕的身下压着一个粉色的东西。 她走上灵台,拿出一看,“这是…合欢花?!” 虽然花型被压坏了,但也不难看出是合欢花。 桑颜也认出来了:“这不是宋公子院中的合欢花吗?” 庞询一听,震惊道:“宋云峥?” “可宋云峥是普通人,如何能伤我父亲?” 宁宛书将心中疑虑告知:“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宋家之事,宋公子病症怕是与妖祟有关,如今庞门主之死想必与伤宋公子的妖祟有关。” 庞询拧眉:“你是说鹤州有妖祟作乱?” “若是如此,阊阖门不会不知?” “若是妖祟的境界要比庞门主还要高呢?”阿辞淡淡道,“庞门主修为金丹后期,能将庞门主害死的妖祟怕是化形境界之上了。” 其余三人闻言,心中一震! 妖祟境界若是真达化形之上,在场之人加起来都无法制服此妖祟! “我不管,哪怕这妖祟已是渡劫之势,我也要为父亲报仇雪恨。”庞询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斗志,他抱起庞棕,离开了灵台。 宁宛书看着庞询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此等妖祟,必须禀告宗门长老前来诛杀。” “桑颜,你立刻传信给宗主,就说……” “宁师姐,也许我们不用请长老来鹤州。” 宁宛书看向阿辞:“什么意思?宋家妖祟我们几人对付不了,逞强无用。” 阿辞拿出一个玉牌:“玄文信报更新了,鹤州来了大人物。” 扶摇阁作为天玄大陆最灵通最快捷最全面的信息组织,推出了可知天下事的玄文信报。 寻常人只能看纸质版的玄文信报,由扶摇阁在各个州府所建立的扶摇分阁发放,价格公道,信息真实可靠。 修士则可以购买玉牌版的玄文信报,扶摇阁每日更新内容都会在玉牌上面显示,只要修士注入一点灵力,便可通晓天下之事。 宁宛书和桑颜立刻拿出玄文玉牌,扶摇阁更新了信报。 两人惊讶,异口同声道:“千阙宫神女竟然来了鹤州!” 扶摇阁更新了司屿的行踪,司屿并不在意,从她出了千阙宫,她的踪迹一直被扶摇阁所监探。 所以当清漪宗的人找上门来,司屿并不显得惊讶。 司屿拿起木施架子上的斗笠戴上,打开房门,并未说话,抬手招呼三人进入房间。 宁宛书刚想和司屿解释一番,结果就被司屿迎进了房间坐下。 虽看不见面容神情,但宁宛书觉得司屿知道她们来此是所为何事。 “真人,我就不绕弯子了,宋家出了妖祟,怕是在凝魄境界之上,宋家还有六级以上的杀阵,想必也是妖祟所为,”宁宛书全盘托出,“宋家夫妇和宋家公子都是好人家,心地善良,仁义之辈,如今被妖祟迫害,我们修道之人万万不可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小辈本想着传信给宗门长老前来救助,剿灭妖祟,但突然得知真人竟然来了鹤州游历,于是小辈斗胆,想请真人救助宋家,除杀妖祟。” 宁宛书无法探查司屿的神情,只能闷头继续说:“千阙宫素来避世修行,不问世事,不入凡尘,可入了千阙宫的修士,自然都是仁善之士,心怀大义,慈悲为本,定然不会见死不救,任由妖祟乱世。” 宁宛书说完,心里一阵突突,她担心自己说的太多惹了司屿烦躁,又怕自己说了太少司屿会不想理会。 面前之人从她们进来未说一句话,也没有驱赶她们离开,也没有应允她们的恳求,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忐忑不安。 阿辞看着斗笠,没有一丝缝隙,见不得一点真容。 她看了眼打开的窗户,眼皮一抬。 一缕清风闯入,吹乱了宁宛书和桑颜的发丝和衣裙,却唯独吹不动那看似轻飘飘的斗笠。 阿辞微微挑眉,忽觉有趣。 千阙宫神女,果真玄妙。 司屿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宁宛书面前:“喝茶。” 她的声音,不似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淡孤傲,似春日暖阳,如玉般温泽柔雅,带着一丝沉稳和安定,抚平人心中的不安与烦躁。 宁宛书一怔,反应过来,慌乱的喝起来:“谢谢…谢谢真人的茶。” 桑颜小声嘟囔:“哇,真人的声音好好听。” 阿辞眸光一闪,勾唇一笑:“确实。” 像拂过高山的风,清淡雅致。 宁宛书放下茶杯,试探问道:“真人,茶…我喝完了。” 司屿淡声:“宋家之事我知道,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宋家。” 有谱! 宁宛书眼睛一亮,大喜:“真人竟也是为了宋家?这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除了那妖祟。” 话音一落,她顿觉不对,以司屿的实力,怕是一个人就能轻飘飘的处理了那妖祟,何时需要与她们合作,说不定她们还会成为司屿的累赘。 “真人莫怪,我的意思说,如果真人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无事,能与宁道友合作除妖,是我的荣幸。” 宁宛书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那…真人,我们现在就去?” 她担心在拖延宋家公子的身体怕是撑不住了。 司屿:“不急,那妖不在鹤州。” 桑颜脱口而出:“妖跑了?” 此话一出,桑颜顿觉自己太过莽撞和轻慢。 她连忙解释一番,“我…我的意思是想知道那妖在哪里,没…没有埋怨怪罪真人的意思。” 宁宛书也怕惹怒了司屿,也跟着解释:“我这小师妹虽说话没遮没拦,娇惯了些,但本性不坏,过于单纯,刚才那话绝对没有对真人不敬之意,还望真人不要怪罪她。” 司屿摇头:“无事。” “那妖不在鹤州的原因不是跑了,而是去寻金丹去了。” 宁宛书:“真人的意思是说,那妖在收集金丹?” 司屿点头:“对。” 桑颜疾言厉色:“那妖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用修士金丹来修炼,此等歪门邪道的修习之法,也不怕不得好死啊?” 阿辞:“那是妖,妖修之法不同于人类,他们修行本就比人类要快上许多,所修行的方法也比人类复杂,吞噬金丹增加修为,对于人妖魔来说,都算是捷径之路,如此大的诱惑,谁能抗拒得了?” 桑颜也觉得有道理:“但也不能伤害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啊?此行此举定不会被天道所容。” 司屿轻笑一声:“桑小友倒是看的开。” 桑颜摸头,不好意思道:“真人莫要打趣我,我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太邪恶了。” 宁宛书看向司屿:“既然妖不在鹤州,我们能否先将宋公子救下,再去除妖?” 司屿摇头:“此时的宋公子我们无法插手相救。” 宁宛书纳闷:“为何?” 司屿:“宁道友想必探查过宋公子的身体,自然知道宋公子心脉上的灵气。” 宁宛书点头:“有人护住了宋公子脆弱的心脏,保住了宋公子的性命,我猜测是庞门主所为。” 司屿摇头:“并非。” 桑颜好奇道:“不是庞门主护住宋公子的心脉?” “鹤州只有庞门主有此实力可以护住宋公子的心脉啊?” 阿辞:“谁说只有庞门主有此实力?” 桑颜纳闷:“那还能有谁?” 宁宛书脑中灵光一闪,难以置信道:“真人是说,那妖才是那一缕灵气之主?” 桑颜惊讶:“杀人的妖还能救人?!” 司屿:“为何不能?” 阿辞眉头一挑。 桑颜:“那妖杀了人,是坏妖,怎么会去救人?” 世人皆认为,精怪化形,欲望显露,妖和魔便是邪恶的,遇见妖魔就要除之后快,才可保护世间安宁平和。 天玄大陆,一宫三宗五门,各类修仙门派众多,都是有一套除魔卫道,斩妖救世的法规制度。 就像清漪宗,在他们眼中,杀人的妖是坏妖,应斩尽杀绝,帮人的妖便是好妖,可酌情处理。 司屿声音平缓:“凡事皆有例外。” 阿辞眼中闪过一轮精光:“真人说的真好,小辈心感佩服。” 司屿沉默不语。 阿辞神情怪异,露出第一次被人忽视的表情,她抵了抵腮:“真人认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司屿抿唇。 阿辞眯了眯眼:啧。 宁宛书心中摇摆不定:“真人,我们该如何处理宋家之事?昨日宋家公子已然不行了,若是再拖怕是撑不住了。” 司屿道:“宁道友,你凑过来。” 阿辞:呵。 宁宛书凑近,突然感觉眉心被人触碰了一下,很轻。 她诧异道:“这是什么?” 阿辞心道:寄仗之术。 司屿收手:“那妖这两日便会回来,你们如果碰到那妖,不要硬拼。” 宁宛书点头:“多谢真人提醒。” “等妖回来,我们就可以将他伏诛。” 司屿颔首:“好。” 三人没再停留,离开了运来客栈。 一回到宋宅的客房,桑颜就止不住好奇,问:“宁师姐,真人给你额头上画了什么?干嘛用的?” 宁宛书摸摸眉心:“我也不清楚。” 桑颜看向阿辞:“你懂的多,你知道那是什么嘛?” 阿辞:“刚才真人不是说了嘛,妖要回来了。” “这跟真人给宁师姐点眉心有什么关系?” 阿辞眼眸幽深:“那妖想要什么?” 桑颜想了想:“那妖想要金…” 她反应过来,震惊道:“那妖会对宁师姐下手!?” 宁宛书皱紧眉头,将掌心紧握。 第100章 宋宅有妖。 宁宛书并未将此事告诉宋家夫妇,她随便说了一个理由,想让两位老人和仆人们离开鹤州,将宋宅空下来,去郊外的庄园休息几日,她们准备做法救宋公子。 宋家夫妇一听,没有任何反对,立马收拾行李离开鹤州,生怕晚了影响仙师救人。 一时之间,宋宅只剩下清漪宗的人和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宋云峥。 此次参加历练的弟子一共12人,宁宛书是金丹初期,桑颜是融合中期,阿辞和其余9人的境界都是开光中后期。 宁宛书待在宋云峥的房间里,看向其余弟子:“锁妖网准备好,昨晚那妖没有现身,今晚定会出现,一旦发现妖祟踪迹,立刻将他捆住。” 司屿既然说了妖祟会在这两日回来,那么今晚便是最后的时间。 弟子们:“是!” 桑颜满眼担忧:“宁师姐,比起宋公子,我现在更担心你的安危,那妖实力太强,若是…真人的术法无法保全你怎么办?” 阿辞冷笑:“她要是都救不了宁师姐,哪怕是咱们宗门长老来也救不了。” 宁宛书知道桑颜是好意,但她还是劝诫桑颜不可以随意质疑真人:“真人若是不想管我的死活,大可不必给我设下术法,保我性命,此等怀疑的话不可再说了。” 桑颜愧疚低头:“好。” “宁师姐,已经戍时三刻了。” 宁宛书目光警惕,环视周围:“时刻关注周围变化,不可松懈一分。” 弟子们:“是。” “我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那妖还不现身,是不是知道我们再次设下陷阱等他啊?” 桑颜见今夜安安静静,无风无雨,弯月悬挂于天,亮的惊人。 宁宛书也怀疑那妖怕是知道了她们在这里,故意不现身:“再等等看。” “只要妖现身,锁妖网立刻发作,到时候司屿真人也能立刻过来帮忙伏诛妖祟。” 阿辞突然道:“宁师姐,我们在宋宅设法,却没有触动杀阵,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她这么一说,宁宛书确实觉得蹊跷。 杀阵威力极大,尤其是六级以上的杀阵更加凶猛,哪怕是元婴强者被六级杀阵困住,也会难逃一死。 她们这几日在宋宅做法,理应会触发杀阵,如今确实风平浪静,实在奇怪。 桑颜:“也许是我们没有动合欢树,没有触发阵眼,自然不会启动杀阵。” “是吗?”阿辞走到合欢树旁,在众人惊恐万分的神色一下,打了一掌合欢树,合欢花散落一地。 “不要——” 宁宛书瞪大双眼:“阿辞,你在做什么?!” 桑颜吓得嘴巴都在颤抖:“完蛋了,杀阵要开了!” “开了吗?”阿辞问。 惊恐褪去,众人惊奇发现,杀阵并未开启。 桑颜纳闷:“不,不可能啊,阵眼被动,杀阵理应要被触发啊?” “怎么毫无反应?” 宁宛书看阿辞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阿辞:“合欢树是阵眼,但它不是主阵眼,只是个混淆视听的辅阵眼。” “那主阵眼在那里?” 阿辞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宋云峥,抬手把桑颜腰间的万相铃摘下,放在宋云峥身上。 只见万相铃震动起来,发出四声振聋发聩的响声。 桑颜惊呼:“主阵眼是宋公子?” 阿辞把万相铃还给桑颜:“若是有人伤害宋公子…” 宁宛书接话:“就会立刻触发杀阵!” 阿辞淡声:“看似杀阵,实则护阵。” 桑颜:“这也是那妖设下的?和宋公子心脉上的灵气效用一样,都是为了保护宋公子?” 阿辞:“有杀阵护法,还有千阙宫的神女在,那妖是不会现身的。” 桑颜急迫:“那怎么办?” “那妖若是还去伤害他人,偷盗金丹,岂不是又要造杀孽了。” 阿辞看向宁宛书:“师姐,你是我们这里修为最高的,你能将宋公子心脉间的灵力抽出。” 桑颜:“杀阵会开启的。” 阿辞:“那股灵力并非宋公子本身所带,外人之物,触动不了杀阵。” 宁宛书皱眉:“可宋公子会立刻气绝身亡。” “不会,”阿辞看向外面的合欢树,“那妖不会让他死的。” 宁宛书立刻明白了阿辞的意思。 她走到床边,单手覆于宋云峥胸膛之上。 白色的灵光闪耀,似引子一般,将胸膛之中那微弱的绿色灵力缓缓拔出。 刚冒出一个小苗头。 阿辞眉头一动,抬手将宁宛书吸附到身旁,而她刚刚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三根绿色幽光的灵箭。 “妖来了!” “开阵——” 一刹那,宋宅上方像是被切割成成千上万个方块,闪着金色光芒的丝网铺天盖地的笼罩宋宅,似要将空气清风阻隔一样。 “抓到了!” 宁宛书她们立刻跑出房间,只见庭院之中,锁妖网紧紧捆住一个秀美清雅的女人。 “是妖?”宁宛书拧眉,“可这修为不对啊?” 眼前是妖,但并非她们口中说的大妖。 话音一落,锁妖网内的女人突然挣扎几下,青光一闪,人形消失,只留下一个巴掌大的黑猫。 宁宛书瞪眼:“中计了!” 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刺骨的杀意。 宁宛书转身,正好对上一双泛着绿光的竖瞳,那双眼过于冰冷血腥,震的宁宛书心神大乱。 她见妖祟五指弯曲,直取她金丹所在之处。 这妖祟要掏丹! 宁宛书下意识去挡,妖祟的手指被她掌心挡住,下一秒她眉间泛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将妖祟震翻在地,口吐鲜血。 “你是佛修!?”妖祟口吐人言,“不可能,你绝不是佛修!” 宁宛书倒退两步,背后抵在柱子上,微微失神。 是司屿真人的术法救了她。 阿辞似有所感,看向妖祟身后。 “她不是,我是。” 妖祟如遭雷劈,惊恐的回过头,只见一条白凌从面前的女子腰间飞出,瞬间将她缠住。 妖祟跪倒在地,灵力被压制,无法释放。 “万物!”女妖低吼,“你是千阙宫神女,司屿!” 司屿淡笑:“那你可知我来所为何事?” 女妖脸色一变,立马双膝跪地,恳求道:“恳求仙师,能否饶我一命,待我救下云峥,任由仙师处置。”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没想到护住宋公子的真是这妖祟。 “那你可知,就算你集齐十颗金丹也没办法救下宋公子。”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妖祟和司屿。 本以为妖祟集丹是为了自己增强修为,却没想到是为了救人! 女妖瞳孔一颤,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说了,只要我集齐十颗金丹就一定能救下宋公子的。” “他是谁?”宁宛书问。 司屿:“另一只妖。” 另一只妖? 鹤州竟然还有第二只妖?! 众人目瞪口呆。 妖祟没想到司屿会知道鹤州还有另一只妖的存在。 “我不会杀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真相。” 妖祟目露不解:“什么?” 司屿解开了万物,众人不禁后退几步。 宁宛书慌道:“真人,不可!” “无事,”司屿摇头,看向妖祟,“你自己去探,认真仔细的去探,宋云峥体内有什么?” 妖祟像是被唬住了,连忙跑进房间。 桑颜担心道:“那女妖会不会伤害宋公子?” 宁宛书摇头:“不会。” 她也意外自己竟然会如此肯定一个杀人的妖不会伤害宋云铮。 但那女妖眼中似是历经沧桑的感伤以及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生疑。 桑颜看了眼司屿,好奇道:“真人那话是什么意思?宋公子体内还有什么嘛?宁师姐,你探查过宋公子的身体,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宁宛书摇头:“没有。” “也许是真人修为高超,发现了我未曾发现的问题。” 话音一落,房间里传来女妖凄厉愤怒的喊声:“啊啊啊——” 宁宛书刚要跑进去查看,差点被冲出来的女妖撞到。 女妖跪倒在司屿面前,哭喊着:“仙师,求你,求你救救云峥。” 司屿轻叹一声:“你和他同源同体,察觉不到他的灵力也是正常。” “是我害了宋公子,千般万般罪孽我来受过,只要仙师能救他,哪怕让我神魂俱灭都行。” 众人惊诧不已。 神魂俱灭,如此恶毒断绝的诅咒,平常不敢随意出口,眼下一个满手血腥的妖祟竟然要为了一个人类起誓。 司屿:“宋公子所中蛇毒因你而起,那侵蚀宋公子心脉的灵力却是他人所为,如若不是你的内丹护住宋公子的心口残缺,他早就死了。” “你收集的金丹在哪里?” 女妖面色犹豫:“我给了他。” “几颗?” “九颗。” 话音一落,女妖顿感眼前一花。 宁宛书似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前后方来袭。 整个人像是被人拉扯一样。 待她回过神,人已经被司屿拽到身后,而挡在她面前的手臂被人狠狠的抓出五道血淋淋的伤口。 “真人?”宁宛书恍惚了一下,她立刻抓住司屿的手臂,慌乱道,“真人,你受伤了,你流血了” “无事,退后。” 司屿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身玄衣似铁,墨绿色的竖瞳残忍冷冽。 “青溪,你怎么可以骗我?”女妖怒吼道。 青溪看着五指上的鲜血,清甜诱人,他伸出分叉舌头舔了一下:“佛修之血,可是大补。” “青禾,别闹了,如今我们只差一枚金丹便可以救下宋云铮,你还在等什么?” “我牵制这个佛修,你将那修士的金丹掏了。” 说罢,青溪直接冲向司屿,双手一绕,似扁平的蛇头一般,张牙舞爪的刺向司屿。 司屿并未闪躲,青溪目露惊疑,眨眼间,却发现青禾挡在了司屿面前。 青溪立刻收手,怒道:“青禾,你疯了?你竟然保护一个佛修?” 青禾:“云峥体内的那股灵力是你搞的鬼,对吧?” 青溪神色微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我同源同根,灵力相同,我一时不查,竟让你害了云峥,你明明知道他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护住他一生平安喜乐,你为何要害他?为什么?” 青禾泪流满面,大声质问。 青溪表情狰狞,厉声道:“就一个凡人,就值得你舍弃修行百年的内丹去救?” “我与你同源同根,我才是最与你相配相守之人,宋云铮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心口残缺的短命鬼,哪值得你这般费心费力的对他?” 青禾受不了青溪侮辱宋云峥,冲上去和青溪打作一团。 清漪宗的弟子生怕被波及,立刻退到一旁。 桑颜纳闷:“阿辞,什么是心口残缺?” 阿辞:“缺心眼。” 宁宛书:“……” 司屿嘴角微勾,淡笑不语。 100-110 第101章 青禾失了内丹,元气本就大伤,又去各州收集金丹,实力更是损耗许多,哪怕她和青溪都是凝魄后期境界,她此刻也无法与青溪打个平手。 青溪一掌打飞青禾,目露不忍,忍痛说道:“青禾,别闹了,你跟我离开,等我们吸收了十颗金丹,天玄大陆所有的修士,哪怕是千阙宫的人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青禾受不了青溪的蛮横,她泣声不止:“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哥哥,我不爱你,我说了我不爱你啊!” “你是听不懂吗?我说了我不爱你啊!” 青溪目呲欲裂,语气残忍又刻薄:“你爱宋云峥那又如何?你根本没办法和他在一起?” “宋云峥身体里的蛇毒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 青禾脸色一变。 “你只要与他苟合一次,他便短命一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求我救他?” “真正害死宋云峥的不是我,是你!” 青禾眼神绝望无助,矢口否认:“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青溪闭了闭眼,慢慢走向青禾:“青禾,我们是妖,他们是凡人,注定无法相守,只有我,我才是你的归宿。” 青溪将万念俱灰的青禾抱在怀里,“这是宋云峥的命数,他天生心口残缺,若非你护住他的心脉,否则他一出生就该死了,你做的够多了,你们缘分已尽,不该如此执着。” “是吗?”青禾注视着前方,如深谭一般幽深,眼中的执拗化为刻骨的偏执,“我本来可以救下他的,你知道吗?我可以救下他的。” 噗—— 青溪喷出一口血,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胸膛:“青禾,你……” 青禾握住青溪胸膛中运转的内丹,泪如雨下,笑得疯狂:“一颗内丹我救不了他,那就两颗。” 青溪不停地吐出鲜血,体内灵力四泄,如开闸的洪流,他双眼瞪大,惊恐道:“你疯了!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宁宛书惊呼:“她在燃烧自己的妖灵?!” 这是自杀行为啊! 青禾笑得慘然:“青溪,不仅仅是我,是我们都欠他啊?” 青溪瞳孔一颤。 同根同源,妖灵自燃,同归于尽。 众人震惊不已,看着飞旋上空的九颗金丹,泛着莹润的光泽和充沛的灵力。 “那是庞门主的金丹?”桑颜感觉到了金丹所散发出来的灵识气息。 阿辞眯眼:“嗯。” 青禾掏出青溪的内丹,内丹飞进房间,进入宋云峥的体内。 宁宛书立刻感觉到了宋云峥的气息壮大了许多。 甚至已经苏醒了过来。 众人听到脚步声,看向房门口,只见虚弱的宋云峥扶门站立,与青禾遥遥相望。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 青禾莞尔一笑,欣慰满足的泪水落下,与青溪相拥,妖灵燃尽,妖身消散。 竟是一条双头蛇。 宋云峥眼中浮现悲痛,无法抑制的抽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落,沾染了尘埃。 百年前,一少年救下了一条双头蛇,从这一刻,因果循环,天命已定。 桑颜抽泣:“这实在是…好感人啊。” 阿辞嫌恶的躲开哭唧唧的桑颜,余光瞥见司屿右手衣袖上的血痕。 司屿看了眼宋云峥,没做停留,转身离开。 宁宛书看着恢复如初的宋云峥,又看了一眼已经在消散的妖身,只能说了一句:“宋公子,请节哀。” 宋云峥落寞道:“我理解这一切,都是天命难违。” 阿辞冷哼一声。 宋云峥看向清漪宗弟子们,抱拳道:“这几日仙师们为了救我诸多劳累,在下多谢仙师搭救,感激不尽。” 宁宛书摇头:“不用。” 桑颜看着天上悬浮的金丹,问:“师姐,这些金丹如何处理?” 宁宛书:“把庞门主的金丹拿给庞少主,至于其他金丹,自会被天道所消散。” 桑颜点头:“好。” 阿辞看着金丹,眼底幽光一闪。 宋家妖祟已除,宋家公子恢复如初,宋家夫妇宴请满城宾客庆祝宋云峥痊愈,一时之间,鹤州所有人都知道了是清漪宗的人救好了宋云峥,宋家夫妇还做了鸣谢牌匾以及黄金万两,中品灵石上千送给了宁宛书等人。 宁宛书实在是受之有愧,本想着拿给司屿的,却发现司屿已经离开了鹤州。 “只能我们先收下了,等回到清漪宗修整后,再把这些给千阙宫送过去。”宁宛书做好了打算。 清漪宗弟子同意宁宛书的安排,众人收拾好准备启程回宗门。 宁宛书见阿辞不动地,纳闷道:“阿辞,我们该回去了,你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阿辞看向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弧度:“各位,我们认识吗?” 众人眼中短暂的迷离一下,待双眼恢复清明后,忽觉眼前之人很是陌生。 宁宛书略带抱歉,拱手道:“许是把你误认为了门中弟子,给道友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无事。” 宁宛书微微一笑,带着其他弟子们返回了清漪宗。 阿辞看向远方,悠然一笑,似彼岸花开般,诡谲冷然。 司屿离开鹤州,看了眼更新后的玄文信报。 【莽州发现魔物,魔物偷盗孩童,以童子修行,冥幽门门主苗伟被魔物所伤,特传信于千阙宫佛修前来除魔卫道。】 嗡嗡嗡—— 司屿拿出灵牌,上面金光一闪,只见空中出现一扇光影,光影之中,赫然出现两个人影。 “嗨,师姐,师姐,你看到我了吗?我是知行啊?” 小沙弥晃着脑袋,大大的眼睛凑的很近,水灵灵的,很是讨人欢喜。 司屿勾起嘴角,撩起斗笠轻纱挂住:“看到了,知行有没有好好修炼啊?” 知行眨眨眼:“我修炼了,我自己突破脱凡境界后期了,师姐,我是不是很棒啊?” “知道你厉害,可别再炫耀了,师妹都要被你烦死了,”心言把知行往后一拉,无奈道,“这孩子,自打突破脱凡境界,一见到人就说,现在整个千阙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差你不知,非要给你通传。” 知行撇嘴:“师姐才不烦我呢,我可是师姐唯一的小师弟。” 心言:“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师妹这次游历,就能带回来一个新的小师弟呢?” 知行一听,双眼顿时漓满泪水:“师姐,你真的会带新的小师弟回来吗?你不要我了吗?不疼我了吗?” 司屿扶额:“心言师兄,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老欺负知行?” “你把他惹哭了,你自己哄吧。” 心言慌了:“不行,这家伙哭起来没头,除了你,咱们整个千阙宫的弟子都哄不好。” “心言师兄倒是会做人,你惹哭了小师弟,竟让我来哄?”司屿双手环胸,故作不满,“我也不干了,我也打算哭一次。” 心言头都大了,心里不停的怨怼自己干嘛逗弄知行啊。 这下好了,知行和司屿都要哭闹,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定是要罚他去藏书阁和明镜台受罚。 心言刚想劝抚两人,突然看见司屿右手衣袖上的伤痕和血迹,忙问道:“司屿,你受伤了?” 知行一听,立马不哭闹了,一眼看到了司屿右手上的血痕,豆大的泪珠挂在眼角,慌道:“师姐,你受伤了?谁欺负你了?你流血了?” 司屿放下双手,淡淡一笑:“无事。” 心言看过玄文信报,知道司屿在鹤州:“是鹤州的那个妖祟伤你的?” “扶摇阁说是一头修为达到凝魄后期的双头蛇妖,那妖祟伤了你,我担心会有蛇毒,你要不先回千阙宫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历练?正好师父也想你了。” 知行:“我也想师姐了,比师父还想。” 心言敲了一下知行的脑袋:“跟师父比什么。” 司屿摇头:“没事,待我准备好一切就回去了。” “蛇毒对我来说根本影响不大,心言师兄莫要担心。” 她看向知行,“师弟,你要乖乖的,听师兄师父的话,莫要胡闹耍横,好好修炼,等我回去检查你的功课。” 知行点头:“好,我一定好好修炼,追上师姐的脚步。” 心言呵呵:“等你追上师妹的脚步,我早就飞升了。” 知行:“……” 臭师兄! 司屿笑了笑:“好了,你俩别斗嘴了,师兄让着点知行,别老说他,到时候又惹哭了,我可不会接你求救的通传哦。” 心言撇嘴:“好吧。” “既然你心里有谱,师兄我就不多嘴多舌了,你自己在外历练要小心些,遇到危险立马通传,我虽然修为不如你,但也能帮衬一些,莫要逞强。” 司屿颔首:“好。” 心言:“那行,我们就先断了,知行,跟你师姐说再见。” 知行摇晃着小肉手:“师姐,早点回来哈。” 司屿含笑:“好。” 金光消失,通传关闭,司屿收起灵牌,往莽州的方向走去。 鹤州距离莽州不算太远,若是御剑飞行,使用飞行灵器或者用传送阵,都可以在一日之内到达。 但司屿历练,说是为了练体悟道,但实际上是为了收集渡劫之时可以增加飞升可能性的机会。 自打下山三个月,司屿都是步行去往各个州府,路上遇到一些作恶的妖魔邪修都会将其伏诛,无论修为大小,她都会亲自消灭,也算是积攒一些功德道运。 司屿脚程很快,按照现在的速度,大致三日后便可以到达莽州。 鹤州和莽州之间有几座县城,司屿看着面前岭南县门口的茶摊,目光微微一滞,脚步陡然加快。 “唉呀?这不是真人吗?好巧啊,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竟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还真是天定良缘啊?” 司屿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冷道:“让开。” “真人没认出我吗?”阿辞抬手,“许是真人的斗笠太碍事,让真人看不清我的绝世容颜,一时记不起我的样貌和姓名,来,我给真人摘了去。” 司屿抬手抓住她的手,触手便是入骨般的寒冷,她瞳孔一颤,猛地松开:“道友,你我只是一面之缘,江湖路远,就此分开。” 她握紧拳头,抿唇:“午日炎热,道友可多坐一会。” 说完,司屿抬脚离开。 “真人,我叫裴卿辞,要记住哦。” 司屿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进了岭南县。 裴卿辞摩挲手指,刚才触碰的那抹温热仿佛还留存不散。 她眯了眯眼,抬手轻嗅。 淡淡的乌木沉香,柔和,细腻。 这香味和司屿本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同,柔软入骨。 裴卿辞眼中闪着轻浮的神情,兴味一笑:“一定是个好吃的…美人。” 第102章 司屿知道她会再次见到裴卿辞,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岭南县司屿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当天入城当天出城,又走了小半日,进入了冀昌县,有些疲惫,不想使用清心诀去消除疲劳,司屿便找了一家小型客栈住。 客栈规模小,房间数量少,价格也挺公道的,司屿给了十文铜板就得了一间上房。 二楼就俩房间,一间被司屿定下,另外一间早早有人住下,屋内烛火摇曳。 司屿拒绝了店员的带领,自己上了楼梯,刚走一半,就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和一个让她眉心直突突的笑声。 “唉呀,真人,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我们竟然会住在同一个客栈,一日之内,相遇两次,你我缘分不浅,看来真是天命所归啊?” 裴卿辞双手搭在栏杆上,吊儿郎当的看着司屿,嘴角挂着蔫坏又得意的笑,仿佛再说“你跑不掉的”。 司屿胸膛浮动一下,避开视线,径直走到楼梯右手边的房间。 裴卿辞走过去,挡住司屿要关的房门:“刚到客栈,真人没吃饭吧?” “我点了饭菜,要不要一起吃点?” “都是素的,你们佛修能吃。” 司屿看着抓住门的手,惨白,毫无血色,宛如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不用了,我辟谷。” 裴卿辞用力扣住房门:“那我有仙品级别的辟谷丹,要不要一起吃点?” 司屿:“…仙品不易,道友自己留着吃吧。” 她抬手,轻点了一下裴卿辞的手背,“砰”的一下关紧房门。 裴卿辞甩了甩手,酥酥麻麻的。 竟然电她? 佛修不都脾气挺好的嘛? 啧啧,看来传闻不可信。 司屿进入房间,刚要脱掉斗笠,突然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脱掉斗笠,挂在木施上。 裴卿辞看着光影中司屿的容貌,微微一滞。 她有想过司屿是个美人,却没想到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明眸善睐,容色绝美。 皮肤细腻如温玉,似冰山一角融化的雪水。 嘴唇不点而赤,勾唇含笑时带着一丝明艳多情。 尤其是那双如深海一般的蓝眸,冷冽清透,慧黠有神。 垂眸时,孤傲冷漠。 抬眸时,温柔悲悯。 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她眉眼间转化,似神似邪,相得益彰。 裴卿辞缓缓扬唇,凑近身子,抬手触碰了一下光影中那双宛如宝石一般的眼眸。 光影似水面波澜,消失不见。 裴卿辞手指蜷了蜷,面不改色的摩挲了几下指尖。 司屿不打算继续在客栈带下去,准备入夜后离开冀昌县。 她施了一道隐息术法,遮掩气息,以防被裴卿辞追上。 司屿等到夜色渐深,刚要起身离开,就听见房门被敲响。 “姑娘,夜宵做好了,我给您送来了。” 夜宵? 司屿打开房门,看着店员掌盘上的两盘素菜和一碗米饭,眉头微皱:“不是我叫的。” 店员纳闷:“唉?掌柜的跟我说是您这个房间叫的夜宵呀?” 司屿:“你在去问问,说不定真送错了。” 店员也怕自己送错了:“好,我再去问问,打扰了。” “无事。” 司屿见店员离开,她离开走出房间,离开了客栈。 这几日都是弯月,悬挂于空,清冷的月光洒落,照亮司屿单薄的身形。 远处有微弱的火光,走近一看,是一间还在营业的馄饨摊子。 司屿看店家摊子上还有最后一份馄饨,店主年纪约有六十多,满头白发,一脸疲惫,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她走过去:“来一碗馄饨。” 店主立刻清醒,忙道:“姑娘里面坐,馄饨马上好。” 司屿颔首:“好。” 她坐在路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店主煮馄饨时飘出来的水蒸气。 悠悠然,竟有一些舒缓安定人心的功效。 店主回头问:“姑娘能吃葱花吗?” 司屿:“可以。” “好嘞,”店主放好葱花,把煮好的馄饨捞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司屿面前,“姑娘慢吃吃。” “谢谢,”司屿看着满满一大碗的馄饨,翠绿的葱花点缀,确实开胃,“多少钱?” 店主摆手:“不急,姑娘先吃,吃好了再给也来得及。” 司屿淡笑:“你也不怕我吃饱就跑了?” 店主大笑:“一碗馄饨罢了,就当做个善事,为儿女积福。” “再说了,我见姑娘人好,肯定不会做那偷吃赖账的事情。” 司屿:“店主与我并不相识,怎么能轻信我是个好人?” 店主坐在司屿对面的桌子:“我老了,眼睛看不清了,但心里明镜着呢。” “这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活了这么多年,好人坏人还分不清嘛?” 司屿:“受教了。” 店主摆手,不好意思道:“可不敢,可不敢,我都没怎么上过学,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怎么能教人呢?” “我觉得店家是个妙人,说话虽然直白,但深意悠远,值得细品。” 店主听到旁边有人声,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坐在他旁边,样貌明艳动人,翘着脚,一双黑眸在夜色下依旧明亮。 店主捂住胸口,喘了两口气:“这位…姑娘是…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你们聊的投入,没发现我,”裴卿辞笑说,“店家,给我来一碗馄饨呗。” 店主:“真是不好意思,最后一份被这位姑娘买去了。” 裴卿辞“哦”了一声:“好吧。” 店主:“姑娘,你要是饿,我这里有些老伴做的馒头,你拿去吃?” 裴卿辞摇头:“没事,我就是见这位姑娘吃了馄饨,一时眼馋了,并非真的饿。” “好吧。”店主起身,看向司屿,“那我就不打扰姑娘吃饭了。” 裴卿辞也跟着起身,刚要坐在司屿旁边的长凳上,就看见长凳被拉走。 裴卿辞哼笑了一声,直接坐在司屿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好像很讨厌我啊?” 司屿抿唇:“是。” 裴卿辞意外司屿这么直白,微愣了一下:“为何?我哪里惹到你了?” 司屿:“单纯不喜。”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裴卿辞眯眼:“都说佛修慈悲为怀,接人待物,宽容大度,可你却恰恰相反,只凭喜好去讨厌一个没有做过错事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司屿:“你若觉得我过分,大可不必跟着我。” 裴卿辞倾身:“你虽然讨厌我,但我不讨厌你啊。” “你此行是要去莽州吧?正好我也去,一起呗?” 司屿:“不同路。” 裴卿辞冷笑:“理由太假。” 司屿:“不同人。” 裴卿辞微顿:“挺有本事。” 她没想到司屿会发现她并非人类。 明明她隐藏的那么好。 裴卿辞第一次这么看不透一个人,司屿就像是一团乱麻,不管她怎么解都无法打开。 “可这世间也分好坏,我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杀人,只是想与真人结伴而行。” “是结伴而行?”司屿淡声,“还想找寻机会吃了我?” 裴卿辞怔愣片刻,随即笑出声,眼中杀意毕露:“知道还要故意惹怒我?” “你觉得你能打过我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僵硬了许多,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司屿毫无波澜,裴卿辞步步紧逼。 突然,一声极为突兀的“咕噜”声响起,虽然声小细微,但对于裴卿辞和司屿来说,实在太过清晰明显。 裴卿辞拧紧眉头,憎恶的看了眼肚子。 这时候响个屁? 实在是太丢脸! 裴卿辞还在懊恼,突然感觉面前一热,只见司屿把馄饨碗推到她面前。 裴卿辞顿住:“你干嘛?” 司屿:“我辟谷。” 裴卿辞不可思议:“你这是给我吃的?” 司屿:“我没动。” 裴卿辞突然被脑子里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竟然觉得要是司屿吃过了,她也不介意。 裴卿辞神情怪异,试探的拿起馄饨:“你没下毒吧?” 司屿看她呆呆,不敢相信的神情,嘴角微勾:“什么毒能杀死你?” 裴卿辞冷笑:“没有毒能杀死我。” “那你怕什么?” 裴卿辞哑口无言。 对啊,她怕什么,就她这体质,百毒不侵,金刚不坏,还能怕毒? 裴卿辞不露一丝窘迫,嘴硬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舀了一个馄饨塞嘴里,眼睛一亮,笑道:“还挺好吃。” 司屿看着她脸颊的酒窝,眼底泛起柔情和怀念, 她垂眸,收敛情绪,起身离开。 裴卿辞见她要走,猛地抓住司屿的手臂,“我没钱,你要是走了,这店主就白瞎一碗馄饨。” 司屿抽手,放下一个碎银,转身离开。 裴卿辞看着掌心里的血迹,是那时蛇妖伤了她。 竟然还没痊愈,八成是有毒在腐化伤口。 裴卿辞快速吃完馄饨,临走之前还冲店家说了一声“钱在桌子上”。 司屿知道裴卿辞还会追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冀昌县。 走着走着。 裴卿辞觉得不对劲,她发现司屿将她带到了一处荒山野岭,周围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散落下来。 裴卿辞见司屿停下,转过身,直面她。 “怎么?你这是打算和我动手?故意找个偏僻的地方,怕惊扰无辜之人?”裴卿辞讥诮道,“还真是佛修道义,仁义慈悲。” 司屿抬手。 裴卿辞立刻做好应对,只要司屿敢动手,她便可以瞬间撕裂她。 她做好了一切,也设想了司屿的先手,却没想到司屿竟然封锁了自身灵脉。 裴卿辞傻眼:“你这是…干嘛?” 在一个非人类面前自封灵脉,这无疑是找死行为。 排除掉司屿脑子有问题,周围有埋伏的话,裴卿辞真想不出司屿此举为何? 司屿叹了口气:“你不是想吃我吗?修佛之人对你们是大补之物,动手吧,我不抵抗。” 裴卿辞:“!!” 她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司屿凑近一步,裴卿辞不禁后退一步。 “是你说的想吃我?我自封灵脉让你享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裴卿辞艰涩道:“你有什么阴谋?” 司屿再次靠近,裴卿辞心抖的再次后退。 “没有阴谋,你想吃我我让你吃。” 裴卿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要是不吃呢?” 司屿淡漠道:“那你就离我远一点,你这次不动手吃了我,若以后你再靠近我,我就杀了你。” 裴卿辞绷着一张脸,面上有一瞬扭曲,她抬手打飞司屿的斗笠,倾身掐住她的脖子:“你威胁我?” 司屿仰头,眼皮下垂:“吃还是不吃?” 裴卿辞盯着司屿的脸,试图从她冷漠的表情中看透什么,比如她此刻过于造乱的心。 这不像是面临生死的惶恐不安,倒有点不一样的意味,裴卿辞说不出来具体的情绪变化,但她就觉得有问题。 她明明与司屿不相识,也从未对司屿做过什么恶事,这段时日一直以礼相待,但司屿总是冷脸相对,裴卿辞还不生气,继续哄着逗着司屿,这让裴卿辞都快恍惚以为自己是个善良宽容的人了。 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裴卿辞眼底划过一丝幽光,松开手:“我改主意了,我不吃你。” 司屿喘了一口气:“那就以后离我远点。” 裴卿辞耍无赖:“不可能。” 司屿脸上表情出现一丝裂缝:“那我就杀了你。” 裴卿辞摊开双手,做一副“任由处置”的懒散模样:“那你来。” 司屿瞳孔一颤。 裴卿辞直勾勾的看着司屿的脸部表情,她是故意的,她是个毫无底线的赌徒,她要的要比她心中所想的还要多。 所以—— 裴卿辞神色张狂,挑衅道:“来啊!” “杀了我啊?!” 司屿表情艰难,右手双指并拢,金色的灵气在指尖愈演愈烈,发出“滋滋”的脆响。 一时之间,树木草叶无风而动,上方黑云缠卷,似要如泰山压顶般坠下。 司屿眸光锐利,面色凝重:“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裴卿辞感受到了司屿的杀死,心里莫名的出现了一丝悲切和彷徨。 她忽视掉,仍继续在这盘生死局中加大赌注,还故意凑近,逼迫司屿出手:“那你来啊?” 司屿手腕一翻,如灿阳的灵力似锋利无比的刀刃刺向裴卿辞。 裴卿辞没躲开,任由那股灵气从脸庞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裴卿辞抬手摸了一下伤口,指尖沾染鲜红的血,她含在口中,目光张扬又狠辣,透着野性。 司屿甩袖,转身离开。 裴卿辞得意的笑,捡起斗笠,跟了上去:“真人,你斗笠还没拿呢?” 司屿未出招时,裴卿辞确实存在赌输的想法,哪怕司屿对她使用了杀招,顶多也是伤她六七分。 可是,当司屿出手后,裴卿辞就知道了她压根就不想杀她。 口是心非的家伙。 第103章 两人相继走出荒山,裴卿辞跟在司屿身后,还时不时的踩她的影子,故意逗她,奈何司屿仍是沉默不语,视若罔闻,仿佛身边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裴卿辞也不在意,她就是喜欢看司屿这冷漠不理人的样子,也喜欢将她逗的对她无可奈何,情绪变动,像一个暴躁的小孩子。 夜深,月色朦胧,照不清路上的坑坑洼洼。 县城与县城之间的道路,有些官家或者门派会出钱修整,有些就放任不管。 前几日下过几场雨,道路多少泥泞了些。 裴卿辞看着司屿纯白的衣摆,沾染了一些泥土。 佛修最注重整洁干净,白衣白袜白鞋,要保持一尘不染,连一丝褶皱都不能有。 但这一规定却在司屿身上不起作用,她就像是一道特殊存在的风景。 想来也是,千阙宫千百年才收了一个女弟子,还被奉为神女,定然要有一些不同于旁人的殊荣和宽宥。 裴卿辞也不管司屿会不会回答她,张口就问:“天玄大陆的各家修仙门派确实有让弟子下山历练的习惯,但千阙宫不同,他们避世修行,不常下山历练,除非遇到邪魔外道,作乱世间,千阙宫便会以救世救人,度化众生为己任下山出宫,但天玄大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的,也就莽州突然出现的魔物扰世,所以你这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司屿漠然不语,继续往前赶路。 裴卿辞知道她不会答,继续自言自语:“莽州的魔物,你可知是什么?” “你一人贸然过去,恐怕有危险,不如与我合作?” “那魔物杀了多人,怨气冲天,定是不好伏诛的,若你和我一起,事半功倍呢?” “你说今夜的月亮好不好看?”裴卿辞抬头看天,“弯弯的,跟你的眉毛似的哈哈……” 司屿拧过头,冷漠看她。 裴卿辞撇嘴:“夸你长的好看呢,还不乐意了?” 司屿:“你好吵。” 裴卿辞摇头晃脑:“谁让你不杀我,你不杀我我就得说话,不说话是要被憋死的,我若是因为你不让我说话而被憋死了,你就是徒增杀孽呢。” 司屿:“……”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就是步伐比刚才快了许多。 裴卿辞嘴角勾起,心里得意忘形。 她就喜欢司屿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看起来特可爱特可怜特…招人欢喜。 裴卿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顿觉自己脑子怕是被驴踢了,怎么会有那种恐怖又诡异的想法?! 她拍了拍脑袋,往前一看,司屿的身影竟然消失不见了。 裴卿辞眯眼:“你跑不掉的。” 司屿没有想跑的意思,只是刚好走过了一个山坡,裴卿辞一旦发现她不见了,便会立刻来找她。 只是…… 司屿快走了几步,扶起倒地的婆婆,问:“婆婆,你怎么了?” 婆婆看着面前之人,虽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但她能感觉到这人竟是散人佛修,血液清甜纯净,灵气干净自然。 她眼底划过一丝贪婪,哎呦呦的叫了起来:“老太婆我腿脚不好,眼睛也看不清了,路上又坑坑洼洼的,一时没看清,就摔倒了,想着路上能遇到个好心人扶我一把,结果真的等来了好心人啊。” 司屿扶起她,捡起一旁的拐杖:“婆婆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婆婆眼睛一亮:“姑娘,你真的是大善人啊,你会有福报的。” 司屿淡笑:“婆婆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婆婆抓住司屿的手臂,力气有些大,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唉,你真是太好了。” “我家就在前面的窑掌村,不远的,走几步就到了。” 司屿:“好的,那我扶婆婆回去。” 婆婆笑眯眯:“姑娘你真好。” 两人走过一个小山包,终于看到了一座村庄,村庄内各家挂着红色的灯笼,在漆黑的月色下显得有些怪诞诡谲,透着浓重的诡异。 婆婆伸出如枯枝一般的手指,颤悠悠的指着村子里靠近湖边的木屋:“那个,那个就是我的房子,姑娘,我们过去吧。” 司屿看向村里的房屋,问:“婆婆这村子里有多少人家?” 婆婆:“也就135个人。” 司屿:“婆婆记得这么清?” 婆婆眼底划过一丝懊恼,打哈哈道:“唉,这村子就这么大,来来回回就那些人,见多了也就记得清楚了。” 她抓住司屿的手,快步往木屋走去,“我这身子又开始疼了,姑娘你快把我送进去吧。” 司屿眸光一闪:“好。” 婆婆眼底充满了势在必得和喜悦,她盯着司屿的脚,只要这个佛修踏进木屋,她就可以瓮中捉鳖,大快朵颐了。 可下一秒,她却看到佛修将脚步停在了门口,松开了她的手,平静的跟她说:“婆婆进去吧。” “……”婆婆怔愣片刻,忙道,“送佛送到西,姑娘你看我身子太差,不如把我送到床上吧?” 司屿淡笑:“是把你送到床上还是把我送进你嘴里?” 婆婆神色一僵:“我不知道姑娘你在说什么?” “你是饿了吗?婆婆家里有肉有菜,你跟婆婆进来,婆婆给你做饭吃。” 司屿退后一步,看着婆婆表情大变,俨然是要冲破那副虚假的表象,露出真正残忍可怕的模样。 “吃什么?”她冷道,“人肉吗?” 婆婆猛地一怔,随即站直身子,笑得邪气:“果然是佛修,竟然发现了我?” 她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诡异又可怕的笑容,“就算你不进来,你也跑不掉了。” 说罢,婆婆的样貌身形瞬间挺拔了许多,身姿更加窈窕纤细,容貌也变得美艳动人,眉心间还有一道漆黑弯曲的图形。 司屿看出了此妖的原形:“蜘蛛精。” 话音一落,整座村落似是要碎裂一般,所有的房屋全都变得破败不堪,上面布满了蛛丝和骨头,土地上还保留着深深的血迹,就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恶臭的腐烂味道。 蜘蛛精脊背一突,硕大又丑陋的八条足爪凿在地上,激起阵阵灰尘。 “你修为虽然不高,但毕竟是修佛之人,干净纯粹,我将你吃了定能修为大增,早日飞升。” “你也别太委屈生气,谁让你烂好心,也不动脑子想想,月黑风高,荒郊野岭,凭空出现一个老人家竟然不觉得奇怪,还跟着来,你只能算是自投罗网啊。” 八条足爪将蜘蛛精的身体拉高,蜘蛛精的腹部吐出数支粗/硬的蛛丝,直戳司屿的身体,似要将司屿身体撕碎,才好下嘴享用。 就在蛛丝即将触碰到司屿的身体的时候,蛛丝突然停滞不前,任由蜘蛛精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进一分。 蜘蛛精看着司屿周身的金色光罩,上面泛着的祥云波纹,她双眼瞪大,失声道:“你不是散修,你是千阙宫的佛修?!” 这是只有千阙宫人才能修炼的浮云流金! “万物。”司屿薄唇微张,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一条白凌从司屿身上飞出,柔软的锦缎带着强烈的杀气和汹涌的灵力。 白凌似活物一般,上上下下的绕成密不透风的网状,朝着蜘蛛精,似泰山压顶一般,撞了过去。 蜘蛛精大惊失色,连忙挥舞八只足爪,试图撕碎那泛着金光的锦缎网。 白凌虽柔软却也强悍如铁,一条白凌分化,将八条足爪缠住,向着四面八方用力一扯。 蜘蛛精用力抵抗也无济于事,她感觉身体在被拉扯,疼得她连连叫喊。 “啊啊啊啊……” 司屿抬手,五指慢慢收拢。 白凌也随着司屿的手指,将八只足爪缠住的更加紧,清脆的断骨声在深夜下如同炮竹一样。 嘎吱嘎吱—— “啊啊啊……”蜘蛛精根本抵抗不了,口吐鲜血,灵力也无法运转,这白凌诡异的狠,不仅无法挣脱,而且还会压制灵力。 她哭喊着求饶,满眼懊悔和歉疚:“我错了,仙师,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我一定改过自身。” 佛修心善慈悲,以度化众生为己任。 只要她求饶,说自己一定改过自身,这个佛修就能放过她。 蜘蛛精算盘打的精妙,可这缠在身上的白凌更加紧,她感觉到身体快要被撕裂了,身上各处都因为过度拉扯而崩裂,皮肤破裂,鲜血直流。 “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你为何不能放我一次?”蜘蛛精大喊,“你们佛修不都是慈悲为怀,度化众生的吗?我知道错了,愿意去改正,还不行嘛?” 司屿动动手指,万物分出一段,在蜘蛛精惊恐的表情下缠在她的脖子。 “改过自新?”她笑了笑,讽刺又刻薄,“你有机会改过自新?你有机会重新做人?你有机会再活一次?” “那被你杀死了的135名村民他们有机会吗?” 蜘蛛精脸色一变,想辩解,但白凌捂住她的嘴巴,只留她一双被恐惧害怕侵染的眼眸。 “大人、老人、孩子、新生儿甚至是牲畜你都不放过,”司屿五指收拢,“他们在求饶哭喊的时候,你可曾给过他们求生的机会?” “路过的行人,帮助你的好心人亦或者被你骗来的修士,最后都被你撕碎,吞食入腹,吸取灵力,吞噬灵识,掏取金丹,增强自身修为的时候,你可曾给过他们再活下去的机会?” 蜘蛛精眼珠布满血丝,被白凌裹住脑袋,用力向上拉扯。 司屿手指猛地张开,万物在空中,奋力的往四面八方飞,眨眼间,被万物缴缠的蜘蛛精瞬间血肉满天,鲜血淋漓,骨头被万物撕的粉碎。 “你没有。” 司屿收回万物,四周景象大变。 荒败残破的村庄,四分五裂的房屋,残垣断壁,一切都像是被时间抛弃了一样,永远的留在了那日。 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看到了一个受伤的老人,善良的他带着老人回家休息,却惹得全村灭门,所有惨死,无一幸免。 背后传来鼓掌声。 裴卿辞拍着手走上来,赞叹道:“真人真厉害,一招制敌,凝魄修为的妖祟对你来说挥挥手就能解决,但我却看不出你的修为境界。” 她目光落在缠在司屿腰间的万物,“这灵器我也看不出来品级。” “你是带了什么隐藏修为的灵器吗?” 千阙宫的掌宫收了一个女弟子,亲自教导,虽然不知境界多少,但与之交手或是见过的人都能感觉到此女不同凡响。 裴卿辞见过那么多人妖魔,从没有一个能比司屿还要高深莫测,也从来没有一个能像司屿这样对她冷眼相对,爱搭不理还不会被她宰了。 司屿摸了摸腰间,看了眼裴卿辞,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一下。” 司屿脚步不停,可下一秒却强行停下。 她看着突然冒出来挡在她面前的裴卿辞,目光疲惫的看着她。 裴卿辞递过去一个白玉瓷瓶:“给你。” 司屿没有接。 裴卿辞抬抬下巴:“蛇毒虽然伤不了你性命,但放任不管肯定难受,这叫长留香膏,可解天下百毒,你拿去抹抹。” 司屿看着裴卿辞掌心的瓷瓶,神色动容。 裴卿辞见司屿还是不接,便用强的,抓住她的手,挖出一块摸到伤口上。 她本以为司屿会挣扎,对打她,对甩开她的手,结果却是风平浪静,乖乖的,任由她上药。 裴卿辞觉得奇怪,抬头看她。 恰逢一阵清风袭来,伴随着山顶的朝阳一同浮现在司屿蔚蓝的眼眸。 裴卿辞从未见过如此厚重的情感,那眼中的情绪似深海中汹涌的浪潮将她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撞击打颤。 那是一抹难以描摹的无限柔情。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情厚谊。 裴卿辞第一次看到了眼前这个似高山雪顶的人红了眼角。 第104章 经过那日清晨,裴卿辞能感觉到司屿对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冷漠抵触,虽然还是不常搭理她,动不动无视她,一直挂着似一座常年不化的冰山的漂亮脸蛋以外,裴卿辞还是觉得司屿对她不一样了。 “两碗莽州特色细面。” 店家的女儿吆喝了一声,店主立刻在滚烫的热水中下面。 裴卿辞看到店家女儿大大的肚子,问道:“快生了吧?” 店家女儿腼腆一笑,一脸慈爱的摸了摸肚子:“就这几日了。” “那怎么不在家里休息?” 虽然这家面摊不大,但也有七、八张桌子,来来往往都是人,不免会有些碰撞。 店主听到,语气虽是抱怨,但表情却满是欣慰:“两位姑娘说的是,我就劝她休息,好好在家躺着准备生产,奈何我这女儿性子倔,非要这来这面摊帮我的忙你说我这一边煮面接待客人,一边还得看着她,两头忙啊。” 店家女儿噘嘴道:“爹,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嘛,以前还有娘和相公帮忙,如今只剩下咱爹俩,我能不管你嘛?” 店主面上闪过一丝悲切,摆摆手:“行行行。” 他捞起锅里煮好的面条,装碗端了过去,“姑娘,面好了,吃吧。” 裴卿辞一一接过,第一碗推到司屿面前,然后再拿自己的面,吃了一口:“这面真劲道,好吃。” 店主笑道:“莽州最出名的就是细面,可不能砸了咱莽州的招牌。” “青青,来客人了,去接待一下,慢着点。” 青青应道:“唉,知道了。” 裴卿辞吃了口面,看向司屿:“看来店主这一家还挺可怜。” “去年的莽州洪水死了挺多人的。” 司屿放下筷子:“莽州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你进城后感觉到了吗?”裴卿辞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里笼罩着一层散不掉的怨气,太适合滋养魔物了。” 在常人眼中,莽州的天色晴空万里,虽然云层积厚,阳光无法穿透云层,只能从云彩之间的缝隙里落下。 但在有点修为的修士眼中,天空之间像是织造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网,鼎在人的脑袋上,压迫感十足。 司屿抬手,扶住差点要摔的青青:“小心。” 青青后怕的呼出一口气,抓住司屿的手臂,庆幸道:“谢谢姑娘,要不是你扶我一把,我就得摔了。” 裴卿辞把桌边的石子踢开:“大着肚子看路不方便,你还是坐下休息吧。” 店主刚才也看到了那惊险的一幕,拍着胸脯过来:“没事吧?磕哪了?碰到哪里了?” 青青顺势坐在司屿和裴卿辞旁边的位置上:“没有磕碰,是这位姑娘扶住了我,爹,你别担心。” 店主长舒一口气:“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司屿:“举手之劳而已。” 青青安抚了店主几句,转头和司屿聊了起来:“我叫赵青青,不知两位姑娘芳名?” 司屿淡淡道:“司屿。” 裴卿辞见司屿不吃了,非常顺手的把面碗扯过来吃:“阿辞。” 司屿眉头微微一动,没说什么。 “你们是朋友吧?”青青见这俩人一举一动,看似疏离冷漠实则亲密有趣,“是来这莽州游玩还是降魔?” 裴卿辞觉得有趣,赵青青就是个普通人,但看人的眼光还有心思都很灵巧。 她没有回答赵青青的问话,而是看向司屿,想看看她如何作答。 司屿:“降魔。” 青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知仙师是哪门哪派的?” 司屿:“千阙宫。” 裴卿辞吃完面,放下筷子,单手支颐,好整以暇的看这两人。 一个引蛇出洞,一个自投罗网。 有趣。 青青脸上显露出难以自控的激动,就连放在肚子上的双手都在颤抖:“仙师,都说千阙宫的仙师慈悲为怀,怜爱众生,我想求求仙师救救我的孩子?” 裴卿辞笑道:“青青姑娘这话何意?你这孩子可是过得好好的,何须要救啊?” 青青眼中划过一丝惊恐,警觉的像四处看了看。 司屿所坐的位置比较边缘,像是单独设立的一个桌椅,几人只要谈话声音小一点,无人会在意这边的情况如何。 “仙师既然来莽州降魔,自然也是知道莽州现在所遭遇的困境,”青青眼眶泛红,不舍得摸了摸肚子,“洪灾过后,莽州死了太多人,到处都是尸体,官府根本来不及救治收整,只能任由那些生病的人活活病死,死掉的人放任不管,任由腐烂,那时的莽州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而我的娘亲和相公,也死在了那场洪灾之中。”青青摸了摸眼角的泪,“我和父亲本想着一家团聚,找根树上吊,可这是却发现我竟然怀了身孕,我俩想了很久,为了孩子决定好好活下去。” “可后来,莽州突然出现了一个魔物,那魔物连冥幽门的门主都能打伤,还将最近前来降伏的修士们一一杀害,一时之间,魔物在莽州肆无忌惮,无人能敌,后来,冥幽门门主请求千阙宫出手降魔,我便一直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你们二位仙师救我孩子一命。” 裴卿辞歪头:“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待在你的肚子里,你让我们救什么?” 青青急得就要跪下:“仙师不知,那魔物残暴凶狠,杀人不眨眼,它还会吃孩童,专吃刚出生的女娃,莽州已经被魔物抢走了十二个女孩,我肚子的孩子被大夫瞧过了,是个女孩,等到生产那天,那魔物定会前来,抢走我的孩子。” 她抓住司屿的手,慌不择路的祈求道:“仙师,我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能救我的孩子,哪怕拿我的命来换都行。” 裴卿辞看着两人相抓的手,司屿没有拒绝,反而似安慰一般,回握了赵青青的手。 啧。 “别怕。”司屿抬手掐诀,在赵青青的肚子上画了几下,金光一闪而过。 “有此术法在,所魔物前来夺走你的孩子,会被重创。” 青青感激的涕泪横流:“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无事。” 两人起身,离开了面摊。 裴卿辞看着司屿垂在身侧的手,修长白皙还很温暖。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惨白粗糙还很冰冷。 同样都是女子,为何差距如此大? 裴卿辞眼睛一转,跨步上前,故意贴着司屿走,两只手随着走路的摆动,不小心擦了一下手背。 温热细腻。 这是裴卿辞立刻涌上脑的念头。 还想再摸。 这是裴卿辞马上要做的举动。 可下一秒,她扑了个空。 司屿双手环胸,虽斗笠遮面,但裴卿辞就是很轻易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我突然感觉特别冷,你给我捂捂手呗?” 反正被司屿看穿她的动机,裴卿辞打蛇上棍,得寸进尺了起来。 司屿微顿,指尖深陷掌心:“暖身术。” 一种很鸡肋又真的有用处的术法。 让人快速暖和起来。 这个术法还有一道对立的术法,叫清凉术。 裴卿辞委屈巴巴道:“暖身术对我无用,我这是天生的毛病,就得让人用体温才能捂热,真人可是修佛之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司屿看她耍无赖的样子,嘴角微勾又绷直,转身离开:“那你就冷着吧。” “你活了这么久,也该习惯了。” 裴卿辞连忙追上去:“以前是习惯了,但现在不习惯了。” 司屿轻叹了口气:“那就习惯回去。” “有句老话说得好,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啊,”裴卿辞故意碰了一下司屿的手背,笑得意味深长,“有你在了,我就不想独自冷了。” 司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裴卿辞被她突然停下吓了一跳:“怎么了?生气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生气呀?” “我就是逗逗你的,没让你真给我捂手的,”她见司屿一言不发,心里有些慌,“我下次不说了好吧?你别生气嘛。” “大不了你说回来,你要是不会说,你打我一下撒撒气?” 裴卿辞见司屿伸手,以为她真的要打她。 她站着不动,想着司屿又打不死她,打就打吧,起码不生气了,别以后不理她了。 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别再一下子回到最开始的样子,那裴卿辞真的要吐血了。 裴卿辞犹如英勇就义般的念头突然卡顿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屿握住她的双手,炙热的暖流从她的手指一直传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至那颗平静无波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裴卿辞第一次这么明显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感觉就像在耳朵里,在眼睛里,在嘴巴里,就是不在胸膛里跳动。 “你…你干嘛?”裴卿辞磕磕巴巴道。 司屿松开手:“暖身术,对你有用。” 说完,她往前走去。 先别说暖身术有没有用,裴卿辞现在都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热气。 裴卿辞扯了扯衣领,呼出一口气,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得想办法,再来一次。” 刚才那招肯定没用了,司屿定会防范她,所以她得另辟蹊径。 刚才那感觉… 裴卿辞跟上去,一脸的势在必得。 真特么爽! 第105章 关于莽州被魔物侵扰这件事,冥幽门门主苗伟被魔物打伤后就立刻向千阙宫求救。 只要千阙宫能派人来伏诛此魔物,冥幽门愿意献出灵宝。 雪窗莹花。 雪窗莹花,仙品灵宝,百年一见,若是吞服吸收,强身健体,增强灵脉神通,其最奇效的作用是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如初。 冥幽门能拿出此灵宝作为求千阙宫出手的报酬,由此可见他们想消灭魔物的决心。 “所以你是为了雪窗莹花来的?” 裴卿辞大大咧咧的坐在司屿房间的软塌上,歪着身子,一手玩着腰带,一手撑着靠枕,慵懒的看着在床上打坐的司屿。 她端坐在床上,双腿盘坐,斗笠被她放在旁边,双手掐诀放置膝上,闭眼静心。 烛火微弱,昏黄灯火下,她似染了冰霜的玉,如花树堆雪,新月生晕。 司屿察觉到旁边床榻的动作,睁开眼,无奈的看着想要伸手碰她的裴卿辞。 裴卿辞瞬间读懂司屿眼中的情绪。 —你又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消停点? —再乱动打死你! 裴卿辞是何人? 她聪慧过人,她智勇无双,她胆识滔天,她不畏强权。 裴卿辞弯起嘴角,随心所欲的碰了上去。 一瞬间,指尖传递来的柔软细腻让她忘乎所以,哪怕被司屿一掌打飞,裴卿辞心里的想法还是一如往初。 她得再来一次! 司屿冷眼:“手在欠就砍了。” 裴卿辞从地上爬起来,故作害怕道:“呀,我好怕哦。” 司屿深吸一口气,闭眼,不想再看这家伙嚣张得意的样子。 裴卿辞拍了拍黑衣上的灰,死皮赖脸的继续坐在司屿旁边:“生什么气啊?我就是摸了一下你的脸,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说到这儿,裴卿辞的脑子里瞬间划过几个让人面红耳赤的景象。 她倚着床边,目光如炬,上下扫量司屿的身子。 看似窈窕的身姿,实则娇嫩丰盈。 尤其那…… 司屿眉头一跳,睁开眼,近乎咬牙切齿的说:“眼睛不想要了?” 裴卿辞咧嘴一笑:“我眼睛又怎么招惹你了?” 司屿不说话,瞪着她。 裴卿辞猛地凑近,视线如火,盯着司屿红润的唇:“上次在鹤州,你可知宋公子为何会沾染蛇毒?” 司屿不答。 裴卿辞知道司屿心里清楚,那她就故意直白开口:“那是蛇妖与宋公子夜夜笙歌,水乳/交融。” 司屿不想理她,刚想转过脸去,却被她捏住下巴。 “放开。”司屿冷道。 裴卿辞眨眨眼:“我还没问完,你跑什么?” “宋公子院中的合欢树你可知作用是什么?” 司屿闭眼。 “合欢引蛇,蛇本性淫。” 裴卿辞舔了舔嘴角,眼眸深沉许多。 她慢慢靠近:“司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司屿睁眼:“滚。” 裴卿辞歪头,贴的更近,两人呼吸都交融了。 “听听嘛,对你有好处,”她一手捏着司屿的一下巴,一手抚上司屿的腰,“你与我亲近,我可祝你飞升,这合作你不亏的。” 司屿定定的看着她,冷不丁笑了下。 虽然这笑容充满了讽刺,但裴卿辞还是被震住了。 司屿一直板着脸,虽容貌脱俗出尘,可终究是少了几分风采。 但此刻,她笑了,犹如晴光映雪一般,恍了人的眼与心。 裴卿辞向来是随性而为,心中所想定要实际做出来。 她直接吻过去,却被司屿歪头躲过。 裴卿辞右手一揽,长腿一跨,将司屿压在床上,动作粗暴又张狂,俯身下去。 司屿被裴卿辞这极色的浪荡模样气笑了,她似是无奈一般,低声喊了一声:“万物。” 腰间缠着的白凌飞出,圈住裴卿辞的腰,往后一拉。 没拉动! 万物卡顿了一下,像是第一次受到挫折失败,竟有些不可思议。 它用力绷直,加大力气使劲拉扯裴卿辞,仍是没有挪动分毫。 万物:嘿,我就不信了! 它使出有史以来最大的力量,仍然拉不动裴卿辞。 万物气不过,换了地方拉,直接裹住裴卿辞的脖子,用力收紧,往后拉扯。 裴卿辞脑袋猛地往后一倒。 司屿见状,瞳孔微缩,厉声道:“万物,松开!” …… 万物恋恋不舍又气不过的松开,好不容易拉动了,竟然还被主子制止。 万物:好气! 惯性趋势,裴卿辞本就与万物互相较劲,一边突然松懈,另一边直接向前扑倒。 司屿和裴卿辞的距离本就近,裴卿辞猛地砸下来,双唇狠狠地撞在一起。 司屿:“……” 嘴痛,牙更痛。 裴卿辞:“……” 嘴痛,但值了。 司屿趁着裴卿辞暗自窃喜的功夫,抬脚直接给她踢飞。 客栈店员和冥幽门门主苗伟刚想敲门,就看见房门像是被什么重物剧烈撞开,然后一团黑物重摔在地。 本以为是什么物品,没想到竟是个女人。 此女没有摔落后的痛苦,没有忍痛的哀嚎,反而躺在地上,摸了摸受伤的嘴唇,笑了起来。 苗伟:“……” 摔坏脑子了? 店员:“……” 这是个人纠纷,可别讹我们客栈啊! 苗伟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张口问了下:“姑娘,你没事吧?” 裴卿辞看向苗伟,眉头一挑,站起来,拍了拍灰尘:“你是冥幽门门主,苗伟。” 苗伟微顿:“姑娘认识我?” “认识,久仰大名。” 苗伟神色难掩得意,他以为眼前之人也是千阙宫的弟子,能被千阙宫的人久仰,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道友言重了,”苗伟看了眼房间,“道友也是千阙宫的弟子吧?请问神女在吗?” 千阙宫的神女素来以斗笠遮面,无人见到真容,眼前这个黑衣明艳的女子定然不是神女司屿。 但苗伟想到千阙宫只有神女一个女弟子,那眼前之人并非千阙宫的? 裴卿辞眼睛一转:“我是神女的仆人,是千阙宫派来照顾神女衣食起居的。” 苗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 “苗门主不懂,我家神女娇生惯养惯了,如今下山历练,肯定不像在千阙宫时那样舒坦,为了让神女的历练舒服些,掌宫就让我贴身侍候神女。” 苗伟理解:“应该的,应该的,神女尊贵,理应如此重视。” 他朝着房内,抱拳行礼,“真人,在下是冥幽门门主苗伟,今晚前来叨扰是为了祸害莽州百姓的魔物而来,希望真人可以为民除害,救助我莽州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司屿带上斗笠,嗓音有些沙哑:“请进。” 裴卿辞听她这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沾沾自喜的弧度。 苗伟立刻走进房间,裴卿辞也神态自若的走进去,关上了门。 司屿抬手:“请坐。” 苗伟坐下,他听司屿的声音不太对劲,问:“真人嗓子怎么了?可是受了风寒?” 按理来说,修仙之人,体质强壮,定不会受普通的风寒热毒影响。 但有的修仙之人,却喜欢经受这些苦痛折磨,用来锻造筋骨,磨练心智。 裴卿辞忍不住笑出了声。 苗伟被她突然的笑搞得一头雾水:“我可是说错话了?” 司屿额头青筋一跳,转移话题:“苗门主这次前来寻我是为了莽州魔物,这魔物是什么你可知道?” 苗伟道:“应是一名黑衣女子,身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时而高大,时而瘦小,似是一团黑雾,可变换形态。” 裴卿辞问:“苗门主这形容是不是有点太片面飘渺了?” 苗伟也知道自己的形容过于迷惑,旁人听了定是不解彷徨:“不是我故作玄乎,是那魔物真容始终被一团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黑雾之下的面容。” 裴卿辞笑了:“看来这魔物还挺狡猾。” 苗伟赞同:“对对,特别狡猾。”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司屿,“仙师,你看这魔物如何处理呢?” 司屿看着苗伟眉心,有一道黑气隐隐绰绰的浮现在他的皮肉之下。 烙印。 魔物真正想杀的人是他。 司屿问:“听说苗门主被那魔物打伤,伤势如何?” 苗伟没想到司屿会关心他的伤势,心中不禁浮现出几分喜悦:“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皮肉伤。” “魔物怨气横生,与灵力相悖冲撞,苗门主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治疗。” 裴卿辞抵了抵腮。 苗伟受宠若惊:“那真是麻烦真人了。” “无事,”司屿抬手,“先让我为你诊脉。” 苗伟把手放桌子上,突然手腕一凉,只见裴卿辞不知哪弄来的一块黑布盖在苗伟手腕上。 她说:“真人纯洁无暇,苗门主理解一下。” 苗伟:“……” 说他脏呢? 苗伟赔笑:“应该的。” 司屿抬手搭在那块黑布上,指尖深陷:“苗门主伤势确实已经大好,只要稍加调整气血运转就可以了。” 苗伟颔首:“多谢真人帮忙。” “无事。” 司屿灵力运转,金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飞入苗伟的眉心,一刹那,那眉心的烙印变得微弱,但仍在极力挣扎,与司屿的灵力抗争。 司屿两指微微闭拢,一翻,那股金色的流光从眉心转移,流向苗伟的丹府灵海之处。 苗伟是金丹后期,只差一步便可入元婴之境。 但司屿却发现,苗伟的金丹和灵海不同于寻常修士。 金丹颜色较深,上面还刻有奇怪的纹路形状,灵海在金丹的影响下,时不时的躁动汹涌,灵力紊乱。 司屿将金丹上的纹路形状记下,把苗伟的伤势修复如初。 苗伟顿觉身体大好,气血顺畅,灵力运转更加轻巧舒坦。 他万分感谢司屿的救治,还诚挚邀请司屿去冥幽门居住,到时候定会接风洗尘,好好款待司屿。 司屿应下了,苗伟满载而归。 苗伟走后,司屿叫店员送来笔墨纸砚。 她将金丹上的纹路画在纸上,仔细斟酌。 裴卿辞凑过去,看到图案,“嘁”了一声。 司屿听这声音,主动开口询问:“认识?” 裴卿辞眼中藏坏,促狭一笑:“想知道?” 司屿看她这副表情,心中无奈,她转身准备上床:“算了,不是很想知道。” “唉,我错了还不行嘛?”裴卿辞拉住司屿的手,被她甩开,又扯住她的袖子,“我道歉,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行不?” 司屿回头看她,垂眸见她扯住她衣袖的手,那袖口平白无故的少了一块,缺口边缘参次不齐,似是被人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她心尖微微打颤,面上不露风雨:“说吧?” 裴卿辞笑道:“这种刻在金丹的纹路形状我见过,是一名修士用炉鼎修炼所致。” “炉鼎?”司屿不解,“丹药造成的?” 裴卿辞解释:“不是那种炼丹的炉鼎,而是一种人形炉鼎。” 司屿瞳孔微缩:“人形炉鼎?你是说双修?” “差不多那个意思,”裴卿辞解释一下,“世人体质众多,有一种体质叫做三髓之体,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平常无法修炼,只能在孕期时可以修炼,她们吸纳天地灵气会比修士还要快上好几倍,所以有些修士会利用三髓之体的这个特征进行双修,将她们在孕期间所修炼的灵力通过交合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样的修炼方法可比修士自行修炼,吸纳灵气要快上许多。” 司屿拿出玄文信报的玉牌,翻找过往的信报内容,找到了三年前关于莽州冥幽门的信息。 四年前的春分,冥幽门主苗伟大婚,迎娶了一个普通人做门主夫人,世人感叹两人跨越身份相爱,真乃世间佳话。 而后,苗伟的境界在短短4年之间,从心动后期直接达到金丹后期,世人感叹苗伟按照这种修炼速度下去,五十年之内定能飞升成仙。 第二日,司屿和裴卿辞进入冥幽门。 苗伟给她们安排在了“清秀阁”,距离苗伟的正院“乘渡阁”只隔一条水上廊桥。 不知为何,冥幽门的天空不同于莽州城的天空,这里的天色更加昏沉,压迫感更强烈,门中弟子在这样的氛围下时常感觉到气血运行阻塞,身体虚空无力,心神不宁。 整座冥幽门都很安静,安静的仿佛呼吸声都没有。 更别提孩子的哭闹声和玩耍声。 司屿看着玄文信报,4年时间,冥幽门门主夫人怀孕四次,再加上今年这一次,一共怀孕五次。 可这个宗门之中,竟然不见一个孩童身影。 而玄文信报上也没有报道过一次门主夫人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是死是活…… 第106章 “你在想什么?” 房内安安静静的。 裴卿辞透过屏风,看着坐在床上打坐的司屿,又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仍是不答不应。 “我知道你没有修炼,也没有睡着,”裴卿辞从软塌上坐起来,“夜已深,你打算动身去看看那个三髓之体对吧?” 司屿睁开眼:“你能安静点吗?” 裴卿辞摇头晃脑:“我也去。” 司屿平淡道:“想去就去。” 裴卿辞诧异道:“你竟然没有拒绝我?” “我拒绝了你会不去吗?” 裴卿辞认真道:“不会。” 司屿翻了个白眼。 裴卿辞笑了笑,走进内室,看着闭眼打坐的司屿,她故意凑近,看着司屿后仰瞪她,警告她不要胡闹的眼神。 裴卿辞咧嘴一笑,心里冷不丁冒出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每一个念头要是对司屿做出来,她都能被司屿揍个千八百回。 “你笑什么?”司屿推开裴卿辞,语气无奈道,“你自己能好好的待一会吗?” 裴卿辞坐在床边,毫无正形的躺着:“能。” “我要是好好待着,有什么奖励?” 司屿冷漠看她。 裴卿辞耸肩,不服气道:“听话的孩子都有糖吃,那我也听话了,不得有奖励啊?” 司屿:“你要吃糖?” 裴卿辞摇头:“不吃,换个奖励。” “什么奖励?” 裴卿辞指着嘴巴:“亲我一下。” 下一秒,裴卿辞被司屿甩了出去,在空中翻腾了两下,平稳落地。 “别动手啊,你若不喜欢这个奖励,咱在换一个。” 裴卿辞走过去,笑得邪气,“我要是听话了,你给我暖暖手,行不?” 司屿拧眉。 裴卿辞得寸进尺:“你也知道我身体冰凉,你发发善心,给我暖和暖和,如何?” 司屿闭眼。 裴卿辞看司屿被自己气的不说话,心里不禁发笑。 咋就这么好玩呢? “好。” 裴卿辞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司屿睁眼,蓝眸清列:“好。” 裴卿辞怔愣:“你答应了?” 司屿点头:“嗯。” “真答应了?” “我可以不答应。” 裴卿辞忙道:“不行,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司屿颔首:“好。” 裴卿辞一脸疑惑的看着司屿,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她坐在司屿旁边,动了动嘴巴,刚想说话,却又像是被什么限制了一样,没有言语。 司屿闭眼打坐,听到旁边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 随着一声极为突兀的风声响起,裴卿辞直起身子,问:“现在去吗?” 司屿下床:“走吧。” 两人走出房门,裴卿辞拉住司屿的手,挡在她身前。 “那魔物来了。” 司屿从裴卿辞的肩膀看过去,只见天空之中有一团藏在乌云之中的黑雾,时而虚化,时而深沉。 “你看的清魔物本体吗?”司屿问。 裴卿辞眯眼:“气息太微弱,不太好察觉。” 司屿:“跟上去看看。” “好。” 两人跟上那团黑雾,跨过中间的湖泊,黑雾直接钻进乘渡阁的正房里。 裴卿辞和司屿两人对视一眼,跳到房屋之上,打开房顶上的瓦片。 伴随着瓦片的抽离,一阵入骨又热烈的呻/吟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司屿拧眉。 裴卿辞勾唇。 两人凑近,入目便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 司屿凑近,看着被苗伟压在身下的女人,样貌清秀可人,表情痛苦艰难。 她小心翼翼的在苗伟身下护着肚子,眼中的惊恐和彷徨让人看了心里发涩。 而那团黑雾就在床边,化为人形,看着床上交/合的两人。 “三髓之体,天然炉鼎。” 裴卿辞看着疯狂的苗伟,一脸的舒爽和喜悦,巨大的灵力从女人身体里流进苗伟的丹府灵海之中。 “她快生了。” 司屿看着女人巨大的肚子,已然足月,生产也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话音一落,黑雾突然动了。 一道细小的黑气流进女人的肚子中,女人闭上眼,痛苦的喊了一声。 苗伟不会在意女人的反应,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加大动作,恨不得将女人吞食入腹,表情狰狞又扭曲,如同恶鬼。 司屿合上瓦片:“走吧。” 瓦片合上的瞬间,屋内的魔物突然转身,看向房顶,有一道血光突然闪过。 两人回到清秀阁。 裴卿辞看她一脸沉重,问:“怎么了?” 司屿抬眸:“你也看出来吧?” 裴卿辞抿唇:“那魔物在保护那个女人。” 刚才那一道黑气入体,不是在伤害女人,而是在阻止女人……应该说是在阻止女人生产。 “她在害怕。” 裴卿辞不解:“怕什么?” 司屿:“怕女人生产后,那个孩子会死。”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女的。” “是女的,”裴卿辞又说了一个事情,“而且那肚子里的女孩也是三髓之体。” 司屿脸色一变。 裴卿辞躺在软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讽刺又刻薄:“若是这个孩子出生,苗伟会留下的。” 至于留下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裴卿辞见司屿沉默不语:“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司屿看着窗外飞走的黑雾,色厉内苒道:“自然要杀了。” 裴卿辞眉头微蹙:“直接杀?” 司屿歪头,似是不解:“魔物害人,为何不杀?” 裴卿辞咬了咬嘴唇:“不查查吗?” “查什么?” “缘由,”裴卿辞说,“魔物突然现世必有原因,上次在鹤州,你知道双头蛇害人的苦衷,也没有强行伏诛。” 司屿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同。” “双头蛇若是他们不自我了断,我也会亲手杀了他们。” “莽州的魔物害人众多,为何要去查缘由?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裴卿辞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真人除妖降魔向来都是如此草率吗?” 司屿目光冷然,一字一句道:“妖魔本就都该杀,何须理由?” 一刹那,房内的空气像是被人阻断,巨大的威压和杀气如猛烈的浪涛一般冲向司屿。 司屿胸膛一颤,涌上喉头的鲜血被她咽下。 她面不改色,甚至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 裴卿辞脸色带着几分阴鸷,幽幽地道:“我也是妖,真人也想杀了我吗?” 司屿抬眸,直视她:“我有说过不会杀你吗?” 没有! 从她跟在司屿身边起,裴卿辞就知道司屿讨厌她,不愿意与她接触亲近,恨不得杀了她。 是她犯贱,是她故意为之想要跟着司屿。 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裴卿辞觉得逗弄司屿很有趣? 还是故意将司屿惹生气后她对她无可奈何时的样子太可人? 亦或者…… 她觉得司屿让她很熟悉,与她待在一起很舒心? 裴卿辞眉头拧紧,走近司屿,掐着她的下巴,强硬的抬起她的头:“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以为你激怒我后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嘛?” 司屿冷道:“你可以杀了我,我给过你机会。” 是啊。 司屿给过她机会动手,是她没有动手,怪得了谁? 裴卿辞指尖用力,将司屿白皙的下巴捏出红痕,语气放缓:“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你就不能听点话?乖乖的。” 司屿讽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以为我是谁?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宠物吗?” 裴卿辞面上有一瞬的波动:“我没有把你当宠物。”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司屿挑眉,神色讽刺极了。 裴卿辞哑然。 司屿歪头:“难道你喜欢我吗?” 裴卿辞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连捏下巴的指尖都在颤抖。 司屿挑眉,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裴卿辞,原来你喜欢我啊?” 裴卿辞不禁后退两步,神色几番转换,矢口否认:“不可能。” “不可能?”司屿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骗人”一样。 不过。 司屿也懒得去理会裴卿辞对她真正的心意如何,她嗓音似寒冰一般冷冽:“你喜欢不喜欢我无所谓,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我讨厌你,厌恶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裴卿辞瞳孔地震,嘴唇气得都在发抖,她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司屿点头:“对。” “那你为什么允许我跟着你?”裴卿辞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那你…你为什么答应我只要我乖乖听话…你就给我暖手?” 司屿冷漠道:“我有机会拒绝吗?” 裴卿辞怔住。 司屿抬手推开裴卿辞,厉声质问:“裴卿辞,我有机会拒绝吗?” “我有办法拒绝吗?” “你能在我明确拒绝后放过我吗?” 裴卿辞踉跄两步,无助又惶惶的眼神看着司屿,嘴唇蠕动却又吐不出一句话。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招惹你,是你恬不知耻的跟着我,缠着我。” “我为了摆脱你,连夜赶路,日夜兼程,你就跟个冤魂似的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以为你是看中了我佛修的体质,我宁愿让你吃了我也不想你靠近我,与我亲近。” 裴卿辞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起来很是无措和迷茫。 司屿红了眼眶,一字一句,低吼道:“我做的这些你特么看不到吗?你特么瞎吗?就非得这么贱吗?” “看不出来我烦你吗?你每次触碰我我都感觉恶心,你上次亲我我都恨不得想死,你特么感觉不到吗?” 啪—— 裴卿辞看着司屿脸上的指痕和自己颤抖的右手,她无措道:“对不……” 她只是被气到了,气到失去意识,气的身体都不受自己掌控了。 她只是想让司屿闭嘴,不要再说了而已。 她不想打她的…… 司屿仰头,抵了抵腮,满目讽刺:“挺好的,你还算是有点羞耻心,你既然知道我这么烦你讨厌你,那滚吧,离我远点吧,好吗?” “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裴卿辞声音有些哑,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喘息猛烈,低低沉沉。 “可我…我没想过伤害你。”她梗着脖子,红着眼。 司屿冷笑:“是吗?” “你敢说你从未想过吃了我,用来增长修为的吗?” 裴卿辞瞳孔一颤,抿唇不语。 “你看,你自己都不信,”司屿声音透着一股决然,冷漠的看着她,“裴卿辞,我不管你是想吃了我还是喜欢我,我都不在乎,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我不想再见到你。” 裴卿辞脸上透着一丝委屈和彷徨。 她不知道为什么司屿突然爆发,明明这段时间她们相处的很融洽,她还以为她和司屿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呢? 裴卿辞向前一步,司屿却退后两步。 她避之不及的动作像是一把巨锤,狠狠地敲向裴卿辞的身体。 裴卿辞握紧双拳,满眼血丝,嗓音艰涩道:“好…很好。” 司屿偏头,没有看她。 裴卿辞下巴颤抖,盯着司屿精致的侧脸:“真是太好了。” 她拧紧眉头,转身离开,眨眼的一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司屿感觉到裴卿辞的气息已经离开,整个人似是被抽走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地上。 “噗——” 司屿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心脏传来撕心裂肺的痛,额头布满冷汗。 怀中的灵牌突然金光大闪,漂浮于空。 虚空之中,显露出一道身影。 白发苍苍,仙风道骨。 “司屿。” 那声音有些厚重,冷冷清清,透着一股怜惜和感慨。 司屿瘫在地上,看着虚空,低声道:“师父。” 禅迦叹气:“你道心不稳,回家吧。” 司屿扯了扯嘴角,鲜血染红了衣衫,她双眼无神又空洞,苦笑道:“我从未稳过道心。” 这一世,她累了。 第107章 苗伟一早醒来,神清气爽,他特意早早来清秀阁拜访司屿,却发现房间里只有司屿一人。 “那位道友去往何处了?是我招待不周了吗?”苗伟问道。 司屿摇头:“她有点事就先离开了,这里的魔物用不到她。” 苗伟见司屿神色如此轻松,心里一阵舒坦,心想着那魔物定会被司屿所伏诛。 “那就劳烦真人了。” 苗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紫木箱子,“真人,这雪窗莹花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真人不要嫌弃啊。” 司屿打开箱子,里面有一株开的正茂盛的花朵,通体雪白,花瓣的纹路似雪花形状,带着一股极为冷冽的气息,是长在高山之上的灵花。 司屿合上盖子,没有接:“魔物还未伏诛。” “有真人在此,那魔物被伏诛是迟早的事情,”苗伟将雪窗莹花放在桌上,一脸赔笑,“我非常相信真人的本事,真人不用拒绝,收下吧。” 司屿垂眸,没再说什么。 苗伟见司屿默默收下,没再拒绝,又说:“真人,今日用不用我带你去那魔物的老巢呢?” “老巢?”司屿问,“魔物还有老巢?” 苗伟点头:“是的,那魔物经常在楼涯山上流窜。” “楼涯山在何处?你告诉我,我自己去便好。” 苗伟眼睛一转:“也行,省的我去会给真人添麻烦。” “楼涯山在莽州的西北方,那山高耸入云,时常迷雾笼罩,今日算是个好天,迷雾不会太重,不易迷路,但对于真人来说,应该都是小事。” 司屿颔首:“好。” 楼涯山。 司屿去时问过莽州城的人,得知那是一座荒山,用来埋尸用的。 莽州洪水,死了不少人。 官府自顾不暇更不会管平民百姓的死活。 尸体遍地都是,任其发臭腐烂。 后来,京州派人来赈灾,莽州的涝灾得到了解救,但城内尸体太多,无法处理,于是人们便想着把尸体都扔到楼涯山去,到时候在点上一把火,将尸体烧毁。 那场山火很大,烧了三天三夜,整座楼涯山被烧的光秃秃的,若非楼涯山四面环水,这场火还会蔓延到旁边的七崖山。 大火将一切烧尽,等到来年春日,楼涯山才长出新的绿意,漫山遍野长出了翠绿的草木,却无人再敢上山欣赏美景。 因为这山透着一股浓重的邪气。 司屿看着笼罩在楼涯山上的黑云,不论旁边的天色如何晴朗,楼涯山的上空始终都是重云如盖,薄暮冥冥。 楼涯山的地势崎岖,环水不透,似一口深不见底的瓮囤积着日益增加的怨气。 怨气聚集,无法穿透,最终魔物因怨而生,祸乱人间。 司屿飞身渡河,走进楼涯山。 踏入楼涯山的一瞬间,天色顿时昏暗了起来,气氛阴森可怖,幽风阵阵,云迷雾锁。 万物从司屿腰间飞出,在司屿周边环绕,金色的光芒时隐时现,最后被密不透风的雾气遮住,透不出一丝光。 冥幽门。 乘渡阁。 楼涯山的变化女人看的一清二楚,她知道有人闯入了楼涯山,双眼满是痛苦和无助,泪水无法阻挡的滚落下来。 “离娆,你在看什么?” 离娆脸色一变,摆手摇摇头。 苗伟走到她身边,一手紧紧搂住女人的腰,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说你这次怀的会是男孩还是三髓之体呢?” 离娆神色绝望又痛苦,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啊啊啊”声音,用手比划了一下。 苗伟笑笑:“也该要生了,上次产婆说就这几日了,到时候咱们不就清楚了嘛?” 离娆双目闪过一丝惊恐,她双手捧着肚子。 “离娆,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出来了,若是惊动了胎儿,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的。” 离娆点点头。 苗伟摸了摸她的脸:“去吧,回房休息。” “我今晚会过去陪你的。” 离娆咬紧牙关,抿了抿唇,转身进了房间。 苗伟看向楼涯山方向,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和毒辣。 京州。 扶摇阁。 楚烟浔偏头,看向灵渊方向,折扇一开,整个人化作一段银色流光飞入灵渊。 灵渊之下,有一座红色的楼塔,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楼塔之上,盘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蛟龙,那如琉璃一般璀璨的鳞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楚烟浔双手翻印,折扇瞬间放大数百倍,扇骨飞出,如剑刃一般飞向那巨龙身上。 “七星剑芒,”楚烟浔右掌狠狠拍地,掌下的青石砖碎成粉末,左手掐诀,双指并拢,“定—” 扇骨排列开,凌驾于巨龙之下,从头到尾扎了下去。 扇面似绸缎铺开,一段段缠绕着龙身,似要将巨龙死死裹住。 巨龙睁开如铜铃般大的眼睛,毫不在意逼近身前的杀招,它只是轻飘飘的蠕动了一下身体,扇骨突然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断,扇面也被寸寸撕裂,如落花飞絮一般。 “楚烟浔,你祖宗当年镇压我可是用了性命,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镇压我还不如把你祖宗的尸骨挖出来有用呢。” 巨龙化成人形,走到楚烟浔面前,一脸讽刺。 “裴卿辞,你都跑掉了,为何又要回到灵渊?”楚烟浔双手环胸,“我知道我封不住你,但总要试一试嘛。” 裴卿辞嗤笑:“无用功。” 楚烟浔勾唇一笑:“你要是不抵抗,我说不定就能封印你了。” 裴卿辞冷眼:“我看起来很傻吗?” 楚烟浔:“我封印你那么多次,没一次成功,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裴卿辞:“你在我面前放肆那么多回,我没一次将你杀了,不如你让我杀你一次?” 楚烟浔脸色一变,双手保护自己:“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打打杀杀的?” “你这出贪生怕死的模样照你祖宗差远了,”裴卿辞吐槽道,“同样都是虚无灵体,差距如此大,你也不觉得丢脸?” 楚烟浔毫无愧色:“我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有自知之明,有多少能力办多大的事。” 裴卿辞白眼:“那你还敢封印我?” 楚烟浔笑笑:“人还是要有目标的,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所以鹤州宋家的杀阵,蜘蛛精的迷阵都是你设下的,对吧?” 裴卿辞早就察觉到那几个阵法的玄妙之处,以双头蛇和蜘蛛精的本事,根本无法设置那么厉害的阵法。 楚烟浔撇嘴:“是我设的又怎么样?不都被你破掉跳掉了,就说明这些阵法还是没用。” 裴卿辞面色有一瞬的波动,问:“你帮妖魔设阵,不怕被天下仙门唾骂?” 楚烟浔摆手,无畏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扶摇阁从来都是独立于仙门之外的。” “我帮妖魔设阵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有时候人心要比妖魔还要可怕,人有好坏之分,妖魔自然如此,凭什么要以外人判定的身份去辨别是非好坏呢?这种想法简直太过狭隘自私。” 裴卿辞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鹤州宋家的杀阵和蜘蛛精的迷阵也不算是我帮他们设阵,主要原因是我想封印你,不然我也不会在你途径的地方设阵。” 楚烟浔见她神色不对劲儿,像是有心事。 他顿感神奇,好奇道:“你怎么了?” “逃出生天的这段时间里是碰到什么让你忧心的事情了吗?” 裴卿辞坐在台阶上,双手向后一撑:“没什么。” “般若酒还有吗?来几壶喝喝。” “还来几壶喝喝?”楚烟浔坐在裴卿辞旁边,无语道,“早就没了,般若酒很难酿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攒齐配方里的材料,上哪给你弄去?” 他手一抬,掌心显现出一壶罗浮春,递过去:“喝这个吧。” 裴卿辞也没嫌弃,打开酒塞猛喝一大口。 楚烟浔是真真瞧出来了裴卿辞的奇怪之处:“你这是在借酒浇愁?” 裴卿辞沉默不语,把玩着青瓷的酒瓶,目视前方,眼神飘忽。 “你在愁什么?”楚烟浔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不会是在愁千阙宫的神女吧?” 晃动的酒瓶猛地停下。 楚烟浔见状,嘴角勾起:“哈哈我猜对了,你果然在挂念那个神女司屿。” 裴卿辞秀眉轻皱,否认道:“不是。” “你否认的这么快?”楚烟浔眯眼,“必有鬼。” “我能让你去见鬼,信不信?” 楚烟浔梗住:“你这就叫做恼羞成怒。” 裴卿辞冷眼:“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去见你祖宗。” 楚烟浔绷直嘴角:“”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裴卿辞将酒壶里的酒喝尽,起身准备回到灵塔中继续睡觉。 “对了,”楚烟浔耸肩,无辜的看着裴卿辞,“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裴卿辞转身,疲惫的看着他:“说。” 楚烟浔:“你也知道我为了封印你,苦修阵法,想着能在你必经之路上设下阵法,一旦你的气息出现,阵法会立刻启动,我也知道你的本事滔天,修为高超,所以设下的阵法都是高级难破,杀伤力很大的那种” “屁话太多。”裴卿辞懒得听,转身往灵塔走去。 “莽州魔物。” 裴卿辞脚步猝然一停,瞳孔微颤。 楚烟浔看她停下,嘴角上扬,眼中尽是运筹帷幄:“我知道你会去莽州,吸取魔物强化自身实力,所以我再楼涯山设阵等你。” “什么阵法?” 眨眼间,裴卿辞逼近楚烟浔面前,抓着他的衣领。 “七级叠加阵法,九幽黄泉阵。” 裴卿辞脸上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怒道:“我特么!” 楚烟浔看着突然消失的裴卿辞,高声喊道:“你现在去说不定是给这位神女去收尸了——” 砰! 楚烟浔整个人被一股灵力击飞,狠狠地撞向岩壁。 “噗” 楚烟浔呕出一大口鲜血,气血翻涌,灵力□□。 他瘫坐在地上,抬起手掐算了一下,怅然一笑:“都是命啊。” 九幽黄泉阵。 司屿被地底爬出来的骷髅和怨灵击伤的时候就确定了这楼涯山上的阵法是什么。 只是这九幽黄泉阵却不是那魔物所设。 司屿在这个阵法之中敏锐的察觉到一丝相同之处,好像鹤州宋宅的杀阵以及蜘蛛精所设的迷阵都与现在这个九幽黄泉阵的阵引很相似,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些阵法是冲她来的还是冲裴卿辞? 司屿一掌拍散冲上来的数百只骷髅,电流从她掌心炸出,四面八方,惊雷震彻,万物在天上飞旋,逐个击破想要吞噬司屿的怨灵。 骷髅被打散还能复原,但若是灰飞烟灭就可以阻止复原,可这样就是在耗费司屿的灵力。 灵力终会有干涸的时候,等到那时,这些骷髅和怨灵便会将她分食殆尽。 突然,司屿感觉到自己在青青身上所设下的术法被触动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楼涯山多久了,但司屿记得青青的生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如今术法被触发,想来是那魔物去找了青青,想要抢走她腹中的孩子才会触发术法。 司屿不能再被九幽黄泉阵给困住,眼下只能强行突破。 她双指并拢,戳向心口,鲜血瞬间染透纯白衣衫。 周遭的骷髅和怨灵闻到司屿的血液,瞬间躁动,难以控制,疯了一般冲向她。 司屿取出一滴心头血,悬浮于眉心之上。 她神情肃穆,掷地有声:“天地玄黄,造化无穷,以我心血,唤天地之力,震四方鬼神!”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整座楼涯山,莽州的修士都感受到了这股庞大的力量,纷纷看向楼涯山,一脸的不可思议。 山顶的乌云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拨开,漏出一道金色光芒的天柱,从天坠落,纯洁炙热的灵气翻滚,形成一道道风暴,将司屿周遭的所有骷髅和怨灵全都消灭。 阵破,妖邪鬼魅散。 裴卿辞赶到楼涯山的时候,察觉到这股残留的气息,她怔愕道:“怎么会有天道的气息?” 第108章 天道的气息,很玄妙,常人无法感受得到,除非拥有特殊体质之人,亦或者天地精气幻化成形,与天道结缘的灵兽才可以感受的到。 裴卿辞便是后者。 千年前,裴卿辞是吸取天地精气,应道运而化形的蛟龙,那时的她逍遥于天地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不快活。 但世人自私自利,好高骛远,看中她的龙骨、龙筋、龙心和龙鳞,人妖魔三界联合欲要将她分食殆尽,奈何裴卿辞是天道所孕育的生灵,其能力自是无人能敌,她将所有歹毒狠心的侵略者一一斩杀,那一战打的昏天黑地,涂炭生灵,双方交战,不留余情,使得许多无辜百姓被波及,最后惹来天道动怒,降下神罚。 天玄大陆的天道之力瞬间减少了许多,也使得灵气枯竭,怨气增生,修士飞升越发艰难,妖魔作乱也越发猖狂。 扶摇阁开创者乃是已入仙人之境的凌霄真人,他是虚幻灵体,能借天地之力,为了降服裴卿辞,便用丹府灵海之中的全部灵力和自身血肉、骨骼、经脉将她封印于灵渊之中。 裴卿辞在灵渊被镇压了数百年,陷入沉睡,直到她感受一丝天道之力,穿透封印,将她唤醒,助她突破封印,重获自由。 待裴卿辞离开灵渊想要去寻那一道缥缈微弱的天道之力时,却已经不知所踪,无法查探一丝一毫。 直到今日,她竟然在楼涯山发现了那缕熟悉又微弱的天道之力。 “天道?”裴卿辞抬头看天,神色讳莫如深。 若是天道复苏,她定可以借天道之势,乘风而上,成为真正的龙。 裴卿辞握了握拳,九幽黄泉阵被破,楼涯山找遍她都没看到司屿的身影。 难道那七级阵法是司屿所破? 那天道之力是否也跟她有关系? 裴卿辞想起入莽州城时她们见到的那个快要生产的赵青青,身随意动,她的身影便从楼涯山顶消失离开。 “啊啊啊——” 司屿的身影出现在一家农院之外,她还未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痛苦的喊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司屿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走了进去。 门外是赵青青的父亲在焦急的等待,一脸愁容和害怕,不停地向房内张望,来回踱步。 屋内是赵青青的尖叫和稳婆的催促。 “快了,快了,孩子的头快出来的,姑娘啊,你在用点力气,在努力一下啊\" 赵卓听到脚步声,一回头,是那日过来吃面的姑娘。 一身白衣,头戴斗笠,很容易认出来的。 “仙师,仙师,您来了?”赵卓急的眼睛都红了,双膝跪地,“求您救救青青吧,稳婆说青青的胎位不正,孩子不容易生下来,仙师求您救救青青,帮帮她吧?” 赵卓知道女儿寻求仙师帮忙的事情,最近莽州魔物偷孩子的事情,他们也是满心忧虑,生怕赵青青这肚子里的孩子被魔物偷走。 赵青青好不容易等来千阙宫的仙师,恳求仙师救她腹中胎儿一命,免收魔物伤害,结果却在生产之时发现胎位不正,孩子无法顺利生出,容易造成胎死腹中,大人大出血而死。 司屿扶起赵卓:“好,我进去看看,您先别担心,好好休息一下。” “我休息不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青青,仙师,我求求你” 赵卓双眼瞬间迷茫了起来,身子一软。 司屿将他扶到侧屋床上,将侧屋用结界封好。 她抬头看天,此时房屋上方也被一团严严实实的黑云笼罩,一点点的往下沉,无人关注到这边的情况,哪怕刚才有一个柴夫从农院旁边路过,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变。 司屿身形一闪,挡在门前,看着面前幻化成人型的黑雾。 “冤有头债有主,这家与你并无仇怨。” “滚开!” 一声尖锐又细小的女生在司屿耳边炸响,似一根绣花针刺透司屿的耳膜。 司屿眉头微皱,没有让开:“你并未造杀孽,我不想与你动手,她的孩子,你不能动。” 自从在冥幽门见到这个魔物的时候,司屿就知道这个魔物并没有造杀孽,身上只有怨气,未有血气。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说出要将魔物斩尽杀绝时,裴卿辞会那么生气。 “滚开!”魔物身上的黑气更加汹涌,“不然我杀了你!” 万物感受到杀意,自行从司屿身上飞出,缠绕魔物。 魔物被万物箍住,倒退几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佛修?” 司屿抬手,收回万物:“还是那句话,离开,这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虽然不知道魔物带走孩子的意图,但是司屿答应了赵青青保护她的孩子,那就要说到做到。 “滚开!” 魔物视若罔闻,直接冲向司屿。 司屿一掌打过去,魔物身上的黑气凝聚成一层厚厚的壁垒,似坚固的岩石,一点一点的压向司屿。 司屿右手覆于左手手背之上,灵力翻涌,金色光芒大盛。 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却未退分毫。 司屿看着黑雾之下一双血眼,明明清澈如孩童,却被无尽的悲痛和愤恨所侵占。 右手掐诀,似莲花形状。 指尖之上,梵光涌现。 天雷阵阵,数十道闪电将上空的黑云披散,落在魔物身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啊啊啊——”魔物声声泣血,仍是不可退后一步。 司屿眼皮一抬:“万物。” 万物飞出,化为利剑。 司屿握住剑柄,一道璀璨到令人无法睁眼的剑光,裹挟着渗人的闪电,直戳魔物心口之处。 魔物大惊,无法避之。 它的实力本就不敌眼前佛修,如今被她所伤所杀,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 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轻亮。 产婆声音带着一丝恐慌,道:“姑娘,你生了个女孩啊,这可怎么办啊?” 莽州魔物只偷盗刚出生的女孩,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如今产婆看到赵青青生下女孩,顿时惊慌失措。 赵青青费力道:“把孩子给我,给我” “快把孩子给我” 魔物听到孩子的啼哭声,眼中痛苦难忍,面前的利剑它无法躲避,只能闭眼接受。 砰—— 司屿整个人砸在墙上,摔倒在地。 “噗” 司屿吐出一大口血,斗笠被打飞。 她抬头看过去,裴卿辞挡在魔物面前,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与不忍。 司屿握住万物,撑起身子,剑指裴卿辞,漠然扫视,冷笑连连:“果然,妖魔一体,都该杀。” 裴卿辞拧眉:“司屿,你能看出来这魔物没有造杀孽,佛修之人皆是心慈目善,为何不能放过它?” “放过它?”司屿讥诮一笑,“它是没有造杀孽,但它是魔物,怨气而生,它偷走了那么多孩子,还给苗门主下烙印,这难道不该杀吗?一定要等到它真的杀人了,染上了血气才能伏诛吗?你不觉得一切就为时已晚了吗?” “那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裴卿辞不满,“只因为它是魔物,就该杀?” “是!”司屿神色间冰冷淡漠,说,“它不是人,它是魔,就该杀!” 裴卿辞眼中闪过失望和痛苦,咬牙切齿道:“人有好坏之分,为何妖魔不可?你简直太过武断跋扈。” 司屿哼笑:“裴卿辞,你以为你是谁?” “若不是我不敌于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吗?” 裴卿辞脸色隐忍着怒火,怒吼道:“司屿,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司屿挑眉,语气挑衅意味十足:“那你敢吗?” 裴卿辞神色一僵。 司屿喘了口气,向前一步,剑尖逼近一步:“你敢吗?” 裴卿辞盯着她,双手握拳。 司屿步步紧逼,一字一句道:“你敢吗?” 裴卿辞梗着脖子,面色凌然,磨牙道:“你别逼我。” “逼你?”司屿勾唇,笑容讽刺,满目冰冷,“裴卿辞,你不杀我,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话像是斩断了裴卿辞的最后一根岌岌可危的理智,“这世间的所有妖魔就该死!” “住口!” 裴卿辞抬手一掌。 司屿持剑抵抗,却被裴卿辞击飞倒地。 司屿连连吐出好几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裴卿辞双目赤红,神情狰狞,喃喃道:“不该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 突然,屋内出来赵青青痛苦的喊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司屿抬头看过去,只见魔物抱走了赵青青的孩子,往楼涯山方向飞去。 裴卿辞走到司屿面前,握住她的手腕:“既然你觉得魔物该杀,那你看看那魔物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杀?” 司屿眉头紧蹙:“你想做什么?” 裴卿辞单手抱住她的腰,把她箍在怀里:“带你去看真相。” 说罢,两人立刻飞向楼涯山。 裴卿辞带着司屿来到一处山洞,魔物抱着孩子飞入山洞之中。 两人落在洞口,听到了洞中传来乱糟糟的哭喊声。 一声又一声,是孩童的哭闹。 裴卿辞看着司屿:“听到了吗?” 司屿面色惨白,语气淡淡:“什么?” “孩子的哭声,”裴卿辞说,“那魔物将那些孩子抓来,并没有将她们杀死,而是放在山洞之中好好照料。” 司屿:“所以呢?” “这就说明魔物并没有伤人之心啊。” 司屿冷笑:“它现在没杀也许是说明这些孩子还有用处,妖魔就是妖魔,本性邪恶。” “你”裴卿辞被司屿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发痛。 她扯着司屿的手,“你跟我进去看。” 两人走进山洞,山洞内的景象瞬间展露在两人眼中。 山洞不大,岩壁之上布满了藤蔓,上方有一处天口,缕缕清淡的阳光散落。 明明楼涯山上空终年积云不散,但这个山洞却留有一丝灿光。 洞中,摆放了十几个小小的木床,里面赫然放着一个个稚童,气色身体都很好,没有被折磨的惨淡和消瘦。 一个孩子啼哭,惊扰了其他沉睡的孩子,一瞬间,整个山洞都飘荡着孩子的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嘹亮,底气十足。 魔物周身的黑气散去,画出真正的原型。 竟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孩子,看年岁,约有四五岁有余。 她趴在每个木床旁,不厌其烦的哄着哭闹的孩童,声音不似之前的尖锐,而是软糯温柔。 “乖乖,不哭” 裴卿辞深吸一口气:“你觉得这像是魔物要杀人的样子吗?” 司屿沉默不语。 裴卿辞继续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只凭心中所想便判定它是邪恶之人,若你好好看看,深入了解便会知道它所做一切的苦衷。” 司屿垂眸,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哑声道:“什么苦衷?” 裴卿辞喟叹一声:“你猜它为什么只偷盗女孩呢?” “为什么?” “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女孩,”裴卿辞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一个被抛弃了一次又一次的女孩。” 第109章 也许是她们的动作惊扰到了魔物,魔物受惊转身,警惕着裴卿辞和司屿,身形瞬间高大起来,挡住身后的十几张木床和哭闹的孩童。 那架势不同于赵青青家时那么凶猛根绝,此刻竟有些装腔作势的可怜模样。 “别怕,我们没有想要伤你的意思,”裴卿辞开口解释,面色柔和,“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清楚,也知道你的苦衷。” 魔物警惕的看着司屿,眼中闪烁着警惕和怀疑:“她是佛修!” 语气中的惊恐和害怕无法掩藏。 司屿挑眉,笑得恶劣:“对,我是佛修,我可是会杀了你这个魔物的。” 魔物惊惧,高大的身形抖了两下。 “……”裴卿辞拧眉,埋怨的看着被她按在怀里的司屿,“你能闭嘴吗?” 司屿撇嘴:“我哪里说错了?” “它是魔物,我是佛修,天生对立,遇之,必将铲除。” 裴卿辞疲惫的翻了个白眼:“凡事都有例外,这魔物所做一切皆有苦衷,你为何不能先了解一下再做决断?” 司屿冷笑:“凭什么?” “一个妖魔也配?” 裴卿辞努力压下愤怒和叱责,她抬手点了一下司屿的嘴唇:“你给我安静听着!” 司屿:“……” 禁言术。 司屿说不了话,只能奋力挣扎,试图挣脱裴卿辞的怀抱。 裴卿辞额头青筋一跳,封了司屿的灵脉和行动:“不许乱动!” 司屿:“……” 定身术。 裴卿辞抱住司屿,看向魔物:“你也看到了,我制止住了这个佛修,她无法伤害你了。” 魔物疑惑的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它直接冲向司屿,试图将司屿杀掉。 裴卿辞抬手,五指收拢,将魔物控于虚空之中,无法动弹。 “我控制她不是为了让你动她,她杀不了你不代表我不会动手。” 裴卿辞眉眼透着几分危险和森寒,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给我老实点。” 裴卿辞甩手,魔物重重的摔在地上,化为真正的原型。 一个年岁约莫四岁的女童。 样貌清秀可人,眉心有一点朱砂痣。 女童紧盯着裴卿辞和司屿,控诉道:“你们和他是一伙的,都是他派来杀我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他?”裴卿辞冷笑,“你说的是苗伟吧,就那个货色能请动千阙宫的佛修可请不动我这尊大神。” 女童拧眉:“你到底是谁?” 身上并未有佛修的气息,境界修为也看不出来,虽说是妖,但不知原身,其实力深不可测,无法探寻。 “帮你的人,”裴卿辞说,“要是你沾染了血气,都不用等佛修来,我就会直接将你灭了。” 女童:“为什么帮我?” 它此刻也看得出来裴卿辞的真正意图,她对它没有杀心,还帮它控制住佛修。 只是它不理解,两人无亲无故,为何裴卿辞这样帮它? 裴卿辞看了眼怀里动弹不得的司屿,眼中闪烁纠结之色:“你我在佛修眼中算是同类,你虽是魔物,但并未真正伤人,所做一切都有因果,不该随意被人定下伏诛缘由,不听其苦衷理由就只凭个人猜测而枉死。” 司屿:“……” 点谁呢? 女童沉默片刻,握紧双拳:“既然你想帮我,那你把佛修给我。” 裴卿辞眼中杀意毕露:“我也可以不帮。” 女童:“……” “为何?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是同类,佛修之人对于妖魔来说是大补之物,只要我们吞噬佛修,便可以唔……” 话音未落,女童又被狠狠地打飞出去,洞中岩壁都掉落了几块碎石。 裴卿辞搂紧怀中之人,眼中血光闪过,如深不见底的寒谭,声音都沉了几分:“再敢多说一句,我就灭了你。” 女童:“……” 它就不理解了,这个人一边说着要帮它,一边又把它往死里打。 有病吧! 女童也是识时务之人,它爬起来,吐了两口黑血,声音有些哑:“好,我不动佛修,那你能帮我杀了苗伟吗?” 裴卿辞:“原因?” 女童一脸愤恨:“他该死。” 裴卿辞:“具体原因。” 女童握紧拳头,怒目咬牙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化生的?” 裴卿辞说:“苗伟和三髓之体一共有过四个孩子,生下后都不知所踪,你是那四个孩子的怨气所化的吧?” 女童微微诧异,没想到裴卿辞竟然能立刻猜中:“你猜对了。” “那苗伟为了一己私欲,强迫三髓之体,为了让自己的修为大涨,不停地让三髓之体怀孕,不顾三髓之体和腹中胎儿的安全,要求威逼三髓之体在孕期加快修炼,与他双修。” “十月怀胎,终有孩子落地之时,可苗伟见三髓之体生下的皆是女子,而且体质并未遗传到三髓之体的体质,便觉无用,将那四个孩子全都扔到了楼涯山的乱葬岗自生自灭。” “可你们知道吗?”女童声声艰涩,一字一句道,“那楼涯山中的乱葬岗里堆满了女孩的尸骨。” 裴卿辞眉头微蹙:“而后莽州涝灾,死了无数百姓,百姓的尸体全都扔进了楼涯山,纵火焚烧,你在这时吸纳怨气化形,对吧?” 女童点头:“若非那次涝灾死了很多人,怨气突增,以楼涯山乱葬岗中的伶仃怨气根本无法让我化形成魔。” 裴卿辞看向哭闹的女孩们:“你偷盗这些刚出生的女孩,是为了什么?” 女童愤怒之色溢于言表:“他们若是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孩,定会将她们扔进楼涯山自生自灭,我要保护她们。” “可是有的父母也会真正爱自己的孩子,无所谓男女,”裴卿辞不赞同此举做法,“你这样做,太过绝对了。” “就像这个孩子,”裴卿辞指着女童刚抢回来的赵青青的孩子,“她的生父因涝灾死去,生母怀胎十月,满心期待的将她生下,哪怕她知道自己腹中胎儿是女孩子,她也没有半分想要舍弃的念头,甚至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祈求佛修护佑她的孩子不被魔物偷走,此行此举,不是爱之深切还能是什么?” 女童神情略带迷茫,它看着刚抢回来的孩子,已经不再哭闹,嫩白的小脸上带着单纯的笑,看起来那么美好。 “难道我做错了吗?”女童喃喃道。 “我知你现在所想所做都是想让女孩可以安然无恙的存活于世,不被抛弃,不被讨厌,可是你的做法太过极端,苗伟找来天玄大陆的修士欲要将你铲除,你不造杀孽就无法增加自身实力去抗衡,到最后只有一死。” 裴卿辞看着其他孩童,眼中闪过一丝悲切,“你一死,这些孩童也会因为无人照顾,自生自灭。” 女童无力道:“那我能怎么办?” “你又不让我吃佛修增强实力。” 这话说的委屈极了。 “……”裴卿辞白眼一翻,“先不说你能不能吃了这佛修,若是你吃了,你就犯下了无辜杀孽,沾染血气,便无法再回头。” “你想杀苗伟,是因果报应,天道也奈何不了你,但你要是为了复仇伤害无辜之人,都不用等旁人来将你伏诛,天道都不会容你。” 女童神情带着几分无措和无助:“可我打不过苗伟,我只能用烙印去消耗他,但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我等不了了,她要生了,这次她所怀的孩子是三髓之体,苗伟会留下这个孩子,她会成为苗伟新的炉鼎啊。” 裴卿辞自然也清楚那三髓之体腹中胎儿的体质,以苗伟那恶毒自私的性子,定会将其利用殆尽。 “我替你杀了他。” 女童眼睛一亮:“真的吗?” “因果报应,与你无关,你若插手,杀死苗伟的报应会在你身上体现。” 裴卿辞怔愣片刻,看向怀中之人:“你竟然破了我的禁言术?” 司屿翻手一掌,逃脱裴卿辞的禁锢:“并不难。” “你竟然敢逆转灵脉来解封?”裴卿辞震惊道,“你疯了吧?” 她封了司屿的灵脉,使用定身术,结果司屿竟然逆转灵脉,破除封印,这无疑是自残行为。 司屿擦掉嘴角的血,万物飞出,不停地旋转,挡在裴卿辞面前,带有警告威胁之意。 “你真以为我会任由你随意摆弄?”司屿撑着一口气,看向女童。 女童警惕的看着司屿,做出防备动作。 “苗伟只能你自己杀,牵扯无辜之人入局,你和她都得受天道责罚。” 女童眉头紧蹙。 “天道责罚,不过就是几道天雷,又不能将我……”裴卿辞剩下的话被司屿投来的眼神止在喉头。 司屿瞪她一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女童:“可我打不过苗伟?” 她似是听出来了司屿话中一丝不寻常的意思,犹疑问出:“你是…有办法吗?” 司屿喘了两口气,胸口处的疼痛扯着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她倚着岩壁,抬眸道:“我可以帮你杀掉苗伟。” 裴卿辞拧眉:“不行,那你就入了因果。” “我还没说完呢,”司屿勾唇,“我帮你杀掉苗伟,救下你的生母和她怀中的胎儿,而后我会杀了你,便能破了因果报应。” 裴卿辞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行!” “我可以抗下天罚,它没有造杀孽,没有害人,甚至还救了许多孩子,不该死的?” 在司屿心中,妖魔不论是好是坏,一定要铲除吗? 哪怕她听到了这魔物的苦衷和无助,却依然冷眼旁观?! 女童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可以。” 她直视司屿,掷地有声道:“只要能杀了苗伟,保护三髓之体,我可以付出一切。” 司屿眼皮下垂,声音透着虚弱,淡淡道:“好,契约已成,我定会……” 话音未落,司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裴卿辞一把搂住摔倒的司屿,察觉到她气息微弱,一把脉,内伤重重。 是她将她打伤如此地步。 她眼中翻滚无数情绪,痛苦不已,喃喃道:“你这人为何要这么…坏?” 而她却还是止不住的想要靠近她,心疼她。 第110章 司屿是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 她躺在一个石台上,身体虽然虚弱,但灵力运转和气血运行都已经舒畅许多。 何人救她? 司屿一清二楚。 司屿疲惫的闭了闭眼,看向身旁哭闹的孩童,这是赵青青的孩子,生的非常可爱。 许是做了噩梦,孩童闭着眼,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摇摆,稚嫩的小脸都拧巴了起来。 司屿抬手,轻轻地拍打孩童的胸膛,嘴里哼着轻慢的小调。 不一会儿,孩童不再哭闹,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司屿勾唇笑了笑,轻轻抚摸孩童细滑的脸蛋:“小家伙,睡个好觉。” “你对人类温柔细腻,对妖魔厌弃憎恶,挺双标啊?” 司屿收手,抬眸看着走进来洞中的裴卿辞。 裴卿辞看她脸色一变,从温柔如水的神色陡然转换成冷若冰霜。 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苦笑道:“真人还真是不藏着掖着,哪怕知道是我将你内伤治好都得不到你一个好脸色。” 司屿冷漠:“我这伤不也是你造成的嘛?” “…”裴卿辞眉头一动,抿了抿唇,“我本不想伤你的,要不是……” 司屿那些话说的太过狠毒无情,像是要将裴卿辞逼退到悬崖边,任由她在万丈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甚至还想将她一掌打下,粉身碎骨。 裴卿辞自诞生以来,还从未有一人会将她逼的如此大动肝火,理智全无。 她那时气极、恨极、怨极、悔极… 司屿那张嘴为什么能说出如此怨毒冷漠的话,似锋利的尖刀,如冷冽的飓风。 倘若她能好好的跟她说上几句话,又或者对她真心实意的笑一笑,裴卿辞愿意为她做上任何事,哪怕是…… 裴卿辞被脑中的想法震惊到,她从未意识到司屿原来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重。 司屿见裴卿辞的神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裴卿辞,我说过我讨厌你,让你离我远一点,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裴卿辞咬唇,不服气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的谁啊?你都讨厌我了,我为何要如一个讨厌我的人的愿?” 司屿被她的强词夺理弄得哭笑不得:“玩弄字眼很有趣吗?” 裴卿辞:“能不有趣吗?看你这样柔柔弱弱,任我摆布,可真是太有趣了。” 司屿看了眼她,垂眸不语。 裴卿辞看不懂司屿的眼神,幽深复杂,像是一片无望无际的深海,藏着许多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 有时候,裴卿辞总觉得司屿看她的目光很深远,她们像是很久之前就见过,甚至…爱过。 裴卿辞感觉自己已经被司屿折磨的快要发疯了,每次她感觉自己已经靠近司屿一步,司屿就莫名其妙的退后三步,拉远她们的距离。 一步又一步。 一寸偏一寸。 裴卿辞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委屈的想要落泪,委屈的心口发闷生痛。 “你就…”裴卿辞深吸两口气,鼓足了勇气,恳求的语气放缓,“…那么讨厌我吗?” “若是,我不是妖魔,我是人,你是不是就能……” “不能,”司屿抬眸,眼神冰冷如铁,“无论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我都讨厌你,我都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裴卿辞呼吸一顿,心中酸涩无比,密密麻麻的疼痛扯着五脏六腑,喉结滚动两下,发出“嗤嗤”的声音,难耐又痛苦。 “你就这么狠,一点余情都不留给我?” “留余情?”司屿蓝眸中的讥诮太过清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留余情?” 裴卿辞满目悲痛,紧锁双眉:“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喜欢我,想留我身边?” 裴卿辞面上有一瞬波动,表情苦涩。 司屿咧嘴一笑,轻蔑至极:“你是贱的吗?” “我那么讨厌你,那么憎恶你,一遍遍骂你,一次次打你,你还想留在我身边?” “换个人,哪怕有一点羞耻心和自尊,也该懂得知难而退又或者不堪折辱杀了我,而你只会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司屿双手撑在石台上,眼眶发红发涩,低吼道:“裴卿辞,你是贱的吗?” “就非得喜欢我吗?” “能不能滚远点啊?” 万物飞出,团成球,撞向裴卿辞的胸膛,势要逼退这个让它主人害怕心慌的坏人。 万物感觉了主人的绝望和痛苦,感受到了主人无尽的悲伤和无助。 她在瑟瑟发抖。 她在悲痛欲绝。 裴卿辞眼底悲凉浮现,闭了闭眼。 她胸膛剧烈的上下浮动,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双拳握紧。 再次睁开眼后,双目赤红,眼中莹润。 裴卿辞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万物顿了顿,又飞回到司屿身上。 本以为坏人离开主人会开心点,可为什么它感受到了更加猛烈汹涌的沉痛和揪心? 司屿看着裴卿辞离开的背影,眼前闪过江晚舟、多洛缇雅和常青山的背影,三道身影,与裴卿辞重合,在她眼中逐渐朦胧消失。 司屿吐出一口血,趴在石台上,大口喘息着,表情狰狞,脸色似雪苍白,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万物有灵,此刻却不解司屿之痛。 女童回来就看看裴卿辞坐在洞口的石阶上。 它走到裴卿辞面前,面带不解:“你在干什么?守门吗?” 裴卿辞抬眸。 女童被裴卿辞赤红的眼睛吓得倒退两步,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裴卿辞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无事。” “取回来了?” 女童见她恢复如初,舒了口气:“嗯,取回奶水了。” 洞中的十几个孩童都需要喝奶,女童只能天天下山入城去找奶妈取奶喂养孩童。 裴卿辞:“那你进去喂吧。” 女童感觉奇怪,坐在一旁:“你怎么了?要死了吗?” 裴卿辞:“…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女童撇嘴:“我说的哪里不对?我感觉到你心碎的痛苦,这难道不是要死了吗?” 裴卿辞眼底闪过一丝暗淡落寞。 女童见她不答,问:“是那个佛修伤你的?” “你俩打起来了?可那佛修不是你的对手啊?” 女童思索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让她了?” “你好奇怪啊?明明你俩看起来恨不得要杀死对方,可又处处留情?” 裴卿辞被她念的脑袋痛:“你能闭嘴吗?” 女童怕她动怒,连忙站起来,跑进山洞里去喂奶。 裴卿辞低下头,双手捂着脑袋,暴躁的用手抓乱自己的头发。 她眼中藏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诡谲和执着。 嘴角挑起一抹疯狂的弧度,似一条毒蛇,亮出剧毒的獠牙。 女童走进山洞,感觉洞中气氛诡异又压迫,这种感觉能让它修为大涨。 是怨气。 女童看向在石台上打坐的司屿。 从她身上冒出来的怨气。 一个佛修会有怨气? 这不是道心不稳的情况吗? 女童面上不解,但也没有细想,它拿出奶水,给十几个孩童挨个喂奶。 “待你报完仇,这些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女童喂奶的动作一顿,面上不舍:“…不知道。” 它看向司屿,试探的问,“你问这话,是…是想帮我吗?” 司屿睁开眼:“她们应该回到父母身边。” “可…”女童心里也清楚当时裴卿辞说的话,也许这里的孩童真的得到了父母的疼爱,它将她们抓来其实是自私自利的行为,根本没有了解过便一意孤行。 但它还是担心,怕自己将这些孩童放回去,她们的父母却不再需要她们了。 人的感情太复杂,它不懂。 司屿似是看出来它的为难:“你认为有的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回去,对他们来说,丢了一个女娃无关紧要?” 女童意外司屿猜出它的想法,点头道:“对。” 司屿看向洞中所有的孩童,她们这时安静了许多,睁着无暇的眼睛,环顾四周,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 她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种决定,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不知自己的生死是被人挂念还是被人放弃。 不知也好。 不知便不会痛。 女童没等来司屿的回答,它看向司屿,抿了抿唇,犹豫道:“你能帮帮我吗?” 司屿掀起眼皮。 女童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友好些。 “别笑,”司屿又闭上了眼,“丑。” 女童:“……” 果然佛修都讨厌! 司屿嘴角淡扬。 —— 自打司屿去了楼涯山,两天一夜都没有回来,但苗伟能感觉到楼涯山的怨气少了许多,就连冥幽门中的压抑都逐渐减弱。 他心里一阵欢喜和得意,沾沾自喜。 魔物又如何,还不是被佛修收拾的妥妥贴贴。 千阙宫是天玄大陆最厉害的宗门,所修习的术法对妖魔有针对性的打击,是其他宗门无法修习的。 光是那护身之光,浮云流金,妖魔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更别提那个初出茅庐的魔物。 苗伟望向楼涯山,负手而立。 这时,门中侍女跑来,一脸慌乱道:“门主,夫人的肚子突然剧痛无比,怕是要生了。” 苗伟烦躁道:“要生就生,去找稳婆,找我有何用?” 侍女:“可…可夫人疼得厉害,一直在喊,可能是想叫门主过去陪陪她。” 苗伟拧眉:“生孩子而已,有什么可疼的,让她咬着手帕,就不会疼得叫出来了。” 侍女面色纠结,没再说什么,又跑回乘渡阁。 苗伟转身继续看向楼涯山,突然发现那山顶金光涌现,伴随着天边艳丽的晚霞,让人心中一颤。 “这是?”苗伟感觉到那一股压制的怨气化为乌有,就连门中上空的黑云都消散了。 “魔物已除,”苗伟大喜,双手一拍,“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此时,刚才的侍女又跑来了,神色更加慌乱,忙道:“门主,不好了,夫人她…她要……” 苗伟现下心情大好:“夫人怎么了?” 侍女:“夫人大出血了,稳婆说怕是保不住孩子和夫人,要…要一尸两命啊!” “什么?”苗伟震惊,立马去往乘渡阁,“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没问题的吗?” 侍女跟上去:“奴也不知,门主还是过去看看夫人吧。” 乘渡阁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痛苦虚弱,那声音里的绝望无助,疲惫的连气息都在消散。 苗伟顾不得女子生产时男子不得入产房的忌讳,一脚踹开房门,看着床上无力喘息,筋疲力尽的离娆,稳婆还在奋力接生。 床上满是鲜血,屋内的血腥味浓重无比,一进来,苗伟险些要吐。 “怎么回事?”苗伟捂住鼻子,看向稳婆,“前几次生产都没有问题,为何这次会出事?” 稳婆忙道:“可能…是夫人经历了太多次生产,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生产时的痛苦,夫人快要撑不住了啊。” 苗伟拧眉:“我拿那么多灵药给她补身子,身体怎么会差?” 稳婆:“这…这我也不知道。” “啊啊啊啊……”离娆睁大眼睛,越来越虚弱。 稳婆急迫催促:“夫人,用力,看见孩子的头了,夫人你要用力啊!” 离娆除了大喊大叫,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她隔着纱帐,看向苗伟,那眼中的痛苦和愤恨近乎实质。 苗伟被她的眼睛吓得后退一步。 离娆勾唇一笑,无力的躺在床上,像是放弃了挣扎。 稳婆见状,心急如焚:“夫人,你别放弃,快出来了,孩子快出来了啊……” 苗伟听到稳婆的话,走进内室,怒道:“离娆,你不许放弃,你要是敢……” 他余光撇到离娆的双腿,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又惊喜道:“竟然是…” 这次的孩子竟然是三髓之体! 稳婆慌道:“夫人用力啊,孩子快要被憋死了,夫人使劲啊!” 苗伟握拳,纠结万分:“你不能把孩子掏出来吗?” 稳婆惊讶道:“什么?” “把孩子掏出来!” “那夫人…夫人会……” 苗伟心里盘算着,离娆这样怕是活不成了,眼下这个孩子他可以重新培养,只要孩子到了初潮的年纪就可以为他所用,左右不过十几年的时间,他完全等得起。 他道:“我说,把孩子掏出来!” 稳婆被吓了一跳,双手颤抖:“夫人会死的!” 苗伟见稳婆发抖,不敢下手,他一把推开稳婆,想要上手去掏。 他目光疯狂又执拗,像是见到了宝物,痴迷的伸出手。 突然,脖子一紧,整个人猛地向后一倒。 苗伟双手扣着脖子上裹住的白凌,他认出了这个灵器,是万物。 眼前白光一现,苗伟盯着突然出现的司屿。 司屿眼神冷漠,抬手掐诀,一道金色的流光没入离娆的腹中。 苗伟运力,挣脱万物的缴缠,他捂着脖子,嗓音艰涩:“真人何意?为何要对我和我的夫人下手?” 司屿抬眸:“三髓之体。” 苗伟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慌乱:“我听不懂真人这话何意?” 司屿:“苗门主,不必装疯卖傻,我说什么你若是不清楚,那你就自己感受一下三髓之体的痛苦。” 苗伟拧眉:“真人你想做什么?” 司屿双手掐诀,周身金光大现,身随意动。 苗伟瞳孔一颤,运转灵力抵挡,却根本不敌司屿一击,狠狠地飞出乘渡阁,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等一下!”苗伟连忙制止司屿的攻击,“真人既然想要三髓之体,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司屿挑眉:“如何商量?” 苗伟捂着胸口,艰难站起来:“真人能知道三髓之体,想必也是看中了三髓之体的效果,增进修为。” “不如这样,我与真人共同使用三髓之体,冥幽门也可以为真人所用,只要真人今天放我一马,我苗伟以后为真人马首是瞻。” “是吗?”司屿垂下眼帘,嘴角半勾,“你说的倒是让我有些心动呢。” “是吧?”苗伟见司屿听进去了,趁机靠近,翻手灵力集于掌心,盯紧司屿心口,眼中杀气毕露,“三髓之体的效果,真人尝过自然知道有多好,只要真人……” 苗伟出手狠辣迅猛,直接打向司屿的胸膛:“…去死吧!” 话音一落,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被什么屏障挡住,无法触及司屿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苗伟吃惊大叫。 司屿眉眼尽是冰冷,眼睛一眯。 苗伟似受到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狠狠的飞了出去,摔落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像你这么说,三髓之体这么好,我为何要与你共用?” 司屿走到苗伟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苗门主,你既然这么喜欢三髓之体,不如也感受一下三髓之体吧?” 苗伟:“什么?” 司屿勾唇一笑,透着残忍和冷酷。 她翻手一转,指尖金光一点。 苗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他肚子灌气一样。 “啊啊啊啊……”苗伟痛苦难忍,疼得撕心裂肺,“真人…我都给你,我错了,饶我一命……” 司屿只是站在,双目漠然,看着苗伟捧着巨大的肚子满地打滚。 他悲痛嘶鸣,鲜血不止。 肚子越来越大,苗伟无法运转灵力去抵抗。 司屿似笑非笑,看人的眼神毛骨悚然:“你不是说生个孩子而已,哪里会痛不欲生?” “那苗门主就好好享受一下生孩子吧?” 她转身离开,一阵清风袭来,纯白的衣衫似流水波澜起伏。 苗伟双眼迷离,隐约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他看不清那人模样,眼中只有一颗眉心的朱砂痣,如此艳红,似血。 女童双眼赤红,流出血泪,嘶声怒吼道:“苗伟,你去死吧——” 苗伟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嚎叫,肚子终于大到无法承受,只听到“砰”的一声。 碎掉了。 110-120 第111章 苗伟已死,烙印摧毁。 因果报应,落在司屿一人之身。 女童走进房间,稳婆已经被吓昏过去,她走到床边,看着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的离娆。 她躺在血泊之中,身下的孩子也无法逃脱桎梏。 离娆似是有感悟一半,眼球僵硬的转动,看向女童。 泪水无法阻挡的落下,一滴比一滴沉重。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尖尽力向前延伸。 “啊啊” 离娆的舌头被苗伟切断,她无法发声,只能眼含热泪,看着女童。 眼中的思念和愧疚如高山沉重,似厚土敦实。 女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握住离娆的手。 离娆哽咽的“啊啊”两声,泪水沾染鲜血。 “我知道,”女童名抿唇,眼眶酸涩泛红,“你不用说对不起。” 它知道离娆已经尽力了。 从她第一次生产后,得知苗伟想要残害她的孩子时,她奋力抵抗过,哪怕不是苗伟的对手,哪怕以死相逼,她都做过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她的孩子。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苗伟还是把她的孩子一个个都丢弃,任其自生自灭,担心她的哭喊与咒骂招惹旁人的窥视,便将她的舌头割掉,控制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精神意识。 离娆像一个行尸走肉,整座冥幽门是她的活死人墓。 离娆听到女童的话,艰难的扯动嘴角,笑的温柔。 她轻轻地抚摸着女童的脸庞,双眼满是关切和心疼。 女童下巴无法抑制的抖动,它抓住离娆的手,恳求道:“求你,再努力一下,好吗?” 再试试活下去。 离娆只是笑。 女童转身,跪在司屿面前:“仙师,我求求您,救救她,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愿意付出一切,求您了。” 它知道若不是司屿的术法保住了离娆微弱的灵识和气息。 她和她腹中的胎儿早就因为难产而死。 司屿目光微转:“她活不了。” 身体已形似枯槁,其心化作死态,无法枯木逢春。 世上玄妙之事众多却也无法死而复生。 此等逆天术法,天地不容。 女童也知道离娆已是强弩之末,它只是希冀着,司屿这般强大的仙师能否有办法保住离娆。 让她开开心心的在世间多留几日也是好的。 “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救下她腹中的孩子。” 女童惊讶道:“可那腹中孩童早已憋死了,仙师要如何救?” 离娆听到司屿的话,激动的喊道:“啊啊啊” 这话中含义,在恳求着。 救救我的孩子。 司屿:“你本就是她的孩子,自是要魂归于体。” 女童诧然,眼中闪过迷茫:“那你不是” 司屿打断它:“救不救?” 女童回头望向离娆,两人的目光交缠,它读懂了离娆的眼神。 她回头,认真叩首,坚定道:“谢谢仙师。” 司屿双手合十,口中念着术法咒语,掌心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掌心落在女童头顶,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去吧。” 女童身形渐渐化为一道白色流光,落入离娆的腹中。 随着离娆一声凄厉的喊声,腹中胎儿,呱呱落地。 司屿抱起孩童,不顾身上沾染鲜血,将她放在离娆的怀中。 离娆抬手抚摸女孩的脸蛋,原本哭闹的女孩安静下来,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 女孩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离娆喜极而泣,低头,轻吻在女孩的眉心,气息渐渐虚无。 三髓之体死后,不会留下尸身,她们会消散于时间,化为山间的风,流淌不息的河,重归天道。 司屿抱起不停哭喊的女孩,指尖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睡吧。” 女孩闭上眼睛,酣睡了起来。 司屿走出乘渡阁,看见面前所站之人,一袭玄衣,面冠如玉,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笑。 “在下扶摇阁阁主楚烟浔见过神女真人。” 司屿淡声:“有事?” 楚烟浔笑意更显:“真人聪慧无比,一眼看出我的来意,我确实有事相求。” 司屿神情冷漠:“说。” 楚烟浔走上前,看了眼她怀中睡得正香的孩童:“这孩子长得真不错,以后定是个福气的人,可取了名字?” “并未。” 楚烟浔:“真人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也算是再生父母,不如为她取个名字?” 司屿垂眸,嘴角微挑:“便唤她,岁杪。” “岁杪?”楚烟浔思考了一下,“好名字,岁杪望舒,风禾尽起。” 院中吹来一阵风,司屿将包布拉紧,盖住岁杪的头。 “有话直说。” 司屿懒得和楚烟浔周旋下去。 楚烟浔淡笑:“那我便直言相告,真人可知跟在你身旁的裴卿辞是何人?” 司屿沉默不语。 楚烟浔:“想来真人也能猜测出此人并非人类,而是妖,对吧?” 司屿不答。 楚烟浔继续道:“其实裴卿辞是一条千年蛟龙,十几年前冲破我祖宗凌霄真人所设下的封印,重回于世间。” 司屿问:“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封印她?” 楚烟浔双手一拍:“对,我和真人一起配合,封印蛟龙,避免她在为祸世间。” “祸乱世间?”司屿冷道,“自她突破封印后,她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吗?” 楚烟浔一噎。 他心知肚明,裴卿辞并非妖龙为祸人间,甚至还帮助了许多为善的妖。 “职责所在,望真人理解。” 司屿:“我为什么要帮你?” 楚烟浔沉声道:“真人必须帮我。” “凭什么?” 楚烟浔神情一凝:“裴卿辞只差一步,便可渡过天劫,成为真正的龙。” “百年前,蛟龙与修士大战,涂炭生灵,天道降下责罚,致使天玄大陆灵力衰竭,世人修炼飞升困难万千,裴卿辞也受其影响,无法冲破封印,更无法飞升成真龙。” “但十八年前,有一股天道之力在天玄大陆涌现,唤醒了蛟龙,裴卿辞利用此天道气息突破封印,重归于世。” “她在天玄大陆游荡十八年,势要找到那股天道之力,而我跟在她身后,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将她重新封印到灵渊之中。” “所以鹤州宋家,蜘蛛精以及楼涯山的阵法是你所设?”司屿突然问道。 楚烟浔点头道:“是。” “那阵法厉害难逃,旁人无法匹敌,但对付裴卿辞,根本不够用。” 楚烟浔自然清楚自己的本事根本封印不了裴卿辞:“可,祖训在此,传人不可违背,蛟龙必须封印于灵渊之中,若她飞升,将会吸取天玄大陆所有的灵气,独占天道之力,届时,天玄大陆便是一座被神明遗弃的废墟。” “人家能飞升是她的本事,其他修士大可在她飞升之前努力修炼飞升,到时候便不会在意裴卿辞飞升后会将天玄大陆所有的灵气吸空?” 楚烟浔面露愧色:“真人这话确实在理,但除了真人这样的天才,谁又能真的做到?” “你也可以,”司屿抬眸,“虚无灵体。” 楚烟浔微诧:“真人竟然能看出我的体质,佩服佩服。” “不用佩服,你找我也有所图谋,比如,你也看出来了我的体质。” 楚烟浔心惊了一下,哪怕眼前之人斗笠盖头,他仿佛都能感觉到司屿眼神锐利如刀。 “是,我是知道了真人的体质,所以希望真人能够帮我封印蛟龙。” 楚烟浔见司屿不理睬他,继续游说:“真人,你的体质对于蛟龙来说,是最有可能突破境界,飞升成龙的捷径,若是她知道你的体质,定会将你吞噬。” “真人的体质我会守口如瓶,如今也只是想借用真人可以运用天道之力的本事封印蛟龙,只要封印成功,蛟龙就无法出世,真人也不会再受蛟龙的骚扰,不是吗?” 司屿思忖片刻:“我记得虚无灵体,可幻化空间,是吧?” 楚烟浔不知司屿这话何意,但还是如实答道:“是的。” “灵渊之下有空间,你们会将她困于空间之中,永生永世无法逃出?” 楚烟浔点头:“对,蛟龙无人能敌,杀不死,只能困。” 司屿撩开斗笠,嘴唇蠕动。 楚烟浔一滞,提手抱拳。 司屿抱住怀中孩童,转身离开了冥幽门。 她离开冥幽门后,宗门之内发生了一场大火,那火焰窜上了天,似要将天燃尽。 司屿抱着孩子走到莽州城门,看着坐在城门口茶摊上的人。 裴卿辞将手中茶杯里的茶喝尽,起身走向司屿。 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立,清风浮动,吹开斗笠,露出司屿透彻的蓝眸。 裴卿辞抿唇:“洞中孩子我都送回到亲生父母手中,也有几对父母不想要女孩,于是我便把这些女孩送到了鹤州的慈幼局,鹤州知县会照管慈幼局的孤儿,赡给衣食,每令周足,辅导教学,以终其身。” 司屿问:“那些不想要女孩的父母,你是不是教训了他们?” 裴卿辞微顿,眼神闪躲,不敢与司屿对视。 司屿见她这幅逃避心虚的模样,叹了口气。 裴卿辞一听她叹气,心尖都发颤,解释道:“我没下多重的手,只是让他们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没伤及性命。” 司屿:“他们也该得到一些惩戒。” 裴卿辞微微诧异,没想到司屿竟然没有迁怒于她。 她心里涌出出小小的雀跃。 恰时,晚风扶来,吹动司屿怀中的包衣。 裴卿辞本想问司屿怀中抱着的是什么,如今看的真切,顿时瞳孔一缩:“这怎么会?” 那包衣所裹的孩童竟然与魔物一模一样,尤其是眉心的朱砂痣。 “你没有杀她?”裴卿辞问,面露关切,“那你的因果报应怎么办?” 司屿裹好包衣,往前走去:“几道天雷而已。” 裴卿辞看她云淡风轻,嘴角勾起,跟了上去:“你不是说妖魔都该死嘛?为何要帮它?” 司屿闭口不答。 裴卿辞眼睛一转,心念极闪,故意问:“难道是因为真人本就心地善良,却玩这口是心非的把戏,故意说那些狠话气话来激我的?” 司屿拧过头去。 裴卿辞见状,心潮澎湃,她扯住司屿的衣袖,试探问道:“司屿,其实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对吗?” 司屿抽动衣袖,没拽动,她看着裴卿辞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不是。”她说,“放开!” 明明是否认的话,可裴卿辞就是听出来了一些心虚和欲情故纵的味道来。 她松开司屿的衣袖,走到她身边:“不论你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我就要跟着你,和你在一起。” 司屿似是放弃了什么,无奈道:“裴卿辞,你是” “对,我就是犯贱,”裴卿辞抢话还击,还洋洋得意,“我就是喜欢被你骂,被你打,我就是想跟着你,和你在一起。” “我还想碰你,摸你,亲你,与你做这世间最缠绵悱恻的事情。” “怎么样?”裴卿辞晃着脑袋,无赖至极,“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就乖乖受着吧。” 说完,裴卿辞抱走司屿怀中的孩童,冲她眨了眨眼,语气倨傲,“天雷来了你也不用怕,有我顶着。” 司屿看着裴卿辞的笑脸,黑色玄衣挡不住她明媚灵动笑脸,脸庞的酒窝深陷,黑眸明亮似弯月。 她眉宇间的愁慢慢展开,條然多了几分恬淡的笑意,语气里融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司屿轻声呢喃:“好,我受着。” 第112章 离开莽州城,两人顺着官道一直往南方走去。 莽州城的南端便是京州,天玄大陆的中心。 路上会途径几座稍稍富饶繁华的城镇,也许是受京州的繁荣昌盛影响,附近的城镇也就照本宣科的把京州的文化发展都学了过来。 就比如现在两人所到的荆泽城,素来就有“小京州”的称号。 裴卿辞抱着岁杪刚走到荆泽城门口,就被守卫拦住。 “核查身份。” 裴卿辞拿出灵牌递过去。 守卫打开一看:“清漪宗修士。” 裴卿辞点头:“嗯。” 守卫把灵牌交还回去,看向裴卿辞旁边的司屿:“这位也是清漪宗的?” 司屿把自身的灵牌递过去。 守卫还未接手,看到灵牌上的图纹,神色大变,恭敬抱拳道:“原来是千阙宫的仙师,小人眼拙,让仙师受累了。” 司屿见他不查就收了起来,淡淡道:“无事,我们现在可以进城吗?” 守卫刚要点头,见到裴卿辞怀中的孩童,还是问了一嘴:“仙师,这是…?” 裴卿辞眼睛一转,坏笑道:“这是我俩的孩子,有问题?” 司屿叹了口气:“……” 守卫:“?!” “你们同是女…女子如何能生?” 裴卿辞耸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们做不到不代表我们做不到,我身旁之人可是千阙宫的修士,自然本事滔天,如有神助一般让我生个孩子。” 守卫:“……” 妈耶,这人说话竟然有点道理! 司屿见守卫从一脸震惊怀疑变成了一脸信服感叹,无奈摇了摇头,抬脚走进荆泽城门。 裴卿辞见司屿离开,立刻追上去:“孩子她娘,你等等我啊。” 守卫:“……” 真是一对璧人啊。 “你看啥呢?”另一个守卫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前面的两名女子。 守卫:“世上真有这女子同女子还能生孩子的术法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吧?”那人笑骂,“先不说女人能否和女人生孩子,光是千阙宫修士不能随意入红尘俗世这一条门规就说明刚才那黑衣女子的话是个玩笑,你竟然还当真?” 守卫:“……” 唉,他刚才还挺激动的,白瞎他感情了。 司屿偏头看裴卿辞嘴角的笑意,一会儿抱着岁杪说两句玩笑话,一会儿就用一种暧昧不清又插科打诨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 这一路上都是如此。 司屿抿唇含笑,眸中带着无尽的宠溺。 裴卿辞见司屿停在一个名叫琅轩阁的客栈面前,问:“我们今天要住在荆泽城吗?” 之前赶路,两人都是不停歇,若是累了也不管在何处,直接就地休息。 如今入了这荆泽城,明明才过午日时分,两人若是加快步伐,便可以直接出城,早日赶到京州。 可眼下,司屿竟然想要住在荆泽城。 司屿:“嗯。” 裴卿辞问:“是最近赶路太累了吧?” 司屿抬脚走进去:“嗯。” 裴卿辞也跟了上去。 店员见人来,连忙招呼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司屿:“住店。” 店员给两人迎到柜台:“掌柜,两位客官住店。” 掌柜介绍道:“这两日是荆泽城告神节,来此观赏游玩的客人多,现在店里客房不多,只剩下一间上品房间,我见两位都是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一间,行吗?” 裴卿辞瞟了一眼司屿,没敢先开口同意下来。 司屿颔首:“好。” 裴卿辞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掌柜收下定金,交给司屿一个牌子:“二楼右拐,第三间房就是了。” “好。” 司屿接过牌子,两人走上二楼,进入房间。 裴卿辞看了眼床,两个枕头,心里一阵骚动,但转念一想,觉得心中所想定无法实现,转头看向软塌,虽然不大,但也勉强能睡下。 做人啊,还是不能太奢求什么, 裴卿辞如今特别容易知足。 她把岁杪放在床上,说:“我去给她弄点奶水,乾坤瓶里不够她喝的了。” 这几日的赶路,她们两个大人可以凑合或者不吃,但这孩子不能不吃。 如今到了荆泽城,裴卿辞打算去弄点奶水存着。 司屿摘掉斗笠,点头:“好。” 裴卿辞离开房间,司屿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岁杪,刚要继续打坐修炼,突然灵牌躁动,面前浮现一面如水面的镜子。 里面的人影显露,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兴奋道:“师姐,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听师父说你要回千阙宫了。” 司屿点头:“嗯。” 知行看向司屿背后,好奇道:“师姐,你现在哪里呀?” 司屿:“荆泽城的一间客栈。” “荆泽城?”心言说,“那不出半日你就能回到京州,为何突然在荆泽城下榻?” 司屿淡笑:“这两日是告神节,想感受一下节日气氛。” 心言知道荆泽城这个节日,也理解了司屿想参加节日的意图,毕竟其余从小到大都未出山门,好不容易下山历练,碰到热闹有趣的事物难免会心动。 “也好,你如今出山门游历,也该玩乐一番,不然岂不是可惜了这次的历练。” 知行一听,急着喊道:“我也想去玩,我想和师姐一起去玩。” 心言敲了他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就知道玩,功课完成了吗?术法学习了吗?灵力存续了吗?” 知行撅嘴:“……” 心言:“好好的剑灵之体就是不用在正经修炼上,待你剑道修成,剑气化实的那一天,师父就会准许你下山了。” 知行:“啊?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心言扶额:“你就不能争气点?” 知行不服气:“师兄还是永灵之体,到现在都没有下山过,还好意思说我?” 心言瞪眼:“臭小子,你现在能耐了,还敢说你师兄,胆大包天,看我不揍你个屁滚尿流!” 知行立刻捂着屁/股跑开:“啊啊啊啊师兄打人了,师父救我啊啊啊啊……” 心言追上去:“闭嘴,不许喊!” 司屿看着两人越跑越远,笑了笑,关掉了通传水镜。 她推开房间的窗户,目光落在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普通人、修士、隐藏身份的妖魔还有圈养的灵兽。 暮色渐沉,街上的灯楼早已经建好,挂上七彩灯笼,灯光伴随着天际的落日余晖,如火树银花般绚烂。 司屿眉头猛地蹙起,似有所感一般,关上门窗。 岁杪还在床上,司屿设下结界,长袖一甩,人影消失在房间。 眨眼间,司屿出现在荆泽城外的一座无人的山林之中。 她抬头看天,黑云积攒,厚重的云层之间有璀璨的白光闪烁,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因果天雷。 司屿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周身泛起一道金光,光圈越来越大,最终化为球形光罩。 黑云之中,有一点光亮,愈演愈烈,越来越大,直至那闪电越发粗壮后,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呼啸而至,狠狠地的劈在光罩之上。 咔嚓—— 光罩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司屿眉头微皱,双手一翻,灵力从掌心溢出,稳固光罩。 又是几声炸响,黑云涌动,数道闪电飞快落下,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动势,将光罩劈个粉碎。 司屿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右手捂胸,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劫云越来越重,那团黑云像是活了过来,煞气十足。 轰! 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划破天际,骤然砸向司屿。 司屿刚要抵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将那道闪电直接打散。 裴卿辞刚想看看司屿的伤势如何,却发现那劫云更加猛烈,霎那间,数十道闪电齐齐落下,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速度之快,状势之猛,根本不似寻常的因果雷劫。 裴卿辞双手一翻,一道比刚才司屿所设下的光罩更加壮大。 黑色的光影在闪电下汹涌。 “这因果雷劫不对劲?”裴卿辞看向司屿,神色凝重,“以你的修为,因果雷劫不会伤你至此?” 而她刚才那一招,完全可以将因果雷劫轻松湮灭,而不是像现在越发凶猛。 裴卿辞眸光一闪:“你不是寻常体质,对吗?” 就像楚烟浔,他是虚无灵体,这种体质相当于逆天的存在,每次渡雷劫都比寻常修士要困难危险几倍。 司屿目光幽深晦暗:“对。” 裴卿辞见她承认,心中明了这雷劫为什么这么汹涌:“没事,你别怕,有我在,这雷劫奈何不了你。” 加大版的雷劫又如何,以她的本事,顶多耗费一点灵气和心力就能解决。 司屿看着裴卿辞的背影,身姿挺拔,腰肢纤细,脊背纤薄。 她走上前,在裴卿辞意外的目光下将她拉到身后,语气淡然:“我说过,这雷劫奈何不了我。” 裴卿辞刚想劝阻司屿,只见她双指并拢,划破心口,取出一滴心头血于指尖。 那熟悉的气息让裴卿辞僵在原地。 心头血渐渐漂浮眉心之上。 司屿眸光冷冽,掷地有声:“天地元气,万物从我,雷霆万钧,逆转乾坤!” 霎那间,数十道带有天道气息的闪电从司屿十指裂出,比那因果雷劫更加猛烈,直接打散了天上那团厚重的劫云。 黑云散去,云淡风轻,月明星稀。 山林之中,弥漫着一股压迫感十足的气息。 司屿擦掉嘴角的血,转身看着震惊的裴卿辞,淡声:“走吧。” 裴卿辞猛地握住她的手,攥的很紧,哑声:“你的体质……” 司屿看了眼她的手:“你不是看出来了?” “你…为什么是先天道体?” 司屿神色淡漠:“不可以吗?” 裴卿辞眼中翻涌无数情绪:“不是…不是的,我是……” 司屿走近她,看着她颤抖的瞳孔,勾唇:“先天道体,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可以立马飞升的捷径?” 裴卿辞面上闪过一丝波动和心虚。 “裴卿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司屿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循序善诱道,“你吃了我便可以飞升,跳脱世间凡尘,成为真正的强者,这个机会你想不想要?” 裴卿辞定定的看着她,眼眸深邃。 司屿看不透此时的她,那双黑眸似是藏在云雾之中,见不得一丝情绪变化。 裴卿辞动了,她向前跨一步,将司屿抵在树干上。 “我是该吃了你。”她低声道。 司屿唇角上扬:“好。” 裴卿辞凑近,抬手轻抚她的柔嫩的脸庞。 一下又一下的摩挲,极尽温柔。 指尖从司屿的内心滑落,勾勒她的眉眼和鼻梁,最后落在她那粉/嫩的唇瓣。 司屿眉头微蹙,像是看出来什么,刚要抬手推开裴卿辞就被她一手搂住腰,一手将她的双手压在身后,动弹不得。 “裴卿唔……” 话音未落,嘴唇压上一片薄凉。 裴卿辞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唇/舌柔软却极具占有欲。 “裴卿辞……”司屿寻到一丝空隙,喘着粗气,偏头,低吼,“你疯了?” 裴卿辞眼眶泛红,头抵在司屿的脖颈处,声音带着颤抖:“司屿,我是该吃了你。” “那你就下……” “可我舍不得,司屿,我真的好喜欢你。” 司屿怔住,她看裴卿辞那双眼眸浸在泪水中。 又黑又亮,凄然又无助。 像是在说。 —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第113章 司屿低估了自己对裴卿辞的重要性,高估了裴卿辞想要飞升的决心和毅力。 她故意泄露自己是先天道体,为的就是让裴卿辞将她吞噬,直接飞升成真龙。 至于主神任务,司屿还是那句话。 她太累了。 司屿能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滚烫,那是一滴被她逼到绝境之处的恳求。 妖魔本无泪,唯有动情时。 司屿下山历练这些时日以来,所伏诛的妖魔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能流下真心真意的眼泪的妖魔屈指可数,她积攒了许久,也才存下来九滴眼泪。 可此刻,裴卿辞这一滴泪,要比她所积攒的九滴眼泪都要沉重,触动人心。 司屿任由裴卿辞抱着她,头抵着她的肩头,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相互依靠着。 她右手微微一抬,看着掌心之中圆润透彻的泪珠。 千年蛟龙的眼泪。 司屿握住掌心,似是放弃了什么,拍了拍裴卿辞的后背:“抱够了吧?” 裴卿辞双手搂的更紧,没说话,晃动着身子。 意思很明显,我没抱够。 司屿哭笑不得:“岁杪还在客栈,我受伤了,会影响结界,我们得早点回去。” 裴卿辞恋恋不舍的起身,眼角泛红:“好吧。” 司屿捡起地上的斗笠,盖在头上:“走吧。” 裴卿辞默默跟上司屿。 “对了,刚才谢谢你。” 裴卿辞微顿:“什么?” 司屿:“刚才那道雷劫,谢谢你替我抗下。” 裴卿辞嘴角微微挑起:“我说过,有我在,你不用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司屿问,“在我身上下咒了?” “追踪术,”裴卿辞如实道,“因果雷劫将至,我说过,我要护着你。” 司屿喟叹一声:“裴卿辞,你对你并不好,甚至还讨厌你,想杀你,你干嘛还要对我这么好?” 裴卿辞认真的想了想,神情带着点严肃和真挚,不紧不慢道:“可能就像你说的,我贱的吧?” “……”司屿无奈翻个白眼,“算了。” “唉唉唉…”裴卿辞拉住司屿的手,笑道,“我说认真的,你别生气。”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感情这种情绪变化太过玄妙,言语无法解释,只能靠自己去感受。” 司屿问:“那你感受到了什么?” 裴卿辞拉近她,与她十指紧扣:“司屿,我喜欢你,这一点是我确认的,无法改变的。” “与你相见的第一次,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就像是我们前世有缘相爱,今生再续良缘的感觉。” 司屿眼神闪了闪。 裴卿辞也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很可笑,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前世今生对于我这个活了上千年的人来说确实太过虚幻飘渺,但我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强烈,深入骨髓一般。”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千百年来,陪伴我的只有孤独感和光阴飞逝的无力感,可我遇见了你,我突然就有一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能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了我是属于红尘之中享受欢愉的人,而不是游离于方外之境的幻影。” 司屿深吸一口气,心口微微泛疼:“可你也知道,我是千阙宫的修士,佛修之人,不可入世红尘。” “你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何不尽早放弃?” 裴卿辞唇角上扬,含着若有似无的笑,语气温柔细腻:“一开始,我想要的很多,要你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哪怕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想要杀了我,我都要将你牢牢抓住在我的手中。” “可后来,我便觉得自己太过强横野蛮,你明明是我所爱之人,我却要把最大的恶意和邪念付诸在你的身上,让你一个无辜之人被我强迫,受我欺辱,忍我歹念,我一想到这儿,我就特别心疼你。” 司屿抿唇不语,晚风吹动斗笠轻纱,裴卿辞透过缝隙,看着那双蓝眸如海面一般泛起波澜。 “你这么一个清风霁月,仙姿佚貌的人,被我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狼子野心的妖魔惦记着,定是千般不愿,万般恶心。” 司屿眼神一黯,如浪潮一般的复杂情绪似要将裴卿辞淹没。 她从未看懂司屿,眼神亦或是心理。 似深海一样的人,壮阔无垠的海面,深不见底的海底,藏着许许多多无人能知的秘密。 裴卿辞抬手,指尖小心翼翼的落在司屿精致的眉眼,抚摸着她的眼角,酒窝陷落,嘴角含笑:“所以,我便想着,若是能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不用亲密无间,也不用情谊互通,只要你能给我一个目光,给我一抹微笑,给我一次能够触碰你的机会,我就已经甘之如饴,欣喜若狂了。” “世间修士都有收服灵兽的习惯,你若喜欢,可以收我为你的灵兽,建立灵契,这样我就有了可以永远陪着你的身份。” 司屿哑声:“你可知灵契是什么?一旦契约达成,灵兽便无法拥有自由,生死都在宿主一念之间,你是世间最强大的千年蛟龙,为何要在一个人类面前伏小做低?” 裴卿辞扬唇:“如果是你,我愿与尘埃相比,想成为你脚下的石,助你飞升。” 司屿的心在这一刻宛如沸水一样沸腾了起来,理智瞬间打散,她只跟随着现在所想所念而动。 俯身靠前,在裴卿辞惊讶的眼眸下,吻住了那一双让她心潮澎湃的唇。 这一次的冲动让司屿意识到裴卿辞羞耻心的下限可以无限延伸。 司屿指着房内的软塌:“去那里。” 裴卿辞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坚定摇头:“我要睡床。” 司屿叹了口气:“那我去睡软塌。” 刚一转身,司屿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拖到了床上。 裴卿辞翻身压住想要起身的司屿:“床这么大,咱俩一起睡嘛。” 司屿眉头一挑:“那岁杪呢?” “好说,”裴卿辞一抬手,床上的岁杪飞到软塌之上,还被她设下了一个小结界,可以护住岁杪,以防她掉落,“你看,这不就行了嘛。” “……”司屿扶额,“裴卿辞,你能要点脸吗?” 裴卿辞大言不惭:“能和你睡的话,这脸不要也罢。” 司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出息。” 如高山雪顶般的人物粲然一笑,那冲击力堪比天崩地裂。 仿佛沉淀许久的霜雪在那双蓝眸之中缓缓融化,动人心魄。 裴卿辞眼睛一亮,猛地凑近:“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能以后多冲我笑笑吗?” 司屿收敛情绪:“不能。” 裴卿辞抓住司屿的手,开始撒娇耍无赖:“笑嘛,笑嘛,你多冲我笑笑,我都能把命给你。” 司屿面色一变:“你的性命自己留着,不要给我。” 裴卿辞发现她情绪变化的突然:“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快了?” 司屿敛去心中烦躁不安,摇头道:“没事。” “真没事?”裴卿辞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有事你别憋着,要不打我两下出出气?” 掌心传来柔软,司屿嘴角勾起:“打你做甚?” 裴卿辞笑嘻嘻:“美人生气,我心不舍。” 她用了一点点力气,将司屿拉近,黑眸如灿星般绚烂,似蛊惑引诱般的语气,眼带恳求,“司屿,夜深了,早点睡吧。” 司屿推开她的手。 裴卿辞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 司屿脱掉外衣,搭在木施上,手指挑开腰带。 裴卿辞睁大眼睛,双颊微微泛红,磕磕巴巴道:“你…你这是……” 司屿故作懵懂:“不是要睡觉吗?这又不是野外,自然要脱掉外衣。” 她看向呆住的裴卿辞,“你打算和衣而睡?” “没,我,我也脱衣服睡。” 裴卿辞撕扯着外衣,急迫的动作,生怕自己脱晚了被司屿赶下床。 两人身着内衣亵裤躺在床上,中间的距离还能塞进去一个人。 裴卿辞看了眼闭眼入睡的其余,比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空隙,眼睛一转,开始偷偷的挪动身体。 一下又一下。 一寸又一寸。 直至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拳。 裴卿辞缓缓吐出一口气,吞了吞干涩的喉咙。 五指一个个分开,先是小拇指,然后其余指头也跟了上来。 眼见要得逞,裴卿辞呼吸都停下了。 “裴卿辞!”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声音,做贼心虚的裴卿辞吓得猛咳嗽起来。 “咳咳咳……”裴卿辞眼神慌乱,面色红润。 司屿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运转灵力,抚平她紊乱的气息。 “不好好睡觉,这就是下场。” 裴卿辞深吸一口气:“你,你没睡着啊?” 司屿道:“旁边的人一直在动,谁能睡着?” “……” 司屿看着两人的距离:“靠这么近干嘛?” 裴卿辞眨眨眼,实话实说:“想挨着你。” 司屿见她气息平稳,重新躺回去:“已经挨着了,快睡吧。” 裴卿辞贴过去,鼻尖轻嗅,檀香柔和细腻的味道似一双小手,不停地的抓着挠着她本就躁动的心肝。 此刻的状况任谁都无法平静,心爱之人就在身旁,与她同榻而眠,肌肤相贴,能心态平静不乱想的人压根没有! “裴卿辞。” 裴卿辞本就心虚,听到司屿无奈的声音,连忙道:“我睡了,我真睡了。” 她闭上眼,不敢看,耳边却传来衣衫翻动的“沙沙”声音。 “欲盖弥彰。” 司屿见裴卿辞眼珠在眼皮底下飞速旋转,她嘴角勾起:“你怎么样才能好好睡觉?” 裴卿辞睁开一只眼,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我能抱你,啊不,牵着你睡吗?” 司屿看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她的克制和隐忍,冷漠和强硬让她更加痛苦,所求所盼竟然如此浅薄,却还要小心翼翼的照顾她的情绪。 司屿摊开右手:“过来。” 裴卿辞受宠若惊:“你这是…这是……” 司屿拉她入怀,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微颤:“睡吧。” 裴卿辞激动的都想落泪,她搂紧司屿的腰,埋进司屿温暖的怀中,感受着她轻柔的抚头动作。 在这一刻,裴卿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永恒。 昏昏欲睡之际,她仿佛听到司屿在她耳边唤她“卿卿”。 那声音,无比温柔细腻,深藏的爱意和怜惜要比她所释放的爱更加沉重千倍万倍。 裴卿辞有些恍惚以为…… 司屿爱她入骨,视她如命。 第114章 此次回到京州是为了去往千阙宫,司屿打算把岁杪交给师父抚养。 三髓之体并无自保能力,若是在尘世间游荡,就会落得离娆那样惨绝人寰的下场。 司屿与禅迦师父说起莽州之事,禅迦叹了三声,说:“把这个孩子带回来吧。” 于是,司屿便立刻启程,赶回京州。 两人第二日就离开了荆泽城,午时赶到了京州城门。 这一次是司屿先拿出灵牌给守卫查看,守卫没有接过,而是恭敬的让司屿和裴卿辞进城。 千阙宫地处京州城外,但要去往千阙宫,则需要横跨京州,从南门进入,从北门离开,在走上一时辰就能到达临仙峰。 山峰陡峭,高耸入云,巍峨壮丽。 万层台阶之上,伫立着一座宛若神宫仙阙的宗门,云雾缭绕之间,落日余晖之下,如玉瓦金箔所造,泛着层层金光,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裴卿辞看着不见头的台阶:“我们要走上去吗?” 千阙宫毕竟是司屿的师门,裴卿辞还是很有礼貌很客气的问了一下入门方式,若是以前,她直接一个闪现就到宗门口了。 司屿摇头:“不用。” 她抓住裴卿辞的手腕,脚尖一踏,两人身似浮云,飞向那座仙宫所在。 知行和心言早早在大门等待,见到司屿的身影,刚要跑上去。 心言神色一凝,把知行拉到身后,双手结印,淡淡金色的灵光在掌心中迸发。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千阙宫?” 司屿见状,立刻挡在裴卿辞面前,甩袖挡开心言的灵力攻击。 “师兄,且慢,这人是与我一同回来的。” 心言一顿,收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妖走的这般近?” 虽说千阙宫对妖魔并无轻贱抵触之意,但他知道司屿是什么人,在千阙宫这么多年,能与司屿关系好些的也就他和知行两人。 如今看到她与一个妖在一块,知行有些惊讶和意外, 知行收起灵气,浮空的数十道灵刃霎那间消失,只留下让人心颤的余威。 “师姐。”他兴奋不已,招手喊道。 司屿解释:“路上偶然相遇,兴趣投缘,便结伴历练。” 心言看了眼裴卿辞,他竟然看不出此妖真身,也无法看透她的道行,但却发现此人竟然和司屿有难分难解的因果。 好奇怪。 知行跑到司屿跟前:“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司屿摸摸他的头:“我不在宗门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快要突破元心境界了?” 知行点头:“嗯嗯,我快要突破了,师姐,我的剑气可以出体化实,你刚才看到了吗?我已经可以凝出十五把灵剑了。” 司屿笑:“知行真棒。” 知行抱住司屿的腰,笑嘻嘻道:“师姐,师姐,我要奖励,你给我做面吃,好吗?” 司屿:“好。” 知行兴奋的跳起来:“好耶,好耶。” 心言说:“知行,别闹了,司屿下山游历累坏了,懂点事,先让她回房休息休息。” “无事,”司屿说,“在荆泽城休息过了。” “师兄,师父现在在云岫殿中吗?” 心言点头:“嗯,师父在那里打坐,师父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可以直接去云岫殿中寻他。” 司屿颔首:“好。” 心言看向裴卿辞:“那这位要不要……” “不用,她跟我走,你们不用管她。” 裴卿辞站在司屿身旁,嘴角微勾。 心言眉头微蹙,没说什么。 司屿和裴卿辞去往云岫殿,路上裴卿辞问道:“你这师兄和师弟的体质都是难得一见的,一个永灵之体,一个剑灵之体,如今你又带回来一个三髓之体,你师父是有收集特殊体质的癖好吗?” 司屿:“千阙宫是天玄大陆第一宗门,我师父境界已达大乘后期,天玄第一人,宗门之中,所修术法,浩瀚无垠,源源不竭。” “不是我师父喜欢收集特殊体质的人,而是世人都想要在千阙宫修行。” 裴卿辞认可千阙宫的地位以及千阙宫现在掌宫的境界。 能在被天道责罚的天玄大陆中修炼到大乘境界,可想而知这个禅迦有么多强大厉害。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不要随便乱跑,”司屿从裴卿辞怀里接过岁杪,“我带她进去。” 裴卿辞点头:“好。” 她看着司屿抱着岁杪走进云岫殿,玉白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隐约能看到一个打坐的身影,身着烟影祥云衫,仿若一团云坠落。 不知为何,裴卿辞能感觉到那人好像在注视着她,罅隙之间,那目光如炬,难以忽视。 裴卿辞心想:禅迦,认识她? 已是大乘境界的修士,虽然年纪已过百,但容貌却与刚刚及冠的青年相当。 禅迦看着司屿,一言不发,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眸深处是全然的担忧与无奈。 周身的气质出尘,似冬日里带有一丝温度的暖光。 他薄唇微启,眼神透过司屿,似是感叹又像是埋怨:“我知你有这一遭劫难,却也力不从心,你可怨为师?” 司屿走近,语气淡然:“师父抚养我长大,教我学识、术法和礼教,已是天恩难报,弟子不敢再求什么了。” “而且弟子也知,此劫难渡。” 禅迦轻叹了口气,张开双手:“我看看这孩子。” 司屿将岁杪递过去:“弟子取名为岁杪。” 禅迦看着在包衣中笑嘻嘻的孩童,眉心一点朱砂:“好名字。” 他指尖轻点岁杪眉心,金色的灵光闪烁,“岁杪,咱们呀,好好当个普通人吧。” 五通封印。 禅迦将岁杪的体质隐藏,留在千阙宫,做一个寻常弟子,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便是好的。 他轻轻地拍着岁杪,晃着身子,岁杪在他怀中安睡。 “还要走吗?” 司屿颔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送她。” 禅迦眉间忧愁难解:“十滴真泪可都收集齐全了?” “嗯。”司屿点头,摊开手掌,大小不一的泪珠在掌心旋转。 禅迦看着最大的那一颗泪珠,眸光一闪,问道:“这便那千年蛟龙的眼泪吧?” 也是门外守候之人。 司屿:“是。” “这眼泪比其它的眼泪还要纯粹洁净,动情太深并非好事。” 司屿垂眸,看着那颗最大最清的泪珠,目光复杂幽深。 “师父,我先走了。” 禅迦看着司屿的背影,还是说出了口:“司屿,莫要做自己后悔的事情。” “有些事,不可强求。” 司屿脚步一滞,语气淡然:“师父,我所求所愿如此浅薄,却始终得不到一次垂怜。” 她握紧掌心,“我真的不甘。” 禅迦看着关上的大门,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岁杪,喃喃道:“你要记得自己有一位师姐,只是,你无缘再见了。” 自打司屿进入云岫殿,裴卿辞就坐在台阶上,看着临仙峰的风景。 夜色婉约,繁星点缀。 裴卿辞正数着星星,听到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她看过去,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看骨相,也就八岁孩童,心言则是已经及冠,正是十八少年时。 两人看她的神色,一个好奇尚异,一个匪夷所思。 裴卿辞双手撑在台阶上,懒洋洋道:“两位道友,有何见解?” 知行先开口道:“你和师姐是好友吗?” 裴卿辞想了想,还是委婉的回答了一下:“是。” 虽然比好友的关系更加亲密。 毕竟普通的好友可不会又亲又抱。 想到这儿,裴卿辞满脸得意欢快,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心言看裴卿辞这个表情,表情更加复杂纠结。 自打他发现裴卿辞和司屿之间的因果缘分以后,总觉得匪夷所思。 这两人的因果缘分不是泛泛之交,也不是金兰结义,竟然是万般纠葛难分难舍的情缘。 两名女子,一妖一人,竟然是情缘!? 永灵之体可看轮回因果,无一不准。 可眼下,心言突然怀疑了自己的体质。 知行听到裴卿辞的回答,惊讶道:“你一个妖竟然能和我师姐做朋友,那你一定是个好妖,我也要和你做朋友。” 裴卿辞笑笑:“能和千阙宫的弟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道友说笑了,能与你这样深藏不露的大能人士做朋友,才是我们的荣幸。” 心言还是放心不下,他总觉得这个妖没憋好屁。 知行这孩子天真单纯,自小就在司屿身边长大,养成了事事以司屿为中心的性子,只要是司屿喜欢的,司屿亲近的人或者事物,他都会爱屋及乌,毫无主见。 裴卿辞能感觉到心言对她的防备和警惕,她也理解:“道友言重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妖,得了司屿真人的欢喜,侥幸做了好友一路相伴,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骗人! 心言听裴卿辞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假! 可两人身上的因果又让他不得不信。 太矛盾了。 “道友在想什么?”裴卿辞觉得心言看她的眼神不对劲,“是我哪里做错说错了?” 心言心想是不是自己的修为不够,只能看出一部分的因果,不能深入了解两人建立因果缘分的原因。 “并未。” 裴卿辞挑眉:“传说永灵之体可以看世人轮回和因果,以道友现在的境界,想必已经能够看到世人身上的因果循环,从道友见我时的表情来看,是不是道友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心言面上闪过一丝波动,没吭声。 她能猜到他的体质,心言毫不意外。 裴卿辞继续道:“难道道友在我身上看出来的因果循环跟司屿有关?” 她见心言神情严肃了起来,眼眸一眯,乘胜追击,“道友可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心言沉思片刻:“天机不可泄露,道友揣测天机,会被天道惩罚的。” “不过是挨几道天雷,无关痛痒,”裴卿辞是真的好奇她与司屿的因果,“心言道友,我受得住惩罚,还劳烦心言道友勘破谜团。” 心言蹙眉:“世人因果循环,都有定规定法,道友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逆转改变,还不如顺着天意命运度过一生来的坦荡自在。” “想必心言道友也能猜出我几分本事,自然也清楚顺应天命这种生存方式是为我不容的,前半生,所求之事乃是飞升,后半生,我所求之人,归根究底只有司屿一人。” 裴卿辞站起身,神情严肃且认真,抬手抱拳道:“心言道友,我知你体质特殊,能看到世人无法探寻的轮回因果,我也知泄露天机乃是大罪,会受天道责罚,我不强求心言道友如实告知,只求得到一个小小的回答便可。” “我想知道,世间缘法万千,我与她的因果可是情缘?” 裴卿辞以为她和司屿只是普通的缘分,但从心言每次看她的神态来看,她和司屿的因果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心言神情微怔。 裴卿辞仔细看着心言的脸,生怕错落一丝一毫的变化。 “裴卿辞,别闹我师兄了。”司屿走下来,插在两人中间。 裴卿辞撇撇嘴:“说不定咱俩有三生三世的缘分呢?” 司屿垂眸:“瞎胡说。” 她拉起知行的手,“走吧,师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心言师兄,师父找你。” 心言微微颔首,躲开了裴卿辞求知的目光,走向云岫殿。 司屿见她停下,喊道:“裴卿辞,走了。” 裴卿辞跟上去:“来了。” 知行心心念念的拌面吃到了,吃的肚子都圆鼓鼓的,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司屿单独给心言留了一碗拌面,她回头看着裴卿辞捧着大碗吃面,脸上都是酱汁,比知行还像个孩子。 她笑的迁就又纵容,眼尾弯了起来。 “慢点吃,”司屿拿出手帕递过去,“锅里还有。” 裴卿辞握住手帕,黑眸莹亮:“真的好吃,怪不得知行这么想念你的拌面,简直惊为天人。” 司屿哭笑不得:“不过是世间最普通的食材,被你们夸得仿佛凤毛麟角一样珍贵,不觉得夸大其词了嘛?” “不夸张,”裴卿辞扬起下巴,“我活了上千年,也算是吃过许许多多的珍馐美食,都不及你这碗拌面。” 司屿抬手,指尖擦掉她嘴角的酱汁。 裴卿辞微顿,趁着司屿收手的瞬间,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司屿?” 司屿低声:“什么?” “你有想过以后吗?” 司屿眼皮微颤:“以后?” “对,以后,”裴卿辞仰头,看着司屿绝美的面容,“你从小就在千阙宫修行,如今下山历练不到一年,又重回千阙宫,那你之后的打算如何?” 司屿:“我还会下山。” 裴卿辞眼睛一亮:“真的?” “嗯,我的历练还没结束,而且我下山不仅是为了历练,还要环游天玄大陆,去落日长河的西荒看看,也想去四季如春的南洋走走,听闻冰雪覆盖,万年不化的北川灵花快要盛开了,我想去欣赏一下,等欣赏完北川灵花,我便想去看看充满异域风情的东都玩玩,定是乐趣多多。” “那我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裴卿辞目含渴求之色。 司屿:“你想去就去呗,我能拦得住你?” 裴卿辞笑道:“但人家还不是想要得到你的许可。” 司屿拿掉她吃完的空碗,转身放到水池里清洗:“路人有人相伴,也是好的。” 裴卿辞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激动的站起身,想要抱住司屿。 “咳咳” 司屿闪身躲开裴卿辞的拥抱,看向门口的心言:“师兄来了,面煮好了,快来吃。” 心言一来就看见裴卿辞对他清冷孤傲的师妹动手动脚,本来想教训一番,但看自家师妹丝毫没有抵触厌恶的样子,又想到两人身上的因果,心言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说。 “好。” 司屿眸光一闪:“裴卿辞,你先回去洗漱睡觉吧。” 裴卿辞点头:“好。” 她路过心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友好的笑了下:“心言道友,慢慢吃哦。” 心言:“” 那笑容里透着的埋怨和不爽他可看的真真的。 司屿无奈笑笑,看着裴卿辞离开,抬手设下一个结界,看着欲言又止的心言,说:“师兄有话对我说?” 心言深吸一口气,眼中隐含一丝悲痛和无助:“此次下山,是永别了吧?” 司屿释然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心言:“我知这道理,只是很难能做到坦然面对。” 司屿坐下,看着心言清秀的面庞,温声:“师兄待我,如亲如友,能遇到师兄这样的人,我很知足也很荣幸了。” “知行对我也很好,他年纪尚小,前途无量,若是好好修炼,定能迅速飞升,到时候还要劳烦师父和师兄多加照顾看管。” 心言垂眸,眼角泛红:“别说这种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添堵的很。” 司屿笑:“师兄,你跟知行待太久了,竟然也学的他那般幼稚了?” 心言抿唇:“幼稚也罢,耍赖也行,我终究还是不舍你的。” 司屿神情动容。 “可我心知肚明,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究也是要离去的。” 司屿惊讶的看着心言:“师兄,你” 心言眼底是涩然的笑,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和无助。 “师父带你回来的那一天,你那么小,躺在师父怀中,那双轻透的蓝眸没有寻常孩童的单纯和懵懂,反而透着让人无法探究的深沉和复杂。” “也是那天,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因果和轮回。” “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过去和未来,你才是真正的方外之人。” “但裴卿辞的出现,我才真正发现了你的因果。” “那人是你的开始,也是你的终点。” 心言闭了闭眼,将悲痛以热泪滚落。 “她是你难解难分的情缘,也是你此生难渡的命劫。” 第115章 裴卿辞住在司屿之前的房间里,皎月阁。 房间不大,房内装饰清雅单调,颇有修身养性的淡漠风格。 家具不多,也就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屏风以及一张床。 裴卿辞施了个“清净决”,也算是梳洗干净,脱掉外衣搭在木施上,便上床躺下了。 不知为何,裴卿辞躺在司屿曾经睡过的床上,心里竟然有一起激动和感慨。 像是成亲回门的感觉。 想到这儿,裴卿辞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裴卿辞还在意淫自己脑中的想法,没注意到有人进房,一睁眼就看见司屿清冷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调侃的笑。 她毫不羞耻的说:“我感觉陪你回宗门,像是嫁人回娘家了一样。” 司屿脱掉外衣,笑了笑:“没想到本事滔天的千年蛟龙也盼嫁了?” 裴卿辞挪到床里面:“我是盼嫁,就看司屿真人娶不娶了?” 司屿躺下去,平心静气道:“我是千阙宫修士,不入红尘俗世,蛟龙大人还是另择佳偶吧。” 裴卿辞噘嘴:“我知你身份特殊,需得高高在上,不染尘埃,但你就不能说个假话逗逗我啊?” 司屿偏头:“你想听什么?” “算了,你又不会说。”裴卿辞双手环胸,转过身去, 司屿看她耍小脾气,无奈一笑:“能娶蛟龙大人为妻,可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裴卿辞眼睛一亮,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司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能娶蛟龙大人为妻,三生有幸。” 裴卿辞心知此话是司屿说来逗她的,也知这话存着满满的虚假和妄言。 可是,她还是心动不已,开心万分。 裴卿辞抱住司屿,将自己融入她的怀中,感受着她的心跳和气息,声音都在打颤:“我嫁。” 司屿抬手轻柔她的发丝:“那蛟龙大人打算要什么聘礼?” “不要聘礼。” “那岂不是委屈了蛟龙大人了?” “委屈个屁,”裴卿辞抬头,“能嫁给你,我宁可倒贴。” 司屿勾唇,闭上眼:“睡吧,明早下山。” 裴卿辞赖在司屿怀中,笑意晏晏,“好。” 天刚大亮,司屿和裴卿辞就离开了皎月阁,刚走出山门,就看看石阶旁的心言。 司屿早知心言会来送她。 心言走过来,淡淡一笑:“我来没什么可说的,只愿师妹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司屿行礼:“多谢师兄。” 她回头看了眼千阙宫,“也替我跟师父和师弟道声好。” “知行若是知道我已经离开宗门,想必定要哭鼻子了,到时候还劳烦师兄哄哄他。” 心言颔首:“我都习惯了。” 两人相视一笑。 心言看向裴卿辞:“裴道友,珍重。” 裴卿辞双掌合十,微微欠身:“心言道友,祝你早日飞升。” 心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白一黑,一冷一热,莫名相配,身上的因果纠葛也越来越深,无法拆开。 若要强行抹除,便会伤心动骨,痛彻心扉。 再见,师妹。 两人离开了临仙峰,回到了京州。 “西荒、南洋、北川和东都,你打算先去哪个?”裴卿辞走在司屿身边,兴致勃勃的问道。 司屿想了想:“你来过京州吗?” 裴卿辞:“十八年前来过一次,后来就去其他州府了。” 她那时好不容易逃脱封印,没敢继续在京州停留,而且京州有许多修仙门派,妖魔不太敢出现在京州地界,可裴卿辞需要妖魔的妖灵和魔丹来恢复自身实力,所以她就继续留在京州没有任何益处。 “你想留在京州几日是吗?”裴卿辞试探询问。 司屿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你想去哪里?” 裴卿辞回头望去,京州繁荣昌盛,街道整洁干净,人群熙攘,店肆林立,湖畔波光粼粼,石桥上充满了欢歌笑语。 红砖绿瓦,楼阁飞檐,灿烂的阳光洒落,点缀出一层层朦胧又闪耀的光晕。 “我也好久没来过京州了,你是京州人,不如带我逛逛京州?” 司屿眉眼一动:“你不必为我退让。” 裴卿辞握住司屿的手,莞尔一笑:“这不叫退让,这叫兴趣相投。” “正好你是京州人,恰好我又想游览京州,这不就是缘分嘛。” 司屿哭笑不得:“油嘴滑舌。” 裴卿辞拉着她往前走:“我这是字字真心,并无半分虚假呢。” “我们要不先找个客栈整理一下,然后在处理游玩如何?” 司屿:“不用客栈,京州我有一处旧宅。” 裴卿辞惊讶道:“是你们千阙宫的房产?” 司屿:“算是吧。” “在哪里?” 司屿望向东南方向:“在郊外。” 裴卿辞看过去,眸光闪了闪,随即笑道:“那我们过去吧。” “裴卿辞?”司屿拉住她的手,眼眸深深,涌动着复杂难解的情绪,“你真的想在京州游玩吗?” 裴卿辞不理解司屿为什么会再一次问这话,想来是她怕自己受委屈吧。 她勾唇一笑:“其实对我来说,天玄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但你只要在我身边,就算去万劫不复之地,我也必将乘兴而去。” 清风拂开斗笠轻纱,裴卿辞见司屿目光里包含着无限柔情和怜惜。 “好,我们走吧。” 司屿紧紧握住裴卿辞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眼底划过一丝难言的痛苦和爱意。 裴卿辞见司屿主动,满心欢喜。 司屿说的宅院在京州东南方位的青鞍山中,是一座幽静的竹楼,被结界所遮拦,过路人无法探寻,哪怕是修士,若是境界不高,也看不见青鞍山有一座竹楼。 “静楼台。” 裴卿辞一字一句念出门上的牌匾。 “这是你取的名字吗?” 司屿看了眼牌匾:“嗯。” “还挺有韵味的。” 裴卿辞推开大门,走进院中,看着翠绿的竹楼,问:“我们在这里住几天?” 司屿看她:“你想住几天?” “若是跟你在一起,住一辈子都行。” 司屿摘下斗笠,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待一辈子,你不觉得厌烦吗?” 裴卿辞笑:“和你在一起就不觉得烦躁。” “裴卿辞,你说过你十八年前来过京州?”司屿向后退一步,“来这里做什么了?” 裴卿辞叹了口气:“我曾被人封印过在京州的灵渊。” 她指着竹楼对面的方向,“就在那里,扶摇阁所在之处,便是我被封印之地。” “后来,我因一丝天道之力突破封印,而那天道之力出现的时候” 司屿接过话:“便是我出生的时候。” 裴卿辞点头:“对,就是因为你的出现,你是先天道体,能够运用天道之力,我也因此逃脱封印我多年的灵渊。” “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她走向司屿,一脸感动和兴奋,“你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司屿又退一步,垂眸,短促地笑了声:“是吗?救命恩人呐。” 裴卿辞见司屿随着她的靠近而退后,突觉不对劲儿:“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 司屿抬眸,目光似一潭冰冷无波的湖泊:“裴卿辞,你没有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以后,凡事过错都会怪罪到自己身上吗?” 裴卿辞眉头微蹙,扯了扯嘴角,急切道:“那那肯定是我说错做错了,我是妖,不懂凡尘俗世的规则,不懂你们修道之人的礼法,肯定会有触及到你的原则,惹你生气的时候,但我会改的,你告诉我,我就会改的,以后再也不犯,好不好?” 司屿看她这副惶恐的神情,那眼中的祈求和无助,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刺入她的心口。 “你不用改的。” 为何非要你改呢? 裴卿辞心底涌起一丝恐慌,连忙向前走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去路。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结界,她双手砸了砸,结界似水面一样泛起波澜,却无法露出一丝裂缝。 “这是”裴卿辞难以置信道,“阵法?” “司屿,你放我出去?我不想伤你,你放我出去啊?” 裴卿辞可以强行破阵,但阵法被破的一瞬间,阵法的能量都会反击到设阵之人的身上。 “到底怎么了?”裴卿辞看着司屿,满眼悲切和痛苦,“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改!我一定改!” “你把我放开好不好?司屿,你放我出去!” 司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和阴鸷。 她勾唇,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裴卿辞,你不用改,你也改不了。” “这辈子你都无法改变你是妖的身份。” 裴卿辞瞳孔一颤,不敢相信司屿的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 “不是吗?”司屿质问道,“如若不是,天玄大陆为何会被天道责罚?为什么天玄大陆的灵力会在慢慢微弱,甚至以后会枯竭?” “你是千年蛟龙,可以轻而易举的飞升成真龙,我们这些世人对你来说根本不足一提,渺小不堪,你又岂会在意我们是否能继续修炼下去,飞升成仙呢?” 裴卿辞摇头道:“我没有那么想的,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可以为了你永世不飞升的,只要” “为了我?”司屿冷声,“那你的事情,但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飞升,你也知道我是先天道体,渡劫艰难万分,我欲与天道抢夺力量,定然不受天道所容。” 她张开手,十滴真泪出现在掌心,“这是什么你也清楚,我为了渡劫成仙,耗费心血,如今收集齐全妖魔的十滴真心眼泪,等到渡劫那天,我便有了七分把握。” 司屿眼睛尽显诡诈,笑容得意又倨傲:“但你出现之后,我便有了十分的把握。” 裴卿辞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喉头发紧:“你想要我的护心鳞?” 司屿大笑起来:“不愧是千年蛟龙,竟然立马就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护心鳞乃是你的根基所在,你必然不会轻易交于旁人,我只能故意接近你,引诱你,假意讨厌你疏离你,从而让你对我欲罢不能,甚至为我留下一滴真泪。” 裴卿辞赤红着双眼,泪水滚落,哑声道:“不是的,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的。” 她奋力的拍打结界,一下比一下猛烈,哭喊着,“我可以给你护心鳞,哪怕骗我也行,只要你骗我一辈子都可以?” 司屿握紧双拳,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和痛楚:“怎么?为了一个护心鳞我还要搭上我的一辈子吗?” 裴卿辞顿住。 “等我拿到你的护心鳞,抵御天劫,届时我便飞升成仙,去往上天宫阙,至于你一个”司屿无视心口的痛,深吸一口气,嘲讽至极,“你一个肮脏可笑的妖魔怎么配与我相识相伴啊?” 裴卿辞无力瘫坐在地,她双手抵着结界,盯着司屿。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司屿走近,蹲在结界面前,与她双目对视,“我讨厌你,恨不得杀了你,与你接触、靠近、触碰、亲吻、共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万般恶心想吐,你不是知道的吗?” 裴卿辞眼睛充血,咬牙切齿道:“司屿——” 司屿指着裴卿辞的眉心,语气轻松淡然:“我说过我会杀了你,到时候就没人知道我司屿曾与一个妖魔为伍。” “司屿!”裴卿辞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她双拳握紧,狠狠地砸向结界。 巨大的黑气从她身上不断勇气,暴烈的灵气将结界震的晃动。 咔哧—— 一声细微的脆裂声响起。 司屿不禁后退,看着结界边裂出的一道如手指大小的裂纹。 裴卿辞仰头大喊:“啊啊啊——” 周身刮起猛烈的龙卷风,竹楼被她轻易的搅碎,就连土地也因她的灵力波动而寸寸断裂。 司屿立刻双手结印,稳固结界。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楚烟浔出现在司屿身边,设下了【金光神咒九重阵法】。 “此阵法就是当年我祖宗镇压蛟龙的阵法,我虽然没有我祖宗厉害,但有你相助,必能将她重新封印。” 裴卿辞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烟浔,瞬间一切明了于心。 她飞至空中,黑发随风飞舞,神情狰狞又悲痛,怒吼:“司屿,你竟然勾结楚烟浔,势要将我镇压?!” 一团团黑气撞击结界,此时的结界已经被楚烟浔的阵法稳固,一时半会根本不会被裴卿辞破开。 司屿看着几近走火入魔的裴卿辞,嘴角溢出鲜血,低声道:“万物。” 腰间的白绫飞出,进入结界,将裴卿辞的四肢缠绕。 裴卿辞睁大双眼,看着司屿闪身进入结界,出现在她面前。 她想要触碰司屿的面庞,可万物将她的四肢狠狠向后拉去。 裴卿辞委屈又痛苦的喊道:“司屿,你怎么可唔” 她不可置信的垂眸,看着戳进心口的手。 明明那么温热的手,此刻却如同最冰冷的铁。 司屿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用力抽手,从裴卿辞体内硬生生拔出一片通体发黑却又泛着一丝金光的鳞片。 裴卿辞大口大口的喷出血,无力的摔落在地。 她没有立刻去管被掏开的胸口,而是伸出手,奋力的去触碰那纯白的衣角,竭力的唤着:“司司屿” 司屿背对着她,手中还握着血淋淋的护心鳞。 她没有任何停留,背影冷漠的走出结界。 裴卿辞泪眼朦胧看向司屿,司屿淡漠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她。 司屿双指并拢,划破心口,一滴心头血浮于眉心之间。 她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一字一句道:“天地无极,万象化生,赐我神威,以震妖魔。” “九霄雷动,道定乾坤!” 轰隆隆—— 天空似是要被劈裂开,周围的景象片片掉落,显露出原本模样。 裴卿辞看着显露的环境,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灵渊。 什么竹楼?什么静楼台? 都是幻化空间。 楚烟浔是虚无灵体,最擅长就是铸造空间。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裴卿辞躺在地上,大声放笑:“哈哈哈” 笑声里的悲楚和痛苦让人听得遍体生寒,心口如同被重山死死压迫,无法呼吸。 楚烟浔收手,捂住闷痛不停的胸口,擦掉嘴角的鲜血道:“成了。” 毕竟【金光神咒九重阵法】需要虚无灵体的筋骨来当阵引方能筑成,如今又有了司屿的天道之力加成,此封印堪比百年前凌霄真人所设封印。 司屿脸色苍白如纸,她神色淡漠的看着躺在尘埃中裴卿辞。 两人隔着一道透明的结界相望,对视。 司屿以为裴卿辞会恨她入骨,嚼穿龈血,可为什么她望向她的眼中只有悲痛和绝望? 司屿看着已经完成的封印,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司——屿——” 背后传来裴卿辞微弱又悲戚的声音。 司屿脚步一滞,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尽显。 她紧紧握住掌心中的护心鳞,没有转身,离开了灵渊。 裴卿辞没等来司屿的回头,只是缓缓地勾起嘴角,闭上了眼。 泪珠滚落,沾染了滚烫的鲜血和泥土。 楚烟浔心里难受,没再停留,转身也出了灵渊。 他一走出灵渊,就看见司屿倒在地上,身上都是她吐出的鲜血,那脆落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楚烟浔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司屿与里面被封印的裴卿辞很像。 不是模样境遇相似。 而是所受的痛苦一致。 第116章 楚烟浔为何会要求司屿帮她封印裴卿辞,是因为他觉得司屿会因为裴卿辞是千年蛟龙,蛟龙飞升成真龙,吞噬司屿这个先天道体是最快的捷径,所以他觉得司屿答应她的概率得有七成。 后来,楚烟浔收到了司屿的回复,她答应了他,会助他收复镇压蛟龙。 楚烟浔很感激司屿的帮助,能有先天道体的帮助,运用天道之力,必能完成凌霄真人所留下的【金光神咒九重阵法】。 他们开始了计划,司屿不再抵触裴卿辞的靠近,甚至主动亲近裴卿辞,让她放松警惕性,慢慢走进他们所建造的虚幻空间。 封印完成了,蛟龙镇压了,祖宗遗训也交代了。 可,无一人开心。 裴卿辞不开心,理所应当; 楚烟浔不开心,心知肚明; 司屿都不开心,匪夷所思。 自那天司屿昏迷过去,楚烟浔就把她放在了离灵渊不远的琅玹阁休养生息。 灵渊虽是蛟龙封印之处,但这里却有一处天然的灵源,扶摇阁也是在这处灵源上开门立宗的。 在灵源之上修炼还是养伤都是很迅速的。 趁着司屿昏迷之际,楚烟浔也去探望过封印之中的裴卿辞。 他们两人的关系,说来玄妙。 是恨生恨死的仇人,也是畅所欲言的朋友。 裴卿辞算是看着楚烟浔长大的。 楚烟浔第一次见到裴卿辞是在五岁的时候,那时他顽皮大胆,误闯入扶摇阁禁地灵渊,见到了盘踞在封印之下的巨大蛟龙。 蛟龙原身,庞大凶猛,漆黑如墨的鳞片泛着诡谲的灵光,巨大的龙头转动起来,吓得五岁孩童当场哭闹了起来。 蛟龙听到哭声醒了过来,化作人形,走到结界旁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也不哄着,也不闹着,任由五岁孩童放声哭喊,直到孩童哭累了,蛟龙才百无聊赖的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孩童委屈巴巴,抽噎道:“我叫楚烟浔。” 蛟龙细细打量了一下孩童,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有趣,你竟然是凌霄真人的后代,也是虚无灵体。” “什么是虚无灵体?”孩童懵懂的问。 蛟龙蔫坏一笑:“是好吃的东西,你就是虚无灵体,我可是要将你吃了。” 此话一出口,孩童吓得又开始大哭,哭声在灵渊中回荡。 又吵又闹。 蛟龙却觉得此刻沉闷孤冷的深渊有了一丝丝生气和活力。 而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却没有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气氛。 楚烟浔站在结界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裴卿辞。 胸口的伤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这里是灵源之地,哪怕裴卿辞不想治疗自己的伤口,但她乃是千年蛟龙,体质特殊,应运天道之力而生的灵兽,灵气会自动的进入她的体内,为她填补恢复受伤的地方。 只是,身上的伤可治,心里的伤无解。 楚烟浔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裴卿辞,幽幽叹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她还好吗?” 楚烟浔猛地转身,看向裴卿辞:“你说什么?” 裴卿辞眼珠僵硬的转动,看着楚烟浔,干裂的嘴唇蠕动:“她还好吗?” “她?”楚烟浔犹疑了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司屿真人吧?” 裴卿辞眼皮一颤,似是默认了。 楚烟浔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照实说话:“不太好,那日她动用了太多天道之力才和我一起将你封印。” “她还在昏迷,身体在慢慢恢复,不日就能醒过来了。” 裴卿辞缓缓坐起来,看着楚烟浔,黑眸深邃,看不清任何情绪变化。 “你怎么样了?”楚烟浔问。 裴卿辞闭上了眼,默不作声。 楚烟浔见她不答,想来是不想再继续和他聊下去了。 他没再过多停留,留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 听到楚烟浔离开的动静,裴卿辞又睁开了眼,望向远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 三日后,司屿终于醒来了。 她不是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而是被天劫将至的刺激的惊醒过来。 楚烟浔还在院外打坐修炼,也顿感心神不宁,本以为是自己修炼时出了岔子,不以为然。 他察觉异响,一回头,就看见司屿如同活死人一般站在门口,遥望于天。 “你醒了?”楚烟浔走过去,询问道,“有没有好点?身体灵海可有不适?” 司屿眯了眯眼,看着天空,眉头微皱:“好些了,这几日多谢楚道友照顾。” 楚烟浔摆手:“无事,若不是真人帮助,我还无法完成祖辈遗训,封印蛟龙。” 司屿颔首:“既然我已经苏醒,接下来就不劳烦楚道友了,我今日就先离开了。” 楚烟浔不解:“这么着急?” “真人,这里是扶摇阁的灵源所在,你留在这里养伤是最好的,不必如此着急离开。” 司屿摇头:“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叨扰了。” 楚烟浔见司屿不退让,也不再继续强留:“好吧,若以后真人有需要我的地方,到时候传信给我,我定万死不辞。” 司屿淡笑:“嗯。” 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走出来之时,递给了楚烟浔一个荷包,“待我离开三日后,请将这个给裴卿辞。” 楚烟浔接过,看荷包上加了禁制,他无法探查荷包内的东西:“这是?” “没什么。”司屿戴上斗笠,“我就先走了,告辞。” 楚烟浔看着司屿离开的背影,消瘦纤薄,步履阑珊。 身上的伤明明没好,为何要走的这般急? 楚烟浔看着荷包,心想:这到底什么东西? 司屿离开了京州,去往一个名叫【暗崖】的空谷之中。 她随意找了一处空地,设下结界,开始打坐,静待天劫。 身上的灵牌震动,司屿看着面前的水镜,是禅迦充满担忧的面容。 “天劫将至,回来吧。” 司屿摇摇头:“师父,此等天劫不是寻常修士的天劫,会把千阙宫夷为平地,也会连累你们的。” 禅迦皱眉:“可你一人,为师始终放心不下。” 司屿淡笑:“师父,是死是活,弟子已经看开了,师父也该看透生死。” “师父,此劫,唯我一人渡之,避之不得。” 禅迦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抬起手,挥散了水镜。 他劝不动司屿,或许从一开始,司屿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那次禅迦说她:“道心不稳。” 司屿回答:“她从未真正拥有过道心。” 暗崖之中,司屿打坐三日,终在第三日,天劫来了。 她睁开眼,看着乌云密布天空,数十道金色的闪电在黑云之中翻滚闪耀,发出来的“滋啦”声越发摄人,仿佛带着灭顶的威力,将挑战它权威的蝼蚁湮灭。 司屿是先天道体,可以运用天道之力,天道自然不容这样特殊的体质存在,使用它的力量,所以先天道体所经历的雷劫都是九死一生。 而此刻,司屿遭受便是厉害的雷劫。 上古九天神雷,共一百道雷劫,若是挺了过去,先天道体,一念成神。 司屿双手迅速掐诀,十滴真泪闪出,飞进司屿眉心。 刹那间,周身金光乍现,一道金色的光罩拔地而起,将司屿笼罩其中。 天色越发暗沉,甚至开始变的血红无比。 乌云突然剧烈翻涌了起来,周围猛地暗淡下来,层层血云之间,乍现道道金色闪电,强大的压迫感狠狠挤压着司屿的灵识和身体。 随着暴烈的一道轰炸声,三道如手臂粗壮的金色天雷轰然落下。 光罩被劈的颤动。 司屿喷出一口血,双手翻掌,灵力涌动,向上撑住光罩,与天雷抵抗。 光罩扩大,司屿眉心突然涌现一道印记。 司屿眸光一闪,刚要查看那股异样从何而来,这时,天空之中又劈下来数十道金色闪电,一下又一下的劈在光罩上,丝毫不给司屿喘息的时间。 光罩终究是扛不住天劫,在最后几道天雷之下,化为粉末。 司屿以□□硬抗了一道天雷,鲜血大口喷出,她甚至都听到了骨头经脉断裂的声音。 她立刻吞服下雪窗莹花,恢复伤势。 空中的金色闪电夹杂着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司屿迅速袭来。 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浮动,清透的蓝眸看着上方翻滚的血云,低低的笑出了声:“挺好的。” “这一世你终于可以” 金色闪电狠狠地劈中了司屿的身体,司屿剧烈的抽搐,身体都扭曲了,呼吸刹那间停滞。 可下一秒,巨大的喘息声响起来。 司屿眉心突然闪出一道黑色的纹路,她颤抖着手,抚上那眉心的纹路。 寄仗之术! “不可以”司屿瞳孔剧烈颤抖,不顾身上的伤,翻身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行!不可以!” 灵渊。 楚烟浔这几日老是感觉一股强大无法抵抗的威压,致使他每日的修炼都无比困难,有时候会将他逼出血来了。 尤其是今日,那股威压更加猛烈,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向灵渊方向,见上空堆积的血云,云层之中闪烁翻滚的金色闪电,大惊失色道:“这是上古九天神雷?” 楚烟浔立刻赶往灵渊,却发现有人比他早到了。 他站在远处,看着那道道天雷劈在司屿身上,可受伤吐血,越发虚弱痛苦的人却是裴卿辞。 “不要!不要!” 司屿猛拍结界,试图运用天道之力去撕裂结界,但都无动于衷。 她趴在结界上,看着裴卿辞承受她本该承受的痛苦。 一身玄衣,已经看不出墨色。 满地鲜血,本该是她的结局。 “裴卿辞!”司屿怒吼道,“我说了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想要杀了你的!你干嘛还要对我好?还要舍命为我抗天劫啊?” 司屿疯了般拍打结界,嘶声力竭的喊:“裴卿辞!你个傻子啊!” “这是我的天劫,是我的天劫,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抗!?” “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的谁啊?” “你凭什么凭什么?” 司屿双目赤红,一遍遍的质问,声音哽咽道:“你凭什么为我抗啊?” 裴卿辞身体不停地的抽搐扭曲,她一下又一下的挪动身体,每一次动作就连带着万分痛苦,口中不停地涌出鲜血。 五指扒着土地,指尖用力,拉动身体,哪怕十指血肉模糊,她都想再一次触碰司屿。 司屿瘫坐在地上,看着天雷一道道劈在她的身上,可受这痛苦的人却是面前她无法触碰的裴卿辞。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大喊道:“楚烟浔,荷包!荷包!” 楚烟浔连忙把荷包送过去。 司屿抬手破了荷包的禁制,护心鳞立刻飞了出来,飞回到裴卿辞身体。 楚烟浔惊讶不已,没想到那荷包里竟然是护心鳞。 司屿运用全身灵力,吸收灵渊之中灵源的所有灵力,哪怕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仍是筑起一个光罩,抵抗天雷。 可天雷越来越猛裂,越到后面,威力越大。 裴卿辞爬到结界边缘,用力撑起身体,抬起手抚摸着结界,隔着结界描绘司屿的轮廓。 她扯起嘴角,目光复杂又温柔,气若游丝道:“我知你你是爱我的” “我记得你的触碰,很轻,很柔。” “我记得你的眼睛,很美,像家。” “我记得你的承诺,你说,海晏河清。” 司屿瞳孔颤抖,面上闪过一丝波动和震惊。 她颤声道:“怎么…怎么会?” 这明明是前几个世界的故事! 裴卿辞扯了扯嘴角,笑得艰难:“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是先天道体会被天道不容会死在天劫之下” “所以你赶我走你骂我打我皆是因为” “你爱我。” 司屿双手颤抖去触碰结界,可始终隔着一道屏障。 她们只能对视,无法相拥入怀。 “裴卿辞,我是爱你的。” 司屿把掩藏在心底的深沉爱意脱口而出。 双眼滚烫酸涩,一滴泪缓缓落下。 裴卿辞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她想为爱人拭泪,可终究是无能为力。 “真好,”她喃喃自语,语气坦然又坚定,“司屿,天道不容你,我偏要让你大业功成。” 裴卿辞一声大喊,化作蛟龙,冲上云霄,吞下那道金色闪电。 司屿僵在原地,蓝眸之中,是裴卿辞碎裂消散的身体。 血云散去,金光大显。 楚烟浔在司屿身上见到了肃穆庄严的法相。 她渡劫成功了。 司屿神情空白,双目无神的盯着天空,仿佛世界坍塌了一样,灵魂都在消散。 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苦,连呼吸都很艰难。 “啊啊啊啊” 司屿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凄厉痛苦的哭喊了起来。 【滴——】 【主神任务《以心正道,大业功成》已结束。】 【考核评分:100%】 【考核者已确认离开当前任务世界。】 第117章 苍白之地 【主神任务已经完成,司屿界官,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主系统看着面前面无表情,但眼中满是悲痛的司屿。 她,变了许多。 司屿深吸一口气,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如往常一般淡然不迫:“是嘛?让主系统担忧了,我没事。” 主系统:【司屿界官,主神任务的考核结束了,你对自己的评价如何?】 司屿漠然:“你们不是有评分机制吗?我的评价如何对你们能起到作用吗?” 主系统:【说不定,毕竟我们很人性化,尊重考核者的意愿和想法。】 司屿冷笑一声:“尊重?” “通过我四个任务世界的考核目标来看,恕我眼拙,我真没看到你说的尊重在哪里?” 主系统:【司屿界官这是生气了?】 司屿:“不敢。” 主系统:【没事,这是正常的表现,其余位界官也是如此,司屿界官此刻倒显得平静许多。】 果然,其余位界官的主神任务考核与她一样,主系统故意设置相同的考核目标,就是为了摧毁动摇她们的心神,将她们拉去七情六欲的泥潭之中。 三千世界三千劫难,唯有情劫最是难熬。 主系统:【司屿界官,你觉得你的主神任务成功了吗?】 司屿垂眸,叹了口气:“没有。” 主系统语气略带诧异:【你的任务完成度都是百分之百,按照评分机制,司屿界官算是通过考核了呢。】 司屿直视面前这团光晕:“你们只看评分分数吗?” “若是只看评分分数,你还问我对自己的评价做什么?” 主系统默不作声。 司屿讥诮:“看着我们为了所谓的主神任务,违背良心,摒弃道德,自私自利,自相残杀很好玩是吧?” “主神任务,看似光明灿烂,大公无私,实则阴暗恶劣,居心叵测。” “是,我评分分数达标,那又如何?你不是看到了吗?最后一个任务世界的考核我放弃了,我不想做了,我累了,你看不到吗?” 主系统:【可是你完成了任务考核。】 “那是我完成的吗?”司屿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落寞又苦涩的一笑,“那不是我完成的,我是想放弃的。” 主系统:【放弃?你想放弃什么?】 主系统:【司屿界官,话,不能乱说的哦。】 司屿眼底毫无波澜:“你不是想让我对自己的考核进行评价吗?” “好,我的评价是,”她目光冷然,语气凉薄,“不过关。” 主系统听到她毫不在意的口吻:【司屿界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主神任务一旦失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司屿会从新开始,重新去做辅助系统,完成任务,积攒积分,再一次争取位界官的资格,再一次争取主神考核的资格。 而这些努力和资格,需要很多很多时间才能得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位界官参加主神任务的考核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如若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一无所有的下场。 没有办法反悔和拒绝,只能从头再来。 如今,主系统听到司屿的回答,静默片刻:【司屿界官,主神任务失败的后果你能接受吗?】 司屿闭了闭眼:“能。” 她敢说出来便是做好了接受失败的打算。 主系统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司屿界官,请接受你的考核结果。】 司屿坦然面对,等着主系统卸掉她的职责和清除她的积分。 甚至是将她的所有记忆全部消除。 只是…… 司屿抿了抿唇:“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主系统:【什么人?】 司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主系统:【司屿界官此刻还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吗?】 司屿:“她是三千世界中的觉醒者还是你故意派过去磋磨我们的任务者?” 主系统:【司屿界官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主系统:【主神任务失败,一切都会消失,哪怕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也会忘记一切。】 司屿眼里翻滚无数情绪,还是执拗的问:“她是谁?” 主系统:【司屿界官,恕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是主神任务中的重要机密,不可随意告知,你的权限也不足以查探。】 司屿面上闪过一丝落寞,畅然一笑:“好吧。” 她整理了一下手臂上的流纱,姿态坦然的面对主系统,“劳烦主系统宣布主神任务的考核结果吧。” 主系统:【司屿界官,主神任务考核结果是……】 【成功!】 司屿瞳孔一颤,不可思议道:“你说什……” 话音未落。 司屿周身散发出浓烈的金光,强烈的仿佛要把整座苍白之地照亮,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一下又一下,震慑天地。 虚空之中,响起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声音,悠远绵长,空灵肃穆,让所有苍白之地中的人以及三千世界中正在执行任务的任务者和系统都能听到震撼人心的宣告。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敬,界官司屿,授,主神之责,天道承负,万寿无疆。」 …… 司屿能感觉到自身的变化,这种由里到外被洗涤,被净化的舒畅感让她心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畅快。 她的五感变得更加强烈广阔,仿佛天地只在她掌心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的心神变得更加坦然无畏,光阴流逝,吉凶祸福,一切变得有迹可循,甚至可以弥补遗憾,回溯时间。 司屿整个人都震荡了,这种感觉无法言说,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没办法表述出来她此刻的动容与震撼。 司屿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表情都空白了。 “为…为什么?” 她不懂,明明她主神任务失败了,为何她会成为二代主神? 主系统:【主神任务的考核,不是考核评分,而是考核人心。】 【三千世界,变化无穷,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天道挑选主神,看的不是完成任务有多么的优秀,而是要看人心和信念。】 【人生于世,有情有智,可以杀伐果决,也需悲悯世人。】 【司屿界官从开始任务到现在,完成度都是百分之百,可最后一个世界,你无法在承受考核目标对你任务成功的奉献与牺牲,你打算放弃任务,还他人生机,这个决定你做的很艰难也很淡然,你接受了自己的失败,接受了失败的后果,这是你的成为主神的一道契机。】 【你没有隐瞒在考核中的动心,没有为了追求考核完成度而放纵,你真心实意的融入任务世界,并未把自己凌驾于世界之外,青天之上的旁观者和局外人。】 【你投入其中,沉浸其中,奉献其中,承受其中。】 【你是考核对象,也是考核者。】 【出世莫不成于慈忍,自省内心才为真意。】 司屿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隐隐若现的金色荧光,这是天道之力,可扭转乾坤。 她成为她最想成为的人。 主神。 可此刻的心情却让司屿不知如何表述。 该开心的不能自已,也该激动的泣不成声的。 而不是现在短暂的震惊恍然后,心间却藏有一丝落寞与苦涩拂过。 司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灵魂深处似有一道指引,微妙又浅淡。 她看向主系统:“吾作为主神,权限够大了吧?” 主系统似早有所想:【主神大人还是想知道那人是谁?】 司屿点头:“是。” 主系统:【她是苍白之地的人。】 司屿眉头微皱:【任务者?还是觉醒者?亦或者辅助系统?】 主系统:【此前是任务者。】 司屿:“现在呢?” 主系统:【新晋位界官。】 司屿似有感悟一般:“主神任务所考核的对象不仅是吾,还有她?” 主系统:【主神大人很聪明。】 “位界官考核,她的任务是……?” 主系统淡淡道:【让您任务失败。】 司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和热烈:“她成功了。” 如今她已成为了位界官,就代表她完成了考核任务。 司屿问:“她在哪里?” 主系统:【位界官,定所十阁。】 司屿抿唇:“好,挺好的。” 她转身,走上去往主神殿的玉阶。 主系统:【主神大人不去看看嘛?】 司屿脚步微滞,踏上台阶,语气略显淡漠:“看什么?” “看她生气嘛?” “吾做了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干嘛要去人家面前惹她不快呢?” 主系统自然清楚司屿话中含义,四个任务世界,考核目标都是不得善终,惨淡收场。 逮一个人折磨的苦痛滋味,谁都受不了。 主系统看着司屿走进主神殿,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神情漠然,冷情冷心,一丝不苟。 一双蓝眸平静无波,却又睥睨天下,似一尊了无生气的冰冷雕像,与这个神秘且安静的宫殿相得益彰。 主系统初次见到司屿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是一只蝉,身上结满了厚厚的蚕丝,若是有人想要触碰她,会被那细长复杂的蚕丝绞缠,直至被覆盖全身,无法呼吸。 可是…… 主系统见过不一样的司屿,那个自己主动脱壳的司屿,那个愿意化蛾扑火的司屿。 司屿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白之地,抬手划过虚空,一面水镜浮现。 她摸了摸右眼角,那里有一颗赤红的泪痣。 灼热、滚烫、刻骨…… 第118章 主系统:【二代主神新任,应接受十方位界官的朝拜。】 司屿眼皮微微收敛,抿唇淡声:“好。” 主系统意外的看了眼司屿:【也可以拒绝。】 司屿目光复杂,神色意味不明,状似为难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吾就拒绝吧。” 【……】主系统顿了顿,【好,那就听主神大人的安排,拒绝十方位界官的朝拜。】 司屿微微一笑:“好。” 主系统:【……】 司屿扶额闷笑:“吾知道你想说什么,心里也在抱怨吾的懦弱,但有些勇敢对于自己是鼓励,对别人却是伤害,没必要的。” 她手指轻抚虚空,一座「天界简仪」拔地而起,悬浮于空中,运转非常。 这是由四个互相垂直的大圆环组成的,复杂且有序的旋转着,上面刻有星宿、赤道和黄道,经纬度、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等。 随着简仪的运转,整座仪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荧光,无数星光在仪器中闪耀明亮,看似如满天繁星。 那些便是维持三千世界运转的「尘星」! 司屿手掌微微摆动,天界简仪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上下的翻转,让她看的更加全面。 “其实一开始,吾对自己能成为主神的把握并不高的。” 主系统:【为什么这么说?】 司屿单手支颐:“朝槿。” “她没有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主系统:【她没有参加此次主神任务考核。】 司屿微顿:“什么?没有参加?” “为什么?她明明是最有可能成为新任主神的。” 主系统:【一代主神音莘问过她,她说不想成为主神,觉得太累了。】 司屿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可笑:“太累了?那她当年也不该成为位界官的。” 她与朝槿都是辅助系统,拥有自我情感和意识,朝槿的积分一直都是辅助系统排行榜中的第一,而司屿是个万年老二。 所以司屿当初参加主神任务考核的时候,虽然担心无法超越朝槿成为主神,但她还是努力一试,不让自己后悔。 主系统:【身居高位的任务者和辅助系统中,我独独看不懂的人就是她。】 司屿:“她现在在何处?” “定所十阁吗?” 主系统:【她不在苍白之地。】 它没有在苍白之地寻到朝槿的气息。 司屿:“是去三千世界处理世界故障了吧。” 位界官的职责就是管理属于自己管辖区域世界中的bug,实施拨乱反正,兴利除弊之责。 朝槿乃是位界官之首,一代主神和天道任命她为「界首」。 正所谓三千世界的主神万年一更替,在一代主神音莘和一代主君燕茴消散于天地后的时间空隙中,界首可暂代主神职责,所以司屿才认为朝槿是完成主神任务最强的竞争者。 主系统查询了一下,语气略带诧异:【竟也不在三千世界之中?】 司屿纳闷:“什么?” “朝槿不在苍白之地,也不在三千世界?” 主系统:【是的,我需要去核查一下她的位置,主神印还在她那里。】 界首暂代主神职责,但无主神之力可以管理苍白之地和三千世界,所以会将主神印交给界首使用,待主神确定后在收回。 司屿颔首:“好的,找到了和吾说一声。” 主系统:【好的。】 司屿看着运转如常的天界简仪,眸色深深,她总觉得这简仪之中的「尘星」闪耀的频率有些奇怪,可她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司屿打算去一趟天知阁,查阅一下关于天界简仪的资料,她刚成为新任主神,从天道那里接受的知识太过复杂繁多,还需要时间自行消耗和整理。 天知阁。 司屿看着高耸入云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卷轴,分门别类,包罗万象。 她手掌摊开,嘴唇蠕动,只见一道流光闪烁,飞快的从云层中的书架里飞出来,落在司屿手中。 一捆卷轴,上面刻有「天界简仪」四个大字。 司屿打开卷轴,耳尖一动,听到有人进入天知阁的声音。 她抬手遮住自身穿着的主神祀袍以及样貌,毕竟她成为主神的那一刻,她的样貌已经公诸于世,以免被人认出,引出不必要的骚动。 只要是苍白之地的人都可以进入天知阁查询所知所想的资料,但根据品阶不同,所查阅的权限也不同。 就像司屿手中的天界简仪,只能位界官和主神才能查阅,但两者所看的内容也会有所不同。 主神可以查阅天界简仪的所有资料,而位界官能看到的也只是主神和天道让他们看到的资料,无权涉及所有内容。 司屿本想在天知阁看完天界简仪,但有人进入天知阁,她便改变主意,打算带出去看。 这时,有人靠近了她,语气略带示好和期冀。 “您好,我看你手中的是天界简仪,我们能否加个联系方式,等您看完还书后我再来借,可以吗?” 司屿眉间微动,偏头看过去,瞳孔陡然一颤,手中的卷轴“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禹怜怔愣一下,连忙把掉落的卷轴捡起来,递还回去:“是我吓到您了吗?” 她神色抱歉,扯着一抹窘迫的笑,脸颊的酒窝浮现,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我一直都想看看这本关于天界简仪的资料,只是我前段时间公务繁忙耽误了借书。” “您可以先看,等后面您要还书时方便通知一下我,我再来借书,可以吗?” 禹怜越说越没有底气,她觉得面前之人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震惊、慌乱、迷茫、悲痛、欣喜等无数情绪飞快的在她脸上闪过,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下那双幽深晦暗的墨色眼眸,直直的盯着她,不知在思索什么。 “是,是不太方便吗?”禹怜支支吾吾,把卷轴递过去,略带抱歉道,“那算了,您先拿去看吧。” 司屿没有接。 她眸色微敛,嗓音艰涩:“你先看吧。” 禹怜惊喜道:“啊?没事的,您先拿到的,您可以先看,我等您看完我在借也可以的。” 司屿看她一脸兴奋,没有露出她预想之中的愤怒和痛苦,好似她们从来不相识一样。 任务结束后,任务者和辅助系统都可以去自行净化任务期间的所有记忆和情感。 她说:“我不着急看,你看吧。” 禹怜笑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样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看完跟你说,你再来借,好吗?” 司屿指尖微颤:“好。” 数据台传来提示信息,禹怜的好友申请。 司屿看着头像上的个人照片,她笑得明媚,双眼似黑夜下的明亮弯月,双颊的酒窝深陷,纯白的牙齿,粉/嫩的红唇,如当季的青梅,落在酒中,渲染人心。 “唉?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信息?”禹怜好奇道。 禹怜是新晋的位界官,无法查探高阶的信息,尤其司屿是主神,其权限无人可及,所有的信息都会被遮盖。 司屿:“我设置了禁止访问的权限,等我通过你就能看见了。” 她点击通过,修改了一些东西,“这回你再看看,有了吗?” 禹怜查看:“你是辅助系统,叫九天?” 司屿点头:“嗯。” 司屿的名字在苍白之地和三千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定然不可能立刻告知禹怜自己是主神,否则会把她吓跑的。 “九天?”禹怜低声喃喃,眉头微微一蹙,“你这名字还挺有滋味的。” 司屿抬眸:“什么滋味?” 禹怜想了想:“熟悉的滋味,可能和我之前做任务时所碰到的三千世界原住民的姓名有些相像。” 司屿眼皮一颤,长睫低垂:“哦。” 远处传来呼喊声,有人在唤禹怜。 禹怜回应了一下呼喊,和司屿说:“等我看完天界简仪,我就联系你哈。” 司屿点点头,看着禹怜转身离开。 霎那间,司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却只碰到了那一条犹如浮云的轻纱,手指蜷了蜷,没有抓紧。 她看着禹怜跑到另一个任务者身边,她们看起来亲密无间,两人手挽着手,笑靥如花,看起来明媚又灿烂。 从始至终,她给她带来的只有痛苦、伤害、悲伤和死亡,不像此刻,她能忘记前尘,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这样挺好的。 天知阁中的人全都离去,像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要去处理一样,只留下司屿一人,看起来孤零零的。 司屿卸掉遮掩,露出真身。 她深吸一口气,心口闷着发痛,呼出气的瞬间,五脏六腑都被拉扯。 苍白之地的任务者还是辅助系统,都可以自行去往玉衡殿清理净化自身在任务世界中所遭遇的情感和记忆,从而回归本心,重塑自我,不被七情六欲所牵绊。 想来是她带给禹怜的痛苦太过深刻痛苦,所以禹怜已经不记得那四个世界与她所发生的的一切。 司屿低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是凄凉和无助。 “这样也好,这样也挺好的。” 只是 司屿抬手抹掉右眼角的泪珠,指尖划过泪痣,微微一滞。 这颗泪痣她以前是没有的,她是个不愿意流泪的人,对她来说,很少有能触动她落泪的事情或者人。 哪怕司屿做过那么多任务,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亲眼见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者让人悲痛欲绝的情节,她都是平静又坦然的去面对,那些情绪对她来说,都不足以去玉衡殿中净化就可以自行消失。 后来参加了主神任务,司屿觉得无所谓,不过都是任务,所遇到的人或者事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设立的阻碍以及司屿为了完成任务而建造的台阶。 她自是不在意的。 可是 司屿从未想过有这么一个傻的人,能被她骗了一世又一世,竟然都不会防着点她,躲着点她,或者杀了她 孤勇又坚毅。 赤城又热烈。 司屿双手捂住脸,无力的蹲下来。 “这个还是你先看吧,我临时有点” 禹怜走出天知阁,主系统突然告知她所管辖的区域世界出了问题,她作为这个区域世界的位界官必须要亲自去解决问题,眼下她就没空看天界简仪,还不如先给九天看。 她立刻转身来到天知阁,却发现九天蹲在地上,看不清神情,但周身气质透着一股浓重的哀伤和悲痛,而且衣服好像也变了,那鎏金般的质地看起来很隆重和珍贵。 “你怎么了?” 司屿猛地抬头,没想到禹怜又回来了,泪水还来不及收敛,一滴清泪就这么在禹怜诧异的视线落下。 禹怜瞪大眼,看着司屿莹润的蓝眸,心尖也跟着落泪颤了一下。 她右眼角的嫣红泪痣,像一颗血珠,泛着惊心动魄的美和诱。 禹怜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她刚才借书之人,虽然样貌有所不同,但也有五分相似,只是现在美的更加脱俗出尘,不敢亵渎。 尤其是这一双噙着泪水的蓝眸,与刚上任的主神竟然如出一辙,仿佛眼前之人就是 “你是主神大人?”禹怜惊呼道。 司屿也懒得继续遮掩,站起身,淡淡道:“是。” 禹怜连忙行礼:“位界官禹怜,见过主神大人。” “无事,”司屿抿唇,“你刚才想找我说什么?” 禹怜把卷轴递过去,忙道:“是这样的,我所管辖的区域世界出了问题,我要去解决,天界简仪暂时看不了,那主神大人先看吧。” “区域世界发生问题了?”司屿解除了数据台禁止访问的权限设置,主系统发来的消息让她眉头瞬间蹙起。 她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禹怜见司屿神色不对,试探开口询问:“主神大人,是怎么了?” 司屿看向禹怜:“你所管辖的区域世界是不是已经有8个任务世界已经被破坏了,尘星无故熄灭,世界法则被销毁,世界载体尽数消亡?” 禹怜点头:“是的。” 主神能知道她所管辖的区域世界目前所发生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司屿眼神里有一丝犀利,一字一句道:“朝瑾,原来你在这里啊。” 禹怜不解的看着司屿,却见她将个人的数据台毫无保留的放给她看,只见上面是来自主系统的紧急传信。 主系统:【紧急!紧急!紧急!】 主系统:【朝瑾,私自使用主神印,利用主神任务期间的空隙,入侵主系统程序,遮掩自身气息逃避天道追查,擅入任务世界,屠杀世界载体,毁灭世界法则,湮灭运转尘星,造成8个任务世界报废!毁灭!】 主系统:【请主神大人立刻捉拿叛徒者,朝瑾!】 第119章 主神殿。 禹怜被司屿带入主神殿内,看着正在运转的天界简仪,双眼发亮,充满了好奇。 司屿余光瞥见禹怜的神色,嘴角微勾:“这便是天界简仪,可以探查三千世界运转的规律和运行的状态,其中闪耀的星光便是任务世界的尘星,尘星长亮不散,熠熠生辉,天界法则由尘星引发触动,从而维持任务世界秩序平衡有序,保证任务世界可持续发展。” “世界法则一旦被毁,修复的可能性很低,只能重新建立新的任务世界,而世界法则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在新的世界中应运而生。” 禹怜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她笑道:“多谢主神大人指点迷津。” “没事,”司屿说,“要是还有不懂,我会一一告诉你。” 禹怜心尖一动,眨眨眼,没吭声。 很奇怪。 主神大人本该是冰壶玉尺,高高在上,不可随意亵渎的神明。 她们之间应该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和天堑。 可此刻,禹怜却觉得主神大人离她很近,近到…… 禹怜抬手,指尖与那精美华丽的祀袍只有一寸距离便可以轻易的触碰到。 她蜷了蜷手指,默默收回。 禹怜心中不停地念:不可造次!不可造次!不可造次! 司屿嘴角悄然上扬,抬手拂过天界简仪,四重圆环飞快旋转,其中闪耀的尘星去流星一般飞快划过。 禹怜看的眼花缭乱,她瞥见司屿,见她目不转睛,神情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自知实力无法帮到主神大人,只能站在一旁闭嘴不动,以免影响主神大人处理她区域世界所出现的问题。 司屿瞬间找出已经熄灭的8颗尘星,每个任务世界都是不同的状态,有古代、玄幻、近代、现代等,里面世界载体的数量也有多少之分,天道法则也是深浅各异,完全找不出任何相同之处。 司屿不解,为何朝槿突然叛变想要毁掉这些任务世界? 而这些被毁掉的任务世界之间有什么联系? 是朝槿随意挑选还是她故意为之? 司屿看着那八个被毁掉的尘星,她刚才试图挽救尘星,但天道法则被彻底销毁,尘星因此熄灭,无法运转,任务世界已然无法复生。 “唉?” 司屿听到旁边人的诧异,回头看她:“怎么了?” 禹怜捂住嘴,黑眸划过一丝懊恼和歉意。 她只是看这八颗熄灭的尘星所排列的图案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是天蝎座的形状。 想的太过投入,禹怜无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司屿见状,似有所动,温声:“你是看出来什么了吗?” 禹怜抿抿唇:“我只是胡乱看看,应该对主神大人没有什么作用的。” 司屿淡笑:“无事,你说,有没有用我说的算。” 禹怜看见她蓝眸之中的认同和鼓励,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觉得这八颗尘星的形状很像一个星座的形状,天蝎座。” “天蝎座的形状是类似于“M”,此时已经熄灭的八颗尘星坐落在“M”的三道竖,只差两颗尘星就可以将“M”连接成型。” 禹怜说完,主神殿一片安静,主神大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说话。 她有些紧张:“我…我也是随便说说,主神大人听听就好,额,主神大人也不用听,就当我说了……” “你说的对,”司屿微微一笑,“确实是天蝎座的形状,是我愚钝,没看清,我该感谢你提示。” 司屿调出了朝槿的身份信息,这家伙就是天蝎座,她选择毁灭的任务世界是故意的。 禹怜摆手:“能帮到主神大人是我的荣幸,主神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司屿指着天界简仪:“那你再说说,剩下的尘星,朝槿会选择哪两颗?” 禹怜看着天界简仪,眼睛不敢眨一下的巡视所有尘星的运转轨迹。 但尘星和天界简仪运转太快,看的她眼花缭乱,头脑发浑。 禹怜感觉眼眶有些酸涩,突然,一只温热又柔软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之上,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嗓音。 “别这么认真看,眼睛会痛的。” 没有天道之力保护的人,过于凝视天界简仪,会受到天界简仪的抵触和反噬。 禹怜僵在原地,呼吸都停止了。 柔软的触感,淡雅的清香。 主神大人靠的她好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主神大人的体温。 司屿收手,退后一步。 禹怜恢复光亮,不敢偏头看司屿,默默吞了吞喉咙。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冰冰凉凉的感觉,目光都清晰明亮了许多,刚才的酸涩感也消失了。 “谢谢……谢谢主神大人。” “没事。” 司屿指尖还存有淡金色的天道之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禹怜知道主神所使用的能力是天道赋予的力量,是最尊贵最厉害最荣耀的能量,其颜色也是如烈日阳光一般明亮耀眼的金色。 只是她觉得这个颜色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存在她记忆深处,一旦等她仔细挖掘之时,脑袋就会很痛,如针扎锤石一般痛苦。 司屿察觉到禹怜的变化,忙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禹怜揉了揉眉心,笑道:“我没事,老毛病,可能之前做任务留下的后遗症。” 司屿听到“任务”两个字,眉头一挑:“什么后遗症?” 禹怜解释道:“位界官考核,我完成任务考核后,灵魂和精神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主系统将我带入玉衡殿修养净化,等我恢复好后,我就不记得任务考核的内容和如何完成任务的过程与结果,主系统只是告诉我任务成功,晋升位界官,而我也留下了这时不时就头疼的毛病,好在发作不频繁,疼痛也能忍受,对身体和灵魂以及精神力都没有影响。” 司屿神色晦暗不明:“你任务结束后并没有主动要求净化任务中的记忆和情感吗?” 禹怜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经任务中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选择是否要净化情感和记忆。” 她从任务考核中出来后,也没有人给她选择的机会,那时候她的状况很不好,肯定是以先救助她为重,至于情感和记忆都是次要的。 司屿眸光一闪,握紧掌心:“那,假如的话,你结束任务后有机会可以选择是否净化,你会净化吗?” 禹怜想了想:“看情况吧,如果是不好的经历,让我觉得厌恶烦躁,对我影响很大的话,我会选择净化。” 司屿眼睑低垂,神色闪过一丝落寞和暗淡,她轻扯嘴角,笑得勉强又艰涩:“你做的对。” 禹怜突然感觉到主神大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与那时在天知阁很像。 主神大人会因什么人什么事而悲伤吗? 不都说主神大人都是孤高冷傲,冷若冰霜,悲喜不明的神明吗? 为何这位新任的主神大人看起来很悲切,很落寞呢? “主神大人,是我说错话了吗”禹怜试探的问。 司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禹怜察觉到了,立刻收起所有的情绪波澜,淡定摇头:“没有。” 她转身看向天界简仪,指着其中两颗会容易连接起“M”形状的尘星,说:“既然已经确认朝槿毁灭尘星的轨迹图,我会进入这两颗尘星中去抓捕朝槿,你就留在苍白之地和主系统一起处理一下报废的八颗尘星。” 禹怜:“主神大人要一个人去处理朝槿吗?” 司屿点头:“嗯嗯。” “主神大人不用带着千军万马吗?” 司屿勾唇:“我一人足矣。” 禹怜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主神大人能力非凡,无人能敌,但这恶劣事件是发生在我所管辖的区域世界中的,我作为负责区域世界的位界官,应该和主神大人一起去捉拿朝槿,以表诚意和歉意。” 她担心主神大人看不上她,立刻躬身,诚意满满道:“恳请主神大人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一定不拖累主神大人,努力抓捕朝槿。” 司屿看着她,沉默片刻:“好。” 天界简仪中的尘星多到数不胜数,司屿拥有可以穿梭尘星的能力,而手持主神印的朝槿也拥有此能力。 两人进入到选定的尘星之中,司屿无法探查到朝槿的气息,她故意用主神印掩盖气息,但司屿可以探查主神印的踪迹。 这是一个古代的江湖世界,这里的人以修习剑术为尊,以内力深浅评定身份地位。 司屿和禹怜进入任务世界后,突然发现任务世界中的世界载体对她们也产生了莫名的敌意和杀意。 禹怜躲过一把长刀,抬手打飞试图想要将她劈成两半的凶徒:“主神大人,他们是疯了吗?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们出手?” 司屿抬手,运用天道之力控住所有人,她查看每个载体的精神状况,发现他们都被人催眠蛊惑,此刻的他们更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心中只有一个刻入骨髓的执念,那就是杀了“她”! 对,只有她。 禹怜只是被她牵连了。 “是朝槿做的吗?”禹怜听到司屿的话,不免担心道,“她是催眠蛊惑了这个任务世界的所有载体吗?她不过是个界首,为何这么厉害?” 司屿拧眉:“主神印在她手上。” 禹怜是新晋的位界官,很多知识还未涉猎,所以她才会想去天知阁学习一下,就像界首可以暂代主神之责来管理主神印这件事她还不清楚,可她也知道主神印是何等宝物。 禹怜慌张道,“那…这个任务世界还未崩塌消散,世界法则还未被朝槿找到,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去抓她的?” 司屿点头,她抓住禹怜的手:“跟我走。” 禹怜被抓的心尖颤悠悠,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去,去哪里?” “世界法则所在地。” 禹怜只觉眼前一花,所有的景象在她眼前都像是折叠成了一本书,一页页翻转,时间的流速仿佛都留下了痕迹。 也许过了一辈子,也许只是一瞬间。 禹怜看着周遭的景象,是一座空静幽僻的山谷,怪石嶙峋,层峦叠嶂,风橘云诡,这里安静又诡异,仿落是被世界遗弃的一块废墟。 “这里就是世界法则所在地?” 司屿点头:“嗯,主神印的气息也在这里显露出来了。” “那我们快去抓朝槿吧。” 两人刚迈出一步,突然天崩地裂,万物倾泄。 禹怜纳闷:“这是怎么了?” “世界法则被毁了!”司屿抱住禹怜,抬手化出一个光罩护住她们两人。 司屿看着慢慢在沙尘之下显现的高挑修长的身影。 朝槿。 那人只是冲她招招手,看似熟络一般,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蔻梢色的佛珠,因为摇晃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迷雾与沙尘越来越厚重,天空塌陷,大地崩裂,万物化为齑粉,所有的变故发生的措手不及。 司屿只能抱着禹怜退出了这个已经崩塌消散的任务世界。 而天界简仪上的尘星已经熄灭了九颗。 第120章 司屿可以确认,她和朝槿几乎是同时到达这个任务世界。 朝槿清楚她可以利用主神印的气息来追击她,所以她将主神印的气息也遮住了。 “遮掩主神印的气息?”禹怜不解,“这怎么遮掩?” 司屿沉声道:“任务者和辅助系统的灵魂,血肉以及精神力都是受苍白之地中的天道之力而滋养过,与常人有所不同,而朝槿作为界首,可暂代主神之责,她的能力仅次于天道与主神,若是她利用灵魂来遮掩主神印的气息,自然可以。” 禹怜半懂半懵:“用灵魂?难道是自剖灵魂碎片!?” 司屿耐心解释:“就是自剖灵魂碎片。” “这是成为位界官才会拥有的能力,但这个能力一般人无法做到,需得自身实力以及欲望需求同时到达一个界定,一个极端才能做的。” “自剖灵魂很痛苦,如同腕肉剔骨一样,损耗巨大,轻则灵魂损坏,痴傻一生,重则灵魂消散,再无往生。” 禹怜知道自剖灵魂碎片的坏处,她没想到朝槿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禹怜还是问出了口。 已经达到界首之位,主神之下第一人,在苍白之地也是有话语权的,只要在位一万年,就算不成为主神也可功满身退,得到个好的结果,为何朝槿会突然像疯了一般开始毁灭任务世界? 司屿抓住她的手:“我们去问她。” 禹怜眼前一白,周遭的环境瞬间转换。 这是一个现代异能的任务世界,这个世界的载体可以通过测算精神力来激发异能,根据异能等级来评定人的等级和权力,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 两人眨眼间来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大厦顶层,顶层之上,空空如也,地上是一处圆形的停机坪,而停机坪中间赫然站着的就是朝槿。 她面带笑容,神色坦然,面对司屿和禹怜的追击没有丝毫惶恐和慌张,反而不紧不慢,镇定自若。 禹怜见过朝槿,也只是匆匆一眼,但她的样貌和气质让人难以忘怀。 朝槿的容貌有点异域风情,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琥珀色的眼珠如阳光下的琉璃。 她的骨子里透出来一种无与伦比的野性美,一双含情眸,却藏着摄人的冷漠。 朝槿的脸上时常挂着笑,那笑容温柔如水,可眼神却冰冷刻骨,非常矛盾。 蔻梢色的佛珠在她右手上把玩,指尖滑动一颗又一颗碧色的琉璃珠子,衬的那手冰凉又苍白。 而左手握住的那一团银白色的光团就是这个任务世界的法则。 “我应该跟你说一声恭喜。”朝槿笑得真诚,脸上表情是欣慰和感慨,“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司屿拧眉:“若是你参加考核,吾不会成为主神。” 朝槿的能力,司屿一清二楚,她没必要说一声违心的话。 朝槿:“不要这么想,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主神。” “你看,你一上任,就能立马做出功绩来,不是挺好的嘛?” 司屿看向她手上的法则,还未被毁掉,“朝槿,收手吧。” “放开世界法则,交出主神印。” 朝槿摇摇头,状似为难道:“你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自然也知道我的用意,如今我只差最后一步,你觉得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司屿:“为什么?” 朝槿挑眉:“你想知道我做这些的原因?” 司屿点头:“吾虽然与你关系一般,但与你接触以来,你并非这样极端之人,你如此做法定有原因或者…苦衷?” “难为你还替我找理由,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可惜…”朝槿说,“我的理由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很简单,我单纯的,简单的,纯粹的,想创亖全世界。” 司屿:“……” 禹怜怔愣一下,发出一声极其震惊又诧异的“啊”? 朝槿看向禹怜,弯唇一笑:“你是新任位界官禹怜,我毁掉的这几个任务世界都是你所管辖的区域,我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真是抱歉。” “啊,不,没…没…”禹怜没想到朝槿会如此态度诚挚的跟她道歉,大脑刚空白几秒,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你既然知道错了,为何不停手?” “可是我现在停手我会死的,”朝槿眉毛一拧,委屈巴巴,“你这是要把我推入火坑吗?” 禹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屿挡在禹怜面前:“若你诚心悔改,吾会想办法……” “你我交情不深,不必为我求情,”朝槿转着佛修,“我就是逗逗这位新任的位界官,主神大人何必如此担忧呢?” 她眼中精光一闪,神情微妙,“想来主神大人刚上任便和下属打好关系了,这效率是真不错。” 司屿神色一变,没有表现出来:“朝槿,还是那句话,回头是岸。” “主神大人,你若是能抓到我,也不会跟我周旋这么久,主神印在我手上,你也刚上任不久,无法自如的使用天道之力,若是要硬碰硬,你我之间就算不死也得伤个好歹,至于旁人……”朝槿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禹怜,“…就不知道下场如何了?” 司屿眼神有一丝犀利:“朝槿,你非要如此?” “也并非没有回旋余地,既然你这么想要抓到我,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朝槿将左手递前,法则在掌心中萦绕,“我会将世界法则和主神印藏在这个世界之中,若是主神大人可在三天之内找到,我就乖乖束手就擒,如何?” “若是找不到呢?” 朝槿带上佛珠,抬眸的瞬间,眼神冷冽如霜,“那我们三个会一起自爆。” 司屿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朝槿,好,我跟你玩。” 朝槿看向禹怜,眸光一闪:“禹怜位界官也会一同参加这场游戏吧?” 禹怜想着自己来就是为了帮助主神大人的,便立刻点头答应。 答应后的下一秒,禹怜看见朝槿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又诡异的笑,与此同时,她的耳旁响起司屿惊慌失措的警告声。 “别看她的眼睛!” 禹怜还没细想这句话的含义,脑袋中突然传来一阵无法压抑的疼痛。 她猛地抱住脑袋,摔倒在地,疼得叫了出来:“我的头啊啊啊啊……” 司屿抱住禹怜,一脸担忧:“禹怜,禹怜,别想!别听!慢慢平静下来……” 朝槿向后退去,站在顶楼边,双手张开,看着司屿,调皮似的眨了眨眼,“主神大人,这是我送你的升迁之礼,好好享受。” 司屿看着落下去的朝槿,咬牙切齿道:“朝槿!” 她用天道之力平复了此刻疼痛不止的禹怜,抱起她,离开了这座大厦。 司屿找到了正在这个世界做任务的任务者。 程欢和尹慕。 “什么?朝槿叛变了?”尹慕惊恐道,“她不是界首吗?这是为啥想不开要叛变啊?” 尹慕还以为朝瑾只是单纯地想把任务世界搞到崩溃,只要铲除世界主体,既男女主就可以做到,但她竟然还想将世界法则毁掉,那么任务世界便无法修复,直接报废,这简直就是太可怕了。 朝槿叛变之事,主系统并没有公诸于众,封锁消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司屿需要程欢和尹慕的帮助,人多更方便去寻找主神印和世界法则,她就告诉了她们朝槿叛变的事情。 程欢:“朝槿这人深藏不露,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她,就连主系统都看不透她,如今听到主神大人说她叛变了,我竟觉得她确实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尹慕不解:“真是搞不懂,早知道朝槿可是主神任务考核中最有可能嘶……” 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程欢默默收手,眼神示意她,扯嘴干笑道:“别瞎胡咧咧!” 尹慕看了眼司屿,尴尬的挠头,哈哈一笑:“额,我就是…就是觉得奇怪,觉得奇怪而已哈哈……” 司屿没做声,余光总是瞥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禹怜。 程欢知道禹怜是新任的位界官,她们是为了抓捕朝槿而进入这个任务世界,禹怜被朝槿催眠蛊惑,陷入昏迷。 “主神大人,那我和尹慕先去寻找朝槿了。” 司屿抬手,在两人眉心注入一道天道之力:“若是碰到朝槿,不要硬拼。” “主神印和世界法则都被朝槿用灵魂碎片掩藏,这种隐藏方法比较难解,我刚上任,需要时间去运用天道之力,到时候我便可以自行召回主神印,掌控世界法则。” 程欢点头:“好的。” “我和尹慕尽力而为。” 司屿淡笑:“多谢。” 尹慕摆手:“主神大人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大难当前,匹夫有责。” 司屿:“此事做好了,那你以后贩卖消息的时候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尹慕窘迫的摸摸鼻尖:“哈哈,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主神大人。” 程欢:“主系统你也瞒不住,要不是看在咱俩是初代任务者,一代主神和主系统早就罚你了。” 尹慕笑嘻嘻:“这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嘛,毕竟积分不好赚。” “行了,别贫了,先走吧,事态紧急,耽搁不得。” 程欢拉着尹慕离开了在这个任务世界的住所,让司屿和禹怜先休息一下。 司屿坐在床边,看着禹怜放在一边的手,她轻轻的拿起,握在掌心,心中不断祈求着。 她永远不要记起来。 可司屿却又觉得,她记起来也好。 她理应恨她,厌她…… 朝槿的礼物,是禹怜的噩梦,也是司屿难言的痛苦。 是那四个世界的种种过往。 “唔……” 床上的人传来一声轻微的呢喃。 司屿松开手,指尖微颤,神色闪过惶恐和迷茫。 她不敢面对想起一切的禹怜,害怕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司屿见她眼睛要睁开,起身想要出去,省的她见她心烦意乱。 “主神大人?” 司屿身子一顿,脚步踟蹰,眸中闪过迷茫困惑。 禹怜的语气不对,这不是恢复记忆该有的情绪。 她慢慢转过身,见禹怜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禹怜坐起来,揉揉脑袋,看着周围,愧疚又纳闷道:“主神大人,我们这是在哪里?朝槿呢?她是不是跑了?主神印和世界法则被她藏起来了,我是不是拖累了主神大人去寻找,真是对不起。” 司屿眯了眯眼,眉头微蹙:“你…只想和我说这些?” 禹怜被问的一头雾水:“啊?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司屿深深的看着她,握紧的双拳松开,掌心的汗让她心口发凉。 这一刻,她像个猥琐阴暗的小人,庆幸眼前之人仍然无知。 【正文完结】 第121章 司屿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气色不佳的禹怜,柔声道:“我联系了这里的任务者,让她们帮我去寻找朝槿的下落。” “寻找主神印和世界法则不用如此焦急,待我将天道之力好好吸收整合后,就可以找到它们。” 禹怜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以为自己会拖累主神大人。” 司屿摇头:“没事。” “你好点了吗?”她小心翼翼的查看禹怜的神色。 禹怜:“好些了。” “头,还疼吗?” 禹怜摸摸头:“早就不疼了。” “可能是我的后遗症突然发作了,让主神大人为我担忧,真是抱歉。” 司屿舒了口气:“那就好。” “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头痛之症,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掉。” 禹怜眼睛一亮:“那就多谢主神大人了。” 司屿淡笑:“不谢,你好好的就行。” 禹怜微顿,感激一笑道:“主神大人,你真好。” 司屿扯了扯嘴角,笑的牵强:“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禹怜:“好的。”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办的,主神大人尽管说。” 司屿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我会的。” 窗外清风四起,司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个任务世界此时正处于冬季,因地处南方,不常下雨,但气温已降至零上几度,风起时,仍是刺骨冰凉。 她讲窗户关上,似有所感,偏头看向身后。 没有任何异常。 司屿垂眸,将窗户锁好,离开了房间。 天道之力是主神才可以彻底使用和拥有的力量。 主神印之中仅存有三分天道之力,与主神所操纵的天道之力是属于包容与操纵的关系。 司屿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彻底消化和使用天道之力所带给她的力量,而朝槿恰恰利用这段主神考核的时间以及新任主神无法短时间内将天道之力尽快融合的空隙,使用主神印掩藏自身进行叛变,毁掉九颗尘星,撕裂世界法则,致使世界载体消亡,任务世界崩塌至无法修复,直接报废。 但是—— 司屿看着手中金色的光团,随着她游刃有余的动作,可化为汩汩水流、化为缕缕清风、化为点点星光、化为垒垒砂砾 若是其他参与主神考核的位界官成为新任主神,或许会被朝槿所设下的陷阱为难住,毕竟要在三天内将天道之力融会贯通,实践性和完成度都很艰难。 可司屿并非如此,她在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中,就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天道之力。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是天道给她的捷径,可一想到最后一个任务世界她是如何完成的,司屿又觉得这是天道给她的惩罚。 司屿想到那时,心口处涌起无限难言的痛苦,就连平静的呼吸都错乱急促了起来。 她拧紧眉头,闭目,双手掐诀。 天道之力跃于指尖,发亮,璀璨。 如细丝,似柳絮,随风飘向四面八方 主神印和世界法则被朝槿用灵魂碎片隐藏,司屿只能用天道之力去感应、去吸引主神印。 哪怕朝槿可以使用主神印,但主神印毕竟是主神之物,视主神为真正的主人,它自会听从主神的号召。 待主神印寻到,司屿可以使用主神印暂停天界简仪,让所有尘星停止,世界法则处于虚化静止状态,而这时便无人可以毁掉世界法则。 大拇指、食指和小拇指相对。 中指与无名指弯曲相抵。 天道之力环绕其中,在指缝与指尖不停地涌现,愈演愈烈 司屿的意识随着散发出的天道之力而扩大,不断地像边缘延伸,直至包裹整个任务世界才会停下。 突然,司屿猛地睁开眼,嘴角溢出一点鲜血,看着穿破胸膛的刀,刀尖上的血殷红滚烫,洒满一地。 刀尖“唰”一下抽离司屿的身体。 司屿吐出一口血,飞快转身,躲开第二刀。 她捂着胸口不停流血的伤口,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怒目而视她的禹怜。 那双黑眸,满是疯狂和痛恨,如当初发现她是归墟首领一样的眼神。 狰狞扭曲的表情,猩红的双眼,禹怜持刀指着司屿,低吼道:“是你!是你!是你杀了我爹爹,我宗门上下几千条人命尽断送在你的手上!你为了接近我,害死了我最喜欢的偷九天,折磨□□我的哥哥。” “归墟首领,我要杀了你——” 禹怜扑上来,长刀劈下。 司屿闪身躲过,胸膛的伤口在天道之力的治疗下瞬间恢复如初,只是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 “禹怜,冷静!”司屿抬手控住疯狂的禹怜,面对她愤怒痛苦的眼神,司屿不忍与之对视,只能一遍遍祈求她恢复理智和清醒。 “冷静!?”禹怜被司屿控在原地,金光缠绕全身,无法动弹。 她只能嘶吼谩骂,“你让我如何冷静?是你杀了我宗门几千人,是你杀了我爹爹,我的兄长,是你害了偷九天,还假扮偷九天故意接近我,欺骗我的感情,让我爱上你。” 司屿垂眸,眼低闪过一丝受伤和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换回我爹爹和兄长的性命吗?能换回我宗门所有的人吗?能将偷九天送回我身边吗?” “都是谎言,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为了从我口中套出关楼秘密而做的骗局!” “你太让我觉得恶心了,从始至终,你从未喜欢过我,你对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司屿见她越来越悲痛欲绝,双眼布满血丝,狰狞的表情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想要索取她的命来复仇。 司屿眼眶泛红,泪水滑落眼角,泪痣隐隐发烫。 她五指慢慢收拢,天道之力收回,禹怜得了空,抓着长刀狠狠地刺向司屿。 噗嗤—— 禹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丝毫不躲的司屿,长刀又一次刺入胸膛,鲜血喷洒她满脸,溅入眼中,眼眶瞬间酸涩无比。 “为什么不躲?” 她以为她会躲,所以她用了全部力气。 司屿抬手,抱住禹怜,使了所有力气,嘴中含着血沫,轻柔的说:“怕你更生我气了。” 她知道她会刺过来,怕躲了,她会不开心。 禹怜瞳孔一颤,嘴唇抖动不止,泪水滚落,沾湿了司屿的肩膀。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对不起你”司屿的胸膛抵在刀柄,一把长刀,进了全部。 她抬手,轻抚禹怜的头发,声音虚的打着颤音儿,“我杀了你的父亲,是我不对,我该死。” “我害了你的兄长,是我不对,我该死。” “我灭了你的宗门,是我不对,我该死。” “我盗用了偷九天的身份接近你,是我不对,我该死。” “我做局诱你,骗你,戏弄你,是我不对,我该死。” “我恶心至极,虚伪至极,阴暗至极,罪该万死。” “晚舟,我对不起你” 禹怜咬紧嘴唇,呜咽吞入腹中,泪水越来越多,滴滴厚重,砸的司屿痛彻心扉。 司屿偏头,轻柔的吻落在禹怜的发丝。 禹怜顿感眼皮一沉,大脑一时间竟变得昏昏沉沉的,双目缓缓闭上,下巴抵在司屿肩头昏睡了过去。 握住刀柄的手松开,垂落。 司屿轻轻的推开禹怜,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毫不留情的拔出胸膛的刀。 霎那间,鲜血喷洒满地,吓得回来的尹慕瞪大双眼,僵在原地。 司屿恢复好伤口,打横抱起禹怜,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处理一下,谢谢。” 尹慕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量以及司屿身上被血染透的衣服,俨然一副现实向的恐怖片在她眼前上映。 啧啧,好吓人! 司屿把禹怜放在床上,抬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她看了眼身上的血,刚要起身找个衣服换一下,一回头,程欢站在她身后,手上还拿着两套衣服。 “主神大人,我们体型应该差不多,你和禹怜位界官换一下吧,以免禹怜位界官醒来后发现…”程欢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被吓到。” 司屿接过:“多谢。” 程欢摆手:“不用谢,那你们先换衣服,我出去等您。” 司屿颔首:“好。” 程欢离开,关好门。 司屿先把禹怜的衣服换好,她的血喷洒在她的衣服上,显得太过肮脏。 换好她的衣服,司屿开始换自己的衣服。 穿好裤子,脱掉染血的衣服,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错乱的呼吸声。 司屿微顿,察觉到背后之人没有其余动作,便坦然自若的继续更换衣服。 禹怜做了一场梦,梦中的人物和场景太过熟悉,她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那些人做出选择,走向不同的结局,而结局都很悲惨痛苦。 禹怜为之心痛却也纳闷为何自己这般心痛不已? 还没等她细想,梦就散了,人也随之清醒过来,结果一睁开眼,就看见另她面红耳赤的景象。 禹怜知道眼前之人是尊贵清冷,至清至洁的主神大人,面对主神大人更换衣物,她理应回避,表示尊重, 可她的眼睛就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并且入迷似的盯着。 那如暖玉瓷器一般精致秀美的后背,弧线优美的蝴蝶骨似是要振翅飞翔的蝴蝶,脊背流畅又纤薄,腰肢纤细有力,薄薄的肌肉也能看出博发待爆的力量。 看着看着,禹怜脑海中也闪过一个可怕又恐怖的念头。 她曾经也触碰过,抚摸过,亲吻过这样完美柔滑的脊背。 禹怜猛地抬手捂住此刻想要惊呼的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看着转过身的主神大人。 司屿看她通红的脸,羞涩又惊慌失措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醒了?” 禹怜点点头。 “怎么了?”司屿坐过去,抬手想要碰一下禹怜的额头。 禹怜心虚的飞快退后,躲开司屿的触碰, 司屿手指一滞:“睡得如何?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禹怜摇头:“我没事了。” 她平复心情,揉了揉自己的脸,眼睛一垂,诧异道:“我衣服……?” 司屿:“你衣服脏了,我给你换的。” 禹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啊?哈?是主神…大人给我…换的,真,真是麻烦…麻烦主神大人了。” 司屿:“不麻烦。” 她起身,“你在休息休息吧,我还有事。” 禹怜:“好。” 她看着司屿离开房间,立刻捂住胸口,此刻心脏跳的猛烈,震的整个人都在打颤。 禹怜觉得她的表现好奇怪,大家都是女人,互相帮忙换个衣服,不小心看了个后背,为何她的反应如此之大? 难道是因为…… 梦中人的眼睛与主神大人如出一辙吗? 第122章 司屿走出房间,地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程欢和尹慕坐在木台的椅子上。 许是落日时分,天气转凉。 程欢和尹慕见司屿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她们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行礼:“主神大人。” 司屿坐下,抬手示意她们坐下,问道:“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尹慕先开口说道:“这个任务世界的设定主神大人应该清楚,异能者、普通人和怪物分庭抗礼,世界依靠行政区的防备和攻击等级一共划分为十三个区,由低到高,最厉害最安全的就是一区,最差劲最混乱的就是十三区。” 司屿:“朝槿在十三区。” 尹慕点头:“对,我和程欢将朝槿的画像发布出去,我们所在的组织“藏海”中有很多伙伴,他们散落各区,有人发现朝槿的身影在十三区出现。” 程欢说:“我和尹慕先去十三区去找了,但是十三区地势和人员都很复杂,管辖很松散,怪物四处作乱,朝槿警惕性很高,能力很强,就连“藏海”中的A级异能者都抓不到她。” 程欢和尹慕都是藏海最顶层的管理者,其异能实力也是在十三个区中名列前茅,异能等级都是S级的。 她们也进入到十三区去寻找朝槿,刚看到朝槿,和她短暂的交手,就突然被一堆怪物强行阻拦,朝槿趁乱逃走,后来她们得到同伴的信息反馈,朝槿又消失在十三区了。 但守在十三区出入口的藏海同伴说并未看到朝槿离开十三区,也就是说朝槿还躲在十三区没有离开。 司屿抬手,操作数据台,将这个任务世界的所有信息全部调出。 程欢和尹慕看不到司屿的数据台,这是因为权限等级限制的,她们没有能力和权限去探访主神的数据台。 司屿看着十三区所在地,指尖拉伸地图,发现十三区的地形很奇特,竟然也是“M”形状的。 司屿想起尘星陨灭的形状,找到最后一颗尘星应该熄灭的地方,问:“十三区东北角是做什么的?” 程欢闻言,回道:“那是无人区,是这个世界发生变异事件最开始的地方。” 十三区之所以最破败最混乱怪物最多的地区,就是因为它是一切的起点。 尹慕问:“主神大人认为朝槿会藏在无人区?” “吾去找她,你们继续去做你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吾已经耽误你们一天了,剩下的吾会自己去处理。” 程欢:“好,那主神大人若是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尹慕附和:“是的,主神大人尽管吩咐我们。” 司屿淡笑:“多谢。” 尹慕摸头:“您客气了。” 程欢和尹慕两人离开去做任务,司屿刚要准确去十三区找朝槿,就看见门口站着的禹怜。 她神色微动:“怎么出来了?” 禹怜听到了三人谈话的内容,眼下被司屿发现,她也不假惺惺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主动说道:“主神大人要去抓朝槿了吗?我跟您一起去吧,我能帮上忙的。” 她自己所管辖的区域世界出了问题,到现在为止,都是主神大人帮她解决,而她这个位界官一点忙都没有帮上,没发挥一点用处,实属废物一个。 司屿知道禹怜会主动要求帮她处理朝槿的事情,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司屿不太想让禹怜跟着她乱跑,她可以保护禹怜,也不怕禹怜伤害她,司屿只是担心朝槿给禹怜的催眠指令中还有其他的要求。 “朝槿的事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你头痛之症时常发作,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禹怜躬身行礼道:“主神大人,朝槿之事发生在我所管辖的区域世界里,我作为位界官,理应负责并解决此事,不然就是玩忽职守,敷衍塞责,还请主神大人允许我可以参与抓捕朝槿,让我可以承担责任,抽丁拔楔。” 司屿沉思片刻:“好,但你必须要跟在我身边,不可离开我半步,能做到吗?” 禹怜迟疑片刻,想着主神大人对待下属真的很用心和关切。 她点头道:“好。” 十三区 其他几区的人若是来到十三区,第一印象便是觉得十三区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混乱不堪,乌烟瘴气,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恶臭气味,还有刺鼻的血腥味萦绕不散。 禹怜边走边向四处看了看,一时没注意脚下,整个人往前绊了一下。 司屿一直关注着禹怜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要摔倒,立刻停下,抬手搂住她:“没事吧?” 禹怜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乱的跳出司屿的怀抱,脸红的仿佛要炸开一样,“没,没事的。” “我只是刚才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石板,撞到主神大人,对,对不起。” 司屿欲言又止:“我倒是没事,但” 禹怜眼神略显慌乱:“什,什么?” 司屿抬手,将手递过去,“以防你在出现刚才那种事故,我建议你和我之间形成一个纽带比较稳妥。” 禹怜顿了顿,一脸懵懂:“纽带?” 司屿动动手指:“让我牵着你。” 禹怜脸红的更加厉害,就连大脑也短暂的空白了几秒,等她回过神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和主神大人十指紧扣了。 禹怜表面僵硬,实则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她竟然和主神大人牵手了?! 她怎么可以亵渎主神大人?! 不过—— 主神大人的手好好看啊。 又白又长,指节分明,指尖圆滑粉/嫩,而且又软又滑。 司屿感觉到手背上的细小微弱的摩擦,嘴角微微上扬,假装不知,继续拉着禹怜往十三区深处走去。 十三区鱼龙混杂,两个长得漂亮又干净的女人走进来,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和麻烦。 司屿一脚踢飞冲上来的异能者,她将自身的天道之力转化为异能,力量庞大的令所有人不敢再靠近。 众人察觉到司屿的强大异能,顿时惊慌失措,喊道:“是S级异能者,快跑——” 司屿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群,眯了眯眼,握紧掌心的手,往前走去。 两人走到一个码头,司屿看着远处只有巴掌大的岛屿,问码头票贩:“我要去那个岛。” 票贩的眼睛在司屿和禹怜身上来回打转,充满了淫/色和算计。 他比出两根手指:“那是塞里岛,去一次的票价100元。” 司屿递过去200元:“两个人的。” 票贩收下前,把船票递过去,指着码头右侧的船:“去坐那个蓝色的船。” 司屿和禹怜走到蓝船面前,长板上站着个大块头的男人,膀阔腰圆,皮肤黝黑,双目凌厉,肌肉结实有力,看起来像一座小山一样堵在上船的长板上。 司屿把船票给过去。 肌肉男看了眼船票,又往票贩的方向看了眼,神情一变,了然于色。 他偏身,让出一条小道,斜嘴一笑:“上船吧,往里坐,不然开船的时候把你们晃下去。” 司屿默然不语,拉着禹怜往船上走去,坐在最后一排。 肌肉男等了一会儿,船长喊了一声“开船”后,他便把长板收起,回到船上。 船上的人不多,也就四个人,一个开船的水路司机,一个检修船的机师,一个就是刚才接待她们的肌肉男,而另一个就是票贩。 禹怜自然能感觉到这四个男人对她们的恶意和邪念,想必主神大人也看出来了,她见主神大人不动声色,她也假装不知,平静的坐在后排,看着四个男人时不时往她们身上投向贪婪而又侵略的眼神。 手背突然传来温热的摩擦,禹怜眼睫微颤,垂眸看着主神大人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近,耳边传来她炙热的气息。 “别怕。” 禹怜微微一顿,立马表现自己:“我不怕,我可以保护主神大人您的。” 司屿淡笑:“怎么保护?” 禹怜:“我把这四个男人都杀了。” 司屿:“不用你。” 禹怜以为司屿信不过她:“我真的可以把他们都收拾掉的。” “我信你的能力,”司屿看着她莹亮的眼眸,目光温柔似天边升起的弯月,“只是你不要沾血。” 禹怜:“为何?” “脏。” 禹怜触及司屿满是笑意的眼睛,她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一般,心神乱的如同激起的浪花。 她见司屿抬起手,慢慢靠近,像是要触摸她的脸颊。 禹怜似是被蛊惑一般,身子一歪,往前靠去。 耳旁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禹怜猛地清醒,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肌肉男被司屿打飞,掉落海中,扑腾呼喊。 “草!这臭娘们是S级异能者!一起上!”票贩喊道。 “小心。”禹怜刚要起身,就被司屿拉住,站在她的身后。 “不用你。” 司屿抬手,五指猛地收拢,三个男人惊恐的看着司屿,身体似不受控制一般扭曲了起来。 凄惨的叫声连绵不绝。 司屿抬手一甩,不费吹灰之力,三人直接摔落海中,沉溺其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海面上像是涌出喷泉,一团团鲜血在海面上扩散。 肌肉男见状,吓得连忙往岸边游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不管他用多大力气,哪怕使用异能,都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鲨鱼被鲜血吸引而来,血盆大口向他张开。 “啊啊啊” 肌肉男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沉入海中,消失不见。 司屿早就知道这四个男人的邪恶意图,她并不在意,毕竟她需要这条船去塞里岛。 她也可以在码头的时候抢船离开,但是码头人多,司屿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可以等着四个男人对她动手的时候再出手杀人夺船。 海上出了人命,是谁死了,没人会在乎。 “禹怜,你有没有被吓到” 司屿担心禹怜,回头询问她的状况,却发现禹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司屿深吸一口气,试探问道:“禹怜,你怎么了?” 禹怜眼底蓄满寒意,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司屿眉头紧蹙。 “为什么要害我的族人?” “我们只是想远离人类,藏在深海之中,为什么?你们凭什么为了救人类就要将我们扒皮抽血?” 司屿眸光一沉,悲痛一闪而过,“我真的” “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都是假的,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禹怜捂住耳朵,猛地摇头,仿佛司屿的每个字都是最尖锐的利器。 她盯着司屿,双目赤红,“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的出现,我的弟弟就不会死,他就不会死的!”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 司屿看着禹怜冲上来,五指似爪,直戳她的胸膛。 她站定不动,任由禹怜撞向她。 噗通—— 深蓝色的海中,清冷的月光无法照亮心底的幽怨和哀愁。 禹怜的发丝在海中飘荡,在无数的泡沫下,浸润着月光,好似泛着光。 司屿恍惚间,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游来。 她伸出手,努力的够,嘴唇微张,一串串水泡从口中溢出,伴随着一声充满怀念和苦涩的呢喃。 “多洛缇雅” 第123章 深海之中的相遇,必定有一人将会永远沉溺海底。 鲛人拥有最美丽的容貌和尾巴,也拥有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她们的攻击手段很单一,先是用美丽的外表和空灵悦耳的歌声吸引蛊惑人类,而后便用锐利的爪牙咬破人类的喉咙,撕碎人类的身体。 司屿抬手,化出一个水罩,将她和禹怜圈住,海水无法进入,鲨鱼无法击破,只能蚕食海中那四个男人所剩无几的身体。 肩膀和胸膛的痛意越发强烈,禹怜像是用了全部力气,势要从司屿身上剐出一块血肉。 司屿紧紧抱住禹怜,轻柔她的头发,哑声道:“对不起,多洛缇雅。” 禹怜的回复是更加凶猛的啃咬,她猩红的双眼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族人被人类肆意残杀。 桑落被迫牺牲自己。 为了拯救人类,鲛人付出了一切,得到的却是伤害和报复。 人类亏欠鲛人,司屿戕害鲛人。 她们都是罪人。 司屿忍着胸膛和肩膀的痛,手掌抚下,轻轻地掐了一下禹怜的后脖颈。 禹怜的双眼瞬间迷离,神志恍惚,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司屿抱住禹怜,指尖微颤,擦掉她嘴上的鲜血。 她低头,吻在禹怜的眉心,泪珠滴落,“这样也好,犯错的人应该得到报复。” “只是苦了你,还要再次回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 司屿满目怜惜和心疼,将她揽入怀中,喉结滚动,艰涩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竟没有任何可以抚平禹怜伤害的办法。 如果可以,哪怕捅她千万次,只要她开心满足,司屿都是愿意敞开胸膛。 司屿眼眸突然复杂了起来,手掌一翻,金光在海中恍若明灯一般闪耀。 海水将她们卷到岛屿的沙滩上。 司屿撤掉水罩,抱起禹怜往岛上走。 她的身后是初升的太阳,橘黄色的阳光散落海洋,美的宛如梦境。 她的前方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朝槿。 朝槿笑容温柔,朝阳落在她的眉眼之中,淡淡光晕让她看起来亲近又温和。 “主神大人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朝槿看向司屿的肩膀和胸膛,“怎么受伤了呢?是海底有什么怪兽吗?” “什么厉害的怪兽能伤到主神大人呢?” 司屿没搭理朝槿的挑衅,将禹怜放在沙滩上,擦掉她脸上的海水,抬手烘干了她的衣服。 朝槿狡黠的眼底透着冷意,笑道:“我真的猜对了,主神大人原来这么在意这位新任位界官啊?” 司屿站起身,直视她:“玩够了吗?” 朝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行,玩的差不多了。” 司屿伸出右手,掌心溢出金灿灿的光芒。 霎那间,平静的海面突然翻涌起来,海水开始旋转,似海底有漏洞,海水倒灌一般往下涌,形成一个巨大又猛烈的漩涡。 朝槿背手而立,笑容满面。 司屿手指一弯,漩涡之下,飞出一块金玉镶嵌所做的玉印。 玉印漂浮于司屿掌心,散发着与司屿一样的天道之力的金色光晕。 朝槿歪头,故作惊讶和害怕:“唉呀,被发现了。” 司屿淡声:“我该谢谢你给的提示。” M形状。 不管是尘星还是这个世界,朝槿给的提示都很明显。 她理应躲藏逃避,反抗抵触。 但她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司屿面前,任由司屿从海底取出主神印,将她目前所有的优势全部捣碎。 没有人能看透朝槿在想什么。 或者说,朝槿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却无人敢信。 “是吧?我都说了,我毁掉那些世界就是为了好玩,给自己凑个星座图纹,没有别的意思,”朝槿幽怨的叹了口气,摊开双手,“但是她们都不信。” “所有人都以为我有苦衷,我有难处,猜测我是不是受到了刺/激,是不是受到了伤害才会变成这样一个想要毁灭一切,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背叛者,所以他们不停地劝阻我,开导我,救赎我,拯救我,还试图共情于我,我真的是笑死。” 朝槿捧腹大笑,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反而寒意森森。 “他们怎么敢?”她嗤笑,“也配拯救我?” “一群自不量力的废物,一帮自命不凡的垃圾。” 司屿神色淡淡:“朝槿,你想死吗?” 这不是威胁,不是逼问,也不是恐吓。 而是轻描淡写的询问,像是朋友坐下来好好交谈一样,随和又平淡。 朝槿微微一顿,似是苦恼的思忖了一下:“我若是不想死,主神大人能放过我吗?” 司屿:“渡厄殿。” 一个暗无天日,日日遭受精神折磨的牢笼。 朝槿哭笑不得:“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司屿:“功过相抵,留你一条命已是天恩。” 朝槿虽然做出毁灭世界这种过分又歹毒的事情,但她曾经也为天道和一代主神做了很多功绩。 所谓功过相抵,算是天道最后一丝的留念。 毕竟,朝槿是天道真正所挑选并支持的二代主神之人。 司屿也是认同朝槿的能力和本事,甚至整个苍白之地都很赞赏和恭敬朝槿。 她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天恩?”朝槿拍拍手,手腕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看起来是感激,但实则鄙夷不屑,“我可要不起这破玩意。” 司屿深深一口气:“既然如此,吾也不再劝说你了。” 朝槿:“与其劝我,不如主神大人好好开导你自己。” 司屿眉头微蹙:“什么?” 朝槿指尖滑动腕上的琉璃珠串,“嗒嗒”的声音像是一种倒计时,无端让人心生恐慌和烦躁。 “司屿,你有没有后悔过参加主神任务?” 朝槿没再说尊称。 “我与你相交不多,但你这人却很好参透。”朝槿了然一笑,说,“内心柔软的像是春日里刚萌生的绿芽,却非要为自己裹上一层密不透风的茧,不怕作茧自缚,把自己活活憋死吗?” 司屿指尖微颤,没有回应她。 朝槿向着禹怜的方向走去,只是一步,引得司屿大跨三步,挡在禹怜面前,神色虽然平静,但那蓝眸中的担忧和紧张却难以忽视。 朝槿贴心一笑:“别怕,我不想伤害禹怜,毕竟你那么爱她,哪怕被她伤害痛恨都舍不得对她出手,我又怎么会不知趣的对禹怜下死手呢?” “够了,结束吧。” 司屿表情阴霾,双手结印,主神印在掌心中旋转,金光一点一点强大,光亮在两人之间放大,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包裹住。 一呼一吸之间,一切都沉寂了。 海浪不再翻涌,微风不再吹动,所有的事物,包括时间都已经停止。 天界简仪停止运转,任务世界瞬间暂停。 朝槿煞有其事的看着司屿将世界静置,“天界简仪停止,三千世界暂停,你是怕我强行毁掉世界法则吧?” 司屿:“朝槿,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把世界法则交出来。” 朝槿:“想必你也知道世界法则被我藏在哪里了吧?” 司屿看向朝槿的胸膛:“你的心脏。”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朝槿,你是抱着必死的心。” 朝槿叹了口气:“人都是想活着的,可他们却不知道活着的真正意义,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三千世界中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蝼蚁。” “或者说,连个蝼蚁都不如。” “更像是虚无缥缈的一粒尘埃,轻轻一碾,就灰飞烟灭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体,却不清楚自己的命运早就被设定好了,这一生得到多少夸奖欢乐,得到多少辱骂苦难,经历多少悲欢离合,收获多少深情厚谊,这些都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设定好了程序,一旦完成程序所发布的任务指令,他就会成为一堆废铁,会被彻底报废,成为垃圾,然后被回收,挑选可用的零件,再重新制造新的机器人,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他们会忘记前尘往事,然后重新投入新的地狱之中继续承受痛苦煎熬。” “司屿,你觉得累不累啊?” 司屿垂眸不语。 朝槿歪头:“不好回答吗?” “你是累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想成为主神,你想跳出这个轮回,不是嘛?” 司屿:“你若参加主神任务,会成为主神,也可以跳出轮回。” 朝槿苦笑:“可主神任务也是轮回的一种,而且,你以为你跳出了吗?” “你被牵绊了,”她指着昏迷不醒的禹怜,“你爱上她了,甚至为了她你可以放弃主神之位,但也因此得到了天道的认可,成为二代主神。” “于是,你觉得惭愧,觉得没脸见她,觉得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踩着她的血肉而得到的,对不对?” 司屿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的窘迫,她眉眼带着一丝急躁,低吼道:“闭嘴!” 朝槿耸肩,游说道:“司屿,逃避是没有用的,我已经帮你催眠了禹怜,你将一切告诉她,去真诚认真的跟她道歉,告诉她你的苦衷,她会原谅你的。” 司屿眼中隐含一丝期冀,但转念既逝,表情纠结不已。 朝槿慢慢靠近:“你们在主神任务中相爱过,那份感情如此沉重,刻骨铭心,她忘不掉的,你想想,她那么爱你,甘愿为你去死,她又怎么舍得恨你呢?” 司屿嘴唇微张,彷徨无助的看着朝槿,颤声道:“真的吗?” 朝槿莞尔一笑:“当然,你忘了你们曾一起经历生死,定情相守,约定一生相伴吗?” “感情,是世间最坚固的盔甲,是最牢固的纽带,也是…”朝槿看着司屿陷入沉思,一瞬间狞色闪过,她执掌朝主神印抓了过去,“…最锋利狠辣的武器。” 指尖触碰到主神印的一瞬间,朝槿瞳孔一颤,双手猛地被人箍住身后,她向后一踢,却被司屿一脚踹到膝窝,右腿一软,朝槿趁势双手脱离司屿的桎梏,反身一个回旋踢,拉开两人的距离。 朝槿挑眉:“竟然逃脱了我的催眠蛊惑,主神大人真厉害呢。” 司屿一开始确实中了朝槿的催眠,但她因为成为主神,天道之力让她很快从催眠中逃脱,不被朝槿蛊惑,陷入执念中,无法自拔。 心中有执念的人,是无法躲避朝槿的催眠。 以前的司屿可以抵抗,但现在的她不行。 司屿将主神印收入身体里,冷眼看她:“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朝槿撇嘴:“我吃亏唉,单打独斗你不一定打的过我,但你有天道之力,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还关闭了天界简仪,这个世界的所有载体都无法动弹,这让我很难做嘛。” 司屿抬眸:“那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朝槿摇摇头:“不回。” 她抬起右手,珠串滑到小臂,大拇指和中指一打,轻飘飘的响指在司屿耳边炸开。 司屿瞳孔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朝槿身后走来的程欢和尹慕。 背后昏迷的禹怜也醒了过来,冰冷的凝视着她。 “她们可不是这个任务世界的原始载体,”朝槿恶劣一笑,“我给她们下了死命令,不是你死,就是她们亡。” 她右手一摆,“主神大人,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脱身,摆脱她们的纠缠然后过来杀死我。” “我在这里等你哦。” 司屿闪身躲开程欢的拳头,俯身躲过尹慕的飞踢,不等她分毫喘息,又是一脚飞踢,司屿刚要回手,却看见是禹怜,生生止住动作,被程欢一拳打到后心。 朝槿在一旁看好戏,评头论足:“哎呦,主神大人这是何必呢?不过是几个任务者,你明明可以轻飘飘的解决她们,为何要受制于她们呢?” 被朝槿催眠的人不可强行唤醒,否则会精神失常,灵魂损坏。 她的这项能力在苍白之地独当一面,她能毫不费力的催眠任何人,依靠眼神、声音、道具、心理暗示等多种方法,让人无法设防,在不经意间就被朝槿彻底掌控。 朝槿看着纠缠不休的四人,越打越凶,司屿面对程欢和尹慕,不敢下死手,面对禹怜,根本不出招。 明明只要使用天道之力唤醒她们或者将她们杀了就能解决困境,可她非要纠缠下去。 那不如…… 朝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轻抚腕上的琉璃珠串,蔻梢色的佛珠衬的她指尖葱白。 “禹怜,你和司屿一起度过四个世界,最后两个世界你忘了是谁害死了你吗?” 朝槿入侵过主系统的程序,自然清楚司屿所经历的任务内容,而且禹怜的记忆虽然被净化了,但是在灵魂深处还残留了一丝蛛丝马迹,只要稍加催化指引,便会火上浇油,炘天烁地。 司屿脸上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怒道:“朝槿!” 朝槿看着禹怜突然停下,双手捂住头,疯狂又痛苦。 “禹怜,停下来,别去想……” 司屿想去看看禹怜的状态,却被程欢和尹慕困住。 朝槿走向禹怜,循循善诱:“禹怜,你想想司屿在任务世界中对你做了什么?” “第一个世界,她灭了你宗门,杀害你的父兄,欺骗你的感情。” “第二个世界,她诱骗你的族人,以鲛人之血拯救自私无良的人类,让你断尾,害你弟弟惨死。” 禹怜疯狂的摇头,双手捂住耳朵,惧怕身边人的话语,像是一把把重锤,狠狠给捶打她的身体和灵魂。 司屿于心不忍,叱责:“朝槿,你闭嘴,别动她!” 朝槿勾唇:“第三个世界,她筹谋算计你的家人,放弃你的安危,任由你走上战场,落得马革裹尸的结局。” “第四个世界,她厌恶鄙夷你妖魔身份,联合外人封印你,掏取你的护心鳞,害你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千年修为如镜花秋月,荡然无存。” “禹怜,她从始至终都在骗你,她从未真正的爱过你,她这种人不配得到爱,也不配伤害你,”朝槿轻声道,“你想不想报仇呢?咱们四人一起自爆,让这个任务世界,还有主神和我们一起陪葬好不好?” 主神不好杀,毕竟有天道护体。 但朝槿也提前做好了打算,新任主神天道之力还未运用自如,两名初代任务者,两名位界官,在苍白之地待了许多年,其中流转的天道之力将她们的身体和灵魂熏陶滋养的更加纯粹无暇。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禹怜双目猩红,看向司屿的眼神狠辣又冰冷。 司屿闻言,目呲欲裂:“朝槿,你特么给我闭嘴,你敢……” “我有何不敢?”朝槿大声反斥,目光冷然,“我既然敢走到这一步,既然也敢承受弑神的后果。” “司屿,真不好意思,才刚上任主神,我就让你遭此大难,我先说声抱歉,希望你唔……” 朝槿难以置信的看着穿透胸膛的手,那手抓住世界法则,狠狠的抽离她的身体。 朝槿倒吸一口气,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她看着禹怜,一手沾染鲜血,握住世界法则,一手是主神印,运转自如。 程欢和尹慕恢复神志,回想到当初朝槿催眠她们的记忆和指令,吓得瘫软在地。 朝槿一边吐血一边大笑:“好好好,竟然是灵魂契约哈哈哈……” 禹怜居高临下的看着朝槿,眼眸深邃:“朝槿,你也配让司屿陪葬,我拿命护了两个世界的人也是你可以诋毁伤害的?” 这一刻,司屿在她身上看到了常青山和裴卿辞的身影。 司屿站在禹怜的身后,她替她挡下血雨腥风。 第124章 朝槿最后还是完成了她的星座图纹。 世界法则藏于她的心脏,禹怜强行穿破她的胸膛,抓出世界法则。 朝槿受伤严重,无法支撑催眠蛊惑,程欢和尹慕恢复神志。 可就在大家以为此事彻底了解的瞬间,朝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偷袭禹怜,以界首之责重新开启主神印,毁掉世界法则,任务世界崩溃坍塌。 司屿将所有人护住,带她们离开了这个已经无法拯救,彻底毁掉的世界。 渡厄殿 暗无天日。 朝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被主系统扔进了渡厄殿。 界首被撤。 积分清除。 精神与灵魂日日夜夜受渡厄殿所侵蚀。 □□残破不堪,瘫在地上,任由鲜血蔓延。 朝槿睁开双眼,无尽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 她赤/裸的躺在虚空之中,像是在慢慢融化。 朝槿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过百年。 直至有人踏入渡厄殿,告诉她才过了一刻钟而已。 司屿垂眸,看着朝槿,见她面色从容。 她喟叹一声:“你的惩罚结果已经出来了。” 朝槿偏头,淡笑:“天诛。” 司屿眉头一动:“不急这一时。” “哦,那是打算先让我在渡厄殿悔过受罚,然后再天诛,对吧?” 司屿:“这流程你倒是熟门熟路。” 朝槿短促地笑了一下:“好歹我也做了许久的界首,虽是暂代主神之责,但苍白之地那些规律流程我自然清楚。” “你既然知道惩罚如何,你又何必…”司屿欲言又止,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懂你,说再多也是吾自以为是,不能以你的处境和想法去考虑。” 朝槿:“其实你比我要适合做主神。” 司屿这人,素来清心寡欲,初次见她,朝槿并不能将其催眠蛊惑,深知此人内心空虚平淡,很适合做主神。 司屿神色淡漠:“你从未想过当主神吗?” 朝槿眨眨眼:“嗯,没想过。” “觉得累。” 司屿:“那为什么要当界首?” 她细想了一下,“只是为了要做那件事吗?” 朝槿点头:“嗯。” “我这个理由是不是很简单,很可笑?” 司屿摇头:“并未觉得。” “为什么要找理由?任何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事,只要能承担后果和责任就行。” 朝槿扬笑,费力的抬起手,指尖点了点司屿的方向:“我就说,你这个人适合做主神。” 司屿:“谢谢。” “你对吾的夸奖吾很受用,吾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不能太过分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朝槿想了想:“我自然不会不知羞耻的去要求主神大人放过我。” “这样吧,你把我的佛珠给我。” 那串蔻梢色的琉璃珠串。 司屿觉得奇怪:“你并非信佛之人,不像虔诚敬仰神佛的信徒。” “那佛珠我带的时间长了,也算是念旧,想着这无尽的黑暗与折磨中有这佛珠陪我,也算是一种慰藉。” 朝槿贴心一笑:“要是不方便,主神大人可当做没听到。” 司屿抬手,掌心金光一闪,一串碧色的琉璃珠串浮现。 手掌一挥,珠串落在朝槿的右手腕上。 朝槿看着腕上的珠串,勾起唇角:“多谢。” 司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灵魂契约,是任务者和辅助系统对主神最高的崇敬和遵从的契约,将自我灵魂彻底奉献给主神,寓意为请神明相信信徒的忠诚与敬爱。” 司屿脚步一滞。 朝槿把玩着珠串,“禹怜结束位界官任务后,灵魂和精神力都有损伤,是因为她想与你缔结灵魂契约。” “主系统为了保住禹怜的性命,将她送去玉衡殿净化修养,使其记忆情感被迫消除。” “但她能间接使用主神印,就说明你与她的灵魂契约已经达成,所以哪怕我让程欢和尹慕牵绊住你,你也能让禹怜使用主神印来偷袭我,取走世界法则。” “从你得知任务世界被我摧毁,尘星陨灭开始,你就已经把禹怜放在了用来抓捕我的手段之中。” 司屿眉眼低垂,眼眸深邃,意味不明。 朝槿看着司屿,轻声:“我说过,你比我更适合主神之位。” 而她,更适合当个坏人。 司屿没有回头,只是又道了一声:“谢谢。” 朝槿笑而不语。 故事的结局必然要是好人战胜坏人,神明压制邪恶才可以完美收官。 朝槿手捻着佛珠,无尽的黑暗也将转动佛珠的脆响吞噬。 她嘴唇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只是嘴角带着笑,眼神依旧清明如星。 灵魂契约。 苍白之地的那些任务者和辅助系统,他们和主神的结契关系更像是工作中的上下级,只不过阶级更森严,权利更分裂,尊卑更明显。 而与主神缔结灵魂契约的任务者和辅助系统,其作用更高于普通结契,是自愿向主神奉献最诚挚的尊敬和遵从,以灵魂做代价,让神明垂怜接纳,终身不得背叛。 初代主神也曾与初代主君缔结过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是信徒对神明最诚心的祈求与祝愿,但是要促成灵魂缔结的条件却很难。 首先,想要缔结灵魂契约的人必须拥有强大的意志和执念,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灵魂做代价,忠诚于想要身心服从的人。 其次,向其奉献灵魂的对象只能是主神,这是一种信徒和神明的互相奔赴,只有主神愿意接受你的结契,真心相待,才可促成灵魂契约生成。 最后,灵魂契约一旦生成,她们不分彼此,生死相随,永世不离。 但灵魂契约有一点弊端,那就是主动缔结灵魂契约之人死亡,却不会影响被缔结灵魂契约的人的生死。 这是单方面的服从与臣服,奉献与牺牲。 禹怜奉献了她的灵魂,想与她缔结灵魂契约,司屿成为主神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那时,司屿并未立刻接受禹怜的灵魂契约,因为她不知道禹怜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后来,司屿与禹怜相见,得知她就是那四个任务世界中的“她”。 她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惭愧难当。 司屿害怕,怕禹怜的灵魂契约只是因为任务世界中的感情还未剥离,对她仍有任务世界中的“滤镜”,错把虚情假意当成最真心实意的情感。 而且禹怜忘记了任务世界中的一切过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开心心的当着位界官。 所以,司屿便没有接受禹怜的灵魂契约。 可是—— 司屿走出渡厄殿,看着面前等着她的禹怜,内心似涌出无尽的海水,是日出下的金灿波澜,是日落后的余晖略尽。 两人静静的看着彼此,从满脸微笑看到眼眶发红,最终泪流满面,难以自控。 因为朝槿的催眠蛊惑,引得禹怜逐渐记起曾经一切,她想起了与司屿共度的四个世界,想起了她们的爱恨纠葛。 一次次的生死离别,留下的人万般痛苦,第一次她痛苦万分,又怎会不知道后来留下的司屿是怎么样的折磨与煎熬。 这段感情中,真正痛不欲生的人是她。 禹怜不舍怨,不想恨。 她只想擦去爱人痛苦的泪水。 最后在岛上,朝槿让她想起最后的两个世界,她假意崩溃疯狂,实则与司屿互通心意,司屿接受了她的灵魂契约,借其司屿的天道之力,使用主神印,强行从朝槿心脏中取回世界法则。 禹怜擦掉脸上的泪水,似逗弄一般,缓缓勾起嘴角,调笑道:“你明明不爱哭的。” 只有最后一世,她才见到司屿痛哭流涕的样子。 司屿走上前,握住禹怜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抖:“是感慨,是感动,是感激。” “感慨我们四世不得圆满,却在此刻能够执手相伴。” “感动你对我情深至此,与我签订灵魂契约,永世相随。” “感激你允我爱你陪你,与你刻骨铭心,不离不弃。” 卷卷深情似海,万顷波涛袭来。 禹怜眼眶酸涩,泪珠滑落:“我从未想过忘记前尘往事,只是我……” 从任务世界出来后,她强行驱动灵魂契约,奉献灵魂,试图与司屿有一分牵绊纠葛,却落得精神和灵魂重创,只得被主系统带入玉衡殿净化修养。 司屿抿唇,似孩子一般强忍着呜咽:“我以为…以为你是怨我的,恨我的,想将我和你的记忆与情感全部消除,所以我想着这样也好,我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你也好。” 禹怜眼底弥漫一层雾气:“可我不好。” “你以为你骗我,害我,伤我,所以怕我,愧我,躲我。” “可我也是,”禹怜泪眼婆娑,“那考核不仅仅是你的考核,也是我的考核,你虽处处算计,可我又何尝清白。” “你我之前从未有亏欠与愧疚。” 禹怜轻抚司屿的眉眼,看着那如初的蓝眸浸满泪水,右眼角的泪痣是因她所化。 她记得司屿在结界外,看着她被天雷击打,最终身消魂散时的无能为力和万念俱灰的脆弱模样,禹怜的心痛的就像是被一块块割裂。 “司屿,我爱你。” 禹怜轻轻说,可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一颗沉重的泪珠。 司屿是不爱哭的人,她自认为眼泪是怯懦的象征,泪水的存在只是在告诉别人你的不堪一击,你的薄志弱行,你的庸懦无能。 可现在,司屿想成为爱里的怯懦者,祈求心爱之人的怜惜和疼爱,交心和相伴。 司屿认真凝视禹怜,目光真挚,语气铿锵:“禹怜,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主君,与我相伴一生,哪怕万年后,消散之时,也能与你牵手与共,可以吗?” 禹怜感受到灵魂的震颤与激荡,那是司屿的真心以待。 她有一双最清冷透彻的蓝眸,却有一颗最赤诚热烈的心脏。 禹怜眼底是盈满的笑意,语气轻快又颤抖:“好。” 这一刻,偌大又灿烂的世界藏在彼此的眼中,爱意流转绵长,爱人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说: 本小说完结了,感谢各位小可爱的喜爱,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爱你们。 临近大结局,所以最近更新都是双更,算是福利和惊喜嘻嘻。 司屿和禹怜的故事告一段落了,她们会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在一起,而我们也要继续往前看,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段时间感谢各位的支持,真的很感谢。 希望大家点个收藏,关注一下我嘛,我会写出更好的作品给大家,爱你们呦。 预收文:《炮灰觉醒后成了女主心头好(快穿)》求收藏,么么哒! 翟意作为三千世界的新人,做起任务来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她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去做曾经没有做过的事情,乐此不疲的感受所有事物的新鲜感,所以她在三千世界如鱼得水,很快成为了苍白之地任务者积分排行榜第一名。 翟意看着自己多年好友左乐与她喜欢的人退休,放弃了任务者身份,找了一个退休世界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表示衷心的祝福和内心泛起一丝感触。 苍白之地的任务大厅又出了新任务模式,翟意生了兴趣,立即选择新型任务模式,开启她新鲜又刺激的体验。 世界一:职业选手X当红流量女星。 翟意严肃脸: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女主害羞伸手道:那请你逮捕我吧? 翟意: 倒不是这个意思呀。 世界二:扮猪吃老虎贴身护卫X身娇体弱城府极深阁主 翟意一脸正气:心中无爱,拔剑自然神! 女主拍拍床铺:既是贴身护卫,暖床的活也该你来。 翟意: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吧? 世界三:软弱可欺实则腹黑强悍学神X凶神恶煞实则傲娇软萌学渣 翟意认真专注:书中自有颜如玉。 女主咬着笔杆做试卷:做对一道题,你得亲我一下。 翟意:“” 倒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其他小世界待定,等作者苦思冥想哈 看文提要: 1、本文主攻。 2、小世界结局HE,欢迎入坑。 3、受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翟意会想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4、这一本和作者其它文章有联动,不影响看文体验,不用担心。 5、好好看文,文明看文,若是不喜欢,来去自由,不要在评论区里宣扬负面和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