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图1》 第一章 白马踏江湖 杏花拂面,马蹄扬烟。 墨云生骑马出了杏花林,行至土路,与旅人一道朝三里外的龙潭镇而去。 少年手握缰绳,身穿粗布黑衫,背着竹笠,年纪莫约十五上下,黑发束尾垂背,面容白皙俊秀,特别是一双眼睛,乌黑透亮。 而其胯下那匹雪白骏马更为惹眼,生得威武神俊,来往路人见马儿这般威风,端是驻足原地,唏嘘赞叹。 墨云生心有得意,轻摸白马脖颈,喜道:“白波儿呀白波儿,初入江湖,爹爹便让我前去济州送礼,这一路可有数千里,可全靠你载我啦。” 白波儿发出律律叫喊,一人一马头回出远门,都极感兴奋,墨云生提把缰绳,捆好马背上行李与一柄三寸半的黑鞘直刀,轻唤一声:“驾!” 马儿四蹄嗒嗒作响,往镇上跑去,甩了身后路人一脸烟尘。 过得一会,忽觉天色阴暗,抬头看天,竟见乌云盖日,似要天降大雨。墨云生一时心底发闷,来到镇外不远处便下马步行。 取下斗笠戴在头上,再将马背上黑鞘直刀拔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握刀压低笠檐,牵马入镇。 白波儿也察觉主人心慌,在旁听话不叫。路上风疾,落叶吹飞,墨云生见周遭镇上路人都压低帽檐,快步入屋,街道上大都是收摊之人。 天色昏暗,他只觉天将下大雨,心下烦闷,需找处地方避雨。 有人从旁路过,抬眼见到一众百姓在前路聚集,有人站在一座草垛上举着张黄白大纸,正大声招呼:“你们可有见过图上此人?云国边关袭扰,全是这人偷递消息,叛云降荒,乃大罪之人,传闻就在龙潭镇地界,你们可有耳闻?” 镇上百姓连连摇头,墨云生心下好奇,以往来龙潭镇时也未有这等事情,今儿却突见通缉,不由停步站在人群后方,垫脚望去。 岂料这一看,却令他大惊失色,那图上绘制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眼角处还有一截短小刀疤。 此人在外人看来,只觉凶狠冷酷,不敢对视,但墨云生却对此人熟悉,正是现居在杏林内,命他离家送礼的父亲! “爹爹寻常不离杏林,不惹祸事,武艺不错,但也未曾出林杀人,怎会通敌叛国!”墨云生心底喊叫,大呼难以置信,可眼前事实在此,怎叫人不信? 后退几步,白波儿通人性,也识出那画像之人,轻移身子,让墨云生靠在自己腹上。低声发出一声“律律”叫声。 墨云生回头看来,轻抚白波儿脖颈,小声道:“我知晓你担心,咱们礼先别送,得回去告知父亲才是!” 旋即牵马转身,往镇外走去,可心底慌乱扰人心智,他又初入江湖,遇见些祸事自然无法冷静,脚步越发加快。 不出几步,前方入镇道路就被几名青年拦住,这几人身穿黑底黄边短衣,抬手露出双银灿灿的铁腕,再看腰间各挂着枚令牌,牌上刻有个“沈”字。 这些人毫不客气,对想出镇入镇的百姓喊道:“沈家奉命办案,捉拿反贼,闲人勿要进出,有人违者,刑法伺候!” 百姓哪里见过这种事情,纷纷叫苦,有人喊着自己要回家照顾娘亲,有人唤着家中衣服未收,还有几名会些功夫的江湖客大为不满,指着几名沈家子弟开口便骂。 突然被人阻碍道路,墨云生不知所措,且有几名沈家弟子从巷道走出,要挨个查问。 前路不通,还要被人检查,墨云生心道:“这些沈家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查问,好生可恶,我不可在此坐以待毙,若是被人问起,看出我身份与父亲有关,届时我们都得被关大牢。” 情形紧迫,他又拉缰绳,往镇内走去,岂料刚一转身,就有一名魁梧汉子注意到他,发出一声断喝:“那带笠牵白马的,速速停下,等我查验!” 旋即汉子甩下手中一名干瘦男子,走将上来,墨云生心中无底,又和父亲关系密切,哪能让人查验,眼睛一瞅五步外的一条巷道,脚步一动,运起内力就往里跑去。 缰绳被扯,白波儿四蹄蹬地,掀起地上落叶朝着汉子倾去,自己也跟在墨云生身后,窜入巷子当中。 那魁梧的沈家大汉拨开树叶,发现二人不见踪影,立时大怒,叫嚷道:“跑得好生果断,这人定有古怪!” 他对不远处几名沈家子弟喊上几声,带上五人一起窜入巷子,朝着墨云生方向追来。 入了巷子,道路变得狭窄,白波儿几次差些绊倒,行进速度减缓不少,再听身后传来脚步,他也着急起来,来到一处交叉口处四处眺望,想寻处地方躲藏。 回头看去,发现来人逼近,只差拐过条弯道就能瞧见自己,墨云生不敢多作犹豫,看向右路,就准备牵马跑去。 这时一声呼喝却从头顶传来:“云生!你快进来,小李子快些开门,放他进院!” 墨云生一惊,抬头望去,发现身后酒楼窗户内,那有位留着长须,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朝他叫喊。 见到这人,墨云生一喜,喊道:“六爷!”之后牵上白波儿,往墙下跑去。 这座酒楼名为“醉兴楼”,是墨云生常年光顾的地方,他从幼时就开始往这儿给父亲买京城美酒寻春水喝,一来二去,便与掌柜六爷和小二熟悉起来。 酒楼后门被人拉开,有位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紧张相迎,让一人一马进来,并夺过缰绳,急声道:“你先进楼,我去将白波儿藏好。” 墨云生果断把缰绳递去,轻抚一下白波儿后,就从后厨进楼,听外面脚步声响渐远,他也长舒口气。 楼中,墨云生靠在木椅上大口喘气,实在难以料到才出家门就遇见这等事情,只得长叹一声。 六爷跑下楼来,让一名张姓小二端茶倒水,说道:“要不是方才张二他在镇门处见着你与沈家人起冲突,并往咱们这跑来,让我们在这接应,恐怕你早就被沈家人抓着了。” 墨云生觉得此事蹊跷,两手紧紧握住手中长刀,低头道:“这些沈家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和官兵为伍,封了镇子,还要抓我父亲?” “原来你都知道了。”六爷在他身旁坐下,拍肩道:“这些沈家人你应该了解,是济州城中的沈家。” 墨云生抬头皱眉,问道:“是那修行铁绵掌的沈家?他们处在济州,怎么就来我们江州抓人,我和父亲根本未曾招惹!” 六爷脸起回忆之色,道:“你也莫要着急,人总有长得像的不是?我记得那张通缉令上,写着人名,好像是什么花……花什么……” 一旁张姓小二擦着桌子,他看了许久那张画像,上面的字也都瞧过,道:“我虽认不得几个字,但那上面写着花刀魏江寒五个大字还是认得。” “花刀魏江寒?魏江寒是父亲名字,可这花刀?”墨云生只听过父亲名字,前面那两字花刀却从未曾听闻。 五字一出,六爷却站将起来,睁大双目,仰头叫道:“怎么会是他!竟是他!” 念叨两句后,六爷就转过身来,抓住墨云生肩膀道:“你爹可了不得,了不起!那可是咱云国十五年前的第一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刀法登峰造极的大侠士!” “这般了得?”墨云生半信半疑,自己父亲现在武功不错,但也只是每天窝在家中吃酒,不时还有暗伤发作,需要一朵奇花的花露压制才能活命。 一名重病之人,怎么也难和天下第一高手联系在一起。 六爷坐下,一脸热切,问道:“你是不是修习刀法?”墨云生如实点头道:“是啊?” 六爷拍掌喊道:“那就是了,定是他了!” 看六爷万分笃定的模样,墨云生心底好奇,问道:“爹爹他这般厉害,又被天下人承认第一高手,为何现下却被人通缉,爹他极少出林,怎会犯事?” 听得花刀通缉,六爷才冷静下来,面色微青,他实在难信这等人物会做出叛国一事。就待他想安慰墨云生时,后屋大门却传来咚咚声响。 有人在大力敲门,并有人声传来:“沈家办案,速速开门!我知有人在内,若是不开就休怪我们破门!” 门外来人大声呼喝,断了自己说话,六爷面露不悦,又想到墨云生正被追击,便指着二楼道:“这群沈家人阴魂不散,墨小子我信你和你爹,现在速去二楼躲好,我和张二去应付。” 墨云生心底感动,可又担心六爷安危,摇头不允,阻止道:“那些都是沈家人,皆会武功,你们……”然六爷只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六爷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怎会应付不了,还不快快上楼,安心躲好。” 面对掌柜固执,要力保自己,墨云生只好上楼躲好,小心探出头来,从窗缝往外望去。 楼下张姓小二将门小心拉开,那名魁梧大汉正用力推门,小二哪里能抗住这等力道,被巨力击的后退数步才堪堪站定。 六爷扶住小二,抚掌笑道:“几位爷,天将下雨,咱们这已经闭店,不接客了。” 大汉不理会,在后院四处观察,冷哼一声道:“你们是不是窝藏犯人?适才我们捉拿一牵马持刀之人,便是往你们这跑来。” “哦?牵马之人?”六爷抚须沉思,装着努力回忆,数息后点头道:“牵马之人没有遇着,倒是马蹄声听得不少,应该是走远了吧。” 魁梧大汉眯眼看着六爷,心底大大的不信,跨步向前,冷声喝道:“我们要搜下贵楼,烦请让开。” 张姓小二见众人要搜查醉兴楼,一时间本能阻拦在六爷身前,道:“几位爷,小店已关门谢客,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墨云生在楼上见小二阻拦,心底感动:“张哥儿为人义气,此得醉兴楼仗义相救,我这是欠了你们个人情呐。” 路途被阻,那名沈家汉子却是一怒,吼道:“就你们不许,起先几名人家早便放人进来,安心搜查,到你们醉兴楼就不让人查,定有古怪!” 旋即他冷哼一声,对身后沈家子弟道:“不让人查,那就更要查,你们速进楼中,挨个搜索,一个门缝也莫要放过!” 五名沈家子弟抱拳称是,就要进院搜人,六爷大急,低头哈腰道:“几位爷,我们醉兴楼小本生意,还请莫要来查了。” 三番阻拦,魁梧汉子也有几分火气,更是觉得几人要见见些血才行,旋即抓起那名张姓小二,骂道:“他妈的,真是聒噪,沈家办案,还能让你们搅和!” 被抓起衣领,两脚离地的张姓小二受了惊吓,大喊大叫,拼命挣扎道:“爷,大爷,我们真没窝藏什么人!” 可大汉早就不耐,以往自己在外面带着身后兄弟吃酒时,就没被人这样拂过面子。今被人拒之门外,一旁还是几名同门师弟,自然拉不下面子,冷眼看着小二,怒道:“你这店晦气得紧,这掌赏你!”随即运功而起,一掌向小二心窝拍去。 四周内劲一晃,张姓小二胸口凹陷,应声吐血倒飞而出,躺在地上抽动几下便软了下去,顷刻间没了性命! 没顾忌轻重,一掌将小二拍死,大汉知自己惹了祸事,与身后众师弟相视一眼,打算杀人灭口,大步朝着六爷走去,又是运功出掌,向六爷面门砸落。 六爷早就吓呆,根本无力躲避,怕是再过上一息就要和身旁小二一同去鬼门关见阎王! 铛! 突然一声脆响,有一黑影闪来,一柄长刀硬生生抵住魁梧汉子的巴掌,男子就是再起第二股力道也只是前进了几寸,根本碰不到六爷。 “一言不合就伤人性命,你们济州沈家当真霸道!” 墨云生方才离小二太远没办法相救,心中自是愧疚至极,可见这魁梧大汉又要伤六爷,当然不会允许,当即出手挡下。 “你就是那小贼,好哇,我说你醉兴楼如此阻碍我等办案,原来还真窝藏罪人!”魁梧汉子怒极大笑,收手后退半步。 墨云生心中更是恼怒,把六爷向后厨推去,自己举脚便踢向大汉肚子,咬牙道:“杀人偿命,速速死来!” 魁梧大汉见少年一言不合就出手,也是嗤笑一声,右脚后退一步,小腿借力,内劲运上手心,一掌拍来。 二人一腿一掌,顷刻之间便碰到一起! 第二章 阴雨落花 二人皆为习武之人,修行内功,腿脚掌风交错之下,惊起一片无形气劲,大汉身后众弟子纷纷被气劲惊退数步,脸露骇然。 墨云生面色一皱,刀不出鞘,收腿后撤,心下了然沈家修行铁绵掌功夫,一双铁手刚柔并济,绝非他这腿脚可随意碰触。 不过自忖武功不弱,右手变招,提刀含鞘,横触大汉胸膛,大汉见状两手作掌,也一齐对上。 再度交锋,各自皆有准备,不至像方才那般互相试探,此次转而是全力一击,墨云生将内力注入刀身,就这样顶在两肉掌之上。 刀鞘被铁掌所挡,只觉刀入棉花,难以借力,墨云生一时大感不妙,便也不再犹豫,转头对掌柜六爷低声喊道:“速速进屋,这些贼人是追在下而来,与尔等无关。” 六爷心下一跳,睁眼看见眼前一幕,心知一会就会有场祸事,一时呆愣原地,两腿动弹不得。 墨云生见六爷如此慌乱,自己则要面对贼人,无暇照顾,不由心思一动,想道:“六爷助我,还为我阻挡敌贼,若真与醉兴楼一伙,事后定会被人责罚,不如说自己是偷偷躲这,谅那群沈家小贼也难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想此他便心中一横,拔刀而出,说道:“在下偷躲这里耽搁了掌柜,这些敌贼竟当着我面杀人,现下定会给那位小二报仇。” 刀鞘脱了大汉双手,被墨云生握在左手,右手正握长刀,做出持刀架势,看着眼前六名沈家子弟。 见人这样看自己,沈家大汉哪里忍得,当下便怒气冲冲杀将上来,两臂铁腕哐哐作响,右手运掌在前,便朝着墨云生打来。 看掌风遒劲,耳边呼呼风响,墨云生不敢力敌,抽身后退,落在六爷身旁。 六爷被眼前动静吓得反应过来,后退两步叫道:“好,好!” 看六爷两腿发抖,颤巍巍跑进酒楼,墨云生心下大叹,责怪自己惹来的贼人。现面对沈家弟子,心中怒气上涌,提刀缓缓站直身子。 看见提刀少年不惧自己,沈家大汉心中谨慎,抬眼看了下天上阴云,再瞧墨云生道,心下想道:“这人武功不弱,此前却见我等就跑,定是与那花刀有关!” 他强忍出手冲动,冷笑道:“小子,适才见着我们,便撒腿就跑,你和那花刀是何关系?” 在大汉身后,有位白面瘦弱男子也附和出声:“就是,沈空大哥武功高强,绝非你能抵抗,快快束手就擒,待我们查明虚实,定会对你从轻发落。” 大汉沈空极爱面子,听人赞美面露喜色,但方才交手后他也明白墨云生武功不输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些许,沈家铁绵掌功夫下,竟能以腿脚抗衡,定非武艺平平之辈。 想此他又大喊喝问:“你是叫什么名,来龙潭镇所为何事?” 墨云生不言语,不作答,只是低头看地,于他不远处有处水洼,那倒影着天上铅云,忽而水洼波动,有水花溅起。 地落水滴,大雨哗哗直下,墨云生戴上斗笠,心下想道:“醉兴楼帮我不少,没想到最后竟是我害了张哥……爹,为保你安全,也为早些去济州将礼送达,孩儿借你名字一用。” 决心不再留手,他体内气血翻涌,灌入全身穴道,一时间全身上下竟浮现出一道道奇异符文! 墨云生现下用得,是他天生所拥有的奇异能力,只要运起气血,就可激活这种神秘符文,而符文之奇异,可令他在短时间内速度暴增。 这种奇纹极为奇特,墨云生自行摸索数年才逐渐掌握,因纹路激发下让他全身速度提升数成,被他称之为行纹。 只是此纹现下只能维继十息时间,不可再多。若强行坚持,只会被纹路割裂身体,甚至被纹路撕裂,化作一地碎肉。 现下对敌,他认为这六名沈家弟子武艺平平,行纹所带来的十息,足矣。 抬眼看敌,墨云生低声答道:“你们不是在找人吗?在下姓魏,江湖上人称花刀。” 听到花刀二字,沈空一惊,脑中闪过花刀天下第一名号,竟微有发愣。 墨云生看准对方愣神时机,立时出手,右手长刀一甩,寒光慑人,击散雨水,内力涌入刀身,一股透明气浪裹挟刃口,外加一片片透明花瓣从刀外形成。 花瓣随刀舞动,墨云生脚步一跺,欺上前去,右手提刀便是一招斜砍。白面青年见状,当即拉住沈空,向后撤去。 可二人速度再快,也难快过墨云生的神秘行纹加持,仅仅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人便落在自己和沈空背后。 墨云生举刀而落,斩下一名沈家弟子臂膀,手臂应声而飞,旋即他借斩落之力,转身朝着第二人攻杀。 沈空听到身后惨叫,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墨云生杀向第二个人,手起刀落下竟又将那人腿脚砍断。 雨落地上,与鲜血混杂一起,将巷道染得深红,沈空见到墨云生一招接一招连绵不绝,绕身花瓣越来越密,就要再砍一人,他立即手臂交错,冲上去挡下墨云生第三刀。 只听铛一声,沈空咬牙顶刀,可两臂吃力,大有难挡趋势。感受心脏大跳,他立马抽手退后,并惊声喊道:“内劲呈花,招式连绵若落花流水,你这是落花流,你究竟是谁,花刀真有如此年轻?” 墨云生知晓自己武功刀法名字,低头应道:“你们不是说花刀叛云降荒,要来擒他吗,现在花刀就在眼前,你大可试试,这一招落花无尽你能否挡下。” 时间有限,十息时间是他最后机会,方才便打算全力出击,施展出落花流武功中三大招式之一的落花无尽,以刀法之利,定能斩杀这六人。 一息时间就将两名弟子重伤,沈空大口喘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听墨云生承认身份,还真认为就是花刀。 他立马朝着白面男子喊道:“速速发射响箭,唤人来援!” 白面男子早有此意,他心底胆小,见真是花刀,便早已将响箭掏出,想往天上射去。可箭还未发,后背便是一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沈空看去,发现是墨云生手中刀鞘被他投掷而出,打在腰椎穴位上,导致气血难支,晕厥过去。 墨云生提刀走上前去,脚步加快,就要砍了沈空,谁知一旁剩下的两名沈家弟子纷纷运掌打来,四道手印击出,墨云生施展轻功弯腰躲避,脚往左走,再前走三步,抵达两名弟子身前,横刀斩出。 见刀上依旧蕴有花瓣,还发出阵阵轻吟,沈空大喊:“不好,这是第二招空谷鸣风,快退!” 话音刚落,眼前白光闪烁,耳边传来呜呜风声,一道气浪冲击而来,气流过处,两名弟子应声而飞,跌入隔壁院墙当中。 沈空大骇,当即提掌抵住袭来气浪,再提步上前,举起手掌连打,墨云生冷眼回击,手中落花再起,再度施展出落花无尽。 落花无尽为落花流第一招,将刀法一百零八种基础招式组合形成,讲究个借力打力,一招一式间,全力击打,连绵不绝,威力也越来越大。 墨云生毫无保留,招招取敌手要害,沈空只得用手中铁腕应敌,所幸铁腕乃铁绵掌武功所配武器,用料高超,可与刀剑硬拼不毁。 只是现下他所对上的少年武功高强,就是不依纹路也可得胜,更遑论配上纹路加持,速度已非他所能反应。 前面五刀沈空还面前可以抵御,可五刀之后,威力骤增,已经突破防守,割伤胸膛。但求生之欲在心,沈空不愿死去,生死相斗下他竟硬生生抗下八刀。 当面对最后一刀时,沈空眼前被乱花扰得难看清敌手动向,转眼间花瓣退散,一刀斩来,击在自己铁腕之上。 墨云生用尽全力,刀落而下,一股花浪扩散,阴雨之下,二人一动不动。 抬眼看去,见沈空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对方铁腕也难防住眼前攻势,连手带腕被刀切断,而在脖颈处,也浮现一道血痕。 明白自己命数已尽,沈空口中咽血,全身无力,缓缓软倒在地,死前盯住墨云生,喊着:“花刀……” 墨云生甩刀抖去刀身鲜血,收起行纹,一股撕裂疼痛从皮肤涌来,令他咬牙忍痛,吸口雨间寒气。 过得几息疼痛稍减,他起身看着几具尸体,以及剩下几名疼晕不动的沈家弟子,这些人手脚已断,就算遇着名医也是难活,唯有那名被自己刀鞘击晕的白脸青年未有什么伤势。 正要走过去看看如何处理时,院门口就见李哥提着把菜刀,捅进那青年身体,青年抽搐两下,也没了气。 看见小二李哥杀人,墨云生刚想说自己动手,可早已晚了,那青年已挨了数刀,怎么也救不活。 李哥难过至极,自己同窗好友被人一掌拍死,心下怒火中烧,提刀就要去给沈空补上几刀。 大雨滂沱,六爷撑伞跑来,牵主李哥手臂,道:“小兔崽子,莫要菜刀杀人,速速丢下,去将白波儿牵来!” 小二李哥咬牙说道:“这群沈家贼人比荒人还可恶,杀人不眨眼!”墨云生对张二尸体抱拳道:“张大哥为人仗义,这事是我引来,若是二位要恨,便恨我好了。” 李哥淋着大雨,丢下菜刀,摇头道:“不怪你,还是速速进屋吧,我将白波儿牵来,你立即动身,回家躲好。” 但墨云生拒绝道:“此次出来,本就是要出趟远门,去往济州城温府送礼,为温玄民庆祝六十大寿。” “济州温玄民,六十大寿?”六爷皱眉道:“是你爹让你去送得?” 墨云生点头道:“是。” 六爷吐气长叹一声,对西南抱拳施礼道:“原来是温大人,那耽搁不起,他可是济州刺史,朝廷大官!” “温玄民温大人做事缜密,为官亲民,亲自揽下被水患折磨万般不堪的济州,在此兴修水利,变为我云国粮仓,江湖上说他是祥瑞降世,称为温麒麟。送予如此贵人的礼,的确不可耽误。” 早已听父亲讲过温麒麟事迹,墨云生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我回不得家,还需先将礼送至济州府才行。” 回到现下情况,六爷见李哥牵马过来,便道:“既你要去济州,不回家中,那就一路往西,前往江州城,在从水……” 岂料话还未说完,身后竟传来细微响动,那名倒在地上的断臂男子从怀里掏出响箭,朝着天上射击出去。 身后动静让墨云生迅速反应,转身便是一刀结果了那人,可响箭已出,在天上炸响,镇内沈家众高手见着,纷纷动身前往该处。 “坏了!”墨云生大惊失色,暗骂自己不小心,让敌贼得手,他本以为那人断了手臂,且已被痛晕过去,因不会出事,没想到只是装晕而已。 见响箭升空,六爷赶忙叫李哥将缰绳塞来,急声道:“速速离开,这里我们应付!” 墨云生心下着急,又想自己走后,要是再闹出方才杀人一事,恐无力阻拦,索性心中决定冒充父亲名字到底,对二人道:“一会有人过来,你们就说我是花刀,正在酒楼吃酒,正好被沈家查到,便将来敌斩杀,骑白马而逃。” 见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张二,他再说道:“并说张大哥也是在下意外害死,除了你我身份,什么都可实话实说,再装作恨我模样,他们见着定不会责怪,并前来追我。” 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加上此行济州路途遥远,墨云生有信心能甩掉沈家,还能保六爷和父亲一时安全,定是个两全其美的良计。 可六爷担心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摇头道:“那怎么可以,墨小子你……” 墨云生打断言语,上马道:“我知六爷你要拒绝,现下情势紧急,难以深思,也就此法最妙。可护佑你们周全。” “此行山高路远,我对周遭山路也算熟悉,沈家人定是追不着我,你们便安心经营酒楼,待半年之后定会安然归来!” 说罢他驾马便往东面道路走去,六爷见他甩下话语便离开,还想再劝告几句,可话到喉中,再难说出口,最后只好和李哥齐声道:“墨小子义气,一路保重!” 墨云生回头抱拳,转身提起缰绳,叫声白波儿,迎着大雨,驾马朝着镇外疾驰而去。 第三章 玩心难泯 白波儿强健,体态修长,耐力更非寻常马匹可比,墨云生驾马顺路登山,又随坡顺溪而下,一口气行了四十多里,才气息急喘,体力耗尽。 大雨渐停,天色放晴,没有再让马儿继续逞强,他下马牵至路旁小溪前,又从马背上取下些粮草放在地上,轻抚白波儿道:“快些休息吧,也不知沈家人何时追上来。” 见白波儿喝水吃草,他也走到溪边,将衣上一些还未洗掉的血迹给清洗干净,又拿出水袋将水灌满,待马儿吃饱喝足后墨云生再次上马快步奔袭。 路上一人一马风餐露宿,不入镇不进城,专挑小路前行,不时绕山翻岭,有时还遇着些捕食猛兽,全靠白波儿脚力,将兽甩掉。 龙潭镇本处于吴门关管辖之地,隶属云国东北边疆的江州,要想前往济州城,就要向西而行,进到江州州府江州城内,然后搭船顺着梅花江而下,行船千里就能到达济州城外。 可现下杀了沈家人,以沈家脾气,定会在这类要道做好埋伏,防止自己逃出江州。 如此一来墨云生只得在马上展开地图,心中念道:“沈家只要不傻定会追来,我决计不能去到江州城内,应当直直向西南而行,穿过这片山林,过了江州城外转而向南,再经红枫雾谷就能到达济州。” 手指在地图上画着,将自己要走的路线一一标出,计算要走上千里才可抵达江州城,恐怕还需要两日时间。 一路上骑着白波儿,墨云生看着江州景色,途经数座小镇,还过了两座城池,见到高山殿宇,还有江湖门派,见识增长颇多。 他本就十五岁年纪,玩心未泯,又过两日时间不见沈家追来,心存侥幸,竟将此事深藏心中不当回事,待两日后抵达江州城外时墨云生更有意动,想进到城中好好见见州府规模。 前路见着一片树林,林子田地将土路分成两条,一条直通已经能见着城墙的江州城,另一条则进到田野,向南而去。 墨云生见到此景心中对江州城好奇心更甚,玩心大起,当下喊马向江州城行去,走上数里到了城下,却见着二名黑衣黄纹,腰挂沈家牌子的青年守着,二人眼睛犀利,一些进城路过之人见着都紧张低头不敢对视。 墨云生还未进到二人眼中,可也早早认出了这二人身份,心中一慌,顿时觉得自己坏了事情。 “坏了贪玩误事!沈家竟守在江州城前,这可如何是好,看来这城是进不去了。”墨云生心中暗骂,就要策马回身离去。 可好巧不巧,前方一些进城之人被官兵放行大半,城下两沈家子弟正好见着想要掉头走人的墨云生。 白波儿本就神俊无比,是匹好马,一路上是吸睛无数,两沈家弟子也为江湖中人,对马喜爱的紧,白波儿的身姿自是被二人瞧见。 其中一人指着白波儿,对身旁同门道:“嚯!师兄你看那匹白马,鬓如白雪,威风至极啊!” 另一人在打瞌睡,见着白波儿也是精神一震,皱眉细看:“的确威风,嗯?只是那骑马之人和这匹白马很像我们寻找的那人。” “你是说龙潭镇上闹事杀了沈空大哥等人的那位高手?” “是啊,当日那厮害死了一旁酒楼百姓,着实可恶,想来就是花刀无疑,沈老二也觉得可疑,叫我们封锁前往外界道路。” “话说回来,这骑白马的少年的确很像上面所说的那般,头戴斗笠,一袭黑衣。” “欸,你可别忘了,沈老二还说,那人牵着白马。” 二人越说越觉得前方掉头想走的骑马侠士和沈二所说的花刀很像,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踏步上前运转轻功,数步腾挪就到墨云生面前,青年抬头看向被斗笠遮住面庞的墨云生,喝道:“朋友将斗笠取下,让我们看看!” 墨云生不言,可也不好直接驾马撞飞此人,二人就这么僵持在这。 半晌没有说话,青年再道:“还请取下斗笠!我观少侠和我沈家捉拿的要犯很是相似,只想观上一眼,若不是,自然会放少侠离开。” 青年心知面前此人骑马威慑十足,稍给了个台阶。结果墨云生还是没有任何举动,依旧一言不发。 其实墨云生心中紧张至极,现在被沈家子弟拦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四章 红枫路难行 见沈老二不追,墨云生也没犹豫,来到马前就要抽刀应敌,正要伸手拔刀时,见沈老二面不改色,喝道:“来人!” 登时屋内,屋顶,树后都传来衣衫沙沙响声,墨云生定睛一看,八人窜至地面,各边四人站在沈老二身旁。 八人都穿着沈家黑黄服饰,各个护腕都由上好精铁制成,两手厚重生茧,想来都是些沈家好手。 “好大的阵仗!”墨云生心中一凛,这九人要是一齐攻来,自己不出几个呼吸就会被制服,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爹爹,花刀的名声可不是这般好当。 现在情形危急,也不能当口否认自己不是花刀,再说他也不是这样求活卖爹之辈。 交手不行,卖爹更是不行,墨云生手中放下刀柄,轻抚了三下白波儿,随即一勒缰绳,跳上马背,大叫:“驾!” 白波儿也看着周围沈家高手逼近,早已做好准备带主人离开,它本就和墨云生一同长大,一人一马很是亲昵,如今就算体力将尽,也得全力载着墨云生离开险地。 沈老二见墨云生上马,脸色一变,立刻招呼沈家高手前去围堵,自己也冲上前来,脚步一踏,运气伸掌便打。 谁知白波儿察觉身旁有人跳来,身子一转,后蹄蹬出,沈老二赶忙运功,两手之间有大量气流涌动,竟挡下了白波儿踢踹,往驿站方向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稳住。 气沉丹田,沈老二很是阴沉,抬头又要去攻时,却只见烟尘袅袅,哪有白波儿身影。 载着墨云生向红枫雾谷跑去,四蹄点地,无论自己如何劳累,白波儿也从未想过停下。后方沈老二脚掌踏地,跃上其中一匹瘦马,又招呼其中一虬髯大汉:“沈欺风,你我二人一同去追,其余人也加紧追来,务必在前方雾谷中擒住花刀。” 那虬髯大汉点头上了另一匹瘦马,两匹马叫上一声,朝着墨云生方向追去。 前路,墨云生轻抚白波儿,见白波儿汗流不止,口齿难以生津,更是心疼不已,低声道:“白波儿放我下来,你去躲好,我进深山之中躲避他们。” 说完就想勒缰绳停下,谁知白波儿脚步更快,就是自己加大力气,白波儿也没有任何停止意思。 见马儿如此执拗护主,墨云生心中感动,可更怕白波儿因此累死,连连说道:“白波儿你去躲好休息,我去引开他们。” 墨云生越说,白波儿脚步越快,就是不给他下马机会。 一马一人互相担心,前方绿植减少,红枫增多,竟已来到红枫雾谷境内。 四周无人,前方只有一条土坡延伸至谷旁环山道路,白波儿瞧见道路,朝着山上爬去,可斜坡本就容易耗力,刚过坡路一半,它就已气息紊乱,体力见底。 忽然后面传来马蹄之声,墨云生回头看去,正是沈老二和那名为沈欺风的虬髯大汉一同跑来,所幸瘦马速度不快,只能和墨云生保持大段距离,难以追上。 白波儿的气力见底,墨云生心知肚明,就算是千里宝马,体力见底时定会被瘦马追上。 心中大急,他赶忙喊道:“白波儿,上了山后你朝着林中跑去,我自会寻你!若长久未来寻你,你便回龙潭镇去找我爹。” 至少得保住白波儿性命,墨云生如此想着,结果白波儿性情固执,还是闷头向前,难以操控。 上到坡顶,便能见到山崖左侧有大片浓雾,漫无边际,看不见天也看不清地,隐约间雾内红枫也瞧不见几枝。 白波儿喘息更甚,就算它意志坚强,那也难以支撑,身体早已力竭,墨云生心知这般下去肯定会口吐白沫力竭而亡,干脆取下行李拿起长刀就要跃下。 这次白波儿无力阻止,脚步迟缓,墨云生轻易跃下马背,轻抚白波儿额头指着一旁红枫山丛道:“快些进去躲好,莫要让沈家贼人瞧见你,待我甩开他们就来寻你!” 说罢也不待白波儿回应,墨云生便跃上一棵枫树上,脚点枝干朝着济州方向跑去。走上七棵树后,回头望去,只见着才上坡来的沈家二人,白波儿已经没有了踪影。 心中大松口气,墨云生急速朝前跑去,后面沈老二亦是看见他弃马奔逃,和一旁沈欺风一同脚蹬马背朝着这追来。 二追一逃,后面沈家二人都是高手,内力更是深厚无比,自己前走五颗枫树,后面两人就已追上,见难以再跑,他一咬牙关转身拔刀应战。 二人见到墨云生拔刀,也是嗤笑一声,挥掌扇来! 周遭飞舞的内劲压制墨云生喘不过气,只能全力挥砍,哪知二人身法高超至极,只是轻轻挪脚,就躲过长刀朝着墨云生两侧袭来。 墨云生一惊,两手握刀,小腿用力,使出落花流第一式“落花无尽”。 连续数刀如洪水涌出,沈家两大高手一退,但立马发觉墨云生刀法虚浮略显紊乱,内力更是不足,心中大定。 沈老二哈哈笑道:“你不是花刀!” “我本就不是花刀。”事到如今墨云生也不可能继续隐藏自己身份,大方承认。 “那你是谁!”沈老二两眼精光闪烁,怒瞪墨云生。 “哼!”墨云生不言,后退两步作势再跑,这二人功力深厚无比,就是十个自己也决计不敌过。 沈欺风见人想走,脚步右挪,身形如风,霎时就来到墨云生退路之上。 见退路被阻,墨云生心一横,持刀便再像沈老二劈去:“去死!” 沈老二平静无比,边躲边说:“你是花刀徒弟?” 第五章 雾见仙 红枫绕谷,白雾漫天,墨云生浑身带伤靠在白波儿上,紧握玉瓶,泪痕交错,想来是自己罪过,要不是自己忘了危机去江州城,误了行程,也不至被沈家人追上。 “沈老二,待我功力恢复,定取你性命!”墨云生抱着白波儿尸体,低声怒叫。 旋即面色变为悲伤,咬牙起身对白波儿道:“此地风景优美,红枫遍地,是一处良地,我就在此将你葬下!” 他怕白波儿着凉,用红枫叶将尸身包裹,随后掏出长刀就在一颗红枫树下挖掘起来。 刀细而长,现在又功力尽失,浑身被行纹摧残,自然挖之不动,一炷香时间,手被刀柄磨红了也才剁出个小土坑。 看着脚下土坑,墨云生摇头道:“要用刀挖太慢,得去寻些工具。” 回头看向远处红枫谷内的建筑,压下心中难受之情,对白波儿道:“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买个铁铲来为你做墓。” 将刀背于后腰,又戴上斗笠遮住面庞,背起行囊朝那片建筑走去。 穿过百步红枫林,进到一条青石小道,顺道往前,蜿蜒绕过几颗红枫,终是见着一面牌坊。 牌坊上写着“红枫坊市”四字。 牌坊后,一条细石铺成的道路,两旁则是顶铺黑瓦,棕木修建的排排矮楼,里面见着各类商贩盘膝而坐,也不叫卖,与外界小镇上的商贩大为不同。 忽然,墨云生脑后清风拂过,回过头来,竟见着一人从天而降,灰衣飘飘,脚站长剑,一副御剑仙家模样! 如此奇幻景象让他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来到牌坊立柱下,心中久久难静。 望向那御剑之人,只见那人气宇轩昂,身穿灰衣,样貌年轻。仙人落于地上,单手一挥,脚下飞剑便华为青光窜入腰间袋子内,伸手拍打下衣摆灰尘,也不看墨云生,径直走进坊市之中。 “踏剑而行,世间真有这般手段?”墨云生暗暗感叹,今日怕是进到一处仙家福地之中。 回头看向坊市之中,人流不多,除了方才那灰衣青年外,只有二十人左右,各自在路中闲逛,挑选店铺当中陈列之物。 墨云生单手扶在木柱上,叹道:“难怪红枫雾谷外白雾我等凡人进之不得,这里唯有仙人才能进入。” 心中好奇之心大起,墨云生举步走进坊市,开始四处瞧看,一路向前,发现这里店家只有在客人搭话时才睁眼回复,其余时间大都坐在屋内盘膝养神,或是看书写字。 再往前走,过了半段路程,两侧店铺渐少,转而出现几座高楼大商,从店外瞧去,里面装潢华丽,定非常人能进。 这段路里,都是些有名姓的店铺,还有几家客栈酒楼,人流也渐多起来。 墨云生本还不饿,并不在酒楼门口逗留,向前继续闲逛,顺路寻找有无什么铁铲挖地之物。后半段路中,人流更多,发现两旁是些摆摊之人,摊前一布,摊后一人,布上放着些墨云生不懂之物。 忽的,墨云生路过座摊前,见到其中有本书册,上面写着“灵水诀”三字。 此前都是些长枪长剑之类的兵器,此次终是见着一本可以认得其中文字之物,顺势想道:“如此仙家坊市,我贸然乱逛定是不行,那些人飞天遁地,一剑就可将我封喉,不如买上本书了解大概再去想办法买铁铲。” 他走上前去,对那摊后闭眼老人恭敬问道:“这本灵水诀价钱多少?” 老人依然闭眼,平淡道:“这本灵水诀为前篇,可修至炼气五层,你给二十块灵石便可。” 墨云生听老人之言后,心下想道:“灵水诀想来是那修仙法门,炼气则是境界吧,可这灵石是何物?” 他想开口去问,又想起自己是误入此地,若被识破定会被赶出这里,墨云生赶忙闭嘴,对老人抱拳一拜就要离开。 “等等。”谁知老人以为找着买家,竟开口阻止。 墨云生脚步一僵,回头看去。老人睁眼,浑浊的眼睛精神奕奕,不像是八十好几的老人。 老人开口道:“灵水诀虽是基础入门功法,又是残卷,你若觉得贵我可再加上一本低阶法术铭雷术给你。” 说罢老人手掌一闪,一本只有四页的小册子躺在手心,上面正是写着“铭雷术”三字。 墨云生哪敢再走,老人竟能再放出另一本功法法诀,自己要是不做声定会引他不喜,若是试探自己,怕是顷刻间就会暴露。 没了办法,墨云生挤出笑容道:“功法我自然心动,不如前辈再稍等片刻,此行来红枫坊市是为卖些材料换取灵石为主,若前辈不嫌弃,在下待卖掉所卖之物后即刻回来买下灵水诀。” “原来如此,道友快去快回吧,今日我会一直在此。”老人点点头,未去怀疑墨云生,继续闭眼养神。 墨云生抱拳行礼,朝着前路走出几十步,见不到那老人后才长舒口气,自嘲一声:“适才要是说错一句话,恐怕就有识破之危。” 长叹一声,他继续向前行去,路过几十座摊位后发现来到一片收购物品区域。 这里大都在摊上摆放个木牌,上面写着收购之物,不过墨云生看了许久,没有一样东西自己认得。 一炷香后见了大半摊位,再往前便是另一条出口,外面红枫林已然可见。墨云生心道:“看来此行只是长了个见识,铲子没有寻到,身上也没有东西可以换取那什么灵石。” 四处看着,这里人流奇少,只有两三人在与摊前之人低声交谈,并且摊位中收购东西大都稀少难见,自然没人来此交换。 忽然,墨云生见着一黑袍人,那人被黑袍裹得严实,丝毫看不出是男是女。而在他摊前正巧有一把棕黄色铁铲。 瞟眼木牌,上面写着一串药材名字,墨云生心中默念:“逆阴花,寻魂草……有逆阴花?” 他呆立原地,家中医治父亲的花就是逆阴花,他爹只说出此药稀少,每次服用只能取其花露,不可伤其根茎。 而此次出门,也顺手带上了一瓶逆阴花露,此物就是之前想给白波儿喂下的救命之药。传闻此花无论多重之病,哪怕是快进阴间之人,服下后也可被此花逆阴重生。 “没想到这里竟有人收购逆阴花,不知花露能收吗?” 当下他疑惑上前,蹲下身拿出逆阴花露玉瓶,对面具人道:“逆阴花露收吗?” “花露?” 黑袍人发出一声难听至极的女声,宛如白骨尖爪划铁皮般刺耳,闻者浑身生起鸡皮疙瘩,分外难受。 墨云生也不例外,女子嗓音是他今生听过最难听的声音。 交易要紧,墨云生也知晓这里怪人颇多,伸手将玉瓶递了过去,那黑袍人双手白布缠绕,接过玉瓶稍稍打开瓶塞,一股幽香瞬间弥漫四周,隔壁摊位的仙人也侧眼望来,好奇是何种奇药能散发这般浓郁的香气。 半晌,黑袍人仿佛松了口气,对墨云生道:“五十灵石,外加摊位这铁铲法器。” “法器?”墨云生喃喃一声,又立马发觉自己多言,闭嘴不语起来。 那黑袍人一怔,二人相距半丈不到,声音自然听得清楚,脸隐藏在黑袍之下,看了墨云生一眼。 没有细问,黑袍人直接了当问道:“换是不换?” “换!” 墨云生立刻回答,黑袍人手一挥,就将一个小布袋丢给墨云生。 “里面是五十灵石,还有铁铲法器你都一并拿去。” “多谢!”墨云生点头喜道,接过灵石袋,又拿起铁铲法器朝着坊市内走去。 既然赚到灵石,那就去将那本灵水诀买来看看,要是自己能够修仙,沈家的沈老二这等世间一流高手想要击败也是轻而易举! 看着墨云生消失在坊市道路上,黑袍人拿着手中逆阴花露,思索一会,自语道:“探灵术探查下此人竟是凡人?一介凡人怎会进到这里?还有这逆阴花露他能得到,岂不是知晓逆阴花所在?” 她站起身将摊位杂物都收起,渐渐汇入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坊市内部,墨云生来到那老人摊前顺利花费二十灵石买下灵水诀和铭雷术,又依来路走出坊市,准备回到尸体处继续挖坑埋下白波儿。 第六章 枫中意 红枫遍地,土地也被落枫染红。墨云生回到白波儿身旁,在周边寻找到一处高坡,于此开始挖掘起来。 两手握铲,不断挖掘,抬铲落铲,心中念想着白波儿一路上陪伴,最后坠入山谷被它所救,伤感之心满溢胸膛,让他丝毫不觉劳累。 一直挖到日落,林中昏暗,终于将坑挖好,拖来白波儿葬在里面,盖上泥土,枫树下的土坑填平垒高,渐成一座小坟。 “白波儿,此地风景秀丽,你定能在此安心长眠,下一世成那天上仙马,得长生逍遥万万年!”墨云生一拜坟墓,忽闻身后莎莎之声。 眼中一道寒光闪过,适才他挖坑埋下白波儿时就已听到这等古怪响动,只是不愿让白波儿一直露宿在外,想埋下再说。 如今已经成功掩埋,墨云生左手握刀,眼睛余光看向身后第三颗树上。 右手抽刀,转过身来,对那棵树说道:“朋友在此看了许久,是真当在下无法察觉?” 话闭,树中无声。 墨云生并没有怀疑自己判断,从八岁习武至今七年有余,要是连有人暗中观察自己一个多时辰还不发觉,那他武功岂不是白学? “朋友不下来也就罢了,如今被发现还要在暗中藏匿?”墨云生此次又作警告,谁知那棵树上依然无人下来。 “哼!” 冷哼一声,长刀对准那棵树一处暗角直直扔出! 没有内力只能纯靠自身力气,但有习武基础,长刀顺势窜去,直插那棵枫树暗处。 接下来一幕,却令他心底震动,长刀没有戳中,抬头望去,自己的刀悬浮在空,好似被一双无形之手于空中握住。 枫树传来莎莎之声,一道黑影落来,而长刀也失去操控,刀尖朝下,直直插入二人中间泥土当中。 墨云生皱眉看去,他认出这黑影是谁,正是那交易逆阴花之人,毕竟那人声音过于难听,就是现在也是余音绕耳,如乌鸦在头顶盘膝,叫声不断。 手中无器,墨云生没有轻举妄动,缓缓朝着长刀落点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原来是你,是那逆阴花露有何问题不成?要是有事你直接找在下便好,无需这样暗中跟踪。” 见黑衣人不理,墨云生走到长刀身旁,一把将刀抽出紧紧握住,这里都是仙人,自己一介凡人还无内力,想要抵抗自是艰难。 黑衣人一叹,抱拳道:“朋友误会了,此次跟你也只是想知晓你还有那逆阴花露吗?” 墨云生皱眉,回道:“没有。” 他懒得解释为何没有,就这样简单二字便可,若她还要多加询问,自己再胡编乱造,反正那逆阴花的消息他决计不会给这个人。 第七章 欺风至 握住女子手腕,墨云生顿觉右手握住柔棉,轻软至极,绝不似那老妖婆之手。他抬头看向女子,好奇起来此人究竟是何样貌。 女子沉默不语,她在兜帽下还带着白色面具,只是回头看了眼墨云生,便一步走进雾中。 迷雾之下,眼前只能看见女子手臂,能见不足三寸,就是自己低头看脚也是白茫一片。 “看我所在方向,莫要乱瞄。此阵本无害人之法,你尽管跟上便好。”女子声音传来,墨云生正神,轻握手腕小心跟随。 环顾四周,本还以为可依记忆将来路记下,哪知进来走上两步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觉自己在原地绕圈,仿佛正往方才进入之地前进。 “不愧是仙阵,端是扰人心智,难见前路。”墨云生喃喃一叹,又感觉女子身体一转,朝另一方向走去。 墨云生慢悠悠跟上,越是前进越觉法阵厉害,走了数百步后以为前行了一里地,实际才半里不到。 “前方就是出口。”女子声音再度传来,墨云生正神望去,只见周遭迷雾消减,地上逐渐出现点点红枫。 当最后一步踏出,眼前红枫树连绵,而在不远处还能见到一处山坡往谷上通去。 那条斜坡墨云生自是认得,正是今日逃亡白波儿蹬坡之地,也是雾谷当中前往济州的唯一道路。 四下无人,墨云生小心观察林外,也未见着沈家人,他长舒口气,对女子道:“姑娘走吧。” 松开手腕,与黑衣女子并排走出红枫林,再次蹬上那座斜坡,顺路向上渐渐来到坡顶,再往前就是自己落崖之地。 坡顶依然没人,想来沈家早已退走,两人一同绕谷一圈,再过上一道山坳,进入条平缓山道。 “再往前走就能到济州一处城镇,我们便在那里歇脚如何。” 墨云生抬眼看向已经渐没山下的夕阳,觉得时候不早,还是找到处歇脚之地休息为好。 “可以,只是……”女子先是点头,紧接着话到嘴边又是不言。 “什么?”墨云生一怔问道。 “方才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忽而女子问起发现自己一事来。 墨云生不假思索道:“你那衣衫臃肿,站在枫树上,被风一吹便能发出莎莎衣声,换作寻常农人也会发觉些不对。” 女子恍然,又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么说倒是我隐藏之法太浅的缘故,而你不过比寻常人强上那么一丁点。” 墨云生呆笑应付一声,谁知女子声音提高,对路旁溪岸上一块巨石朗声喊道:“朋友跟了许久,是不是该出来了?” 墨云生脸色一僵,自己从没发现有人跟踪,不由多看了女子一眼。随即转头看向那块巨石,想看看是何人跟随。 巨石之后,一位虬髯大汉走出,此人一袭黑色黄纹袍,腰间还挂着个“沈”字令牌。 女子见状瞄了眼墨云生,问道:“你认得吗?” 墨云生哪里认不得,手握长刀怒道:“沈欺风,你还在此?” “我为何不能在此?”沈欺风哈哈一笑,走了过来,他可不信墨云生此次还能跑掉。 “你小子命是真他妈大,落进雾谷内还能活着出来,我想是你旁边这位朋友救下的吧。”沈欺风看眼黑袍女子,又对墨云生道“我二哥沈欺水倒是算得准,要我派人守住山道两侧,料想你若是命大定会出来,谁知你还真活了下来。” 墨云生面不改色,手握长刀,戒备道:“沈老二去吃香喝辣的,你却跑来这鸟不拉屎之地阴我,倒也能耐得住寂寞。” 现在天色已暗,墨云生更是不知周围有什么人,怕沈老二突然出来,只好出声试探。 沈欺风冷笑一声,套上铁护臂,道:“莫要说些闲话,我且问你,你是花刀徒儿,花刀如今在何处?” 此话一出,一旁女子也多看了他一眼。 墨云生后退一步来到女子身旁,低声问道:“周围还有人吗?” “就他一人。”女子淡淡回复。 墨云生心头一松,装傻说道:“什么花刀,我可不认得什么花刀,起先不过是在假扮说笑,就被你们沈家盯上,如何能怪我。” “少在这装蒜,花刀判云降荒,勾结乱党,真当龙鳞卫,当朝廷不知道?”沈欺风大骂一声,数落花刀罪行,想要激怒对方。 第八章 法剑照月 沈欺风收手,眼前这神秘女娃无论身段多靓,声音多美,他都分得清主次,明白自己以抓人为主。 墨云生在旁也是变了脸色,千算万算都未料到神秘女子会出手相助,看到对方姿色惊世,不由轻咽唾沫,他本就初入江湖,龙潭镇内更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今日得见,真如仙子一般。 “她本就是仙子啊,那可是从那红枫仙谷遇见的红枫仙子!”墨云生心中叫唤。 少女并未看向墨云生,问道:“还能起来吗?” “在下没事。”墨云生捡起长刀,撑着身子起身站在少女身旁。 “你且去后面,刀剑无眼,莫要受伤。”黑衣少女再次说道,声音本就悦耳好听,音色温柔,犹如柔风一般。墨云生点头不言,走到身后三丈之外。 对面沈欺风见状,冷笑一声道:“姑娘,你真要保他?” “是又如何?”少女声音渐寒,自忖自己是修仙之人,面对江湖中人应当不惧。 见少女这般固执,沈欺风心下念道:“这女娃是糟了那家伙的魔不成?还是说是那雾谷内有奇石聚雾,有高手隐居,而这男娃命大落进去被救出来?可为何还要保他,得探上一探。” 沈欺风先劝道:“此子与花刀有关,我沈家定要擒下审问,姑娘你还是早些放手,莫要掺和的好。” 少女不言,沈欺风又道:“你说那小子给你多少好处?我沈家定能开得出来。何必为他得罪沈家,既你们进到济州地界,那自是听闻过济州铁绵掌沈家的名头。” 少女摇头回道:“这报酬你给不起,且无论什么沈家还是济州飞扇堂,我都不惧。” “你!”沈欺风恼火至极,这女娃怎这般油盐不进,瞧不起沈家,还瞧不起四大门派之一的飞扇堂,怕是一会还会说不怕云国朝廷。 “让我们离开,我不想出手。”少女警告一声。 “哼!我沈欺风想拦的人,还没有拦不住的!”沈欺风怒极,快步走来,两手伸进腰间拿出俩铁手套戴上。 墨云生心中一跳,沈家铁绵掌功夫炼至上层后就可内力外放,配上沈家这类专用的铁皮手套,戴上后不怕刀剑,攻防大增,厉害无比。 想到沈家武功大开大合,赶忙提醒道:“姑娘,沈家武功戴上手套后厉害无比,你万万小心!” 随后他也拔刀戒备,眼睛盯住沈欺风,一有时机就打算持刀冲出,助姑娘一臂之力。 少女点头,莲步轻移,竟用出诡异步法,向后缓步退去,沈欺风冲到方才站处,已无人影。 抬眼看去,少女后退丈远,左脚向左侧一踏,身子借脚力,于半空轻移,又落至沈欺风身旁,举剑便砍。 沈欺风也是轻功行家,自然不怕,回首两掌击出,左掌拍偏长剑,右掌向少女胸口拍去。 见掌风袭来,她举剑挡在身前,又使出那轻盈步法,避开此掌,随后一剑刺向沈欺风脖颈。 沈欺风脚步一转,身子半蹲,从剑下穿了过去,然后一掌往下巴拍来。少女回身举剑便挡,感觉一道劲风扑面,剑上传来一股大力,身子微颤,向后退了两步。 沈欺风心中嗤笑:“不过如此!”又欺了上来,举掌再攻。 少女此次并未硬挡,脚步一转,轻身而动,墨云生只觉得黑影一闪,就已经来到沈欺风身后。 如此快慢有致,脚少点地的轻功,沈欺风心中一凛,躲避了三四剑后拉开距离道:“步法快慢有致,落地无声,你这轻功是‘踏雪无痕’?” “不是。”她与墨云生一同,被识破也不承认自己武功名号。 “是与不是我一看便知,这云国上下,上乘轻功就那么几本,你又是云国口音,我绝不可能认错!你手持白剑,又会踏雪无痕,你和白面鬼剑雪长歌是何关系?” 少女手臂一甩,剑也跟随抖上两下,双眼平静无波,如海中深渊般寂静。退后半步,右手横举长剑,再对沈欺风刺来。 沈欺风双手并用,交错胸前,两手架剑,察觉少女力道奇大,不像是女儿家力量,反倒像是个武林高手,习武几十年才能有的力量。 心知自己道出这姑娘底细惹恼了对方,沈欺风两手运功,招式变得越加轻绵,少女剑法凌厉无比,剑剑杀人要害,可在沈欺风变招后威力骤然大减。 “铁绵掌讲究刚柔并济,以沈家内功绵长,配合掌法更适合以柔克刚。”墨云生醒悟铁绵掌要诀,又见少女被人压制,落了下风,他心中大急,就要举刀相援,哪知他才抬起长刀,耳边就传来少女轻柔之声。 “灵纹有后遗之症,不要出手,我自有办法。” 此话一出,墨云生顿时冷静,喃喃道:“灵纹?因是在说我那行纹。” 抬头看向二人大战,过上几招,墨云生逐渐冷静,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黑衣女孩强行带走,又想到如今她被沈欺风拦下,自己若是脱身而走岂不大妙? “若是走了,那逆阴花就不会落着这仙女姐姐手中,我也正好绕路回江州城坐船而下,倒也不用耽搁三月时间。”墨云生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不行,这沈欺风本就是追我而来,她未与沈欺风一伙擒我,反而帮我,这般恩情我自要记下。” 眼见二人打斗,心中思绪百转,若是离开自是大大不妥,可那样定能保住逆阴花继续给父亲疗伤。 “逆阴花的用处颇多,价值极高,就是我用那花露都能换得法器灵石,如今机会难得,药是万万失去不得,再说我手中有修仙之法,待我在温麒麟大寿之前好生修炼,试试可否修仙,会了仙术,日后就有机会给父亲医病。”墨云生心中打算,虽对少女愧疚,但父亲病情重要,不能失去那朵仙药。 谷中交易时,都已将花露给她,要知道逆阴花珍贵,花露与灵石法器再加上此次出手定已抵平,心下有了决意,墨云生慢慢向树丛挪去。 少女与沈欺风打斗险象环生,难以顾忌自己悄悄挪步之举,仅仅三十招功夫,就已经来到树丛边缘,只待伸脚进到树丛,就可摆脱二人得自由之身。 “二位,我这跟谁都是束缚,得罪了。”墨云生低声喃喃,果断踏进树丛,快步朝着坡下小镇跑去。 如今又正值傍晚,光线不明,墨云生进入树丛二人全然不觉,只待又过百招,少女才注意到墨云生不见了。 她冷哼一声,回头看向沈欺风,森寒道:“他跑了,你还想在此争斗?” 沈欺风也注意到墨云生跑路,稍稍退后,心中思索:“怎么可能,那小贼竟抛弃这女娃跑了?着实缺德的紧,但起先那匹白马时刻心系于他,可想而知此人绝非薄情寡义之辈,其中定会有诈!” 这也不怪沈欺风此番联想,那白波儿护主之举连他也感慨万千,心有印象。现遇墨云生抛弃少女逃跑,又认为墨云生是被少女所救,定会使诈,喊人来援。 “女娃的泠白剑法是雪长歌的武功,那厮护短的紧,八年前老子不过在京城多跟他老婆说了两句话,他就要吃了我般,要不是我打不过他……”心下想到陈年往事,又想到雪长歌老婆的身段,顿时嫉妒起来。 又觉这女娃能在这里,雪长歌怕是不远,笃定小贼去请援军,眼中杀机一闪,两手挥舞,又向少女杀去。 此次他不再留手,少女也是一阵心惊,总觉得此人恨上自己,方才见沈欺风眼珠子转动,之后就是杀意凛然,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跑了你还要与我一战,倒是何意?”少女又问。 沈欺风冷笑,对女娃的话半分不信:“惺惺作态,待老子将你擒下,将你那玉胳膊美腿给卸了,看那小贼会不会束手就擒!” 二人都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少女见墨云生跑路,就想和沈欺风坐下详谈,一同捉回墨云生,如今对方却想灭杀自己,还想卸了自己胳膊,顿时不再留手,剑剑杀招,攻势越法凌厉。 又缠斗五十回合,少女作为修仙之人,可境界尚浅,体力已然见底,打算不在留手,一个变招伸出右手成掌,和沈欺风铁掌对在一起,可自己未学得掌法,沈欺风又手戴铁套,难以匹敌,一股内劲窜入体内,令她喉咙发甜。 但有对掌借力,少女腾至半空,两手紧握长剑举于头顶,怒劈而下,若是墨云生在旁观战,定会发现少女手中白剑散发点点白光,剑身周围还有白色晶光若隐若现。 光芒开始时不怎明显,如下刻就会消散,但随少女运功入剑,白光反而大盛,映照周遭丈远范围,将丛林映得通透明亮,如白昼一般。 此刻距离城镇不远的一片稻田土路上,墨云生正巧回头眺望,也见着那林中有块树林被白光照亮。 “这应是仙家手段,此战结束,那沈家大汉凶多吉少,我不能再作拖沓,得快些进镇躲好!”墨云生抱着长刀,抓紧行囊,脚步飞快朝镇中跑去。 第九章 难逃 银月升空,繁星入帘,黑袍少女腾空而起,手持长剑,剑刃映着月光,带起一声剑鸣。 剑下沈欺风也只觉得眼前一花,认不出这一剑名称,两眼被白光刺得头晕目眩,为保住性命,两手本能用劲,抵住劈落白剑。 只听叮一声,火花四溅,剑落护腕之上,随后少女想挥剑变招,劈招化横斩,哪知剑招滞涩,体内灵气不畅,长剑变化一点位置后白光顿时全消,四周只剩映月而落的点点余晖。 不得已她收剑退远,挽剑而立,凝视前方。 只见手中长剑有点点血渍,而在她身前泥地上还有几块细小废铁。 “你那铁腕材质不错。”少女轻声道。 “咳咳!他妈的……”沈欺风虚弱咳嗽,大退了几十步,他两手发抖,手套破损,铁腕被方才剑法给强行崩碎,幸好那铁腕材质极佳,挡下了少女剑招,保住了自己手臂。 沈欺风抬头瞧见少女黑衣挽剑,配上身后群山,映月如剑仙,心中发凉,方才那剑招他见所未见,心下盘算:“那剑招可将周遭光亮凝来乱我视线,要不是这女娃修不到家,剑招只用了前半,真要打出后半招式,只怕我脑袋也得飞了。” “就是沈老二来估计也得栽!”沈欺风万分确认,那道剑招隐藏威力巨大,真让人使出,天下间没几人能抗! 手腕被破,没了防刃之物,沈欺风萌生退意,脚步再次连退,进到红枫雾谷外的山道上。 “今日算老子倒霉,女娃你且等着,待我喊上二哥再来收拾你这对男女!”撂下狠话,沈欺风两腿飞蹬,生怕叫骂后再度惹恼少女,全力施展轻功,几个纵跃拐进山道之中消失不见。 见沈欺风走了,黑衣少女身子有些发软,长剑插地,抵住身子,胸膛起伏大口喘气。 手捂着胸口,待缓过几口气后伸手将面具取下,又用怀中方巾把嘴角一缕鲜血擦净。轻拍腰间布袋,光华闪烁,一枚淡蓝丹药出现在手,她喂入嘴中,运气简单调息。 调息过后,重新戴上面具,起身向山下小镇走去,一边走一边暗道:“你跑不掉。” 夜里,墨云生进入镇上,正想找家客栈开房歇息,可又想到要是那少女追来,像寻药一般在客栈中挨个追查,岂不很容易寻到自己所在,打消此念,顺着土路跑进小镇深处。 半路上路过一家准备歇业的酒楼,他才发觉自己从被沈老二追杀开始到至今都没有进食,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唤。 饿感自是他个十五岁少年抵挡不了,跑进店中叫正收拾的店家给自己备上些小菜与米饭,待一盏茶时间后,将饭菜放进菜柜,胡乱拐进一条小路,走至尽头,抵达一棵老槐树下。 树周围的人家都是背树而建,墨云生不惧有人察觉,就在树下将饭菜摊开,好生享受起来。 饭过三旬,乌云散开,月光正巧洒落此地,墨云生借着月光将怀里灵水诀掏出翻开看了起来。 “书中所写:引气入体,待气盈于身,就可寻得灵种。”墨云生读道,眉头紧皱起来,书中内容和他修行的落花流内功有极大不同,除了经脉穴位相通外,没有任何东西再和内功有所心法联系。 浏览两遍,墨云生靠树推敲:“书中所说,这道法诀为水属性功法,难不成修成后能操控流水?” 想到那些飞天遁地隔空取物的法术,墨云生觉得修仙之人,操控些水火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旋即继续推测:“按照书中所说,此功法分为九层,而要想入门达到一层前,还需用一种引气之法,去吐纳天地灵气。将灵气纳入体内,待充盈全身各处后,就可操控灵气灌入灵种之中,最终修成灵水诀一层。” 道理还算简单,不过是用引气之法吸收灵气,再引入灵种而已。其中引气之法的修炼方式也比寻常内功心法简单太多,灵气从口鼻进入,经过几处特定穴道,再引导一个周天汇入丹田。 墨云生对此理解飞快,最后除了那什么灵种他看之不懂,想之不明,只得靠在老槐树下喃喃道:“灵种灵种,到底是何物,难不成是仙人修炼所需的仙根不成?” 时间已近子时,墨云生嘴里咕哝,今日经历大喜大悲,又使了两次行术,身体早已吃不消,如今疲惫涌来,顺手将灵水诀揣入怀里靠在树下沉沉睡去。 待鸡鸣入耳,墨云生才缓缓苏醒,眯眼望向天空,见太阳初升,已到清晨。 伸腰提神,昨夜他就观察清楚这棵老槐树下很少有人来,算是镇上最为偏僻之地, 济州的空气少了几分江州的干燥,多了些湿润,墨云生连连感叹济州的好,这座州风调雨顺,经济发达,传闻州中多平原,土地肥沃,是种粮上嘉之地,云国上下一年五成粮食都出自此州。 起身拍下灰尘,墨云生拿起长刀背起行囊,向镇内走去。 首先他打算看看沈家还在不在找自己,其次便是寻找些道路回到江州城搭船去济州城。 清点下碎银,又在一家酒楼中问得道路,一路顺利,并未见着沈家弟子,墨云生放下心中戒备,再次启程出镇,朝着北方走去,听镇里人说,往北走个八百里就能到梅花江,再顺江而上,翻过几座高山,就可抵达江州城。 距离太远,墨云生心知除了红枫雾谷也就只有这条弯路可走,所幸时间充裕,倒也能由他这般安排。 待走到晌午,拿出点干粮充饥,坐在一块巨石上打算试试那引气之法。 盘膝而坐,墨云生回忆着那引气之法的经脉道路和呼吸方式,心神平稳,有修习内功心法的基础在,他入定飞快,极短时间呼吸便平稳下来,用三长两短的呼吸方式打坐运功。 道道气流顺口鼻而入,墨云生开始还多有不适,只能慢慢使用这别扭呼吸方式,待坚持一个时辰,逐渐习惯后,呼吸也平稳下来,胸膛起伏,清凉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流转。 又是一个时辰,墨云生终于将第一缕天地灵气归纳入体,睁开眼睛却没感受什么特异之处。 “怎没什么变化……”墨云生撇嘴,还以为有什么奇特之事发生。 “你初入此道,还想一口气练成升仙?” 墨云生耳边传来幽香气息,仿佛有少女在自己耳边寸许吐气讲话,右耳一痒,赶忙跳起,站在石头上,捂住耳朵大喊:“谁?” 想到方才声音轻灵柔美,又极为耳熟,自然是在红枫雾谷遇见的那女孩! 墨云生握住刀柄,小心戒备,眼睛四处观察,他引气时没有防备,竟被那少女摸到耳边毫无察觉。 暗骂自己大意,两眼环顾四周竟没有任何人影。直到身后五丈外的一颗树下,少女一身黑衣劲装,带着白色面具,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墨云生面色骤变,喝问道:“你怎知我在此?” 少女两眼弯如月牙,似乎墨云生逃跑没有惹她生气,笑盈盈道:“修仙之人想要寻一凡人踪迹无比简单,你背上那铁铲可是从我这所得,要想留点记号可一点不难。” 墨云生大感意外,抓出行囊内的铁铲,往少女扔了过去,骂道:“法器而已,我不稀罕!” 铁铲落在地上,少女并未催动,只是走上前来单手轻挥,铁铲便消失不见。 “你无需这般戒备,我说了要逆阴花,那便必须要你带我去寻逆阴花,不见此花定不会让你离开。”少女两手空空,墨云生能看到她左手轻放在腰间白色袋子上。 墨云生接触少女至今,哪能不懂她的手段,那白色袋子只怕是存储法器,可将一切事物装入其中。只要察觉自己有丝毫不对,她定会拿出那柄白剑杀了自己。 如今没了沈家,自己想要脱身没有丝毫机会,只得皱眉问道:“你想如何?” “与事先相同,你先去济州办事,办完后带我去拿逆阴花,只是你弃我而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半步。”少女轻哼一声,右手一挥,一张蓝色符箓飞出,墨云生想躲却发现符箓被人操控,根本躲之不掉,转眼符箓就贴于背上。 感觉脚步沉重,符箓似乎重若千斤,想迈一步都如踩进泥潭,费劲无比。 “此符乃沉土符,只要你敢行不轨之事,我就催动符箓,令你动弹不得。”少女上前,将墨云生裤腿拉起,再拿出一张土黄符箓贴在上面。 “你又要做什么妖法!”墨云生见少女动手动脚,贴了一张没完还想再贴一张。 少女将符箓贴好后,起身又将背上的蓝色符箓给撕下,说道:“方才那不是沉土符,只吓唬凡人小手段而已,勉强将你捆住几息时间,而这土黄符箓才是真正的沉土符。” 墨云生心中懊恼,适才他见识到少女施展法术各式各样,已无了逃跑之心,哪知对方使诈戏耍,自己则在法术消散后没起一丝挣扎念头。 越想越气,墨云生想骂:“你!” 可想来想去,却骂不出半分话语,如今真的被少女擒住了,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打定是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不由泄气坐下,垂头低声道:“姑娘想要如何就如何吧。” 少女咯咯一笑,弯腰看向墨云生:“你也莫要垂头丧气,此番也算你的机缘,逆阴花珍贵无比,为了换取,我这三月内可以教你修炼,也算报酬之一。毕竟你有那灵纹,也是身具灵种之人。” “那叫行纹。”墨云生想要纠正。 哪知少女自顾自摇头道:“就叫灵纹,你倒也有趣,胡编乱造了个名字,此纹可是伴灵种而生,就是在修仙界也难得一见的天赋,虽说不能加快你的修炼速度,可你也能感受到有别样能力了吧。” 墨云生一直心心念念那灵种是何东西,如今少女主动说到灵种,想道:“此人定是见着我的行纹,又跟我一路,想勾起我对修仙的向往之心,以此交换逆阴花。” 对此他满脸不屑之色:“休要再引我入瓮。”说罢两手伸出,捂住双耳。 见墨云生不听,少女也不介意,二人离得不远,自己无论怎样说他都听得见。 不过她怕对方捂耳听不清楚,右手掐诀,墨云生脚腕符箓发光,浑身沉重,连双手也难以抬起,再难捂住耳朵。 见墨云生没了法子,少女乐呵呵讲解:“这下看你如何拒听,灵种是修仙之基,无种无仙,没有灵种就是凡人,有灵种便能感应天地灵气,并助你炼化灵气,进而踏入仙途。” 墨云生偏过头去,一副不听模样,实则心中早就好奇得紧,见少女讲到灵种,又联系之前所说灵纹是伴灵种而生,那自己岂不是也能修仙? 第十章 灵种 走出树林,墨云生被擒住自是无法脱身回江州城,少女更是自作主张,带他一路往西,朝济州城方向走去。 山间道路难行,行人稀少,依稀见得几名樵夫。一袭黑衣的墨云生与身穿黑色劲装,手拿白剑的少女并肩而行。 顺着此前那座小镇为基,继续往西,大约三月时间才可抵达济州城。起先本想买两匹马,却发现镇上无人可卖,就是想买,两人也凑不出一只的银两来。 墨云生与少女保持距离,隔三差五便垂头瞧两眼脚踝处的符箓,这符箓奇怪的紧,甩不掉,撕不掉,就像一块狗屁膏药黏在皮肤上。 “你无需去想那符箓如何,没我法力指引,你想撕下除非境界比我高才行。”少女回首看来,声音还是那般含笑轻柔“再说你不过才引气入门,要想达到第一轮寻种还要三个月左右,怕是得等到济州城你才可能达到炼气一层。” 墨云生侧头不愿去听,只是对方嗓音悦耳,心中又好奇修仙之道,做想不一,不由别扭至极。少女眉头微挑,识破墨云生举动,在面具下漏出微笑,觉得与这位同龄少年相处好是有趣。 片刻后少女也不在意墨云生举动,开口道:“我便好好与你说说修仙一道吧。” 墨云生耳朵一动,也不看少女,自顾自默默听着。 “修仙一途与你看的那灵水诀上所写一样,乃吸收天地灵气,凝于丹田之中,并寻找灵种,将其掌控,待操控住灵种才可修行各类功法,因这些功法都需要灵种来炼化灵气。” “而灵种之说,便是每位生灵出生时可能带有之物,其无太多规律,除非两人都是修仙大能,那样孩子八成会诞生灵种。而像你我父母皆为凡人出生,想要获得灵种要么单靠机缘,要么在出生前母亲服食些天材地宝,特殊灵药,才可有机会获得。” “灵种奥妙无穷,隐藏在体内深处,非修士看不着,见不到,除非去修习引气之法才有机会寻找到灵种。” 墨云生本能点头,正巧被少女看到眼里,轻笑道:“你不是不听吗?” 见被识破,墨云生胡诌:“没有,我只是想到灵水诀所写的一些经文道理,有所领悟。” 少女知道墨云生不便道出在听之举,倒也不多戏弄,继续讲道:“这灵种无比奇特,万人之中也可能只有一人才能得到灵种。” “竟……”墨云生本想说:竟如此稀少。又觉说漏了嘴,赶忙闭嘴不言。 “我便说嘛,你在听。”少女嘻声一笑,好似抓着什么好玩的事一般。 墨云生不假思索,道:“姑娘声音如天籁仙音,就是他人想听也没机会听着,我这不过是欣赏姑娘之音,未有记姑娘之言。” 少女以往行走江湖,常常用着那拟声之法作出的难听刺耳之声示人,有些人也会说出嘲讽嫌弃之话,更多人则是避之不及。如今本音示人,倒是首次得人夸奖,心下欢喜,面具下的脸颊也因欣喜微微泛红。 忽想到墨云生说不记自己所说的修仙知识,又有些恼怒,道:“你分明在听!” “没有听。”墨云生摇头。 少女噢了声,心想:“我便继续讲着,看你听是不听。” 接着她看路说道:“灵种是感应天地灵气必要之物,因灵气每次炼化都要进入灵种,唯有一团灵气被功法炼化后灌入灵种内的灵气才能真正被你操控驱使。也就是说灵种除了能让你感应灵气,还有操控炼化灵气之效果,其中灵种越大,品级越高,一次炼化的灵气便越多,其修炼速度也就越快。” “原来如此。”墨云生心道。 “而灵种的大小也被修士分为九品,最小一品灵种有芝麻粒般大,最大的九品有拇指盖大小。”少女伸出白嫩小手,拇指在墨云生面前比划两下。 待见墨云生余光瞄了一眼,少女才满意收手,说道:“灵种大小决定了修士修行速度,而颜色则决定修士属性,以及可修行何种功法,每位修士的灵种颜色都不相同,大都繁杂,有两三种颜色交融其中,那么有这种灵种的修士就只能去修行符合灵种属性之一的功法,其他功法则难以辅助灵种提炼灵气。” 少女还说灵种属性各异,分为五行的金木水火土,还有雷风冰光暗总共十种属性,且这些属性并无高低之分,各有优劣特殊之地,并非是说五行之外的属性灵种便比五行厉害,毕竟修士能力乃法器法术,战斗经验,修为境界等各方面因素组合而成。 最后她还告诉墨云生,若引气之法找到灵种后,灵种内没有蕴含水属性,可前往红枫雾谷购买符合自己属性的功法。 墨云生暗暗记下,届时自己突破灵水诀一层后也能独自出入雾谷,不再需要其他修士带领。 “灵种的大小,颜色,左右着灵种修炼速度与属性天赋。也是每名修士都必定拥有之物。”少女声音渐提,一步跃上一座小山坡。 墨云生乖乖跟随上去,站在坡顶往下望去,那里有大片平原,还见着农夫耕种,此时正值五月,正是插秧时节,能见田里一副忙活景象。 太阳高照,阳光抚在身上暖洋洋。 少女眺望一圈,对墨云生道:“最后便是灵纹,也就是你所说的行纹。” 墨云生此次终是忍不住,看了过来,和面具下的浩瀚蓝眸相视一起。 “灵纹是最为稀有之物,就是数万修士也难以有一人拥有灵纹,灵纹不影响修炼天赋,它环绕在灵种周围,并且还是凡人时也可能觉醒,带来些不一样的能力。” “就如你的灵纹,它可能在你激动之时激发而出,环绕全身提升你的速度。我说得可对?”少女直勾勾盯着自己。 行纹在此前一直是墨云生的秘密,唯有自己和父亲知道,如今却在土路上与少女聊起自己天赋大秘,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不过他适应很快,将别扭感压下,默默点头。 少女倒是第一次见着灵纹,以往就是在山上也难见什么灵纹修士,如今能见着面前少年有灵纹加身,对此感到极是新奇。 “灵纹神奇非凡,可以带给修士一些奇特能力变化,不过传闻后遗症也各式各样,我想你的身体支撑不了行纹的施展吧。” “唉,没错。”被戳破行纹奥秘,墨云生无奈点头。 见墨云生万般不愿模样,少女笑道:“放心好啦,我不会说出此秘密。” 说完还举手想对老天发誓,引得几位路过农夫漏出会心笑容。 少女声音虽小,但一路上听见之人感觉仙风过耳,燥气全消,干活都有劲许多。 墨云生道:“罢了罢了,既已是你的阶下囚,我又能拿你如何,行纹的确如你所言,在我幼时习武时就激发几次,特别是被我爹揍得满地找牙时行纹就会神奇发动,仿佛在保护我一般。” “就是如此了,灵纹会在灵种主人遇见生命危机时自发护体,你倒也幸运,竟还控制了它。”少女想起此前墨云生自行激活行纹对抗沈欺风,对凡人来说能操控灵纹可是极为不易。 二人往坡下走去,墨云生边走边说:“操控行纹不过是参考了人体穴位与内功心法,以此延伸而来,血气涌入各处穴道,然后同时用劲就可将行纹使出。” 墨云生的语气轻松,可在少女眼中则不然,他深看了墨云生一眼,心中叹道:“此人与我年纪相仿,竟能用凡间心法操控灵种灵纹,他在术法上天赋……” 心中微叹,道:“你到是厉害,日后境界提升,也能将灵纹维持更久,不过我想对你身体负荷也会大增,届时使用就靠你自己斟酌了。” “知道了。总的来说,就是灵种的大小分为九品,决定修炼速度,颜色决定属性,而灵纹则最为稀少,是在未修炼前就能激发护主的神奇之物。”墨云生语气平缓,将灵种三大要点总结清楚。 “没错,灵纹特殊,是伴灵种而生,只要有灵纹,必定拥有灵种。你到是因沈家一事因祸得福,着实幸运。”少女意指墨云生落进雾谷,还得修仙功法一事。 得到少女的肯定,墨云生也无奈摇头,自己没了内力,失去白波儿,父亲还被朝廷通缉,现在又被少女擒住索要逆阴花,看上去诸事不利。 可转念想来,却换得了修仙机会,待自己灵气充盈,寻种成基,成为修仙之人,寻找仙药灵药,让父亲病情好转。 下定修仙决心,就想立马打坐苦修,哪知少女却抱胸在旁,笑问道:“话说……你一路上捂耳偏头,就是不听。怎么,如今竟记得这么清楚?” 墨云生脸一红,叫道:“今日先去寻个住处,咱们还要赶许久的路!” 讲罢,墨云生脚步加快,朝着田间村落走去,少女站在后方,眼中有一缕清光闪过,又转变为凝重,心下想道:“哼,终是愿意听我讲话了,这些事你若独自去寻可是得花些功夫。此次就全算在报酬之中,届时看你还愿不愿将逆阴花给我……不过这家伙的行纹……” 过了几息,她才回过神来,加快速度追上墨云生,一起进入村里寻找落脚之地。 第十一章 业县群豪聚 五月近末,气候温润,一月之中,二人白日赶路,夜里修炼。初踏仙路,修仙引气让墨云生觉得神奇无比,修炼一夜也精神奕奕,似与睡觉无异。 一路上看遍济州风景,走过传闻中的云国粮仓,见着良田万顷,见识增长,可一路衣食住行,银两却去了大半。 风过竹海,墨云生望着笔直道路,听身旁少女讲解修炼之道。 少女背手闭眼道:“修仙一途,讲究一个修字,其境界你可还记得?” 见她一副小先生模样,墨云生早已习惯,抱刀答道:“简单!修仙便是引气于体,炼气成基,化基为丹,成那结丹之境,一路而上,丹碎元婴现,随即神凝问天,腾空而起,便可直达真仙!” 一月时间,少女将诸多修仙之事传给了墨云生,只是二人修为都尚浅,自是难达深度,只在境界上草草了解。 修仙一途,便是引气后的炼气之境,此境九层,达至顶峰后便可运气筑基,筑基期经历前中后三层,便可突破结丹期,后便是元婴,凝神,问天三境。 只要突破问天期后,便可升仙而去,成那真正的逍遥神仙。 墨云生初入仙途,察觉也就六大境界,心中并未放于心上,此时哼歌浅唱,与少女一齐走出竹林。 少女在后嘲笑道:“墨兄你一副轻描淡写模样,不知修仙一途千难万险,我十二岁修炼,到如今三年时间,也不过才炼气三层而已。” 墨云生不解,道:“三层?姑娘不是拥有六品灵种吗,怎三年之中一年一层?” “六品而已,我又不是那类天纵奇才。”少女不置可否,并不想纠缠此事 这段时日中二人互相了解,墨云生知道到这位姑娘以前拜入某仙家宗门,这些年下山历练,想寻逆阴花救人。 至于救谁,墨云生则不知,此本就是少女秘密,不好多问。不过看她聪明伶俐,武功不赖,为人又亲切友善,觉得是有重要之人需要她去救治。 不过墨云生也不会大发善心将逆阴花真就这么就交给她。此花可是父亲续命之物,交易不得。 除此之外二人并不知道对方名字,问起时少女不愿说,只道出她姓雪,那墨云生也不想将本名说给这擒住自己强行交易的坏姑娘,只说自己姓墨。 二人也就在朦胧之间,渡过一月时间。 走出竹林,前路十里之外,有一条两丈高的灰土城墙伫立,墨云生打开地图,手指在上寻找位置,在确定是何处后,说道:“雪姑娘,前方就是业县,倒是离那四大门派中的飞扇堂颇近。” “是四大门派中日渐式微的飞扇堂吗?算算日子,一月后就是四派会武之时。” 少女轻声道出如今江湖局势,如今云国江湖之上,以四大派为龙头,后为一些像沈家一样的习武家族势力,最后便是些小门小派。 而四大派每隔三年,便会在四派驻地轮换比武,此次正巧轮到建立于济州这块富饶之地的飞扇堂主持。 如今云国五湖四海的高手赶往此地,都是为了比武而来。四派比武并不是单纯的四大门派上场比试,而是让云国各派高手齐聚一堂,看看有无什么新秀浮现,倒也为江湖上的一场盛世。 墨云生对此兴趣薄薄,本就半只脚踏入仙途,内功又尽失,去了那岂不被人瞧不起?再说自己修行的是落花流,那更是去之不得。 “墨兄,说到武功,你真是花刀?”墨云生思考之时,一旁雪姑娘插嘴询问。 墨云生回神摇头道:“当然不是,花刀可是十五年前被云国上下尊为天下第一的高手,就是四大派掌门联手都未必得胜,你看我内力尽失,只能去修炼仙家法门,哪里像花刀了?” 见墨云生自嘲,少女也轻笑道:“那倒也是,你那武功也就和些三流习武之人差不多罢了,哪能比得上花刀。” “花刀厉害无比,倒是你,这般呆头呆脑,是如何习得花刀的落花流?”少女一月相处,自然把墨云生底细摸了个遍,此前与沈欺风一战时,墨云生便使出了落花流,她便有些疑惑眼前少年和花刀的关系。 “侥幸学来罢了。”墨云生摇头不想去说,反而加快脚步,少女见状连忙跟上,一同进入业县。 赶了一月的路,如今终于进到城镇,烟火气扑面而来,墨云生心下放松,不由伸腰吐气,抱刀慢行。 “墨兄,行了一路你定是劳累,不如去大吃一番如何?”少女话中带问,可手已拽起墨云生往酒楼跑去。 墨云生望见那座酒楼占地略广,三层木制阁楼气派得紧,牌匾上写着“一业行”三烫金文字。 顿时觉得这种酒楼饭菜高昂,拉住少女手腕叫喊:“不可不可,咱们已没多少盘缠,这要是进到里面,怕是明日就没钱赶路了!” “无妨!姐姐有的是钱财!”少女自称姐姐,声音不大,可极其好听,墨云生心中一软,由着她拉拽进去。 一业行乃业县招牌酒楼,二人在小二笑脸相迎下跨进酒楼之中,上到二楼靠窗小桌坐下。 酒楼内上上下下人声鼎沸,墨云生瞧见穿着各种服饰的人物出没,还有人背着行囊,腰负大包,一看便知是裹着些武器家伙。 少女在一旁和小二点着菜,绝口不问价钱几何,几句话下便将济州菜系中的几样颇有名气的菜全点了个遍,随后又将业县小吃,一业行的招牌也给点下。 小二在一旁点头哈腰,店内人声嘈杂,他听见少女那奇美嗓音,顿时有些飘飘欲仙,对少女容貌浮想联翩。 墨云生在一旁摇头,觉得小二一会怕连一样菜品都记不得。环顾店内上下,墨云生心想:“距四大派比试还有一月时间,怎就来了这么多武林人士?” “四季糯糕,切记糖要多加,还有给红烧济猪多些酱料葱花,以及拿些乌州的辣子,云州的甜蜜!”少女不断点菜,丝毫不去关注店内状况,可她点得菜都要很重的味,让小二一边享受仙音之余还上下打量面前黑衣少女。 待菜点完,小二笑脸相迎,点头连连,只是心下觉得这女娃口味怎如此之重。 墨云生一路上早就习惯少女口味,并未多说,在旁看着楼内诸多江湖人,又摸了下怀里盘缠,低声劝道:“雪姑娘,咱们是真没那么多银子了,我全身上下也就一两左右,你那里不也已经没了吗?” 少女手一挥,将一柄长剑拿出,啪一声按在桌上:“一会将此剑拿去当了不就有了?” 墨云生苦笑,这柄长剑通体青白,他知道是雪姑娘的法器,名叫白玉剑,是一件中品法器,如今却说当就当。 寻常法器被分为下中上极品四个等级,中品法器怎么可能拿去当了,只为换取凡人交易的银子。 “罢了还是我来付钱吧。”墨云生一叹,轻抚怀里那几枚碎银锭,有些不舍。 不一会菜已上齐,六样菜摆了满座,少女食指大动,戴上兜帽,将面具往上轻掀,便开始大吃起来。 兜帽乌黑,墨云生只见得菜进兜帽,看不见少女五官。 既然菜已上齐,墨云生也懒得多想,在一旁捡筷吃起来,他大半月都是吃些粗饼土薯,今日终是能吃上些好菜,自然敞开肚子大口塞入嘴中。 二人吃得正香,却听一楼传来嘈杂之声,许多客人纷纷望去,见到两大桌人正和一穿着贵气的青年大声讲话。 墨云生低头看去,其中一桌人身穿兽皮衣,各个皮肤黝黑,体态壮硕。另一桌则穿得花花绿绿,各个眼中带光,想来内功不低。 “这群兽皮衣的大汉,看其身负铁锤铁棒,皮如黑铁,应当是修炼黑铁金衫的林州黑虎堂。另一桌人眼露精光,衣衫各异,怕是江州侠客们自行组建的八门山,传闻宗门修内功为主,内力比之沈家的心法内功也不遑多让。”少女也探头低望,道出两大桌人的身份。 “雪姑娘心有书海,竟能一眼道出这群人出自何处。”墨云生夸道,又指着那一身金纹蓝衣的贵气青年“这人你可看出是何出处?” 只见黑虎堂和八门山之间,那位贵气青年手提酒碗,一口灌入口中,哈哈大笑一声,引得整座一业行的客人都注意到他。 青年擦嘴道:“你们说说此次四派会武,会有高手出来吗?” 黑虎堂内,领头大汉摇头道:“我看悬,咱们云国近十年间高手出得不多,且大都是四大派之人,我观少侠气宇轩昂,难不成是此次会武黑马?” “欸,宋堂兄此言差矣,我看少侠武功不弱,有当年花刀气势。”八门山中,一中年汉子也抱拳奉承,又舔了下嘴角残余肉渣。 青年听后摇头晃脑,模样很是谦虚,不过开口之言还是让整座酒楼一静:“在下听闻花刀在十八年前因独自一人剿灭一座山寨高手从而闻名江湖,后更是在上云二年的四派会武上连续击败四大派高手,最终更是引得四派门主相继出手,联手对敌。” “四大派高手武功了得,可都是一流高手,却被花刀独自给打败,的确是个人物,在下和不敢与他相提并论。”青年先是夸奖了花刀一番。 可他又一拍木桌,说道:“不过说到花刀,在下觉得他功夫还未练成便匆忙出山,打败四派掌门的那一战也是疑点多多,不然三年后圣上仙药被盗案时,他一去不回是何道理?” 有其他桌上钦佩花刀的豪士站出,反驳道:“当时毒娘子武功超绝,在荒域更是凶名赫赫,其盗走仙药后被花刀白剑鬼面等人追上,不是将毒娘子给灭杀,并寻回仙药了吗?” “的确寻回。”青年喝酒道“可寻回之后花刀便没了踪迹,仙药是被白面鬼剑给带回来,其中龙鳞卫的鹤刀严飞云和花刀魏江寒都失踪未归,此番不就说明,三人大战毒娘子,却被毒娘子一举杀死两人,才惨胜追回仙药?” “你胡言乱语!当日一战无人旁观,现在白面鬼剑隐姓埋名,消息更是无从得来,你又是从何处听闻花刀二人死了?”那人敬仰花刀许久,此次见青年数落花刀武功,登时不快起来。 二楼,墨云生眉头微皱,以往只听闻花刀名号,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他爹以往事迹,可却被这青年满口乱编,心中有怒升起。 少女在旁品茶,她距墨云生很近,自是将他面容表情看得真切,察觉到些许异样后,笑问道:“你想教训他?” “我恨不得一刀削了他嘴。”墨云生一脸郁闷,拿起片牛肉大口吃来。 “那你可削不过他。”少女又道,墨云生一惊,抬眼与少女深蓝对视一起。 “此话怎讲?” 少女一笑:“这可算在报酬之中。” 墨云生皱眉不言,眼前姑娘之言令他不喜。 可少女忽然语气变低,神态凝重道:“他是修仙者。” 此言一出,墨云生一怔,深深看向青年。 第十二章 难耐话中意 一业行内视线交错,墨云生混在诸多人中,那狂妄青年察觉不出,依旧在那数落十几年前的江湖豪杰。 “就说花刀,一身落花流难敌毒娘子,怎么可与四大门派掌门相提并论?” 其中黑虎堂名叫宋堂的汉子喝酒说道:“此事的确疑点重重,当日我黑虎堂还未闯出些名堂,只从江湖豪侠口中听闻,这一传十十传百,话中虚实自是难信。” 另外八门山众人也各个点头,心下早已赞同青年所言,也觉当年比试蹊跷。 墨云生大为不快,朝少女问道:“此人你怎瞧出是修仙之人?” 少女不言,注视楼下青年,沉吟片刻道:“你还未入仙途,不知种种法术奇妙,我会一种探灵之法,可暗中探查身上有无灵气。而此人身上灵气不厚,可也比我强上几分,估摸有炼气四层。” 仙家法术繁多,墨云生不过引气之期,达到寻种要求还要一个半月上下,几乎与凡人无异。听得少女此言,想起炼气期九层境界,并一一与青年对应,心下一凛,戒备起来。 看到青年指点江山模样,他心下依然有气,父亲虽现在有病缠身,但也绝不是这等初出茅庐的狂妄青年可议论! 手握刀鞘,气得发抖,着实想出鞘与他斗上一斗。 楼下青年数落完花刀,又开始说起鹤刀。 这鹤刀严飞云乃京城龙鳞卫当年指挥使,武功厉害无比,比之当年的花刀也不过略逊一筹。 当年鹤刀鹤掌一出,天下少有争锋者,可今日却被人在酒楼饭桌之上,于青年嘴中数落了多个不是来。 花刀以往还算是江湖上口口相传的第一高手,可严飞云指挥使不敌花刀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却被青年说成胆小怕事之辈,去了九成的英雄气概,着实令许多江湖人暗暗叫骂不已。 “且不说这花刀鹤刀,再说那白剑鬼面。”评完二刀,又说起最后一人。 “咔!” 木桌一抖,墨云生余光瞧去,竟见少女眼中也有杀机,寒光四溢,看得人后脊发寒。 正想说上两句,却听那青年轻蔑道:“白面鬼剑雪长歌,当年在毒娘子的毒功之下侥幸逃脱的鼠辈,实在是可惜可笑,云国二刀战死,到能让你我后辈敬仰一番,毕竟是为云国而亡,无论其是不是懦弱之辈,那也当称为英雄。” “可你们看着雪长歌,侥幸逃脱,就算追回仙药,那也有大半遗失,如夹着尾巴的狼,抢些残羹剩饭回家而已。” 说完,青年还哈哈大笑,对周遭点点凶光不屑一顾。 嘣! 突然一声木桌碎裂之声传来,群豪抬头看去,见到二楼靠窗之处有木桌碎裂,瓷碟瓷碗洒落一地。 只见一黑袍人起身走到木栏处,手拿白剑,唰一声出鞘,举剑对准那青年,寒声道:“如今十几年过去,前人之事还需你这小辈分说?可笑至极!” 声音再怎么森寒,入耳也令群豪一怔,他们个哪里听过这般好听的女子声音,纷纷抬头仰望,看见黑袍人头戴面具,都好奇起来,不知是何等女子有这般佳音。 青年皱眉起身,他背后身份可不一般,不然也由不得他在酒楼人多之地指点前人,没想到说完花刀鹤刀只是有人反驳,说到白面鬼剑时却有人拔剑挑衅。 墨云生在旁有些发愣,他始料未及,方才少女还在浅浅品茶,下刻竟拔剑砸桌,就要教训那青年。 “雪姑娘,那可是修仙者,你真打算在此交手?”墨云生走至她身旁,提醒道。 “你怕了?”少女轻哼,与以往模样差距甚大。 “区区修士,我怎会怕。”墨云生对青年他可丝毫不惧,反正遇事是眼前姑娘顶上,自己若有机会便脱身而退,赶往济州城给温麒麟祝寿。 楼下青年仰头看来,他也觉得少女声音好听,可还是忍住心动之心,问道:“阁下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少女反问。 “在下龙鳞卫百户,杨正。”青年抱拳,又从袖口拿出一块腰牌挂在腰间。 墨云生看去,那腰牌乃玉制,其上有飞鹤之形,镌刻龙鳞二字,青玉透亮华贵,价值很高。 少女眉头紧皱,周遭群豪听闻青年身份也都大惊失色,还有些人起身抱拳一拜。 “朋友少年英才,二十出头就已成龙鳞卫百户,今后前途不可限量。”黑虎堂的大汉毕恭毕敬,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和,龙鳞卫百户身份在京城官员中不高,可在江湖人都对其敬畏,毕竟皇上麾下侍卫,各个都是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 群豪心里都对龙鳞卫钦佩,但也害怕,若是嘴巴不严,说了些掉脑袋的话,很有可能第二天便被砍了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龙鳞卫百户杨正抱拳,朗声道:“诸位,四派会武乃当今云国盛世,我龙鳞卫自然也要来此凑下热闹,今儿有兴致与各位谈论天下英雄,也是件乐事。” “乐事?你将追仙药,杀荒人的三大英豪贬为匹夫,这也是乐事?”少女在二楼纵身一跃,轻轻落地,不起一缕烟尘。 群豪心惊,纷纷感叹此女轻功了得。 墨云生心中苦笑,喊上小二将手中银两都掏出给他,算是打碟碎桌的赔偿,随后走下楼梯来到少女身旁,对杨正道:“我不管你是龙鳞卫百户还是千户,花刀名声也决不是你在笑谈之间就可诋毁的,追回仙药,灭毒娘子,不过后无消息,你便独自以为他武功不及被毒娘子杀死,无凭无据惹人笑话。” 有人见墨云生为花刀讲话,也纷纷附和,这些人对杨正着实不喜。 可黑虎堂和八门山的人知道杨正身份后,将他奉为上宾,起身怒视周遭反对之人。群豪见有人袒护杨正,几名胆大的人开口叫骂,有人起哄,自然有人附和,黑虎堂与八门山的人也脚踩凳子,指着那群人回骂。 酒楼渐乱,掌柜看不下去,大声安抚群豪,而雪绫仙则偷偷摸至杨正身侧,低声道:“道友此举着实丢人,谈论天下英豪是好,可胡编乱造却很不好。” 杨正方才一副不屑之态,此番正观望众人互骂,耳边听见少女讲出“道友”二字时顿时瞳孔一缩,瞪眼道:“阁下是何人!” 墨云生见事情越闹越大,再看这二位修仙者剑拔弩张,心想要是在这斗法,那死伤将无比惨重,立马插嘴道:“道友无需记住我等是何人,龙鳞卫内有你这类匹夫,才是最可笑不是?今日我们还有要事,也用不着与你多费口舌,告辞!” 说罢便拉住少女的手腕走出一业行。 杨正来此本有其他要事,不料竟被人识破修士身份,关键还是以龙鳞卫身份暴露,心下恨极二人。 甩下一锭斗大银子,转身再看向大门时,只见着两人走出酒楼向西走去。他拳头紧握,连忙对黑虎堂八门山的人说几句告辞之话,就独自追了出去。 店外路上,走进人群路过七八家店铺才松开手腕,少女低声问道:“为何阻我教训他!” “你二人斗法想把一业行掀了不成?再说你戴着面具,与我一月时间都不愿说出姓名,想必有大秘在身,如今业县群豪汇聚,一家酒楼就可见修仙者,你敢说其他地方见不着?若被人识破,你我都没好果子吃。”墨云生低声警告,其实心中一直在警惕沈家人,要是二人大战,自己难免会使落花流,被人识破那又将被人追杀。 倒有个好消息是,他从杨正话中听出,花刀居住在龙潭镇外的消息并未泄露,想来是有心人封锁缘故。 少女一叹,将剑收鞘,道:“早晚我都要教训那匹夫一番,见着就上火!” 起先墨云生也未料她会在说起雪长歌时这般震怒,二人都同姓,关系也能猜到一二。没有多问,墨云生道:“我知姑娘生气,我也生气,那花刀岂是他能侮辱,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济州,将礼给送了,这里三教九流汇聚,久留只能多添祸事。” “是我冲动。”少女点头承认,又想问现在往何处去时,她突然面色一变,拉住墨云生手腕向西门走去。 “姑娘怎么了?”墨云生为不触少女霉头,连姓氏都没敢再说。 她脚步加快边跑边说:“那匹夫杨正追来了,恐怕想要跟咱们理论!” 第十三章 雪斗龙鳞 城门在前,墨云生回头眺望,就算没成炼气一层之境,也能望见十几人后有一青年左右闪躲向这窜来,其步法简单有效,衣不沾身,跨步扭身就可避开前路阻隔之人。 “好脚力!”墨云生暗喝一彩,脚步骤然加快,他身无内力,两腿飞蹬,快步跑动,与少女一同穿行人海,片刻就过了西门跑出业县。 业县之外土路渐宽,周遭都是些土地农田,远处一里外连通至一片密林之中。 一里路程依二人脚力自然轻松,墨云生边走边回头望去,不由一愣,那龙鳞卫百户杨正不断纵跃,出了城后越发快速,短短三息就拉进了丈远距离。 墨云生心下惊异:“此人本是修仙之人,凡间轻功那都是要内力加持,近日我明白灵气内力相差甚远,可他为何能使得这般厉害轻功?” 一旁少女不知是瞧见杨正还是有读心之术,轻轻吸气,道:“那厮竟是用了轻身之术,难怪这般快速!” 说罢少女右手放开墨云生,两手一合,掐诀两点中食二指,右手两指有淡淡青光浮现,对墨云生胸膛点出,在距离两寸的位置处停下,淡淡青雾包裹住身躯,还带有一道传音而来:“此乃轻身术,可令你提速轻身,速进林内,我倒要看看此撩想玩什么花招!” 语气森寒冰冷,能感到雪姓少女大为愤怒。 那股青雾入体,墨云生只觉脚步轻盈,速度骤涨,以往四步距离现两步便达。少女也运转起体内灵气,二人速度变快,将路上一位驾马慢跑的侠士给甩在身后。 马儿被惊,引起一道嘶鸣,脑后传来侠士咒骂,还不待他稳住重心,杨正也穿过侠士,速度奇快,犹雁过大江,急速追去。 二跑一追,一里地很快便过,墨云生二人冲入林内,跃至树上踏树飞掠。 “站住!”身后不远杨正声音传来。 随即一道火红铁镖射来,铁镖有人头大小,速度快如闪电,墨云生闪身想躲,可杨正已离自己五丈不到,避之不及,只得拔刀举在身前。 “别挡!”少女喊叫,手拍腰间锦囊,一颗拳头大小,海蓝之色的石头飞出,随着少女扔出,石头散发蓝光,飞快抵达墨云生长刀之前,将飞镖挡下。 只听“叮”一声,墨云生见眼前有道蓝色涟漪扩散,一柄红色铁镖冒着火光呼呼旋转,想将水幕破掉。 性命被石头法器救下,墨云生握刀后跃,落在片只有几块乱石的空地之上,斜眼看向少女,见她站自己一丈之外,手掐诀横挥,那块石头左右微晃,脱镖回到至身边,于周身旋转。 墨云生在旁拔刀防备,看向远处树上站定的杨正,道:“出手偷袭,有违江湖规矩!” “什么江湖规矩!”杨正嗤笑“看你周身也有灵气,想必还在引气之时,这般修为不安心修炼还出来瞎晃,道友胆子也是大的惊人。” 见墨云生没有回答,杨正看向少女,喝道:“姑娘,方才在一业行,看破不说破可好。” “那时酒楼内混乱无比,哪有人听见此话,再说我可未曾大声道出你修士身份。”少女冷笑,右手闪烁,一柄三寸白剑握在手中。 “方才你咄咄逼人,还呼喝道友……”杨正怒声大骂,语气到顶端又直落而下,道友二字并非什么奇特字眼,不过是修仙者互相尊称而已,当时却是自己敏感,脑子一热才奋起直追。 “杨正兄弟,你这是初出茅庐不成?”墨云生哈哈一笑,嘴上嘲弄杨正,脚步却轻挪至少女身后,自己凡人之躯,哪里是杨正对手。 少女眼眸微动,无奈闪过,轻声道:“你后退。” 说罢她又对杨正道:“道友,你追我等来此,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杨正放不下面子,厉声道:“杨某来业县要办个大事,自然不能有人知道我真正身份。” “的确。”少女青丝飞舞,轻轻点头“龙鳞卫作为江湖门派,又隶属于皇上,如今突然冒出个百户竟是修仙者,当真离奇。” 墨云生早已明了杨正疑点,区区二十出头,就进龙鳞卫混得百户一职,看其行事方式似初入江湖,背后定是有关系之辈。如此细思恐极,背后赫然有大秘藏匿。 杨正杀意充盈于心,面露冷厉之色,道:“一名未到炼气之人,还有一炼气三层,真以为是我对手?” 右手抬起,一旁树丛晃动,少女定睛看去,见一只小兔跃出,但在兔子后紧跟飞出一柄火红飞镖。 以活物为饵,少女反应不及,但蓝色石头似有灵性,自行移动,成为水幕挡住飞镖。左侧树丛再抖,一柄宽刃长刀飞来,少女此次没用法器格挡,转而握剑斜劈,白剑过处,大刀弹飞。 杨正在两轮进攻后也欺身上前,那柄长刀如有无形之手握住,飞速回到他右手当中,随即左手成掌,怒拍过来。 少女脚步轻移,使出踏雪无痕,数步挪至杨正身后,举剑刺出。见被轻易躲了攻势,杨正回身反握长刀挡下剑招,随即举起左掌拍出。 墨云生在旁观战,此次战斗已不是自己所能插手,只能在旁观察杨正破绽。 “好一个掌刀并用的鹤刀刀法!”少女低声说出杨正招数来历,双脚点地,拉开距离左手掐诀,再半跪于地,掌向地面。 长满杂草的大地轻动,霎时一根手臂粗细的青藤从草堆中飞射而出!杨正见状,掐诀挥动落地的飞镖法器回援应敌,在青藤摆动之间,铁镖法器一转,火焰升腾,将青藤烧红斩断。 断藤之后铁镖攻势不减,方向变幻,冲向少女,杨正也握刀杀来,两两夹击。见此情形,她只能凝重握剑,小心应对。 刀剑交错,飞镖狂舞,水幕波动,少女舞剑后侧,她发觉杨正力道颇大,每一刀砍下都得两手握剑全力相抗才能稍稍抗住,连续十招过后,心下暗道:“这人修为炼气四层,力气也是奇大。” 墨云生根据此前一业行少女所言回忆起炼气等阶差距,其中炼气一层,四层,七层乃三次修士升华之境,进入该境界者都会被灵气改造肉身经脉,进步比之其余境界要提升更多! 而眼前杨正已迈入四层之境,虽说只比少女高上一境,那也决计不是她所能抗衡。 墨云生大急,一时间就想拔刀杀去,为少女助阵,哪知在他拔刀一刻,竟觉脚底一沉,发现沉土符早已发动! 两腿沉重,半步难挪,墨云生面露苦色,抬头看去,却正好与少女对望,见她手中法诀,与此前激活沉土符的动作一般无二。 “雪姑娘谨慎,难对我有信任之情。”墨云生自嘲一声,索性收刀在腰,扶刀而立,默默看少女应敌。 有此前墨云生趁她战时偷跑的教训,这次她决计不会重蹈覆辙,可因此次施法盯住墨云生有所分神,剑招出现数处破绽,杨正心性不行,但武功不错,自然没有放过,举刀就要依破绽破之。 少女心中发寒,脚动“踏雪无痕”,朝右走出七步,又用那枚石头水幕法器挡下飞镖攻势。险险渡过此劫。 嘴唇微动,墨云生耳边传来少女声音:“你可休想再跑。” 墨云生摊手,他从未有逃跑之念,如今想跑,杨正灭了少女,下个定是自己,二人如今共渡一船,哪会自己跳船奔逃? 第十四章 林中指剑 青藤舞动,五根长藤夹击杨正,杨正有红镖法器护体,应对起来轻松无比,手运鹤刀之法一刀劈来。 少女举剑再挡,二人片刻之间过了三十余招,依然未有胜算。墨云生抱刀而立,心下看清二人武功,少女要比杨正厉害几分,但功力比之不上,配上青藤法术与蓝色石头法器攻守也只能堪堪自保。 杨正那红镖法器极为厉害,形态小巧,还有火焰包裹,数次都想在少女招架之余从破绽攻入,若不是有石头法器的水幕阻挡,定早早挂彩。 少女轻轻落地,胸膛起伏,因几十招下难以占得上风,体力损耗渐高。她看墨云生,心中推算:“此人真想跑?若他与我联手,施展行纹,定有机会击败此撩。” 寻思之际,杨正又欺到身前,她不得不举剑再挡,难以分心再探墨云生。躲开数次刀招,又是红镖射来,少女丢剑,两手掐诀施法,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脚踏地面,一根水桶粗的青藤轰然飞出,向杨正脖颈刺去。 杨正见状急退,右手一指火红飞镖,便见飞镖抖动,刹那火光包裹,竟成一团旋转火球。 “我这火光镖乃中品法器,你如何匹敌?”杨正呵笑,操控火光镖正对青藤割去,片刻之间二者接触,藤属木,被火相克,短短一息青藤燃烧发黑,火光镖不费吹灰之力将青藤割成两块焦炭。 “炼气四层,又操控中品法器,再配以火系法术,龙鳞卫鹤刀武学,这杨正倒是有些本钱。”少女心中赞赏杨正能力,四层就有诸多能力,比之自己也丝毫不让。 自己灵种属性以木为主,见法术被克,果断抛弃施法进攻浪费修为,挥剑冲去。她以剑招见长,以剑破敌最为稳妥。 舍弃青藤辅助,剑招攻敌,杨正的火光镖正巧被那水幕石头法器所克,这下二人就如凡间习武之人,用近身武功大战。 少女剑招犀利无比,连续六刺下杨正只躲过四刺,其余两刺必须用火光镖为己阻拦脱身,武斗定是少女胜出。 近身比斗招招取人性命,墨云生在旁被沉土符束缚,一直观察二人斗法,见少女舍弃法术转而比拼剑招,不由暗暗点头。 “雪姑娘聪颖,将自身长短规避发挥,再配合那奇妙步法,以力破杨正飞镖之巧,甚妙!”墨云生感叹,但又担心起来“杨正的火光镖是中品法器,在法器中威力速度也算不错,雪姑娘只能靠那枚石头防守,难以发挥自身力量,就是剑招厉害,体力也难以比过已有炼气四层的杨正,这番比斗下去雪姑娘七成会输。” 作为本人,雪姓少女也明白此点,又连续斗了百招,她体力损耗大半,腰腹手臂大腿也出现血痕,衣衫破损,流出晶莹鲜血。 长此下去,必败无疑。 少女后退两步,以踏雪无痕步法拉开距离,之后再向东踏三步,再往北走五步。 杨正横刀劈出,连劈五刀,却刀刀落空,眼中暗恨对方脚法厉害,转身操控火光镖向绕至后方的少女飞去。 蓝色水幕扩散,火红大镖再被水幕挡下,杨正看到白光闪烁,只见水幕之后一身劲装的黑衣女孩两手握剑冲来,跃至空中一剑力劈! 剑光轻吟,晶光绕剑,白光照山林。 墨云生在旁回想起此前逃跑时,见到一片树林被白光照耀,颇为炫目,顿时两景合一,不由脸色大变:“此招剑势不减,那白晶之光竟是灵气?看其招式与此前的剑招同出一脉,她怎将凡间武功转变成仙家剑术?” 二者灵气内力,心法武功都大有不同,就是修士修行灵气达到高层可以移山填海,那也难以去使用凡间至高武学。这也是杨正大战许久只能用鹤刀基础招式,无法使出鹤刀记载的各路招法,以及掌刀合一的鹤掌。 眼前少女却能将手中剑招转为其剑法记载的上等招式,就如墨云生依靠灵气施展出落花流的“落花无尽”一般,绝不是修士能够做到! 而眼前女孩却已做到,杨正眼中白光大盛,脸颊失色,叫道:“你竟能使出这等剑招!” 霎时,杨正两手丢刀掐诀,再运起火光镖在头顶盘旋成一团火球之状,可时间紧迫,火焰包裹不足,没有方才对青藤时那般完整。 操控火光镖朝少女打去,火光照耀,少女举剑砍下,二者重重落在一起! “嗯?”墨云生忽见少女想抬手变招斜挥,看其模样应是此招施展太多,烂熟于心已成记忆。 如此想来剑招这一砍后还有一次变招,不过在少女抬手之际,白光立时暗淡一分。 “不能变招!” 少女和墨云生心中同时想道,但墨云生有落花无尽的刀法经验,变招套路与他刀法相似,脑中一转,不由出口说道:“落地左脚踏西,转身变招!” 修士交锋,一念之间取人性命,少女心知变招威力更厉害几分,可她剑法难练后招。现继续前招砍火光镖,最后至多势均力敌,重新博弈,若是听墨云生变招而行,还有些可乘之机。 如此少女果断落地,踏雪无痕早已炉火纯青,施展起来熟练无比,左脚一踏,身子如仙灵飞转,忽觉经脉通畅,灵气翻涌,剑上白光更甚! “不好!” 见少女在墨云生指点下弃镖而走,铁镖也因全力飞动而射入三丈外树中,没了法器,唯有身旁长刀,侧背又是破绽,杨正只能依靠修为灵气加持下的反应速度,极快拔刀挡向自己右侧。 刀才驾住,少女剑到,白光闪烁,长剑横扫而出! 一股巨力袭来,杨正发觉一股暗劲被灵气带来,急急窜入体内,登时经脉大乱,灵气搅动,功力不稳。 又听“咔”一声,手中刀断,自己因提前受了内劲,早已握着刀柄被击飞出去! 在地上翻滚两圈,最终撞在一颗大树之上,右臂与胸膛有道深深血痕,剧痛灌全身,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咳咳!” 少女赢了此战,撑剑半蹲,手捂面具干咳起来。 咳了数声才渐渐舒缓,转头望来,对墨云生道:“墨兄,你竟如此厉害,一眼瞧出剑招缺陷。” “是我随口一说,多此一举,姑娘勿怪。”墨云生抱拳笑道,这雪姑娘平时温柔可人,但生气起来着实可怕的紧。 实际少女心中惊异不断,自己剑招缺陷如何她心知肚明,如今竟在关键时刻被墨云生一语化解问题所在,不由更加感叹起对方聪慧。 墨云生习武天资平平,但头脑聪明,以往与父亲花刀习武时常常有些奇思妙想,虽被呵斥偏离正道,但也有些使刀之法让花刀也称奇不已。 这些巧处还要日后多多打磨,但不时灵光一现倒也让墨云生在习武之余多上几分乐趣。 如今看破少女剑招问题,也是因自己之前对此也有困惑,落花无尽以往只能砍出九刀,而花刀说此刀法可一口气劈出三十六刀,两两差距甚大,墨云生常常在想如何突破九刀达到十刀。 但最近内力尽失,遭遇红枫雾谷,勿入修仙一途,便很少将刀法挂记在心,今日见得少女剑招奇特,根据步法令他也想出破解第十招之法。 在少女眼中,墨云生是刹那想出的破解方法,唯有墨云生自己知晓,此法可是自己思索一两年有余,今日见少女步法才得到解法。 二人谈笑之间,少女施法解除沉土符效果,与墨云生一同走向杨正,打算捆绑起来问出龙鳞卫背后大秘,然后再好好探讨方才剑招一事。 当二人捆住杨正时,少女面色一变,只听树叶沙沙之声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还传来一道厚重男声:“二位,还请放下杨公子,莫要自误。” 第十五章 储物金银 声音回荡山林,墨云生站在杨正身前,察觉树叶摩擦之声消散无影无踪,林中归于平静,但只需仔细观察,便可见到个别树干上下轻摇,定是有人藏匿在上。 “来的人不少。”墨云生低声细语,这些人明显是想救走身旁杨正,果断拔出长刀,抵在对方脖颈寸处,想以此为人质。 少女深吸口气,方才一战,她体内灵气不足,修为难以维续,只能做出无事之状,不让人看出自己虚弱。 如此呼吸三次,说道:“我修为耗尽,无力对敌,墨兄你来应付。” 墨云生早已看出少女虚弱,点头转身,朗声道:“杨正在我等出城之时运功追逐,更是对我二人刀剑相向,妄想杀人灭口。” 周围树林沉寂,片刻之后,东南方向一颗大树处,传来厚重之声:“二位是在一业行内吃酒吧,因听不惯公子言语想出手教训,当时酒楼内各门各派汇聚,也就你们胆敢拔刀相向。可如今你们已胜,还想造下杀戮不成?” 墨云生一听,顿时知晓这些人已在一业行内调查清楚,沉声道:“你们称呼杨正为杨公子,想必几位都是龙鳞卫吧。” 树林又一次安静,显是默认自己身份。过得半晌,那厚重声音再度传来:“公子口无遮拦,是父辈管教之过,你们现下得胜,还请留他性命。” 墨雪二人一怔,好不容易胜敌,如此离开当真不甘,少女小声道:“这厮欺辱前人,惹人恼火,得拿走他身上些物事,令他痛上一痛。” 墨云生低头思虑,脑中思绪一闪,有了应对之法,挺胸说道:“龙鳞卫乃圣上麾下要官,自然是圣上亲选训练的好男儿,比之边关的将领士兵,各位也不遑多让。” 这些话,令树后龙鳞卫们心中自豪,暗暗点头。龙鳞卫中除了世袭子弟外许多人都是孤儿,从小教育要对皇上言听计从,一心为国,绝无二心。 如此忠贞为国,各个龙鳞卫自然当得起好男儿的名头。 “既各位都是龙鳞卫高手,江湖豪杰,如若见人说起自己敬重的前辈高人不是,信口胡诌,扣上奸人小人的帽子,当要如何?”墨云生再问。 此举倒令几棵树后传来声响:“自然想好好教训,为前辈洗刷清白。” “不错!”墨云生再指杨正,道:“你们的杨公子数落十五年前出关灭毒娘子的三位云国高手,骂花刀魏江寒技不如人,名不副实,说白面鬼剑雪长歌胆小如鼠,忍辱偷生,笑鹤刀严飞云匹夫之勇,无智无谋,你且说说惹人气愤不?” 说到花刀白面鬼剑二人时,树后诸卫只是面露难色,可当说到自己前辈,十几年前的指挥使严飞云时,却都有些不悦。 但杨公子在场,倒地不知死活,大都不敢多言,全都只能心中叫骂。 适才东南方那道厚重雄健的声音再次传来:“各位弟兄自是知你之所言,还请将刀拿下。” 墨云生还想再讲,正要开口,一旁少女却抢先说道:“你们没有听明白还是装糊涂?适才此人想杀人灭口,如今便轻飘飘放过?在下也不是这般软弱惹人欺凌之辈。” 墨云生一怔,转头望去,却见少女向他使眼色,瞧着杨正腰间一白色布袋,这个布袋与少女腰间的灰白布袋相差不远,除了颜色有别外,还绣着几只飞鹤。 布袋墨云生早已明白是何用处,为修士储物手段,名字叫做储物袋。乃用特殊的储物阵法制成,可用灵气打开,存储事物,只是不能存储活物。 如今向他使眼色,没有立即去拿,墨云生了然她所想,在少女耳边五寸位置说道:“这群人对你我虎视眈眈,不好下手,要是轻举妄动,恐会立刻出手对付咱们。” “你有本事指剑,那定有本事拿储物袋,事已至此,全靠你啦。”少女见墨云生说了大堆道理,便决定任他去说。自己修为损伤,多言多语只能露出破绽,让敌众瞧出自己虚弱,有可乘之机。 墨云生一叹:“沈家一事未了,如今再得罪龙鳞卫……”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没有护住面庞,定是被这群龙鳞卫记住,之前得罪沈家,再得罪龙鳞卫,早晚难逃两股势力追捕,而少女不然,有面具长袍挡住脸庞,只要日后不多嘴说话,就不会被识破。 如此一来,被优先抓捕之人还是自己。 少女也看出墨云生担心,可如今状况由不得自己心软,说道:“墨兄担忧我当然明白,可要是与他们翻脸,将杨正杀了,再和这群龙鳞卫拼个你死我活很是不妥。你我是踏入仙途之士,不是坠入魔道修罗,杨正一人担责便可。” 二人心知互相所想,也能互相理解,墨云生点头同意,两手齐握长刀刀柄,大喊道:“杨正口无遮拦,侮辱前辈,死在这里我想也能让三位前辈宽慰几分。” 那人厚重声音主人一惊,急忙安抚:“这位朋友,杨正为千户杨大人亲子,你万万伤他不得。” 说完他在树后轻晃枝干,快点三下,各棵树后龙鳞卫明白是警戒暗号,都握刀戒备,只要二人有任何不对之举,便会出手阻拦。 墨云生终于明白杨正身份,爹乃千户,自己又是修士,如今龙鳞卫高层暗中恐怕还要些高阶修士潜藏。 这些人他都得罪不起,也不愿与少女滥杀无辜,瞄了眼杨正的储物袋,做出恍然模样:“原来是千户之子,杀了的确不妥,诸位,既然不能取他性命,那也要取走他身上一件物事,由我们亲自前去给几位前辈道歉。” 说完墨云生就伏下身,伸手探向杨正腰间。 树后有人见状想要出手,又见那树干轻点两下,是按兵不动之意,只好握刀忍住没有动手。 墨云生见无人出来,便解开腰间储物袋,拿在手中,又要去拿不远处树上的法器火光镖。 “一件便够,不要贪多。”那首领见墨云生取镖,识出那镖为杨正珍惜之物,连忙阻止。 他停下脚步,打消取镖念头,对林子中的龙鳞卫抱拳道:“物件已取,诸位告辞!” 少女看墨云生一眼,眼眸柔和含笑,显是在赞赏,手在袖中暗中掐诀,施展轻身术加持给对方,二人跃至树上,向西面奔去。 树后龙鳞卫见两人离去,赶忙派人去接杨正,还有五人想要去追,却被一身黑色鹤纹衣,手握鹤头刀的男子叫住,此人自然是那厚重之声的主人,他摇头道:“不用去追,杨公子方才说的话,就是你我都有几分火气,更别说这些江湖之人,此事公子有错在先,说出去到让江湖中人笑话我龙鳞卫小气。再说四派会武在即,先干正事要紧。” 这些人都是男子麾下信得过的弟兄,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会乱讲,现都收刀归鞘,一同放平杨正,拿出金疮药涂抹患处,没有人再去提起墨雪二人。 两人一路飞奔,轻身术失效后,少女又继续施法,一同穿过树林,越过两村,走上百里,待到深夜也无人追来,才停下脚步休息。 一颗翠叶矮树下,少女嘻嘻笑道:“你到是不赖,先交代事情始末,引人心气,再拿杀人恐吓,最后提出拿一件物事补偿,这群龙鳞卫定会怕你再伤人性命,只好任由咱拿袋走人。” 墨云生将储物袋丢过去,谦逊道:“适才匆忙,只能想出此愚计,倒是这储物袋,在下还处引气境界,姑娘来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吧。” 少女接过杨正的储物袋,探入其中把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 除开几本书册,还有一堆华贵衣衫,打开个袋子,里面金光四射,全是金锭子。 “十两金锭,五两白银,还有百文钱……这人好生有钱。”少女感叹,将其中一半收入自己怀中,另一半丢进布袋扔给墨云生。 “这些金银你我平分,还有一百五十枚灵石,其中我出力最大,得一百,你得五十如何?”少女分配赃物,墨云生接过钱袋,点头同意她分配之法。 法器功法并未在储物袋中,那枚火光镖也没取走,他们得的大都是些凡间钱财,没有太多修仙物品。想来杨正谨慎,只在这袋中存储钱财,一些功法法术都未曾带上。 第一次得到战利品,二人都是兴奋无比,大有上瘾之感。歪念一起,两人都觉不对,很快就压抑心中念头,行走江湖与修仙界,绝不主动夺人钱财。 之前一月赶路,银子都已用完,这次有土豪杨正的补充,二人在一座镇上大吃一顿,又花银子买上一辆马车,再配上一匹便宜瘦马,一路向西骑去。 架马出城,少女勒紧缰绳,行了二百里路,眼眸低垂,似在思索什么。 听身后车内有动静,少女才恢复些神采,过了片刻门帘被墨云生拉开,收功伸手道:“一路辛苦姑娘了,正好引气结束,换我来吧,姑娘安心歇息修炼。” 少女不言,只策马停下,缰绳丢给墨云生,两人换位,少女坐在车内,墨云生架马而行。 又走十几里,路旁绿林渐退,草地生着片片白花。 门帘未关,少女赏花问道:“之前对杨正时,墨兄一言指剑定胜负,如今想来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可否指点一二?” 第十六章 法武亦难通 墨云生继续看路驾马,摇头轻笑道:“哪能提的上是指点,倒是我也想问问姑娘,你是如何以修士身份,依靠灵气施展凡人武学。” 少女一怔,倒也是忘了这么一出,说道:“此招不过是寻常剑招注入灵气而已。” “姑娘不必隐瞒,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两次见你交手早已心中有数,姑娘的剑招刚柔并济,其中还要配合那奇特的轻功步法才能施展,着实奇异无比。” 话语一出,少女眼中杀机一闪,白剑出现在手中,低沉道:“这么说你识破了我的武功路数来源?” 墨云生耳边却是车轱辘碾地的石头杂声,只是觉得寒芒再背,如实道:“识破到不至于,我年纪与你相仿,就是娘胎习武也识破不了,只能根据在下经验判断得出,姑娘的武功轻功相辅相成,应该都是一路武学,其中许多上乘剑招亦要步法组合施展。” 少女寒光渐消,望墨云生后背不语。 墨云生道:“此前指剑之功,是我见姑娘在施展时已忘记步法,想来是因剑招路数有所改动。将凡人武学改成了仙家剑术,然并未改完,导致姑娘只能施展前招,后招难用。” “且姑娘的那一招路数与我所习的落花流第一式有相似之处,都是借力打力,前招为基,后招伤敌。” 少女惊讶,思索片刻竟觉墨云生说之有理,又想到其年纪不大,不由赞道:“墨兄能思考这般深刻倒也厉害。” “都是我爹将落花流第一式的路数招式都传授给我而已,并将此招和天下诸多武学相互对应,令我理解其中精妙,如今看破姑娘的那招也是我爹的功劳。” “哦?”少女轻咦道“这么说你承认花刀是你父亲啦?” 见说漏了嘴,墨云生刚想解释,可又想今日经历诸事,是与不是早已没那般重要。 “此事日后也难瞒住姑娘,承认了也无妨。”墨云生一脸淡然。 雪姑娘低笑道:“知道啦,我也不会对他人说起你与花刀干系,倒是武功一事上,你可要与我细说一番。”。 墨云生轻咳一声,回归正题:“两种武功其实也有区别,其中重点不一,落花流的第一式‘落花无尽’讲究连绵不绝,一刀不尽,二刀再攻。而姑娘的剑招却是用了刚柔巧力,前招为虚,后招为实,第一招偏柔,第二招则凌厉万分。” “没错,我这一招名叫‘剑凌透冰’以柔力打第一击,以凌力打第二击,但我本身修行之前就未好生练过此招,如此以来,化作仙家法术剑术更是难以施展。” 听少女如实将此招奥妙讲出,墨云生恍然:“当时见你施展时就察觉,第一招已厉害无比,可一变后招,颓势立显。” 少女道:“毕竟没有完全领悟剑招精髓,之前每每使出后招就觉得灵气堵住经脉,气息不畅,施展艰难。” 又回忆到墨云生指点之言,少女有些许明悟,道:“墨兄说出落地变招,当时我却有些紧张,若是无用,后面斗法可就险了。” 少女一叹:“是我愚笨,忘了教我剑招之人所说:‘步由心转,剑随步走’之言,万般剑招都需与这‘踏雪无痕’一并施展。” 回忆起故人,少女眼中复杂,墨云生正巧转头,瞧见少女眼中情绪。 一路白花散发清香,春风拂面,香气入车,少女回过神来。 墨云生见她回神,笑问道:“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疑惑,到底如何用灵气代替内力将剑法中所记载的上乘剑招施展而出。” 少女心知墨云生有此疑惑,如今问自己,倒令她抿嘴一笑,笑声带着些戏谑:“如此是否可换得逆阴花?” 说回逆阴花,墨云生登时难言,可心下又好奇,毕竟落花流他丢不得,见到对方剑术,他也心痒,想将自己所学武功也化作仙家刀法。 强装镇定,眼神不定道:“自……自然换不得,不过一经络巧法,又不是将你那剑法传我,最多抵得片花瓣。” “此花有六瓣,若我教你的修仙知识也算一瓣,是否已有了两瓣?”少女抱胸,可以想到面具下得意之色。 对少女之言墨云生无言以对,只得点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现总能将那法门传给我吧?” 少女一拍储物袋,出现一本白页书册,又拿出一卷卷轴,道:“行路颠簸,一会到了驿站我将剑招变化之处抄录一遍给你。” 达成交易,墨云生欢喜得紧,两手勒住缰绳,让马儿快跑。 “轻些,轻些!莫要伤了它,这孩子瘦弱的紧,比不上你那白波儿!”少女见墨云生要驾马急奔,关切瘦马体质连忙阻止。 马车走过白花道,穿过片溪流森林,来到一座村落之中,少女闲下来后将剑招要诀抄录一遍,交予墨云生。 书中并未涉及剑招的运行轨迹,甚至有些穴位经脉运行还是口头传授,一共七日时间,墨云生才将剑招改动之处都领悟下来,并尽力理解。 于此二人顺便说起法术一道,将法诀施展,运行要点都教给对方。 最终墨云生明白少女剑招是传她修仙之法的师傅所改,对于才接触此道的他而言,书中文字晦涩难懂,许多地方都要参照一些经脉书籍才可理解,而想完全参透怕是要一两年时间。 除此之外还了解到,法术一道与法宝一样,分为低中高顶四种等阶,每一等阶所要求的法诀结印次数,所损耗灵气也各不相同。 越高深的法术威力自然越大,灵气在经脉运行路线,法诀法印也更为繁复,甚至听少女所说,有法诀需要上百法印才可施展,耗时耗力。 这类法诀法印,其实是一定程度上疏导灵气之用,可让一些低阶修士也能施展出厉害法术,并且每一种法印和掐诀都有各自用处,让墨云生受益良多。 向西一走便是一个半月,两人商讨之间很快就来到济州西北之地,再过上几日就能抵达济州城。 墨云生修炼的引气之法也来到尾声,近几日就可进行寻种,正式踏入修仙一途。 翻过一座山丘,墨云生拉开门帘望向前路,都说济州城周边沃野千里,城镇上百,更有大片农田,让他向往至极,期望见见此种繁荣景象。 行了半里,前路有人影出现,二人定睛望去,那里八人背着行囊,还有人用力拖拽着辆两轮木车,车上载有衣物,还有两名二三岁年纪的孩童。 再近些后,墨云生看见这些人一脸疲惫,面黄肌瘦,估计几天未吃上顿东西,衣衫不整,麻衣破洞,脚底草鞋早已破烂,此时近乎光脚在走。 “济州富饶,人民安居乐业,怎会有这番景象?”少女疑惑。 墨云生推测:“是被山贼流寇劫了?” 好奇之下二人将马车停在众人前方,墨云生率先下车问道:“几位怎这幅模样,是遇见什么山贼流寇?” 领头之人乃一名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他摆了摆手,张口想说话,还未开口,又捂着肚子,发出咕咕之声,饥饿令人连讲话也讲不出。 墨云生和少女对视一眼,从怀里拿出个土红薯递给男子,男子面露询问之色,待墨云生不嫌自己脏乱将红薯塞进怀里后,立时点头致谢,抱住红薯跑向身后人群,把红薯掰成几块给众人分食。 见他们每人都只吃上拇指大小的红薯,将剩下大半红薯都给了木车上的孩童,墨云生心中不忍,想再拿些食物出来。 回头却见少女已经拿了几块烧饼过去,每人一块递给这些难民。 众人面露感恩之色,将面饼掰下一点含入口中,再用所剩不多的干净布料将饼裹好,放在怀中。 男子吃了些东西后,终于恢复些力气,对二人就要跪下:“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小的此生难忘。” 墨云生赶忙拉住,问道:“传说济州城周围数百里都富庶的很,你们怎成了这副模样?” 一旁有位妇人走来,扶住男子,声泪俱下道:“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周家村本就依靠种田过活,哪知……哪知……” 妇人本想解释,说到一半情绪难控,低声哭泣起来。 男子安抚妇人,起身说道:“半月前天降大雨,突发大水,把田地都淹了去,咱们村中十几户人家,逃的逃散的散,一路上还有人生病丢了性命,最后只剩下咱们几个人。” 来龙去脉讲出,周遭难民也低头啜泣,想来是遭遇大难,许多亲人朋友离他们而去。 墨云生握紧拳头,望着远处,少女在旁觉得疑惑,柔声问道:“不是说温麒麟在梅花江周边都修了堤坝,怎会突糟如此大水?” 第十七章 天灾人祸 说起温麒麟,男子两手紧握,眼中带恨,最后又无力长叹。正待他要开口解释,耳边却闻雷响,众人抬头发现云如厚铁,天雷阵阵,瓢泼大雨轰然降下。 泥地瞬间被雨打得飞泥四起,男子抬手遮雨,不再多言,忙跑向木车,带上同行难民齐力拉车,向东跑去。 路过马车时,男子还不忘相劝:“二位恩人莫要再走,雨已下至这里,前面直到济州都被水淹了,趁早返回吧。” 雨声轰鸣,墨云生听不太清,探头说了个:“什么?”想让男子再讲一遍。 忽然衣领被拉,少女拉拽自己蹬上马车,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面干布丢来:“把头擦干,现在得病可难医治,清理完后咱们继续赶路。” 墨云生接过干布,心下一暖,放下马车门帘让少女在里面清理,自己回头对方才的难民喊了声“一路小心”,随后便朝西而去。 越往前走,雨越下越大,拉车的马近月吃好喝好,瘦弱不再,但它脚踩泥地,湿滑黏腻,后又拉着马车,很难继续再走。 翻过片高地,进入济州城方圆千里,前路低洼地区积水汇聚,再走二百里,站在高处往下看去,已能见大片农田被水淹没,洪水呈泥黄之色,掩盖着水下本来模样。 沃野不再,房屋冲垮,唯有几颗百年老树还在苦苦支撑,几块木板飘过,还能见着上面贴有染血衣衫。 前路难民增多,还有人划着牛皮船在水上飘荡,暴雨不停,百姓困苦。 少女探出头来,她首次见雨如此之大,马车轮子早已被泥土黏了大圈,前走一步都要马儿拼命拉扯。 “在这样下去马会生病累死。”墨云生轻抚马背,想起白波儿,不由担心起来。 “咱们不要马车,牵马而行。”少女果断走下马车,解开缰绳。 墨云生见马气喘吁吁,还要它继续拉车定是不妥,果断点头下马,将马车挪至路旁,二人商议轮换骑马,少女先驾马,墨云生在旁戴笠拉马,继续冒雨赶路。。 一路上见到难民越来越多,他还亲眼见人被洪水冲走,或是山地坍塌丧生在泥水之中,有几次还能看见水中漂着水肿尸体。 墨云生哪里见过这般滔天洪水泛滥景象,一路上越看越是心惊,说道:“这里毗邻梅花江,又是平原盆地,四周有数座山川,自然易犯洪涝,可近些年梅花江畔在温麒麟数次组织下,早已修起数座堤坝,此次竟能有这样厉害的洪涝着实费解。” 少女驾马道:“世间天灾难料,人力只能利用山川地势保住性命罢了。” 墨云生依旧疑惑,想到少女是修仙之人,问道:“那仙人呢?怎未有仙人出手,济州平原万万人的性命如今可被洪水卷了大半。” 少女一怔,不再说话,待马进入一片稍高的平地后,才说:“仙人都为长生,哪里会来管这些凡间苦难。” 前路平地上,聚集大量难民,墨云生察觉之前路上很多受难百姓往这里汇聚。这块平地地势稍高,未被洪水淹没,听人说这里以前是座山丘,现在却成一座栖身小岛。 少女下马,两人一同走进这里,见许多难民躺在地上,大都有伤在身,还有人在旁呕吐,脸色发白,想来得了疫病。 此情此景令人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二人作为修仙之人,那也不通医术,想帮也难帮。 再往前走,还见有人背着石头修建防洪堤坝,防止之后洪水再涨。 忽见一青年气喘吁吁,在旁搬石休息,他叫王五,如今家中田地房屋都被洪水冲垮,逃难时还和家人走散,被好心人救来此地保住一条性命。 二人牵马走上前,墨云生问道:“这位大哥,洪水还在增长,你们在此修堤不怕洪水再来?” 王五呸了声:“大水之下咱没地可去,济州城虽未被淹,但那早就人满为患,官爷驱赶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去二百里外的阴风岗。” “阴风岗?”墨云生重复一声,和少女一路上听到些人都说去阴风岗避洪,哪知现在这里已经汇聚上千人,俨然成了第二个避洪之地。 “那为何不去,洪水未有退却迹象,而你们偏在如此险地避洪?”少女询问。 王五听到少女声音好听,精神微振:“姑娘不知,那阴风岗在发大水之前就被流寇占去,当了山贼,说是得缴五两银子才能进去。咱们这些百姓哪有那么多钱,再说洪水突如其来,家中值钱东西都被冲走,自然极少人能去阴风岗。” 墨云生沉默,又想到一个人,问道:“那温麒麟呢?他爱民如子,不应让咱们受这般苦累。” “嘿!什么温麒麟,叫温罗刹还差不多!”王五不屑一笑,一些离得近的人也嗤笑出声,嘲弄他此话幼稚。 墨云生面露疑惑,问道:“都说温玄民仁义爱民,大哥为何发笑嘲弄?” 王五拍了拍墨云生肩膀,露出感同身受的眼神,道:“以前咱们百姓自然爱戴,可你知道半月前出了什么事吗?” “咱们济州处于梅花江下游,支流汇聚,平原甚多,一有暴雨就会犯洪涝。温太守上任以来,为除水患忙前忙后,甚至带上妻儿一同和咱们百姓劳作修建堤坝,那一修就是两年,后面虽有涨潮,却都被堤坝挡下,咱们自然对太守感恩戴德。” “谁知这次……”王五又骂一声“大雨年年有,今年就算大上一些,那也不至将堤坝冲坏!我家距离堤坝不远,当日就听见有巨响传来,随后大雨和梅花江水一同冲了过来,俺爹为了护住俺娘硬生生被水给冲走了!” 见王五眼有怨恨之色,想来是水患导致一家生死两隔,墨云生也不知说什么安慰,少女则拿来一块火热红薯递给王五,想以吃食安慰。 王五接过红薯,情绪稍缓,道:“堤坝拦不住洪水,定是偷工减料,我想到温太守仁义,却未料他是这般贪婪之人,嘴上治患,兜里捞钱!” 此话一出,周边许多人都点头称是,直骂温罗刹不是人。 二人一叹,告辞离去,路上心下沉重,墨云生摸着包袱内的盒子,不知这礼还送是不送。 并未在此停留,他们干粮不多,必须先赶到济州城才行,如今继续上路,半路上墨云生驾马,少女牵马。 四周无人,少女问道:“你还送礼吗?” 墨云生坐在马上握紧绳子,想道:“温太守真是这样的人?要真像传言中那般仁义,那堤坝一事又作何解释,若不是为官贪婪,偷工减料,也不会酿下大祸。” 可又想父亲能与此人交好,越想越觉不对,说道:“我看地图前面十余里后有座小山丘,距离梅花江不远,且有座堤坝就在那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我前去看看可好?” 少女回头深深看了墨云生一眼,以为是想反对,心下组织起解释之言,可却发觉她眼中浮现赞同之色。 “自然可以,看看堤坝,也能看看温大人是罗刹还是麒麟。”少女掉脚上污泥,继续牵马前行。 十几里地很快便到,顺着几块山石登上一座水中小山,站在上面对北眺望。 墨云生看去,堤坝处洪水泛滥,大水汹涌。 梅花江畔,唯有两座长条形堤坝在洪水中伫立。堤坝中间有道缺口,水全从缺口灌入,吞噬岸上土地。 “的确有缺口。”墨云生轻叹一声,拳头紧握,他从未料想过温玄民是贪婪恶官,手上捧着锦盒,真想一手丢下水中。 “缺口有些问题,不似被水冲击而成。”少女突然说道,墨云生定睛看去,仔细观察。 “你看,那堤坝上除了缺口,其余地方没有丝毫破损,洪水冲击至今也能见着堤坝屹立,想来洪水是冲不垮这堤坝。”少女指着其余地方,道出其中疑点。 墨云生淋雨瞧去,他还未突破炼气一层,自是看得不如少女清晰,但多少也能分辨而出,眯眼看见堤坝之间的缺口平整,就如被一柄斧头砍出一般。 墨云生道:“水冲击下决计不会是这般形状!难不成堤坝是人为损毁?可怎么有人能一斧头将这厚重堤坝给劈开?” 他想打消这荒唐念头,可看见少女后,又惊声说出另一个荒唐念头:“凡人不行,武林中人不行,但修士可行!这……这堤坝是修士损毁?” 第十八章 雾散灵种现 洪水涛涛,震耳欲聋,墨云生的声音被水声压搅得听不真切。 抬头望向少女,少女亦回头看来,清澈的眼眸看透墨云生情绪,她轻轻开口道:“没错,的确是修士所为,且境界不低,能将如此厚的堤坝劈开,修为定有筑基之境。” “炼气,筑基。”墨云生再次看向堤坝,听此前王五等人所言,整条梅花江岸的堤坝都被冲毁,否则也不会各个都骂温玄民是温罗刹了。 胸膛起伏,墨云生惨呼:“怎从红枫雾谷出来,便处处可见修仙痕迹……遇你,遇杨正,如今还遇筑基修士连连劈开堤坝造成济州大水。以往我从未听闻,更未见过!” 少女平静道:“非是你未听未见,而是你眼前虚妄散去,呈现出事件真貌罢了,一介凡人不知有仙,遇事决计不会联想至是仙师所为。” 看向墨云生,少女又说:“你知晓修仙,看过仙家之地,并已了解修仙一途规则,更是修炼两个半月的引气之法,只差寻种就完全踏入修仙一途,所见所闻自然与寻常人有极大不同。” 回忆起从龙潭镇出发至今两个多月,墨云生被沈老二散去内力落入红枫雾谷开始,好似一切都大变模样,如今想来,终究是自己见识增长,对诸事背后真相也更为明了。 “既入仙途,前路危机四伏,你我太弱,就是方才那些病人都救不了。”少女也感叹自己渺小,随即再对墨云生道:“你引气到了何种地步。” 墨云生早在三日前就只能吸纳进极少的灵气进入丹田,丹田内灵气充盈满当,已达到可寻种的条件。 “已无法再修引气之法,估计得寻种进入炼气一层。”墨云生如实告诉少女。 二人走下山丘,回到土路。 “济州城内定是风云汇聚,此次洪涝背后为修仙者犯下人祸,你必要先晋入炼气才可有自保之力。”少女道。 看向堤坝缺口,墨云生心中苦涩,他赞同雪姑娘之言,济州城不知是何状况,自己内力尽失,还是要先入炼气期再进城为佳。 “距离济州城还有五百里,先寻处地方为你寻种。”少女声音轻柔,墨云生心头一轻,沉默点头。 二人继续轮换骑马,待至傍晚,已距济州城四百里路程,正巧见到山丘上有座破庙。 破庙大半被淹,潮湿无比,无法住人,两人只需寻处避雨之地,倒也不拘小节,决定在此过夜。 推开歪扭破烂的庙门,避开几处水洼来到坍塌一半的庙内。 庙中一半被淹,空空荡荡,就连铜像也没有,想来已被人搬走,墨云生让少女牵马进来,自己则从怀中掏出些干草在一片干燥之地生火。 暖意笼罩整座庙内,墨云生调整心绪,摆正心态道:“雪姑娘,我已准备好。” “你盘膝而坐,我有些事还需告知你。”少女围火坐下。 第十九章 柳下见真名 灵气如水,唤醒种子生机,灵种缓缓转动,散发淡蓝光辉,照亮整个丹田,最后缓慢移动,落入丹田中央。 “灵种上有无蓝色?”少女声音忽然道来。 “有,一半为深蓝,一半为浅蓝。”墨云生闭眼回答。 “两种蓝色,证明有水属性,不错,现你即刻运转灵水诀一层路线,将丹田灵气尽数炼化。” 墨云生回忆书中所写,与少女所言并无二致,将丹田余下灵气跟随功法一层路线进入经脉,运行一个周天,最后回到丹田。 两手印诀变幻,一股拇指大小的灵气接近灵种,将其紧紧包裹。此时灵种一抖,有灵气进入灵种内部,其余灵气停留在外,不见动静。 眨眼之间,灵种外的灵气不再受自己控制,飘散进四肢百骸,从毛孔散出。灵种内的灵气窜出,化作淡蓝之色,在灵种周围盘旋。 经历一次灵气炼化,墨云生大致明了灵种功能,其大小又是如何能左右修士天赋。 “一次性炼化灵气有限,只有进入灵种的灵气才能被炼化,余下的灵气则会被散于体外,只能浪费。那些天赋厉害之辈灵种有拇指盖大,一次炼化的灵气自是比我多上数倍,进而修行速度也比我快上许多。”墨云生心下总结,心念继续操控灵气炼化。 庙外太阳升空,时间已到晨时,他终将灵气完全炼化,两眼微睁,一道蓝光闪烁,四周一切竟大变模样。 身边的事物在眼中变得清晰,以往看不清的暗处也能看得明白,此刻庙宇角落处的蛛网上,那只黑毛蜘蛛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举目远眺,门外阴雨蒙蒙,可他亦看见五十丈外,躲在树中避雨的小鸟。 耳朵也灵敏不少,五觉变得比修炼内力时还要敏锐。 内力也有强化五感之效果,但那需要高深内力才行,墨云生才进入炼气一层就能有如此洞察之力,比些顶尖高手还要厉害几分。 起身轻跳,身体也比以往有力不少,与自己全力施展内力时,力量相差不远。 “好生神奇!”墨云生兴奋至极,当即从旁拔出长刀挥舞几下。 刀法有力,刀势平稳,力量不减当年习武之时。 落花流基础一百零八式早已烂熟于心,刀起刀落行云流水,墨云生哈哈大笑,又借势用出落花无尽。 落花无尽一出,墨云生立刻察觉体内经脉怠涩,灵气不动,在丹田自行旋转,不服墨云生号令。 “这……”墨云生甩刀坐下,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墨道友,到了炼气一层还不满足?”少女从庙后走来,她已换上一声白色束腰便衣,头发也不再是束尾之形,而是将长发披在脑后。 第二十章 玄民难鸣 济州城外,城墙下沙袋成山,洪涝虽强,但都被沙袋挡下。 墨云生在木桥之上看到东北方向洪水侵袭,许多官兵和城内大汉都出手堆砌沙袋,若是洪水冲垮一处,立马有群人冲上,用肉身堵住大呼:“堵水!堵水!” 城外水声人声颇为吵闹,墨云生二人领着马跟难民一齐走到济州城南门。 门下一名身穿甲衣,手扶铁剑的男子满脸严肃,对名破衣挑担的老人呵斥:“你是做什么的?” 老人两腿发颤,放下担子,捧着一串二十几文钱道:“官爷,小的这是来济州城避难,水患未减,我已走了十几日才来到这里,恳请大人放行!” 男子眼神飘忽,瞄了眼手中钱财,冷哼道:“你所言甚是,水患未减,难民个个朝着城里跑,很是不妥,老头子你还是去阴风岗吧,那里也是收留难民之地。” 老人眼泪横流,急道:“我就是从阴风岗来的,那里要缴五两银子才可进呐,如今好不容易走来,大人发发善心,让我进去吧。” 官兵面露不忍,拿过老人手中二十文钱,转身道:“去阴风岗吧,那里会收你,咱们济州城人满为患,不可多收闲人。” “大人!” 老人起先以为男子收钱是答应自己进去,哪知拿了钱,又不做事,依旧让自己去阴风岗。 “下一个!”男子语气不耐,也不理老人,示意一旁官兵将老人拖走,自己继续审查想入城之人。 城不让进,老人两眼无助,噗通一声跪地,嘴里“大人,大人”地叫着,两臂不断挣脱官兵拉拽,后面墨云生见状登时看不下去,死握缰绳一副愤愤之色:“这狗官!” 雪绫仙握剑,二人相视一眼,就想站出住持公道。刚要抬步,队伍前方一身着暗绿布衣,体态壮硕的男子出列拦住官兵。 男子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丢给守城官兵,沉声道:“三两银子,让他进去。” 官兵见到银子,又在手中清点几下,察是真货,喜道:“好嘞!” 又对那俩官兵道:“还不松手,让老人进城!”两位官兵赶忙松开,并将担子递给老人。 老人本以为无路可去,早已心生绝望,更有跳河之想,哪知有人站出为自己交付银两,登时跪地对男子磕头说道:“谢大侠,谢谢大侠!” 男子一步走出,脚步跨度颇大,墨云生见状大惊,此人功夫着实了得,一步竟能跨一丈之多,与之修仙之士的轻身法术都不遑多让。 将老人扶起,又挑起担子,手中掏出些银子塞给官兵,道:“这是我的,放我们进去。” “是是!”官兵得钱立马变得殷勤起来,让守门士兵让开道路,让男子带老人进城。 男子挑担领着老人消失在城内,官兵面色再变,奉承不再,回到此前一副严肃模样,站在门前,轻飘飘道:“下一个。” 后面众难民立时了解入城规矩,唯有取出二两以上的银子才可进城,明白入城价格,有人张口叫骂,一下散去大半,只剩零星几名衣衫整洁的人等待入城。 墨云生城前不语,拿出四两银子丢给官兵,和雪绫仙一起牵马进城,官兵见二人衣衫一般,又觉得少女体态婀娜,色心大起,还想调戏几句。墨云生见状修为入脚,大力一踏! 官兵霎时发觉大地轻震,再看墨云生举步向前一副平静之色,立觉二人武功高强,比之方才那布衣男子还要厉害几分。 墨云生心中轻笑:“灵气妙用甚多,只将灵气注入脚掌,力量就可提升这么大。” 既然交了路费,官兵没敢阻拦,纷纷放二人牵马进城,待入城中,竟见街道空旷,根本不似一州首府之景。 墨云生低声骂道:“城内空旷,那人还要取这等不义之财,让难民进不到城中,着实比山贼还坏!” 雪绫仙也有些生气,叹道:“唉,温玄民难不成真是贪图钱财之辈?” “我看不像,但如今所见又说之不通,不如先去温府看看?”墨云生提议。 “可行!” 两人随意打听就可知晓温府所在,地方就在城西,距济州官府不远, 如今济州城门户紧闭,少有人出来,也就几座酒楼菜市还在开着。两人没有多逛,顺路直直抵达温府门前。 温府占地不广,里里外外不过四座院子,比之城东的沈家可是小上不少。人沈家那可是有百座大院,比济州府还气派。 如今温府门前,大门半开,周围围着许多人,每人都在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墨云生哪能想到这里围着这么多人,心下好奇起来,牵马上前。 东瞧西看,发现路边一名机灵男子,此人正对身旁另一凑热闹之人说着什么,墨云生认准此人走上前去,抱拳道:“不知朋友可否说说府上出了何事?” 机灵男子一怔,他通晓济州城里里外外诸事,如今有人来问,也欣然答应,却马上显露为难之色,捂着肚子叫唤:“这位朋友,讲自然可讲,只是我一日没有进食,现更是无劲说了。” 墨云生心下无语,瞥见路旁还有座面摊,便道:“江湖相逢既是缘分,今日这面便算我请朋友,那还请朋友好好讲讲温府出了何事?” 机灵男子一听,顿时微笑:“在下人称百里通,朋友大可放心,济州城上到军情大事,下到东市肉铺李屠夫裤衩什么颜色我都知晓。” 一旁雪绫仙笑而不语,觉得这百里通讲话倒是有趣的紧。 墨云生引人来到摊前,百里通倒不客气,喊道:“孙老板,来四两臊子面!” 那面摊老板见到,抹了把抹布骂道:“李不通,你怎又来忽悠人了。”又转头对墨云生道:“这人号称什么都懂,实际上尽是吹牛,就说昨日他对一人说城内芸楼紫姑娘的胸衣色号,满口胡说上面有九种颜色七种味道,当真瞎编。” 李不通生气道:“欸,孙老板这可不地道,我和那位兄弟在你摊上交流,你却侧耳偷听!再说紫姑娘的胸衣你可见过?” 孙老板哑口无言,什么颜色他当真不知。 墨云生不愿听二人大庭广众说些女儿家的私事,插嘴道:“二位且慢,今日我倒不是问什么色不色,颜不颜,只是想问那温家出了何事?” 雪绫仙坐到墨云生身旁,她戴着面具,一言不发,李不通对女娃好奇,暗中瞧了数眼。 眼珠一转,他想再编些八卦新闻,却见面摊老板走来,将早早煮好的大碗肉面放在自己身前,两手在布上胡乱一抹,道:“你问他不如问我,这温府三日前就被龙鳞卫抄了家。” “什么?”墨云生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凳上。一旁雪绫仙眼神一凝,几日赶路二人都未探听什么消息,如今来到府前才得知此事。 李不通嗦口面条,看了几眼墨云生,现有坏自己事的孙老板在,他不敢多编,如实道:“你不知吗?半月前梅花江冲垮堤坝,洪水决堤而下淹了济州大片土地,官府有人来此,说温玄明一家贪赃枉法,克扣银两,堤坝受不住水,全都冲开才造成如此人间惨剧……” 后半句李不通学得语气有模有样,把自己当成那宣旨太监:“今温玄仁一家利欲熏心,不顾人民安危,实乃大罪,现擒至云京黑牢,家财散于民众,事后严加处置。” 李不通又指着温府红漆大门道:“你看大门渐掩,因龙鳞卫还在寻找温玄民藏匿银两,然后散给这些城中百姓。” 此话道出,李不通竟嗤笑一声,引得墨雪二人一头雾水。 正当此时,大门拉开,七名身着黑衣金边,身上绣着飞鹤,手握长刀的龙鳞卫走出。 温府外众人齐齐看去,除领头之人外,其余六人两手空空,领头之人手上只有个玉镯。 领头的龙鳞卫对身后几人问道:“查得如何?” 那六人抱拳,言语恭敬道:“大人,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除了你手中玉镯,并未见着任何值钱之物。” 领头人又问:“人呢?” 另一个面相老实之人道:“都被押走,算算日子应已进到云州,除了……除了温玄民之子温和仁。” “嗯,你们给府上贴上封条就去歇息吧。”领头人点头,待这六人锁好温府大门离开之后,他走下石梯,看向围观的济州百姓们。 领头人道:“诸位,温大人的钱财我等并未瞧见,方才的话你们都因听到,要想散财的话,得再等段时日。” 墨云生终于明白这些人聚在这里所为何事,竟是想等温府查封后好拿钱。 这下,大半人都唉声叹气,只剩下小搓人意难平,他们不是想来此得钱,而是觉得温玄民被冤入狱,想为其伸冤。 “这位官爷,温玄民是真的贪赃枉法?”突然一声大喝,有位高大男子走来,一步步来到人群前,站在龙鳞卫领头人对面。 墨云生雪绫仙还有李不通都同时起身望去,看见那人模样,二人暗暗叫道:“是他!” 此人两人都很熟悉,自是此前入城时遇见的挑担男子,当时就觉得有股英雄气概,没想到如今再现,大步流星,威慑更甚。 第二十一章 来人不问名 瞧见是位武功厉害之辈,龙鳞卫领头人扶刀警戒,沉声道:“此乃皇上旨意,难不成你想造反?” 汉子一笑,对龙鳞卫回话颇为不喜,嘲讽道:“原来是皇上旨意,我怎听说是丞相旨意?” 领头人好似被点破心思,变了脸色,道:“什么丞相旨意,温玄民贪赃枉法,不顾百姓安危,这次大水淹了好多人。证据确凿,你是何人,想为他伸冤?” “在下李宗文,区区乡野之人不足挂齿,以往在江湖上也未闯出什么名堂,自是没个声望,可就是这样李某也明白,温大人为人仁义,勤俭节约,你们在他家中也不过搜出一个玉镯。”李宗文环顾周围留下的群豪,又回到领头人手中的玉镯之上。 领头人如今也是费解的紧,他奉命行事,进到温玄民府上,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水给抽干,挖地三尺,却只见得这个玉镯。 李宗文抱拳朝温府行礼,道:“如此清官,修建堤坝时亲自上去帮忙,酷暑严寒也不忘监工,更未曾打过工人,若人不够,还招呼自己儿子上去帮忙,妻子天还未亮便起身熬粥给工人送去,这般种种,当年我全都看在眼中!” 不待领头人反驳,李宗文看向围观人们,大声道:“诸位应该知晓,半月前四大门派飞扇堂在四脉会武时被其余三脉和龙鳞卫抄家的消息吧。” 墨云生心中一跳:“飞扇堂也被抄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转头看向雪绫仙,见她眼中也流露讶色,忙对一旁李不通低声道:“李大哥,这飞扇堂怎突然被灭?” 李不通情绪平静,面露回忆之色,道:“听闻半月前四脉会武时,另外三脉和龙鳞卫一同发难,说飞扇堂谋逆,十五年前的边关夺仙药时和毒娘子一伙反叛诸雄,如今疑团解开,三派便和龙鳞卫串通一气将飞扇堂一举端灭。” “原来如此,这仙药案后竟还有这事?”墨云生明白其中来龙去脉,勾起好奇之心。 李不通也乐得多说此事,道:“十五年前的仙药案乃云国开国至今四大案之一,那时云国东北方荒人之中有一女子毒功盖世,其名‘毒娘子’。” “她因修炼毒功几十载,早早被毒噬心,活不过几年,为求活路便带上麾下好手一同进云国劫仙药。” 仙药墨云生知晓,就是修士口中的灵药,他在旁点头,仔细听着对方所讲。 李不通道:“前任齐云皇帝向仙师求药十载才求得此药,结果一朝遭人劫了,哪能不怒?派遣龙鳞卫指挥使严飞云带人前往关外追药,并答应谁取回仙药就得云京大院,黄金二十万两!” 墨云生咽了口唾沫,仙药案的一事,他只听人随口说过几句拼凑故事,现今终是听见这般详细的当年事,心下不由激动起来。 一旁雪绫仙侧耳细听,眼中看着人群,实则心思早早便陷入李不通所讲故事当中。 “途中严飞云遇见四派之人,以及当时云国第一第二的高手花刀与白面鬼剑,几位江湖豪杰相聚,能力各个超绝,何处去不得?当日他们冒雨前进,在一座破庙之中和毒娘子相遇,往后就是一场血战,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从深夜打至清晨,其余高手拦住对方麾下荒人贼子,花刀则持刀冲上,与毒娘子在庙顶决战,一人持刀一人执剑,武功都是顶尖之辈。当时周遭群豪高手见到二人大战也侧目心惊,能与花刀独自打到这般地步者云国可没一人,如今那一人终于出现,却是个荒蛮子,还是个女蛮子。” “当日群豪心中惭愧,自衬有几分功夫却常不敌花刀的落花流,如今更是帮不上忙。” “群豪有愧,打斗也因花刀压力骤减。花刀开始和毒娘子势均力敌,毒娘子擅使毒功,身上各处都藏匿暗毒,极为可怕,魏江寒拼死一战,最后硬抗一阵奇毒用出落花流绝技‘斩霄’,削断了女蛮子的剑和手臂。” “眼看毒娘子有生命之危,魏江寒就拔刀想取其性命,哪知毒娘子袖口藏有毒丸,捏碎之下将自己和花刀都包裹其中,二人再中另一诡毒!此毒发作下,魏江寒满脸毒斑,浑身剧痛,危机之余,被雪长歌救下。” 听李不通讲出毒素发作之景,墨云生想起家中父亲毒发状况,与对方所说一般无二,一时顺口道:“竟是毒娘子所下之毒!这贼娘子竟这般可恶!” “哦?少侠对此毒也有印象?”李不通有些奇怪,疑惑询问。 “没……没有……”墨云生知晓自己嘴快差些误事,赔笑几声道:“然后呢,后面又怎扯上了飞扇堂?” 李不通摇头道:“后面的事变得更为诡异,我只知有人叛变,随后雪长歌和严飞云一同夺走仙药,严飞云被叛变的几名强人阻拦未能逃脱,雪长歌便带上仙药和魏江寒一同离去。” “再后来便是只有那二人才知,江湖上各类传闻都有,李某也不想暗中揣测误会前人,只知道仙药的确寻回了大半,毒娘子也因毒伤并发没过几日就死了。” 李不通反常的很,将一切如实相告,一旁孙老板也握紧抹布,觉得李不通今日不卖关子不胡编乱造,怕是什么有心事。 墨云生和雪绫仙各自沉默,李不通提一嘴:“十年后的现在,飞扇堂被查出就是当年背叛之人,与毒娘子一道劫取仙药,更是当众反叛的那几位强人之一。” 雪绫仙一叹道:“这飞扇堂厉害的紧,十五年间一丝破绽也未漏出。” 墨云生却觉蹊跷,疑惑道:“当日前去诸位豪强,有人叛变因立刻认出,如今其余三大门派,还有龙鳞卫却在十五年后动手,这说来总有些不通之处。” 李不通嗤笑道:“你所言非虚,我也觉得不对,那日和今日一般,都是一道圣旨下来,说飞扇堂勾结荒人,叛云降荒,其罪当诛九族,半月前,堂内堂外被龙鳞卫屠戮的鸡犬不留。” 墨,雪二人想起一个半月前与杨正一事,那人说去飞扇堂有事要办,今日方才得知,竟是想要灭飞扇堂。 心下两人拿不准此事,毕竟见着仙人毁堤,又见杨正作为龙鳞卫百户还藏着修士身份,今日再知温玄民被冤入狱,飞扇堂被灭,处处都有龙鳞卫的影子,影子之下还暗藏修仙之人。 “水太深。”墨云生心下苦笑,还有沈家想抓花刀,自己手中的礼也不知送往何处。 雪绫仙轻拍墨云生肩膀,修为传音道:“如今你想如何?礼还送吗?” 墨云生摇头不知,看向场内侃侃而谈的李宗文。 人群之中,李宗文点出温府疑点,一言一句透出温麒麟是被冤入狱。身旁龙鳞卫头领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在李宗文出现之始就知打不过此人,又觉得此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根本不惧龙鳞卫对付。 最后长叹一声,悄悄退后,站在人群之中,不再说话。 见时机成熟,李宗文停下口中话语,道:“各位若是信李某,李某也可告知你们一件事,温玄民之子温和仁未死,半月前大水冲来,和仁兄在外游历,遇水慌忙回城,哪知路上又遇山洪,现正困阴风岗中。” “此话当真?”龙鳞卫领头人一惊,他正好要巡捕温和仁,今儿却有人在眼前道出此人下落。 李宗文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此事真与不真,柳总旗随我去阴风岗看看便知,毕竟你可是受过温家大恩的人呐。” 话说一半,龙鳞卫柳总旗眼睛大睁,实际他一向在暗保温玄民,以往自己是济州小贼,学了几门功夫四处偷盗,后来盯上温府,那夜动手时正巧有高手在府上歇息,当场就人被逮住。 他以为会被关入牢内严刑拷打,谁知被温玄民几言点化,更是推举进了龙鳞卫中,七八年过去,混到了个总旗位置。 得知恩人被冤入狱,柳总旗一路暗暗相帮,此前做的搜查他心中有数,温玄民是什么人他更是明白。 此事本只有他,还有那位温家做客的高手以及温玄民知道,如今竟被李宗文提起,不由胡须颤抖,大惊不已。 柳总旗在旁不再多说,待一会事毕再去询问的好。 下刻,又有位中气十足的负枪男子走出,开口询问:“李兄弟的消息属实?温麒麟之子真在阴风岗?” 李宗文拍胸道:“李某敢以人头担保此事属实,各位能听在下这般涛涛不绝说了大堆废话,我想都是为温老爷子鸣不平之辈吧。” 负枪男子道:“有李兄此话,我便放心了,在下江州四花枪的杜老大,见过李兄。” “原来是杜大哥,李某有礼了。”李宗文脸上一喜,如今之举有所成效。随即又透过人群看了面摊一眼。 墨云生一怔,不知这李宗文他们何意? 杜大哥领着身后三名兄弟,道:“咱四兄弟从江州去飞扇堂,就觉得蹊跷,可势单力薄难住持什么公道,如今又遇见温麒麟被冤,年轻时我们也受过温兄弟的一饭之恩,现在有难自当出手相助,将他儿子夺回来。” 听杜大哥所言,许多人也是明白李宗文何意,是想扇动在座英豪一齐出手前往阴风岗救温麒麟之子。 此刻墨云生身旁李不通突然往前走去,身后孙老板急呼:“钱还没付呢!” 墨云生一笑,暗暗从储物袋内掏出点碎银丢给孙老板道:“面是在下请客,剩下的日后给这位大哥吃酒用。” 李不通在前一听,回头对墨云生点头微笑,然后一步跃出,身子在空中腾挪数丈,轻松越过众人落在场中,道:“我李不通功夫不强,但对脚力有那么几分自信,救温和仁也算我一份!” 李宗文大笑一声,道:“好!兄弟此言在下大慰!”他又对一些犹豫不决之人道:“此去救人危险,诸位有力出力便好,无力有个心意也不碍事,不要意气用事妄送性命。” 一些不会武功之人见状都对李宗文肃然起敬,温麒麟身后有这些豪侠相助定无大碍。 李宗文接着看向几位脚步稳健,带着兵器的学武之人,其中包括墨云生和雪绫仙二人。 他朗声道:“来人不问名,可有人同往?” 墨云生被李宗文话语鼓动,心下早遍想要出手,暗暗想道:“既答应父亲送礼,那我必要做到!温麒麟不在,送至其子手中也不碍事。” 他转头对雪绫仙道:“姑娘想要如何?此次在下打算助李大哥一臂之力,将礼送到温和仁手上。” 雪绫仙点头浅笑道:“你我交易可未结束,我可得护你周全,否则怎么去取逆阴花?” 对方同意,墨云生面色一松一紧,摸鼻苦笑,拿起长刀和雪绫仙一同走上前去。 第二十二章 麒麟恩依在 见两位年轻男女走来,李宗文脸上挂起笑容,抱拳朗声道:“二位也想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雪绫仙瞧了眼墨云生,看到他想开口,心下玩心一起,抢先笑答道:“前几日是温麒麟大寿,我们走了许久,代长辈前来送礼祝寿,如今受礼之人被冤,自然要将礼送到其子手中。” 简单将墨云生到此目的讲述一遍,群豪见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一旁少女声音虽悦耳至极,那也显出些稚嫩,想来年纪相仿。 墨云生斜眼看去,见雪绫仙给自己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李宗文哈哈一笑,豪爽道:“二位能出一份力,李某欢迎之至!” 这时,人群中有人出声:“二位还未有二十年纪就出入江湖之事,岂不是毛都没长齐?此去不怕一去不回,死在山上?” 墨云生面露不乐之色,巡声望去,想看是谁如此无礼。 声音从杜大哥身后传来,男子背负花枪走出,年纪有二十七上下,抱胸皱眉,一副瞧不上两人模样。 “你是何人?言语如此无礼?”墨云生不乐,抱刀走出一步。 男子哈哈一笑:“在下家中排行老四,你可叫我杜四哥。” “原来是杜四哥,你嘲弄我等又是为何,我们二人本就受长辈嘱托来此送礼,哪轮得到你聒噪!”本就初入江湖,仗着自己已进仙途,对杜四哥丝毫不惧。 杜四哥见少年生气模样也是大笑:“哈哈哈,小兄弟怕是未杀过人吧,咱们这次可是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你就不怕屎尿失禁闹出笑话?” 墨云生见杜四哥依旧讽刺自己,不由大怒,就要开口反击,却被杜大哥阻止下来。 杜大哥冷哼道:“四弟,能汇聚在此,同去救温和仁之人都是好男儿,他虽资质尚浅,没什么名声,你也不得这般嘲弄。” 杜四哥连连辩解:“大哥,我这不是怕他出事,到时上了阴风岗,要是死在那些贼人刀下,多不值当。” 墨云生面色一怔,一时不知杜四哥说得真假,心道:“原来方才说得不是嘲讽之言,而是担心我们武功尚浅,去了妄送性命。” 杜四哥身旁有一名瘦高汉子走来,赔笑道:“小兄弟见谅,在下杜老二,先给小兄弟赔个不是,四弟他心地善良,就是不会说话,一路来得罪不少人。” 杜大哥也道:“是极是极,这位小兄弟,方才四弟也是担心你们,年纪轻轻胸有热血不是坏事,行侠仗义咱也赞同,可要是功力不深,届时送了命,你们家长辈也万万不愿见到,不如随着周遭那些不会武功的兄弟们一同,在济州城等咱们消息?” 墨云生一听,原来是闹了乌龙,面色微僵。雪绫仙则是扶着面具轻笑,对杜家兄弟道:“不劳大哥们费心,咱出来也是有些自保手段,要说逃跑的功夫,这位墨老弟可是拿手的很。” 墨云生心知是在说行纹,只好呆声陪笑。 群豪一听,都知是场误会,全都大笑起来,笑声不绝,回荡整条街道。 李宗文抱拳道:“的确,各位兄弟不必为他们担心,适才进城时,这位墨兄弟见入城那些官兵想要调戏身旁这位女娃,当时运功,一脚跺地,将那些官兵吓得不轻。” “哦?墨兄弟竟这般厉害?不知师承何派,有这般高深内力?”杜大哥爽朗一笑,就是一旁沉默不言的杜三哥也抬眼多看了墨云生几眼。 “欸,杜大哥这可不兴问,此行咱可不问什么师承来路,只要有颗救人之心就好。”李宗文连忙阻止。 墨云生心下一惊,适才入城,李宗文早领着老人不见踪影,没想到自己那运起修为的一脚还是被他察觉。 又看见雪绫仙笑盈盈的模样,心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在旁点头说着“功夫尚浅”“不及各位分毫。”的谦虚话。 雪绫仙看他被人围住,只能小心应付的模样,倒也好笑的很,面具下无奈心叹:“看上去聪明,实际是个呆子。” 突然,有道妇人之声传来:“我说诸位,此行怎能不叫上我。” 众人抬头,见温府门墙上,站着名紫衣妇人,手中捻着一根六寸银针,此刻见人们看来,她屈指一弹,朝着李宗文身旁一人飞射过去,直直冲向那人喉咙。 那人身形一动,脚掌点地侧身避过,飞针直直嵌入地上,入地三寸,针尾颤晃,众人纷纷感叹女子内力和暗器手法。 “捻手功?阮芸姑!你这娘们怎也来此凑热闹。”李不通捂着脖颈,面露寒霜。 “你能来,我便不能来?你这厮来我芸楼偷姑娘的衣裳,真当我不知。这账今天得给你算上一算!”阮芸姑飘然跃下高墙,指着李不通,手中一甩,又从腰间拿出两根银针。 芸楼乃济州城中的青楼,李不通常常不走正门前来光顾,一直以来让阮芸姑甚是恼火。 李不通赶忙后退五六步,辩解道:“那不是我,你认错了人!” “脚不沾叶,落地无声,这济州除了飞扇堂唐六外还有谁有比你更强的轻功?真当我认不出来?” 说罢阮芸姑两根长针弹指射来,李不通想躲,岂料长针如有灵性一般,从左右两边转弯射来,将自己退路封死。 心知情况危急,李不通两手伸向怀里,拿出根一尺长棍就要反击。 刚要阻针,却瞧见有一只脚从右伸来,还有只手从左甩来。 脚踢长针,将针给踢飞数丈,插入砖瓦之中。还有一根则被手捻住,针有内力,泄之不出,只能在手中不断抖动,嗡嗡作响。 异变突如其来,李不通吓了一跳,左右看去,见李宗文手拿长针,腿的主人则是一名三十五岁年纪,身着黑衣金边长衣的壮实男子。 “铁脚四?”李不通心下一跳,叫出来人称呼。 阮芸姑看见来人,道:“沈欺火,你怎来了,咱们要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们沈家也要阻止?” 墨云生在旁皱眉,来人竟是沈家,且此人身后还有十几名身手不错的沈家好手,定是有备而来。 心生退意,拉住雪绫仙手臂,小心退至众人身后。 “你们芸楼和李不通的恩怨我不管,可如今温和仁被擒,你们不同仇敌忾齐心商讨应敌之策,反而在这大打出手,是想惹江湖人笑话不成!”沈欺火负手大骂两人,还看向墨云生和杜四哥,想来之前的事也被他看见。 墨云生面露苦色,他来入城之后就已避着沈家走,路上要是碰见沈家弟子,都急忙躲进巷中,待弟子离开才出巷继续赶路。 一旁雪绫仙取下白剑,传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里都是高手,你我要是动手,顷刻就会暴露修士身份。” 墨云生还不会传音,只是轻轻摇头。 雪绫仙不解,不知墨云生是要出手打杀的意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但她见对方面色微沉,盯着场内沈欺火时,心中盘算估计是后者。 李宗文对沈欺火抱拳道:“铁脚四能来此,实乃李某之幸。” 沈欺火回礼笑道:“少来客套,李兄方才捻住阮芸姑的飞针才是真厉害。” 众群豪这才反应来,都看向李宗文手中飞针,全都感叹这位侠士武功高强,竟能将疾飞的飞针半路截住,还能紧捏在手,功夫实在了得。 李宗文将地上那根飞针起,又跃至屋顶,将砖瓦之中的飞针取下,三根飞针一并递给阮芸姑。 阮芸姑多瞧李宗文几眼,呵呵一笑,接过长针道:“多谢李大哥。” 李宗文点头示意,又对沈欺火道:“沈家也想趟这趟浑水?” 沈欺火大声解释道:“温麒麟对沈某有大恩,我往年两手受过伤,没法子学沈家的铁绵掌,而温老头听闻过后,朝一高手求来一手踢腿功夫。如今老头儿子被抓,我铁脚四哪有不去之理?” 阮芸姑道:“芸楼姑娘都是温麒麟救过的孤儿,要是没了温麒麟,我这芸楼可就开不走咯。” 在旁看着这群江湖好汉道出自己与温麒麟之间的恩怨,墨云生不由感叹起来,他本是少年,现下与群雄行侠仗义,顿觉热血沸腾,即刻就想和众人上阴风岗救人。 下定决心,他对雪绫仙道:“我看沈欺火也是个好汉,有情有义,方才见我更是没有任何疑色,定是没得上沈老二传信。正好便宜我们,就此与他们杀上山去,闹个天翻地覆如何?” 雪绫仙微微点头,看她瀚蓝眼眸,也闪烁着兴奋之色。 第二十三章 铭雷聚阴风 李宗文言辞激昂,接二连三有江湖高手加入,一时间人群中自觉有些能耐武功之辈都纷纷涌现,渐渐聚集二十余人。 “可还有人想随李某前去阴风岗?”他连连大声问了数遍,已无人站出。 到此李宗文再说:“各位朋友既愿同往,那咱们便于三日后启程如何?” 这时沈欺火摇头道:“何必再在城中苦等三日,徒步到阴风岗可要七八日时间,沈某武功不如在座诸位,但在其他地方尽一份绵薄之力却是可行,这毕竟是济州城,咱沈家还是能拿出些好马儿借给诸位代步所用,明日清晨,便将马牵至城外,同仆山岗。” 人群有人出声:“不愧是铁脚四,好生爽快!” 得了沈欺火借马相助,李宗文大笑:“哈哈哈,那便依兄弟之言,明日启程,时候咱在西门聚首如何!” 看见沈欺火仗义相助,其身后还带着十几名沈家好手,也想一并上岗,墨云生也心感意外,他一直觉得沈家都不是好人,冤枉花刀,跟直奔龙潭镇去擒父亲,沈老二更是可恶,一掌化了自己内力。如今看见同为兄弟的沈欺火后,却觉沈家也有好汉存在,并非个个和沈欺风沈欺水一般。 心下激动,与二十多位好汉一同叫好,又纷纷抱拳问候几声,待群豪散去,他与雪绫仙一同向距离西门最近的客栈走去。 在客栈中开了两间上房,他盘膝坐在屋中床上打坐修炼,将灵水诀修炼一轮,又下楼让小二准备几样小菜,简单应付一顿。 回到屋中已至深夜,从怀中拿出当日在红枫雾谷与灵水诀一同买来的铭雷术准备参阅一番。 明日上山岗,指定会和人交手,他才突破炼气一层,还没时间修炼法术,今儿正好将铭雷术学会,明日打斗时也不会再惧江湖人。 铭雷术作为基础的雷属性法术,只需要修炼的修士身具雷属性灵种而已,他修炼灵水诀功法是水属性,靠灵种转化施展雷法依旧可行。 收起心神,盘膝坐于床榻,一字一句看着手中铭雷术记载文字。 法术一道被人分为四种品阶,分为低、中、上、顶四阶,每阶所对应法术修习难度,灵气损耗与法术威力。 品阶越高威力自然越大,可消耗的灵气也越多,施展时经脉路线,掐诀数量等也多上不少。这也是现在许多修士主攻法器的缘故,法器买来炼好就能使用,每样法器功能各异,许多威力也比低阶法术高上许多。 但现在情形紧迫,哪有时间再去搞什么法器,他只能修行手中这本法术。此法根据名字就可得知大概用法,他学习领悟飞快,不一会就将读明白内容,捧书喃喃道:“此法是将灵气汇聚在手,凝聚成为一道雷电法印,法印可暂时铭刻在任何物事之上,只要被铭雷术刻上后就能带有雷电之力。” 他眼神一瞄向斜靠木床的黑鞘长刀,嘴角微微浮现笑意。 随即两手一合,大拇指捏在无名指节,其余四指两两相合,体内灵气从两手经脉涌出,汇聚在双手之间。 下刻法诀再变,连换五道法诀,于第六道雷法法诀下灵气灌入右手双指指尖。指尖发出滋滋之声,可见一丝丝蓝色电流闪烁,电流纠缠,凝聚成一道虚幻雷印。 雷印闪动,墨云生突觉经脉灵气不续,右手法印错乱,逐渐失去对法术控制,雷印明灭不定,登时炸开! 只听嘣一声闷响,隔壁打坐修炼的雪绫仙也睁眼看向两人相隔着的木墙,她笑哼一声,又闭眼继续修炼起来。 轻咳几声,墨云生回神看向两手,只觉全身酸麻,寒毛竖立,如被真正雷击打上一遍。 他浅露苦笑,想道:“法印掐对,灵气却未维持到位,还是得勤加练习的好。” 又想到此前雪绫仙和杨正斗法,那时候招招致命,比之凡人刀剑拼杀还要凶险几分,但雪绫仙还是在当时用出一招青藤术来。如今自己练习法术,体会种种难度,不由让他钦佩起少女斗法时分心施法之举。 夜里墨云生从未懈怠,闷头苦苦练习七八次,突觉全身发软,才知已是修为耗尽,只好盘膝而坐恢复修为。 七八次中,墨云生没有一次成功,可随次数提高,渐渐他也摸出些掐诀施法的窍门来,如今心中有数,若修为充盈再度施展,他有把握三次内使用成功。 待至清晨,他从修炼醒来,接着掐诀施法,两手法诀变幻甚是熟练,短短两息便将六道法诀变幻完成。 最后雷法法印收尾,两指一点,雷印浮现,这次雷印比第一次要凝实不少,已能瞧出是一枚两寸大小,由雷电组合而出的蓝色法印。 墨云生没有犹豫,左手抽出身旁长刀,右手指向刀身,雷印跳动,飞快印在长刀之上。 长刀被雷印附着,发出淡蓝光辉,隐隐约约有雷电闪耀,看上去分外绚丽奇异。 墨云生手持长刀,轻轻挥舞下还能听见雷电呼啸的滋啦声,不用他修为注入刀中,雷电会在一定时间中一直存在,且不再伤他双手分毫。 头回学会法术,经过一夜修行施展成功,令他大喜过望,站起身呵呵直笑,两手握刀一挥,砍出一招刀法中最为平实的下劈。 只觉眼前雷光闪动,唰一声五步外木桌竟如豆腐般劈成两半,分开的木桌发黑,还有淡淡焦味冒出。 墨云生捂鼻收刀,法诀变化,将一道灵气从右手送入刀身,长刀顿时一颤,雷印溃散,雷芒消散无影无踪。 “方才刀和木桌还有半丈之远竟也劈到!”墨云生叫出了声,忽地木门打开,雪绫仙腰挂白剑,靠在门上。 “准备出发了墨兄。”她带着面具,身穿白衫,语气意味深长。 待看见墨云生身前已被铭雷长刀击成两半的乌黑木桌,咯咯笑道:“墨兄早早手痒想过手杀人放火的瘾不成,怎一把火将桌给烧了。” 墨云生微窘,连忙将雪绫仙赶出屋子,自己则收拾一番下楼留下些碎银把木桌的钱给赔了。 两人一同出门,雪绫仙其实早早听到隔壁声响,不由连连发问,墨云生只得将来龙去脉给交代出来,结果又让她笑出了声。说他在窄屋施法,一个不慎真会毁去屋中财物,特别是雷火法术,要是法诀一歪,丢在地上造成大火,明儿可就不是去阴风岗,而是进牢里待着了。 走出城门,二人谈笑之间注意到路旁有人正对他们招手,走上前去被那人引入木屋后小路,穿过土路,在一颗大树之下,那有二十多匹骏马正被人照料,李宗文,沈欺火还有李不通,阮芸姑与杜氏兄弟皆在于此。 见墨云生来此,李宗文招呼道:“墨兄弟昨夜睡得可好?这两日可要一直赶路,要想睡个好觉可得等救出温和仁之后了” “是啊是啊,要是不小心脑袋搬家,昨夜就是你睡得最后一觉了。”杜四哥在旁笑道。 墨云生一听只得讪笑附和几声,杜姓三兄弟听杜四哥又在诳语,也漏出无奈之色。 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已来齐,李宗文对众人招呼一声,便跨上马背,一扯缰绳直呼:“诸位上马出发,驾!” 马儿律律叫喊,四蹄急奔,向东南方跑去。 墨云生驾着之前买来的那匹瘦马,雪绫仙则驾驭沈家借来的好马,一行二十几匹马一同奔跑,掀起大片烟尘,周遭治水避难的人们看来,都低声交流起来,猜测这群好手是要去做些什么事。 阴风岗坐落于济州城东南方五百里处,算是济州城周围平原中唯二的一处高地,亦是此次梅花江决堤后难民前去的避难地之一。不过现在已被一窝山贼流寇占去,以庇护难民为由,在这大发横财。 一行人快马加鞭,每过三十里驿站就歇息片刻,直至第二日晌午,群豪冒雨来到阴风岗外的一座山坡之上。 远远看去,山坡上修建着七排茅屋,屋舍之间不整,布局混乱,举目远眺下,难民未见几人,大都是些山贼吃酒谈笑,手中把玩几枚银锭子。 岗前,木拒隔断泥地山道,只见得些难民污泥裹脚,步伐沉重无比,每人面色干黄,瘦弱至极。 有胆来此的众人都自觉功夫不错,内力不低,更不用说墨雪二人修士身份,只需灵气入耳,难民交谈言语都传入耳中。 这当口岗前有位面色焦黄的中年人,正握着根木棒,手捧碎银求着:“几位爷,发发善心让咱们进去吧,我妻儿都数日没有吃上饭了。” 门前有个尖瘦山贼瞟他一眼,又撇眼看林,道:“不行不行,三人十五两,不能少了。” 一旁有个漏着膀子的提刀汉子四处瞄着,看向男子身后那位妇人,妇人身后还藏着位六岁男娃。 妇人面容平平,身段瘦弱,但对终日看门的大汉而言,倒也提起些兴奋劲,只见他哈哈淫笑:“这娘们姿色还行,可以进来。” 中年汉子自是知道这山贼淫想,赶忙拦在妻女身前,两手一张道:“二位爷,莫要伤他们。” “你个穷鬼有个屁用,今日我大发善心救你妻子一人,已是违了山寨规矩,还不快带着你家儿子滚!”提刀大汉走来,一把扒开男子,两手并用就向妇女手臂抓去。 远处,群豪中有人眼神一凝,摸刀拔剑就想出手,但被李宗文摇头拦住。 第二十四章 群侠怒 李宗文喊住众人,按住身旁一人武器,悄声道:“此地还未入到山门,切勿轻举妄动,咱们先行下马,杜大哥你去用些棉衣粮食换些难民衣衫来,咱们乔装打扮,化作难民上去,只待进到寨中见到有哪些高手,再探至温和仁又在何处后再出手不迟。” 可有人见着山贼强抢民女,出声道:“这淫贼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凶,李兄,这如何能忍?” 李宗文对众人抱拳,沉声道:“此行咱们各个都可能有性命之忧,诸位要护好自己,诀不可因小失大,胡乱送了性命。待一会掀了阴风寨,再处置这些人也不迟。” 言下之意便是要众人先行忍耐,兹事体大,敌暗我明,此时暴露身份一切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可有人还是握紧武器,在树丛中死死盯着那淫贼胡乱摸索。 山岗前尖瘦男子也嘿嘿直笑,说了大段污秽之语,中年男子听在耳中面色阴沉,拳头紧握。 妇人身后男童见状,发现有人欺负娘,不去思量出手后果,登时跳起,一脚踢向提刀男子两腿内侧。 提刀男子还是会些武功,对自己老二也爱惜得紧,赶紧后侧一步躲开男童。 男童大喊:“莫伤我娘!”之后挥舞拳头就要冲去。 身后妇人想要阻拦,但来之不极,提刀男子见自己差些糟道,顿时怒极,大骂一声后挥刀便砍,下一刻男童面颊中刀,血液直流,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如此血腥之事就发生在眼前,妇人大哭伏下身抱着孩子尸体大哭,随后血性上涌,两眼发红,挺身上前伸出双手朝着男子乱抓。 一旁中年男子见到儿子死了,立时瞪眼大怒,举棍冲来,可刚迈一步就被尖瘦男子给捆住,他长久未进食,力量不及男子,短时间挣扎不脱。 妇人胡乱抓击,大汉想躲,可他武功不深,这里地面泥泞,躲了两下就被妇女抓伤,大汉心中淫秽之心大退,狠心上头,一刀再劈,妇女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血溅当场。 提刀大汉行了凶事,周遭围观难民都缩着脖子,更有人哭喊大叫,撒腿狂奔,谁都不愿再触怒大汉。 树丛后众群豪见状各个都难以忍受,就是李宗文也面色乌黑,心中大悔,他未料到转瞬之间,山岗前会出闹出人命。 其余人也都露悔色,墨云生也不列外,他手握长刀,两手收在树丛暗处,铭雷术都被掐了四诀,就待时机合适出手制敌。 如今见着一家人眨眼之间家破人亡,墨云生皱紧眉头,微微偏头望着李宗文,心下疑惑:“李兄未有什么名声,我们都凭当时满腔热血跟来此地救人,怎一来就见着他指挥失误,若计划更为周全,也不至现今出事,导致这般被动。” 事已至此,心下长叹,又朝着不远处雪绫仙看上一眼,发现她手握三寸白剑,墨云生清晰见到她的手正微微发抖,想来是心中怒极,想立刻出手宰了那俩山贼。 墨云生心想:“如今情况的确不好出手,山上山下还有些山贼正吃酒玩乐,我们若有一人动手便会惊动整座山岗,此次只有二十几人,就是我用铭雷术胡乱砍杀,只怕最后也只有修为耗尽被擒的份。” “可……可这汉子面对这等大悲之事,又无人为其出头,那岂不失了我辈习武之人的身份?”墨云生头抵树干,咬牙不愿去看。 忽然肩膀被人拍打,有人递来一件破烂衣服,并说道:“墨兄弟,这是咱去用好衣服和一些叫花子换来的,你且穿在外头,里面还是多穿厚实些,不要被雨淋进衣内。” 墨云生接过那身叫花子衣服,又见众人都在换衣,他对送衣之人道谢一声,将外面已经有些陈旧的黑色布衣换下,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薄衣。 一行人被岗前事情给惊住,都未聊天,个个飞快换好衣服,又拿出破布将武器藏好,以备一会入寨杀敌之用。 一炷香后,李宗文道:“大家来在下这里领取银两,两三人一组上去,切记不要暴露身份,特别是手中武器要好好藏好。到时候以响箭为号,再一齐进攻,这阴风岗上下两端有峭壁阻隔,只要你们听到响箭,便一同攻向上来,若箭未响,则在四周待命,万万不可动手!” “明白!” 群豪连连点头,自己这边虽都是高手,那也只有二十几人,决计不是山岗上百山贼的对手。 李宗文拿出对弩箭递给杜家兄弟和沈欺火:“杜大哥,沈兄弟,一会你们指挥弟兄们上山,我和李不通想办法混入山上,探明寨中虚实后就会传信给你们,届时你们伙同弟兄发射响箭,一起动手。” “好说!”沈杜二人应道。 李宗文嗯了声:“那先藏好手中家伙,诸位一定要仔细检查,不要被那些贼人识出破绽。” 墨云生环顾四周,刀剑之物倒是好藏,有人藏进细木之中当作拐杖,还有人黏着些树叶丢进竹筐当做树枝。 倒是些如长枪大斧的重兵就没那么好藏,特别是杜家四兄弟,都使得长枪,要想藏好颇为不易。 四兄弟倒是聪明,早早想到破题之策,每个人都将枪头卸了,也不知从那里找来的几个竹筐,两两挂着成为扁担。 墨云生和雪绫仙两人倒没那么多事,都是修士,在无人之地将刀剑塞进储物袋中,方便的很。 一切准备就绪,各自组成两三人的小组,一同扮演成难民模样,分批汇进难民人流,朝着山岗走去。 出发前大家都已商量清楚,各自都取一根暗黄长巾困在身上,用来表明是自己人。 待走了三组人后,就到墨云生和雪绫仙两人一同前往,两人都扮成寻常男女乞丐,穿着破烂衣服,雪绫仙则取下面具,用白布遮住大半脸。 两人对剩下的人抱拳,雪绫仙道:“诸位保重。” 阮芸姑一听身前女孩声音如此悦耳,忙道:“等等,姑娘一会不要多言,我看那些淫贼听你声音更要为难。” 雪绫仙一笑,背过身去,伏身拾起一团湿泥抹在脸上,将白皙如雪的肌肤都给弄得脏乱,又从怀里拿出枚乌黑药丸服下。 再转过身时,雪绫仙满头青丝被污泥黏在一起,脸与白布也被泥土弄脏大半,看样子真像个女叫花子。她开口道:“这样应该无事了吧。” 此声与方才天仙之音有极大不同,变得尖锐无比,难听得很。 李宗文钦佩道:“李某以往见着许多姑娘家都嫌脏嫌丑,决计不愿做这等自毁容貌之举,今日见雪姑娘竟愿以泥涂脸,还有变音的奇异功夫,佩服佩服!” 其他人一路上都不止一次好奇雪绫仙模样,且能听她说上一句话都心中发甜,再看她一直跟在墨云生身旁,也都暗中好奇两人关系,猜想是对年轻男女行走江湖。 如今却瞧见雪绫仙不顾形象用泥毁容,变音之举,各个都佩服无比,直呼是位好女侠! 墨云生也在旁含笑拾起团泥抹在脸上,道:“如今我和雪姑娘一般,都是逃难的叫花子了。” “嗤嗤”难听刺耳的笑声传出,雪绫仙取过李宗文递来银子道:“是了,我们这十两银子可是要了三年的饭钱啊!” “哈哈哈哈。”众群豪见状都开口大笑,直呼演得像,随即又送两人离开林子进入难民队伍之中。 两人一路往前,不到一炷香时间,便轮到他们上前,毕竟来此的人不多,都是想将手中些值钱的首饰物件拿去向山贼比对,看能有五两银子不。 这等舍弃家当之举,也不过是想换取一处庇护之地罢了。 在山岗前,那位亡妻亡儿的男子正被捆在一根木桩之上,身旁便是妻儿尸体,引得难民见着都皱眉低叹,实在是凄惨无比。 且有这家人的前车之鉴,后面有女子为求活命,只得闭嘴不言,任由摆布,带入寨中一座茅草大屋中,看得墨云生直握拳头。 第二十五章 寨中迷雾 轮到两人上前时,那位提刀男子还是能隐约看出雪绫仙身段婀娜,猥琐笑道:“不错不错。” 墨云生暗暗眉头皱紧,为求进岗,从怀里颤巍巍拿出银子递给大汉。 哪知提刀大汉眼睛直勾勾盯着雪绫仙,丝毫不看眼前少年手中的十两银子。 雪绫仙冷声道:“二位爷,银子咱们都够,可否进去?” 听见雪绫仙声音如此难听,大汉色心一退,可又觉得少女姿色罕见,摇头晃脑道:“可行是可行,就是你得陪咱们弟兄们玩玩。” 墨云生吸气压低心中怒火,可怜道:“两位大爷,银子都给了,可否不要为难咱们?” 提刀男子握刀走来,生气道:“这里哪里有你这叫花子说话的份?” 说完他一把抓过十两银子,又用力推开墨云生。 大手推击,墨云生想出手格挡,哪知雪绫仙一步走来,伸手拦下男子手臂,道:“你们莫要伤我弟弟,我随你们进去便是。” 见她竟答应进去,墨云生在旁一怔,不知对方是如何想的。可作为修仙之人,灵气入眼,可洞察常人不可见到之事,自然将雪绫仙眼中隐藏的那缕杀意看了个真切。 回想起之前那些女子都是被带进一座大茅屋中,墨云生立刻恍然,他表面演戏,带着黑泥的手抹着眼睛,做声哭道:“不可不可!不可带我姐姐走!” 之后他又转头对雪绫仙哀求道:“姐姐姐姐,你不要跟他们去,我不要你去!” “哪里这么多废话!滚!”大汉对于雪绫仙答应大喜过望,嘲骂着墨云生哭闹,举刀吓唬。 周遭难民听得墨云生撕心裂肺的哭喊,都面露不忍,担心大汉一怒又送条性命。 雪绫仙见他演的真像个舍不得姐姐的弟弟,也装模作样低着头,凄惨道:“进去吧,一定要吃好些,姐姐一会就来找你。” 墨云生又要哭出声来,余光见到雪绫仙似笑非笑的模样,立时有股羞涩涌上心头,嘴巴紧闭不言,只做出哽咽之态。 那提刀大汉猥琐至极,见墨云生不再反抗,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拉过雪绫仙胳膊,走进山岗。 走了四五步大汉才停下对山岗外少年道:“老子也不是得了好处就不讲理的人,你既给了银子,进来便是!” 话闭大汉就不再理会,自顾自拉着少女走向山路。 墨云生做出浑浑噩噩之态,慢悠悠跟在后面,实际两眼四顾,观察周身山间情况。 山岗茅屋并未见到太多难民,大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汉子,回头看向山岗外零零散散的受难百姓,心中颇不是滋味。 远远跟随大汉来到那座大茅屋旁,站在屋外就可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哭声,声音低微,可依旧感受得出其屈辱愤恨。 “嘿嘿,进去!”大汉推搡一把,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只留墨云生一人在外。 屋中片刻安静,随即哭喊之声渐响,他在屋外握紧拳头,左手放在腰间储物袋上,极想拿刀出来杀进屋去,将那群淫贼全都斩灭。 就待他已快忍耐不住时,屋子又安静下来,墨云生察觉不对,伸手开门,哪知这木门无论如何推拉都难动分毫。 屋门反锁,墨云生感觉情况不妙,避开几名过路山贼,偷跑至屋后,见这里有一扇纸窗,他指运转修为用力捅开个小洞,贴脸在前,眼放洞口,看向里面。 屋内能见到七八位女子,每个人都衣衫不整,紧闭眼睛,不省人事。 墨云生见状心下担忧:“死了?不对,胸膛起伏轻缓,因是睡去。” 唰! 又见一抹鲜血飞来,洒在窗户之上。 墨云生一跳,赶忙朝另一方向看去,之间屋中包括此前大汉在内有四名男子,全都倒在地上,其实两人胸膛被剑洞穿,还有两人大腿上满是鲜血,其中提刀大汉没死,正捂住下身伤口,想要大喊,只是太痛令他喊叫不出。 “活该!” 墨云生心中大畅,明白是雪绫仙进来举剑开杀,心中更想进去助她一臂之力,抬手就要开窗进去时,窗户忽然打开,看见少女脸颊落着点点血迹,正倚在窗台擦拭手中白剑。 她早就知道墨云生在此,一边擦剑一边调笑道:“墨兄演技精湛,那几声姐姐叫得当真不错,就连姐姐我都有些不舍呢。” 墨云生抬头见她眯眼笑着,心中大窘,转移话题称赞道:“雪姑娘也厉害得很,为这些女子都报了仇。” 雪绫仙轻哼一声,冷冷道:“他们欺男霸女,死有余辜,老娘早就想杀了这群恶人!” 脸色转变,化作甜甜笑容,让开窗户道:“如今人少,你快些进来,一齐将这几位姑娘送到安全之地,不然等有人来此,她们又要遭殃。” “好!” 墨云生跃进屋中,将那还活着的汉子也给杀了,又用木车稻草隐蔽,悄悄将几位女子叫醒藏在车中,一同带离茅屋。 害怕被人察觉,他们在离开时一把火将屋子点着,引来大批救火之人。 无人注意到两人推车带着几位姑娘离去,一行顺利将其带到林中无人之处安顿。 如今落雨渐小,天气湿冷,墨云生将些衣物干粮都交给她们,保证温饱后,才和雪绫仙一同回到山岗,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还遇见其他混进的群豪,各自悄悄传递讯息,墨云生得知,山岗下端都是山贼居住之地,上端才是些当家和好手所在。 且他们见到来此的难民不多,都是些有点小钱之人,住得还算不错,山贼也会定期送来些吃食。 根据此前计划,他们要等候响箭,只是心中担忧山上情况,若是李宗文遇见些高手,被人缠住难以脱身,岂不危险。 最终两人商议,想办法上山,依靠修士法术隐蔽,尽全力为群豪开路。 只是要想前往山上,只有一条倾斜笔直的山路,其余地方都是悬崖峭壁,足足有三十余丈高。 山道处则有十几名山贼把守,两人修为不深,要想走上去困难无比,只得在峭壁下四处晃荡,转悠一圈后,两人看见崖壁角落一颗松树后,有人正挥舞黄绳对两人招呼。 对视一眼,走上前去,看见招呼之人,正是李不通。 李不通翘着二郎腿,眺望一旁峭壁,对二人道:“此地险要,要想上去颇为不易,就是凭我的轻功造诣也得费些力气。” 雪绫仙道:“不知李大哥是想我们做什么?” 李不通摸着下巴,思考一会道:“李宗文大哥吩咐我在此等他信号,届时与他一同上去,只是此地想要上去并非易事,怕是脚滑几次会引山贼前来,由此我想二位为我们望风,将来此的山贼阻拦住。” “望风?好说好说,李兄安心攀登,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墨云生欣然答应,与雪绫仙一同躲在树后,紧盯两边土路。 忽的一股微风吹来,发觉头顶有物落下,脸色登时一变。 雪绫仙和李不通也察觉有条黑长之物掉落,后退几步,抬头看去,竟见一根长绳坠下,绳下还捆着根竹签。 突如其来的长绳竹签,令三人措手不及,还以为是什么人发现了他们仨,李不通提起胆子走了上去,取下竹签仔细阅读。 只见李不通脸色从疑惑转为呆愣,又变为自嘲之色,对墨雪二人苦笑道:“二位随我一同上去吧,李大哥在上面等我们多时了。” “什么?这是李大哥扔下来的绳子?”墨云生一怔,他适才以为是在这等李宗文过来,为两人望风登山。这里悬崖峭壁,就是李不通的轻功也上不去,且听阮芸姑说,这里轻功最厉害的就属李不通了,以轻功闻名的沈家沈欺风也不如他。 可现在方知,李宗文早已经独自攀上,还扔下根长绳接应。 墨云生叹道:“李大哥的轻功如此了得,不知武功如何,比得上花刀与白剑鬼面吗?” 李不通摇头道:“李大哥名不见经传,咱也未见他出过手,自是不知他有多少能耐,不过看他身手,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才对。” 三人轻扯长绳,李不通点地纵跃,顺绳而上,几个起落就已攀了十丈。 雪绫仙见李不通已经上去,她两手掐诀,施展轻身术给墨云生施加在身,自己也运转修为,施展踏雪无痕,飘然上跃,速度不比李不通慢。 墨云生被轻身术加持后感觉身轻如燕,脚掌点地,握绳跃起,两手用灵气包裹,跳了三丈后还想再攀,突感重心不稳,身体一歪,慌忙抓住一旁崖壁石缝,望着身下草丛,险些脱手掉下。 赶忙控制身形,回忆以前修习的轻功,再配上轻身术,脚步轻缓,向上慢慢爬去。 速度不快,但也在雪绫仙登顶后片刻来到山顶。 爬至山上,他瘫坐在地,甩着酸麻手腕大口喘气,顺绳看去,绳子栓在一颗大树上,树旁正是李宗文。 李宗文呵呵笑道:“三位的脚力都是不错,特别是墨兄与雪姑娘,还以为二位上不来,没想到速度不慢,是李某眼拙,二位勿怪。” 雪绫仙抱拳客套两句,墨云生则未说话,他心中暗暗打算,事后有机会,一定要学会轻身术,方才全依仗这法术才勉强上来,若是没有,恐怕只能在山下和众弟兄们一同等候响箭了。 将绳收好,四人休息一会,就向山寨摸索过去,当走到山寨大门外,正巧见人走出山寨,四人赶紧躲入树后,悄悄看去。 出寨之人并未离开,此刻正和守门的山贼聊天,山贼显露恭敬之意,点头哈腰不断。 再看出寨之人的衣衫,却令墨云生等人倒吸冷气,两眼大睁,不敢相信! 此人身穿飞鹤衣,背负鹤刀,腰挂令牌,令牌之上赫然写着:龙鳞 第二十六章 山间风涌 此人身份,无不令树后四人骇然失色,李不通嘴唇微抖,就想张口说话,李宗文见状忙使眼色,令他住嘴。 之后他对墨雪二人点头示意,伸手指向树丛之中,率先窜进林内。三人见状紧跟其后,往里走了百丈,才驻足停下。 墨云生早就心惊不已,道:“怎阴风寨也有龙鳞卫?这里明明是山贼之地……” “也?”李不通疑惑道:“墨兄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龙鳞卫不成?” 李不通之问,自是让李宗文也定眼看来,想来二人对墨云生所言颇为上心。 “一个半月前,我和雪姑娘来到业县,当时诸多群豪高手想去参加四派会武,而我们在酒楼一业行见着一人大放厥词,数落十几年前的江湖事,把花刀白面鬼剑说成匹夫,当日我俩一怒,就与他发生口角,后他承认身份,是位龙鳞卫百户。”墨云生如实说出,只将后面修士交手一事省略。 李宗文沉吟点头:“原来如此,这些人怕早有预谋,四派会武时李某就在飞扇堂,当日出事时正是龙鳞卫现身直言,将飞扇堂罪行一一公布。后面也是他们带着其余三派灭了飞扇堂。” 雪绫仙说道:“飞扇堂勾结荒人,叛出云国,自然人人得以诛之,龙鳞卫当日是惩恶扬善,铲灭毒根,是为好事。” “话是如此。”李宗文点头附和。 雪绫仙又说:“可现今山贼聚集之地,百姓无高地可依附,然龙鳞卫竟占领此地,与山贼为伍,这又是坏事。” 两者一正一邪,就如当日林中指剑后,龙鳞卫阻止一般,墨雪二人都知,那些人和杨正不同,都是好汉子。 李宗文心中阴郁,今日救人是他组织,但现在有龙鳞卫在场,一同来此的同道要是再来救人,岂不凶险万分?最终他转身认真道:“好人也好,恶人也罢,如何定义则要看他所做何事。两件事疑点重重,互相交错,都在济州发生,而温少主被抓在此,李某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现在有龙鳞卫在,前路更加危险,不如你们三人下山,让大家都先行离去,不要掺和此事为妙。” 龙鳞卫的名声颇为可怕,其手段狠辣,又是朝廷势力,若是得罪,相当于得罪皇上,龙颜一怒,那么该人绝无可能待在云国武林,第二日八成会横尸街头。 见李宗文不顾得罪龙鳞卫都要去救温和仁,令三人都侧目相看,墨云生想道:“李大哥定是和温玄民有极为亲密的来往,才这般急切救人。今日见得龙鳞卫,他言下之意便是不想我们平白无故得罪,到时候清算起来丢了性命。可我这礼物爹亲自吩咐,一定要送到,再说已经得罪杨正……” 下定决心,墨云生抱拳郑重道:“在下不远万里来此为温大人祝寿,礼自是要送到才是,区区龙鳞卫墨某可不怕。” 李宗文心中触动,还是摇头道:“墨兄弟武功还未达到出师地步,这样平白送了性命端是不值。” 雪绫仙早就知道墨云生心意,咯咯笑道:“李大哥莫要阻拦了,墨兄早早心意已决,再说咱们在温府门口当着龙鳞卫柳总旗面聚拢群豪来此救人,那时能站出来的弟兄,可都是做好丢脑袋的准备才和你一同前来。” 李不通笑道:“是极,李大哥担忧,我们都明白,可你就算和我们说百遍,我们也不后悔,你和山下的弟兄说百遍,他们也定不后悔!” 李宗文心下感动,两手激动握拳,苦笑道:“你们都执拗的紧。” 墨云生道:“温玄民对我们都有恩,今日正是报恩之时。” 虽然墨云生并没得温玄民之恩意,但他出门时就被花刀嘱托数百遍“不要贪玩,一定要将礼送到。”可想而知花刀多看中温玄民的恩情。 “诸位助力之恩,李某铭记于心。” 李宗文郑重抱拳,心中却想:“今日我要是死在这里,换取温和仁和众弟兄的性命,也是值了。” 雪绫仙看了眼天色道:“不如先商讨下如何寻到温少主如何?我想李大哥能伙同这么多弟兄也不止是想单独救人,还想铲灭阴风寨,为百姓夺得一处避洪之地。” “雪姑娘聪明,李某的确有此打算。”李宗文笑道。 李不通提议道:“我想咱们还是先行潜入寨中,寻到温和仁所在之地,再问柳总旗其中细节,一切妥当后,就带群豪杀上山来,一举端了阴风寨。” “好!” 三人点头,尽皆同意李不通建议。四人一同穿过林子重新回到山寨之前。 天色已至正午,雨也渐小,山间披上一身灰蒙纱衣,令人难见太远。四人利用此点,除墨云生外轻功都不差,合力带着一人走寨并不妨事。 绕至山寨后方,四人翻过木制寨墙,跃进寨中,寻找了几处地方,最终进入占地最大的两层高楼“聚义堂”中。 聚义堂内各处都悬挂虎皮鹿皮,四人中李不通最擅长这类梁上之道,领着三人纵跃而上,寻到一处二楼隔窗之地,闭息观望。 大堂处,有一名身穿华贵衣衫的青年正闭眼打坐,此人模样墨云生和雪绫仙哪里认不得,正是此前那位交手的修仙之人,龙鳞卫百户杨正! 墨云生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忽而听见雪绫仙传音:“此前救下他的那些龙鳞卫恐怕也在这里,我看杨正气息,已是养好伤势,若对李大哥他们出手,怕是毫无招架之力。” 墨云生还不会传音,只用眼神与雪绫仙交流,微微点头同意对方所言。 雪绫仙心知修士力大,凡人难以抵挡,心有杀意,传音再说:“屋中唯他一人,时机正好,不如现在就出手,将他斩杀。” 见她想去拔剑,墨云生心下意动,此地只有杨正一人,两人施展法术杀去,杨正必亡。 突然聚义堂大门打开,有两人走来,墨云生暗叫坏事,雪绫仙也面露寒霜,怎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李宗文和李不通二人只皱眉不言,方才他们也有击杀杨正之心。 进入聚义堂的两人中,有一人身穿棉衣,挺着肚子,体态甚壮,还有一人是二十余岁的男子,身穿龙鳞卫衣服,腰间挂着银牌,衣衫也比寻常龙鳞卫华贵不少,地位定然不低。 龙鳞卫对身旁棉衣大汉道:“张大当家,我听人说,你们在岗口又杀了几人。” 男子声音淳厚,梁上墨雪两人对该声耳熟无比,与之前击败杨正后率领龙鳞卫救人的领头人一模一样! 那位张大当家不以为意,无所谓道:“杀了便杀了,这年头要银子有个屁用,多来一人就多张嘴,老子又不是大善人,自己活着就行,管他们作甚。” 龙鳞卫道:“可你驱赶便好,何必动刀,方才我听人说,山岗前有人杀了一家妻儿,那汉子也惊傻了。” 梁上四人都知,就是入山时候见到的那一家人,那位男子被凶事吓得呆傻,一直跪在山岗前的树下守着妻儿尸体。 “马虹马大人,你何时这般善良了,作为龙鳞卫百户,手上杀得人还少吗?”大当家反唇相讥,马虹心觉不快,面色发黑。 此时杨正运气收功,睁开眼睛看向二人,道:“不要再吵,今日晨时我收到爹的飞鸽传信,让我们好生收拾,这几日将温和仁带去云京。” 张大当家抱拳哈腰,奉承道:“杨大人说得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杨正呵斥:“去什么,这为龙鳞卫家事,与你阴风寨何干。马大人,守好温和仁,此人若亡,我爹怕是要拿我抵命。” “是是……”大当家心中发苦,自己可是山贼,这群龙鳞卫他可得罪不起。一旁马虹轻瞄大当家一眼,点头已示知道。 杨正又问:“今日入寨了多少难民?” 大当家立马来了精神,嘿嘿笑道:“大人,今日进来四十六人。” “四十六人?怎一日来了以往两三日的人数?你将入寨的价钱提升一两银子,并让已入寨的人补一两,若无钱补齐,就都逐出山岗。”杨正起身坐在木凳上,手捧清茶,细细闻香,简单一句话将想避难之人所需银两提升至六两。 马虹在旁面色微变,开口想说什么,可想到眼前青年身份,又缓缓闭嘴不言。 “马虹,你去后堂守好温和仁。”杨正继续安排。 马虹点头,两人同级,杨正父亲却是龙鳞卫千户,他的命令不得不听。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一位瘦小山贼跑来,跪地道:“大人,山下失火了!” 梁上墨云生和雪绫仙心中一跳,登时觉得情况不妙。 大当家厉声道:“是何处失火?火势如何?” 那山贼低头道:“为不让几位大人忧心,火势在小的来此之前就已扑灭,失火之处是给弟兄们泻火的地方,可扑灭之后里面只有弟兄们尸体,女人一个也没见着。” “不可能,那群娘们没一个会武功!”大当家昨日才去过,对此万分确定。 山贼道:“大人,咱们也知道,只是事情蹊跷……” 马虹在旁早早明白瘦小山贼话中之意,道:“如此一来,今日进寨难民增多,蹊跷的紧,很可能混入奸细,在山下杀人放火。” 杨正神色一凝,吩咐道:“将寨中所有人召集,一一排查,若抓出奸细,全部砍了脑袋,堆在岗前。” 梁上四人一惊,若召集众人排查,定会暴露行踪! 四人互望一眼,小心退向二楼窗户。 楼下杨正作为修仙者,大当家和马虹都是武功高手,自然听到头顶房梁微声,三人陡然历喝:“谁!” 第二十七章 惭心有愧 历喝之声响彻堂内,四人当中墨云生轻功最是不及,脚底一滑,木梁顿时发出沙沙声,其余三人心觉不妙,一把将他提起,向窗跑去。 堂内三大高手确认方才有人在上偷听,各自点地攀墙,轻身之法三人拿手,在墙上落脚三两次,就已跃至二层梁上。 见此地无人,不远处木窗大开,再依次窜出,站在屋外砖瓦之上。 四下环顾,只余砖瓦茅屋,细细风声,哪里见到有人在此。 杨正心下愤怒,两拳紧握,就想大骂出声,却不知想到什么,气势骤减,竟沉思片刻,道:“无人在此,大当家,马百户,可有发现什么疑点?” 马虹观察屋上砖瓦茅草,半跪在上,仔细寻找有无遗留线索,片刻之后毫无发现,摇头道:“未见有人路过痕迹。” 大当家在另一侧只是简单扫了一遍,随后抱拳一拜,道:“杨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叫上寨中弟兄封山,定叫这群贼子有来无回!” 杨正嗤笑道:“能在你我眼皮下偷听,还能走过砖瓦了无痕迹,片刻间逃脱无踪,根本不似什么寻常高手,他们要跑,就是现在这数息功夫,可能已至山路,封山时候,他们早便远走高飞了” “这……”大当家无言以对,心下暗骂杨正不吃奉承一套。 杨正早早不是之前那样的纨绔子弟,吃了上次和雪绫仙斗法的大亏,他性情大变,遇事三思而行,说话谨慎小心,丝毫不见那日大放厥词之态。 杨正在屋顶行走一圈,明白在此无用,放弃追击,说道:“下去吧。” 之后他落至一处矮屋,借屋落在地上,片刻间没了踪影,马虹和大当家神情各异,默默跟随上去。 走了一会,木窗渐开,屋中房梁之上还有处横梁,其上四道黑影落下,依次迅速翻窗而出,在房顶观察一周,再互相招呼,迅速跑出此地,翻越木寨进到林子中。 这几人正是方才偷听杨正等人交谈的墨云生四人,他们当时知晓杨正三人武功不赖,若是逃跑定会被逮,不如躲到暗处,等他们放弃寻找,再依着来路逃脱。 墨云生和雪绫仙并肩而行,二人都在感叹杨正心性变化,要放之前,定会大骂下属无能,最后恼羞成怒,另行责罚。而现在却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要是交起手来,定会难缠许多。 循着山路走了大段路程,回到攀山之地后,李宗文才开口说话:“方才探出,温和仁无事,只是我等行踪暴露,实在不妙。” 李不通咬牙大骂出声:“到底是哪个瓜娃子吃错药,怎么如此冲动,这下误了大事!” 李宗文道:“能无声无息夺了那群淫贼的性命,还能在不让外人察觉下杀人放火,救出那群姑娘,可想而知武功不弱,我想应是你那老朋友阮芸姑,她嫉恶如仇,见不得有女儿家受辱,这寻欢之地她当然看不过去。” 李不通听后更为恼火,脚踹飞石,怒道:“妇人之仁,坏了大事!若只杀人不放火,也不至那群龙鳞卫这么快起疑!” 在旁听二李猜疑对话,墨云生心下惭愧,此事是自己和雪绫仙所为,虽说雪绫仙独自一人入屋杀人,但二人演戏,诓骗引诱山贼入套却是合作所为。 惭愧之心越深,墨云生就越犹豫,若是说出,引起众人责怪,那岂是惹人笑话,届时江湖上都传:墨少侠为救姑娘,坏了大事,那日就因他救人之事引得寨中山贼惊醒,没能救走温和仁,一代仁人之子,就死在他误事之下。 可他又心骂自己:“墨云生你何必多想,温和仁还未被带走,正被人好生伺候着,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干了便是干了,承认便是。” 想到自己方才胡思后果,不由心中发笑,回过神来,他脸色正经,抱拳道:“二位大哥,此……” “你们无需乱猜,此事是我们干的。”忽的雪绫仙抢过话头,大方承认就是自己所为。 “且杀人放火不过是我一人所为,墨兄只是和我演戏,以及将姑娘们带离山寨,现正藏在西北林子中。”雪绫仙承认自己占据主要责任。 李不通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好哇,没想到贼子近在眼前,你们在这当口私自行动,是拿咱们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不成?” 墨云生理解雪绫仙所想,解释道:“二位大哥,此事是我们二人没有思量到位,当时见那一家三口片刻之间家破人亡,后面还有许多姑娘被山贼带进那座茅屋之中,我和雪姑娘救人心切,若是耽搁片刻,那些姑娘家的清白不保,便是一生都困于其中。” 李不通又说:“那弟兄们的性命就可以不顾?此时败露,温和仁被杀,你我也会被龙鳞卫盯上,届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墨云生哑口无言,心中惭愧,他初出茅庐,经历很少,心性不熟,当时有怒,自然没能思考到如此地步。 雪绫仙理解墨云生所言,见他为自己辩解,感受被人理解,心下欢喜,悄往对方身侧靠近半步。 现见墨云生无言以对,她忙出声解围道:“此事要算还算在下身上,救人的确坏事,但不救就会令适才抓来的姑娘毁了清白,一生郁郁,心中难忘这几日受困被辱之事,再说现在事还未起,你我还有补救机会。” 李宗文在旁一直不语,如今听雪绫仙所言才出言说:“雪姑娘所言甚是,李不通你便不要再怪他们,大家能齐心来此,都想杀敌救人,再说消息才传入他们耳中,咱们时间紧迫,但也不算没有时间。” 李不通心知是自己激动,料想局势没变,山还未封,的确还有机会。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对墨雪二人告诫道:“日后遇事,还请思量清楚,三思而行,若再闯祸事,绝无可能再像今日这般侥幸。” 二人心中一松,认真点头,各自将此事牢记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行事万万不可再这样鲁莽。 李宗文欣慰点头,在他眼中,这两位少年少女还有许多路要走,初出茅庐能做到这份地步已算不错。 他低头望着山下茅屋,对李不通道:“如今情况紧急,这里就属李兄你脚力了得,快些下去告知他们今日之事,待一切准备就绪,你们就发射响箭,我们三人从山上杀下,你们从山下杀上,待咱们汇合一处,一齐杀进寨中!” “好!”李不通点头应是。 李宗文从怀里取出响箭,放在对方手中,又看身旁二人,补道:“他们二人救姑娘一事暂且不要对他人说起,大事要紧,不要乱了人心。” 李不通想到方才自己情绪激动,能料想此时道出,那群弟兄定会大怒,届时人心不齐,如何破敌? 如此他再郑重点头,随后攀绳而下,轻功施展之下数息落地,跳出树丛,入了道上提速快跑,一溜烟便消失在茅屋之间。 李宗文放下心来,领着墨云生和雪绫仙向山道走去,山道两侧树林不多,多是些山石云松,三人躲在一块巨石与一颗松树之后,这里处于山道高处,距离石梯不远不近,若要出手,只需跃下便到。 要是低声说话,底下几位守山的山贼根本听之不见。 李宗文顺着树丛,偷望山下巡逻山贼,回头说道:“一会二位一定要小心行事,随着弟兄们打斗就好。” 墨云生低头不言,雪绫仙看眼身旁少年,盘算起来:“杨正是修仙者一事是否要告知李大哥?要真告知龙鳞卫有仙师存在,事情更会不妙,看来这杨正还是得我和墨兄一起应对。” 又低头思考,觉得先将杨正引开,不要让他以法器伤人,再和墨云生一齐击破为妙。定下策略,告诫道:“李大哥,交手之时就由我和墨兄对敌杨正便好。” “杨正?”李宗文本就不识得青年身份。 雪绫仙解释:“适才指挥龙鳞卫百户马虹和大当家的青年便是杨正,此人是之前在酒楼中与我们起口角之人,只是如今心性大变,看起来不像罢了。” 李宗文恍然明白,他方才觉得杨正不像那种能嘲讽前人高手,目中无人之辈。进而他又想杨正细皮嫩肉,无太多习武痕迹,武功定然不高,交给初出茅庐的二人对付自觉无碍。 随即他欣然点头:“那便交给你们二人了,此人武功不深,对付起来应该不会多费功夫。” 雪绫仙安下心来,伸手轻拍墨云生一下,传音道:“好生准备,一会可有场恶战。 第二十八章 三虎齐下山 墨云生侧头看她,从怀中拿出块长巾,水壶打湿,递至少女身前,轻笑道:“雪姑娘还是快些擦净脸上泥渍吧,如此娇容,岂能一直藏匿于污泥之下。” 雪绫仙一怔,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一路上污泥遮脸,到现在才觉得满脸干涩,想来是污泥风干所致。 她接过长巾,哼哼几声,调笑道:“怎么,想多看看姐姐?” 雪绫仙戏弄之言,墨云生脸色微红,偏头不看对方,仰望天空。此时天色已晚,一日时间已至夕阳。 “当今天色来看,倒是有利于我们,夜里闯寨比白日要好上不少。”墨云生微叹,一旁李宗文盘膝而坐,点头应声:“这倒是则慰人消息,算算时间,半个时辰后就会动手。” 墨云生拿出长刀在手中擦拭,忽见一块长巾扔来,搭在墨云生刀上。他抬头看去,雪绫仙面色干净,取了遮脸白布,重新戴上面具。只是未褪去难民衣衫,有此衣衫遮体,至少不会被有心之人注意。 雪绫仙抱剑走来,坐在墨云生身旁,看他正擦拭长刀,好奇问道:“看你每日拭刀,这刀可有名字?” “名字?”墨云生微怔,此刀常伴于身,从习武时就一直跟随在侧,现今想来,还真未曾想过给手中长刀取过名字。 李宗文附和道:“当今侠士谁不爱手中兵器,像你这般不给手中武器取名之人倒是少见。” 墨云生呆笑道:“我听闻花刀的刀也未有名字啊?” 李宗文摇头道:“他的刀名‘魏刀’以自己姓氏为名,并非无名之刀。” “原来如此。”墨云生终是明白自己爹爹的刀上为何刻着个魏字,原来刀便叫魏刀。 他又手握长刀,不知给它取上什么名字。 “名字可要慢想。”雪绫仙安慰一声。 提起取名,墨云生顺嘴乱取几个名字,三人谈笑之间时间飞快,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太阳落山,明月升空,今日落雨已停,天色晴朗,繁星闪烁。 咻—— 突的一声箭鸣升天,山下立刻传来喊杀之声! 三人齐齐站起,对视一眼后跃至石上望向山道。 山道人影交错,山贼们直呼着:“敌袭,敌袭!”还有人回身朝寨中飞奔,想要报信求援。 李宗文看在眼中,不会任他逃跑,脚点巨石,运起轻功飞射而出,数次在空中腾挪,再踏树变向,如飞鹰捕食一般落在想报信之人身前。 一掌拍出,那报信之人见有人阻拦,也拔出砍刀,李宗文不慌不忙,侧身变招,掌刀落颈,报信之人眼前一黑,身体发软,落在地上晕了过去。 随即他转身看向山道,有两名山贼见有人从天而降击晕自家弟兄,登时拔刀冲来。 忽然发觉头顶有异,两人抬头看去,竟是一柄白剑一柄黑刀,刀剑交错,血光绽放,两人后颈浮现一道血痕,难以作声,倒地气绝。 李宗文跑来对墨雪二人说道:“你们在我后方观察有无脱离战场,妄想报信之人,全都阻拦,生死勿论,切记关注些背弓带响箭之人,一定优先解决!” “明白。”两人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对此轻车熟路,答应之后兵分两路,墨云生飞速窜向左侧树丛,朝山间暗藏的弓手跑去。 方才他们在石头隐蔽时就已看到有四人躲在悬崖暗处,都是用弓好手,二人决定优先解决。 墨云生脚踩木枝,气入全身,眼睛洞察两人所在,这二人中有一人还在打着瞌睡,还有一人见到山下混乱,掏箭想射。 墨云生冲至弯弓之人身旁,一刀砍出!那人本是弓手,怎会去怕近身突袭,横弓便挡,墨云生侧身再劈,弓手扔弓拔刀,刹时两人战在一起。 斗了三招,声势渐大,他怕引来援军,又看无人在近处,立马飞退六步,将刀插地,两手掐诀。 弓手体型比寻常山贼还要壮硕几分,对少年行为分外不屑,哈哈直笑:“你在这做法不成!” 墨云生并未理会,两手法诀飞快,六道法诀只用三息结完,弓手举刀近身,一刀力劈就想结果这作法小贼,可眼前蓝光浮现,见到对方手中渐渐出现一枚湛蓝雷印! “妖术,有古怪!”弓手心惊,就想后退逃跑。 墨云生哪会由他想进就进,想退就退,雷印点刀,进而反手握刀,拔刀冲上,一刀横砍而出! 雷声呼啸,弓手竖刀想挡,可他肉体凡胎,怎能挡得住修士法术攻击,刹那过后,刀停身止,弓手上半身带着手中刀一同被雷刃黑刀斩开。 墨云生跃身躲过碎肉血浆,不再关注弓手尸体,改变方向朝打瞌睡的男子杀去,这男子睡眼惺忪,才被刀剑之声吵醒,正打着哈欠,出声骂道:“啊……老杨,你没事舞刀弄枪,扰人清闲……” 揉揉眼睛,还想抹去眼屎,却见到同伴尸身,随即脖颈一凉,眼前闪烁蓝色雷芒,自己的脑袋也飞了出去。 解决两人,墨云生甩去鲜血,收刀跑向山道。刚跑几步,就见雪绫仙正向自己这跑来。 “你不去山道相助李大哥,怎跑到我这来了。”墨云生皱眉询问。 “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嘛,现今情况混乱,你要是死了,我向哪去寻逆阴花呀。”雪绫仙说完露出惊讶眼神,看见不远处两具尸身,明白墨云生已经解决干净,又喝采戏弄:“墨兄的法术精进不少,看来是不需姐姐相助了。” 墨云生明白,这女娃怕自己跑是真,怕他打不过来援是假。他也冷哼一声,懒得管她,握刀跑向山道。 雪绫仙赶忙跟上,心下念着:“法术精进不错,我还担心他打不过那俩弓手,看来铭雷术已经掌控,一会战杨正时应该会轻松不少。” 可她有觉不对,暗骂自己:“我去救他就只怕他趁乱逃跑,可没丝毫担心之心!不可胡想!” 二人回到李宗文身旁,同时举刀砍杀,击退三名山贼,对汉子道:“李大哥,两侧山间四人都已清扫干净!” 李宗文两手握拳打杀,他只用肉拳打脸,拳掌相交,时快时慢,各类武功杂乱,难以察觉其武功家数。 又击退两人,见身后两名少侠归来,大笑一声:“好!咱们三人一齐杀下去!这群山贼恶贯满盈,占山为王,发天灾之财,咱们无需留手!” 墨云生点头握刀,和雪绫仙一同杀出,李宗文抢先拳掌击出,冲来想拦住的山贼根本敌不过,全都被打飞出去,还有聪明一些的,避过李宗文这位煞星想去缠住身后两人。 但两人都不是吃素的,就是这里最弱的墨云生也不惧他们,就连铭雷术也未施展,依靠落花流基础招式就将来人全部击退。 山道顶端的山贼本就不多,很快三人就清扫完毕,大量山贼聚集在山下,那里喊杀震天,刀光剑影下人头翻飞,血腥如战场。 群豪之中,杜家兄弟并排举枪突击,后面便是众位群豪击杀进阵山贼,阮芸姑跃起射银针,李不通则跟随在杜家弟兄身侧,手握短棍,敲砸想侧击之人。 众人后方,则是沈欺火带人断后,他一脚踢出,三名山贼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省人事,两眼怒睁,惊得山贼不敢上前。 沈欺火作为殿后之人,其周围是些沈家好手,一同攻杀山贼,不让他们上山一步。 山上有敌,上下也有敌人,众人被夹在其中,二十多人个个武功不赖,高手众多,那也不敌里外如此多人围攻,杜大哥数次叫上弟兄向上冲去,却始终没有成效。 李不通也眉头紧皱,心中大喊李大哥何在? 山上李宗文见群豪被围困其中,和墨云生雪绫仙对望一眼,他从怀里拿出把一尺短铁棍,大喊:“事不宜迟,杀!” 墨云生心中激动,热血上涌,也直呼“杀”字,雪绫仙则抿嘴冷眼看着山下山贼,不言不语率先冲了上去! 李宗文和墨云生赶忙跟上,三人同时举刀弄棍,向人群打来。 阻拦的山贼见身后人已空空,战意大退,还有人大喊:“完了完了,攻破啦,扯呼!” 墨云生三人并未有因此怠慢,各自冲入敌阵,当真如猛虎下山,这里山道险阻,只能容纳五六人,在三人齐齐攻下时,山贼慌乱想挡,却挡之不住,特别是李宗文手持短棍乱砸,有的山贼连人带兵被短棍砸裂开来,骇人无比。 片刻时间地上铺满尸体,三人已下七十座阶梯,前路山贼只剩三十几人在负隅顽抗。 刀刀砍入血肉,墨云生早早杀红了眼,顺势连斩,只要力竭,就运转修为补上,前来阻拦之人不敌他三招就败下阵来。 雪绫仙击杀更为简略,因要节省修为的缘故,只用普通剑招对敌,几乎两剑一人,击杀效率丝毫不比李宗文慢上多少。 山道底端,杜大哥见有三位人影在山上杀出一条血路,精神大振,叫道:“贼人们,看看身后,猛虎下山,还不逃跑?” 山贼们见身后三人浑身是血,士气大减,他们武功都不怎么到家,心性也不如正规军队,见到这三只猛虎齐下山的可怖景象,登时丢盔弃甲,大喊大叫。 “点子扎手!扯呼!”有人喊道。有一就有二,接二连三,山贼大军迅速退向山上,路过三人时更是离得远远得贴壁而行,哪敢出手对付。 见山贼尽退,杜大哥激动至极,跑上前来抱拳说道:“麻烦李大哥了!还有墨小兄弟,雪姑娘。” 李不通也跑来道:“哈哈哈,如此咱们一同杀上去,救出温和仁!” 沈欺火在山下叫道:“你们先上去,我和沈家弟兄们在这阻挡来援山贼!” 众人感动,齐对沈欺火抱拳道:“劳烦沈兄弟了!” 此时大家不顾伤势,都握紧武器静听李宗文号令,李宗文正色道:“诸位一同随我杀上去!除阴风,还青天!” “好一个除阴风,还青天!”群豪喊叫,杜大哥叫上三位弟弟一同,带上沈家之外的群豪全都冲上山去。 片刻之间,这里只余下李宗文,墨云生,雪绫仙李不通以及一直沉默不言的柳总旗。 见人已走空,只留下知情之人,李宗文看向柳总旗,问道:“总旗大人知晓这里山贼是由龙鳞卫领导吗?” 听到这一消息,柳总旗脸色慌乱,心中更是大惊,瞪眼摇头,说话也结巴起来:“我已听闻……可……可可……怎么可能!” 第二十九章 见仁 柳总旗面露惶恐,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大疑,此人也是龙鳞卫之人,不该不知道阴风岗中也有龙鳞卫潜藏。 李宗文明白,兹事体大,现今还是简单询问一遍为妙:“各位,柳总旗,咱们先跟上前路弟兄,边走边说。” 柳总旗情绪跌宕,不想多言,点头应是,几人再给山下沈欺火抱拳道别,之后迅速登山,向着杜大哥等人追去。 路上李宗文问道:“总旗大人真不知道这里被龙鳞卫掌管?” “不知道!如今想来,在下也从未得到消息,阴风岗……”柳总旗想将此前在他上司口中得到的消息道出,只是话未出口,又咽了下去。 众人心疑,皆知柳总旗是察觉到事态不对,也不追问,赶路等他继续说事。 柳总旗整理心绪,愁眉苦脸道:“说来,我上司为向百户,他告知我不要去管阴风岗一事,来济州只抓温玄民。” “当日我心有疑惑,毕竟山贼之地,又遇天灾洪涝,那里绝对是避难佳地,怎会不去清剿,任由其在。后面我也上书请求,哪知此事向大人的顶头上司,千户周大人也不愿多说,只告知我不要多事,不可去管那阴风岗一事。” “后面我心中挂念温大人,就将此事放下不再多想,如今你们说这有龙鳞卫在,到是蹊跷古怪的紧。” 柳总旗将心中困惑,上司命令全盘托出,众人低头思索,尽知此事关系重大,水深不见底! 墨云生和雪绫仙更是明白此水之深,还阴寒无比,最深处被修仙者所操控,龙鳞卫内,杨正为修士便可看出,里面定有更为厉害,修为更为深厚的修士存在,这些修士有开山裂石之伟力,要想利用天灾引发祸事,简直轻而易举。 之前那堤坝损坏就是法器所为,二人后背发寒,感叹人心可怕,到底是何人不给这些凡人百姓活路。 避难之地收取钱财,冤温麒麟入狱,现还抓住温和仁关押于阴风岗。简单三刀,令济州无官可依,百姓流离失所,简单几招,全砍在人们命根子上,加上水患不断,坏了济州良田万万顷,事后怕是会导致云国数年饥荒,瘟疫不断。 墨云生在旁担忧着灾后云国如何,豁然想到杨正,这人是在他父亲杨千户麾下做事,而身旁这位柳总旗是被向百户,周千户管理。两脉不同,定是内部有些问题。 墨云生问道:“总旗大人,你听过杨千户杨大人吗?这位管寨百户就为其子杨正,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柳总旗知道此事,如实道:“龙鳞卫有十位千户,其中杨千户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两州相隔千里,杨大人和周大人不熟,来往甚少,我也不知。” “听说现今杨千户和另外五名千户都在云京听从指挥使调遣,其余包括周大人在内的四位千户则分别管辖济州,江州,林州和乌州,按理说此次有总旗大人来抓人便好,怎会引来这些云京杨大人的人。”李宗文将云国龙鳞卫分布道出,到让众人明白龙鳞卫官职情况。 柳总旗一叹:“怕是前段时日拔除飞扇堂后留下的吧。” 他久历江湖,不想多加揣测,便随口圆了回来,其余人也深以为然,拔除飞扇堂时,正是杨千户率领的龙鳞卫所为。 临近寨门,李宗文明白总旗身份特殊,道:“总旗大人现在身穿难民衣衫,到时候多用些江湖功夫,少用龙鳞卫的鹤刀武功,被认出后你日后可就有性命之危。” 柳总旗笑道:“无妨无妨,此间事了,我便辞官回乡,这济州农田被淹,又没温麒麟在,百姓都挨饿着呢。这些年我也存了点小钱,准备到时候取个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好好包片良田,做些种地的营生。” 雪绫仙叹道:“总旗大人能为天下百姓着想,也算小麒麟了,这一下江湖上又少了个好人。” 柳总旗看向一旁少女,道:“呵呵,姑娘过誉,以前我还偷过温大人宅邸,好人可算不上。再说近些年在龙鳞卫见得苦事太多,早就不想干了,公道没怎么讨来,倒头来还得听官老爷回乡抓恩人,我现在岂不成了大大的坏人了?” 雪绫仙呵呵笑道:“柳总旗可不坏,今日来此的兄弟都是好人!” 李不通哈哈一笑:“姑娘好气魄,日后我定对他人好生吹嘘你一番。” “可别,李兄弟要是随口胡说,将本姑娘内衣颜色告知天下人,那丢人可就丢大咯。”雪绫仙开起玩笑,更暗讽他去说济州芸楼偷衣一事。 众人大笑,李不通窘道:“不会不会,在下怎么会胡说这等荒唐事。” 前路已至寨前,众人见到里面乱作一团,群豪被一群山贼围困其中,几人相视一眼,各自拔剑抽刀,一同跃起杀去。 短短数息时间,便伤了十几人,并杀到群豪之中,阮芸姑见李宗文等人赶来,心下一松,道:“我还以为你们弃我等而去呢。” 李宗文正色问道:“状况如何?” 阮芸姑道:“情况不妙,已有几人受伤,寨中山贼估计有一百余人。” “阴风寨大概有三百多人,这里一百多人,三下和山道上有二百余人,适才咱们上山时已经击杀百人,山下百人中有大半已经在咱们起事时暗中迷晕,短时间不会醒来。”李不通将方才聚集弟兄攻山前的准备之事道出。 “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群豪看去,有人提着一柄大刀,从一名男子胸膛拔出,男子是此行上山的侠士,江湖人称两脚鱼,现却被人狠捅了一刀子,顷刻之间内脏撒了一地,软倒在地丢了性命。 那手持大刀之人身穿飞鹤袍,腰间还有枚龙鳞令牌! “是龙鳞卫!”有人惊声叫喊,迅速退开,这些龙鳞卫各个都是从小习武的好手,擅长诸多武器,还会各类隐蔽探查之法,难缠无比,就是寻常龙鳞卫也是那种能以一敌三的高手。 李宗文变了脸色,对周围几位群豪喝道:“莫要惊慌,两两抱团,不要乱了阵脚。” 而他自己则飞身而出,一掌拍向那握着大刀的龙鳞卫。 雪绫仙和墨云生站在人群之中各自防御,只与山贼战斗,绝不去碰些厉害家伙,两人必须保存实力,时刻观察杨正出手。 欺到龙鳞卫近前,对方手中大刀旋转,舞动两圈,对李宗文胸膛刺而去。面对大刀骑脸,李宗文不慌不忙,脚底向西北斜踏,手握短棍顺身一转,简单两步,绕过大刀刺击,进到龙鳞卫跟前。 如此近距离下,龙鳞卫赶忙挥刀变招想要防守,李宗文却手拿短棍简单敲打在大刀长棍上,再向上连打,直至手臂,总共敲打了七下。龙鳞卫只觉得两手肿痛,武器也脱手落地。 李宗文就要追击,龙鳞卫大惊失色,抱头防备,突然有一柄刀从旁打来,刀在鞘中,却蕴含破风之声。 周遭内劲翻涌,李宗文右手反握短棍挡下刀击,侧眼看去,男子身穿龙鳞卫百户衣衫,国字脸,面容颇有威严,其眉眼之间更是令李宗文眼熟无比。 男子年纪三十左右,手拿长刀,连刀带鞘,不言不语就再向李宗文胸膛攻去。 李宗文皱眉挡下,突然男子左手拍掌打来,竟是传闻中龙鳞卫上等武学鹤刀相配的鹤掌! 只听内劲回荡,竟有鹤唳之声,李宗文心知不可力敌,后退数步拉开距离躲开此招。 男子见掌法落空,早早猜到对方有功夫接下此掌,却偏偏不接,顿感疑惑,道:“此招只是鹤掌第一招,你都接不下?” 李宗文冷眼看着男子,手握短棍,闭口不言。 男子又说:“你脚步之间各种轻功随意变幻,一会使得是林州尚家的单马步,一会又是江州八门山的八仙脚法,各路武功杂乱无章,都只用其中一两式,偏偏不去使自家功夫。” 李宗文厉声答道:“在下游历江湖数十载,本就没什么武功路数,都是用各家武功拼凑而来。” “拼凑下来能达到如今境界?”男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朗声道:“你内力深厚精纯,修习心法武功定为一套,且造诣颇高,不可能是四处学来可达到的境界” 周围人见这位百户猜疑李宗文武功来路,都停手散开,各自跑到二人身后对峙。 在山贼之中,还有二十几名龙鳞卫,正弯弓举弩,拔刀戒备,其中还有两人带着一男子走出。 这两人正是杨正和阴风寨大当家,而在二人后方,有位面容俊秀,神态和善,年纪二十上下的青年。 青年身穿干爽布衣,底首不言,当来到人前,他才抬头面对群豪,惊慌喊道:“诸位快些离开!龙鳞卫势大,你们不要为和仁平白送了性命。” 群豪见到此人面容,都识其身份,青年正是被困于寨中,过上几日就会被押送回京,与自家父亲同入冤牢的温和仁! 第三十章 除阴风 群豪见温和仁被人所缚,心中大急,更有人喊出了声:“温少主莫慌,咱们这就救你。” 温和仁低沉悲叹,喊道:“走吧!快走吧!不要白白搭上性命!” 看着温和仁形态悲凉,墨云生想道:“他便是温和仁?此时还能担心咱们性命,着实是个好汉子!” 打量温和仁一番,又转头直勾勾看向杨正。此时杨正平静无比,在群豪身上各自停留观察,当眼神落在墨雪二人身上时,脸色立变! 他身侧大当家见状,问道:“杨大人,你认得那俩小娃?” 杨正冷哼一声道:“马虹,回来。” 方才与李宗文对峙之人走到杨正身旁,眼睛却一直死死看着李宗文,思索其来路。 李宗文走到群豪身前,也看着马虹,但他余光却注意杨正,此人才是这群人中的领袖。 杨正走到马虹身前,低声在其耳边说上几句,再对众群豪道:“你们来此,得罪龙鳞卫,就为温和仁而来?” 李宗文道:“温麒麟与我们有大恩,其子被困于此,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来救。” 听到群豪报恩救人,杨正哈哈直笑,揶揄嘲讽道:“好一个草莽义气!怎么,想掀了这天不成?” 言下之意便是和龙鳞卫作对就是和皇上作对,众人若是一意孤行,怕是命不久矣。 众人听后纷纷大怒,有人怒道:“你懂个屁的义气,咱们来此之前,谁不是舍去性命,在你眼中大恩大义是草,在咱们眼中是金子!” “对!说得好!”有人喝彩,纷纷举起武器,丝毫不惧周围龙鳞卫与山贼。 龙鳞卫各个握剑搭弓,凝神戒备,气氛剑拔弩张。 李宗文抬手拦住众人吵闹,道:“这位杨大人,在下有一事相问。” “说。”杨正沉声回复。 李宗文环顾山寨四周,轻蔑道:“龙鳞卫这是和山贼为伍,与山贼为伴,这也配称天?” “圣上便是天!龙鳞卫属于圣上麾下,你们见我等如见圣上,如何不是天?”杨正心中不服,就要辩解。 李宗文皱眉轻哼,丝毫不将杨正放在眼里,道:“怎么,与山贼一伙也是天?杨大人好生威风,将百姓阻于山外,还收五两银子,不对,现在可是六两!” 杨正恍然大悟,此人便是之前潜入堂内偷听之人,顿时杀机一闪,警告道:“你想反了不成?” “李某做事,讲究个道义,温麒麟被捕,其子成你们人质,面对济州百姓而不救,更是大发横财,我看你们才想反!”李宗文厉声喝道,又环视龙鳞卫“现今边关荒乱将至,你们不与将军同道抵御外敌,还在此地抓捕良人,着实可笑!” 此刻杜四哥也插嘴骂道:“李大哥说得不错!你们龙鳞卫和这群没屁眼的山贼为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说出去半夜都会引得小儿笑哭。” 周遭山贼一听骂自己没屁眼,都是大怒,这些人本就走投无路落草为寇,皆为心狠手辣之辈,更谈不上什么素质高尚,各类污秽之词被他们道出,就是大当家也握拳跟骂。 山贼将群豪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群豪中也有人擅长口舌之争,纷纷回骂,一时间山寨中各类骂声此起彼伏,江湖斗械变为寨头骂街。 “他妈的,龟儿子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有山贼早早忍耐不住,边骂边提刀上前,和群豪中一最擅骂之人脸对脸,对骂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双拳紧握,唾沫横飞,却都不出手,实际众人确实无一出手,都在等候李宗文指示。山贼也不列外,杨正不说话,他们哪敢动手! 杨正站在那里面色阴沉,耳中听着以前从未听过的脏话,端是让他见识增长,从未得见有这等污言秽语。 不远处墨云生和雪绫仙二人对视一眼,都不多说,他们只需盯住杨正便可,决计不可随骂他人,修士斗法,远在数丈就可取人性命,杨正的火光镖厉害无比,若是偷袭二人很可能瞬时殒命当场。 忽然,有人骂来骂去,骂至杨正身上,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杨正拳头紧握,竟还咽下口气,并未发作。 深吸口气,杨正对大当家道:“你叫寨中弟兄拦住他们,温和仁待在此地不妥,我和马虹先将他藏好,此人我爹吩咐,千万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好!”大当家听到要拦住群豪,又觉得是自己立功之时,心中激动不已,顿时大喝:“你们死期已到!放箭!” 龙鳞卫和些举弓山贼听大当家指挥,也以为是杨正命令出手,各自弯弓射箭,箭雨乱射,俯冲下来。 杨正见大当家竟不听自己吩咐就出手攻敌,大怒出声:“叫你拦,却不是叫你打!” 大当家挠头苦笑:“大人,拦不就是打吗,俺也没读过什么书,以前为了让弟兄们撤退,我就反攻而上,岂不就是拦了?” “你!”杨正活学活用,就想说出刚才学得骂人言语,又觉得有失身份,立时忍住。 他本想让大当家再周旋片刻,将温和仁关入牢中,再派去几位高手镇守,自己趁机使出法器将人群中墨云生和雪绫仙两位修士除去,届时群豪无人可抗衡于他,一碰可碎。 大当家早想表现自己,龙鳞卫来此后他便被马虹压了一头,今日还以为逮住机会抓获群豪,自己就可得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现在箭已射出,哪有反悔之理,顿时寨中大乱,群豪中持盾之人都举盾硬挡,还有人挥鞭旋斧,劈开箭矢。 李不通躲开羽箭骂道:“突然出手,不讲道理!” 见对面人已动手,杜家四兄弟当先挺枪,连连叫喊:“杀!除阴风,还青天!” 一时间喊杀震天,墨云生拔刀斩开箭矢,和雪绫仙一齐率先朝着人群奔去。 李宗文见状也跟在身旁,三人走在最前,朝着杨正杀去。 他知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动手之时,自得先除杨正,带离温和仁,以免众人被人质所累。 墨雪二人心中也有此意,但更多还是为保住其他群豪的性命,必须由他们拦住修士杨正。 三人身后是杜氏兄弟,还有李不通,几人奔到近前,各自举枪抬棍,内力灵气翻涌全身,破风声大盛,打向杨正马虹等人。 大当家举起斧头就要阻拦,哪知一根长针飞来,他扭腰躲避,正要大骂卑鄙,晃眼之下李不通举起短棍砸下,和阮芸姑一同对上大当家。 马虹则拔刀冲上,鹤刀先行,鹤掌后至,拍向李宗文。李宗文侧身躲开,步伐减缓,已被马虹阻拦。 墨云生没有留手,和雪绫仙各自劈飞两名前来阻拦之人,随即举刀刺向杨正。杨正拔刀出手,抵住墨云生刺击,又蹬出左腿,踹向一旁少女肚腰。 雪绫仙展开踏雪无痕,一步避踹,二步近身,单手握剑,刺向杨正脖颈。 杨正和雪绫仙交过手,知道自己武功不及对方,只得左手掐诀,将不远处一名山贼腰间插着的匕首催动过来,飞射向对方脑门。 雪绫仙低头躲避,口中传音给墨云生:“你来助我。” “好!”墨云生答应,挥刀劈砍,将那柄匕首给再度击飞出去,不让他再被杨正用控物术操控。 “啧!来人,拦住这二人”杨正暗骂一声,在人群中施展不开,就是法术也不敢多用。不得已他拉住温和仁,奔向山寨之外。 人群混乱,墨云生见杨正想跑,举步去追,却见有两名龙鳞卫抬刀砍杀过来。 “不可被他们耽搁,必先击破杨正才行!” 墨云生喊着,举刀砍去,对方修行内功,内力傍身下他只觉得刀上大力涌来,赶忙带起体内修为相抗。 自己炼气一层修为,就算体质被灵气增益,也难立时解决龙鳞卫,不得已他退后就要施展铭雷术。 忽见雪绫仙身影一闪,挡在自己身前,两刀砍退龙鳞卫,回头道:“你先去追,我稍后就来!” 见她想让自己率先追敌,墨云生心下盘算:“杨正炼气四层,我炼气一层,又无法器,岂不是前去送死?” 他赶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此行危险,我怕是一去不回。” 雪绫仙心中有气,暗骂墨云生胆小,但转念一想,明白境界差距难以弥补,退缩之举情有可原,只得拍打储物袋,拿出蓝莹莹的御水石递来。 “此物修为注入就可操控,你拖住他一会,我稍后便来!” 墨云生见有她相借御水石,倒也有些信心,接过法器,避开龙鳞卫阻击,向杨正飞奔追去。 不远处马虹和李宗文打至酣处,见杨正带着温和仁逃跑,二人边打边追,在人群中胡乱冲杀,也向杨正追去。 就这样一追一逃,墨云生打退几人,出了人群,紧贴在杨正三丈之外。 前路有几座占地极广的砖瓦平楼,见杨正上房,他也跃上房顶,只听嗒嗒砖瓦响声,向前百步,已抵达寨墙旁。 “就你一人来此,区区炼气一层也想与我一战?” 耳边响起杨正声音,墨云生抬头看去,平楼左侧,一座两层阁楼上,温和仁昏迷在地,杨正见四下无人,也不多装,手握长刀,周身火光镖飞动。 墨云生见状两手掐诀,六印之后铭雷术附着在长刀之上,雷霆在刀刃上四射吞吐,挥刀在侧,凝视对面屋顶的杨正。 第三十一章 瓦间敌 风雷绕刀身,墨云生手握长刀,看似平静,实则心中紧张,今日首次斗法就对上炼气四层之人,哪有不紧张之理。 “现今之计,在于拖延时间,待雪姑娘击败两名龙鳞卫来此后再一齐进攻为佳。”墨云生心下早早盘算清楚。 杨正斜眼看着一旁温和仁,又瞥向数百步之外,发现远处马虹和李宗文又战在一起。 二人连续斗了三十余招,李宗文一直被压于下风,手中招式层出不穷,就是不出自己根本武学。 越斗马虹心中越惊,此人武功套路多如繁星,自己攻击如何变化,他都能寻出应敌之策,针对招数使出各类江湖武学化解。 墨云生没有去看,他丝毫不敢分心,见杨正在看,心中起意,脚点砖瓦,跃至空中,刀高举过头,朝对面屋顶上杨正劈去。 杨正嘴角浅笑,墨云生心觉不妙,修为注入御水石中,他感觉修为两成被御水石吸收而去,心下一空,御水石绽放蓝光,形成水幕笼罩全身。 水幕刚成,烈焰侵袭,火光镖从下至上飞射而来,与御水石对在一起。 墨云生有以往凡人练武经验,此刻毫不退缩,不顾火光镖攻势,依然握刀杀去,杨正手握砍刀横档,两柄长刀刹时对在一起。 铛的一声,火花溅脸,巨力从刀传递进手,墨云生大惊,暗叹炼气四层对力量增幅太大,自己难以硬抗,竟被力量弹回屋顶,掀飞十数片砖瓦。 气沉丹田,滑退数步稳住身形,感觉心口气闷,墨云生暗暗苦笑:“此人境界决计不是自己所能抗衡,之前雪姑娘对战,如不用‘剑凌透冰’一式剑道法术,也难以将他击败。” 自己不过区区炼气一层,法术唯有铭雷术一种,如何去战?其次他修为尚浅,中品法器御水石所耗灵气颇大,以如今境界可跟不上消耗。 杨正怒道:“境界如此低微,招式不过如此,也敢偷袭,死来!” 讲罢他举刀跃起,用劲劈砍而来,墨云生手握长刀,使出落花流基础刀法与其对上,手中雷鸣闪烁,杨正砍到时发觉两手酸麻,竟被电流传导入体,全身难受得紧。 他退后几步,看向墨云生手中长刀,上面吞吐蓝电,心知此人定是修习了雷电法术,立感棘手。 “竟修雷法,倒是小瞧了你,我杨正不杀无名之辈,说出你的来路!”杨正警惕试探,他自从败在雪绫仙手中,就对这二人怀恨在心,更是不惜看遍百家武功,一一制定应对之策。 墨云生心知自己和魏江寒并非同姓,讲出也是无妨,放下心来,开口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散修墨云生,今日取你狗命!” “我看你如何来取!”杨正见探不出什么虚实,又被对方嘲骂,登时怒火攻心,右手握刀砍去,左手操控火光镖从侧翼包抄,再度攻上。 两相进攻,端是要让墨云生无法相顾,只得维持水幕,一并冲将上去,刀斩杨正要害。 杨正不惧,应刀反击,两人你来我往,互拆四十余招。墨云生两手渐酸,几次交手下,他靠技巧得胜,杨正武功虽有长进,可也远不如自己,依托铭雷术法,减轻对方修为加持手中力量,倒也能坚持片刻。 可二人修为差距,绝不是法术法器,招式技巧所能弥补,又过十五招,感觉两手酸麻,自行颤抖,难再握刀,他赶忙退开数步想缓手中力气,杨正发觉颓势,口中发笑,举刀杀来。 鹤刀本就只比落花流弱上一线,墨云生难以抗衡,斜眼看刀,上面雷电渐散,铭雷术已在斗法之中逐渐失效,他心中大急,还想再退。 一边闪躲,一边思索如何应敌,要想继续加持铭雷术,他必须要结印施展,可斗法肉搏,施法困难,自己才结出两印,杨正就能欺至身前,届时自己只能被迫中断施法,用刀抵挡。 墨云生知晓,要想再战,铭雷术为必要之物,现在要想办法争取时间施法才是。 就在走投无路之际,他想起自己身具行纹,此纹在他修行开始后便未再用过,今日是否可操纵一二,以行纹速度,定有机会施展法术。 下定决心,墨云生意识操控一缕修为,进入灵种之外操控行纹,又本能用之前凡人激发行纹之法,将灵气灌入全身所有穴道。 一时间墨云生丹田灵种周围,灵纹抖动绽放,竟飞速扩散,眨眼之间覆盖全身,符文再一次浮现在皮肤之上。 没有此前那股剧痛之感,皮肤也非红色,而是健康白皙之色。墨云生的速度骤然之间提升数成,蹬地退开,短短半息之间,就与杨正拉开五丈距离。 杨正见墨云生灵纹绕体,还未反应过来便出现在五丈之外,顿感惊奇,从未料到此人会突然爆发如此可怕的速度。 “灵纹?倒是有些本事,这等速度就是寻常炼气修士也难以追上。” 杨正紧张起来,暗告自己不能久战,既然敌在远处,自己就用法器致胜。 随即两手捏诀,火光镖闪动,红光大盛,法器变为人头大小,不断燃烧的火焰令周围空气变得炽热干燥。 如此之远下,墨云生时间充裕,见杨正施展法器,自己先将御水石挡在身前,两手掐诀结印。 “好快!” 墨云生发觉行纹不止提升自己速度,还提升自己施法速度,以往三息才可做到的法印,现在一息就可做到。 一息过后,掌心雷闪,铭雷术再次附着在长刀之上。看着插在屋顶的长刀,墨云生灵光一现,竟再次结印,又用出铭雷术来。 此次铭雷术被他印在左手之上,只觉得左手点点酥麻,雷印在掌心闪动。因是自己所施展的雷法,倒也并未有雷电反噬,劈裂肉身之事发生。 左手雷印,右手雷刀,通体行纹,御水石形成水幕环绕周身,感觉浑身力量充盈,脚点瓦片,砖瓦瞬时崩开,裂瓦飞溅时,身形也飞射而出。 杨正只看见蓝色雷芒闪烁,墨云生就已来到身前,心中慌乱:“不好,有古怪!” 火光镖难以锁定,墨云生行进时从旁闪开火光镖,来到杨正身旁,反握长刀,斩向脖颈。 脖颈霎时就会被雷芒触碰,杨正大急,手拍储物袋,一面火焰大布浮现而出,挡在脖颈之前。 “什么法器!”墨云生还以为此人已无手段,哪知此时还有隐藏法器未曾出手。 刀斩火布,布上火焰升腾,墨云生感受脸手滚烫,不好招架,只得抽刀变招,左掌绕过火布拍向杨正右胸。 杨正已无太多法子来挡,只将刀横在胸前,与手掌雷印对在一起。 “哼!” 墨云生冷漠怒哼,左手击在刀上,臂膀用力,雷霆呼啸,杨正发现长刀弯曲,巨力打在身上,自己下盘脱力,被此掌拍飞了去。 在地上翻滚几圈,带起数十片砖瓦,杨正用火布挡在身下,滚过几圈便找回平衡,受身而起,单膝跪地捂住胸口,嘴角流血,想来已被法术所伤。 墨云生大口喘气,他已能感觉力气消耗大半,行纹维持不住消散开来,全身传来淡淡熟悉的撕裂之痛。 “此痛竟还会存在……”墨云生咬牙暗叫,突然脑后火焰绽放,抬头看去,杨正眼露狠色,手中正掐着法诀。 “不好!” 墨云生身后那团人头大小的火光镖飞袭杀来,这次攻势正好是在他力竭之时,赶忙用御水石撑起水幕,和火光镖撞在一起。 体内修为还有一半,但体力已被行纹损耗大半,此刻肌肉酸软,带有撕裂之痛,火光镖下,水幕连带人一同被击飞出去。 于屋顶上翻滚数圈,再难掌控平衡,最后落下屋顶,两手撑地,大口喘气干咳,口中甜腻,一口鲜血吐出。 想到方才杨正并未被自己铭雷术打飞太远,且很快就调整身形,不由大叹:“此人难缠,我与他修为差距太大。” 眼中发狠,右手握刀,就想再起身拼死一斗,刚准备跃回屋顶,忽然察觉身后有白皙小手伸来,拍在自己肩膀之上。 不待他回头,耳边就已传来雪绫仙轻灵之声:“能坚持至今,很不错嘛,好生在这休息吧。” 腥风拂面,墨云生侧头看去,只见雪绫仙右手扶在自己肩上,抬头望着屋顶杨正,一身破衣与脸颊上满是鲜血,那两名龙鳞卫怕是已成她剑下亡魂。 收回右手,握在左手白玉剑柄上,用力拔出,剑上还有余血滴落,雪绫仙前走两步,再说道:“接下来,交予我便好。” 第三十二章 破敌蛆虫现 看见雪绫仙背影,墨云生露出浅笑,他两腿发软,两脚无力,身子也随之颤颤巍巍。知晓眼前少女击败龙鳞卫,又杀出人群,避开马虹李宗文,前来此地援助自己,顿时心中轻松几分。 之前数月时间,二人从红枫雾谷相识走到现在,实则互相难以做到信任,可以说都为一朵逆阴花起,也因此花发生一系列纠葛之事,行至现在,再度面对杨正时,墨云生却以不知不觉信任起雪姑娘。 撑着长刀,令身躯恢复些许平衡,无奈苦笑:“你若再不来,那逆阴花可就便宜别人了。” 听墨云生此言,雪绫仙斜眼看来,眼中有些讶异之色,这可是对方首次表达出愿意将逆阴花交给自己的意思。突然之间,先前所有经历,怀疑自己为何去帮墨云生种种,让她明了,无形之中二人已成朋友。 “倒是便宜你了。” 二人各自心思不为对方所知,只是异口同声在心中道出此言,都觉对方占了自己便宜。 雪绫仙拿出枚丹药递来,问道:“还有力气吧?” 伸手接来这枚青白之色的丹药,他轻轻点头,可看嘴角鲜血,怕是已无多少力气。 此时,头顶却突然一黑,一团丈许大小的炽焰铁轮于屋顶旋转,火光洒下,烈焰熊熊,真如太阳一般。 杨正站在屋檐之上,眼神冷漠阴狠,他早已发现雪绫仙,将火光镖催动到极致,此刻指挥火轮,令其飞射而下。 攻击突如其来,雪绫仙反应迅速,手点地上的御水石,法器飞来,化作水蓝光幕笼罩二人,那火轮落下,光幕激荡,颇有抵挡不住之势。 墨云生看得此景,掐诀施展出铭雷术,再次铭于长刀,握刀劈出,硬生生挡在化作巨轮的火光镖上。 只听声轰隆巨响,他被一股巨力击飞了去,雪绫仙施展踏雪无痕,追上了上去,伸手顶住对方身形。 墨云生血气上涌,此前体力损耗颇大,又施法助雪绫仙挡下此轮,只觉得喘气无力,难受至极。 “你先行调息,我来对付他。”放下墨云生,她手握长剑就要杀之上去。 想到之前杨正还多上一面红布法器,墨云生警示道:“万万小心,他还有张红布法器,定是得到些许机缘,难缠得紧。” 雪绫仙没有多言,又拿出一枚丹药塞进对方手中,自己跃上屋顶,冷眼看向杨正。 杨正起先就注意到此人,现在身穿破衣,露出眉眼,又见御水石与手中白玉剑,他立时认出就是与他林中斗法的女修。 想到当日大败,他便难耐心中怒意,历喝道:“又是你!此次无墨云生指剑于你,看你如何赢我!” 雪绫仙侧头看向不远处调息的少年,再度望向杨正,眼中满是杀意,森然道:“此次已无需他来指剑,我之剑法早已纯熟,杀你绰绰有余!” “凭你……”杨正还想多骂几句,却见雪绫仙脚踏砖瓦,掀飞数片,飞冲而来。 速度比墨云生还差很远,但二人所离甚近,雪绫仙一息时间就来到近前,举剑便刺,杨正侧身避过,拔刀便砍,结果砍击未到,雪绫仙就已变招,剑斜轻挑,挡下身前竖砍。 她挑开刀斩,施展踏雪无痕步法落至远处,左手掐诀五道,脚跺砖瓦,三根青藤从杨正三面袭来。 杨正不惧青藤法术,刀斩一根,火光镖再斩断其余两根,就当解决诸藤,抬脚要跑向雪绫仙时,却发觉脚底难动,右脚之上竟还有第四根青藤。 青藤束脚,他赶忙去砍,哪知自己刚刚举刀,雪绫仙就已经落在身前,一脚踹在自己肚皮之上。 腹部剧痛,杨正想骂,口才张开,雪绫仙脚掌上踢,竟再将下巴给踢得变形。 趁着杨正头晕脑胀,雪绫仙举剑刺向脖颈,就要了结杨正性命。紧要关头,一面红布出现在身前,挡下此剑。 “想来是此件法器了,布制法器,却能冒火阻挡利器,看来此人知晓自己武功低下,想以法器弥补。”雪绫仙暗暗推测此布用途,脚落地上,向后退去。 有火布阻挡,令他缓过劲来,忍痛咬牙斩断青藤,方才若无这面火布,他早早就被一剑归西,魂归九泉。 思量如何应敌,雪绫仙却不想给他机会,再度攻上。 杨正见状,被逼横刀招架,此次二人并未施展诸多法术,纯靠武功应敌,一斗就是五十余招,地上砖瓦破碎大半,混乱无比。 在第五十四招时,雪绫仙终于找到杨正破绽,在其脱力之时,一剑斜挑,正巧打在刀镡与刀柄交接之处,成功将砍刀给挑飞出去。 武器飞出,她变招再攻,想再取其性命。哪知那面火布又次出现,挡下致命一击。 不远处墨云生睁开眼睛,他体力恢复些许,修为却未恢复多少,自忖有可助少女之力,便拿起身旁长刀跃起上屋顶,正巧见到火布挡下剑招之时。 不待他多想,施展铭雷术附在刀上,从旁攻杀,跑到杨正身后向脖颈砍去。 前后有敌,杨正只得掐诀再用火光镖打来,将墨云生给打退出去。 雪绫仙也有火布阻拦,不得已后退两步,剑上白光大盛,定是要施展出法术剑招“剑凌透冰”。 此时杨正有两件法器阻挡,定有足够招架之力,墨云生一刀劈去将火光镖打飞,杨正不再去顾火光镖,自己修为全都倾泻在火布之上,这张布上火焰大盛,竟自燃起来。 雪绫仙见到此景,微微蹙眉,但并未犹豫,果断举剑力劈而来,白光耀目,火光闪烁,白红之光交错,第一剑狠狠击在火布之上。 剑招过后,火焰升腾,火布法器依然悬浮空中,防住剑凌透冰的第一式。 没有懈怠,她脚底后退,不再如之前那样向左右而走,而是施展踏雪无痕往后退一步,借腿脚爆发之力再度横斩。 杨正大叫,火布难挡第二招,霎时之间,布上出现一道裂痕,且迅速扩散,被一剑斩破! 与此同时,火光镖想要回援,墨云生也再次将其击飞,再点地杀来,横刀刺向杨正后胸。 法器一件被毁,一件被人击飞,再无物防身,只听噗的一声,杨正呆立原地,脖颈上一道血痕,胸口更被长刀捅穿,其上雷电令他全身剧痛。 “爹……”杨正有气无力,开口喊了一声,便软倒下去。 杨正已死,墨云生拔出长刀,甩掉鲜血,又将腰间证明身份的令牌取下收入储物袋中,之后起身看向雪绫仙,笑道:“总算赢了,这厮比那日还要难敌许多。” 此刻雪绫仙正对杨正,也正朝着对巷楼上的温和仁,在杨正道出“爹”一字时,温和仁竟睁开眼睛,四肢趴地,俯冲过来。 “不好!快躲!”雪绫仙慌忙警告,但要施展御水石已是来之不及。 墨云生感受后背发寒,又听对方让自己小心,他本能举刀,转身横在身前。 刚一转身,就见温和仁睁着血红双目,口中嘶吼,两手乌黑无比,狠狠抓来。所幸刀在身前,正好挡住温和仁两爪,只是如此近的距离下,此人力量又奇大无比,竟将刀刃捏住,只听见刃口发出咔咔声响,似要支撑不住。 温和仁面露狞笑,两爪再一用力,刀应声而断! 刀断了! 墨云生大惊失色,拿着断刀刀柄后退几步,站在雪绫仙身旁。 担心他有事,雪绫仙赶忙关切:“没伤着吧?” “人无事,刀有事!”墨云生看着手中断刀,半晌说不出话来。 “温和仁”并未再攻,他死死看着墨雪二人,喉咙中发出几声兽吼,又口吐人言:“杀我儿,你们必死无疑。” 雪绫仙努力保持心中冷静,思索方才所遇情况,推测道:“适才杨正喊爹,你却出手。你不是温和仁!但杨正的爹是千户,你却如人兽一般,也不是他爹!” “温和仁”不以为然,笑道:“呵呵,女娃娃倒是聪明。” 忽然他又发出几声兽吼,赶忙拿过杨正尸体上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只僵硬蜷缩着的白蛆。 白蛆遇空气而活,胡乱扭动,“温和仁”张开大口,将蛆虫吞入口中,刹时间,身上仿佛出现无数小虫翻涌一圈,又重归平静。 墨云生见状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从小怕虫,江州气候温润,蚊蝇很大,心中着实对这类昆虫厌恶得紧。 现在却遇见个吃虫的虫人,端时令他脸色苍白,肚中反胃。 雪绫仙虽说也对此人模样分外不适,却没有墨云生那般头皮发麻,脸色苍白之相,见他这幅熊样,登时明白,心中一乐:“哈,这家伙怕虫! 第三十三章 齐心亦难敌 墨云生握紧断刀,忍住恶心之意,道:“此人是修习役虫之法?” “温和仁”并未回复,正闭眼感受着体内虫群蠕动,表情份外舒畅。 雪绫仙则带着墨云生缓缓后退,摇头道:“我猜之不准,但八九不离十,这人并非杨千户,而是他的虫傀。” “虫傀?”墨云生面露不解,修仙一道法术千万,他哪里会在雪绫仙口中得知法术所有类别。 “是利用一只虫傀母虫与特殊药引相配合,从而繁殖出大量幼虫,这类幼虫会互相组合,变化万千,化作其他生灵模样,施法者依托分魂在母虫上,对傀儡操控变幻。”雪绫仙回忆以前看过的一本傀儡书籍,上面写明虫傀知识:“虫傀肉身极强,但体内灵气低微,不可施展法术。且使用时必须服食安魂虫,否则思绪混乱,走火入魔,成为凶兽。” 墨云生回想起方才“温和仁”服下的那只大白肉蛆,顿时明白此人八成就是虫傀,更为心惊。 他的刀方才被“温和仁”两手捏断,就已明白,此人力量决计不是自己所能抗衡,已超越低阶修士太多! 墨云生咬牙道:“那该如何对付?我手中刀已断,难以助你。” 雪绫仙看他,心下盘算:“以我炼气三层修为绝不是他的对手,必须要墨兄相助,可他刀已断,凡铁长刀也不会在其手中坚持太久……难不成得……” 她面露犹豫之色,墨云生看在眼中以为是想要自己逃跑,安慰道:“雪姑娘不要多想,在下定不会弃你而去,今日共擒此撩!只是时间紧迫,我得去寨中寻柄趁手兵器才可。” 听眼前少年言语,雪绫仙微怔,连连暗骂几声呆子,说道:“你不用去。” “那该如何对抗这虫傀?”墨云生疑惑,思来想去,理解不了对方话中含义。 雪绫仙无奈拍下储物袋,从中拿出一柄长刀,递了过来。 刀为石制,通体呈现月白之色,长不足三尺,除刃处有研磨开刃痕迹外,俨然就是一柄石刀。 “此物为我在一座山中月台所得的月玄之铁,因是常吸收日月精华缘故,夜间会散发淡淡月光余晖,当日看到后觉得好看的紧,便做成刀形,带在身边,现我把它借给你,莫要毁了。”雪绫仙将刀塞进他手中。 看着手中长刀,比之前的断刀要轻上一些,手握刀柄,冰凉入心,舒畅无比,随意挥动两下,竟觉得颇为趁手。 忽的他嘴露微笑,道:“多谢姑娘借刀。” 雪绫仙还想客气几句,却察觉“温和仁”睁眼,登时紧张,凝神看去,对方眼露狞色,道:“见我不跑,胆子不小。” 墨云生冷声反问:“千户大人杀心如此之重,不怕坏了道心?” “我杨胜道心有瑕,今日杀你们俩,为正儿报仇便是去我道心瑕疵!”杨胜踱步走来,步步踏瓦,片片震裂,着实骇人。 二人见状,都忌惮万分,墨云生迅速掐诀,施展铭雷之术。 杨胜见他行动,脚步加快,三步落下就至身前,右手抓来,直取面门。 破风之声呼呼作响,墨云生反应过来,并未变招防守,而是低头去躲,手中法诀已掐了五道,正是变作法印,结出雷印之时。 但杨胜战斗经验和武功不是自己所能比得,低头躲爪时,竟看见杨胜的左膝盖抬起,突袭顶来。 两相夹击下他果断取消施法,握刀挡下顶击,手中长刀看似很轻,实则坚硬无比,竟真挡住了杨胜攻势,卸去七成力道,只余下三成打在身上。 三成力量,墨云生勉强遭受得住,向后退了七八步,才喘气停下。抬起头来,望着对方面露畏色。 杨胜击退墨云生,左手变化,五指聚拢成锥,戳向雪绫仙腰间,速度迅捷如风,令她难以反应,只得运起御水石挡下。 有法器护体倒是将所有力量都给抵消,雪绫仙心下得意,握剑劈来。可杨胜身形一扭,伸出右手掐出控物法诀,只见远处杨正尸体旁的砍刀飞起,进到手上。 紧接着杨胜握刀,砍在白玉剑上,刀剑相交,火花四溅,杨胜只对了两招便令雪绫仙有招架不住之势! “此人武功好厉害!” 雪绫仙暗叫,手中长剑不到三招就被挑飞而去,赶忙施展御水石护住身躯。 御水石光幕撑开,挡在二人之间,杨胜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左手探出,掌心抵在水幕之上,手掌变化,大群白虫蠕动,脱离手臂,竟反蚕食起御水石来。 “嘶——”雪绫仙倒吸凉气,自己从未见过有这等法术,全身发毛,赶忙退开,又施法想要收回御水石。 修为隔空灌输其中,却如石沉大海,操控不得,想来是被白虫阻隔,短时间内难以动用此件法器。 数息之后,水幕消散,一群白虫包裹在御水石上,御水石像是普通石头掉落在地,没了动静。 雪绫仙脸色难看,又觉眼前一花,杨胜举刀冲来,再出杀招。她立时举剑想挡,忽然眼前闪动,墨云生抢至身前,他的刀上缠绕雷霆,左手更有蓝电环绕,皮肤脸颊布满行纹。 此刻墨云生再度施展全力,行纹与铭雷术加身,速度奇快,就是杨胜也难反应,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就已经来到自己跟前。 如此急速令杨胜脚步后退躲闪,刀法不再如之前一往无前,而是严防死守,格挡躲避墨云生进攻。 雪绫仙回过神来,看到两人一下战过十招,墨云生却难以突破其刀网封锁,令她心急起来,欺到杨胜身旁,准备合力一同攻去。 二人刀剑齐上,雪绫仙一剑如蛇,挑开杨胜砍刀,墨云生看准机会,持刀斜劈,雷电在刀身盘旋,在来到杨胜腰间时,发现腰间收缩蠕动,那些白虫好似惧怕雷电一般。 杨胜明白自己害怕之物,脚底后退,抵住雪绫仙剑招,抬起右脚踹向墨云生。 墨云生依靠行术躲过,但方才进攻路数已经失效,只得再次博弈。可数次对斗,以二战一下,虽说压制杨胜,但杨胜却未有露出一处破绽,二人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他。 又过十招,墨云生行纹消散,雪绫仙伸手连忙护住他,带着后退数步。两者攻守互换,杨胜攻势渐涨,一刀砍来,雪绫仙脸色大变,鼓起力量用剑挡住刀芒。 哪知杨胜左掌从暗处打来,竟狠狠打在墨云生背上! 两人感觉胸闷气短,口吐鲜血,身体失去平衡,在屋顶翻滚数圈,竟被杨胜的刀掌武功给打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缓住身形,竟落到屋下一处稻草堆中,睁眼看去,却见不远处马虹和李宗文不分胜负,屋顶上杨胜缓缓走来,低头看着四人。 “马虹,你护杨正不利,如何交代。”杨胜低头看着屋下已和李宗文向斗数百招的马虹,大声怒喝。 马虹一招击出,脚掌点地退去,望着屋顶的“温和仁”,只见他脸颊变化,白虫来回爬动,竟组合成一中年男子模样,留着黑须,生得尖脸,与杨正有五分相向。 杨胜竟用虫傀,化作自己本来模样,看得四人全身不适,头皮发麻。 第三十四章 猢狲散 杨胜现身,李宗文又见墨云生和雪绫仙在自己不远处的两处草垛,心下不知情况如何,便先行来到二人身旁,将其带离至不远处一座草棚之下。 见马虹和杨胜低声交谈,李宗文也低语问道:“杨正在何处?千户杨胜怎会突然来此,还有他是如何变幻容貌,那些虫豸又是何物?” 接连四问,墨云生眼珠一转,沉吟片刻,现在他有伤在身,难以应敌,便将自己之前林中夺来的储物袋和方才取走的令牌递给李宗文,然后半真半假道:“适才我和雪姑娘一道击杀杨正,哪知温和仁并非温少主,竟是杨胜使用异术变化易容而成,现今化作杨胜本来模样,他力量极大,厉害无比,我们试探出异术维持不久,时间有限,不出半炷香时间,定会化作嗜血凶兽。” 没将修仙一道告知,毕竟修仙事大,若此刻告知,定会影响军心。 岂料李宗文见多识广,此刻紧握拳头,扶住墨云生肩头,又看向杨胜,低头小声问道:“难不成是仙师之术?传闻有仙术可操控傀儡,与你们所说极为相似。” 见被道破心事,墨云生强忍事实不说,干笑道:“李大哥阅历丰富,或许真是傀儡,毕竟杨胜力量奇大,我二人战不过。” 雪绫仙在旁嘱咐:“只需拖延片刻,待他失去理智便可丢失杨胜控制,届时击杀便好,我和墨兄已无力再战,此后得交于你们了。” 对二人击杀杨正,拖延杨胜之举甚是佩服,他接过储物袋和令牌,郑重抱拳道:“辛苦二位了,你们去暗处好生歇息,此人交予李某与众弟兄便好。” 墨云生微微点头,被雪绫仙搀扶而起,走向西面一堆草垛之后,安心疗伤。适才他被杨胜拍到后背,如今背部隐隐作痛,在姑娘指导下运气压制,才将那股劲力泄去。 “我看李大哥对仙师之事有所耳闻,但仙师神秘,凡人极难得见,你我无需担心。现下咱们先恢复力气,再帮李大哥破敌。”雪绫仙思索片刻,轻声告知待会打算。 墨云生点头答应,两人从草缝看想外界,查看情况如何。 李宗文并未前去对付马虹杨胜,而是回到人群乱战之地,内力加持,开口大喝:“杨正已死,尔等山贼还要硬抗到何时?” 看似两方血战,战况势均力敌,实际则是群豪这边人数偏少,情况并不乐观,毕竟百人对付十几人,就是一人一脚,也可踢死个人,如今能坚持这般长久,已是几位高手出力拦住寨中好手,两相僵持下才战至此刻。 现在李宗文走来制止,大家都停下手中家伙缓缓退开,露出战场之间的大量尸体还有满地打滚痛哼的伤员。 简略看过,李宗文和身后草垛中墨雪二人都发现,前来救人的江湖豪侠中,已有五人惨遭毒手,活着的人尽皆带伤,狼狈至极。 山贼龙鳞卫总共剩下五十余人还有力气,其中龙鳞卫更是少了大半,想来是被群豪针对缘故。 十五人对付五十多人,二者只能继续僵持,拖至最后极可能两败俱伤。可杨正死亡,龙鳞卫一方军心不稳,特别是其中山贼,有几人听闻杨正死亡,便掉头逃窜,向山下跑去。 大当家端是不信,阻止道:“都莫要逃窜,此人妖言惑众,不可乱了军心。” 山贼众多,人心不齐,树倒猢狲散,哪里会顾大当家稳定军心之言,看到有人起头,其他人纷纷从众逃窜,一下五十人就跑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位忠心耿耿的寨中骨干。 实际上几位骨干也有人两股战战,只是顾忌大当家威信,或是有些恩情才没有逃跑。 李宗文见这群流寇如此不堪一击,大为地上已断气的江湖弟兄感到不值。 大当家依旧还在喊叫,见人人自危,不顾自己阻拦,又指着李宗文道:“李宗文,你这厮可有证据证明杨大人已故?” 李宗文一笑,手拿出一个袋子,还有一面玉制令牌,令牌正面刻有飞鹤,其上写有“龙鳞”二字,背面则写着个“杨”字。 此令乃龙鳞卫百户令牌,一人一枚,皆为朝廷定制,因用料珍贵,作不得假。 适才墨云生斗法斩敌后顺手夺来之物,毕竟要想证明杨正不死,要么砍头抬尸,要么就取来证物证明。 他可没有砍头习惯,顺手便在杨正咽气时取下了令牌,一并带了过来。后来还觉得不妥,又将此前林中夺来的杨正储物袋也一并交予李宗文。 储物袋制式龙鳞卫明白就是杨正所有,两者在众人面前已是铁证。这下杨正已死,就连寨中龙鳞卫都心中发慌,更别说山贼。 余下骨干惊恐大叫,大半转身就跑,大当家身后只站着三位忠心部下,三人皆是和大当家走南闯北的兄弟,自然不会弃他而去。 大当家顿时不知所措,方才言语还想稳定军机,没想到适得其反,竟逼出物证。现令牌在前,就是自己都想拔腿跑路。 如此一来,群豪不战而胜,都挥手大笑,连连叫好,草垛内墨雪二人也露出会心微笑,要是之后龙鳞卫没灭,杨胜杀穿寨内众人,那也至少将阴风寨给除去,给难民留下一处清静避难之地。 如今寨中,龙鳞卫还剩下十人,山贼四人,与群豪人数差距不大,两方人马都未出手,毕竟要论武功,龙鳞卫一方是敌不过这群江湖豪侠。 “不错不错,几句话下竟将寨中山贼都给驱了个干净,你到是个人物。”杨胜声音从李宗文身后传来。 众人看去,杨正走在前方,马虹低头跟在其后,龙鳞卫见是杨胜,都面露大喜之色,纷纷叫喊着:“杨大人!” 还有人诉苦:“大人,快些擒住这些贼人,休要让他们再在此作乱!” 其中大当家更是见到救星一般,跑上前去跪地叫嚷:“大人,救救小人,我为杨正鞠躬尽瘁,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这种趋炎附势之辈杨胜没有关注,而是负手走到龙鳞卫前方,看向李宗文,命令道:“速速离开此地,不要自误。” 李宗文挂念温和仁安危,摇头道:“未救走温少主,绝不离开。” “就是,咱们绝不离开!杨大人速速道出温少主所在何处!”李不通在旁不惧杨胜身份,喊叫起来。 杨胜看去,上下打量李不通几眼,不屑道:“怎么,飞扇堂二堂主也要掺和此事?你不是常做偷鸡摸狗之事吗,怎开始主持江湖道义来了。” “飞扇堂二堂主?”众人心惊,就是阮芸姑也变了脸色,他从未听说过李不通身份,只以为是江湖中人,脚力极高。 其余群豪也不知内情,有人更是疑惑道:“飞扇堂虽已在江湖除名,但我们也知晓他只有一位大堂主,哪里来的二堂主?” 有位与飞扇堂走得稍近之人道:“我听闻飞扇堂有三位堂主,其中三堂主已故,二堂主一直不知所踪,所以外界宣称只有一位大堂主。” 不知所踪四字,与李不通完全对得上号,此人轻功了得,又四处游荡,武功也不赖,更是手持一根短棍,短棍形状与飞扇堂的“飞扇功”中记载的合扇武功相仿。 如此一来,众人又想到另一位使用短棍之人,正是一路走来,聚拢群豪,率领众人杀上阴风寨的领头人,李宗文! 马虹抬头看去,他方才交手时,李宗文使出各种武功,其中一些武功路数连自己也难以识出其门路,如今杨胜道破李不通身份,更令他好奇起李宗文的身份。 李不通见自己身份被破,更为恼火,道:“老子是不是飞扇堂二堂主与你何干?今日咱们定是要带走温少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得带走。” “气魄不错,不知道本事行不行。”杨胜轻蔑一笑。 李不通怒不可遏,就想出手,却被杜家四兄弟给齐力拦住。 杜大哥道:“此人古怪,说话走路竟不呼吸,就是肚皮也未有起伏。” 阮芸姑也握着几根染血银针,劝道:“的确如此,仿佛僵尸一般,随意看去确与常人无疑,但仔细观察,却少了几分生气,李兄你莫要冲动,先观察一番的好。” 众人相劝,他这才冷静下来,细细看了一会,竟还真识出些违和之处,身躯就如僵尸一般,没有呼吸。 杨胜此时肉身是由虫群组成,无法做出呼吸动作。发现自己奥秘被群豪看破后,并未有任何反应,两手变爪,就想出手。可耳朵微动,又听到什么,侧头看向山寨大门。 那里传来脚步之声,众人看去,竟见着沈欺火浑身是血,独自跑来。 杜二哥见状,关切道:“沈兄弟,你那些沈家弟兄如何?” 沈欺火大口喘气,摆手道:“不打紧,虽有几位沈家子弟丧生,但总算是将那群想上山来的山贼给击败。方才我见许多山贼下山,群贼军心大乱,都往山岗外跑了。便以为你们取了大胜,来和兄弟们汇合。” 众人长舒口气,总算是将山贼给解决了,此时就只需击破眼前杨胜与龙鳞卫,再去寻得温和仁,今日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见到沈欺火来此,杨胜好似想起什么事来,眉头紧皱,道:“沈家怎会在此,你们不是去江州了吗?沈欺火,你却和这群贼人为伍,不怕事后被沈老二清算?” 沈欺火认得杨胜,但想到自己立场,道:“沈老二之事与铁脚四无关,他处理完飞扇堂一事后,修养半月,数日前又奔赴江州,誓必要抓回花刀。但那都是他的事,不是我铁脚四的事。” 第三十五章 刀扇草上飞 此言一出,众人面露异色,花刀叛国通敌的事在江湖上流传已非一天两天,群豪心中常常暗骂其作为人族,竟与荒蛮子为伍。 可墨云生作为和花刀一同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对此事他有十分把握是有人想陷害魏江寒。 此刻听见沈家又一次前往江州,他忍耐不住就要跳出草垛质问沈欺火与杨胜。 但他才站起身来,手腕被人拉住,回头看雪绫仙轻轻摇头,让自己不要去问。 “这些人中,包括与我等一同来此的江湖朋友,不知他们是如何想法,你若出去暴露自己身份,且无法自证清白,届时被群起攻之,就是花刀有通天之能,也只得现身为你而束手就擒。” 雪绫仙提醒之言,墨云生冷静下来,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平缓,心跳平复,他蹲下身道:“的确,可沈家又动身去江州,我得回去援助我爹。” 雪绫仙道:“此间事了,你再去也不迟,现下水患未平,怕是要再过几日潮水退去才可通船。方才沈家人已经在前几日动身,你过几日登船走水路,不会晚太多时日就可抵达江州。” “此言当真?” 雪绫仙见墨云生半信半疑,轻笑道:“我还骗你不成?” 墨云生轻叹一声,他明白现在急不得,这当口还是先解决杨胜一事才是,不由望向草垛之外,见两方对峙,思索道:“杨胜应该知晓时间紧迫,你我贸然跑出,定会被其擒杀。” “没错,我们先在这里静观棋变,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雪绫仙点头回应,不再做声,安心观望寨中情况。 杨胜对李宗文道:“我劝你等速速退去,本座不想与你们多费口舌,温和仁是不会让你等带走。” 李宗文道:“温和仁此行必须带走,你拦不住。” 此言一出,剑拔弩张,群豪握紧兵器戒备,这杨千户甚为古怪,仿若尸体,不得不认真应对。 “呵,想一起上不成?”杨胜轻蔑一笑,又想到杨正之死,环视寨中,却没能见到二人,挑眉道:“适才我儿被两人围攻,不幸死亡,对手是对少年少女,你们可见过?” 众人听后思绪万千,此行年纪最轻者,自然是墨云生和雪绫仙二人,当时也有不少人看见他们追杨正跑了出去。 听见杨胜追究儿子之死,大家都暗暗喝彩,杨正那厮与山贼为伍,着实气人,死了最好! 见群豪无言,杨胜又道:“不说是吗?那这样如何,我们互相交换,你们将这二人交予我,我们就将温和仁带来还给你们。” 不远处草垛之中,二人听到杨胜竟拿他们作为筹码与温和仁交换,顿时大怒。 特别是雪绫仙,伸手将剑拔出,就想跳出草垛教训杨胜。墨云生赶忙拉住,摇头阻止道:“他想让我们内讧,主动交出你我,现在出去就是为人所缚,再看看。” 群豪听到两两交换,有人更是意动起来,毕竟与墨雪二人不熟,若将其与龙鳞卫交换,换得温和仁性命,的确值得。 可还有如杜大哥,李宗文等人明白,此举就是想让群豪人心不齐,温和仁的性命,绝对不是墨云生和雪绫仙二人可比的,真交换出去,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想到这李宗文摇头道:“杨大人打了个好算盘,只是李某在想,那两位少年男女定是喂不饱大人胃口吧。” 杨胜听出李宗文言外之意,有些怒意,道:“交与不交,是看你们所有人如何抉择,以我杨千户的名声,自然说话算话,只要你们肯交出,我就将温和仁还给你们。” “那便带出温和仁给我们看看,确定下温少主的安危如何?”李宗文再说。 “哼,朋友不要得寸进尺。”杨胜冷哼一声,这里好手众多,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救走。如此他决计不会带出温和仁。 李宗文叉腰,呵呵一笑,面露嘲讽之色。 杨胜见领头人这般油盐不进,心中一沉,斜眼对马虹看了一眼,道:“冥顽不灵!” 随即二人来回踱步,渐渐接近草垛。 “不好,他定是发现我们!”墨云生暗叫不妙,拿起短刀戒备起来。 可后背隐痛,站起身却提不起力气。雪绫仙扶住他,关切道:“你先坐下休息,我伤势较浅,我来应付。” “雪姑娘。”墨云生皱眉一叹,暗骂自己修为太低。 李宗文见杨胜和马虹来回踱步,面露思索之色。起先看来是在思考如何增加筹码,哪知他发现二人竟渐渐接近那堆草垛,草垛中正是墨云生两人藏身之地。 此刻杨胜已距离草垛不足十步,李宗文反应过来,赶忙跃起,大喝道:“阻止他们!” 群豪之中大半人未反应过来,只有李不通杜大哥二人跑动起来,跟在李宗文身后。 见被识破目的,杨胜冷哼,竟不惧众人,拔刀挥砍,将三人逼退,马虹则运起鹤掌,来到草垛之前,一巴掌拍出。 一股内力涌出,黄草飞舞,草棚掀开,露出墨云生与雪绫仙二人身影。 杨胜见到二人,杀机毕露,狞声喊道:“你俩果然在这!” 忽见寒光闪烁,雪绫仙举剑刺出,马虹眉头微皱,侧身闪过,右手拿起刀鞘抵住长剑。雪绫仙又用剑狠推,压下刀鞘,翻身一脚踹出。 马虹伸出左臂,护腕挡下脚击,雪绫仙炼气三层修为的力量都在脚上,马虹内力高深,也难挡此脚,硬生生被踹退出去。 马虹回想到业县郊外女孩击败杨正之景,朗声赞道:“力道不错,不愧是击败杨正两次之人。” “过奖。”雪绫仙面具下神态冷漠,又举剑刺出,马虹拔刀出手,忽见一根银针向手臂飞来,他登时急停,脚点地面再退,两步后撤将飞针刺剑都给躲开。 第三十六章 敌傀化大凶 见到李宗文就是唐六,群豪与龙鳞卫面色各异,无人知晓唐六擅长易容之法,清秀青年竟能化作大汉模样。 不远处人群内的柳总旗见唐六就是李宗文时,眼睛大睁,喊叫道:“是你!竟是你!当年在温府做客的就是你!” 群豪听后尽皆恍然,原来柳总旗当年潜入温府偷盗,被一名高手所抓,这名高手就是面前飞扇堂堂主唐六。 一切讯息联系一起,柳总旗心中对李宗文身份疑惑终是解开,毕竟知晓此事的唯有当年做客温府的唐六和温玄民二人。 唐六挥扇,含笑朝着柳总旗道:“柳兄别来无恙。” 柳总旗连忙抱拳一拜,他不敢多加声张,握刀混进人群,以免被龙鳞卫识破。 不远处杨胜握紧砍刀,死死盯着唐六道:“飞扇堂被灭,没想到你这堂主还有胆子出来救人。” 唐六不以为然:“温大人与我是至交好友,更是与我有大恩,此次被冤入狱,在下定要竭尽全力保他儿子。” “不愧是叛国通敌的飞扇堂堂主,竟能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杨某佩服!”杨胜呵呵冷笑,将唐六身上叛国的帽子搬出。 群豪都听闻飞扇堂通敌与荒人为伍,以前听时皆厉声大骂,骂飞扇堂都是群伪君子。可今日唐六带人来阴风岗救人,灭阴风寨,与山贼为伍的龙鳞卫为敌,如此一来大家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 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唐六心知自己暴露后定会遭遇此番境遇,轻叹一声,对群豪抱拳道:“诸位,唐六无论说什么我想你们都不会去信,就是换作唐某也不会去信名声败坏之人,可今日龙鳞卫与山贼为伍,我们还有救温少主的使命在身,还请大家莫要在此刻追究,待我们将龙鳞卫驱逐,找到温和仁后,你们要将唐六如何处置,我都束手就擒,听诸位发落。” 有人动容,还有人疑惑,一时间寨中无言。 唐六见众人不言,又道:“今日已与龙鳞卫结下梁子,还请先了结此事如何?” 此话又是提醒众人,今日都与龙鳞卫为敌,也相当于和朝廷为敌,还是先解决眼下棘手事情为佳。 群豪之中,有人早就握紧家伙,想要相助,可有相助之心,无相助之胆,得知领头人是叛国贼子,武林中人人喊打之辈,他们要如何相助? 此刻墨云生撑起身子,提气一口气来,再运转灵气汇入后背患处,走出屋子,朗声道:“唐大哥,我来助你!今日杨胜必死于此!” “哦?你中我全力一掌,现下还有力气起身,倒是小瞧了你。”杨胜回头看来,心中一凛,嘴上放着狠话,实际心下早早戒备,墨云生是这里唯二修士,特别是雷霆法术最为克制自己虫傀,若被击中定会导致万虫四散,难以再战。 唐六心中感动,笑道:“墨兄弟顾好自己,你有伤在身,切勿逞能!” 有墨云生起头,李不通也跃至唐六身旁,手中短棍一挥,展开化作轮状圆扇,向杨胜历喝:“堂主,我与你一同战他!” 杨胜摇头道:“你脚力不错,可要与我斗,还需回去再练上几年。” “他妈的,你大可试试!”李不通不服气,唐六想要劝阻,话还未说他就已经冲了出去,圆扇在手中回转,斩向杨胜臂膀。 杨胜侧身躲开,举刀将飞扇打歪,又抬脚踢出。飞扇在空中回转,从右手旋至左手,李不通左手合扇,挡住杨胜踹来右脚。 此后他脚踏轻功,再次挥扇打去,杨胜轻松应对,挥刀左右各砍一刀,又用左手成拳砸在李不通胸膛。 两刀为虚,拳击为实,李不通运气急挡,但他的内力抵挡不住此招力道,被打飞了出去。 唐六急忙接住李不通,用内功为其顺气,关切道:“李兄无事吧?” “此人没有内力,但力量奇大,我抵挡不住,堂主小心。”李不通站在原地,捂住胸口,嘴角流血,显是受了内伤。 见杨胜数招将李不通击伤,不远处雪绫仙和墨云生都惊心无比,二人武功不如李不通,依靠修为法术硬抗下也才坚持几招就落败下来。可见这杨胜不止是位修士,而且武力超群,绝对称得上是一方高手。 杨胜冷眼看去,突然他发觉一股烦躁之感从心口升腾,渐渐掩盖理智,令他急躁几分,感觉自己心情有异,知晓是理智存在时间不多,大喝命令道:“杀了这群贼人!” 龙鳞卫和山贼们听后,纷纷应和,不敢不违,提起武器就向群豪杀去。 一时间喊杀四起,两方又战在一起,墨云生没有掺和,他在一旁看着唐六与杨胜一战,又时刻关注雪绫仙和阮芸姑战马虹。 马虹和两位女子相斗不分胜负,一直僵持,至今已连斗百招,竟无人漏出破绽。 唐六让李不通休息,右手拿扇在手中一拍,合上扇子后,看向杨胜,道:“看来今日还真是要与杨大人斗上一场了。” “哈哈哈,我倒想领教下大堂主的高招,来!”杨胜狰狞大笑,握刀杀来。 唐六左脚斜踏,再变幻右脚后踏,连续踏了七步,其身形不断变化,杨胜冲来,眼睛闪动,发觉捉摸不透。 “我爹说,云国轻功之中,飞扇堂的清松步法能排到前列,其步法和飞扇功结合,极为可怕。”墨云生口中喃喃,想起魏江寒教导他云国武功一事。 如今轻眼得见,自己依靠修为去看,也难以迅速把握唐六身形。 无任何灵气修为的虫傀杨胜自是更难,东瞧西看,没寻破解之法只得依靠力量强行破之。 举刀挥砍,唐六现身,扇子敲在杨胜手臂之上,正巧打在关节之处,杨胜急忙变招,刀斩其腰腹。 唐六见状用起清松步法后侧,再丢出飞扇,避开刀锋向对方脖颈袭去。杨胜侧身躲开,只出掌攻敌,右手持刀在后,防备扇子飞回。 心知此人心思,脚底一晃,唐六又如鬼魅一般挪至杨胜身旁,伸手接住飞扇,合上刺向杨胜肩膀。 察觉其目的,杨胜甚恼:“想废我左手,做梦!” 他收肩回身闪躲,趁唐六击空,自己再次斜劈而来,这一刀正巧在对方招式盲区之中。 唐六不惧,右手松开合扇,随即左手接住,反手打在杨胜手腕处。 “你!” 杨胜大怒,虫傀对周遭感知远不如人体,此前他靠几十年习武对敌的战斗经验应敌,可那些人并非武功极深之辈,此刻敌上武功深厚的唐六,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数次交手下,唐六也识破杨胜短板,轻笑道:“你的飞鹤刀法虽已练得高深,但这副身体如僵尸一般,你的能力只能发挥五成左右,对他人可以,对我,不行。” “聒噪!”杨胜越来越焦躁,数次失利已让他理智渐失,加上虫傀时限,他已逐渐兽化。 墨云生在旁细看,察觉杨胜眼睛越来越红,心知是兽化征兆,就想结印施展铭雷术将杨胜击杀。 哪知唐六见到墨云生有出手想法,内力传音道:“不忙!” 唐六从怀里又拿出一柄扇子,左手持扇扔飞,右手应对杨胜,两招过后,扇子飞回,杨胜回击打到飞来扇子,扇子刚被打飞,唐六又扔出右手扇子,清松步法动用下走出三步,接过打飞的扇子再次与杨胜战在一起。 两扇交换,一扇在手,一扇回旋,内力涌动间,扇子盘旋着深厚内力漩涡,加上招式百变,墨云生看得眼花缭乱,敌方杨胜被逼四处分神,被压制下风。 连续过了五十多招,杨胜竟隐隐有不敌之势! 陷入困境,他已明白,纯靠虫傀败局已定,只得环首四顾,将这里群豪大部分面庞记住,最后后退两步手中掐出奇异法印。 “不好!” 雪绫仙在不远处暗叫,甩开马虹向杨胜冲来。 可马虹绝不能让他人干扰杨大人,赶忙挥刀缠住,硬生生挡下雪绫仙。 身形被挡,雪绫仙开口喊道:“墨云生快退,他将自灭分魂,届时理智尽失,见人就杀!” 听她叫喊,墨云生立时急退,这里就属他和唐六离的最近。 “吼!” 忽然杨胜仰头大吼,两手撑地,身上衣衫炸裂,皮肤上白蛆来回涌动,不再有人颜,而是变为白虫组成的虫兽之颜。 如此骇人景象,吓得一群人不再交手,唐六也皱眉戒备,墨云生则拿刀飞退。 虫傀已没有任何人性,四肢在地,各处瞧看,正好看见墨云生飞退,追猎本能令他它后爪蹬地,向他杀来。 墨云生心下慌乱,不多想转身横刀硬挡,虫傀冲至身前,用兽闹顶在刀上,一股巨力涌出,他难招架此力,被打飞出去,直直落进人群当中 虫傀抬眼想追,发现眼前人多,难见墨云生身影,更为愤怒,回头又盯上一名龙鳞卫。 龙鳞卫看见自己被盯住,心中惊惧,慌忙行礼,结巴道:“千……千千户,小人是龙鳞卫朱富贵啊,你不认得我了?” 虫傀早早被杨胜泯灭人性,此刻就是个嗜血凶兽,哪里顾得上什么富不富贵,扑倒这名龙鳞卫,张口吞下他的脑袋。 一瞬间血花乱飞,朱富贵惨叫都未发出,就没了性命。 其余人见状,都吓得面色苍白,要不是身为习武之人,见过多次血腥场面,换做常人早早被吓晕过去。 虫傀凶悍,大当家早被吓没了尊敬之心,裤裆湿了一片,慌乱叫上几位弟兄向山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嚷:“鬼啊!鬼!” 第三十七章 虫灭天清 墨云生在人群中爬起身子,见大当家带人往寨外跑去,回想方才自己跑路被虫傀盯上情形,不由大喊:“大当家莫跑,此怪会袭跑路之物,不跑还可能无事!” 大当家恐惧无比,直把墨云生的话当做耳旁风,脚步飞快,带人就窜到山寨门前。 突然他听身后传来惨叫,回头看去,只见三名山寨兄弟被虫傀的双爪捅了个对穿,且在自己转身看来时,虫傀已将尸体撕成两半。 一路走来的弟兄就在眼前被妖魔撕碎,恐惧已至顶点,眼睛翻白,脑袋一空,被吓晕了过去。 虫傀见大当家倒地,走上前来,右手如闪电般刺去,就在距离其喉咙三寸之际,它右手一痛,手臂被一柄白色长剑给切断了去。 虫傀当即怒叫,就要回身反击,然而又有一只脚从旁飞来,狠狠落在脸颊之上。 白虫散落一地,扑腾几下就化成一滩血水,虫傀脸手两处被伤,心有惊惧,后退两步。 只见墨云生收脚和一旁甩剑的雪绫仙站在一起,注视虫傀。 适才两人见它要行凶事,就急忙跑去阻止,墨云生更是使出行纹,带上雪绫仙一同追了上去,各自出招阻止了虫傀。 行纹收起,墨云生顿觉伤上加伤,回头喊道:“诸位,此兽不除,将在山下带来腥风血雨,还请一同诛杀,以护百姓平安!” 群豪这才醒悟,如今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击杀该虫傀,要是真放下山去,恐无人能将其阻拦。 唐六和马虹首先响应,拿扇拔刀就朝着虫傀杀去。虫傀见二人冲来,挥爪冲去,互相奔袭十余步后接战一起,抓击抵扇,升起刀光剑影。群豪见马虹这位龙鳞卫当先出手助战,杜大哥也叫上身后三名带伤弟兄,大喝一声,持枪刺来。 李不通,阮芸姑,还有沈欺火等人紧随其后,寨中顿时大乱,三十几人中有二十多人围住虫傀,各种兵器齐出,一鼓作气攻击虫傀。 剩下的人看众人都上,也都想到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也嘶吼起来,杀了过去。 众人一同杀敌,雪绫仙和墨云生两人喘息片刻,混入人群,想暗中施展青藤术和铭雷法术限制虫傀。 虫傀已无人性,如野兽一般四处猛扑,力量上比杨胜操控时更胜一筹,不一会就有几人被卸了胳膊断了腿,倒在地上嗷嗷惨叫。 所幸虫傀没了灵智,只剩兽性,并非无敌之身,几番缠斗下身上插满各种兵器,如一只钢铁刺猬,四处乱咬。 忽然有人灵光乍现,叫上人拿起火把,又从寨里后厨捧着两桶清油,跑过来喊道:“让开!咱用火攻!” 群豪皆让,两捅油浇落在虫傀身上,虫傀感觉浑身油腻,站之不稳,可凶性还在,对这泼油人扑去,那人闪躲不及,竟被扑在身下。 惨叫声响彻山寨,许多人闭眼不愿直视此等惨烈景象,可还有人知晓机不可失,用箭矢沾上火焰射去,还有人丢出火把,砸落在虫傀身上。 虫傀大吼,浑身烈焰包裹,白虫被一层层剥下,一股焦肉味道弥漫而出。 不知味道是那位牺牲汉子的还是虫傀身上的,只能看见这虫豸恶兽满身火焰四处打滚。 雪绫仙在人群中掐诀,蹲身拍在地上,两根藤蔓从火焰中钻出,捆住虫傀腰胸,不让其乱动。但木法生火,数息时间,青藤点燃,火光更盛。 “法术控不住他,虫傀内有只母虫在内,需将母虫击杀才可化解,若让其逃掉,后果不堪设想。”雪绫仙低声传音。 墨云生听后紧张,思索片刻,果断道:“起先杨胜避我雷刀,此兽定是惧怕雷法,我来动手!” 雪绫仙补充道:“切勿用铁器,母虫皮糙肉厚,极为难缠,你需用法术伤敌,它最惧雷火,你正好有雷法在身,的确可行。” 墨云生握紧长刀走出人群,跑到唐六和马虹身旁,急声道:“二位助我将此兽四肢斩断,将它限制原地,我有办法击杀母虫。” “母虫?”两人不解。 墨云生简单将虫傀与母虫关系道出,又说:“我有办法解决此虫,出门时师傅给我一枚火雷石,可短暂释放雷电,而此虫害怕雷霆,定能靠此石破之。” 他并未将修士身份暴露,只说出有种火雷石可吸雷放雷,这类石头并非墨云生胡编乱造,而是在一些书籍中看得之物,世间极为稀少难见。 难见归难见,却并非没有,二人又是老江湖,从书中口中也听闻过此物,此刻也不疑有他,纷纷相信。 “墨兄竟有雷石,倒是涨了一番见识,唐某这就帮你!”唐六合上扇子颔首一笑,看向马虹,等他主意。 马虹一怔,这里比自己官大的死的死疯的疯,自然成了这群龙鳞卫的领头人,他又明白这虫傀留不得,不由长叹一声,道:“来吧,我助你。” 墨云生正色抱拳道:“多谢二位大哥。” 唐马二人不言,各自从左右冲出,拔刀丢扇,虫傀见状忍住火焰烧伤,两脚乱跳,扑向两人。 二人武功都不赖,轻松躲开三招,唐六最先抓住破绽,扇子切断大腿,又过两招,马虹也斩断虫傀另一条腿。 双腿被断,虫傀就想再用白虫修补,但唐六和马虹紧接着合力出招,劈开其胸膛,又将已修复数次的双爪切断。 四肢皆断后,二人齐声喝道:“出手!” 墨云生脚掌点地,拔刀跃起,运气灵水诀,忍住火焰落在虫傀背上,火焰炙烤,全身发烫,但他没有惧怕,用刀切开虫傀后背,伤口裂开,露出大堆大小各异,胡乱扭动的虫子。 “呕。”墨云生有些干呕,他从小惧虫,此刻站在万虫身上,更觉恶心。不得已闭上眼睛,火焰遮住两手结印,令他顺利打出一道铭雷术。 雷印附着在右手之上,万事俱备,只欠他睁开眼睛去寻母虫。 可此番关键时刻,墨云生竟有些不愿睁眼,手中雷霆闪动,就是不敢去寻找母虫。 墨云生心中大叫:“恶心!好生恶心,怎会如此恶心!” 就在此刻,一道仙音入耳:“别怕,安心睁眼,杀了母虫,母虫一死,其余子虫会在顷刻之间化作浓水。” 雪绫仙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此声竟有魔力一般,令他升起几分信心,忍住火焰伤痛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虫身,很快就寻找到一只心脏大小的巨大肉虫。 肉虫被大堆小虫包裹,这番情景直戳墨云生天灵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死来!” 墨云生暗骂一声,对准母虫,闭眼举印打去! 滋啦之声传出,表面一层小虫脱落,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墨云生见母虫还未死去,更为着急,拿起长刀,再次结印,就想用铭雷术加持下的长刀破敌。 但想起此前雪绫仙所言,刀剑之物无法杀死,不得已只能再丢下长刀,重新凝聚一道雷印。 这一次他闭上右眼,只用左眼去看,咬牙举印拍出,终是打在母虫之上。 母虫表皮无碍,但内部被雷法所电,立马胡乱蠕动挣扎,渐渐活动越来越浅,逐渐停止。 母虫死亡,墨云生浑身油腻,火焰燃烧难以熄灭,连忙跃出,落在远处地上不停打滚,想扑灭身上火焰。 “找水!快找水!”有群豪着急叫喊,杜大哥见状,喊上弟兄就要抬起一旁储水缸子前来灭火。 唐六见几人竟打算用水来灭,大声阻止:“有油在墨兄身上,别用水,用湿棉!” 马虹听到要用棉被等物,知晓群豪对寨中不了解,就叫上几名龙鳞卫进到屋中,拿取几床棉被塞进缸中。 雪绫仙也跑来,一同扯出湿棉被,裹在墨云生身上。 “没事吧!”雪绫仙急忙蹲身,在耳边问道。 感受被棉布裹住,火焰全消,凉意透心,他眯眼出气,低声道:“没事,我的功法为水,到有几分抗火能力,只是皮肤有些烧伤,并无大碍。” 雪绫仙长出口气,柔和道:“你好生休息,一会我叫大夫来医你。” 众人见火势扑灭,又看向虫傀已化作一滩绿水,上面还有点燃油脂不断燃烧,地面焦黑,见不着一只虫影。 虫傀被灭,人们悬起的心骤然放松,瘫坐在地上,也不顾身旁是不是自己人,各自喘着粗气,相视笑了起来。 马虹看向唐六,眼神复杂。唐六则对马虹轻笑点头,两人经历一趟生死,心中已无战意。 想到今日这些江湖人上山所为之事,马虹道:“今日龙鳞卫便不抓你等,前几日是山中习武时,见着后山有座茅屋,想来温和仁应该在那。” “那我们还得多谢马大人的不抓之恩。”唐六坐在地上,抱拳感谢。 墨云生裹在被子里,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此刻乌云渐散,天地归清。 第三十八章 礼至 “鬼……鬼啊!有……有有有鬼!” 大当家在寨中哭喊着,他受了惊吓,醒来后更是惊魂未定,被虫傀吓疯过去,有流浪至此的大夫上来查看过,只道是被吓出心病,一辈子都可能恢复不了。 见大当家疯了,群豪与龙鳞卫等人还有赶来的难民见着,都长叹一声,此人也是罪有应得,准备押回济州城,关入大牢当中。 龙鳞卫也不再管事,他们在暗处将山贼和龙鳞卫尸身埋葬后,就在马虹带领下离开阴风岗,打算回云京交差。 武林群豪见他们要回去,觉得不妥,回去后定会败露自己身份,就当众人想留下他们时,马虹却说:“那傀儡听杨千户说过,传闻是用魂魄凝练的蛮荒异术,今日之事都已被大人知晓,你们有空出手击杀我等,不如好好准备一番,远离江湖躲避是非。” 众人都觉此言有理,又经历适才灭虫大战,不再为难,任由马百户带人离开。 龙鳞卫离开后,唐六叫上几位好手一同进入后山那座茅屋中,一路防备机关,顺利抵达茅屋里面。 那马虹并未撒谎,温和仁的的确确就在茅屋之中,且对外界之事丝毫不知,在被救出后,才从群豪口中得知事情经过。 他心里愧疚,更为伤患之人以及被山贼所害的人举行祭礼,祭礼期间,连连大哭出声,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事闭,有人问温和仁为何在此,可是受了什么苦? 温和仁告知众人,他在大水未发前就请风水相师好好探查过,听闻今年有大雨来袭,又听阴风岗是处避难佳地,便只身前来探查,不料竟被山贼和龙鳞卫擒下,软禁在此。 当一切祭祀做完,群豪在寨中聚义堂内商议以后事情。 温和仁模样与之前虫傀化作的模样一模一样,此刻站在堂内,墨云生在远处看得心中发毛,对适才灭虫之景记忆犹新。 而这位真正的温少主正与唐六窃窃私语,半晌抬头对众人说道:“各位江湖好汉,温某如今得救,都是你们的功劳,说来惭愧,温府被抄,也无什么感谢之物。” 杜大哥赶忙摇头:“温少主说得哪里话,以前温麒麟与我等有大恩,今儿拼了性命救出少主,也算还了大恩,哪里敢收少主的礼。” 众人纷纷附和,这里都是还大恩的好汉,都不收什么礼物。温和仁长叹道:“可今日你们和朝廷为敌,日后……” 杜大哥拍拍胸脯说:“我们四兄弟来,就是想报恩,如今人已救出,那我们四兄弟也打算寻处地方隐姓埋名些时日,如今边关渐乱,荒人更是前进百里,我们正有重新参军的打算。” 唐六抱拳钦佩:“四位兄弟豪气干云,今日和四位共赴阴风岗,是唐某之幸呐。” 杜四哥欸了一声道:“堂主你才是这里最危险的人,飞扇堂被灭,更是戴上叛国的帽子,日后走到哪都有人想要你的脑袋。” 唐六哈哈一笑,道:“唐某的脑袋就在头上,他们要拿,就尽管来便是,扪心自问,我接任大堂主之位起,就从未做出什么有违本心之事。” 墨云生在不远处点头连连,经历今日一事,他也认为唐六并不是什么叛国反贼,反而是位忠心耿耿的汉子。 温和仁道:“时候不早,诸位还是早些下山,寻处安生地方避些时日为妙,杨大人估计已经记住我们脸庞,你们切记不要去人多之地,找处深山老林躲藏好。” 群豪明白温和仁苦心,各自心中也有自己打算,大部分人都抱拳一拜,问候一声,就退出大堂下山而去。 待人走了大半,堂内只余下李不通,唐六,沈欺火,阮芸姑还有墨云生与雪绫仙几人。 唐六知沈欺火和阮芸姑状况,问道:“二位都是济州城人氏,各自背后都有家业,如今得罪朝廷,二位有何打算?” 沈欺火抱胸,不对此事上心:“在下乃沈家人,大哥早逝,家中大权都在沈老二手中,他一直效忠朝廷,我想此事之后,最多受些责罚,不会危及性命。” 沈欺火和沈欺水等人是兄弟关系,若上头有人怪罪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沈欺水自然会为铁脚四求情,众人细细揣摩,都觉得问题不大。 “沈兄不怕,那我们也不去瞎操心,倒是阮娘,你背后无依无靠,该如何打算?”唐六对沈欺火放心,又担心起阮芸姑来。 李不通呵呵笑道:“自然是跟着我们,在这阴风岗保护温少主的好,别回去经营你那青楼。” 阮芸姑瞪了李不通一眼,进而满脸疑虑,唉声道:“此事我也在想,楼中妹子没了我,就真的无依无靠,龙鳞卫查过来,我倒是不惧,就是苦了那些妹子了。” 众人想来,也都担心此事发生,青楼女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阮芸姑和温麒麟捡来养大,现在要是阮芸姑倒了,那可与天塌了无异。 就在众人焦心之时,沈欺火道:“既然这样,阮娘便在阴风岗和唐六他们保护好温少主吧,楼中的姑娘由我们沈家照看,若出了事情,就由我来承担。” 阮芸姑听后大喜,感恩道:“那就麻烦沈大哥了,我便在此躲避些时日,风头过了再回去。” 唐六道:“阮娘能来,咱们欢迎之至。” 一切处理妥当,温和仁打算在阴风岗留些日子,唐六和李不通二位飞扇堂高手也就好好在此保护他。打算一起安置好难民,就隐姓埋名,看看之后朝中动向再做决定。 墨云生看商议完毕,才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盒子走来,两手捧着,送向温和仁:“温少主,此物乃家师吩咐在下送来给温麒麟,但温麒麟被冤入狱,只好将礼送给你,还请恕罪。” 温和仁见面前少年眉清目秀,面颊有些烧伤,没急着收礼,而是关切起伤势来:“你脸有伤,没事吧?” 墨云生心中一动,笑着摇头道:“没有大碍,有大夫和我好友的金疮药在手,过上些日子就能痊愈。” “原来如此,听闻是你最终了结那只虫傀,小小年纪,胆量与武功并存,小兄弟能耐倒是让和人佩服啊!”温和仁依旧未接过礼,一直赞赏对方英姿。 墨云生含羞低头,谦虚道:“哪里的事,我武功尚浅,更无少主的安抚人心,体恤百姓的气魄,哪里用得着少主佩服。” 见墨云生眼中有些紧张羞涩,温和仁伸手拍在对方肩膀,开心道:“别叫我什么少主少主,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温大哥便好,这礼我便先收下,待日后父亲出狱再交予他。” 墨云生神情微松,又想起出门时魏江寒嘱咐,补充道:“师傅还说,此物要先给你确认一番才行,里面有样东西要拿来和温府交换。” “交换?”温和仁摸下巴思索,看向盒子,盒子由红木制成,四四方方,重量稍轻,上面还有一道封条,写着“温氏亲启”四个大字。 温和仁面露不解,若是要给温麒麟,为何不写“玄民亲启”而是“温氏”? 见他神态疑虑,墨云生道:“温大哥若不嫌弃,便开启盒子好了。” 温和仁抬头看向墨云生,又低头盯着盒子,想道:“这位墨兄弟就算这样说,我也不愿此刻开启,还是拿给父亲开启最为妥当,只是方才他说要用里面的东西与我温府交换……等等,我爹说过,若收到一件物事,并要与家中的那件东西交换的话,便收下好了,并听那盒中所写。” 想起以前温玄民交代的事,温和仁正色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听你所言,将它开启。” 说罢,他掀开封条,打开盒子,众人好奇,皆探头看去。 只见里面有着一封信件,两件吃食。两样都是江州特产,其一是江州所产的梅茶,还有江州的江牛所制肉干。 打开信封,温和仁简略看过一遍,先是怀疑,之后露出异色,最后更是大喜笑道:“竟是他送得礼?” “谁?”唐六等人好奇问道。 温和仁不愿回答,转而告诉墨云生:“墨兄弟,多谢你师傅送来之礼。在下明白信中吩咐,一会便将那件东西所在何处告知于你,届时你去取便好。” “什么东西?”墨云生疑惑得很,他一直好奇那件交换之物究竟是什么。 温和仁走向后屋,招呼道“墨兄借一步说话。” 墨云生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各自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也满脸疑惑走进后屋。 一入屋中,温和仁立即关上房门,对墨云生抱拳低声道:“令尊还好吗?魏前辈的病情如何?” 墨云生大惊,想来是信中交代了自己身份,赶忙回礼道:“父亲病情还算稳固,有药支撑,近几年也算无碍。” 见魏江寒无碍后,温和仁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心中有悬石落地,旋即嘱咐道:“你离开之后,便去温府东屋书房,在书架最顶上放“花落寒江”四本书,便可得到你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墨云生大疑,还想再问。 周围没人,四周静悄悄,温玄民如实道:“是花刀十五年前存放在此的一件东西,本来当年事了后就会带走,哪知当时传信过来,说自己身体有恙,并收留了个孩子,不便来此。这一晃便是十五年。今日信件所说,就是想将那件东西交给送礼之人,并归送礼之人所有。” 墨云生得知信中所言,顿时明白信中之意,看来二人之间绝对是忘年至交,并遵守着一件十五年的约定。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爹要将那件东西送给自己。 “现在你无需多想,拿到后再做打算。”温和仁在墨云生耳边说着,讲完抱拳一拜,再道:“替我向花刀问好,就说:温家绝无二心,还请魏大侠安心。” 墨云生僵在原地,待温和仁急匆匆走出房门,他才惊醒过来,抱胸扶墙,冷静下来后心中思考:“父亲与温麒麟肯定有诸多过往,但为何温大哥如此来去匆匆……罢了,多想无益,还是先听信中所言,和雪姑娘去温府拿那件东西再说。” 有了目标,墨云生也走出屋子回到大堂,却发现大堂不见他人,唯有雪绫仙还在座上等候。 她已褪去旧衣,换上蓝白长衣,见墨云生出来,眉眼带笑,轻轻走来:“温和仁已叫上唐大哥他们去送铁脚四了。” 墨云生问道:“你不去送?” “我?”雪绫仙从腰间取下一个储物袋拿在手中甩晃打圈,看外形正是杨正的储物袋。 她嘻嘻笑道:“这个储物袋里还有许多好东西,可得等你一起分赃呢。” 第三十九章 痕月现 二人走出大堂,来到寨中,此时已能见着许多难民穿着整洁布衣,在四处忙活搬运木材,改建山寨,温和仁说想将此地建成一座小镇,占据高地,再兴建几座粮仓,以应对日后水患灾害。 出了寨门,前走百步,在通往山下的石梯处,唐六温和仁等人正帮上山百姓接收物资,见墨雪二人走来,唐六招呼道:“你们也要走了?不住在这上几日,墨小兄弟的伤还没好。” 他有灵水诀在,水灵气护住了皮肤,加上当时群豪相救及时,令他并未有多大烧伤。而被杨胜拍的那一掌,在服下调理养伤的丹药后早已缓解。 此刻微笑回应:“伤势不打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叨扰了。” 温和仁送走一名百姓,走了过来,知道他要下山去取那件东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硬留,适才听人说水患刚平,估摸近几日回到济州城后就可通船。” “多谢温大哥告知。”墨云生行礼,又想起件事情,补充道:“对了,山下东面林子中,有几位被山贼抓来欺辱的姑娘,当日已被我们救出安顿在那,烦请几位带他她们出来,好生照料。” 阮芸姑听到此话,忙道:“我已听李不通说过此事,一会就去带那些姑娘回来,芸姑先代姑娘们谢过二位了。” 见阮芸姑欠身施礼,雪绫仙摇头道:“江湖儿女,互相扶持都是应该,我们只求阮姐对那些姐姐们好些,她们受了许多苦,心里头的伤更是难愈。” “姑娘放心好了,定会好生照料她们,帮她们愈合心病。”阮芸姑心领神会,答应下来。 “既将事情交代清楚,那咱们就先行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墨云生走到石梯,对唐六四人挥手招呼。 “保重!” 互道珍重,二人回头向山下走去。 在岗前取了自己带来的马,一块往济州城赶去。 起先来此的马都是从沈家借来,沈欺火离开时早早牵走,二人只能牵马慢走,行了片刻,雪绫仙见周围没了人影,便拿出储物袋来。 她轻拍袋子,仔细探查里面东西,单手一挥,几本卷轴落在手中。 粗略看过一遍,她皱眉道:“竟都是些旁门左道之法,还以为那杨正身家丰厚,没想到不过如此。” 墨云生道:“之前我们击败杨正后搜索匆忙,倒没搜过他身,未能取得这个备用储物袋,还以为错过许多,今日看来,姑娘对他的身家很不满意?” “的确谈不上满意,我还以为此人背后有杨胜这名厉害修士,身上宝贝不止这些。”雪绫仙看着卷轴,手里甩着火光镖。 又扫过几个卷轴之后,雪绫仙忽然发出一声惊咦:“这是虫傀炼制之法?” 墨云生在旁听后浑身寒毛倒竖,想起虫傀的模样,便感觉一阵恶心。 侧头看去,雪绫仙看得津津有味,逐字逐句读了下去:“要想操控虫傀,必要用到寻魂草,寒山野泉……等等,寻魂草?” 雪绫仙提高声音,拉住缰绳,仔细阅读下去,卷轴中有人标注,说寻魂草稀少无比,传闻几十年前四大门派机缘巧合得到过此草,而在这句话最后,写着飞扇堂已得的字样。 “原来杨正去飞扇堂,是为找寻魂草。”雪绫仙声音低不可闻,墨云生听不清楚,在旁欣赏路旁景色。 雪绫仙心中直跳,眼睛定在寻魂草三字上难以挪开,走了一里地后,周围人多起来,已进入一座村子。 “雪姑娘,我看大概要走两日时间才可回到济州城,今日先到前面聂家集休息,明儿再赶路如何?”墨云生在几名村民口中打探出前路情报,规划一番,告知对方。 哪知雪绫仙在一旁牵着缰绳,一动不动,双眼模糊,一直盯着远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雪姑娘?”墨云生又叫了几声,才将她叫醒过来。 墨云生握着缰绳,看出她今日状态低迷,问道:“姑娘是有什么心事?” 雪绫仙连连摇头:“没有……对了,那杨正储物袋中除了这几本法术外边便没有它物,不过都是些邪门歪道,你现在随意看看,只作参考,不要背诵修习!” 她将一堆法术卷轴塞进墨云生怀里,又从自己储物袋中拿出御水石丢了过来:“卷轴你先看,看完后我会把他们全都销毁,而这枚御水石与你功法相合,便给你好了,我拿火光镖就好。” 墨云生抱着卷轴,又看着卷轴上那块御水石,心知是雪绫仙保命之物,摇头推辞:“不可,这枚御水石救过你我数次性命,不能要。” 雪绫仙心神不定,随口道:“无需你来担心,火光镖自有我去处理,御水石则能保住你的性命……” “可……”墨云生还想推辞。 哪知雪绫仙自顾自道:“御水石乃法宝御水珠的仿品,你也见过其能力,既可用一点修为让它在周身自行旋转应敌,也可注入大量灵气变为水罩御敌,对你用处多多。” 感受到她心意已决,仿佛还有心事缠身,便不再反驳,只道了声“多谢”,自己在旁拿起卷轴阅读起来。 一路少言寡语,二人气氛不像往常轻松愉快,显得凝重沉闷许多。两日后晌午,在济州城前,墨云生已看完所有卷轴,也算有所收获,加深了法术一道的经验与理解。 把卷轴都焚烧处理干净,一起往城门走去。 济州城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进城的人少了许多,大多是听阴风岗改名阴风镇,广纳济州难民,许多难民听见有地方可去,也不再固执进城,入城的人自然少了很多。 上次来时还有几十人排队,此次二人竟无需排队,缴纳的银两也比此前少了大半,一切都随着阴风岗被温和仁掌管,以及水患平定而变化。 进入城中,便马不停蹄赶去温府,在温府后门无人之地,二人翻过土墙,跃进府内。 温府布置简单,院中立有两座假山一汪池水,还有十三颗青竹,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满地青草。池中无鱼,草中无花。完全不似其他府上百花争艳,珍奇植物林立之景。 墨云生寻到东屋书房,揭开封条,进到屋内。 屋中都是些寻常木制家具,摆设简单,桌台书架干净整洁,砚台毛笔已有些陈旧。 桌后书架旁,墨云生在上面百本书中不断翻找,想将花落寒江四本书找出。 一盏茶后,雪绫仙递来两本书道:“这是‘花赏集’‘江阁奇闻’两本书,我翻看大量书本,唯有这两本书名开头是花和江。” 墨云生接过书后,道谢一声,继续翻找起来,把所有书看了个遍,才把落和寒二字起头的书拿来。 “齐了!” 墨云生欢喜露笑,当日事情他已与雪绫仙讲过,现将四本书以“花落寒江”四个字起头排列,放在书架最顶处。 四本书厚度不一,在书架顶端好似有几处小木扣,正巧能将四本书放置其中。 只听“咔”一声轻响,书架旁的土墙突然开裂翻转,转眼之间便出现一条三尺长的乌铁盒子。 墨云生取来盒子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打开。 一道寒光乍现,映在二人脸颊上,长盒内躺着一柄两尺长的刀胚,刃为灿银,还有一道半寸裂痕横在刃尾。 刀胚旁的铁盒棉垫上,夹着张发黄白纸,墨云生拾起纸张,读出声来:“白痕石刃,上云五年温某炼成,静待江寒来。” 雪绫仙露出讶色,问道:“上云五年,今年已是上云二十年,竟过了十五年才将此刀刃取出,你爹究竟为何不早日来取?” 墨云生抬头注视她的双眼,捧着刀刃,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对方借给自己的月玄铁刀和那柄常年带在身边的断刀。 他思索片刻,打算将事情如实说出:“因那时我还年幼,照顾我不方便出远门,且爹常年有病在身,全靠逆阴花的花露续命,花露离花半月就散,当然无法来此取得此刀,那日温大哥说,信中写着,谁来送礼,这刀就归谁。” “你来送礼,这柄刀自然归你。”雪绫仙终于了然,她之前一直不解墨云生为何不将逆阴花拿来交换,原来是来给父亲续命治病所用。 墨云生看着桌上三把刀,每把刀都非完整,白痕石刀只是半截刀胚,月玄铁为石刀,自己一直习武至今的无名刀则化作一堆碎铁。 雪绫仙玉手轻抚三柄刀,眼波流转,好似下定某种决心。她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柔声道:“借你的月玄石刀本对我无甚大用,今日便送予你好了,这三柄刀都非完好,如何处理,全看你。” 听雪绫仙赠刀的话,墨云生心跳慢了一拍,以往从未听过她语气像现在这样温柔,此刻心中感动,嘴却很硬:“那便多谢姑娘了,这把刀可不算在逆阴花交易之中。” “本就不算,这把刀是本姑娘送你的礼物!”雪绫仙靠在桌上,侧头看窗外,暗骂少年不解风情。 墨云生轻抚三柄刀,想道:“我可不舍得其中任何一把,并且每一把都不可能单独炼制成可用兵器……不如,将三把刀同时熔炼,打造成一把刀如何?” 想法一起,他将三把刀都放在盒子中,抱起盒子,往门外走去:“走,去铁匠铺,我将三把刀一起熔炼,炼制成一把来!” 雪绫仙将机关还原,关上书房,跟在墨云生身后走出温府,拐过三条街,来到济州城最大最有名的铁匠铺内。 花费重金请出铺上技艺最精湛的老板,亲手将三把刀熔炼,直至到深夜方才出炉,三柄刀此刻化作一柄长约三尺半的白色长刀。 刀刃锋利,洁白如月,铺上铁匠,还有些懂兵器的江湖人氏围了上来,同时看着这柄长刀出炉。 白刀现世,众人呼喝,连连惊叹赞赏这柄长刀气象非凡,绝非凡品。 “来!拿上,这可是老夫毕生做出最好的兵器,其中两种材料更是见所未见,但只一看就知是天下难寻的宝材。”老板爽朗笑着,将刀递来。 墨云生面露喜色,小心翼翼接过长刀,正要轻抚刀身,好好爱惜时,却听一声清脆断裂之声,刀刃与刀柄相交处竟浮现一道三寸裂痕。 裂痕浮现,众人都望向一直大笑的老板,好端端的刀,怎么一上手就裂了道缝? 老板笑容僵硬,看着这柄白刀突然崩出裂痕,脸颊气红,口中喃喃着:“不该!不该啊!此次锻炼完美,不可能裂开!” 说罢就想伸手夺刀查看,墨云生摇头抢回长刀,安抚道:“师傅无需担心,铸刀材料中,有一样叫白痕石,天生便带一道裂痕,无论铸造成何物,都会有裂痕,并非是老板您的问题。” 众人恍然,皆想世间竟有这等奇异材料。 二人付了银两,离开人群向客栈走去,雪绫仙在旁见墨云生满意模样,笑问道:“这柄刀可还满意?” “这柄刀形制简洁,皎白如月,又耗费师傅心血锤炼,我自是满意。”墨云生眼睛如见绝世美女一般,目不转睛欣赏手中长刀,还将身边这位真正的绝世少女都晾在一旁,不加多看。 雪绫仙负手望着天上繁星,再问:“那取个名字如何?以往三柄刀可都没名字。” 墨云生立时想起阴风岗上,唐六说每位江湖人都极为爱护自己兵器,皆为自己兵刃取了称呼。 有人的江湖名号,甚至就是兵器的名字。而手中这柄新出炉的长刀,的确该拥有它自己的名字。 回想起锻造这柄刀所用的材料,墨云生抬头看着天空明月,心有所感道:“就将白痕石和月玄铁各取一个字如何?刀上带痕,就取痕之一字,月玄二字中,月字寓意更深,见月思乡亦思人。” 他握住刀柄,高举长刀,对着天上明月,伴着身旁佳人,说道: “那日后就叫你‘痕月’!” 第四十章 归龙潭 雪绫仙在旁听墨云生为刀取名,听其说“见月思乡亦思人”的话后,暗自嗔道:“月玄铁刀是我所赠……还说什么思乡思人,尽知贫嘴。” 她抬头再望,岚眸流转,见墨云生盯着手中痕月,痴痴发笑,爱不释手。雪绫仙知他颇爱此刀,挑眉问道:“此名不错,痕月二字寓意很深。” 墨云生这才回神笑道:“是吗,我不会取名,便将痕与月二字拾来组合而已,若说寓意,倒还有些不太明白。” “适才你说思乡思人,是何意?”雪绫仙又问。 哪知墨云生呆笑道:“不过是从书中看来的,觉得不错,又与名字相合,便记下了。” 见取名并非有意为之,雪绫仙轻哼一声,不愿再想,说起自己打算:“既你得到痕月,也送完了礼,那我便要离开了。” 听她说要离开,而不是随自己回龙潭镇,遂问道:“姑娘不随我去取逆阴花?” “暂时不取,你说过要用逆阴花花露医治你爹嘛,待我寻得其他几味药材,再来寻你。” 雪绫仙负手拿剑,道出自己想法,她心底自知,墨云生不愿交易此花,毕竟是与花刀的性命挂钩,她难狠心将其取走。 而且在虫傀卷轴上出现所需要的寻魂草,那还不如先去寻草,日后有机会,修为更为深厚时,将花刀的病医好再做交换。 她再道:“这几日通船后,墨兄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其他几处地方寻找那株寻魂草才行,待此药得到,便助你医治好花刀伤势,换得逆阴花。” 墨云生思索一番,觉得妥当,答应道:“就依姑娘所言,你若寻得药材,就去江州龙潭镇的醉兴楼中,和六爷打声招呼,一般过上几日我就会去给我爹取酒,只要我来,六爷自会告知于我。” 雪绫仙见墨云生道出自己如何寻他,顿时明白对方是同意交易,不过二人心知肚明,交易要达成,就必须治好花刀的暗疾。 在客栈住过一夜,两人打探消息,知晓洪涝已退,梅花江今日就可行舟。 墨云生挂念家中父亲,清晨二人出城向北,走了五里来到梅花江一处港湾码头。 入港时,发现此地屋舍尽毁,人们各处忙碌,搬砖添瓦,修缮房屋,码头处也只有几艘大船停靠在此。 两人打探过后,正巧有几艘前往各州的大船在昨夜抵达岸上,一会晌午便会离去。 墨云生买上去江州的船,站在岸边,向雪绫仙抱拳道别:“雪姑娘,今次一别,不知得多久才可见到。” 雪绫仙也抱拳轻声道别:“墨兄一路顺风,待我取得寻魂草,并寻到能医治你父亲的药后,便来找你。” “好!”墨云生爽朗一笑,点头应是。 昨日他已将父亲发病时的状况告知给了对方,现有一名修仙者帮忙寻药救治,可比自己这初入仙途的菜鸟胡乱寻找要好太多。 就待他要转身登船,雪绫仙抚袋拿出一件散发寒气的玉瓶,塞进墨云生手中,道:“还忘将此物给你,这寒玉瓶可让逆阴花露数年时间不散,你可要带回家中,好生保存那些花露。” 墨云生一愣,知晓家父就是因花露难存才不可离开家中半步,现有寒玉瓶在,自己也能与父亲在外历练游历一番。 他心中大喜,接过玉瓶放进储物袋,抱拳道:“此礼重极,多谢雪姑娘。” 雪绫仙无所谓道:“这瓶子我手中还有几件,不过是些只值几枚灵石的小玩意儿。” 墨云生还想再说,忽然船上有水手叫嚷:“去江州的上船咯,待会就走,过时不候!” 回头看了水手一眼,他忙闭嘴后退,郑重道:“大船启航,在下便先离开了,姑娘保重!”随后他拿着痕月,汇入人流向船上走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船舱之中。 等人已上齐,水手大声吆喝,扬帆起航,船驶离港口,顺风而行,往东驶去。 雪绫仙在岸边望着大船,两手背在腰后,握紧白剑,蓝莹莹的双眸目送大船远去,渐渐融化在山河之间。 送离大船,雪绫仙开口说道:“走吧。” 话刚出口,她顿觉不对,以前墨云生在身旁,她顺口就会说出此话催他随自己赶路,今日此刻,却发现身旁仿佛少了一个人。 想到方才丑态,露出苦笑,明白是习惯使然,低声微叹,向另一艘大船走去。 墨云生上了船,便在船舱安心修养,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内修炼,一路走来,炼气一层的修为还是太低,就是操控御水石也颇为勉强。 坐在船中屋内,墨云生迅速清点自己收获,心道:“如今灵石还有八十枚,还得到雪姑娘的御水石,修士物品不多,倒是银子得了不少,回去给爹买一大坛寻春水!” “这一路要走半月,我还是加紧修炼,早日提升修为,并熟练操控御水石,龙鳞卫中定有许多修士,若不好生修炼,届时遇见还会处于下风。” 船行半月,速度奇快,墨云生近乎每日都在屋中修炼,饿了就吃些烧饼,修炼枯燥了就锻炼结印,阅读法术功法,以及练习施展御水石。 这一路他将铭雷术的印诀修炼纯熟,御水石也完全学会如何操控,日子一天天过去,半月之后,抵达江州城中。 墨云生已在离开济州前将马交给了雪绫仙,现今为赶路,于江州城中租了匹马,他心系父亲安危,担心沈家又来搜寻,没有驻足游历江州繁华,马不停蹄出城赶往龙潭镇。 “算算日子,沈家应该这几日就会抵达,我必须赶紧回去相助父亲才行。”墨云生口中喃喃,心有牵挂,令他不再贪恋路上景色,抹去玩心,全力驰骋。 他只挑大路前行,依着地图近路,迅速赶回。这匹马脚力明显不如白波儿,走了三日才到龙潭镇外。 此刻晌午,镇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墨云生牵马飞奔,向醉兴楼跑去。 远远就可见三层楼阁的醉兴楼屹立,墨云生心中悬着心稍稍放缓,站在酒楼门前。 楼内楼外,与自己离开时并无分别,只是今日不比当日,楼中多了许多客人,走进其中,竟无余坐。 厨房门前,六爷正涨红着脸,大声催促,呵斥小李子怠慢了客人。 见有人进楼,六爷脸色从愤怒转为微笑,走向进门的墨云生,欢迎道:“这位客官,醉兴楼中各种江州好菜应有尽……” 墨云生抱着痕月,也笑看着六爷。 只见六爷转笑为哀,又转哀为喜,快步走来,两手钳住对方肩膀,来回打量他,欣喜道:“云生!好小子,你总算回来了。” “一路不易,所幸将礼送至,自然就回来了。”墨云生感觉六爷两手抓得臂膀生疼,他也不挣扎,能见到六爷安全,他也心下放松,赔笑回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六爷不断点头,这段时间他常在担心眼前这小子安危,今日见他平安归来,心头有块大石落地,安心不少。 见墨云生脸上几道轻微难见的烧伤,六爷更为自责,忙在四处寻坐:“你定受了不少苦,来吃些东西。” 墨云生挂念父亲,推辞道:“今儿回来只是来看看你们安危,待会我还得赶回去见我父亲,不知他如何了。” “你爹?”六爷忽然露出难言之色,令墨云生心中一沉。 六爷明白,讲是必须要讲,把墨云生拉往一处无人的种花之地,低语道:“我今日看有许多和当日那沈家弟子穿着服饰差不多的人出镇,好似直奔杏子林而去,不过我并未见仔细,就被小李子他抓回屋子躲藏。” 李哥儿也跑来,想说厨内有菜耗尽,当见到墨云生后,他也长舒口气,可有想到沈家,着急道:“云生,快些去杏子林,那群沈家贼人怕是奔你爹去了。” 二人消息令墨云生握紧长刀,知道情况危急。但既回来,也不忘此路上念想,拿出枚大银锭子塞进六爷手心:“六爷,来几坛寻春水!。” 六爷见这么大锭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这都足够买几大缸子寻春水了,足足有你半个人那么高的坛子,你搬得动?” “搬得动。”墨云生点头回应。李哥儿将他领道后厨,指着酒窖里一大瓷缸寻道:“这么大,要不俺几个帮你搬?” 墨云生摇头道:“无妨,李哥儿你先去忙,我自个搬就好。” 李哥儿一副不解之色,听屋外有人催促,只好跑出后厨,留他一人。 墨云生单手一挥,酒缸就被收进储物袋中,然后急步走出,向六爷道:“你们小心为妙,沈家难缠得紧!” 六爷见他两手空空,手中取出银子递去,想把剩下的钱找给他,墨云生摆手拒绝,说日后再来买酒。 “既然如此,那你快些去吧,莫担心咱,这段时间并无人来寻事。”六爷点头明白。催他快走。 见墨云生离开,六爷进入后厨,酒缸早已不见,空空荡荡,令他大疑:“奇了怪了,就这么搬走了?” 墨云生走出醉兴楼,牵马往镇外跑去,出镇上马,叫了声:“驾!”胯下棕马已休息足够,精力恢复不少,此刻载着墨云生一口气跑到三里外的杏花林中。 将马拴在路旁林子上,自己则朝着杏花林内跑去。 墨云生家就在杏花林深处,花刀魏江寒会些风水阵法,将几处林子改得一模一样,若寻常人进来,指定迷路一会,不会轻易见到自家住处。 但墨云生在这里长大,进出没个万次也有千次,早将杏花林路线烂熟于心。他顺着路左拐三次,右拐五次,前路开阔,抵达一座木桥上。 桥下溪水流淌,清澈无比,桥上却脏乱至极,满是脚印泥泞。 过了桥后,墨云生就听见远处喊杀之声,他心知情况紧急,生怕耽搁时间,大步往喊杀声传来之地寻去。 走过一片杏花林后,可见着一圈木围墙,墙内三座砖瓦小屋横列,而在屋外,有百人握紧武器围着院子,看其服饰,竟都是沈家弟子,其中龙鳞卫还见到两人。 墨云生在不远处树后倾听,沈欺风的声音正巧传来,其情绪无比愤怒,向一旁干瘦中年男子道:“二哥,为了擒住那厮,咱们进去五十名弟兄已经全死了!” 沈老二面色平静,淡淡道:“再派。” 沈欺风大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那花刀武力超群,就是咱们剩下的一百名弟子一齐上去,也绝不是对手。” “崩!” 一声巨响,登时屋门大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黑袍男子提刀慢慢走来,其身后拖着具尸体,他眼神锐利,嘴角生者杂乱胡须,一头乌黑乱发披在脑后,只是眼袋深重,面色不佳,似有病在身。 男子扫过沈家众高手,将尸体甩出,高声大骂:“他奶奶的沈家,我何时得罪你们?无事来扰人清静,活得不耐烦了?” 第四十一章 刀弄江寒 “花刀,魏江寒……” 远处杏花林中,墨云生望着父亲,嘴里念叨名号,以往他认为每日病恹恹,懂些武功,从不出手的男人,今日竟一己之力击杀五十名沈家高手。 且看其模样,竟毫发无损,衣衫血渍,没有一滴属于他。 魏江寒瞧着近处百人,每个人精神抖擞,眼冒精光,内力定然不弱。 “好阵仗!原来方才那是前菜,现在要上正餐?”魏江寒抱着刀,靠在门板上呵呵直笑。 沈老二手负手走来,直视着魏江寒,喝道:“花刀的名声的确当不得假,往日独战四大门派门主的风姿今日犹在。” 魏江寒对此人并无印象,其模样比自己年轻是几岁,在他退隐至杏花林前没有见过,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沈家我当年在济州游历时也见识过,当时那位叫做沈望空的老头子被我五招送进医馆,再后来便没有见过你们。” 沈老二脸色立变,眼漏仇色,低喝道:“沈望空为我父亲,你当日打败他后便郁郁寡欢,得了心病,不到三年便病死在家,我是他四个儿子中的老二,人称沈老二,沈欺水。” “我是老三,沈欺风!”一旁虬髯汉子也道出自己身份。 魏江寒摇头道:“原来是来报仇啊。” 沈欺水道:“是,也不是。” “莫要让我来猜,实话说吧。”魏江寒再问。 沈欺水又说:“你勾结荒人,杀鹤刀严飞云,与荒人毒娘子为伍,这等恶事我沈家自然要和龙鳞卫联手,将你铲除。” 魏江寒一怔,顿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几声,魏江寒竟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嘴角扬起,见众人面色黑如锅底,他不以为然,强忍笑意道:“什么我勾结毒娘子,当年毒娘子勾结云国四大门派,并阴了我和雪严二人,今日却被你们说成,我勾结毒娘子,阴四大门派?” “哼,四大派中,除飞扇堂外各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嫌,你如今满口胡诌,当真可笑。”有龙鳞卫也跳出来,大声呵斥。 魏江寒再也忍不住笑意,又大笑几声:“哈哈哈哈,说我背叛?他奶奶的,我若背叛,你们那什么四大派掌门八大堂堂主,能奈何的了我?” 如此猖狂言语,沈欺水听得耳中极为不喜,今日早已兵戎相见,对魏江寒他早已下定决心铲除,现说出这等话来,更令他愤怒无比。 眼神示意沈欺风,沈欺风点头转身,内力蕴于脚掌,连跺两下。 顿时,百位沈家高手全都举起弓箭,其箭矢早早搭在弓上,如今举弓便射,丝毫不给魏江寒反应机会。 墨云生在远处皱眉拔刀,手中结出铭雷术法,就想出手杀去。他又见魏江寒脚步轻踏,两步就至门板后处躲避,见父亲有办法应对,两手松开,不再出手。 箭矢射来,哒哒哒的飞羽声响彻林间,转眼间木板上插满箭矢。箭射两轮,沈欺风并未喊停,这种高手决计不是什么两轮二百支箭能够灭杀,忙张口喊道:“再射!再射!” 百人沈家高手各个武功不赖,常年练弓,弓术超群,在沈欺风命令下连射十几轮,最后两块木板被箭矢射穿射烂,在原地乱晃。 门板最后砸落在地,却不见魏江寒身影,沈欺水举手叫停,看眼沈家弟子,又看了沈欺风一眼。 沈欺风心领神会,右手握拳,向院子挥去。 身后百人收弓带上铁腕,还有人拿起兵器,齐向屋内窜去。 唰唰声下,百人挤满院子。各自环首四顾,依然不见魏江寒身影。 嘎吱一声,传来门开合声响,众人不惧,闭息敛气,凝神戒备。 忽见正对屋子的房门大开,魏江寒缓缓走出,刀握在手,乱发挡眼,不见面容。 魏江寒低着头,走下屋外回廊,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直面百人。 微风静止,空气凝固,气氛紧张。 忽见院内青叶落地,发出细微的叭哒响声。 百人齐人动,喊杀震天,唰唰拔刀杀来,魏江寒站在原地,侧身闪躲二掌,再后退一步避开一把铁锤进攻,左手握住魏刀,刀不出鞘,只蹲下身子挥动一圈。 一道清风回旋,内力成瓣,花落漫天,墨云生在远处见着,更是心中惊呼:“爹说落花流练至顶峰,无需用刀,就可凭空使出落花之形。” 魏江寒并未拔刀,只用左手挥动刀鞘,就可见上百枚透明花瓣舞动,看似清风拂过,实际应招之人却觉罡风拂面,生疼无比。 沈家弟子就是有高深内力傍身,也无法挡下此招,一下掀飞了五人。 魏江寒向前踏步,左手拿鞘横劈,又避开身后袭来招式,侧身将鞘换至右手,对着身后那人又戳两下。 如此不出鞘的打法,沈家弟子见所未见,此刻睁大眼睛,有了惧意。 他们这些人,放在江湖上各个武功不弱,若放在战场,那也是能敌以一敌三的好汉,比龙鳞卫那些从小习武到大的高手相比也不遑多让。 并且百名弟子在族内常练习军队列阵之法,互相配合默契,可今日却在魏江寒刀下败退连连,转眼间刀不出鞘,四招落下,就有八人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叫唤。 “莫慌,接着打!”有人大喊稳定军心,众人不再留手,全力攻去。 魏江寒感觉压力剧增,两手稳健,不惧众人,左手握鞘,右手握紧刀柄,拔刀而出,只听铛铛声响,面前三人手腕连带护腕一同被刀劈断,随即他变招反握长刀,刺穿身后人的脖颈,丢下左手刀鞘,拿出那人腰间三枚飞镖射去,直取方才断腕三人胸腹。 击杀三人,他又向后跃起,躲开脚下飞扑而来想夺脚之人,将刀插地,两手伸出,提起身旁左右两人,砸落在那飞扑而来的人身上。 那人叫唤一声,被二人体重压碎了脊椎,吐血而亡。 杀了那人,身后有弩箭射来,魏江寒挥刀击断弩箭,又闪躲左右两方攻来掌法,欺至射弩之人,举刀砍去。 周围花瓣绽放,魏江寒左砍右刺,手中刀更是在左右手间任意交换,一会左手使刀,一会借力到右手用刀,两相转换娴熟无比。 远处墨云生早早便看得长大嘴巴,他从未见过有这样使刀手法,左右手并用,决计不是自己所能学来。 有人看出魏江寒使出的刀法连绵不绝,一刀接一刀,认出是何招,赶紧大喝:“是落花无尽,速退!” 哪知话刚讲完,一道刀光闪过,魏江寒竟停下招式,急速奔来,将他当场斩杀。杀了这多嘴之人,他刀法再变,竟继续使出落花无尽,接续方才那道斩击。 “嘶……”墨云生想起以往很少出手的父亲,自己当年还小瞧了他,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落花无尽中,我最多能劈出九刀,十八刀已可将这一式所有招式全都修完,可爹他已经使出了二十四刀……”墨云生数着魏江寒招式数量,以往见过最厉害的人就属唐六,但今日看来,唐六至多百招,就会败在父亲刀下。 院中魏江寒一刀接一刀,每一刀以砍杀为主,节奏快慢有序,不求招式美观,刀刀杀人,二十八刀没一刀落空。 第四十二章 意斩飞花 如此修罗地狱之景,令跃至墙上的沈家兄弟和两名龙鳞卫咬牙切齿,狠极魏江寒,但他们脚步未动,各自都不敢动手。 院中遍布尸体,魏江寒刀起刀落,又杀十几人,剩下的人军心涣散,哪敢再战,纷纷想逃。 魏江寒并未放过已无战意之辈,拔刀冲上,再杀三人,剩下的二十几人见状,心里害怕无比,朝着沈老二方向跑去。 沈老二见魏江寒大开杀戒,心中气急,跃下土墙,举掌拍向魏江寒。 “杀了这般多人,你才出手,沈老二,你当真冷漠。”魏江寒一路杀来,就想激怒这几位高手出手,结果杀到已不剩几人,沈老二才出手攻来。 见掌风呼嗤作响,墨云生在远处紧张万分,沈老二有种化去内力的武功,自己当日就糟了他的道,被化去全身内力。 现今见到此人与花刀交手,自己也想拔刀前去助阵。可当他刚拔出刀,前方龙鳞卫之一,一名头戴兜帽的男子转过身来,竟朝着自己这里看来。 “不好!”墨云生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那龙鳞卫眯眼观察一番这颗自己躲藏的杏花树,又转过头去。 另一名龙鳞卫发现了他的异状,问道:“张尚无,怎么了?” 黑兜张尚无摇头不言,好似并未瞧见什么不对劲,可在他摇头之时,又朝着这里看过几眼。 墨云生握紧痕月,心脏砰砰直响,惊声心道:“适才那人有灵气散出,这龙鳞卫怎么四处都有修士!” 他打消出手想法,对此人更为戒备。 院中,魏江寒刀刀斩来,沈老二连对五掌,方才他一直观察花刀招式套路,现今对上到得心应手不少。 沈老二又连接二十几招,感觉压力平平,呵呵笑道:“你的刀法刚猛势大,两手交替下如潮水汹涌,我若正面交锋自是不敌,但若以柔克刚,与你相比内力更绵长,掌法更巧妙,你决计不敌。” “要打便打,何故在此聒噪!”魏江寒边骂,一边侧身躲避道掌击,将刀插在地上,空手对向沈老二。 沈老二大惊,此人竟弃刀用掌,想与自己铁绵掌抗衡,他沈老二何许人也,沈家在自己手中发扬,自忖武功比其父沈望空还要厉害许多,如今竟有人在自己面前用己之短,攻彼之长,当真瞧不起自己。 如此景象,令墙上三人,墙下二十几人骇然。 “刀可用掌使,起先我出手时就已用此招,沈老二是记不得了?”魏江寒显露揶揄之意,掌风奇快,怒劈而下。 沈老二聚气手腕,虎纹玄铁腕交错胸前,挡在魏江寒掌下。 掌风见花,内力盘旋,波纹扩散,竟引得院外杏花枝叶抖动。沈老二感觉掌力奇大,比自己铁绵掌不遑多让。 如此招式令他慌忙变招,侧身闪躲,再要攻向对方臂膀。 魏江寒并未收手,霎时右臂弯曲,用出肘击打在沈老二掌上。人之手肘力道天生巨大,此刻配上落花流刀意和几十年内力,这一肘击几乎可有裂石之能,此刻抵在沈老二掌上,就是沈老二手掌皮糙肉厚,也得被迫握住手肘卸力狂退。 力道汹涌,沈老二退至墙下,两脚抵住墙根,心下终是明白,起先肘击与他交手的二十几招,皆为魏江寒留手所为,单单靠掌臂之能,竟已不是自己随意能敌。 二人都并未使出全力,但沈老二心知肚明,自己使出全力也至多击伤魏江寒,而魏江寒若全力攻来,自己定会当场毙命。 如此想来,现今必须放手一搏,历喝道:“老三,叫上沈家子弟一道,随我杀了此撩!” “是!”沈欺风就算有千般紧张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听,跃下土墙,叫上剩下的二十几名沈家弟子向魏江寒杀去。 沈欺风和沈欺水二人走在最前,他们必须抵住魏江寒半数锋芒,才有战胜机会。 见沈老二不敌喊人,魏江寒不由大骂:“他奶奶的,就知仗着人多。” 沈欺风回骂:“你武功超绝,但有我等齐攻,你有万般能耐也使不得!” 魏江寒提刀杀去,他想闪开两大高手,去攻身旁所剩的沈家弟子,若不将这些弟子杀死,自己极可能在沈老二和沈欺风出招时分心,被乱刀砍伤。 沈老二自然知晓花刀想法,叫上沈欺风从两路夹击,封了魏江寒攻守退路。魏江寒见状顺势就往沈欺风面门斩去。 沈欺风依靠步法巧妙,四处横躲,连避魏江寒三刀,随即运起铁绵掌向花刀胸膛砸去。 魏江寒刀至左手,以攻代守,斜挑向对方手臂,沈欺风不敢再上,只得收掌另寻时机。 刀挑至空中,魏江寒举起右掌,拍向侧身打来的沈老二,两人掌风交错,几名狠心想上的弟一个不稳被四周飞舞的内劲逼退。 逼走二人,再依托着内劲余波,杀向几名被击退的沈家弟子,两招杀一人,连斩三人,沈老二缓过劲来,又急速阻止。 如此来回五十几招,魏江寒趁乱杀了又杀两人,这下军心再度动摇,众人发觉自己武功低下,群起攻之也颇显多余。 “列阵!随我灭他!” 沈欺风不甘,叫众人列成两排,朝着魏江寒横推而去。 见剩下十几人和沈欺风沈欺水横冲而来,魏江寒退后数步,两手握刀横放腰间,脚掌抓地,敛息跺脚,身形如电,朝沈家众人爆冲而去! “不好!” 见魏江寒气势如虹,沈欺风先叫出声,但想到众人举掌,十几只手齐攻,定能将魏江寒拿下。 墨云生在树后见到此招,暗暗喝道:“是落花流第二式,空谷鸣风!” 刀光影,风声啸,魏江寒来到近处,一刀斩出。 此招势沉,劈在众人掌前,顿令第一排弟子变招用护腕相抗,第二排沈老二等人跃起,落掌打来。 刀落铁腕,火花四溅,魏江寒面色平静,变招再攻,举刀朝着头顶撩去。 两招变化,金铁响彻,飞鸟惊飞,更是有道劲风腾空而上,直蹿云霄! “这等威力,爹的武功造诣已能匹敌些法术。”墨云生惊讶无比,他相信这一刀甚至能抗衡雪绫仙的法术剑招剑凌透冰。 “啊!” 忽闻院中传出惨叫,魏江寒适才第二刀斩出,沈欺风和沈老二见势不妙收手飞退,但其余几人则没那么幸运,八人双臂被斩断,有半数弟子更是被此刀重创死亡。 又伤半数人,剩下不足十人,沈老二也冷静不了,沈欺风被惧意笼罩,颤声道:“老二,点子扎手……该怎么办?” 沈老二咬紧牙关,回头看向土墙上的龙鳞卫,发觉二人还未有出手想法,更为恼火,不得已再次叫上众人想要再上。 魏江寒也未留手,再次刺向几名弟子,剩下的弟子都已残缺,数招之后,所余的五六人顷刻间败退下来。 这下院中能站着的只剩沈老二和沈欺风两人,来时一百五十人,现被灭了个干净。 魏江寒挥刀盯着二人,伴着飘来的杏花,他杀机毕露,森寒道:“今日,你们谁也无法离开。” 第四十三章 水静风止 黑袍沾血,刀映江寒,花刀气势逼人,杀机笼罩四人。 沈欺风心知肚明,他武功在这里最差,再来几个回合定会坚持不住,对墙上龙鳞卫催促道:“张大人,还不相助?” 沈老二心知拿不下魏江寒,且他早就对二人不耐,沉声道:“张禾贵,你若继续留手,事后我定上报杨大人,说你办事不利,拿人不用心。” 张禾贵冷笑道:“龙鳞卫办事,何须你们多嘴。现在你二人连伤都无,何来不敌之说。” 脸色一沉,沈老二发觉不对,此人事前决计不是这般说话,来时恭恭敬敬,唯他马首是瞻,可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完全没打算出手。 见四人矛盾,魏江寒甩刀一转,砍在肩上,毫无惧色:“你们谁都走不了。” 他横刀冲上,直取沈老二首级。张禾贵见状,在旁大笑:“你们还是专心应敌吧,花刀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墨云生在树后见此人毫无英雄气概,又感觉此人身旁张尚无身位修士,恐棘手无比,心起杀意,刀反握在手,就想出手。 院内,魏江寒又与沈家二人缠斗一起,只是二人体力损耗,常落下风,难以再相抗衡。 所幸二人常年习武切磋,配合早已默契,虽正面不敌,那也不至败下阵来,连连坚持百招,沈欺风才觉得体力耗尽,有些力竭。 魏江寒看准机会,再用落花无尽,连续砍出九刀,沈欺风只得运气再抗,硬生生抗下九刀。 只是刀势未停,不断增加,沈欺风连连叫苦,第十八刀时再也接不下招,被一刀砍裂胸膛,鲜血喷涌,身体击飞出去,倒在地上眼睛大睁,忍痛惨叫。 “老三!” 沈老二见自家三弟惨状,想去援救,可魏江寒没有放人,刀法转变,竟向自己攻杀过来。 面对这等厉害刀法,沈老二全力抗衡,铁绵掌中记载的三十八道掌法全都用出,身体连连逼退,脚下划过两道泥痕。 最终三十六刀结束,魏江寒和沈老二各自运气,一股厚重气劲逼来,沈老二双掌齐出,三十六掌最后一招“铁绵化坚”使来,挡下大半力道,可体内经脉紊乱,再也挡不住后招,顿觉气血翻涌,内脏倒转,跪地大口咳血。 “武功不赖,这云国能抗住我落花无尽三十六招还不死者,不超十人。”魏江寒认可沈老二武功,此人内力极强,就是现在受了内伤,也能靠内功吊住性命,若给段时日可再度恢复过来。 沈老二惨笑,就想起身,但体内气息缭乱,难以站起,魏江寒作为习武之人,对此人武功认可,伸手拍在其胸膛,送入一道内力疏导几根经脉,令其疼痛减缓一些。 “多谢花刀手下留情。”沈老二缓缓后退至沈欺风身旁,从怀里掏出金疮药为沈欺风止血。 魏江寒不再出手,而是看向土墙上的龙鳞卫道:“二位还要站那多久?我这土墙可经不住站人。” 张禾贵不言,眼神示意张尚无一眼。 院内院外忽然安静下来,魏江寒和树后墨云生见状都发觉不对,异口同声暗叫:“不好!” 一道绿油油的虹光突然在张尚无手中射出,直蹿沈欺风而去。 见虹光速度如此惊人,花刀提醒:“小心!” 沈老二感受身后寒光袭来,以为是他想杀了自己,竟不反抗,闭眼待亡。 可当他听见魏江寒提醒,了然并不是想取自己性命。睁开眼看去,见绿光冲来,他反应迅速,伸手相抗,但法器威力岂能肉身肉掌能够硬抓?只觉手中剧痛,两臂被绿芒切断,断臂落地,连滚数圈。 接着,绿芒再刺,落进了沈欺风喉咙。 噗嗤一声,沈欺风眼睛大睁,看向击杀自己之物,竟是一柄三尺长的绿色铁剑。 难以道出言语,沈欺风眼神渐熄,睁大眼睛,丢了性命。 魏江寒看向龙鳞卫道:“你们心狠手辣,就是盟友也杀?” 张禾贵道:“上面有令,只要我们出手,绝不留任何活口,你和沈老二也不列外。” “他奶奶的,就是见你们耍几下剑,便不留活口,龙鳞卫好大的官威。”魏江寒历喝嘲讽,他以往相识过一些龙鳞卫,对他们印象实际极好,但今日之事,令他对龙鳞卫印象跌落谷底。 “张尚无,杀了他!” 张禾贵依旧站在土墙之上,命令身边那名修士同伴。 张尚无撤下兜帽,漏出满是伤疤的光头,此刻他右手掐诀,那柄长剑抖动,从沈欺风喉中拔出,其上绿芒大盛,向魏江寒刺去。 魏江寒拔刀抵挡,将绿色飞剑打飞出去,但飞剑是被人在远处操控,自己斗得也不过是武器而已。 绿剑在空中一转,再次刺来,魏江寒闪开长剑,又将绿剑劈飞,剑在空中旋转几圈,恢复平衡后接着又攻。 如此下去,自己体力早晚耗尽,但张尚无只是运转控物术法,体力灵气损失极低。 魏江寒余光见着是张尚无在掐诀操控,顿时不去挡剑,转而握刀朝着对方杀去。 张尚无将剑闪回手中,跃下土墙,也朝魏江寒刺去,且刺在途中,他嘴巴张开,一口绿雾喷吐而出,不断在院中扩散。 魏江寒退后躲避,但院中那群还活着的沈家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他们动弹不得,被毒气侵蚀下脸浮绿色,青筋暴起,咽气而亡。 绿雾笼罩的尸体地面滋滋作响,竟有腐蚀效果,魏江寒眼睛大睁,骂道:“毒功?” 张尚无可不顾什么伤亡,剑招在手,横穿毒雾继续杀去,逼得魏江寒只得减缓后退步伐,以刀应敌。 连过两招,他被逼无奈,不得已一脚踹出,将张尚无踢退出去,自己拉开距离,成功跑到绿雾之外。 “好狠的人,好狠的毒!”魏江寒出声再叫,现下院中除了沈老二幸运没有被毒雾侵蚀到,其他人都已毙命。 “是毒非毒,此乃仙术。”张禾贵在墙上解释,面露得意之色,对自己手下极为满意。 魏江寒在院中思索,观察张尚无破绽,他以往所敌之人中,最擅使毒者便属十五年前那位毒娘子,但适才那团毒雾,和毒娘子的毒功比更为棘手。 江湖中人,修习毒功虽说罕见,却并非没有,特别是云国境外荒人有许多深谙此道。毒功伤人伤己,魏江寒对此心知肚明,炼毒人修习最初,便是练习如何不用毒伤害自己。 只要使毒之人害怕毒到自己,那就有可乘之机,可面前的龙鳞卫张尚无,竟完全规避这类缺陷,既能从口中喷毒,还能以肉身穿毒。 魏江寒见过全身喂养毒虫,成为毒体之辈,却从未见过能和毒虫一般,从口中吐毒能力。 心中暗道:“那人说是仙术,怕还真是仙人之法,我魏江寒何时得罪过仙人?” 张禾贵在旁见魏江寒观察敌手,思考破绽,觉得迟则生变,喝道:“杀他,不要留手!” 听到命令,张尚无奔袭而去,绿色飞剑腾空而出,直逼其胸膛,魏江寒挥刀挡下,但这毒人已欺至近前,张口喷吐,又是一口毒雾吐出。 魏江寒暗叫不妙,又想再退,可他已处于屋舍边缘,已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突然有道蓝光闪烁,一片水蓝色光幕横在魏江寒前方,令毒雾无法前进分毫。 张尚无见状,立刻绕过水幕,握剑刺出,想取其头颅。 魏江寒有水幕护体,不再惧怕,拔刀要挡,可刀法才动,眼前竟有道雷霆呼啸,蓝色雷芒闪过,一名身穿黑衣,手拿白刀的少年抵住了张尚无刺来的长剑。 墨云生回头看了父亲一眼,道:“这种人,无需爹来对付!”说罢他又提起痕月斩出,张尚无不得已闪躲而出,站在远处。 墨云生右手握痕月,左手御水石旋转,道道蓝光扩散,逼退院中毒气血味。 院中惊变,张禾贵跃下土墙,历喝道:“你是何人?” 不远处草棚下止住血的沈老二见到来人,认出面貌,叫道:“是你!” 墨云生站在魏江寒身旁,无视二人,问道:“爹,没事吧?” 魏江寒见墨云生浑身有蓝电环绕,还有御水石散发的淡淡水蓝光辉,呵呵笑道:“几月过去,倒长了几分能耐。” “一会处理完这些虾兵蟹将,便和爹好好聊聊。”墨云生先是笑答,又转头冷眼盯着张尚无,这里就属他威胁最大。 见孩儿进入江湖数月,今日回来时已能独挡一面,魏江寒大为欣慰,提刀走到屋下回廊,坐在那里拿出一壶酒灌上两口。 墨云生则似笑非笑,对张尚无道:“这位道友,作为修仙之人,竟在区区龙鳞卫面前低首为奴,说出去不怕惹人笑话?” 张尚无看眼张禾贵,发出嘶哑声音:“与你无关,现你得死。” 简单回了八字,张尚无发足狂奔,再度杀来,不想和他多加言语。 第四十四章 青藤化飞灰 墨云生咬牙飞退,闪过张尚无刺来长剑,心里叹道:“此人果断的紧,就是试探之言也不加理会。” 剑招迅捷,在他闪过之后,飞剑绿光晃动,脱手飞来,墨云生拔出痕月挡下,雷鸣嘶啦作响,刀上早已刻上铭雷术,一下便将飞剑劈到三丈外的草垛之上。 绿剑飞离,墨云生欺上张尚无身旁,拔刀便斩,对方不得已张口吐出毒雾,且控制长剑飞回,穿透绿雾刺来。 墨云生左手修为灌入御水石内,水幕阻挡袭来飞剑毒雾。 片刻毒雾散去,张尚无定睛看去,只余下御水石,不见墨云生身影,不由警惕起来,四处观察。两息过后,头顶雷声响动,痕月被雷电包裹往下抛射。 张尚无见状后退半步,躲开痕月下落路线,他只见痕月,仍不见墨云生,依旧小心观察四周。 “身后!”突然张禾贵声音传来。 张尚无果断无比,看也不看,立时指挥飞剑回手,往后横向力劈,其上绿光大盛,竟可见一道绿油油剑气飞出! 墨云生见不远处张禾贵提示,顿时想大骂出声,手中法诀停下,侧身闪过剑气,并向远处痕月冲去,他不会控物之术,无法像操控法器那般操控痕月,只得迅速跑去想要拔刀。 数息之间,张尚无明白他的短处,挥剑在手,不让其取刀,并招招攻势迅疾,直逼要害。 手中无刀,墨云生可做不到父亲那般无刀胜有刀之境界,短短三招便觉招架不住,连用御水石去挡,可御水石乃中品法器,所需灵气颇大,自己施展不出几下就觉浑身发软,修为损耗了五成之多。 情况不妙,他两手掐诀,六印之后,铭雷术附着在掌,并寻到张尚无挥剑空隙,用御水石挡住身侧,拍出右掌朝着其胸膛打去。 雷电在手,雷印拍去,张尚无竟毫无躲避之念,胸膛硬生生与雷印相撞,一股反力袭来,墨云生被这股力量逼退了几步。 眼光闪动,只见张尚无胸口衣衫破损,胸膛处并非肉体,而是一片焦黑绿藤,分外可怖。 墨云生暗暗吸气,此人皮肤竟如此坚厚,杨胜虫傀惧怕法术,但身前张尚无却不惧法术,如此绿藤之体,自己雷印打在身上,不过起了片焦黑印子而已。 他暗中思考:“难怪境界才炼气二层,就这般难缠,这皮肤决计不是修士可练成,依我此前看过虫傀炼制之法推测,此人因也修行了另一种傀儡之术。” 看眼不远处土墙上的张禾贵,心下发觉此人与张尚无有些关系,隐隐约约,难以摸透。 就在自己思索之际,绿芒闪来,他再被逼退,用御水石挡下飞剑,眼睛死死看着张尚无身后的痕月。 痕月就在眼前,却拿不到,墨云生心急如焚,损耗下去,自己定会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没有法子,他只得掐出一道法印,行纹浮现而出,遍布全身。 有行纹加身,墨云生速度变快数倍,化作黑影避开剑芒,绕过张尚无,伸手拔出长刀。 但在拔出长刀时,一团毒雾从身后吐来,墨云生暗叫不妙,退后想避,可右小腿已被毒雾侵蚀,裤腿滋滋作响。 墨云生跳向远处,法印再变,行纹消散,他一把撕去裤腿丢在一旁,但还是有点点毒雾落在皮肤之上,刺痛无比。 “好难缠的毒,若再晚一会,小腿定被毒雾侵蚀干净。”墨云生微叹,体内操控灵气抵达小腿将几块毒斑包裹起来,待事后再运功逼出。 握紧手中刀,看着雪白长刀上阳光刺眼,墨云生沉下心来,告诫自己:“雪姑娘不在身旁,也无她的剑凌透冰法术,此人皮糙肉厚,要想击败必须用出至强一招。” 自己最强招式并未拥有,但心头已想到如何施展,要施展那一招,其实风险奇大,但如今只得一搏。 魏江寒站在远处,他虽一口口喝酒,但也时刻关注着墨云生动向,见他面露思考,眼睛观察着张尚无时,心下赞叹少年出入一趟江湖,着实成长不少。 张尚无不傻,他也明白适才那一掌令自己身体奥秘暴露,不得已与墨云生僵持原地,想着少年所拥有的诸般能力。 “适才那急速是何种法术?”张尚无思来想去,依然不解,开口想问个究竟。 墨云生嗤笑道:“既是敌人,我可不会傻傻将自己身家底牌告知予你,就如你浑身那青藤身体,依然不会告知于我。” “哼。” 见被戳中自己身体特性,张尚无拔腿杀来,速度更快,手中飞剑光芒照耀至整座院中,泥地土墙都被映为绿色。 墨云生心中紧张,两手掐诀,第一枚雷印涌现,被他指在手中痕月上。 痕月转眼间有雷电缠绕。墨云生眼中不急,心中不慌,法诀再变,行纹随之浮现在全身,而张尚无已经欺将过来,二人距离不足四丈。 就是如此近的距离,墨云生依然掐诀未停,行纹加持下施法变得极快,六道法印的铭雷术竟已被他在行纹下简化成了五印,且在短短两息时间,他就结出两次雷法,总共十道印诀。 两层雷印再度覆盖在痕月上,墨云生拔起长刀,直指青天,三枚雷印在刀尖旋绕,雷声震动大院,蓝色雷霆于在刀上跳跃,不时几道雷电闪烁触地噼啪作响。 如此奇景,张禾贵不敢多言,沈老二轻咽唾沫,魏江寒站起身来,嘴角上扬,暗暗喝彩。 墨云生注视张尚无,见他剑上绿光刺眼,自己则握刀在手,运转所剩数息的行术,速度骤然加快,转眼间雷声响动,刀与剑相撞一起。 两件被二人灌入全身灵气的兵刃相撞,绽放的气浪刮在众人脸上无比疼痛,张尚无两手握剑抵在刀上,眼露狠色,看着近在咫尺的墨云生,竟笑了起来。 “不过如此。” 张尚无张口,一团浓郁至极的深绿气雾吐出,直逼墨云生面门。 二人面对面对抗,如此距离根本没有空隙再起御水石,他右手握紧长刀,手掌迅速转变,变为反握痕月,随即用刀侧歪,脱离绿剑。 配合行纹,速度难以捉摸,黑影一动,转瞬间已奔至三丈之外。 情况突然,张尚无心惊不已,见墨云生竟弃自己,向土墙冲去,察觉不妙,不得已大叫出声:“大哥,快躲!” 但行术加持,浑身蓝色雷电闪动的墨云生气势骇人,张禾贵反应过来时,不过才拔出刀来,然对方已经跃起,落在他身前五步位置。 张禾贵根本来不及反应这等惊变,痕月便削过双腿双手,身体刹那残缺,落在地上惨叫出声。 与此同时,远处张尚无竟也受到影响,四肢一软,也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尚无担忧自己大哥,更是难解心中疑惑,喝问道:“你是何时瞧出的端倪?” 墨云生没有理会,挥刀在手,雷印散去,一刀刺穿张禾贵肚皮。 张尚无也察觉肚中翻涌,青藤崩坏。墨云生回头看向张尚无,发现他也如张禾贵的伤势一模一样,恍然道: “果然,你们也修行的一种傀儡之法,只是能力浅薄,法术有缺,得用另一人身体寿命维持其体态完好,所以你二人寸步不离,就是为防有人看出弱点。” “你的青藤皮肤厉害无比,但若要维持身体机能,必须要张禾贵生命为基,若张禾贵亡,你也将身体崩坏,魂飞魄散。” 墨云生看了张禾贵一眼,又看向张尚无,再道:“至于你问我何时看出,在我偷袭至你身后时,张禾贵开口提示时,我就已看出问题。适才你毫不犹豫便劈出剑气杀我,连确认都已免去,除非你们二人共用一种意识,不然就是张禾贵的命令你必须遵守……并且,你面如死尸一般,我便明白,定是一种傀儡之术,而且是缺陷奇大的法术。” 见被戳破修行奥秘,二人面色苍白,张禾贵翻着白眼,口中抽搐,浑身血液更是发出绿光。 张尚无倒在地上一叹,道:“没想到如此小心也被你瞧出端倪,进而一招破之,张某佩服……这道法术为血尸之法,并非傀儡之术,是将用血脉关联的二人里的其中一人炼制成活尸,因我只有最为微小的一品灵种,炼成活尸后也只能维持炼气二三层左右无法寸进。自己性命也与另一人永久相伴,他若受伤,我也会受伤,他若死亡,我亦会亡。” 听到这等拿血脉至亲之人炼成血尸的残忍法术,墨云生于心不忍,又问:“你们为何修炼这法术?将二人性命永久相联?” 张尚无高叹:“龙鳞卫早已不是以前的龙鳞卫,我和他被下禁制,无法相告。” 他侧头看见自己大哥坚持不住,怕是再过几息就会咽气,不得已道:“龙鳞卫中修行此法的人不多,却也不少,我们是云国孤儿,大哥先入门几年,后受人诱骗,让我进龙鳞卫,并测出灵种,修行邪法,思想也在不断操控,现今大哥弥留之际,我才有机会脱离操控,将心中所想告知予你。” 墨云生起身看着二人,沉默一会,又问:“你恨他?” 忽然天色暗沉,乌云渐密,显然一会儿有场瓢泼大雨。 “不恨。” 张尚无说出最后两个字,便没再说话,与此同时张禾贵也没了气息,丢了生命。不远处血尸的身体渐渐崩坏,青藤干瘪,化作一滩飞灰。 第四十五章 当年事 张姓兄弟已死,墨云生看着地上那一滩飞灰,还躺着一柄闪烁微光的绿剑,心下感受这二人的不幸,不由摇头轻叹一声,再次抬头时,注视着沈欺风尸体旁的沈老二。 龙鳞卫已灭,如今是时候处理这位害他丢内力之人了。 他开口冷声道:“沈老二,你可记得几月前对我的那一掌?” 沈老二两臂空空,低头说道:“自然记得,当日一掌化去你的功力,没想到因祸得福,竟成了仙家之人,当真造化弄人。” 现下此人双手不再,已没有威胁,墨云生收刀入鞘中,走到他身旁,盘膝坐下道:“当时你一掌拍散我的内力,并坠下红枫雾谷,可却没有料到,雾谷中是一处仙家福地,我正好拥有修仙资质,并已无内力,能修行仙法。” 沈老二大叹,苦笑道:“当日沈欺风狼狈归来,说你被一少女所救,现在想来,她也是修仙之人,而我和欺风杀你心切,在后追逐了大半月,后来又征召去了飞扇堂,和杨大人一起灭了飞扇堂后,得知花刀不是你,其本尊一直在龙潭镇,便马不停蹄赶来。却没想到,你竟修行有成,回到此地,坏了我等好事!” 沈老二边说边看向墨云生,又转头看向魏江寒,情绪越加激动,已止住血的断手再次喷涌鲜血。 墨云生皱眉道:“沈老二,你情绪再这般激动,不出一刻就会流血而亡。” 沈老二哈哈大笑:“此地现就剩下咱们三人,我何时生何时死全在你们手上,就是我两手喷血,数息可亡,花刀只需点我穴道,便能让我想死不能。” 沈老二话未有错,魏江寒此时走上前来,伸指在他两臂穴位轻点,霎时流血即止。 血已止住,魏江寒收手问道:“当年行走江湖,得罪的人不少,但也懂些分寸,他奶奶的我记得清楚,就没得罪过龙鳞卫和沈家,今日你们杀进家中,是为何事?” 沈老二早早明了自己被二人所制,视着花刀眼睛,如实相告:“告诉你也无妨,此事杨千户说,杨大人乃我爹的忘年至交,自然得听他指示,他说此事为指挥使吩咐,有几名荒人证明花刀你叛国勾结外敌。我沈家嫉恶如仇,可见不得云国人人敬仰的高手是叛徒,自然要起到武林表率,前来将你捉拿归案!” 墨云生在旁想到此前李不通所说的十五年前之事,又想到唐六侠义,摇头否认道:“我爹决不是叛国之人,适才张尚无所说,龙鳞卫已非当年的龙鳞卫,江湖朝廷势力竟能拥有修仙之人,且都修炼着歪门邪道,你如何可信这群妖人所说妖言?” 沈老二见到方才张尚无的能力,绿油油的光亮如今都还在脑海留存,又想到自己兄弟沈欺风就是死在张尚无的绿剑之下,眼睛大睁,脖颈被血气充的紫红,喝问道:“既然你们想证明清白,那花刀你便告知我当年事,这些事情一切起源恐怕都得追溯十五年前的那则大案。” 墨云生说道:“当年事我听飞扇堂副堂主李不通所说,是花刀白面鬼剑鹤刀三人以及四派高手前往关外追查被盗仙药,哪知在花刀击败毒娘子后,竟遇见飞扇堂叛变,后花刀失踪,鹤刀严飞云身亡,白面鬼剑雪长歌带着仙药返回京城,最后此事便这样告了个段落,直至飞扇堂被灭,你们沈家和龙鳞卫齐齐杀至此地。” 可他越说越觉得不对,他遇见过唐六,如此侠肝义胆,宁愿背负武林骂名也要聚集好汉前往阴风寨救人,这等举措就是自己也佩服不已。 心中意难平,墨云生握拳凝重道:“依我所见,唐大哥不是坏人,更是不可能干出勾结荒人,盗取仙药的事来!” 沈老二却摇头道:“当年龙鳞卫颇多,传闻现任指挥使就是当日跟在指挥使严飞云身后的千户,他所言非虚,说魏江寒和毒娘子勾结,和飞扇堂一样坏事做尽,此次大比前就让我沈家前来捉你,后又让其余三大门派在四大派会武时出手灭掉飞扇堂,为民除害。” “怎两消息相差距如此巨大?”墨云生声音不由提高几分,平息下心中疑惑,看向花刀,静待他来解答。 花刀魏江寒发觉二人都在看自己,不由苦笑道:“当年事丢人的紧,我是真不愿说。” 墨云生本想说出些宽慰言语,又见父亲只沉默两息,继续说道:“当年事,起因便是皇上求仙药,却被毒娘子所盗一事引发,而我本意是前往云京想看看那传闻中倾国倾城的星泠姑娘,哪知却遇见雪长歌那厮,那家伙武功不弱,关系还广,竟还是星泠的夫君,当日我便气急……” 听得魏江寒痛骂雪长歌一顿,颇显嫉恨之色,待过一盏茶时间才缓过气来,他喝下口寻春水,又说:“后来我便想为民除害,也想会会那毒娘子,便跟他启程去了关外,到了关外黑溪山上,又和指挥使严飞云汇合,并一同来到山下一座破庙之中。” “破庙内我们和毒娘子相斗数个回合,那娘们声音好听,就是面目可憎,还阴险无比,数次差些糟了她的道,但毕竟我们三人出手,她难以抗衡,便叫四位高手来源,这四人说来也巧,竟使得四大门派武功,且各个内力不弱,不得已严兄和雪兄各牵制两人,我去会那毒娘子。” “再后来,和毒娘子斗了数百招,那娘们武功虽不错,但远不及她的毒功,后来我破了她的招,却糟了她的道,身种一种奇异毒素,落下病根。” 二人听到这,不由紧张起来,是何种奇毒,这般难缠?墨云生转念想到爹隔三差五便会全身浮现毒斑,可怖无比,必须用逆阴花的花露才可压制。 “爹,难不成是你……”墨云生并未说完,魏江寒就已轻轻点头,确认就是那体内隐藏的毒斑! 墨云生沉下心来,魏江寒再道:“当日情况危急,我憋伤大战,严飞云射出响箭叫那位马千户带在庙外守备的高手来此,捉拿这群贼人。可世事难料,那千户阴险狡诈,竟在咱们大意时重创严兄,且前去的龙鳞卫中,除了那位千户,其余兄弟全都身亡。” “此人竟如此狠毒?”墨云生大骂,如此叛变之举竟不是荒人而是云国龙鳞卫之人! 沈老二沉默不言,但眼中震惊毫不减弱,比之墨云生还要多上不少。 “后来,严飞云拼死挡住四大高手和那位千户,我和雪长歌一同抢夺,成功带出七成仙药逃了出去,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住,此人便是之前四大高手之一,飞扇堂堂主,唐六。” “什么?”墨云生站起身来,他如何都无法相信,唐六真的是叛国之人! “这还没完。”见自家娃娃被自己吓了一跳,魏江寒哈哈一笑,道“唐六并未叛变,而是潜伏在他们身旁,追上我们后,丢下两具龙鳞卫尸体,将衣衫和两具龙鳞卫尸体互换,并改易容貌带了回去,但此事我们细想下破绽百出,并不知他如何脱险。” 墨云生想到唐六易容之法无比厉害,想将尸体换成魏江寒和雪长歌的模样定是不难,当日回去后将两具尸体交出,再说仙药落入山谷之中,届时查无证据,自然不了了之。 想此墨云生佩服起唐六来,更是心疼这种侠义之士最终还是逃不过宗门被灭的惨剧。 沈老二在旁语气颤抖,这事真相都和自己所了解的事有千般区别,思来想去,不得不问道:“那,其余三名高手,还有那位千户的名字是什么?” 魏江寒面色郑重,沉声道:“黑剑门门主,黑风剑李贵,火斧门门主,火斧子常源,海青派掌门,海掌雨田。以及龙鳞卫千户,亦是毒娘子之子,马三刀。” “马三刀!?”沈老二面容青白,两眼血红,断臂竟又有流血趋势,咬牙道:“他现在是龙鳞卫指挥使,他竟是荒人!竟是毒娘子之子,竟……竟是……” 沈欺水头抵在沈欺风尸体胸膛,神情悲伤,情绪如水汹涌而来,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叫出声:“三弟!大哥走前便说要照顾好你和四弟,可我都没顾好!现又被奸人利用……竟听信荒蛮子之言,一步步害你,害弟兄们身亡,龙鳞卫,你罪大恶极,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墨云生和魏江寒尽皆沉默,沈老二嫉恶如仇,却被指挥使马三刀利用,最终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天上雷声轰鸣,忽下大雨,豆大的雨落在地上,噼啪作响,沈老二悲伤无比,今知遭人利用,更为愤恨。 他站起身来,神情呆滞,环顾院中一百五十多具尸体,心下空落落,这群沈家兄弟,都是自己一手推进的鬼门关。 愧疚之心满溢胸膛,沈老二起身用脚踹飞一柄大刀,大刀在空中翻腾几圈,再直直落下。 沈老二抬头挺胸对着长刀,大声叫喊:“花刀,以我之死,换云国太平,可……” “好”字未说出口,刀已然落下,捅入沈老二胸口,他半跪在地,眼中神光消逝,随着大雨雷鸣,生机流散。 第四十六章 逆阴难易 大雨滂沱,杏花林被烟雨蒙上一抹灰暗,墨云生站在院中,看着吞刀自尽的沈老二,心中念头百转,感慨万千。 诸多思绪化作一叹,感受魏江寒伸手拍打自己肩膀,他回过头来,看向身旁父亲。 魏江寒握着魏刀,走到沈老二身旁,抱拳道:“在下只应能做之事,仙师征伐,在下无力做到……只是……” “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沈老二的愿望颇难,那千户杨胜也是修士,龙鳞卫内定还有厉害仙人。”墨云生以为他要答应,急忙插嘴阻拦,不愿魏江寒冒险。 魏江寒转过身,直勾勾望着自己,笑道:“我自然做不到,可你却并非做不到。” “我?”墨云生面露苦色“此去数月,被沈老二打下红枫雾谷,才知道谷内迷雾为仙人法阵,而在法阵之中有座坊市,里面有许多御剑飞行的仙人,我机缘巧合以逆阴花露换得修仙之法,并成功修炼出灵气,踏入仙途,但孩儿资质愚笨,进境缓慢,怕是很难圆沈老二心愿。” 魏江寒露出好奇之色,又见院内满地尸体,阻止他再说下去:“稍后再与我慢说,现我们将院子清扫干净,以免生出瘟疫。” “好!” 墨云生挽起袖口,将痕月靠在回廊木柱上,自己跑向屋后推出一辆运货木车。 回到院子,正巧见到魏江寒拔出痕月瞧看,看墨云生回来,赞道:“这柄刀刚被你加持雷电,与那柄绿剑砍杀许久,竟无任何损伤,依旧寒芒逼人,锋利无比,着实是把好刀!” 墨云生道:“此物是爹在温府留下的那柄刀胚和我的断刀以及路上遇见的一名姑娘所赠的长刀一同熔铸制成,名叫痕月。” “痕月?”魏江寒重复念叨,嘴角扬起,连连称赞:“好好!是个好名字,我那白痕石刀机缘所得,十五年前交给温兄制作为新刀,一直未能去取,见你那柄破刀用了许久,便想此次出门送礼,顺手将刀取回赠你。” 墨云生走来,接过痕月,抱拳微笑道:“多谢父亲所赠之刀。” “好小子,这一路过后江湖气重了不少,来,速速将这些尸体搬去黑溪山下埋好,回来大吃一顿,与我讲讲此行经历。”魏江寒爽朗笑骂,一掌拍在墨云生肩膀。 二人一同将一百五十多具尸体搬运上车,又将屋舍打扫干净,大雨洒下,将院中血水洗净。 待雨渐小,再撑伞出门,往东行了五里地,于一片山丘之间挖出一座大坑,把尸体排排躺好埋葬。 直至半夜,二人方才忙完,一同拉车回到林中院内。 大雨已停,微风拂面,温润无比。 墨云生伸手一挥,将买来的那一大坛寻春水拿出,喜道:“爹,这一坛寻春水够你喝个半年了吧。” 见如此大一坛酒,魏江寒摇头叫道:“你买这么大坛酒来作甚?这酒得细品,若大口猛灌,岂不失了酒味,与白水无异。” 但能有如此大一坛美酒,魏江寒还是无法拒绝,将酒倒进葫芦装满,再捧起酒壶,猛吸一口寻春水。 “不错!”魏江寒高叹一声,将酒坛盖严,坐在木制回廊之上。 墨云生则跑进屋内拿出些家常饭菜,给魏江寒下酒,自己只喝着清水。 饭过三巡,墨云生缓缓道出自己一路上所遭遇之事,那知开头没几句魏江寒就听见白波儿为救主而亡,顿时大骂他没有顾好马儿。 说到白波儿,墨云生也愧疚得紧,白波儿与自己不停奔波逃命,后还在坠崖时当了自己肉垫,丢了性命。 望着天上明月,墨云生心中越加思念。白波儿从小便在院中与他一同长大,甚是亲人,可此次才出门几日,就没了性命。 后来,墨云生再说遇见雪绫仙,击退沈欺风,了解修仙事,进入业县见群豪,败杨正,见洪涝,温麒麟被抓,和假扮为李宗文的唐六一道前往阴风岗救人,帮难民,除阴风,杀虫傀。 许多见闻经历说来奇异,就是魏江寒也闻所未闻,特别是修仙一道更令他如孩童一般,饶有兴趣地让墨云生细细解释。 直至深夜,他才将一路见闻说完,魏江寒也不知不觉喝上两壶寻春水。 葫芦又见底,魏江寒晃着葫芦道:“这些经历神奇得紧,没想到你机缘巧合竟遇见仙缘,且还身具什么灵种,有修仙资质。” 墨云生谦逊道:“孩儿侥幸,若是拒绝雪姑娘,怕是难有今日成绩。” 魏江寒对雪绫仙颇为不喜,借着酒意冷哼道:“那女娃其他都好,就是爱故弄玄虚,一路上不是面具就是抹泥,哪有这样不让人看的道理,怎么,难不成比云京那位星泠姑娘美?” 想到之前父亲说起过他,墨云生好奇问道:“爹,那位星泠姑娘真有如此好看?” 魏江寒举头望天,痴笑回忆道:“你可别叫姑娘,她现在年纪怕是可以做你的妈咯!我与你说,这位姑娘当年名动江湖,就是先皇齐云帝也对她日思夜想,震惊其颜之美,最后更是心患抑郁,不思政事,让贤给上云帝。十五年前,我去云京就是想见见她,那一舞‘见星澜’实令我魂牵梦绕,就是现在我隔三差五都会梦见当日景象。” 魏江寒啧嘴模样,令墨云生两眼微亮,到底是何种容颜的女子,可令父亲这样着迷。 半晌魏江寒才回过劲来,思索道:“小子,适才你说那位雪姑娘是在找逆阴花救人?” 墨云生点头道:“没错,雪姑娘一路对我指导,传我修仙见闻,剑招法术,还有这颗御水石都是他所赠,就是为换的那朵逆阴花。” 听闻雪绫仙赠送墨云生这般多的东西,魏江寒也有些惊讶:“如此舍得,那姑娘恐怕急需这逆阴花,不然不可能将这么多东西都给你。” 墨云生把玩手中痕月,为难道:“此事我也思索良久,逆阴花要给父亲你来治病,万万交易不得,但我又收了姑娘诸般好处,就如赶鸭上架,孩儿已是没了办法。” 魏江寒宽慰道:“既已送你,你收下便好,至于那朵逆阴花,你也别放心上,有空乱想不如抓紧修炼你的仙术,待学有所成,再给我寻医治病不就好了。” 见魏江寒道出的想法与自己暗合,欢喜道:“我也和爹想法一样,这段时日雪姑娘会先去找那株寻魂草,我也趁机抓紧修炼,境界高实力强后,就出门给爹寻那医病法子。” “好!”魏江寒见墨云生比出门前成熟不少,做事都会仔细思考。他面露欣慰之色,心里对这小子日后担忧减少许多。 忧心减少,压力立减,自是让身体有了变化,骤然放松下,他登时感觉浑身痛苦,气血上涌,低头朝地吐出口鲜血。 “咳咳!” 鲜血落地,魏江寒浑身冒出紫斑,且在皮肤上不断扭动,极为可怖。 墨云生慌忙站起,急声道:“爹!” 魏江寒挥手阻止其上前,捂嘴虚弱道:“今日运功过度,难以压毒,你速去取来逆阴花露。” “好!爹你撑住!”墨云生拿起口瓷碗,用衣服抹净米粒,飞速跑向后院,越过栅栏,钻入一片药田之中。 药田角落,一片肥土之间,有株黑白二色交错,生有六瓣的花朵正随风轻晃,花心处点点黑白花露分泌,丝丝如白兰花般的清香飘散在花朵间。 花香入鼻,墨云生顿感精力恢复,体内灵气翻涌,后背脸颊处的伤口竟有淡淡瘙痒,正缓慢愈合。 此种感觉乃他首次遇见,不由停下脚步,猛吸一口,灵气入眼,看向逆阴花。 花朵周围可见有轻灵之气正徐徐环绕,进入逆阴花蕊,墨云生低叫:“竟在吸收灵气,不愧是灵花,会自行吸纳天地灵气为己用,花香还能让浑身灵气加快伤口修复,难怪被说是能逆转阴阳之奇花!” 观察几息,他走上前去小心将花朵倾斜,抖落些花露落入碗中,再倒入清水稀释,最后回到院子将逆阴花露水递入魏江寒手中。 魏江寒接过药汤,快口喝下,喉结跳动,药水数息见底,一滴不剩。 药入身体,浑身紫斑消散,疼痛不再,魏江寒闭眼调息一会,再度睁眼又恢复往常精神。 魏江寒看着手中空碗,嘁声道:“若无此药,我怕是撑不过几个时辰就得下地见阎王咯。” 见爹毒发时痛苦模样,没了逆阴花指定毒发而亡,墨云生自责道:“逆阴花我不去交易,爹的寿命要紧,所欠姑娘的事,我来想办法还她。” 第四十七章 习武疑仙 魏江寒深吸口气,张口轻吐,睁眼见墨云生如此自责,心下大慰。 可并未多加思忖,当即摇头道:“不可,你可不能做出这等出尔反尔之事,虽雪姑娘有强买之嫌,但在遇她之后,所经历之事,和她所给予你之物,这些东西着实不是一朵花能换得。” 墨云生忧心魏江寒病情,还想再说,可见他眼漏怒色,方才明白是自己不妥。只得瘫坐在旁,不知如何是好。 明白墨云生心知有错,也不多责难,做事言而有信,他在墨云生幼时便教,如今多说只能令其不喜。 他开导道:“你好生修炼,如今修为尚浅,若修至高层,定有法子为我解毒,想那位雪姑娘一时半会也过不来,估计还要几年时间,你这段时日就认真修炼,修为提升才有处理大事资本。” 魏江寒声音雄厚,让他不可懈怠。墨云生常年随爹习武生活,自是明白他的心思,眼中有了光亮,认真点头道:“好,那孩儿便好生习武修炼,两不落下,唯有境界提升,才有本事出去为你寻医解毒!” 旋即他想到一路历练下,斗法所遇问题,问道:“落花流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有法术和武功转化还要爹来帮忙。” 魏江寒哈哈一笑,爽快应下,抬头见天色已晚,叫墨云生回去歇息,明日再练。 墨云生听话得紧,收拾好碗筷酒具,随魏江寒进入屋中,主屋中有五间大房,外有回廊环绕,内有小路捷径,墨云生送父亲回屋后,自己也回到屋内,跃上床榻,开始每日修炼。 如今他感觉自己修行速度平平,晋入炼气一层至今近一月时日,体内灵气渐涨,但从无突破迹象。 墨云生对此不急一时,雪绫仙十二岁修炼至今三年时间,也不过炼气三层,自己灵种比她小上一品,自然修炼速度会再慢一些。 修炼一夜,第二日收功醒来,洗漱吃些清粥,就在院中和魏江寒习武。 身无内力,他只可使出落花流的一百零八招基础招式,要想更上一层,试着再使落花无尽,却只能砍出两三刀就没了力气。 见他挥刀滞涩,三刀过后右手无力,刀也脱手而飞,魏江寒只能抱胸去问其施展时体内变化:“基础招式你已掌控熟练,没有内力也能使得,可在使落花无尽时,却只见其型,未见其势,你体内有何感觉?” 墨云生捡起痕月,如实道:“打出基础招式时,体内灵气可以任意指挥,并无异感,且我感觉炼气一层时的身体韧性力气,比未修仙前要强横许多,但在使用落花无尽时,孩儿只觉灵气都缩在丹田,就是强行操纵也无法根据刀法所记载的经脉路线前进,如此一来,只得靠蛮力挥刀,力气损耗奇大。” 魏江寒沉思,片刻过后,起身拿起长刀挥砍,墨云生站在远处看去,父亲正是在施展落花无尽,且这一挥,就挥出九刀。 只是这九刀气势低微,威力不大。 魏江寒收刀叹道:“落花无尽本是落花流上三招之一,内力所需雄厚,就连我强行不用内力,也只能挥出九刀。” 落花流来源未知,但魏江寒明白,此武功厉害无比,在世间武学中也绝对是顶阶武功,如此厉害功夫,其中记载的三套招式各个都有其厉害之处。 就如最为简单的落花无尽,在墨云生十三岁时,修行六七年的内力方才支持他施展出来,更别说现已无任何内力。 轻碰储物袋,从中拿出卷轴,递给魏江寒:“爹,这是雪姑娘传授给我,她那剑招成为法术的变化之处。” 魏江寒接来逐字逐句看去,其上文字娟秀,颇有仙灵之气,魏江寒暗叹一声:“这姑娘何许人也,竟能写出这等好字。” 阅读其中内容,魏江寒越发震惊,看完所有文字后,不由大叹:“虽说只有剑招改动之处,但已是足够,许多经脉路线更是令人惊奇,究竟是何种高人,能将武功改成你们仙师可修的法术。” 墨云生早已看过卷轴所写内容,看过之后也是无比震撼,将武功改为法术的能力,自己望尘莫及。 魏江寒道:“有卷轴帮忙,倒也减去十几年的时间思考,你要熟读上面文字,我们一一印证,应是能将落花无尽所需的经脉一一对应,然后看看能否施展出仙家刀法。” 墨云生欣喜道:“好!那便麻烦爹了。” 魏江寒又想到些事,指导道:“云生,我见你与那张尚无相斗时,多依靠刀上雷霆,有的刀法招式更是变形许多,外人见到可能看不出太多,但在我眼中,那些剑招像是你八岁时用木刀挥砍时的模样,着实简陋。” 墨云生早已明白自己缺漏,诚心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孩儿现在内力全失,只能依靠灵气施展武功,实战时只得用出雷电法术进行主攻,否则很难破敌。” 魏江寒严厉道:“法术威力厉害无比,刀法也不能因此忘记,你习武快十年,却在数月时间将大量刀法还给了我,定是万万不对。你也见到,刀法亦可变为法术,那么你在练刀一道上还不可停下,须得努力前行。” “你所施展的雷电法术威力不错,可刀法并不比雷法差,若你刀法出众,再配上雷法,会更为厉害,昨日对上的张尚无也不是你对手。” 墨云生听后若有所思,魏江寒所言并无道理,自己反思几次斗法之事,确实多用法术,少用刀法。 承认有诸般问题,心中不由激励道:“墨云生啊墨云生,万事不可离了手中刀,雷法和刀法齐驱并进才是正道,不可贪恋一时雷电之绚丽,而忽略平实刀法。” 下定日后所修道路,墨云生承诺道:“爹大可放心,孩儿已是明白您的苦心,日后定好生习武,将落花流发扬光大。” 听墨云生说要将落花流发扬光大,魏江寒笑骂道:“蠢极,这武功不是寻常人可习得,你武功资质平凡,依托聪颖天资才可修炼,日后学有所成,别灭了落花流的名声我便安心了。” 墨云生嘻嘻呆笑,拔刀而出,道:“千里之行当从脚下走起,爹,来练练!” 魏江寒也拔刀而出,与墨云生相斗,二人只用基础招式,依靠刀法应敌,在院中连斗十招,十招过后,便败下阵来。 败后,魏江寒指出适才的不足之处,将一切倾囊相授,且根习武用刀的习惯进行各类改动。 一切如数月前习武时的模样,二人清晨练至晌午,吃过饭后,墨云生便修炼法术,又与魏江寒一道研讨法术与武功怎样结合,傍晚晚饭过后,直至第二日清晨,是修炼灵水诀时间。 一路修炼,夏去秋来,秋走立冬。 上云二十年,十一月初,空气发寒,渐入冬季。 墨云生在床榻上睁开双眼,气息骤然提升一截,感受体内灵气突破平静,修为提升,难信自己顺利抵达炼气二层。 “雪姑娘三年才修至炼气三层,我又为何短短四月就能修炼至二层?若雪姑娘资质为实……”墨云生胡思乱想,怀疑雪绫仙修炼时间“如若这样,雪姑娘是故意减缓修炼速度?但她为何如此?修炼境界越高,实力也便越强,她何故减慢速度,以至于一年一段?” 第四十八章 再见温唐 日后时日,墨云生每日修炼之余,便认真习武,研究法术。杏花林深,无人来扰,当日来此的龙鳞卫与沈家没有一人逃脱,消息更没泄露出去。 墨云生对此也颇为担心,数次乔装出门去镇上买酒赶集时打听消息,最后听六爷所说,有几次龙鳞卫和沈家子弟来此打探,都未有所收获。 花刀以前隐姓埋名,极少出门,龙潭镇中除六爷李哥外没人知道花刀藏在林中,如今这些人来调查,自是寻不出线索。 如此二人便放心下来,墨云生安心习武修炼,境界提升下,头脑变得灵光不少,武功刀法的领悟也比以往迅速许多。 时间渐过,上云二十二年。 两年过去,墨云生修为逐年增加,春季才过,刚入夏季,终于突破修炼瓶颈,进入炼气第四层。 墨云生感受自己浑身灵气充盈,再算时间,心下更忧雪绫仙来:“两年多的日子,我花费大半年达到三层,又花费一年时间抵达四层,如今看来,雪姑娘的当年境界应该也有炼气五层才是,想来她有不可告人的大秘,也不知这两年过得如何?” 躺在屋外回廊,身旁痕月收在棕色木制刀鞘之中,手中把玩着一柄三尺绿剑。 绿剑乃当日击杀张尚无所得,也是作为血尸唯一留下的器物,墨云生并未将其和张尚无的衣冠一同埋葬,毕竟法器一件,对自己总是会有益处。 看着手中绿剑,墨云生想道:“此剑威力和所需灵气远不及御水石,品阶应该是下品法器才对,但其上好似蕴有剧毒,又与我功法灵种属性相斥,怕是用不出多大威力。” 摇头放弃,墨云生将长剑丢入储物袋,打算日后有机会再去一趟红枫雾谷,将这件法器卖出,买些基础法术用来修炼。 耳朵轻动,听见屋内传来轻微脚步,墨云生起身推开木门,钻进屋内,正见魏江寒走出屋子,手里提着个葫芦,揉着鼻头骂道:“他奶奶的,怎会没酒了!云生,去买酒!” 魏江寒正要张口大喊,却已见墨云生就在门处,正笑盈盈盯着自己。 如此距离,魏江寒竟没有立时察觉,不由欣喜起来,问道:“你突破了?” 墨云生道:“半个时辰前才突破至炼气四层。” “好小子,感觉如何?”魏江寒大笑走来,伸出大手,用劲拍在墨云生肩上,又坐在一旁木凳上,想要喝口酒,却又想起酒已见底,不由自嘲一笑。 墨云生在旁见到,心知爹又想喝几口寻春水,笑道:“一会我去镇上找六爷买去,但说这炼气四层,我也觉得神奇得紧,感觉体内灵气充盈,炼气一层时我动用御水石需耗费大量修为,现在运转起来,竟轻松不少,灵气更无当日那般吃紧。” “哦?还有什么。”魏江寒对修仙一道极感兴趣,如今见孩子突破境界,比自己病好了还要开心。 墨云生思考感受,再说:“除此之外,我对周围感知也厉害不少,适才爹起床过来,我都能听见些许响动,力量上也比以往高上许多。” 魏江寒好奇不已,此刻听墨云生所说,就想出手试探,顺手将葫芦一放,起身一掌拍来。 墨云生长高不少,比魏江寒还要高上半头,丝毫不惧父亲出手,也伸出手掌打去,两掌相对,地板嘎吱作响,震动传递至桌,令酒葫芦也左右摇晃。 掌风回旋,魏江寒招式再变,手臂抵住对方右掌,打向肩头。 墨云生脸色一变,并不慌张,收肩避开,右掌击退魏江寒,再收掌运气,向胸膛拍去。 “好!” 魏江寒连连喝彩,手掌回防,挡下此掌,又借势再攻,直取墨云生下腰。此招正好抓在他招式破绽,紧急当口,他不得已挥腿踢去,以腿功去挡。 魏江寒不闪不避,竟运起内力打去,墨云生突见周身有内劲袭来,被逼运转灵气汇聚大腿,抵在魏江寒掌下。 两股力道相撞,墨云生只觉大腿剧痛,登时收腿后退,魏江寒也退坐在座,感觉右手发麻。 魏江寒满意大笑:“适才你力量比我运功时还要厉害几分,这炼气之境,四层就比我修炼几十年内功厉害,当日你意外坠谷,实在是场大机缘。” 墨云生捂着腿脚,难过道:“爹,你力量太大,今儿怕是买不得酒了。” 魏江寒听后笑骂道:“不过是内劲打入穴道而已,你稍加运功便可化解,快去快去,给我买酒去!” 父亲挥手催促,墨云生哀声叫唤,过了几招打得他膝盖发疼,还要被逼着买酒。 见这小子不听使唤,叫就数声还不愿动弹,魏江寒挥起巴掌就要赶人。墨云生急忙运转修为,化去膝盖气劲,起身披上一身黑色长衣,向屋外跑去。 “他奶奶跑得挺快,记得再买些牛肉!”魏江寒在门前大声呼喝。 墨云生哦了一声,窜入杏花林中,向龙潭镇跑去。 走过杏花迷阵,进到官道,不出一刻便来到醉兴楼前,今儿醉兴楼中依旧客满,整座龙潭镇上,唯有两家酒楼,不过要说江州菜式正宗,还得数醉兴楼。 六爷见墨云生进来,以往都笑脸相迎,大声招呼,但今日却一反常态,看着楼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墨云生走到柜前六爷身旁,拿出几粒碎银丢在桌上,呼道:“六爷,买酒!” 六爷一惊,回过神来,见墨云生来此,赶紧挥手让他埋头,低声在耳边道:“楼上有人已经来此三日时间,指名道姓要寻你,看他还带着家伙,怕是来头不小。” 墨云生也抬头眺望,只是这里见不着二楼情况,自然看不见那桌人是何来头。 他心有不妙,暗叫:“难不成是雪姑娘来了?她来取逆阴花不成?” 立感不妙,自己修为才至炼气四层,但依旧尚浅,就是用灵气进入魏江寒身体,连毒的踪迹也寻不出,何来治病医毒。 现今雪姑娘来此,自己不得不应,先招呼六爷去打酒备肉,自己登上木梯,向二楼走去。 醉兴楼二层,正有三桌客人,墨云生辨认一番,定在适才六爷所指的靠窗之处,那里有坐有两人,其中一人头戴斗笠,看不见模样,还有一人一头长发披肩,身穿白衣,衣摆纹着点点绿叶,此刻正倒茶自饮,而在两人桌旁凳上,放着柄长剑,一根短棍。 墨云生心觉来人不像雪绫仙,也不似常人,左思右想不知自己何时认得这二人。 事已至此,他果断走上前去,抱拳问道:“在下便是墨云生,不知两位在此等候三日,是有何事?” 两人停下手中竹筷,那位长发男子抬头看来,轻笑道:“墨小兄弟,两年不见,倒是变了不少,唐某都快认不出了。” 墨云生心中一跳,仔细辨认面前男子,见其眉目之间有些许眼熟,细看之下瞧出有易容痕迹,明白面前此人便是飞扇堂堂主,唐六。 见到唐六来找自己,墨云生心思百转,看向一旁头戴斗笠之人,暗自推测其身份,问道:“不知这位是否就是温兄弟?” 温和仁半开斗笠,低声不喜道:“墨老弟是忘记称呼不成?” 墨云生连忙改口:“温大哥,小弟怎么会忘,只是今日见二位心里欢喜,嘴巴一快……” 温和仁明白是墨云生说得客套话,连叫他坐下,并让六爷再端一坛酒来,要好生祝贺一番。 墨云生见状不好拒绝,只得赔笑吃些小菜,过了半晌方才询问二人来意:“唐大哥,温大哥,你们来此是为何事?” 温和仁看向唐六,示意让唐六来说。唐六点头领命,低声夹菜,口中嚼着江州名菜梨花鱼头,又刨上一口大白米饭,咽下吃食答道:“当日阴风岗一别,至今已有两年半,这两年间我们调查温麒麟所在何处,并四处寻找豪强,就是想尽办法,去救温麒麟。” 墨云生低声暗叫:“你们想劫狱?” 温和仁答道:“此事还在规划当中,怕是要过些时日,花刀当日书信有写,若遇困难,需他出手,就来龙潭镇醉兴楼,给掌柜报上墨小兄弟名字,便能相见。” 第四十九章 义救麒麟 听得二人所言,墨云生终是明白当日信件所写是何事,定是将如何联系花刀的方法告知于温家,准许日后有难前去寻他。 心里感叹爹仁义之心,墨云生不疑有他,起身说道:“既是爹信中所言,那我自当听从,一会便带二位大哥前去家中详谈。” 得知能见到传言中隐居在此的花刀,唐六面露喜色,从怀里丢出些银钱甩在桌上,招呼起李哥:“小二结账!” 李哥儿快步跑来,见墨云生在此,在二人面上瞧来瞧去,感觉二人都是武林好手,担忧他被两人所制,竟清点饭菜价钱后许久都未报账。 墨云生见状了然,解释安抚道:“只管报账便好,这二人是在下朋友。” 李哥儿明白后终是放下心来,道出价钱。唐六觉得这小二重情机灵,也不责备,将钱悉数给清,三人一道下楼。 墨云生拿过酒坛和一些饭菜,道别六爷,带上二人出镇往东,进到杏花林中。 温唐二人跟随身后,在他带领下于杏花林中七弯八拐,一些来路在唐六眼中见过数次,行了整整一刻钟,过了木桥才回到院子前。 到了地方,墨云生伸手邀道:“爹不喜拘谨,二位随我一同进去便好。” 受了适才绕路之苦,唐六直叹魏江寒厉害,温和仁则心怀敬佩,抱拳道:“那便打扰了。” 墨云生领头开门进院,见魏江寒在院内石桌前研究落花流法术之道。此道二人研究整整两年,从经脉流向,到法诀法印都做出改动,直至今日虽有所成效,但也不足以施展出真正的落花无尽。 见墨云生回来,魏江寒看也未看,呼道:“快,拿酒来!” 见父亲痴迷在此,无奈道:“爹,除了酒,看我还带了谁来?” 魏江寒抬头看去,唐六已在路上抹去易容,温和仁也将斗笠背在身后,此刻二人面容映入花刀眼中,他皱眉思索片刻,问道:“是谁?” 唐六苦笑道:“魏大侠,当年一别十七年未见,竟一下忘了唐某。” “十七年?”魏江寒上下打量唐六,在见他腰间折扇后方才恍然,转疑为笑道:“原来是飞扇堂堂主,唐兄!” 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唐六身前抱拳道:“当日之后,魏某常常念想再见唐兄,以谢当年救命易容之恩。” 唐六自责道:“当年事不提也罢,只是遗憾魏兄当日身种毒娘子异毒,至今未愈。” 魏江寒哈哈一笑,丝毫不将中毒一事记挂心上:“不打紧,当年事已过去这么久,已无大碍。” 随后他转头看向温和仁,见其眉目眼熟,但年纪却只有二十几岁,疑道:“这位是温兄之子?” 温和仁连忙抱拳行礼:“花刀好眼力,在下温和仁,家父温玄民。” 魏江寒大笑,打量温和仁来:“十几年不见,当年你还是七八岁小娃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温和仁道:“时光如梭,这些年家父也念极了你,可现今家父身在林州大牢,只得代父向前辈行礼。” 花刀一听,不由情绪低沉,握拳冷眼道:“你说是真?温兄真在林州牢内?” 唐六见魏江寒情绪着急,劝道:“魏兄稍安勿躁,还请移步再说,墨小兄弟,你不是给买了些酒食,拿过来罢。” 墨云生提起木盒,端出被六爷裹得严严实实的饭碗,唐六也把手上提着的大坛寻春水放在桌前。 又去屋中拿出碗筷,倒酒放菜,魏江寒喝上口寻春水,夹上两筷子饭菜,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唐六这才拿出一张发黄的纸制地图,铺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山川河流,每座城镇都被记录在上,极为完善。 云国由五州组成,其中东为江州,南为济州,乌州在西,林州在北,中心则为云州,也是云京所在。 唐六指着云国东北处一座大湖道:“这里便是龙潭镇,百里外为黑溪山,吴门关便坐落在此防备荒人。” 唐六一口带过龙潭镇周边情势,关外近年有暗潮汹涌之态,荒人骚扰越加频繁,可也还没到紧要关头。 “而我们所要注意之处,是这。”唐六指在林州东南方一片山林,地图上写着三个黑墨大字:冻雁山。 魏江寒摸着下巴,回忆道:“这里常年积雪,传闻飞雁过处也会被冻成冰雁,二十年前我途径此地,见此寒冷异常,除山下一座小镇外方圆五百里别无他物,你们想说这是温兄被关押之地?” 墨云生插嘴问道:“温麒麟受冤入狱,不应是在京城天牢,为何会关押在此?” 温和仁道:“这里常年天气寒冷,气候恶劣,山峰险峻,是座难越天险,比天牢安全百倍。” 听闻此地险峻气候苦寒,墨云生深吸口气,篡紧拳头道:“让温麒麟在这受天寒地冻的苦,龙鳞卫着实可恶。” 唐六喝下一口寻春水,神色凝重,对此事颇为头大,捧起酒碗,朝花刀敬酒道:“魏大侠,两年前赠礼一事温少主已与我道明,你说若有关温家大事,皆可来找你求助,现在此话可还算数?” 魏江寒不喜拐弯抹角,点头拍胸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自是要履行,唐兄是想在下出山助你们进冻雁山大牢劫狱,救出温玄民?” 唐六站起身,郑重抱拳,沉声道:“我和温少主安顿好阴风镇百姓后两年时间,便在云国各处探寻温玄民踪迹,今年年初探到冻雁山有座大牢的消息,当日我们万般不信这等险地怎会修有监牢,但在我多方探查后发现,这里的确有龙鳞卫镇守,防备森严,在山巅悬崖之上修有一处通往山内洞窟,再各处寻人证明下确认这里就是云国大牢之一的冻雁山牢。” 魏江寒拿不准信息是否真实,问道:“此牢以往的确没有听过,可现下你们是如何知晓,温兄就在牢内?” 唐六回忆起当日景象,更是对杨胜语气学得有模有样:“此事说来也巧,当日杨胜千户竟来此牢探监,并向守门之人说:‘领指挥使之命,审问温玄民。’后来二人小声对过暗语进入牢内,半个时辰后出来时,竟大骂出声:‘那二人究竟是何人?杀我儿毁我虫傀,且与温玄民没有关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难不成是尘临门之人亦或是乌州青阳观弟子?’杨胜思来想去猜不着二人来历,而我自是听出是在说墨小兄弟和雪姑娘,此后他又骂了几句脏话,便离开大牢,对此也能万分确定,温玄民定关押在此牢之中。” 墨云生在旁听后暗暗低笑,又起疑心,想道:“杨胜所说的尘临门和乌州青阳观因是修仙门派,云国除了江湖门派,竟还真暗藏些和红枫雾谷相当的修仙之地,待我修为更高几层,定要四处看看!” 魏江寒也对杨胜所言颇感疑惑,问道:“他所说的那什么门,什么观是个什么?” 旋即他转头看向墨云生,嘲骂道:“你怕是得罪死了这杨胜,敢杀他儿,他定想将你挫骨扬灰。” 墨云生摸头呆笑,心下了然,儿子被人所杀,任谁都想追查凶手下落,但当日他才到济州,认得自己的人不多,了解自己背景者应该只有身前温唐二人,自是不用担忧自己身份暴露,再说雪绫仙,她至始至终都戴面具,神秘至极,龙鳞卫查到自己也不会查上她。 唐六将话题拉回:“他说得两处地方我也不知,从未听到有江湖中人提起,但现下还是去救温麒麟为头等大事,其他事情日后再论不迟。” 温和仁道:“唐大哥所言有理,现下只求前辈可出山相助,有的你武功在手,劫回家父易如反掌。” 见温和仁如此抬举自己,魏江寒喝上口酒,吃口大肉,自信道:“哪里话,温兄与我为忘年至交,肯定要救。只是此行危险,温小子你定去不了,纯靠我们三人也力不从心,还需其他高手援助才可。” 唐六能来此寻找花刀,当然是有备而来,见花刀同意,也颇为兴奋,将自己想法一一道来:“此行有花刀相助,简直如虎添翼。唐某听闻杜家兄弟就在江州见安城内,先行去寻他们如何,这四位弟兄的边军功夫着实厉害,且各个都是好汉,得知此事必定会举枪相助!” 第五十章 见安 魏江十七年未踏足江湖,对如今江湖局势只从墨云生口中了解,正巧杜家兄弟也被墨云生说过,并不觉好奇,欣然点头道:“既唐兄有强援,那我便安心了。” 他又看向温和仁,问道:“我们三人去见安城,那你如何安置?” 温和仁道:“前辈不必费心,此事已有安排,来此之前,咱们先去了次济州,见到柳总旗,他可给我们庇护。” “柳总旗?”他听墨云生提起过此人,不过还是心存疑虑,就算离开龙鳞卫,那也曾与龙鳞卫有关联。 魏江寒皱眉道:“听闻这位柳兄前身是龙鳞卫,温小子你身份敏感,龙鳞卫定四处寻你踪迹,现藏匿他家是否有些不妥?” 温和仁知晓魏江寒顾虑,喝上口清茶道:“柳兄弟当年被家父点化,唐大哥引荐进龙鳞卫,对温家感恩,且在阴风寨一役后退出龙鳞卫,带上妻儿去处秘地隐居,那处地点也只有我和唐大哥知晓。” 见温和仁不多心,魏江寒也不便多言,想到时间紧迫,又要找帮手,对唐六道:“唐兄打算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冻雁山气候决计不是人能待的地方,若多加耽搁,我怕温大人性命不保。”唐六提起温玄民便担忧不已。 温玄民今年年岁六十有二,在那般恶劣气候的大牢中,身体很难撑住,魏江寒知晓温玄民身体状况,低头想来,道:“云生,你去收拾一番,带多些厚衣,院后的药材也带上一些,明日我们便去见安城寻人。” 墨云生点头道:“孩儿明白,唐大哥,温哥儿,今夜委屈你们在寒舍住上一晚。” 唐六道:“不妨事,你快去收拾,我再和花刀聊聊。” 温和仁则想来帮忙,墨云生摇头婉拒,他从魏江寒口中听出,让他带上逆阴花露,此花可是仙药,不好让二人知晓,只得拒绝。 进入屋中,将厚棉衣抽出两件放入行囊,其余杂物全数扔进储物袋中,又跑至屋后采逆阴花露,以往存入寒玉瓶足有半瓶之多,加今日所采,够得上半年所用。 魏江寒身患异毒发作毫无规律,有时一月一次,有时十天便会有一次,半瓶多的逆阴花露足矣应付毒发,还能治愈众人伤势,救出温玄民后也能用该药温养身体,不至落下暗病。 待收拾完全,墨云生回到自己屋中,看向书桌上魏江寒研究落花无尽法术的卷轴,今日回来他还未和花刀交流过,随手拿起卷轴看一遍。 “咦?”墨云生忽然发现,有两处经脉路线有所变更,以往是从丹田直通右手掌心,紧接着变化为通向左掌掌心,现被魏江寒改成只需进入右掌,不再变化。 改动很小,但墨云生明白,这等法术任何一处改变都影响极大,不由推测:“爹此举是为何意?两手换刀我虽难做,左手远比不上父亲灵敏,但也尽力适应十之六七,可现在怎么忽变为右手单手用刀?” 忽然屋外有人叫喊,跑出去见温唐二人,不好多想适才法术一事。 众人畅聊一下午时间,直至傍晚墨云生回屋修炼,待到深夜来到院中,点起烛灯,再看起手中卷轴。 二人在落花无尽的武功经脉上改动许多,修行起来也更为复杂,且大量都是由雪绫仙所赠的改动心得变化而来,二人只能依葫芦画瓢,搬到落花无尽上。 墨云生拔出痕月,白刀映月,光耀炫目,他环顾四周,两耳细听,发现无人在此,唐六温和仁也已睡去。他默念一遍改动后经脉运行路线,右手抬起长刀对前方力劈而出。 只见周遭有微风腾起,刀上渐闪淡蓝微光,颜色和体内灵水诀所炼化灵气颜色相同。 墨云生又动,第二刀不在换手,而是变为反握长刀,再度斜挑。 以往灵气行到此处立感经脉堵塞,极难施展,二人改动进度卡顿在此有半年时间,但现下发觉灵气通畅,随经脉而行,顺手入刀,刀上登时蓝芒大盛。 水蓝色光亮宛如蓝灯,照亮院内,而刀上还有灵气汇聚成片片蓝色花瓣,花瓣腾飞而落,环绕刀上,绚丽无比。 墨云生见此等异象,吓了一跳,敛气收刀,不敢再施。 缓过神来,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正见魏江寒推开屋门,看着自己。 他欣喜若狂,跑到花刀面前道:“爹,适才我挥出一刀你可见到?” 魏江寒屋子窗户正对院中,当然能见到,欣然道:“看来今日改动已是成功,以往所改皆为左右手换刀之法,我观你用刀少用左手,且习惯正反双握变化使刀,与我有巨大不同,便以此延伸,将经脉运行轨迹转而与你相合,果然成功。” 听魏江寒道出改动想法,墨云生搂住对方肩膀,哈哈笑道:“还是爹聪明,孩儿现再给你使一遍!” 魏江寒想到屋内还有温唐两人休息,低声阻止:“我出来本就是来阻你修炼,你们修仙法术着实厉害,动静也大,若惊醒他们,看你小子如何解释。” 此话令墨云生醒悟过来,摸头直笑,收刀不敢再用,将烛火吹灭,道别魏江寒,各自回屋休息。 修炼一夜,墨云生精神万分,起床收拾家中物事。天色刚亮,四人匆匆离家,在龙潭镇上租辆马车,赶往见安城。 温和仁打算众人前往济州后再作分别,便一同随行。 两地皆在济州,且不过三百里距离,四人傍晚休息,白日赶路,不到两日就到见安城外。 此城为吴门关后第一座城,吴门关破,见安再破,荒人便可长驱直入,进入江州城,并顺江而下直取云京。 见安城地处江州咽喉,因而常年重兵把守,无论天下如何动荡,这里都有十万军队驻守,与吴门关轮换镇关将士,守卫边关。 杜家兄弟四人也心系边关情况,从两年前阴风岗一役后便安居在此,若有荒人冲关,就能随军前往支援,且他们行侠仗义,见安城中名气不小,被人称为杜四虎,也算一方人物。 能有这等名声,要想寻其住处轻而易举,四人入城后,唐六便叫停守城士兵,问道:“听口音,朋友是本地人?” 那士兵一愣,明白是想问路,答道:“是啊,俺就是见安城人。” 唐六暗送口气,拿出些铜钱递去,笑问道:“现下叨扰,我们想问杜家四兄弟的住处。” 士兵见唐六塞钱,挥手拒绝,正色道:“在下不收钱,你们要问杜四虎在何处?” 见他不收钱,一副正直模样,唐六讪讪收回铜钱,点头应是。 听闻杜四虎,他神情立时低落,满脸愁色道:“杜四虎就在城西安衣巷,你们去那打听下便晓得了。” 见到士兵神色悲苦,墨云生急问道:“他们发生什么事吗?” 士兵好似被戳破心事,张嘴想说,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摇头道:“快去吧。” 没问个缘由,四人只好进城寻找,来到城西安衣巷中,竟见百姓围在外面,将巷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墨云生见有妇人低声啼哭,还有男人悲叹,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可心下还是紧张起来,总觉和杜家四兄弟有关。 四人挤到人前,来到一座破院外,只见木门大开,上有一道鲜红血迹,血迹早干,显然过了些时日。 “这里是何人住处,门板落血,到底怎么回事?”唐六握拳颤声,四处环顾,却不知找谁询问。 魏江寒在旁皱眉,温和仁侧头不愿多看,墨云生眼睛微红,死死握住手中痕月。 唐六深吸口气,拉住一旁哀叹老者,强压情绪,低声问道:“在下想问此地发生何事?” 老人哀叹一声,负手道:“还能是什么事,你看那血迹就知,杜四虎一夜之间被灭满门,无人生还。” “什么!” “怎会如此!” 众人早已猜测和杜四虎有关,可没想到真是这结局,听老人亲口承认,还是不免震惊。 唐六又问:“究竟何时发生,何人所为?” 老人摇头道:“我就住在安衣巷内,事发在两日前,当日杜大哥还说给我带些牛肉回来,哪知一晚过去,一家人就丢了性命……哎呀,这真是,真是……” 老人说到痛处,眼泪滴滴下落,喉咙哽咽,难以多说。 唐六咬牙,轻抚老人后背,用内力为其疏导气息,老人这才好转不少,拱手道谢一声便进入人群离开这里。 温和仁悲伤道:“唉,四兄弟侠肝义胆,老天却这样对他们,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 墨云生冷眼注视院子,回忆一路所见,又听见几名邻里所言,小声道:“杜家兄弟在城中口碑极好,为人仗义。且他们武功联手起来,唐大哥对上也有些棘手。事有蹊跷,现人多眼杂,等夜里再来探查一番为妙,总得知晓凶手是谁,否则四位大哥如何瞑目?” 魏江寒心感欣慰,点头赞同,唐六听此提议,应道:“好,就依墨小兄弟所言。” 四人再深深看眼杜家院子,进入人群往安衣巷的客栈走去,准备夜里来探。 第五十一章 夜探杜院 入夜,繁星点点,墨云生收功起身,打开木窗朝杜家望去,运转修为附着双脚,悄然跃出窗户,轻蹬砖瓦,纵身落在客栈屋顶。 栈顶屋脊处,早已等候多时的魏江寒收起酒壶,起身见墨云生来此,映着月光点头示意。不多时,又传来微响,唐六换了一身黑衣跃上房顶。 各自对望一眼,又抬眼看向天穹银月,一缕微风袭来,三人不见踪迹。 时间子时刚过,更夫已出安衣巷,整座长巷空无一人,唯有零散两家有微微烛光。 杜家门前,三人轻身落地,墨云生还不会轻身法术,在脚力方面远不足两位武学高手,脚落地面,砖瓦咔嚓轻响,他见二人看来,露齿尴尬一笑。 见无人开窗查探,二人也未多说,一齐跃起,翻越土墙进入院内。 杜家院子不大,一间正房,一对厢房,正房分为两室,因是给杜家兄弟每人分得一间而故意为之。 院内各种兵器散乱堆叠,今夜天色晴朗,月辉洒落,三人也非常人,当然看得真切。 屋子墙砖有碎裂迹象,地面还有几处被巨力打出的凹陷龟裂,几处血迹残留之处,木柱土墙断裂垮塌,仿佛是被人用极大力气打出。 墨云生低声推测道:“是位武功高手,且来人力气极大。” 魏江寒蹲下轻抚裂开地面,又走到正房下断裂木柱处观察思索,最终摇头道:“来人的确力大,但适才地面凹陷不是人落所致,而是踏脚所为,能一拳轰断人身与身后这根木柱,就是我也做不到。” 唐六走来观察片刻,咬牙道:“确如魏兄所说,除非大刀巨锤等兵器才有这等威能,但至多杀人断柱,决计做不得脚踩地裂的地步,究竟是何种妖人所为?” 墨云生听二人推测,越想越心惊,建议道:“我们各自进屋探查一番,想来四位大哥的尸身已被官府收去,要想去探,只得去府上看看。” 魏江寒道:“此事蹊跷,不可贸然进官府识人,若被识破有所牵连,凶手得知定会过来斩尽杀绝。” 墨云生深以为然:“爹所说甚是,我们先在院内寻找线索。” 三人各自寻处屋舍进去,墨云生选了正房,他总觉此事和修仙者拖不了干系,主动揽过大头。 进入屋内,木椅厨灶等家具摆放整齐,抬头发现屋顶墙角也打扫得干净,未见任何蛛网痕迹。厨房地窖还藏有上好黄酒,屋梁挂着只发臭死鸡。 墨云生见到屋内摆设和各类吃食,不忍想道当日景象:“杜家四兄弟买来一只肥鸡想烧了配酒,杜四哥定是会说:‘几位哥莫要多喝,到时候不得吐满整座安衣巷。’几位哥们更是哈哈大笑,一同赏月把酒言欢,没想到却遭遇祸事,丢了性命。” 走到八仙桌前,墨云生看着上面整齐四套酒碟碗筷,更是五味杂陈。 忽然耳朵一动,抬头看去,灵气灌入双眼,两眼散发淡淡水蓝光亮,屋顶一切都看得清楚不少。 “有东西。”未踩八仙桌,而是全力跃起,落在房梁上。 八仙桌正上方的房梁处,有一只拇指大的死虫正胡乱扭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一般。 墨云生面露苦色:“怎又是虫。” 他环顾四周,屋顶甚是干净,定是有人时常清理缘故,并无任何蛛网或是蚁虫,而面前这只拇指大虫显然并非凡虫,躯壳已僵,没想到里面竟还生有活物。 死虫恶心,他不愿触碰,只好跃下拿来一个装酒小碗将死虫推入其中,再探查别处,发觉已无异样,便端碗走出屋子。 正巧魏江寒已在外守候多时,唐六则看着一旁损毁最为严重的厢房默默不语。 墨云生走上前去,问道:“有何线索?” 唐六眼神示意面前破厢房,点燃烛灯,带二人进入屋子。 屋内被火光照亮,地面木板红得发黑,因是血液浸泡而成,空气中还有一股经久不散的刺鼻腥味。 捂鼻四处看去,房梁挂有三个银钓,一把木凳,上面全是血迹,极为惨烈。 墨云生寒声道:“四位兄弟被人所制,抓来在此审问。” “是。”魏江寒在旁确认。 唐六道:“他们擒住杜四虎,并将其中三人挂在此地,另一人则绑在凳上,好似在逼供什么。” 墨云生道:“他们得罪过什么仇家?” 唐六事先易容在城中探查过杜四虎底细,否认道:“四人除了随我进阴风寨得罪杨胜一脉龙鳞卫外,其他势力并未得罪,就算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在武功上也无法做到一夜无声将四兄弟全都杀死。” 魏江寒轻抚下巴短胡,思索道:“能在此审问且不惊动他人,又能一己之力击败四人,此人武功实力深不可测。” 说完他看向墨云生,所疑方向和对方想法相仿,都觉得与修仙者有关。 墨云生则将手中碗放在凳上,道:“我在正房找到这只虫。” “虫?”唐六立时想起当日杨胜的虫傀,不由握紧拳头。 三人一同围凳看虫,墨云生见死壳内有活物不断在动,且已将虫壳顶开道细小缝隙。他心中一动,想道:“若真与龙鳞卫有关,龙鳞卫又有修士,那么……” 灵气再入双眼,眼前浮现另一幅景象,有一缕缕灵气正被壳内活物缓缓吸收,若不全力动用修为去看,根本察觉不到。 “带我试探一番。”墨云生伸出食指放在死虫两寸距离,灵气灌入指尖,虫内生灵好似得了助力,竟飞速挣脱虫壳,伸展两片翅膀。 唐六察觉不了灵气,以为是墨云生输入内力,又见活物反应剧烈,令他难以多想:“这形态,好大的飞蚊?” 这只飞蚊极大,钻出虫尸后有足足两寸长度,两片薄翼嗡嗡作响,口器犹如精铁打造,闪烁银光。 魏江寒江湖经验丰富,见蚊子脱壳,立感不对,拉起墨云生就往后退去:“此蚊定有非凡神通,小心。” 唐六见状也迅速后撤,三人退至墙边,小心观察飞蚊动向。 大蚊完全挣躯壳,双翅伸展,嗡嗡作响,尾腹干扁,好似饥饿无匹,见有三人在旁,散发吸蚊肉香,竟眼红振翅,钻将上来。 三人如临大敌,两寸大蚊若叮人身,后果不堪设想! 各自拔出兵器防备驱蚊,哪知此蚊聪颖,竟飞过烛火,带过疾风将火吹灭,屋中霎时安静,竟没了声息。 墨云生不断观察四周,难见其蚊,就是灵气如耳,也听不见蚊虫飞翔声音。 唐六见火熄灭,拿起火折点燃,戒备道:“二位小心,此蚊速度奇快,快些捂住漏出皮肤,做好防护。” 他端起蜡烛四处寻蚊,三人聚集一处,背靠背各自戒备。 唐六警惕环顾四周,每一寸角落都未放过,就在他想凑近土墙观察时,突然间发觉内力竟不受控制向小腿流去,好似有人咬在腿处,用内功吸收一般。 转眼之间,他两腿发软,丹田空空,内力被吸走足足七成之多! “在我右脚。” 感到不妙,他本能认为是那巨蚊所为,底首抽起右腿。 墨云生眼睛闪烁淡淡蓝芒,顺势仔细瞧去,正好见那饥蚊趴在唐六裤腿,口器穿过棉裤欢快吮吸。 察觉大蚊趴在自己腿上,肚子鼓鼓,唐六后大惊失色,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没见过这种巨蚊。 适才若不是内力消失,身体酸软,这种细微内力流逝就是他也难以察觉,寒声道:“此蚊还能顺血暗暗吸人内力,快些助我抓它。” 墨云生在旁伸手探去,那飞蚊见有手抓来,赶紧停吸,振翅要逃。但当它刚绕手逃脱时,一只大脚伸来,速度如电,连它也闪避不及。 屋内响起一声沉闷跺响,巨蚊被一脚踩在脚底,即刻毙命。 再看墨云生脸庞,一串神秘纹路逐渐消散,藏在袖口的右手法诀渐渐放开。 江州虫大,墨云生家在龙潭边缘,夏季蚊虫肆虐,为驱蚊蝇,他早便练就一身捕蚊本事,今日见此仙蚊这般棘手,哪能让其逃脱作恶,当即运起行纹便是一脚。 大蚊才孵化出壳,哪里见过世间仙师手段,自是被墨云生虚晃一招,就是有雷霆速度,也难躲行纹大脚,登时殒命而亡。 墨云生挪开脚掌,见大蚊已死,缓缓松气道:“此蚊竟可吸人内力,且体态雄硕,速度飞快,不像凡虫,只怕又是龙鳞卫搞鬼,传攻习武人内力。” 唐六也冒出一身冷汗,挥扇扇风,惨笑道:“多谢墨小兄弟救命之恩。” 魏江寒则说道:“以此推断,当时是此虫出马,暗中吸收内力削弱杜家四兄弟武功,待内力去了大半,已无反抗之力,再一举抓住审问,不过能在这等地方审问不漏声,自身实力定然不小。” 修士有匿音之术,墨云生也不觉意外,以目前线索向下推理:“这异虫很像龙鳞卫使虫的功夫,有在阴风岗和他们结怨,来此是为杨正报仇,灭了杜家四兄弟后再审问出其他参与侠士身份,挨个寻仇……” 三人互望一眼,大感不妙,唐六握拳砸桌,想到是自己在济州城中集合江湖豪杰一同攻山,顿时惭愧,抱拳对三勾一凳施礼,悲恸道: “四位兄弟,唐某对不住你们,当年一役是我组织,但却害你们得罪龙鳞卫,现还遭遇灭门祸事,唐某罪该万死!” 第五十二章 赴济 唐六捶胸顿足,后悔不已,连连叹息,看着眼前铁钩,颇有一头撞死的打算。 墨云生在旁劝道:“唐大哥,杜家四兄弟因阴风寨一役而亡,但现下仇敌未明,我们若这般自怨自艾岂不让龙鳞卫奸计得逞?” 魏江寒在旁抱刀道:“杜家只是开始,还需速速离去,告诫当日与你一同进岗群侠,不要让更多人丢了性命。” 唐六握住折扇,扇骨坚硬,在手中嘎吱作响,他走出屋子,仰望天上明月,调整心绪。 半晌过后,回头对二人道:“李不通和阮芸姑二人已回到济州城中,他们以为风声已过,警惕松懈,咱们速去告知,再让沈兄去寻四处兄弟小心行事。” 见唐六有了打算,墨云生和魏江寒相视一眼,不再担心,三人走出屋子,并对屋抱拳一拜,旋即关好门窗,朝客栈走去。 二日清晨,三人和温和仁一同去到杜家相邻的老人处,送予许多银两,并让老人带上安衣巷与杜家相识之人前往官府领人,好生将四人埋葬,以告慰杜家兄弟在天之灵。 处理完后事,四人驾马出城,飞快赶往济州。日夜不停歇,连续五日奔袭,直至梅花江畔。 在距江州城八百里外的蛇影港转乘水路,登上大船,顺流向济州城驶去。 今年风调雨顺,大船也不似墨云生回江州时需要顺江而上那般艰难,连续几日都刮东北风,大船速度奇快,十三日后,就到济州城外。 岸上,墨云生望着两年前离开时雪绫仙所在岸口,当日温柔少女,今日却不见踪迹,不由忆从心起,喃喃道:“雪姑娘,也不知你现在何处,是否得到那株寻魂草?” 魏江寒抓着包裹,走下大船,见他一脸痴色,呵呵笑道:“小子动心了不成?回到当年分别之地,想起故人?” 轻轻摇头,墨云生平静道:“当年雪姑娘教我许多修仙之事,此恩定要记牢,再说我也不愿再见她。” 魏江寒一怔,又觉欣慰,他可明白眼前这小子心思,指定是在担心逆阴花给了雪绫仙,自己该如何治病。 轻撞墨云生肩头,再拍肩骂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你爹何须你来担心。” 此时,温和仁下船走来,唐六跟在身旁,他抱拳道:“前路还需三位小心前进,此恩温某无以为报。只是此行危险,切勿莽撞丢了性命,在下不愿你们为温家牺牲。” 温和仁两眼发红,他听闻杜家兄弟死亡时就已大哭一场,情绪甚烈,现下又要和三人分别,并见他们前去冻雁山救人,冻雁山冰天雪地,龙鳞卫高手众多,此行危机四伏。 唐六安慰道:“放心好了,咱们定将温麒麟带回来。” 墨云生也握紧痕月,笑道:“温大哥安心躲好,静待佳音便可。” 听二人承诺安抚,温和仁情绪稍安,郑重道:“无论如何,你们万万小心,还有,莫要欺负冻雁山百姓!” 魏江寒在旁大笑:“哈哈哈,咱们行事你便放心好了,欺压百姓之事,咱们可做不出来。” 温和仁听众人宽慰,也不再多心,走上往下游的大船,继续向西而行。 待大船走远,三人租马再行,顺着土路,进入济州城中。 两年前济州发大水,七成农田被淹,全州产粮比以往少了大半,两年后的现在也堪堪恢复当年七成产量,新上任的刺史陈大人做事死板,新官上任便将以往老官裁了个干净,麾下各部官员各个阿谀奉承,整座济州城掀起一股奢靡之风。 墨云生走一路,亦看一路,潮水退去两年,却有大批泥田未曾治理,百姓脸上没了笑容,全是疲惫痛苦。 来到济州城中,城内已恢复以往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模样,可在他眼里终究少了几分活气。 循路走在街上,墨云生看见许多当年经过之地,温府已变陈府,规模更是大了十倍不止,倒是济州沈家已无当年威势,坊间传闻两年前沈老二和沈欺风连带一百五十名沈家弟子不知所踪,至此以后,沈家在江湖上威势大减,没了当年那般势力。 铁脚四沈欺火对家族经营并不在行,但几位弟兄已无,自己只得担起家族大梁,一来二去数次吃亏,所幸都靠铁脚四的武功撑了下来。 沈家虽已元气大伤,但放在济州也算是一股不小势力。 三人此行已有打算,准备先去找到沈家,为怕引人注意,唐六在巷道中易容成大汉模样,又帮魏江寒易容成一名冷酷中年人。 万事俱备,抵达沈府外,朝门口两名沈家弟子恭敬道:“二位,在下从江州奉见安城赵将军之命,可否将手中书信交给铁脚四。” 那位年轻弟子见三人眼睛明亮,体态修长,全是习武之人,不敢小觑。他们以往见到这些人都会口出狂言,并要上些银钱才行,但现在沈家已无往日名声,铁脚四更是不喜狂妄之道,二名弟子被数次惩戒下已不会刁难。 一名年轻弟子听他是赵将军来信,正色道:“是守关将军之信,三位稍侯,我们这就去禀报。” 见那位弟子进府,墨云生在旁低头轻笑,现在沈家要安生顺眼许多。 “嗯?”墨云生五感灵敏,远远听见路口有人在快步逃跑,口中大喊大叫。 身旁唐六和魏江寒也是内力高深之辈,不多时也听见喊叫声响,三人一同转头看去,有一人身穿深黄色破烂华服,上上下下遍布灰尘,颇显狼狈。 此人面容年轻,好似富家公子,此刻在沈家府前破口大叫:“不好啦,快去救火!沈丁!你速去叫人,芸楼着火了!” “什么?”唐六皱眉踏出一步。 魏江寒走进人群,一把抓住那位公子,喝问道:“芸楼燃了?何时的事?” 公子感觉肩头被只铁手牢牢抓住,生疼无比,心惊胆战直呼道:“大……大侠,适才我在芸楼和梦姑娘谈心,哪知后院发生爆炸,不得已带着梦姑娘跑了出来,现……现在就是来叫沈家救火!” 此人逃跑时还有心带着姑娘逃跑,魏江寒松手不再狠抓,立时回头道:“走,去芸楼。” 墨云生心中一凛,联系杜家惨案,自是知道有贼人行动,想毁芸楼杀阮芸姑! 现只能不顾进去禀报弟子,对另一名站岗弟子沈丁道:“我们前去救火,若沈家主要寻我等,便去芸楼。” 说罢三人就要离去,但那位公子见三人武功高强,又牵挂心上人安危,急忙叫道:“你们带我去,我也要去救火!” 情况紧急,唐六并未多想,抓起黄衣公子肩膀跃上沈家门顶,沿着砖墙跃至一座两层楼上。 楼顶视野开阔,芸楼黑烟升腾,直冲云霄,四人看得清楚,不敢多加耽搁,迅速点瓦飞跃,向黑烟升腾处跑去。 穿过六条巷道,一条大路,从城西来到城北,停在一座四层高楼前。 牌匾砸落在地,墨云生清晰见到上面写着“芸楼”二字,楼外许多姑娘相拥哭泣,还有书生公子正唉声叹气,应该都是从芸楼跑出来的受难之人。 突然一名面容俏丽,画着浓妆的青衣姑娘跑来,她脸上满是泪痕,朝着唐六身旁急喘粗气,被轻功吓得不轻的黄衣公子轻唤道:“沈公子!” 墨云生看去,此人衣衫内还有黑黄相间的沈家衣衫,难怪适才是去沈家,原来是想找家中弟子帮忙,一同前去救火。 沈公子见青衣姑娘无碍,长舒口气,一把搂住细腰,安慰道:“放心吧,我已通知沈家,还有这三位大侠相助,楼中姑娘定会无事。” 二人捧脸对视,梦姑娘心里面羞涩,低头抿嘴,不敢再看。沈家公子得意大笑,二人亲昵至极,旋即互抱一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溢满心头。 现在芸楼火光升腾,人命关天,墨云生看不下去,便轻咳一声,问道:“二位,楼中还有人吗?” 一道“轰隆”巨响在楼中响起,几片屋顶登时炸裂,一些捧水救火的汉子被这股气浪震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两圈,面颊灰黑,鼻腔流血。 梦姑娘回忆起来,又环顾四周跑出来的姑娘,挨个清点,即刻发觉人数不齐,点头道:“姐妹们都跑出来了,可楼主阮姐姐还在里面!” 三人皱眉,唐六当即运起清松步法,跨步向前,就要冒着大火冲进去。 凡间习武之人再怎么厉害,内力通天也无法抵御火烧,墨云生明白唐大哥此行就是送死,急忙伸手握住对方臂膀,叫道:“我去!” 芸楼火势越来越大,砖墙倒塌,纯靠浇水已无法挽救。 唐六感觉手臂被人钳住,除非全力运功,否则根本甩脱不了,心底对墨云生武功有些意外,又听他语气坚定,是想代自己进楼救人,摇头道:“你武功不及我,救不了他们。” 墨云生并未收手放弃,咬牙道:“唐大哥,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魏江寒在旁思索,他心知面前火势就是自己拥有凡人顶尖武功也无力回天,转念想到墨云生为修仙者,也稍稍安心,走到唐六身旁,将手拉开,道:“让他去吧。” 唐六见魏江寒竟会答应孩子涉险,劝道:“墨小兄弟武功的确不弱,内力应该也有说精进,可火焰熊熊,你如何放心让他进去!” “他武功不及你我,可修行内功偏向阴寒,可比你那飞扇功耐烧不少。”魏江寒随口编了个谎,未去暴露墨云生身份。 修行阴寒内力,唐六眉头稍展,以他的本事的确进去想找到人都难,更别说什么救人,现在要么运水灭火,要么让墨云生入楼寻人。 事态紧急,没时间多想,又看魏江寒这位当爹的都答应,只好收回脚步,道:“行,小兄弟千万小心,你还得和你爹一起去冻雁山!” 墨云生对二人点头示意,运起灵水诀,两眼闪烁蓝光,冲出人群,直奔芸楼大门而去。 楼外有人运水救火,见有少年要跑进大楼,立时大叫想拦。 还有离得近的汉子伸手去抓,不想他进楼涉险,但墨云生武功不俗,阻拦之人连衣角也未碰到,就已窜入芸楼大门,消失在火光当中。 无人能拦住,楼外见少年真的钻入火海,引气一片哗然,有人大叫冲动,还有人长叹,说一代少年英雄,要葬身其中。 适才叫喊的人大骂:“拦他,怎么不拦住他。”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有汉子仗义,还想进去抓墨云生出来,可马上被人阻拦,回头看去,是魏江寒与唐六将此人拦住。 此刻除了救火之人外,还有百姓嚷着,让少年出来,如此大火,冲进去岂不送死。 楼中有人,怎能不顾,墨云生摒弃楼外劝阻声音,只身进楼。 越过一根倒塌横梁,周围火蛇弥漫,飞射袭来,他丝毫不惧,手拍储物袋,御水石飞腾而出,蓝光照耀而起,化作水幕包裹全身,楼中火焰遇水即灭,难近身体分毫。 第五十三章 焚芸 楼内火焰弥漫,木楼木梯烧得噼啪作响,不时几处还有爆炸产生,墨云生警惕万分,起先也被两次炸响吓了一跳。 穿过走廊,前路逐渐开阔,盘算此地已是芸楼大堂,堂内有座方形舞池,地上铺着红毯,毯上绘着朵粉白莲花,只是如今火势甚旺,早被火焰烧的发黑。 墨云生见不到人,只得大声呼喊:“阮娘!阮娘!” “听到可否敲地回应!阮娘!” 连喊十声,无人应答,火势越来越大,前去二楼木梯轰然烧塌,几根承重木柱也被火焰包裹,芸楼岌岌可危,再过一会定会完全倒塌。 墨云生心急如焚,周身御水石不断防御袭来火焰,但时间越久,修为损耗也越多,如此全力施展法器,对修士负担极大。 就算修行的水属性功法,修为也到炼气四层,那也无法坚持太久时间。 他步履急促,见一层无人,跃至二层继续寻找,匆忙寻找一圈,依旧无人。 墨云生让自己冷静下来,暗道:“芸楼结构不熟,我且再往里面搜寻,阮姐定在那里。” 提起胆量,再度逆火而行,拔出痕月,两手掐诀,将铭雷术覆盖其上。 雷电绕刀,斩断落下的乌黑木料,绕过屏风进入后院,顺着花廊,仔细观察呼喊,回廊两侧外修建池塘花园,但现在火光冲天,园中美景早被火烧的干净。 抵达另一座两层高楼,此地损毁更为严重,楼顶砖瓦早已坍塌,墨云生跃上屋檐,准备从屋顶坍塌之地看看内部情况。 “爆炸因是从此地发生,火源也是在此,并蔓延至前楼,若芸楼没有其它暗道暗阁,那阮娘定是在这。”墨云生心中推测,再向上跃出一层房檐,从那座塌坑朝内望去。 哪知这一望,居然见到一名黑袍人站在楼内,周围三团火焰飞旋,一看便知是名修仙者。 在黑袍人身前不远,有两人一躺一跪,躺着的人一袭锦衣,墨云生看其脸庞已被火焰烧毁大半,但也能识出是飞扇堂副堂主李不通。 李不通躺在阮芸姑怀里,而阮芸姑正大声哭泣,她面颊烧伤,两眼流血,衣衫烧得焦黑,地下几十根银针乱放,估摸是与那修士大战过一场。 见二人情况不妙,又担心火势,墨云生暗叫:“不好!” 他手握长刀,毫不犹豫大喊道:“道友杀人放火,欺压凡人,着实做得绝了些!” 那黑袍人本想出手解决面前二人,见墨云生突然现身,话不多说,屈指点出,三团火焰飞射而出,直取阮芸姑二人。 墨云生不得已抛弃御水石挡在二人身前,水幕涌现,火焰炸裂,水克火势,阻挡火焰,护住两人性命。 只是他没了法器防护,周身烈火袭来,登时点着衣衫,墨云生连忙纵身落下,朝阮李二人奔去,左手捏诀,御水石散发点点蓝辉,将衣上火焰扑灭。 黑袍人不言语,见墨云生扑灭火焰来到跟前,毫不犹豫运起右掌,怒拍而出。 掌风压火,如狂风疾袭般压将过来,墨云生用御水石挡下,侧身绕过水幕,举刀砍去, 雷电呼啸,墨云生以攻代守,打算快速解决战斗,此地火势早已失控,若房屋倒塌,自己也将葬身于此。 黑袍人见刀光森寒,其上雷电缠绕,不敢硬碰,点地急退下漏出冷漠双眼。 冷漠眼睛令墨云生心下紧张,喝问道:“你是何人?” 能行这等刺杀之事者,自是不会主动暴露身份,他见墨云生有御水石相护,又有雷刀在手,想要短时间取胜决计艰难。 墨云生见此人思索应对自己方法,但又心护阮李二人,不敢让御水石离开分毫,心中也想如何对敌:“此人使用火焰法术,实力非凡,看他身上灵气,境界也比我高上几层,若是硬敌下去,我也会死在其中,不如借个名头吓他一吓!” 墨云生轻咳一声,想到唐六说起的修仙门派,虚张声势道:“竟在我尘临门弟子面前行凶,你作为修仙之人,却欺压百姓,可恶至极,我师尊待会便到,你逃不掉!” 那黑袍人一听墨云生是尘临门中人,冷笑发出一道女声:“道友身份编得好啊,尘临门不问世事多年,怎有心情来管江湖恩怨!” 见被戳破计谋,墨云生并不心急,满脸自信道:“你大可等上一等,以我师尊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神通,凭你决计逃脱不了,届时再看看你袍下身份,到底是何方女贼。” 墨云生前言胡编,后言却有倚仗,若杜家凶事是龙鳞卫所为,那面前这修士也八九不离十为龙鳞卫之人。 他三番推测,龙鳞卫背后确有高人,且修为不低,传授麾下有灵种的人修仙之法,暗中发展势力,所图甚大。 至于此人想图谋何事,他却不知,总之无论何事,手下群修一定和张尚无一样,不愿将龙鳞卫有修士一事暴露。 适才黑袍人说出尘临门不问世事多年时,他更能确认龙鳞卫能这般胆大行事,也因有修仙大派不管缘故。 黑袍人见此人提到待会暴露身份,戳到心中担忧,她生性谨慎,且动手之初,有人告知她不可暴露身份,心中暗道:“看其模样怕是虚张声势,我身份暴露不得,若是为真,岂不乱了大计!” 想来自己现下难以出手,暗暗懊恼自己逗弄阮芸姑和李不通,从而拖来援军。见难以拿下面前三人,只得冷哼一声,朝屋外窜去。 墨云生紧皱眉头看着此人跃出芸楼,他也跃上房顶,大喊一声“那里走!”,假意追击之下,这女贼速度飞快,几个飞跃就落入屋外巷道,不见踪影。 将她劝退,墨云生面色一松,为怕此人再度折返,落回楼内,蹲身对阮芸姑道:“阮娘,可还清醒?” 阮芸姑迷迷糊糊,火势过大,难以呼吸,方才更已昏厥,现下难有意识。 墨云生心急,渡了一缕灵气进入对方体内,水灵气温润,带走火气,才让她恢复些意识。 两耳辨明有人来救,慌道:“快,快救……救李不通!” 他不愿丢下任何一人,道:“阮娘你还能走动吗?我背上李大哥,咱们一起出去。” 阮芸姑也是习武之人,有内力存在不至像常人那般迅速失去力气,见有人来救,她闭眼起身,点头道:“我眼被熏坏,你带我走。” 墨云生长舒口气,适才与黑袍人交谈估计没有被阮芸姑听清,现他拉起阮芸姑,又背上李不通,以他境界体质,背上一人跑步完全不觉得累。 牵住阮芸姑手腕,一起朝院中跑去,他来时见到处近路,若从院子跃出墙外便能脱险。 进到院内,带二人跳入池塘打湿衣衫,来到墙根收起御水石,让阮芸姑在此等候,自己跃到墙上,竟见院墙外火光冲天,对巷也有大火弥漫,芸楼火势竟蔓延至院外。 阮芸姑在墙下想着外面布局,道:“墙外若被点燃,你便原路返回,从左楼进去,那有处石道,应还未毁。” 墨云生回到墙内,由阮芸姑指路,朝着拿出左楼跑去,那里火势不烈,让墨云生微松口气。 阮芸姑道:“现在何处?” 墨云生环顾四周,回道:“左楼巷口,前为仙子画像屏风,周围挂有青罗布。” 阮芸姑立时回道:“过屏风出巷向左,便是青石道,顺道而走,尽头有处大窗,出窗便是楼外。” 听阮芸姑道出路线,墨云生果断前进,过了屏风往左跑去,果然有一条青石青砖铺成的石路。 在石道墙上,画着九名身穿九色纱衣华服的女子,在九名女子众星捧月下,还有位紫衣女子站星空之下,正挥袖轻舞,女子貌如天仙,身如惊鸿,若天星般华美。 墨云生抬头望去,黑眸闪动,感叹世间真有这般女子,可他又露出惊异之色,为何此女有一丝眼熟之感。 阮芸姑见墨云生步伐变缓,皮肤清凉不少,她通熟芸楼布局,闭眼也知墨云生被青石壁上的女子吸引,道:“她乃云国第一美人,星泠。” “是她!” 想起魏江寒提起过此人,现下见到画像,才知其模样有多美。 忽闻身后烈火噼啪声响,墨云生不敢再作细看,带上阮芸姑跑出青石道。 青石道里外都由青石建造,墙壁极厚,整条路道除了有几分炎热外并未被火点着。 墨云生带着二人来到道路尽头,前方有座紧闭木窗,他拔刀斩去,砍断木窗,背上李不通,带上阮芸姑,一同跳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龙鳞怒难受 楼外百姓相助,官兵担水救火,汉子们拉来水车,竹竿通入水中,朝芸楼喷去。 火势减缓,不再蔓延,有人记得适才送进去救人的少年,急呼道:“里还有人!咱们得找人进去!” 此人正是之前想拦墨云生进去的壮汉,他面露忧色,见这么久未出来,更为担忧。 壮汉说后,有百姓附和,就想动手进楼,还有妇人口口相传,令围观众人对适才进楼救人的少年担心不已。 有赶来救火的壮丁官兵听闻此言,也都举手参与,想合力进楼救人,此刻正想寻处火势稍低窗口,翻入楼中。 “这儿!这火低!”有人大喊,并拿起竹竿通水喷去。 众人来此,见前方有青石堆砌,周围火焰烧不着青石,是处避险入内的好地,领头人来此为根据,叫人灭火。 七八根竹竿射水而出,水经挤压能飞五六丈距离,喷在楼前火焰升腾处。 在众人想灭火进楼时,前院青石竹窗被人一刀切开,少年抱着李不通,手牵阮芸姑,跃将出来。 此人跃出,着实吓众汉子一跳,大堆竹竿轻晃,几根竿正对墨云生,一股水流冲在脸庞,清凉水流扑面而来,令他防备不及,两脚打滑,衣衫湿透,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远处观望的唐六魏江寒二人心情紧张,正为救火汉子们拉水相助,此时见墨云生出来,露出欣喜之色,长笑一声,飞快赶去。 围观百姓安静,墨云生突然破窗而出,大家受着惊吓,脑中发愣,半晌有人反应过来,露出笑容,拍掌大声喝彩:“好!” 有人开口,便见百姓齐呼:“漂亮,实乃英雄出少年!” “入火一刻,救两人出来,厉害!少侠实在厉害!” 一时间巷道中叫好声此起彼伏,有汉子拍掌庆贺,也有妇人面露关切,生怕这孩子被烧坏身子。 魏江寒两步走至墨云生身旁,和另一好心男子一同将其扶起,笑问道:“没事吧?” 墨云生回头望着芸楼大火,轻轻摇头,示意无事,又看向身旁倒地的阮芸姑和李不通,道:“李大哥气息微弱,阮娘倒是有些力气,随我一同跑出,里面火势太大,烟雾弥漫,想来阮娘听不真切,最多张口说话,还需快些送医。” 人们见三人脱险,赶忙搬水救火,墨云生告知里面已经无人,令救火汉子们放开手脚,速速拆屋运水,加紧控制火势。 魏江寒抱起阮芸姑,唐六背李不通,墨云生在旁用痕月撑住身子,缓慢走出人群。 正巧沈家子弟也在帮忙,方才有人传信过去,铁脚四沈欺火带人来援,他见二人被救出来,立时让弟子接过。 沈欺火适才听周围百姓称颂少年,此刻认出入楼救火之人就是墨云生,又看见他身边二人,问道:“原来是墨小兄弟救下他们,我听信中所写,是唐兄来访,咦?这二位是?唐兄又在何处?” 墨云生指着唐六变装的大汉,笑道:“他是唐大哥啊。”再指魏江寒道:“这位魏大哥是我们路上遇见的好汉,是位锄强扶弱,武功高强的大侠。” 魏江寒点头示意,沈老二一事,三人事前早就商量清楚,沈家大举擒花刀,若是暴露身份,又要与沈欺火翻脸,日后事情不好控制,不如易容不说名,蒙混过去。 沈欺火见魏江寒稍有些眼熟,他早让唐六改过些眉眼,又有十几年未曾踏入江湖,没那么容易看出。 现下有人带伤,又经历墨云生救人一事,由不得沈欺火多想,叫几人搭上马车,朝着沈家赶去。 回到府上,沈欺火安置好众人,又花银子请来城中两名医术精湛的大夫前来救治。 李阮二人中,阮芸姑伤势最轻,李不通一直不省人事,墨云生见着大夫的弟子在院中来回跑动,沈家侍女也在端水磨药,一副忙碌景象。 坐在院内石墩,有名大夫学徒连问他有无异状,可有烧伤。墨云生淡笑摇头,表示身上没有不适。 他修为体质早已非寻常凡人可比,又有御水石护体,除了衣服烧毁,皮肤略有擦伤外,并无大碍。 待到傍晚,学徒见墨云生的确无事,也就放心下来,不再纠缠。 “她已醒来,你们进来吧。” 忽而厢房门开,那名学徒走出,告知阮芸姑已经醒来,众人可以进去探望。 唐六叫上沈欺火与墨云生一齐进屋,魏江寒着抱刀倚靠木门,默默观察。 屋内,唐六易容已去,阮芸姑认出身份就想起身施礼。 唐六快步抓住他肩膀,让她好生休息,又观察起对方伤势,发现衣下被白色细布包扎,两眼发红,左脸还有一块青紫伤疤。 一旁沈欺火向大夫道:“她伤势如何?” 大夫在旁候着,缓缓道出:“伤势不重,脸手腿脚有些烧伤,眼睛被烟熏下有段时日模糊,两耳略有失聪,伤不打紧,配上药物,修养七日也就能恢复过来。” 大夫先将外伤说出,神情略显低落,道:“只是她好似受了些内伤,经脉紊乱,依靠内力才支撑下来,怕是要月余时间才可恢复,这段时间万万不可再次运功。” 见阮芸姑模样性命之忧,众人长舒口气,放心下来。 阮芸姑眼睛模糊,但也能分清面前各个人物面庞,发出沙哑声音道:“多谢墨公子相助,芸姑无以为报。” 墨云生道:“阮娘安心养伤就是,在下举手之劳而已。” 阮芸姑摇头道:“当时情景我看不清,听不牢,但能知道墨公子舍命迎火,冲进芸楼,并赶走放火贼人。” 听她说起纵火之人,唐六急问:“可否告知那贼人是谁?墨小兄弟适才见到那人时,看不出来路,辨别不名身份,只知是名女子。” 阮芸姑轻咳,喉咙干哑,沈欺火叫人送水,并安慰道:“你先养伤,一会再来告知我们那人身份。” 阮芸姑喝下清水,也不隐瞒道:“无妨,我说……那人神秘得很。今日我与李不通本在院内商论事宜,哪知此人翻墙进楼,一把火点燃后楼,我们两人一起战他,竟顶不住那人十招便败下阵来,后来我带李不通进到暗道想逃,却见那人追来,并将芸楼尽数点燃,没了法子,只得拼死相抗,李不通为救我挡下那贼人一掌,昏了过去,我又与贼人相斗,但我武功低微,更是打不过他,三招就被他打伤,几欲昏厥,若不是此刻墨公子赶来,那贼人定已经手刃了我二人。” 唐六又问:“那人招式路数,可有认得?” 阮芸姑摇头道:“施展掌法来去简练,我们瞧不出。” 墨云生在旁心想:“此人为修士,八成出自龙鳞卫麾下,想来武功依旧是鹤刀鹤掌,但他作为修士,施展不出武功,又不敢暴露刀法,只能用出法力掌印。纯靠灵气掌印伤人,还能击败两名武功高手,此人修为必定在我之上,有炼气六七层修为。” 如此修为的修士,已不是凡人高手能够抗衡,就算花刀出手,全力拼杀也没多少胜算。 墨云生暗叹:“此人在龙鳞卫地位不低,就是不知那位领头修士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众人商议,墨云生心中默想之际,屋外传来声响,有名拿着大堆血布的侍女踉跄跑进屋中,跪地哭叫:“大人!大人不好啦!李……李大侠走了!” 这一声哭喊,令屋中群豪骤然无言,安静的落针可闻。 “什么!”沈欺火难以置信,大步走到侍女跟前,认真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说!” 与李不通关系最密切的唐六并未发作,缓缓站起身,转身盯着侍女,但他再如何控制情绪,也难掩饰双目通红。 他和李不通为同门,一同经营飞扇堂多年,怎会去信他已死去! 侍女低首悲道:“李大侠伤势太重,大夫们无力回天,方才,方才已咽气西去……” 李兄去世,阮芸姑只觉气血上涌,两眼发黑,倒在床上晕将过去。 唐六感觉天旋地转,右手搀住木柜,头抵于墙,咬紧牙关,不愿相信眼前发生一切。 墨云生想到当年遇见李不通时,请面问询当年事,还提起他常光顾芸楼,这些事情历历在目,可今日却见他被人杀害,手握痕月,心口升起一股怒意。 沈欺火深吸口气,回头见众人情绪低落,沉声道:“带我们过去。” 侍女点头,将血布丢到另一人手上,领着众人出门,迈入李不通所在屋内。 此时大夫领着徒弟低头站在一旁,三名侍女收拾屋内残局,床榻上,白布罩在李不通尸上,看其生机尽退,性命已失。 大夫拱手道:“大人,我们尽力挽救,但他伤势太重,体内经脉寸断,肋骨断上大半,适才用上数种续经接骨的膏药也难有成效,唉……” 交代完,见群豪各自都提刀握扇,面色阴寒,心下害怕,再度拱手劝道:“大人,三位侠士,节哀顺变” 他急忙示意徒儿们收拾器具药品,屋内安静,只余下瓷瓶碰撞所发出的轻响。 唐六走到李不通身前,他现下躺在床上,大半脸颊被烧黑,已看不出太多真容。 握住对方右手,唐六喉中哽咽,两眼含着热泪,用手轻敲自己脑门,上身颤抖,情绪难以自抑。 半晌过后,他才低声叫道:“李兄,是唐某不该,不该……” 众人明白,唐六想说不该去救温和仁,可此话到喉,又说不出口,就算给唐六百次机会,他也会义无反顾前去救人。 但现在事发过后,杜家高手,阮芸姑,李不通,相继被龙鳞卫清算,除了阮芸姑外都已死亡。 现下众人明白,黑袍人身份就算不是龙鳞卫,也与龙鳞卫有所干系。 沈欺火在旁低头默不做声,魏江寒轻叹一声,墨云生心情低落,怒意在胸,狠极了龙鳞卫。 第五十五章 再别济城 众人一夜未眠,阮芸姑醒来后便招呼侍女将她带到李不通榻前,眼中泛着微光,胸口烦闷,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 她倚在榻前,半晌过后,才开口道:“李不通救我挡那贼人一掌,才至如此伤势,怪我……是我才令他丢了性命……” 阮芸姑自责得紧,众人情绪低落,唐六忽然单膝跪地,挺胸底首凛然道:“你若气,便气我吧,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受着。今日之事,全因我当年带你们进攻阴风寨所致……” 屋内大夫早早离去,沈欺火遣散闲杂人,余下者除魏江寒外都是当年进攻阴风寨的高手。 阮芸姑喉中哽咽,难以言语,只擦泪摇头,没有去怪唐六。 唐六长叹,握住李不通臂膀,伤心道:“半月前,江州见安城杜家四兄弟被强人擒住,吊在屋中严刑逼供,后还将他们吊死在家。我们当时探查时,便四处探寻他们有哪些仇家,发现能对杜家兄弟有所威胁的唯有龙鳞卫。” 阮芸姑抬眼,压住情绪道:“我们也没什么仇家,当年年轻时虽得罪些人,但现下早已互相释然,不再追究,如今唯一可能,只有两年前上山得罪龙鳞卫……” 唐六听得群豪接二连三被龙鳞卫所害,心中更是愧疚,两手死死握住李不通手臂,想着此刻躺着的人是他多好。 情绪起伏剧烈,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缓过神来,看向沈欺火:“沈兄可有消息,此前交予你的名单已经查明?” 沈欺火拿出一封书信,两手紧紧攥纸,沉痛道:“夜里就有弟子从济州各处带回消息,当年咱们前去救人的弟兄,有八成人已遭不测……” 阮芸姑握拳叫道:“林州催火手呢?他如何了?” 沈欺火摇头,沉痛道:“月前被人斩断两手,截断头颅死于家中,妻儿也未幸免。” 群豪皆惊,唐六不信,也问:“江州九面人呢?他当日敌了两名龙鳞卫不败,功夫了得。” 沈欺火依旧摇头道:“他被人丢入火中焚烧,兵器衣物全数被毁,死无全尸。” 紧接沈欺火又连续说出五六人来,乌州独眼鞭被人勒脖死亡,济州旋风腿被万箭穿心,每个人死亡方式未有一处重样。 这等血腥之事,众人仿佛见到一幅幅杀人画,画中每位有一面之缘的高手都死于各种刑罚之下。 墨云生心跳加速,他首次听闻龙鳞卫能使出这样可怕至极,人神共愤的杀人术,更为担心起救人一事来。 沈欺火念完信中内容,道:“一二人遭遇不测还算巧合,但这一年多时间中,当年前往阴风寨的二十多名群豪,现在怕是只剩下我们现在屋中三人和已不知前往何处的柳总旗与雪姑娘。” 沈欺火话语稍定,看向三人:“此事就连三岁孩童也能寻出规律,龙鳞卫这是在报复清算,我们能躲一时,难躲一世,早晚会被龙鳞卫寻上,逐个击杀。” 他看向李不通尸身,森然道:“能在济州芸楼杀人放火,他早晚也会来沈家,去找唐兄,去寻墨小兄弟。” 阮芸姑哽咽道:“唐大哥,你们快走吧,离开济州,不不……是离开云国,就是去荒域也好,莫要待在这儿。” 唐六握拳摇头:“我来此本就是想警告诸位小心行事,可李兄遭遇不测,龙鳞卫还杀了那么多当年相识的江湖兄弟,怎可一走了之。” “唐大哥!”阮芸姑提声还想再劝。 墨云生不愿众人起争执,说道:“此行来此,我们不知晓龙鳞卫要来取阮大娘和李大哥性命,只是想来警告你们万事小心,因我们顺路前往林州冻雁山,去救温麒麟。” “什么?”屋内沈欺火和阮芸姑面色大变,原来唐六三人来此,还想去救人! 墨云生再说:“祸事太多,唐大哥与我想法一般,救人一事再也耽搁不得,若是又有高手逝去,那温麒麟此生都得含冤在狱……” 阮芸姑情绪难以自抑,大喊道:“值得吗?咱们丢了多少兄弟,你们还要涉险?” 唐六望着屋内烛火,火光闪动,蜡烛见底,他淡淡道:“恩怨已起,一入江湖,本就身不由己。” “你执意要救?”沈欺火皱眉发问。 唐六点头道:“温兄与我乃生死之交,一定要救!” “就是豁出性命?”沈欺火提声再问。 唐六面不改色,挺胸道:“我想诸位明白,云国内有奸人妄想起乱,外有荒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下,唐某救不了这样的国,但温家父子一定可以。” “所以唐某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去救温兄!” 屋内沉默,烛火嗤嗤响着,众人惊在原地,原来唐六救人并非全是当年恩义,还有对云国未来的期望。 墨云生心下震动,唐大哥为恩为义,的确让人心生敬佩。 阮芸姑心中触动,她始终牵挂芸楼姑娘,此刻好似下定某种决心:“我听闻当年李不通与温家交集颇深,他在济州城内多次受温府照拂,想来李兄若在,必定想去救人。但他走了,而我的命是他所救,你们既执意要去,那……便算我一个。” 阮芸姑收泪抬眼,众人看去,她眼睛恢复往常明亮,看来对龙鳞卫的恨意已经深埋心底。 唐六见阮芸姑要去,劝道:“阮娘,你有伤在身。” 阮芸姑道:“去林州要一月时间,足够我养伤恢复,冻雁山大牢我未曾听过,但你们要救人,人手当然越多越好。” 见劝她不动,唐六不得不苦笑出声,但又想到什么,对沈欺火道:“沈兄可别再去,沈家还需你来维持。” 沈欺火正色道:“在下虽有心同往,可沈某的兄弟失踪,家中元气大伤,还需我来维持,的确去不得。我沈家与朝廷有些干系,你们也不必担心。” 唐六心中微松口气,又默叹一声,道:“那再修养几日,等葬下李兄,咱们便走。” 阮芸姑又想起来芸楼姑娘,道:“可否再麻烦沈兄些事,将芸楼姑娘接来沈府暂住几日,现在芸楼倒了,她们又要无家可归。” 沈欺火笑道:“放心,此事我早早料到,已将这些姑娘接来府上,如今都在一旁院子中忧心你安危呢。” 阮芸姑此事了解到沈欺火早已护好芸楼姑娘,终是笑了起来,但又想到今日悲苦,眼角流泪,嘴上带笑。 见对方情绪百般变化,沈欺火无奈叹气,宽慰道:“芸楼被毁,但地皮尚在,届时你从冻雁山回来重建便是。” “芸姑多谢沈兄,此恩无以为报!”阮芸姑起身要行大礼,被沈欺火慌忙拦下。 事已至此,众人回到沈家屋舍住下,为防夜晚有龙鳞卫贼子行刺,几人都是分批入眠,其中墨云生最为悠闲,魏江寒睡一夜,他便修炼一夜,第二日依旧精神。 在沈家待过三日,将李不通埋在城外一座种满白花的矮山上。 这日清晨,墨云生与魏江寒离开沈家,来到济州西门,远远见到此前遇见的梦姑娘和那位沈家公子。 二人正在门下送别阮芸姑。 这名沈家公子乃沈欺火侄儿,一直来与芸楼梦姑娘相互爱恋,而这位梦姑娘也心性善良,阮芸姑不在楼时常常照顾楼内姑娘,被阮芸姑当做接班人培养。 此时阮芸姑送了几卷卷轴给梦姑娘,更是低声说上几句话,梦姑娘听后两眼通红,一脸不舍。 阮芸姑挥袖道别,叫上魏江寒墨云生,一起离开济州城。 来到城外李不通墓前,唐六已盘膝守了一夜,见三人来此,他才从昏睡中醒来,朝三人抱拳道:“让三位久等,唉……” 墨云生抱拳对墓碑一拜,心中说道:“在下定会继承李大哥当年教诲,遇事三思而后行,这次冻雁山行,定会以修士之力,相助父亲,阮娘,唐大哥,救出温麒麟!” 魏江寒抱刀在旁,也抱拳对墓一拜,握紧魏刀,回头退后两步,道:“走吧。” 唐六深深望着李不通的墓碑,淡淡回复一声:“好。” 四人下山骑马,前往济州港口,叫上船夫,搭船横渡梅花江,进入对岸云州,一路向北赶去。 第五十六章 冻雁山路 林州位于云国北方,想前往就必须一路向北,跨越整座云州。路上山川错落,需翻三座山脉,跨四片平原,他们策马快跑,专走近路,也要一月时间才可抵达。 墨云生有以往徒步前往济州城的经历倒也不怕,此行路程与当年那次雪绫仙同行距离差不了多少,特别这次还是骑马前行,不像上次靠两腿赶路。 除墨云生外,其余三人各个都是江湖老手,更不惧长途旅行,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各自笑谈当年事,到让墨云生涨了几分见识。 顺官道大路,渡青山,赏百景,一月过后,抵达云州极北的北云镇,穿过百里外的仙林关,进到林州境内。 刚至林州,墨云生便打了个寒颤,体感微凉,气温骤降。 魏江寒驾马来到墨云生身旁,从马背行囊上掏出件黑色披风,随手扔来,说道:“林州八成土地被山林覆盖,气候湿润潮湿,你多穿些衣衫,莫要惹了风寒。” 墨云生心下微暖,面带笑意,拍胸道:“孩儿身子骨硬朗,可比你还健康不少。” 言下之意便是想说,自己乃修仙之人,且已达炼气四层,身体素质可比爹爹你这凡人高出不少。 话确如此,入关过后气温骤降,常人遭遇寒流,指定鼻腔流涕,关内还见有人水土不服,生出病来。 魏江寒,唐六和阮芸姑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但也打过喷嚏,加紧穿衣,唯有墨云生只感到一丝丝皮肤凉意,身体略不适应,更无常人喷嚏感冒状况。 听出墨云生少年心气,魏江寒笑骂道:“臭显摆,过几日到冻雁山,看你有何能耐。” 几人行进山道,路途中巨松伫立,一边说笑一边看景,见此地树木高大,棵棵杉树高达十几丈,都有三人合抱粗细,林间鸟鸣不绝,不远草木后还见几只花鹿嬉戏。 墨云生不由叹道:“我倒首次来到林州,没想到这里大树参天,繁茂得紧,野兽也比它州多上不少。” 魏江寒轻抚下巴短胡,悠然道:“林州唯有南端有片地势平缓的山岭,因气候原因树木茂盛,又因平原不多,人烟稀少,自然野兽成群。也因此林州木产丰富,种田农夫不多,樵夫倒是不少。” 墨云生好奇道:“原来如此,孩儿见许多城市都建在南方,那林州北端是何风景?” 问起北端景色,魏江寒望见前方不远处并排骑马的唐阮二人,凑近墨云生道:“北端我也未曾踏足过,当年来林州游历时北端有一条连绵高山,山势险峻,难以攀登。” “我当日好奇得紧,靠着武功上到一座高山,此山远看不高,近处攀上去后,就进入一片云雾当中,立时失了方向,总是出之不去,好似进到你所说过的红枫雾谷外幻阵当中,后来绕将出来,却是来到高山北面,见山中兽吼阵阵,树丛窸窣作响,还觉天上有大风袭来,阴森无比,我当年年轻气盛,也被此情此景所惊,退了回来。” 墨云生皱眉道:“幻阵迷雾?是与仙人有关之地?爹可否告知那是何处?” 魏江寒递来地图,指着北面一处城镇道:“你看这,林中地图最北端的那座镇便是了。” 墨云生接过地图铺在马背,举指划去,却见林州北端大片林地未有标注,最北端则为一座名叫青峰镇的城镇。 “青峰镇。”墨云生喃喃自语一声,低声道:“若有机会,我便去看上一看,探探有何种古怪。” 魏江寒挑眉道:“那你回来可要与我说说见到什么,我听镇上有人说,山后有大妖,当时以为是唬人鬼话,现下见你踏足仙路,倒对此话信了几分。” 交谈之际,二人速度减缓,前路唐六发现过后,转头道:“你俩抓紧,往前二十里有一村,咱们稍歇片刻继续赶路,要到冻雁山还要三日,路上不可再作拖沓。” 墨云生招呼回应,两人策马疾追,四人一道掀起阵阵烟尘,向前路奔去。 三日过后,四人驾马抵达林州东面,一入冻雁山二百里范围,就觉气温大降,连墨云生也受不住寒冷,打了几声喷嚏。 轻柔鼻头,吸下鼻腔清涕,墨云生暗叫这鬼天气连修士体质也不顶用,无奈多加上一件厚棉衣,才让身子暖和不少。 又走五里,天上突降小雪,远处山间也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大地白布渐盖,景象与冬季无异。 一旁魏江寒看着天上眩目太阳,叫道:“他奶奶的,什么鬼天气,明明七八月的夏季,此地竟下起雪来。” 唐六无奈道:“林州气候本就偏向湿寒,然夏季这里依旧寒霜百里,却是世间罕有。” 墨云生下马踩雪,的确如江州冬季的雪一般无二,道:“怪哉,竟是真雪。” 魏江寒在旁骂道:“哈哈哈哈,傻娃,不是真雪,莫不是天上神仙下的仙雪?” 此言令墨云生讪讪一笑,他倒不觉是仙师所为,冻雁山云国建国前便已存在,早有几百年历史,怎会有高人数百年间,年年都在冻雁山施法降雪。 天边有飞雁鸣叫,众人抬头眺望,南边十二只灰羽大雁以人字飞来,若再飞个几息也就进到冻雁山范围当中。 只是飞雁不如众人所料笔直前飞,而是雪边飞行,绝不进到雪地一步。 此等奇景,当真在说冻雁山中飞雁可冻,地上四人见到此景,心下吃惊,未曾料到此地天寒,真可冻雁。 忽闻阮芸姑出声,她指着前方道:“莫再看了,再走十余里就是冻雁村,咱们进去歇歇脚,讨杯热酒喝。” 又走几里,众人举目眺望,的确见到前路零散数座屋舍,此地天寒地冻,非常人所能居住之地,四人见前有村,自是振奋得很,牵马急奔,不出一盏茶时间就到冻雁村外。 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村口有家两层楼阁的小客栈,客栈之外还有几座被雪盖住的木桌凳。 村口桌凳上有人正在吃酒,四人赶路吃了许久干粮,现见有酒食,顿时口齿生津,跑到八仙桌前拍掉积雪坐下,墨云生搓手大呼:“小二,来三壶热酒,再来几碟小菜。” 一位身穿黑色厚棉衣的短胡男子笑道:“咱这是小商贩,哪请得起跑堂弟兄,我看几位面生,是山外来的?” 墨云生说错了嘴,脸色微红,道:“恰巧路过冻雁山,来摊上讨份酒吃。” 掌柜的将早已温好的酒倒入壶中,拿到桌前放下,又取来四个泥碗用白布认真擦几下,各自放在四人身前。 魏江寒轻舔嘴唇,倒酒就喝,墨云生则在旁为二人举壶倒酒,阮芸姑点头接酒,捧碗入口,喝入肚中。 唐六哈气成雾,搓手叹道:“这冻雁山路着实难走啊。” 掌柜知道几人想问个路况,拿来一副筷子,挨个放在四人身前,颔首道:“几位客官,这几日天气变化得快,早晨隔壁王二兄弟回来给咱说,天有积云,今日恐有大雪,你们赶路可得抓紧时间,早些出山得好。” 见几人风尘仆仆,掌柜起了拉客念头,话锋一转道:“若是担心出之不去,几位也不赶时间,在小店住上一晚也好,别看咱屋子简陋,里边可干净整洁,而且饭菜管够。” 唐六见掌柜想让自己留宿,心有意动,想道:“他说今有大雪,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村子能屹立多年不倒,估摸他们早早对冻雁山气候了如指掌,倒是可信几分。” 心有决断,唐六抱拳道:“多谢掌柜提醒,咱先出门探些路,若真遇风雪,再回来也不迟。” 掌柜倒是不信唐六客套话语,呵呵道:“行,那几位安心吃酒,咱就不打扰了。” 此刻村中不见人影,只能听见屋内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响动,摊前除墨云生四人外,还有一桌人在他们等菜时离开,不多时,村口摊上只留下四人与掌柜在此。 待吃上碗热面,村外传来嘎吱嘎吱踩雪声音,墨云生抬眼望去,有两名身材修长,穿着厚厚兽皮大衣的男子走进村子。 其中一人拍去身上白雪,看到墨云生四人时各扫过一眼,再回头对掌柜呼道:“老牛,来两壶温酒,啧,这天儿真不是人待得。” 另一人选到和墨云生等人相距两桌的地方坐下,右脚踩在蹬上,骂道:“是啊,前几日有弟兄刚来,就被冻掉个耳朵,这大夏天,却生得这般寒冷。” 起先那人嘲道:“嘿嘿就是,那几人狂妄得紧,仗着有几分武功,就不惧这严寒,也不看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儿。” 二人相视呵呵低笑,又扯起林州城中哪里姑娘美,哪家酒楼饭菜香 牛掌柜端酒过来,放下酒后,就要起身离去,登时有一人叫住他,问道:“话说今儿村里头不见几个人来,咋回事?” 牛掌柜一叹,道:“二位爷,你们快些回山罢,待会怕是有场大雪。” 二人一听,面色一怔,其中一人年纪稍长,竟对牛掌柜深信不疑,慌忙起身抱拳道:“竟有大雪?咱这便回去!” 一人年纪稍轻,问道:“真有大雪?” 掌柜随口道:“确是有雪,你们若再不走,待会可就回不去咯。” 那位鲁姓难起抓起酒壶,骂道:“这可真是晦气,走了,回山回山。” 旋即他们起身丢下几枚铜板,朝着村外走去。 墨云生撑着脑袋,斜望二人,眉头微皱,低声道:“这人奇怪得紧,对掌柜这般信任,也不问缘由,立马就带人离开。” 魏江寒用肩轻撞墨云生,眼神示意两人腰间:“你看他们腰牌,虽有大半装在皮包,也难掩牌上那个‘龙’字” 四人小心看去,顿时明白,这二人竟是山上看牢的龙鳞卫! 第五十七章 听风声 见人离村,墨云生微急,就想起身跟在两人身后,心下又立时想起以往李不通告诫自己和雪绫仙谨慎深思一事,赶忙停下动作。 举手挪杯,温酒入喉,掩饰适才动作,和魏江寒三人各自交流眼色,便自顾自夹菜吃饭。 待二人消失在村外林中,魏江寒起身对牛掌柜道:“掌柜的,来算个钱,咱准备赶路去。” 掌柜吆上一声,上前清点菜钱道:“一会大雪,你们千万小心,以前有村里年轻人胆子肥,跑出屋去,再也没回来。” 唐六道:“谢掌柜提醒,咱有马儿在村外,骑马前行,应当很快就能出山。” 付了钱,牛掌柜收拾起碗筷,四人则踏雪出村,渐入林内。 待四下无人,墨云生问道:“追?” 阮芸姑在旁也分外赞同道:“那二人落单在外,的确可追,擒下问出暗号。” 见二人想追,魏江寒也拿刀意动,几月未曾出手,令他手痒难耐。 漫天飞雪,唐六靠在松下,回头看向冻雁村方向,摇头道:“不追,那二人能在牛掌柜一言之下就可回山,且令牌漏半也未让牛掌柜起疑害怕,此事有古怪。” 墨云生回想适才情况,双瞳微缩,道:“唐大哥此言有理,这牛掌柜怕是与龙鳞卫有所干系,极可能在村中做接应。” 见墨云生说出自己所想,唐六大感欣慰,道:“小兄弟所言没错,当年我来此探路时,也见有人下山吃酒,当时便悄然跟踪上去,依着山路寻到冻雁山大牢所在,今日却又见人来吃酒,我思来想去,两相干系看似不大,却仿佛有所关联,若我们贸然擒住二人,极可能令牢内狱卒迅速知晓防备。” 阮芸姑心系温玄民性命,急切道:“那该如何是好,唐大哥是想我们在此等候,寻出龙鳞卫作息规律?” 唐六不答,只是点头,另三人各自思索,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对待。 不多时,魏江寒先行答应道:“那依唐兄所言,但待会有大雪袭来,我们去何处安歇?” 见魏江寒同意,其余二人也觉唐六有理,便点头应好。 唐六说道:“先去山下,上次来时,发现那有座矮洞,足够我等歇息。” “还请唐大哥领路。”墨云生前去牵马,递给几人。 唐六上马带路,一行人直冲冻雁山下。 冻雁山连绵数里,其中北面西面险峻陡峭,崖壁笔直,唯有南面山势倾斜平缓,长年累月形成一座积雪斜坡,而要想上山必须从此坡旁的陡峭阶梯攀登。 四人藏匿地点距阶梯旁不远,莫约百余步外的密林当中,此地有两座大洞,足够众人在内生火歇息。 墨云生刚一进洞,就发觉内壁有道道石缝,缝隙微小,却能感受有微风吹出,不由轻咦出声:“是一处通风之地,难不成大牢建在地底?” 唐六在洞内捡石,将石头堆成小山,取出火折子生火道:“的确建在地底,此地应是建造之初给牢内通气所用,倒是便宜了咱们。” 魏江寒在外捡来些干木,丢在地上道:“现在便在此等候,看那些龙鳞卫何时下山?” “是,我们等上三日,看看情况如何。”唐六拿来干柴,点火取暖。 火焰刚起,屋外登时变阴,大片雪花降下,树木斜倚,大风呜呜作响。 阮芸姑从洞外跑回,大呼:“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怎突降大雪?” 墨云生走到洞口,伸手压住衣衫,看向天穹,此刻天空乌云覆盖,大雪纷飞,天地之间骤然化作白茫茫一片。 方才进林时还见几只雪兔白鹿也不见踪迹,四下寂静,只余疾风高鸣。 墨云生回头喊道:“风急雪大,若我们此时上山,怕是顷刻间被大风吹飞。” 阮芸姑轻舒口气,道:“幸好我已将马捆牢在另一洞内,不然被大雪围困,咱们想出去都难。” 唐六拨动篝火,冷声道:“那村子中能预知这样突降的大雪,倒是厉害的紧。” “我观那牛掌柜脚步轻快,不似常人,两手关节有茧,应该会些武功,而客栈桌凳老旧,此人在村里开店有些年头。”魏江寒拿出干饼,在火旁烤热,并推测牛掌柜身份。 墨云生拿酒递给魏江寒,冷静道“无妨,他有何身份,早晚可知。” 四人围坐篝火,听得屋外风声,各自取出厚毯盖住御寒,唐六靠在洞口不远处,小心注视外面大雪,防止有野兽来扰。 墨云生轻抚手中痕月,鼻子忽闻一缕肉香,看向那几道石缝,自嘲道:“咱们在洞赏风雪,狱卒在牢吃大肉。” 魏江寒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道:“吃便吃,咱们在这吞风吐雾,吐纳天地灵气,可比肉香万万倍。” 墨云生淡笑一声,盘膝而坐,嗅着肉味,引来灵气,进入修炼之中。 大雪过一夜才散,清晨唐六捡柴回来,叫醒众人道:“有人下山,不似昨日那二人。” 魏江寒道:“现今卯时,云生你来记下。” 墨云生拿出一本空白书本,用笔写下此刻时辰,唐六也歇息下来,让阮芸姑去监视石梯。 半个时辰后下山的两人归来,墨云生又记录在册。 再到正午,又有人下山,两相间隔足足三个时辰,直至傍晚才有第三队人下山。 待到深夜无人出现时,墨云生道:“今日来回三队人,相距时间皆为三个时辰。” 唐六道:“牢记时间,明日再探。” 众人未曾料到,第二日从凌晨直至晌午都无人下山,午时才有一队人下山,直到四个时辰后,第二队人方才下山。 且第二队回山后过一个时辰时又有人下山。 墨云生捧着卷轴,道:“奇怪得紧,怎会如此,昨日与今日时间有异,毫无规律可言。” 魏江寒连骂几声,唐六摸着下巴,甚为疑惑,道:“今日有异,明日再探。” 哪知到了第三日,天还未亮时,就有人下山去村,直到正午前已有两组人下山。 到了此刻,四人终于明白,龙鳞卫下山毫无规律可言,来回相距时间也无任何规律,全凭这些人心情,难寻任何破绽。 事到如今,却毫无收获,唐六道:“我们不能再等,明日去抓两人回来审问。” 听到将要出手,魏江寒拳砸岩壁,骂道:“他奶奶的早该出手,这群崽子做事太过小心,咱们问出暗号后就上山救人,不能耽搁。” 墨云生道:“现下的确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机会,龙鳞卫定是早早料到劫狱人会用在这方面寻找破绽,从而故意为之。” 四人静下心来,养精蓄锐,待到明日清晨,终于见到两人下山,这二人他们曾见过两次,想来是几轮人连续更换,并非是从牢内随意抽调。 见这两人离开,墨云生和魏江寒率先前往两人必经之路,藏匿道路左右山石后等待,唐六与阮芸姑着躲藏在两颗树上,以白雪掩饰。 将近一个时辰后,两人才提酒慢悠悠回山。 两名龙鳞卫身穿毛皮大衣,互相闲聊,走至墨云生身侧时,二人忽然脚步一定,看见前方有棵树上积雪坠下,相视一眼,突然各自拔腿狂奔。 “不好!”墨云生以为自己被发现,暗叫一声,脚步跺雪,飞跃而出,拔刀打去。 走在右侧的龙鳞卫睁眼大惊,慌忙举刀抵抗,哪知手刚握刀,头顶飞来几根钢针,手腕顷刻被飞针刺住,穴位被点,经脉被缚,拔不出刀来。 墨云生欺到此人身旁,刀背击在其后颈,男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此人同伴见有人偷袭,拿出腰间木弩,想发射响箭,可一柄寒刀无声无息,架在脖颈,魏江寒声音贴在此人耳边,蕴含杀意:“家伙丢开,莫要妄动。” 连脚步声响都未听见,下一刻刀架脖颈,他顿时明白是名武功极高的高手,果断两手松开木弩,将响箭和刀全数扔地,咬牙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冻雁山劫狱,你们可知我们是谁?” 魏江寒道:“不就是龙鳞卫嘛,他奶奶的也是机敏,咱们藏得甚好,还被你们发现端倪。” 一旁墨阮二人用麻绳将晕倒龙鳞卫束住,墨云生回头看向这名男子,心下极是疑惑,前几日这些人诀没发现有人观察,今日却能发现他踪迹,当真离奇。 唐六走出树丛,一起将二人捆住,带到林子中,抓起那醒着的汉子衣领道:“牢中暗号是什么?” 此人竟还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冷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说吗?” “有意思。”墨云生在旁冷哼道:“说还能留一命,不说可就啥也没了。” 此人直瞪过来,对墨云生道:“能豁出性命来此劫狱,如你们这样胆大包天之辈,说了你们会杀,不说照样会杀,那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唐六语气变柔,温声道:“你说,咱们不会杀。” 男子丝毫不信唐六所言,吐口唾沫将他逼退:“呸,他娘的,我已为你等所缚,生死皆看你们眼色,你以为我会信你?” 众人了然,今儿怕是碰着个硬骨头,墨云生瞄眼一旁昏迷之人,道:“倒是个硬茬,将他打晕,换个人试。” 男子听他敢动自家兄弟,当即蹬腿叫骂:“你他娘的,有种杀我,莫要动他!” 墨云生拔出痕月,用力刺进二人之间的树干当中,问道:“你将暗号说来,咱们今日绝不见血。” 魏江寒抱刀低笑,唐六阮芸姑对墨云生行为略有些侧目,这小子现下敢狠敢做,成长不少啊。 见没了退路,男子又既不愿将暗号告出,又不愿丢同伴性命,只得怒瞪墨云生,闭口不言。 唐六蹲下身,劝道:“时间有限,你还是早日说了吧。” “哼!”男子怒哼一声,忽然眼前一亮,自信挺胸道:“你们来此劫狱,还真以为咱们龙鳞卫不知不晓?你们以为算无遗策,怕是最后也少算一步!” 说完,他便仰头大笑三声,震塌树上积雪。 此话一出,男子情绪大变,四人察觉不对,齐声道:“这是何意?” 登时后方雪地嘎吱声响,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袍飞鹤衣,头戴斗笠之人走出树后,含笑道:“几位朋友前几年才救了温和仁,现又将算盘打在温玄民上,就不怕贪多,嚼不烂?” 第五十八章 暗语 墨云生握刀在手,面露凝色,扫视四周树林,两耳细听周遭声响,听了数息却只闻那阵阵风声。 他看此人脚步轻健,武功高强,适才恐怕就是他发现有人埋伏,以落雪提醒被束的两人危险。 能在三名凡间高手,一名修士眼中隐藏气息,此人藏匿功夫实在了得。 为怕还有人来,他环顾四周,魏江寒以内力传音道:“不用再看,就他一人。” “没有他人,你胆子真肥,竟敢一人前来。”了然林中情况,墨云生盯住头戴斗笠的龙鳞卫,不由心下发笑,不知此人打得何种算盘,敢一人来此救人。 斗笠男子握刀说道:“若说胆肥,在下还不及四位一半吧,冻雁山虎踞天险,从未问世,也能被你们找到,且还想前来劫狱。” 魏江寒早已不悦,喝道:“朋友适才的意思是见过我们,参与过阴风寨一役,你到底是何人?” 在旁的墨云生也眼露回忆之色,觉得此人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两年多后,声音有了些变化。 方才他说起上阴风寨,救了温和仁,还能认得他们,指定是当日上山的龙鳞卫之一! 斗笠男子不答,自顾自道:“你们因是在山下守候多时,却未料到龙鳞卫下山时间是各位巡查兄弟自行决定,暗中还有高手跟随,就是为防有人擒下巡逻弟兄,混入大牢劫狱。没想到你们倒是心狠果断,知晓时间规律难寻,竟直接出手擒人审问暗号。” 唐六在旁看着身旁咬牙不言的嘴硬男子,回头对斗笠人道:“的确是我们算漏一步,只是温玄民我们一定要救,单靠你一人拦不住我等。” 以为他们想要出手,被束汉子大喊道:“大哥!速速离开报信儿,这几人武功高强,你敌不过!” “好义气!”唐六发出一声低笑。 阮芸姑也流露杀意,拔出银针,叫道:“说出暗号,褪去衣衫,还可留你三人全尸。” 魏江寒早早忍耐不住,骂道:“哪来那么多礼数,看我出手擒下此撩!” 魏刀出鞘,黑铁映雪,魏江寒速度奇快,连踏三步就至斗笠人身旁,举刀斜砍而去。 斗笠人见状,拔刀而出,右手用力挡下,他不觉面前男子功夫有自己高深,招式过后,竟不变招用鹤掌,纯使飞鹤刀刀法。 “托大。”墨云生摇头。 斗笠人未听清墨云生自语,眼前只觉刀影一晃,竟绕开手中长刀,直向脖颈杀来。 一个回合,互相武功未展,魏江寒就将取到斗笠人性命。 招式过处,斗笠人瞳孔紧缩,左手运气侧拍出去,魏江寒则不惧此掌,也运掌拍出。 两掌相对,斗笠人应声退后数步,左手酸麻,再看魏江寒时,发现脚步丝毫未退,早早奔来,刀势更胜,适才对掌毫发无损。 “你是何人!” 两个回合就让他差些丢了性命,斗笠人胆战不已,大喝一声,两手握刀认真招架。 林中雪地,魏江寒劈开飞雪,刀光凌厉无比,斗笠人全力出手,也只能堪堪招架,连连斗过二十余招,无一刀占据上风。 唐六咧嘴无奈道:“魏兄的刀法更厉害了,神威不减当年呐。” 一路走来,阮芸姑只听唐六叫魏江寒魏兄,墨云生则喊着父亲,她从未问过魏江寒身份,只是跟着喊起魏兄。 但现见魏江寒刀法厉害,好奇心起,问道:“这位魏兄,到底是何身份?” 唐六握着铁扇在掌上拍打,微笑道:“看下去便知。” 阮芸姑仔细望去,林间魏江寒一刀又打破斗笠人刀网防护,再度欺到对方身侧,横刀刺去。 斗笠人大惊,这已是二十六招,他从未料到此人刀法这般厉害,而且经验丰富,自己全力应战也难招架。 忽而魏江寒冷喝:“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将出来,你实力不止于此!” “你!”斗笠人连连后退,极难再斗。 束缚住的两名龙鳞卫中,昏迷之人也已清醒,与身旁弟兄一道望去,正巧看见自家大哥战不过魏江寒,更是大急,想挣脱帮忙。 一柄白刀落地,龙鳞卫见大腿距刀寸许,抬头发现是墨云生冷眼插落痕月,以此威胁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你内息厚重,奇经八脉中蕴藏无穷内力,是瞧不起魏某不成,留着不用便让我来逼你用!”魏江寒刀法一变,周遭终于腾起千百片透明花瓣,一刀下劈,使出落花无尽的第一式。 见被说破心事,斗笠人大惊失色,举刀防住下劈,赶忙后退,哪知第二刀紧接杀来,他只得挥刀回击。 第三刀,第四刀,直至第九刀,斗笠人都强行招架,但到第十二刀时,他立时招架不住。 面前汹涌而来的内力,他压力骤增,体内经脉中藏匿内力似冲破桎梏,一股强劲热流冲击全身,浑身内劲冲击丹田,奇经八脉接连贯通,竟令他浑身舒爽。 “怎会如此?”斗笠人见身体如此异状,只觉每一刀都充满力气,眼中慌乱化作坚定,举掌拍向魏江寒面门。 落花无尽下魏江寒很少见过有人敢转守为攻,嘴角微笑,甚为欣喜,刀法越演越烈,斗笠人则稳住脚步,闪躲格挡,浑身内力倾泻在手,惊起飞雪,硬生生撑住三十几刀。 远处唐六口干舌燥,张口惊讶道:“这是三十六刀,若他能抗下,此人怕是全云国第九位能接完魏兄此招式全数之人。” 云国上下只有九人能接下此招,阮芸姑好奇问道:“那前八人是谁?” 唐六并不隐瞒,道:“四大门派门主,龙鳞卫前任指挥使严飞云,荒人毒娘子,白面鬼剑雪长歌,镇东将军赵青山。” 一个个都是享誉江湖的高手,而面前此人名不见经传,竟能一己之力接过落花无尽三十六刀,其实力可见一斑。 斗笠人低喝一声,全力挡下魏江寒第三十六刀,地面丈许雪地完全打散,斗笠人也被击飞七八丈之外,头上斗笠落下,身体砸落在地,握刀喘气。 魏江寒甩刀在手,身形笔直,淡笑道:“不错,不知能否抗住我的下一招。” 男子撑刀起身,口含血沫,浑身骨头酸软,此刻只需轻碰一下便可散架。 见他精神奕奕,还要出手,男子感觉喉咙干哑,单靠骤然增强数倍的内力也决不是其对手,急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我晓得你是谁!” 阮芸姑眼神明亮,恍然大悟,和男子异口同声道:“花刀魏江寒!” 此言道出,俩被束缚的龙鳞卫弟兄立刻闭嘴,自家大哥输给花刀,当真不冤。 魏江寒却不过瘾,大骂一声:“他奶奶的,你们报上我名号作甚,小子,你起来再与我比划比划,看你模样应能受住我第二招。” 男子赶忙摇头道:“前辈息怒,我说暗号,咱不动武,你们劫狱一事,马某绝不再管!” 墨云生走到魏江寒身旁,看向男子,他斗笠已去,认出其模样,恍然道:“原来是马虹兄啊,爹,当年他可放走咱们闯寨弟兄,咱们现在饶他一命算是还清当年人情。” 魏江寒瞧看马虹,道:“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有这等功力,你想做白面鬼剑第二?怕是比当年严飞云还厉害几分。” 马虹面露苦色道:“在下幼时机缘巧合在家中寻出块青云美玉,里面存有大股内力,一直堵塞经脉,今日在花刀手下才疏通经脉所堆积内力,化作己用,不然早早败了。” 唐六走来,抱拳笑道:“马兄别来无恙,没想到能在冻雁山相遇。” 马虹微叹,向唐六行礼,不敢再多看花刀一眼。适才交手,令他怕极花刀,又想到自己鹤刀鹤掌的功夫因常年内力郁结,难以深练,今日机缘巧合被花刀打破,对魏江寒甚为感激。 马虹道:“几位来此劫狱,我既输了,那便认输交于几位暗号,但几位还得先放了我那两位弟兄。” 魏江寒面露难色,那二人嘴硬得紧,要是让三人顺利回山,岂不会败露行踪? 马虹见状,诚恳道:“那两位弟兄都是与我过命交情,四位自当放心,马某说话算话,唐堂主也是易容高手,你们在山下稍后片刻,我去取来几件龙鳞卫衣衫给几位,好混入牢内。” 墨云生在旁无奈摇头,在他眼中,马虹好似很想众人劫狱一般,感觉甚是奇怪。 若换作自己,敌人擒了自家弟兄,那指定是发射响箭通报山上龙鳞卫,然后一起前来救人。 可他却独自一人来救,被魏江寒打退出去也不会拼死相斗,反而是连连喊输,看上去着实古怪。 联想到以前业县与寨中所见,此人也算得有情有义之人,而非与龙鳞卫同流合污之辈。 “还是小心为妙,思量妥当才行。”墨云生心下警惕,拔出痕月护在魏江寒身前,小心观察马虹动作。 唐六阮芸姑押着两名龙鳞卫,道:“那马兄就说下暗号。” 那汉子见大哥要说暗语,急声道:“大哥,这些人可是要去劫狱,你就将暗号这么给了?” 马虹安抚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快快说上暗号吧。”唐六催促。 “好。”马虹点头应是,轻咳一声,果断报出:“这冻雁山大牢暗号为:雁飞,龙鳞道,寒霜,不冻仙。” “雁飞龙鳞道,寒霜不冻仙。嗯,之后呢?”唐六再问。 几位老江湖在,马虹糊弄不得,如实道:“这暗号分为前后上下三种,若是雁飞,则回龙鳞道,若说寒霜,则回不冻仙,要是说雁飞龙鳞道,再回后五字便可。” “原来如此,有点意思。”魏江寒倚靠在树,默默记忆暗号。 “待我们回去后,会去山上凉亭下一块花岗岩处,我将龙鳞卫服饰都放在那里。”马虹又说起服饰一事来,承诺届时将衣服送来。 墨云生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谨慎道:“如此放你们回去,有何法子让我等信你?若你回去后不放衣衫,再上报改过暗号,我们岂不糟了道。” 马虹沉默片刻,见几人看向自己,心下想道:“的确咱这样做违了规矩,做了龙鳞卫尖细,可今日花刀在此,实在是机会难得,若不好生抓住,日后如何为父报仇!” “不可犹豫,我自知晓这些官员被冤入狱,今日若不相助他们,娘要是知道,也会骂我愚蠢!” 想到娘亲期望,幼年诸事,马虹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锦囊,丢给花刀道:“这里写面有我生死大秘,花刀可现在打开看好,再决定做不做。” 魏江寒一怔,和众人对视一样,见唐六和墨云生点头,他走到一旁打开锦囊,看向里面一件物事,之后立刻合上,深深看眼马虹,道:“原来如此,信他,此物当真关乎他性命,若是暴露,定有性命之危!” 第五十九章 易容牢洞开 马虹微笑道:“花刀,此事还请保密。” 墨云生在旁好奇不已,探头想看锦囊中是何物事,花刀却将锦囊一合,塞进衣兜当中,斜瞪墨云生,道:“放心吧,就是我这娃子也不会告诉。” 见连亲子都不会说,马虹放下心来,花刀纵横江湖多年,他以前年幼时就已听闻种种事迹,现将关系自己性命的大秘交予魏江寒,他自是放心。 锦囊已出,马虹叫上身后两名龙鳞卫弟兄,一齐对四人拱手抱拳道:“那我们便先行上山,你们待会上山取衣就是。” 唐六挥着折扇道:“好说,马兄也要小心些,不要漏出马脚。” 墨云生想起适才动手,俩龙鳞卫难免有些怨气,出声道:“二位朋友,方才得罪之举不要放在心上。” 那位嘴硬男子不愿提起此事,又想到自己大哥将锦囊交给花刀,扣着令牌道:“罢了罢了,你们也莫要失败,若是败了,那物事被牢内弟兄拿到,咱们可得和你们一块陪葬。” 见男子嘴硬姿态,马虹骂道:“老何,你这毛病啥事能改,扭捏的紧。” 男子给了马虹一拳,另一人也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告辞。” “告辞。” 四人点头道别,见马虹带着兄弟顺路而去,踏雪上山。 人已消失在雪地间,唐六道:“阮娘,你去将马儿牵来,系在路旁,咱们救人后下山骑马便走。” “好,我这就去办,几位歇息一会,暗号可要记牢。”阮芸姑点头跑向林内山洞,墨云生三人则顺路朝上山石梯走去。 来到冻雁山石梯处,可见石梯狭窄,白雪堆积成一条白路,直通山巅。 冻雁山两面山势陡峭笔直,悬崖峭壁上唯有几颗云松生长,而南面是一道缓道斜坡,坡上堆有厚厚积雪,远看如一片平整白毯。 待阮芸姑牵马来此,将马儿栓好后,一同看了眼天色,此时还未至晌午,马虹刚带人回山,这段时间绝无龙鳞卫下山。 一行人踩上石梯,手握锁链,登上山去,山路陡峭,好在龙鳞卫经常修复,登山并不困难,冻雁山高近千丈,好在四人都是习武之人,倒也轻松不累,半个时辰后已近山巅。 直到冻雁山后段,可见白云拂过,隔断山峰上下,过了云雾便有大风吹来,四人连忙握住山上铁链,继续攀登。 又是半炷香过,山道渐宽,弯曲通入山顶,石梯尽头处有座青石亭,亭旁几块丈许大青石迎风屹立。 “就是这块青石,石下有些衣服!”墨云生眼尖,早已看见青石下放着几件飞鹤服。 四人快步上前,见山巅石亭外有另一条小路向山下通去,白雪皑皑下五颗高矮不一的松树生长在此。 山巅无人,风势极大,吹得众人衣衫呼嗤作响,墨云生到那青石下,确如马虹所言,四件龙鳞卫衣衫堆叠在此,其中还有一件为千户才可穿着的银纹锦衣,一旁还放有四枚令牌。 魏江寒不由欣赏起马虹,微笑道:“他倒也实诚,衣衫令牌全数备好。” 唐六看着地上衣物,拿扇说道:“我有法子,咱们改成杨胜,和他三名下属如何?” 杨胜此人唐六墨云生都见过,易容起来最是容易。 墨云生觉得可行,道:“要易容成杨胜的确可行,就是几位下属不知唐大哥是否记得?” 唐六道:“当年来时探查时见到杨胜,在他身后确有几人跟随,我当时就有易容念想,现今想来些许五官也还能记得大概,那些牢中龙鳞卫常年不见外人,咱们易容能让他们眼熟就好。” 见唐六颇有把握,阮芸姑微笑道:“那便麻烦唐大哥了,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易容。” “好。” 唐六先让三人换上龙鳞卫衣衫,自己则穿上千户衣袍,接着拿出些胭脂白泥,走到亭内给三人挨个易容。 不一会,三人面貌大变,魏江寒变为中年人模样,颧骨极高,两眼显小,墨云生在旁大叫:“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魏江寒看向墨云生,发觉这小子一副白净青年模样,虽与原本模样有些区别,但要论气质却不差多少,都有一股少年英气在。 见墨云生模样清秀,魏江寒心生嫉妒,朝唐门骂道:“怎给这娃子这般模样,比我这小眼男子强多啦。” 阮芸姑也易容成一副三十好几的青年,只是脸有伤痕,显出几分杀气。 化作杨胜模样的唐六走来,道:“你懂什么人配什么角吗?墨小兄弟一看过去,除了面庞不一,还有什么不与我见到的那位青年有异,你若易成,演得出那般少年侠气?怕是立马露出破绽,被龙鳞卫围攻。” 无力反驳,魏江寒咬牙切齿,一屁股坐在石亭上,生起闷气。 唐六懒得管他,叫上阮芸姑和墨云生道:“你们切记待会少说多做,我若给你眼神示意,便是让你说话,大多是对暗号一事。” “我不会变声,若是讲话,岂不被人识破?”阮芸姑为女子,说话当然会被人听出。 现在也没时间学习拟声技巧,唐六道:“那便闭嘴不言,我一般会让墨云生作答。” 吩咐完毕,唐六对魏江寒道:“魏兄,你这角色颇爱对杨胜拍马屁,届时可要多在几位龙鳞卫前表现一二。” 魏江寒一听唐六要让自己阿谀奉承,更是不悦:“他奶奶的,你让我花刀拍马屁?不成!我现在就杀将进去,救出温玄民。” 旋即挽起袖子,就想大步下山杀入牢中。 唐六见他冲动,连忙劝道:“你行走江湖,见过阿谀奉承之辈甚多,只需模仿两句就好,我自有办法让你闭嘴。” “唉。”魏江寒轻叹一声,又说:“是了,你便是想占我便宜。但现下救人要紧,委屈便委屈吧。” 墨云生在旁憋笑,魏江寒瞪来一眼,拿起刀随着唐六向斜坡走去。 “走吧。”唐六无奈摇头,招呼众人准备入牢。 阮芸姑和墨云生跟在两人身后,一行四人立时显出尊卑,顺着山道盘旋下山。 小路下山,西面悬崖处有一条长路直通一座大洞,洞口修有一扇五丈大门,门下两名龙鳞卫在路旁烤火聊天,咒骂天气苦寒,自己接了个苦差。 二人见山道有人前来,其中一位年轻龙鳞卫道:“大风天气,啥人来咱这犄角旮旯。” 另一人留着短胡,起身握刀,脚步一瘸一拐,眯眼道:“看样子,还是龙鳞卫的弟兄,难不成是送酒来的?” “酒?”年轻人咕噜咽起唾沫。 短胡男子又摇头道:“不像,几人两手空空,啥都没带。” 唐六这时带人来到近处,短胡男子不知几人来路,叫道:“雁飞!” 唐六瞳孔一缩,负手看向墨云生。 墨云生早已将暗号烂熟于心,依着暗号规则,开口回复:“龙鳞道。” “是自己人。”短胡男子点头,走上前去。 忽然魏江寒伸出脖子骂道:“也不瞧瞧是谁来,你们这些人是被雪冻瞎了?能不能有些眼力劲儿?” 才见面就被人骂,男子面庞一僵,看向唐六,其一身千户袍,腰间银扣龙鳞令,顿时大惊失色,半跪在地抱拳道:“小的眼拙,未认出大人。大人大驾光临,为何不先传信告知我们。” 年轻龙鳞卫也跪地在旁,底首不敢看“杨胜”。 “杨胜”负手,学起杨胜声音,冷声道:“怎么,杨某不报备就不准前来?” 墨云生在旁暗暗惊叹,此般伪音功夫着实厉害,可比当年雪绫仙靠拟声丹来的真实不少,配上易容之术,与本人毫无差别。 短胡男子暗骂自己说错了话,他可不敢直面龙鳞卫千户,想着赶紧放他进去,免得一会惹千户不悦,责罚是小,要是一时心狠,可能取自己性命。 不得已他低声下气道:“大人,山间寒冷,咱,咱先进去。” “这天寒地冻的,啧啧啧,那还不快给开门?”魏江寒又叫嚷起来。 旋即他眼睛直盯唐六,显出一副恭维之态:“进去后小的去讨些酒给大人,这些人不识大人喜好,也不知备上些温酒。” 男子哪敢说话,只是心里瞧不起这奉承之辈,心里头咒骂几声,跑到门前连在五处石板打上几下,又叫那名年轻龙鳞卫打开山间机关。 只听大门发出几声轰响,石门大开,漏出一条通往牢内的长路。 第六十章 魏掌牢穿见麒麟 大门开启,魏江寒这才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是是,大人说得是。”两位龙鳞卫点头哈腰,赶忙应是,哪敢抬头多看四人面庞。 唐六怕多生枝节,轻轻“嗯”一声,便带人进入牢内。 通道宽有三丈,两壁燃着火炬,气温比之门外暖和不少。眼前道路看似笔直,却是条倾斜蜿蜒的石坡。 一路无人,只有火烛微光,道路逐渐变窄,当来到一道铁闸门时,才见到门后石梯两侧有狱卒巡查。 见到来人身穿千户衣衫,腰间挂有银灿灿的令牌,都认出其身份,鞠躬施礼道:“见过杨大人。” 走一路,狱卒便念一路,期间墨云生在旁观察,发现这些狱卒身手矫健,算是好手,若是围攻上来,就是他都要吃些苦头。 走过这条石梯,顺着洞窟山道继续下山,又走百余步,终于抵达一座宽敞监牢,四周皆是铁链钢牢,前方再度遇见两名龙鳞卫。 龙鳞卫一眼便认出杨胜,赶忙抱拳道:“杨大人,您大驾光临,怎不打声招呼?” 唐六装得有模有样,冷声冷语道:“今日来此,就是要找温玄民,上次来时,此人谎话连篇,今日要再问一番。” 那龙鳞卫不敢多加议论,行礼道:“大人说得对,此人一看就不老实。” “既然如此,那你好生忙活。”唐六点头,负手向前走去。 龙鳞卫眉头一皱,又立马舒缓下来,抱拳道:“那小的并不打扰大人了。” 旋即他与一旁弟兄一起往监牢内石室走去。 唐六在牢内慢走,现首要目的是寻找温玄民所在何处,只是大牢占地广大,难以寻觅,周遭更是不见任何犯人。 忽然不远处传来轰隆声响,墨云生眼冒蓝光,远处景象骤然清晰,竟是处悬崖锁链吊挂的升降梯,梯子所处石洞内,横竖拴着上百铁链直至山底。 “那里因通向监牢下方,估摸此地乃唯一入口。”墨云生低语,道出自己推测。 “去看看。”唐六走到山崖旁,看向下方千丈深渊,数百根粗大铁链横竖交错,嵌进崖壁,一股厚重沉闷的阴冷寒气扑面而来。 适才声音,为升降梯上行之声,不多时那座铁梯缓缓升起,渐渐浮现出身穿黑色棉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也见到“杨胜”,神色微怔,带有些许惊讶,又立时变为平静,抱拳道:“原来是大人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哪里。”唐六冷漠点头。 中年男子道:“李一刀有罪,不知大人要来,这山外冰天雪地,本应准备好酒好菜,大人怎不提前叫人通报一二,来时匆忙,咱们什么都没准备……” 唐六道:“李兄不必多言,此次来此就是见温玄民,见完就走,饭菜倒是不必了。” “这可不行,李某作为监狱长,自是要尽地主之谊。” 见李一刀还想多劝几句,可唐六语气不快:“李大人,今日是奉丞相之命,来此有要事要找温玄民,此事必须亲自与他言说,你若耽搁了时辰,日后丞相发起怒来,可就不是你这小小牢头可受得住了!” 说起丞相之命,李一刀顿时面色发青,不敢再强留唐六,讪笑道:“哪里哪里,日后还需大人给小人在丞相面前美言几句呢。” “那还不让?”唐六负手挺胸,学者当年阴风寨时那股杨胜傲慢自信的模样。 李一刀呵呵赔笑,进入梯中,迎他进去:“好,大人请!” 见这李监脸皮甚厚,还入梯相迎,唐六顿时收脚道:“怎么,你也想听听丞相所托何事?想看看我去找温玄民说些什么话?” 李一刀哪里听不懂他嘲讽之言,明明就是告知自己不要跟随,他也非愚蠢,立时走出梯子,让众人进去。 进到梯上,李一刀才抱拳低头:“那待会大人回来,一定要留这一晚,咱定好生伺候大人。” 唐六心下无奈,觉得这李一刀惹人烦闹得紧,似乎对他去寻温玄民一事颇为好奇。 现下既已上梯子,他示意身后墨云生启动铁梯机关。 最后背对李一刀,回道:“丞相之命,了解太多,对李大人没有好处。” 梯上墨云生也不愿多留,得唐六眼神示意,抬手搬动机关,只听轰隆响动,升降梯向下而去。 李一刀立即称是,表示自己知错多嘴,唐六这才面色缓和,默然不语。 待梯子下到一半,墨云生才敢低声道:“适才那人是监狱长?此人眼冒精光,实力不俗。” 此话出口,唐六点头,但墨云生心下却是明白,此人实力不止于此,他感觉李一刀身上有灵气波动。 想到适才对话,墨云生盘算:“此人估摸实力与我相当,不可小觑,若是救人后交手,我得死死盯他。” 铁梯继续下降,刚过中段,突然一旁锁链上竟传出人言:“不冻仙。” 众人紧张闭嘴,墨云生慢慢回头,发现梯外锁链上有两人盘坐,一人身穿黑袍闭眼不语,还有一人穿着飞鹤衣,眼睛明亮,直盯梯中四人。 杨胜忙给墨云生使眼色,墨云生心下一紧,暗道:“此人不念前,只念后,竟与马虹所说不同。” 所幸他知晓前面暗号,以此类推,叫道:“寒霜。” 两字回荡,锁链哗啦作响,龙鳞卫也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见说对暗号,墨云生长出口气,低声道:“第二轮竟在梯中,着实吓人,此人实力也不一般。” 魏江寒在旁抬头凝望,又看向墨云生,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墨云生暗想:“爹是何意?适才那两人蹲守在铁链之上,还有一人身穿黑袍,隐约间能见兜下肤如枯木,与当年所遇张尚无一模一样,莫不是……” 他抬头给魏江寒点头,又摇头,示意自己难有把握证明,只觉有六成可能就是血尸。 就在墨云生思索之际,眼前开阔,梯子停在山底,抬眼望去,洞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排排黑铁监牢中,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不时牢中犯人传来凄厉惨叫,狱卒持鞭呵斥辱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唐六领着众人向牢内走去,墨云生在旁偷看,狱卒在各处牢中用着千般酷刑,每一种不尽相同,有盐水抽鞭,挑甲断筋,甚至还有羽触脚掌,惹得受刑人哈哈大笑,有立刻喘气惨叫。 从巷头到巷尾,刑罚越来越重,花样越来越多,看得人浑身发麻。 来到大牢深处,只剩下一条漆黑巷道,路上询问狱卒知晓,此地通往另外一座监狱,也是冻雁山大牢最深处,关押温玄民等要官所在。 这里龙鳞卫不多,狱卒见到杨胜面庞,无一人敢拦,一行人顺利进到巷道之中。 道路狭而无人,四周漆黑一片,墨云生暗暗运转修为入眼,才看清道路模样。玄黑色砖瓦平铺,道路倾斜,墙壁内还有机关潜藏,若不是易容变身进来,单单硬闯的话,一定会被机关所伤。。 一盏茶时间过后,眼前豁然一亮,外部点点微光随崖间细小石缝射入洞中,路尽处一座铁扇门隔开,里面则是一间间独立牢房。 而在铁门处,四下竟无人看守,唯有门前中心处,刻有一道手印。 “此地无人看守?”墨云生惊异不已,大牢深处,怎会无人警戒? 魏江寒道:“前路两轮暗号,楼上更有大量狱卒,怎会有人能进这深处劫人。” 走到铁门下,墨云生轻抚手印,问道:“那现在前路如何进去?这道手印又是何意?” 唐六观察手印,轻咦一声,叹道道:“石手印极为繁琐,估摸是要特殊武功才可解开手印门锁,现下我们四人无人会飞鹤刀掌,此门难解。” 说罢,唐六运起内力灌入右掌,暗喝一声,拍在手印之上。 只听掌下铁牢巨门哐当作响,大门依旧稳固难开。 阮芸姑暗叫不妙,道:“唐大哥一掌功力已可裂石,怎会打不开此牢门?” “竟要特殊武功?我来!” 花刀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运掌怒拍,周身气劲汹涌,聚拢掌心,无形内劲灌入掌中,拍将上去。 嘎吱巨响响彻洞窟,墨云生回头警戒,这般响动岂不惊动外人? 再当他去看牢门时,魏江寒取下手掌,手印处现出裂痕,逐渐扩散,其上碎石掉落,惊起千层碎石接连落下,眨眼之间,石灰堆地,门洞大开! “这……”唐六暗暗咋舌,自忖功力比之十五年前有所长进,当见魏江寒一巴掌拍拦需要飞鹤掌才可打开的坚石手印,却觉羞愧难当。 “魏兄,你若再这般下去,是要成仙不成?”唐六苦笑在旁,花刀的武功,着实不是自己这般人所能比拟。 魏江寒摆手捂胸,正运功收敛气息,哪知感觉体内毒素飞窜,大感不妙,喊道:“铁墙坚固,我已尽力……云生,快拿药!” 此话说出,魏江寒倒在地上,脸色发紫,毒素又发。 唐六慌忙跑来想要搀扶,却被魏江寒阻止在旁,墨云生拿起水壶,将逆阴花露滴落进去,给魏江寒灌下。 服药过后,魏江寒毒斑消散,他喘气道:“咳咳,适才用功过渡,难压毒素,魏某献丑了。” “爹,你身体现下毒素难压,若再这般下去,花露生出速度都难续上你毒发次数。”墨云生扶住魏江寒,斥责他不顾及自己安危,胡乱动用功力。 魏江寒捂胸起身,甩开墨云生道:“无妨,先救人,我还能撑些时日,你便放心好了。” 见劝不动,墨云生叹气,叫上唐六阮芸姑一齐推倒铁门。铁门倒地,魏江寒率先握刀举步,跨入牢中。 一入牢内,喧哗升腾,十五座大牢当中,大半老人起身,一幅幅熟悉面孔映入唐六眼中。 在西数第九座牢房中,有一名头发半白,身高八尺,身形笔直的老人,他就是身穿麻布囚衣,也显出其气势非凡。 老人捧着卷书,踱步背诵,诗歌朗朗上口,只是人声敌不过牢门破声,被适才巨响盖住。 见有人不寻正道进牢,老者捧书回头,其眼丹凤,眉宇随和,问道:“蛮力破门,真如野人行径,究竟是何人闯牢?” “老头,他奶奶的咱们闯进这天寒地冻之地救你,还不高兴喝彩,偏在那里反问起来。”魏江寒大步走到牢前,张口大骂。 老人呵呵一笑,转身看来,见魏江寒面容已变,但听声辩形也能识破本尊,抚须道:“魏老弟,怎么,仗着自个武功厉害,闯进冻雁山找我叙旧了?” 第六十一章 破牢逃狱 “看你身板硬实,想来监狱生活不差。”魏江寒斜靠在墙,调笑温玄民。 温玄民右手抚须,环顾牢狱中干草破窗,油灯木桌,还有那几本已被翻烂的破书,道:“虽说简陋,但也不碍我写诗颂歌,牢内还有几位朋友与我商讨政事,日子过得也算轻松。” 唐六在旁负手道:“怎么,比济州刺史来的舒服?” 现下未学杨胜声音,温玄民自是听得出来,两眼发亮,轻笑道:“那可比做刺史舒服许多,每日有人送餐,不写奏章,不看民冤,多么快活。” 忽而一旁牢中有老人佝背靠床,讥讽道:“呵呵,温兄就会说些违心话语,当年济州水患你日日关注,后又心切关外荒人动向,百姓吃穿如何,你每日可得问那些龙鳞卫七八遍。” 墨云生看去,那人衣衫褴褛,年纪比温玄民还大上些,面庞生皱,甚是苍老。 温玄民道:“郭大人不也与我一样,昨夜说到林州木业,你我可都聊至深夜。” 郭姓老者嗤笑一声:“莫要叫我郭大人,你若不是三番拒绝提官,早已代那陆鲲老儿做丞相咯。” “此人是谁?陆鲲又是何人?”墨云生不敢高声说话,待在阮芸姑旁小声询问。 身旁阮芸姑瞥眼墨云生,知道他不通官事,低声道:“那人是当朝上云皇帝少师,因性情刚正不阿,十五年前被有心人排挤,惨遭革职,后来就未有此人消息,当时江湖传言已死,没想到一直关在冻雁山中。” “而陆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眼通天的当今丞相,此人厉害得很,传说武功也为当世一绝,现今圣上有病在身,许多政事都由他来负责,哪知道不是济州水患,就是旱灾,近年荒人频繁出现关外,以至江湖百姓都觉他为官不清,令人不喜。” 墨云生听后微微点头,暗暗记下两人。 牢门处,魏江寒回到正题:“温兄,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来讲你救出此地。” 温玄民却不在意自己安危,先问道:“我儿温和仁可还安好?” 唐六笑道:“温少主两年前被困阴风寨中,被龙鳞卫所缚,我带江湖上的弟兄们一同杀了上去,剿灭阴风寨,带走了温少主,现正藏在一处秘地休息。” 温玄民长舒口气,但又暗叹起来,怆然道:“我听人说飞扇堂被灭,唉,世事难料,唐老弟节哀。” 唐六眼中闪过一丝惨然,平静道:“哪里,江湖上恩恩怨怨,小事而已,现今时间紧迫,我先带你出来,一起逃出此地。” 魏江寒听要救人,拔刀而出,运功在手,一刀斩断牢门锁链,顷刻间铁门破开,放出温玄民。 温玄民苦笑一声,抬脚就要出来,哪知一旁传来声音:“几位大侠,也放我们出来吧,别只救他一人!” 墨云生看去,此人满脸胡须,面相丑陋,一副哀求神色,想让几人放他们出来。 有人起头,各处牢房都传来叫嚷之声:“放我们出来,我们也要离开这冰天雪地,不愿再待。” “我乃京城昆行镖局大掌柜,放我出来,定会对几位感恩戴德,罗某绝不食言。” “是极是极,放我出来,我乃周家家主,助我出来,我也要随你们一道离开。” 犯人叫喊,刺耳得紧,各个都想离开。这座牢房关押着许多在外声名显赫,位高权重之辈,一时间金钱宝石,美人男郎,各式诱惑争相抛出,听得人眼花缭乱。 叫声越大,声音必定会传到狱外被狱卒听见,时间紧迫,众人急忙开口安抚,但他们只有四人,哪里斗得过十几张嘴。 突然一声沉闷怒吼在深处昏暗牢房传来:“威逼利诱,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闭嘴!就四人劫狱,带走一人已是极限,你们若都出来,怕是无一人能逃脱此牢。” 有人听见这声音,反驳道:“姓赵的,你不想出来,可别拉着我们!” “何时拉你们一起?赵某何时说过不想出来?儿子独自一人镇守边关,我也想逃出监狱去助我儿,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用处?你们还有其他用处?”赵姓男子声音雄厚,但身在黑影中,看不见真身。 依旧有人不服,问道:“此话何意?难不成温玄民出去就有作用?” “他得民心,你们得吗?他得江湖豪侠称颂,赞为温麒麟,你们可当得麒麟二字?当今云国陆鲲执政当道,龙鳞卫坏事做尽,江湖暗潮汹涌,荒人虎视眈眈,你们有谁能想出破敌之法,还能得群侠拥戴?救大云天下者,赵某不行,唐六不行,花刀也不行,唯有温麒麟可行!”男子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就算牢狱昏暗,也能见他双目闪烁光亮。 魏江寒认出此人,急呼道:“你就是镇东将军父亲,赵当千?” 赵当千呵呵笑道:“花刀魏江寒,二十几年不见,你的确厉害不少,那铁牢大门换作是我也打不烂。” “过奖。”花刀抱拳一笑,他二十多年前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武功甚是了得,只是后面好似被奸人陷害,关入大牢。 牢中囚犯沉默,有人虽在官场职位比温玄民高,可要说江湖声望,民众喜爱,却万万不及温玄民,此乃事实。 见监牢内众人不语,温玄民道:“诸位不必难过,前路困难重重,此行我虽被几位朋友救出,但冻雁山内高手并非等闲之辈,前路凶多吉少,此凶由我来走,若平下云国之乱,定将诸位释放而出,享受太平。” “此话当真?”有人不信,适才说出许多刺耳嘲弄之言,不愿相信温玄民会冰释前嫌,回来救自己。 温玄民目光坚毅,郑重道:“你们本就是含冤入狱,自然得救,温某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好!我信你!”那人低头思索,想到他名声,觉得妥当,点头答应。 其他人都知晓温玄民为人,现有承诺,他们也被适才赵当千话语震慑,沉默许久,有人出声道:“行,林某信你,我未犯任何错,就被龙鳞卫抄家贴上反旗帽子,不过原因是当年未进京给陆鲲老儿祝寿而已。” 有两人愿信,接下来更多人出声承诺: “我也信你,云国现今暗潮涌动,诸位当心。” “山路艰险,世道艰难,若你温麒麟都不能拨云见日,这大云便无人可正!” “温兄,保重!” 温玄民一一道别囚徒,眼中含泪,一时难言。 不多时,他缓过情绪,对唐六道:“走吧。” 魏江寒道:“唐兄你带上温兄走在最后,我们三人在前开路。” “好。”唐六与温玄民并排跟在墨云生魏江寒与阮芸姑身后。 最后对群囚抱拳一拜,转身走出大牢,登上石梯,向入口走去。 半路上墨云生问道:“唐大哥,一会出去,高手众多,不给温叔易容一番?” 唐六摇头道:“我们已无龙鳞卫衣衫,得去寻找一番才可,但路线不熟,难以搜寻。” “的确,一会出这黑暗通道后唐兄你背温玄民,阮娘和我开路,墨云生你来断后。”魏江寒抱刀道。 “墨小兄弟断后?是否有些不妥,不如让我来断后,墨小兄弟带上温兄离开。”唐六觉墨云生武功不如自己,带上温玄民离开最好,自己护人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墨云生自信满满,拍胸道:“唐大哥放心,我实力不比几位差多少,你们专注应对前敌,我自有办法脱险。” 魏江寒在前说道:“交给云生吧,他实力不俗,这些龙鳞卫难耐何他。” 唐六一怔,饱含深意的看了墨云生一眼,又和阮芸姑交流眼色,各自点头后,道:“行,就听魏兄所言。” 众人继续前进,忽然魏江寒听到有脚步声,让众人停步,低声道:“前面有人!” 道路向上笔直,不出五十步就能离开巷道,哪知前路有人下楼,若被人发现,道路上机关启动,情况将万分不妙。 众人戒备,各自掏出兵器,唐六背上温玄民,死死盯住前方来人。 脚步踩着青石板,发出踏踏声响,声音逐渐接近,墨云生右手握紧痕月,左手捏诀一闪,御水石落在手中,只要有人出现,他会立即出手,不顾隐藏什么修士身份,将来人斩杀。 渐渐前路露出一名男子,他身着龙鳞卫衣衫,点着烛火照亮前路,忽然脚步停止,这才进巷道不久,面前就出现五个人,这五人中两人拿刀,一人握针,还有一人执扇护住温玄民。 见到几人模样凶神恶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还见着末端有人眼冒蓝芒,也不知是不是眼花看错。 马虹见到众人,立时一怔,僵在原地,两息短暂,在六人心间长如两年。 两息之后,身后巷外传来一人叫喊:“马兄!” 马虹回过神,轻咳一声,装作没有看见这六人,回头叫道:“没事没事,适才下面嘈杂,估摸是里面有人争吵所致。” “走,咱们吃酒去……”他转过身,快步离开招呼同伴,声音越远越低,渐消失在洞外。 过了半晌再无人声后,众人长舒口气,适才他们紧张屏息,心脏骤停,若马虹当场跑路翻脸,再启动机关,几人今日绝对不能站着出去。 “真险,是你们认识的小子?竟无视我等。”温玄民在旁笑问。 墨云生悄悄收起御水石,再收敛眼中灵气,解释道:“是被我爹打服的龙鳞卫,今日来此穿的衣衫全托他所赐。” 温玄民赞赏道:“是个好小子,龙鳞卫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坏到家。” 五人继续前进,到达巷口,魏江寒回头警告道:“唐兄背好温玄民,我来和阮娘开路,咱们全力奔跑,不要给那群狱卒反应时间,先跑至梯上再说。” “好。”几人答应,握紧兵器静待魏江寒起头。 魏江寒扫视前路,锁定几名将要路过的狱卒,抓好时机,叫道:“走!” 话音刚落,他与阮芸姑运起轻功,飞速奔出,唐六背起温玄民跟上,墨云生则使出修为跟在最后,一齐往升降梯狂奔而去。 第六十二章 奔巷抢梯 拔刀飞奔,墨云生跟随在后,望着前路四人背影,眼冒蓝芒,观察前路狱卒。 魏江寒等人本就武功卓绝,此次带人逃狱,不寻捷径,不顾高手,直奔大路。那些鞭挞囚徒的狱卒也未反应过来,一个个停棍观望,却只见黑影连闪,袭向远处。 过得几息,狱卒头子最先反应过来,忙叫:“他妈的,你们眼瞎啦,劫狱!有人劫狱!” 有领头人叫嚷,自是让狱卒反应过来,各自拔出腰间家伙,一时刀剑出鞘,钩爪握手,纷纷围将上去,就想阻扰。 劫狱四人速度奇快,并且各自轻功了得,特别是唐六这位轻功高手,带着温玄民在人群闪转腾挪,兵器交错,碰不着二人分毫。 众侠哪里是武功平平的狱卒能够跟上,路至一半时,才有几位龙鳞卫高手从边路包抄,杀将上来。 “云生。”魏江寒在前叫了一声,墨云生点头应是,握住手中痕月劈向龙鳞卫。 那位龙鳞卫武功不俗,竟驾住刀刃,咬牙探手,施展鹤掌直取心窝。 墨云生面容冷酷,经脉当中灵气充盈,灌输手臂刀刃,力量顿时暴涨一截,右手握刀,左手压刀,龙鳞卫见敌人力量暴增,就想变招,岂料却被一脚踹中胸膛,被打退五六步远。 步伐疾退,力量难卸,一时下盘重心难控,摔将地上滚落两圈,靠在牢门铁栏方才停下。 狱卒龙鳞卫们见墨云生武功高强,一击制敌,纷纷紧张起来,都提着兵器在身前比划,却无人敢上。 墨云生本就杀过些人,眼中自是有些杀机,冷冷扫过面前狱卒,不多理会,转身追上前方众人,紧紧跟在唐六身后。 温玄民在唐六背上趴紧,见墨云生归来,赞道:“好俊的功夫,魏老弟,你教了个好儿子。” 魏江寒回头看向墨云生,心生傲气,哈哈笑道:“那是,你儿能体恤万民,我儿自是武功卓绝之辈。” 跟在最后的墨云生撇嘴暗叫:“尽知显摆。” 又开口警示:“二位前辈莫要闲语,还有敌军。” 此刻前路有龙鳞卫不乐,呵道:“你们是何人,竟化为龙鳞卫混进大牢,还不快放开温玄民!” “胆儿真肥,弟兄们随我制敌,擒住这群贼子。” 有人起头,狱卒等人围上,魏江寒不再多言,手握长刀冲向一人,此人见状慌忙闪躲,可花刀出手,哪能让他躲掉,刀刃划过,腰间浮现血痕,倒地没了生息。 手起刀落,眨眼之间取人性命,敌众看在眼里又惊又怒,魏江寒全力奔袭,来人非死即残,身旁阮芸姑手握飞针疾射,有些爬上暗处偷袭之辈也应声倒地。 来人皆灭,无人再敢轻易上前相抗。 两人开路在前,唐六执扇背温玄民在后,墨云生则怒视周遭狱卒,前后三名恶煞吓得人两腿发颤,只敢叫骂,不敢上前。 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魏江寒见人便砍,不多废话,胆大的身死当场,胆小者自是任其通行。 一路顺畅,进入石洞,终是抵达升降梯处。 后方有追击龙鳞卫见状,连忙大喝:“快升梯,莫要叫这几个贼人逃了。” 魏江寒冷眼看向身后龙鳞卫,那人语气一凝,不敢多说,怕这煞星收自己性命,只是眼神不断示意梯外狱卒。 狱卒中有人鼓起勇气上前升梯,唐六低喝:“阮娘,阻止他们。” 阮芸姑早有准备,手握银针向狱卒射去,有几人见银针飞来,想为同伴争取时间,竟拔刀抵挡,路前建起一道人墙。 银针射过,狱卒挥刀乱砍,可银针刁钻,专挑刀法难及处进攻,狱卒就是迅疾砍击,也只击落七八根针,但阮芸姑接连丢射下已有二十几根,狱卒难抗,大半射中关节穴道,倒地不起。 所幸时间在几人以命相搏中争取下来,蹬上升降梯的两人成功启动,梯子飞速向上,转眼间没过洞檐,朝山上升去。 “不好。”魏江寒大叫,来到崖口抬头望去,升降梯已升五丈,前路万丈深渊,漆黑铁链横竖排列,崖壁岩石平滑,难以攀登。 唐六来此皱眉望梯,自忖轻功厉害,咬牙道:“温兄抓稳,走!” 他脚步点地,飞跃至三丈外的锁链上,又鼓起腿劲,全力上跃,轻易抵达头顶两丈外的锁链。 墨云生在最后抵挡狱卒进攻,瞄向身后唐六依靠轻功飞跃,当即喊道:“你们走,我来断后。” 魏江寒知晓墨云生能耐不低,这群人拦他不住,喊道:“好,你速速上来进梯汇合。” 听魏江寒声音,他轻轻颔首,回头专心抵挡来敌,敌军潮水涌来,见人想逃,哪里顾得上惜命,赶忙全力打杀,刀枪棍棒十几把武器齐相杀来,墨云生握住痕月,手心出汗,浑身修为全力挥洒,炼气四层的他已不比魏江寒力量差多少,两手架住武器,暗喝一声,进而往上一顶,九人被他全力顶退。 人们大惊,此人面容年轻,竟有这般厉害武功,只是有职责在身,为保饭碗性命,他们不得已再度攻上。 当他退敌回头再看时,身后崖口魏江寒等人已经落在铁锁向升降梯追去,自己稍稍松气。 见敌众再来,心知不可力敌,右手握刀,左手单手掐诀,两道法印后左指雷电闪耀,蓝色雷芒于指尖跳动。 “什么东西。”人们大呼,面前少年突然作法,手起雷霆之力,吓得众人眼睛大睁。 墨云生捏住铭雷印,喝道:“速速退开!我不杀尔等。” 大半人被吓在原地,胆大之辈早早生死,敌众没了领头人,又见掌雷妖法,锐气直消,墨云生咬牙握印,蹲身急拍在地。 铭雷术虽在法术之中威力不大,但胜在实用,墨云生两年修炼中不断研究此法妙用,发觉此术核心为手心雷印,并可将印施展在任何物体上。 手掌膝盖,兵器岩壁皆可铭雷,唯一缺点便是需要他不间断施展灵气才可维持,若无修为续接,只能短暂释放雷电,雷印灵气耗尽时就会散去,无法长久维持。 现在还未脱离狱卒纠缠,他将雷印铭刻在地,刹那间蓝色雷电在洞口散开,蓝光照耀崖洞,分外耀眼。 一道印诀扩散,威力自然不大,群敌只觉眼前发蓝,离得近的狱卒踩在地上有些酥麻,并不能危及生命。 无法杀敌,单纯拖延已是足够,墨云生趁机飞跃上铁链,脚底灵气附着,可令他站在链上,不至掉落。 两年修炼时间,灵气用处被他研究得七七八八,灵气附着在脚掌,可立于山壁水面,方便得紧。 洞口人们被电得舌苔酸麻,强忍不适张口大骂,墨云生不理会,两脚蹬链全力跃起,跳在第二根铁链处,飞快朝着升降铁梯赶去。 铁梯早早升高五十余丈,墨云生跃过四十八根大链才追上铁梯,见里面两名狱卒昏迷在旁,魏江寒握刀看着梯外,见墨云生追来,他面露喜色,伸手拉住,将他拽进梯内。 见人无事,魏江寒暗松口气,道:“没事就好,我还怕你上不来。” 方才见无人能蹬链去追,墨云生认真说道:“下面人追不上来,咱们暂时安全。” 唐六将温玄民放下,扶在铁栏上,挥动扇子道:“呼,终是能喘口气,牢中伙食不错,温兄你还重了不少。” 听人取笑,温玄民应口道:“去去,这当口也能嘲笑老夫,当年你可背过我?” 唐六语塞:“这到没有。” 众人微笑,适才紧张情绪消散不少,但温玄民又抬头向上看去,面色转为凝重,提醒道:“你们来时见过吧,有龙鳞卫在铁链处。” 此话一出,众人又紧张起来,墨云生点头道:“此人与我们对过暗号,感觉武功很强,交手起来定十分难缠。” 温玄民道:“此人叫吴书安,武功不赖,身旁还跟有一名龙鳞卫打手,常年守于链处,我与赵当千将军说起过,他说此人武功直追四大门派掌门。” “哦?”唐六轻咦,在旁抱胸笑看头顶黑压压的锁链大洞。 墨云生想起两年前交手的张尚无,沉声道:“此人怕是与张尚无张禾贵一般,都是兄弟血尸,他们用异术相连,各个武力高强,所修炼为同脉亲人,且心脉紧系主人,做主亡,则尸亦亡,我想此人也是修行此类异术。” 温玄民惊呼:“还有此等丧尽天良的异术?理国治民老夫在行,但打斗却为外行,你们想如何应敌?此地天险,可要万万小心。” 魏江寒环顾众人,见墨云生若有所思,问道:“云生,你有破敌之法?” 墨云生靠在梯拦道:“有六成把握击杀此撩,我来拦住血尸,阮娘护住温叔,爹和唐大哥一道从两侧锁链突袭吴书安,此地地势极险,他常年栖息于此,定比我等熟悉,所以你们务必一击必杀,不可久战。” 魏江寒点头:“好。” 现下没有其他办法,能阻拦修士血尸之人唯有墨云生。 唐六道:“那我们先继续扮做杨胜一行人,扣押温玄民,让他放松警戒,届时伺机而动,一举灭杀。” “如此甚妙!。”温玄民抚须低笑, 众人立刻做好准备,将两名昏迷狱卒藏匿在外侧梯下,料定站在头顶铁链处俯视察觉不出。 再继续装回龙鳞卫,束缚温玄民,乘梯向上而去,不多时,两道黑影端坐在铁链,已近吴书安所在之地。 第六十三章 斩尸 铁梯轰嗤响动,距吴书安所在铁链已不足十丈,链上盘膝而坐的男子也睁开双眼,看向升来的铁梯。 他随意扫过,又抬头望向山顶,眉头皱起又渐舒展,开口道:“杨大人,带温玄民离开是有何事?” 唐六负手而立,学作杨胜声音答道:“莫要多问的好,陆大人命我们带走温玄民,是有大用。” 吴书安站起身来,平静道:“哦,是大人的命令。” “没错,大人之命,还请放行。”唐六负手捏扇,小心防备。 可吴书安面无表情,冷笑道:“原来如此……可我听说,适才杨大人在山下大闹一场,此事是不是场误会? 众人眼神一凝,大牢一处在山顶,一处在山底,两地相距甚远,他是从何得知劫狱消息! 而这名龙鳞卫也不解释,语气带着杀意:“二弟,擒下这群贼人。” 话音刚落,他身旁黑袍人立时起身,直冲铁梯,两爪伸出袖袍,手爪乌黑渗人。 “不好,此人好生狡猾!”墨云生大喊一声,跃出铁梯,拔刀出鞘,于空中和黑袍人爪击抵在一起。 吴书安冷笑道:“真当冻雁山大牢无传信之法?无论你们是何人,今儿都逃不出去。” 魏江寒从左路跃向铁锁,唐六则低头喊道:“阮娘,护好温玄民。”随后从另一侧铁锁绕向吴书安。墨云生则和黑袍人对过两掌,下落至五丈外的锁链上。 刀落爪上,感受到武器轻颤,墨云生暗道:“这只血尸肉身比之张尚无还要厉害几分,修为也高上一层,有炼气三层境界。” 自己有炼气四层,那也不敢贸然出手,既然众人身份暴露,那李监李一刀定已知晓。现今打算单用凡间武功刀法,决计不施展法术,以节省体内修为。 吴书安看向下方对峙的墨云生,嘲弄道:“竟想一人硬抗我二弟,你着实胆大。” 忽而他面前刀光闪动,魏江寒已踏锁欺身而来,吴书安拔出鹤刀抵挡,三招之下短暂抵住对方攻势。 “有些功夫。”魏江寒赞上一声,他觉此人常年守在此地,内功极深,这才有能力与自己对抗几个回合。 但此非擂台决斗,哪有公平可言,魏江寒短时间拿不下他,一旁还有唐六挥扇援助,吴书安哪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大高手,登时锐气立减,被逼入下风。 明了二人武功高强,吴书安赶忙求援:“二弟助我!” 远处黑袍人爪击刚被墨云生挡下,就听闻头顶吴书安叫喊,他登时挥袖,一柄青色汤勺飞出,急速冲向魏江寒。 “不好。”墨云生急呼,未料到此人会用法器防备主身,连忙蹬链去挡,不让汤勺法器伤人。 法器飞行速度奇快,墨云生咬牙就要掐诀施展行术时,魏江寒却后退半步,两手握刀,落花无尽第一式砍击而出。 魏刀斩下,汤勺在第三刀时打将过来,刚碰刀刃,就被一股气浪打飞了去,在空中翻飞。魏江寒趁机变化招式,挥砍向吴书安。 吴书安本就在被唐六纠缠,刚驾住铁扇,就觉寒芒在背,魏江寒依然在施展落花无尽,且目标变为自己。 见铁勺法器打飞,墨云生咬牙落链,再踩链上跃,刺向黑袍人咽喉,不让他操控铁勺。 黑袍人左手依然掐诀指挥,右爪落在咽喉挡下痕月。见刺不进去,墨云生退刀袭向黑袍人左手,誓必令他无法操控法器。 危机情形,黑袍人眺望吴书安,察觉主身危机,左手法诀一变,指向铁勺,低喝道:“分影。” 霎那间,飞舞铁勺成为十五道青色勺影,分成三股青色能量冲向三人。 墨云生后退躲避,黑袍人趁机脚踩铁链,弃敌而去,直奔向阮芸姑。他暗中抉择,主身大哥斗不过两大高手,还是先擒下温玄民才是上策。 唐六见黑袍人想夺人,忙道:“墨小兄弟,拦住他。” 无需唐六警告,墨云生明白绝不能让此人抓住温玄民,脚踩铁链,也飞身在后,手中法诀一变,符文笼罩全身,行纹施展而出。 行纹加身,速度快上大截,身躯在暗处飞腾,脚黏于岩壁,走着岩石窜向铁梯。 身后铁勺青影杀来,墨云生回身连砍,铁勺法器分出影子本为十五道,却被黑袍人分成三股,威力减少太多,墨云生几刀轻易砍灭。勺影刚散,黑袍人已近铁梯不足两丈,而他距铁梯还有五丈,难以马上援助。 阮芸姑挡在温玄民前,银针连出,几十根银针飞射至黑袍人身上,黑袍人只伸手挡下要害,其余银针刺进皮肤嵌在身上,毫发无损。 “怎会这样,这是什么怪物?”阮芸姑暗叫一声,拔出一旁昏迷狱卒的佩刀,就要以命相搏,护住温玄民。 远处铁链上与吴书安交手的魏唐二人见情形不妙,也想去救,可身下十把铁勺打来,外加吴书安反攻,难以腾手援救。 距离难及,攻势不减,墨云生暗暗叫苦,着实后悔未习得控物之术,一些寻常修士手段他也施展不出。 忽然脑筋一转,灵光一现,灵气注入痕月,刀身冒出蓝芒,他握刀对准黑袍人,用劲丢去。 痕月在空中疾飞,黑袍人手刚探出,就察觉痕月袭来,本能避险飞退,炼气修士并无空中借力飞行之法,体势变化下只得落在五丈外铁链之上。 痕月脱手,刺进岩壁之中,黑袍人见状心惊,适才如果自己狠心不躲,定扛不住此刀斩击,怕是刹时会被斩断手臂。 阮芸姑眼神对墨云生表达谢意,随后对魏江寒急呼:“速速击杀吴书安。” 击退黑袍人,墨云生未去拿刀,而是脚踩铁梯,俯身冲向敌贼,一脚踹向黑袍人面门,黑袍人也以手相抗,收手抓向墨云生小腿。 左脚一蹬,避开爪击,落在一旁铁链上,墨云生起身挥拳落去,二人拳脚相加,他手无武器,自是落入下风,但现下只需拦住敌人,胜敌还得看魏江寒和唐六。 头顶铁索上,吴书安几次提刀突破,都未有成效,魏江寒击落铁勺法器,又帮唐六解决法器危机,二人一道杀来,吴书安就是自忖武功高绝,龙鳞卫中敌手不多,在面对江湖中前十与第一高手,那也毫无施展余地,各类招式都被二人轻易破掉。 招式被破,吴书安就想逃跑,持刀假意砍出,实际脚步一滑,落下铁链,朝洞低落去。 魏江寒不愿放过此人,他忙对唐六道:“唐兄,杀了他。” 唐六点头,内力涌动周身,铁扇大力甩出,飞扇功早早在被他练得炉火纯青,吴书安已无战意,见头顶飞扇打来,他急忙招架。 可飞扇越飞越急,身形下落时举刀招架本就失重难挡,铁扇落在刀上,登时令他难握大刀,脱手飞落。 黑袍人见主身有难,就要来援,墨云生也懒得再顾忌什么拳脚拼斗,涌起全身修为,双手锁住对方臂膀,不让他跃下援救。 血尸呃呃叫喊,两爪挣扎,妄想挣脱,每次用力都被墨云生拼命抓住,用力抵挡。 吴书安手无寸铁,又得不到血尸支援,心中战意全消,大叫一声,侧头见飞扇攻势再来,他来不及防备,片刻间铁扇从肩到脚割裂一圈。 身躯在空中定住,随即下落而去,直至山底深渊。 十息过后,黑袍人也僵在原地,肉身僵化,渐成一滩灰烬,铁勺法器也无修为支撑,和破衣一齐落下。 敌方二人全灭,魏江寒与墨云生回到梯内,唐六跃下铁链,施展清松步法在崖壁几处轻点,将痕月和飞扇拿回,交还给墨云生。 “多谢唐大哥取刀。”墨云生接过痕月,轻抚刀身,刀刃锋利,毫无卷刃痕迹。 唐六喘气道:“适才好险,若不是墨小兄弟拼死阻拦血尸,我们恐就险了。” “那也是唐大哥飞扇功厉害。”墨云生谦虚摇头,认为是唐六功劳。 阮芸姑打断众人,道:“现下不是放松时刻,必须即刻赶路。” “好。”唐魏二人坐地调息,墨云生在一旁准备将刀收入鞘中。 “通体月白,破石无钝,是把好刀,嗯?到尾有痕,你是取了我府上的白痕石?”温玄民抚须在旁,看向墨云生手中长刀。 魏江寒点头笑道:“当时让他送礼,本就想让云生历练一二,顺道取走当年我存你府上的那柄刀胚,现在被他打造成品,名叫痕月。” 温玄民负手赞道:“痕月?见月思情,如痕刻心,其意重情事,是个好名。” 墨云生在旁扣着脑袋,连连赔笑,他可不敢说此名是他将两铸刀材料随意挑出俩字取作名字。 第六十四章 空牢现真身 梯至顶端,四人围于温玄民周围,握起武器戒备,适才从敌手吴书安口中得知,顶层狱卒龙鳞卫已得到底层传信,知晓众人劫狱,如今定有大军守在此处进行阻挠。 铁梯刚停,四人环顾牢狱,竟无一人,唯有火炬燃烧,洞窟大牢一片寂静。 魏江寒皱眉道:“他奶奶的,有古怪。” 唐六率先走出铁梯,朝远处眺望道:“真无一人,定是埋伏在侧,诸位万万小心。” 明知前路有虎豹相侯,那也必须前行,这里山高壁厚,没有小路可走,必须依原路返回。 唐六背起温玄民,三人迅速朝大牢石门奔袭而去。 顺路而上,走上悬崖,跃过石梯,再随来时的斜坡进到石洞,一路上遇不见人,最后进到石巷,依然无人出现。 越近大门,众人越觉古怪,墨云生握刀细想,四处观察有何诡异之处,道:“龙鳞卫决计不会这般轻易放我等离开,他们怕是在想什么法子困住我等。” 魏江寒道:“那便速速破门离开,这破地儿我一刻也不愿待。” 众人已近大门,门墙为两扇巨石做成,唐六见石门高大厚重,恍然大悟,叫道:“不好,他们怕我等轻易突破大军,想以大门为守,只从一侧围剿我等!” “可四周半根人毛都见不到,也不知溜至何处藏身。”魏江寒叉腰大骂。 就在众人踌躇之时,李一刀声音响来:“呵呵,有时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轰隆巨响,两侧石壁开裂,百名身穿甲胄的狱卒与龙鳞卫接连走出,各个手拿统一制式长矛,矛尖银光闪动,着实是件良兵。 墨云生暗叫:“不好,速退。” 他率先带上温玄民,朝石门跑去,现本就离石门不远,十几步就已至门下,望着五丈大门,墨云生运起修为灌入长刀,全力劈出。 火花溅飞,一股巨力顺刀反涌而来,墨云生后退三步,抬头仰望,发觉石墙只留下一道细小刀刃,心下忆起入门时,此门厚有一丈,依他劲力根本劈之不开。 花刀见墨云生难开大门,他运掌怒拍,魏江寒掌力内力可破精铁所铸的鹤掌大门,可打将石墙上面,却只余下一道浅浅手印,裂痕都不见分毫。 “坏了。”见二人难以砸开此门,唐六脸色大变,回头看向已汇聚一处的狱卒大军。 数百人站在一起,身着统一铠甲武器,已如阵前军队一般,脚步一致,眼神坚毅,比适才那些狱卒有万般不同。 几十名龙鳞卫夹杂军中,李一刀抚掌走出,在他身旁还有四人,其中两名身穿龙鳞卫制服,两名黑袍人,想来也是血尸之法所铸修士。 百人军队,炼气修士李一刀,龙鳞卫与两名血尸,如此力量,就是墨云生叫上雪绫仙,二人合力也无法抵挡。 李一刀脸色轻蔑,狞笑道:“几位真当冻雁山大牢无人?什么时候可以任由你们这些武林人士随意乱闯?这里狱卒一半是皇上亲卫筛选而出,单单武功是不如龙鳞卫弟兄,但列阵组合,可不是那些武林世家可比。” 墨云生回忆起沈家阵术,那时被魏江寒一刀破掉,如今这群披坚执锐的将士列阵,气势比沈家弟子强上百倍不止。 士兵气势如虹,对上荒人大军也会不惧,哪会惧怕他们这群江湖中人,唐六脸色发黑,回头问道:“可有破门之法?” 墨云生又握刀劈过几次,毫无成效,恨道:“不行,此门材质少见,坚硬至极,难以劈开。” 李一刀见状更为兴奋,放声大笑几声,眯眼咧嘴露出银牙,面容甚是可怖,揶揄道:“门为冻雁山上经历万年寒霜风雪的大石制成,咱们可是召集二十几人,用大锤敲砸月余也才做出大门之形,前后厚有一丈,凭你们也想破开?” 魏江寒看向唐六,再冷眼与李一刀对视,冷声骂道:“他奶奶的那该怎么办?我觉如今把这群人全杀了都比开门简单。” “凭你?”李一刀两眼闪动金光,两手一拍,一柄半丈暗金大斧出现手中,抗在肩上丝毫不将魏江寒放在心上。 两眼闪光,凭空取物,魏江寒恍然大悟,偷看墨云生一眼,暗骂一声:“仙师?他奶奶的又是仙师。” 李一刀信心十足,丝毫不惧暴露身份被龙鳞卫责罚,点头承认:“倒是见多识广,李某的确是修仙之人,今儿你们在劫难逃。” “你!” 温玄民眼睛大睁,唐六两手出汗,阮芸姑脊背发凉,魏江寒不甘叫骂。前三人未曾料到真有仙师存在,这等凭空取物的本事,他们纵横江湖多年,可从未见过。 李一刀知晓迟则生变,招呼身旁两名龙鳞卫,道:“你们逃不掉,周虎,王官历,杀了他们。” 两人抱拳应是,之后二人身后黑袍人站出,一人取出一片黑鳞,另一人掐出手印,地面翻涌,二十余根一尺土锥于身前汇聚。 如此凡人难极本事,唐六温玄民三人面色发白,握紧武器不知如何是好。 黑袍人指向唐六,石刃射来,黑鳞散发乌光,也急速跟来,打算合力击杀一人。 唐六眼睛发直,手刚动扇,却难起战意,仙师法术,如何以凡人之躯相抗?体内拥有雄浑内力,那些石刃法术与法器也能轻易无视。 就在唐六睁眼待毙时,周遭劲力散出,凝聚片片透明花瓣,魏刀出鞘,魏江寒握刀疾砍,眨眼砍碎石刃,又将刀横在胸前,抵住黑鳞进攻。 黑鳞力大,魏江寒滑退数步,直至抵在大门上,五息过后,黑鳞力量减缓,被魏江寒挥刀打飞。 接下攻势,他脊背冒汗,一把爪下易容,喘气笑道:“有意思。” “凝气成花,这是落花流,你是魏江寒?”李一刀睁眼大叫,大感骇然,当年自己刚入江湖,就听过这位高手大名。 一时大军震动,军心微动,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花刀威名,没想到重出江湖,还来冻雁山劫狱,一刀砍飞法术法器,实在了得。 李一刀见军心动荡,立时收心,只觉得血尸未尽全力,咬牙对二人骂道:“花刀也是凡人,莫要留手。” 可两人面色发苦,道:“大人,我们已出全力,只是血尸只有炼气二层,法术法器无法发挥完全。” 李一刀刚想再骂,又想到花刀功夫超绝,寻常低阶修士无法相抗,此时气愤至极,冷哼一声,踏步走来:“老子出手,你们在旁助我,这里就属花刀棘手,先将他拿下,温玄民死活不论,杨胜日后问起,便说他心恨不公,绝食在牢。” “是。” 二人指挥血尸随李一刀冲出,三名修士一道杀来。 血尸魏江寒有胆抵抗,但面对李一刀他还是有些紧张,悄声问向墨云生道:“云生,此人何种修为?” 墨云生握刀也想出手,见魏江寒问起,他细细感知下答道:“境界比我高上一丝,估摸也是炼气四层境界。” “四层?这可难办。”魏江寒咬牙握拳,虽未与炼气四层的墨云生交过手,那也与炼气三层时的墨云生斗过,法器法术频出,力量不输自己,已需使出全力。 就在此时,唐六大口喘气,见李一刀杀来,情况紧急,他回头看向墨云生,眼含深意,道:“墨小兄弟,莫要藏拙,将那些仙师法术都使出来吧。” “唐大哥,你……”唐六一言道破身份,墨云生大惊,急问:“你是如何知晓?” 唐六手持折扇,道:“你战杨胜,救阮娘,适才大战黑袍血尸,就觉得你不一般,若有本事,便使出来吧。” 温玄民和阮芸姑看来,也漏出疑色,想看这位少年郎还有什么手段。 墨云生也知晓现今情形,向前走出一步,直视冲来李一刀,说道:“爹,你和唐大哥帮我拦住血尸,李监我来挡下。” 说话之际,李一刀已来到近前,举起发光大斧力劈而来,阮芸姑刚想闭眼不愿去看,眼前蓝光却填满门下,一颗蓝莹莹的石头出现空中。 御水石化作水幕横在墨云生头顶,李一刀斧头砍在水幕,只惊起淡淡波纹。 “什么东西。”忽将显出的水幕吓了李一刀一跳,就当他想后退观察时,墨云生左手法诀已成,雷印冲出水幕拍在李一刀肩上。 铭雷印上蓝电闪动,李一刀刚被震退,就被雷印拍打,防备不及,浑身酸麻剧痛,不得已大退几步,看向墨云生骂道:“你也是修仙者!” 墨云生右手握痕月,左手掐诀,御水石在空中飞转,冷冷望着李一刀道:“天下之大,修士众多,道友能在凡间修仙,在下自然也能。” 第六十五章 雷破牢门 李一刀稳住身形,立斧叫道:“牙尖嘴利,此番境地也敢口出狂言,待将你擒下,看你如何叫喊!” 敌众我寡,墨云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想道:“我先杀了李一刀才可将军队散去,只是军中百枪攻来,巷子狭小,就是我一人也施展不开,还需离开此地跑进山中为妙。敌众我寡,机会渺茫,最先保证温老安全离开才是。” 墨云生余光看向身后石门,不知依靠法术可否有机会将其击碎。 他思来想去,心下一横,叫道:“爹,帮忙拦住他们,我来破门。” “你有法子?”魏江寒跑到墨云生身旁,眼中带有疑虑。 墨云生道:“把握不大,可此地大军在前,高手在侧,我们难以逃脱,必先击破此门才有逃脱机会。” 魏江寒明白必须离开牢狱,现下信任墨云生,凝声道:“交给我和唐兄,你安心施法。” 唐六手中生汗,瞳孔紧缩,面色青白,低声道:“去吧去吧,我从未与仙师交手过,今日试试。” 魏江寒甩刀在侧,长笑一声,宽慰道:“唐兄何必紧张,这群贼人武功不及你我,依托飞扇堂武功当可自保,只是得万分注意法器攻击,那些器具妙用奇多,一不小心就糟了道。” “多谢魏兄提醒。”唐六苦笑,尽力平息心中情绪,和唐六站在水幕之后凝神戒备。 墨云生两手掐诀,一点御水石,蓝色水幕再度扩散,遮蔽大半巷道,为一会施法争取时间。 他走到门下,对一旁阮芸姑道:“阮娘,你护住我和温叔,莫要让贼人近身。” 阮芸姑有些发蒙,明白必须阻挡来敌,“嗯”了一声,挡在温玄民和墨云生身前。 李一刀见水幕扩散,心知不可耽搁,命令道:“杀,死活不论。” 一时间狱卒军队列阵前行,绕过水幕,从两侧狭窄缝隙举枪刺击,李一刀则和两名血尸大力击打水幕,希望将此幕破除。 墨云生不得已加紧修为注入,右手将痕月插于地面,左手维持御水石,右手掐诀,两道法印后,雷印浮现,进而被他粘附在痕月上。 痕月通体被蓝色雷电包裹,只是他还觉不够,继续掐诀施法。 李一刀大斧呼呼作响,击在水幕发出沉沉闷声,其上暗黄光亮散开,三招之后,御水石在空中晃动,渐有些不支。 墨云生也觉修为大股窜出身体,两手各自施法,自是极难。 在水幕两侧,唐六扇子击飞长枪,顺枪而上,以掌拍飞三名狱卒,狱卒刚倒,又有三人补上,不让他丝毫喘息时机。魏江寒则提刀断枪,高深武功内力支撑下,令他站住脚跟,比唐六好上许多。 墨云生不想众人拼死相抗,事态紧急,再度掐出一次铭雷术附在刀上,痕月雷声响动,闪动电芒更为剧烈。 “石门厚实,两印定也不及,以我修为至少可铭刻五印。”墨云生心中念想,法诀不停。 跺脚挪身,灵气散溢,行纹浮现在身,施法速度骤然加快,第三道雷印再度附着刀上。 一道又一道,印诀越多,令他对灵气操控越难,同时体内修为汹涌流出,怕是不出一会就会全数耗尽。 第四印和第五印他足足耗费十息才做好,待五印齐聚,墨云生拔起长刀,刀上五道符文法印环绕,蓝色雷电照耀四方,绚丽无比。 以他如今修为,难以操控如此多的法术,御水石率先暗淡下来,墨云生收起法器,水幕立时消散不见,道路大开。 “云生,速速开门!”魏江寒见御水石不见,又看墨云生手中长刀上雷电密集,登时明白对方所想,来到巷道中央,两手握刀,浑身内力注入魏刀,一股气浪扩散,仿若空谷风鸣,伴随落花轻吟,被魏江寒持刀斩出。 刀向李一刀,气势如虹,落花飞影翻涌,魏江寒此刻全力施展出落花流第二式空谷鸣风。 刃映寒芒,李一刀见魏江寒欺到身前,握刀砍杀,他也大惊不已,浑身灵气灌入法器大斧,抵在身前。 魏刀落在斧上,他背冒冷汗,只觉大力袭来,不得已后退三步,力道作用全身,令他两腿酸软,半跪在地。 魏江寒不理会,空谷鸣风有前后两刀,第二刀横劈斩出,一道飞花气浪冲出,将十几名近前狱卒掀飞。 “厉害!”唐六大喊一声,他也施展全力,左手拿出另一面铁扇,两扇打出,刹那间割裂九人咽喉。 血液喷涌而出,溅起大片血花,敌众大惊失色,心起惧意。但他们训练有素,很快稳住军心,有人拖动伤员,其余人举枪列阵,前两列持盾,后三列顺盾缝突枪,缓步推进。 唐六见状,心知难破盾阵,回头大喊:“此阵难破,墨小兄弟速速破门!” 门下雷霆轰响,墨云生两手握住刀柄,痕月已见不到白色刀刃,仿若雷电之刃。 观察眼前石门,知晓大门难破,依如今修为难以力劈开门,只得寻找捷径。 他心下计算:“大门乃两面巨石相合而成,我从中斜劈,只将一角劈裂,做出个容人大洞,想来可行。” 走到大门中央,握刀对准右门,将痕月举过头顶,从左向右斜劈而下。 第一刀落下,法术加持下痕月锋利,轻易没入石门当中,接着按刀割裂,长刀飞快下移,雷鸣过处,寒风从裂缝边缘窜进巷道,大门一角被刀斩裂。 只是门被斩裂,还需击破裂开大石才能容人离开。墨云生回头看向魏江寒和唐六,两人浴血大战,抵挡盾阵,为自己拖延时间。 阮芸姑飞针打出,腰袋中银针见底,已经快至极限。温玄民则倚靠在门,望着墨云生与魏江寒唐六,颇为担心。 众人欲死战,墨云生使出浑身解数,再度提刀疾砍,最后刺入巨石,握刀一扭,其上五道雷印化作五道雷电扩散,终是将整块巨石全数打碎,化作拳头大小的碎石坠地。 门外寒风瑟瑟,风雪灌入,大风压得墨云生以刀插地稳身,不远处盾后狱卒也被寒风吹过,气温骤降下,不由打起寒颤。 魏江寒和唐六看准时机,咬牙忍住严寒,内力灌入掌心,用出浑身力量打将在盾,身后几名狱卒一个不稳,盾牌脱手,人也摔倒在地。 借寒风破阵,李一刀也打了个喷嚏,忙叫:“拦住他们!” 但大门已开,墨云生早早让阮芸姑带温玄民钻洞逃出,随后他也跑至洞外,对洞内魏唐二人喊叫:“走!” 既已延缓盾阵,唐六率先窜入洞中跑出,魏江寒则一脚踢在前来阻挠的李一刀斧上,可对方性情果断,丢下铁斧,左手挽住魏江寒大腿,不依不饶,誓不松手。 见父亲甩脱不掉,墨云生钻入洞口,拔刀刺向李一刀胸膛,李一刀见状竟心狠不躲,两侧血尸也趁机杀来,黑鳞法器和尖石朝着他面庞打去。 墨云生已无需维持铭雷术,拍打储物袋拿出御水石,化作水幕笼罩他和魏江寒,防下法器法术两相进攻。 攻势被阻,李一刀右手提起大斧,左手擒住魏江寒小腿,暗金大斧上腾起金光,他暗喝一声,持斧落下。 魏江寒喊道:“莫要管我,速速离开。” 墨云生怎可抛弃父亲,他果断收刀,左手搭在魏江寒肩膀,以肩为支,斜跃而起,灵气注入脚掌,一脚踹在李一刀面颊。 脸颊被踢,李一刀只觉如石砖砸脸,脑子昏沉,可就是眼冒血丝,也丝毫不愿松手,甚至还往大腿挪了半寸。 就在这当口,墨云生察觉身后有两件物事飞来,他侧眼一看,是飞扇和三根银针。 针扇落在李一刀左右肩膀,正好触在关节穴位,他吃痛哼叫,终是难忍伤势,松手丢斧,退过两步拔下肩膀飞扇长针。 摆脱束缚,墨云生和魏江寒一齐跑出洞口,唐六背上温玄民,阮芸姑扶住二人,问道:“走哪?” 唐六回头看去,破门洞口李一刀钻出想追,魏江寒则举刀叫骂:“李监你个老匹夫,当人人是你媳妇,拖人腿股,手段低劣!” 李一刀气得红脸,出言回嘴:“你也半斤八两,我看你们今日如何逃脱,此地天险,难不成你可以带人飞出去!” “他奶奶的,还敢应口!”魏江寒不服又想张口喊骂。 见自家父亲骂瘾上来,墨云生急忙扯住,让他住口。 唐六无视李监骂语,横眼阻止花刀骂人,指挥道:“随我过来。” 众人跟在唐六身后,不去理会追来的狱卒士兵。 李一刀在门下怒极,适才被人叫骂,气得脚踹飞石,让龙鳞卫好手带血尸出来,自己抄起大斧,先行追去。 唐六带众人上到山顶,站在亭旁斜坡处,指着冻雁山西南方满是积雪的斜坡道:“我们从这跃下,凭我等轻功之力,足矣无恙。” 第六十六章 苍雪间斗法 冻雁山南面山势倾斜,山坡积有厚厚白雪,只是山高地险,墨云生万万不敢想象从山巅跃下,若是脚底滑脱,岂不摔得个粉身碎骨? 想到那般后果,他觉得唐六建议荒唐儿戏,连连摇头道:“我虽学过轻功,但那是内力仍在时所练,现下体内修习仙法,难有把握滑落无事。” 唐六回头望向追来龙鳞卫,道:“从山道跑下定被追上,后有大军,我们各自带伤,难以战过那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之辈!” 魏江寒拍下墨云生肩膀,指向一旁几颗白松道:“你去取些木条来,我听说灵气可贴附在任何物事之上,你站木而行,定会无碍。” 墨云生看去,李一刀已是跑上石梯,他没有时间思考,点头应道:“你们先走,我砍树来追。” “那唐兄和阮娘你们一齐带玄民离开。”魏江寒指使众人先走,他留这与墨云生断后。 唐六望向二人,心知只有这两人有机会拦住追来仙师,果断点头,背上温玄民道:“温大兄,一会路途颠簸,你可要抓牢。” 温玄民笑道:“老夫一生什么没有见过,不就从高山滑雪,不打紧。”他又对墨云生道:“墨小子,你要护好你爹,咱在山下再会。” 墨云生强作冷静,安慰道:“温老放心。” 唐六和阮芸姑走到崖边,看向斜下山坡,丝毫不作犹豫,纵身跃下。 此刻正巧李一刀赶来,见唐六带人跳下,顿时大急,脸露惊诧,这些习武之辈本就厉害,面对他们这群追来军队,无路可逃下也不至跳崖求死。 他赶忙跑来想拦,却见一颗松树倒地,墨云生切下半丈粗枝,跑到崖边和魏江寒汇合一处。 发现他们还要寻死,李一刀大感意外,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叫道:“你们也要求死不成?” 魏江寒呵呵笑道:“哈哈,你武功低微,见识短浅,未曾见过江湖人踏雪而行。”进而他朝墨云生喊道:“走!” 站在崖边,墨云生心中狂跳,又念起后有追兵,只有此路可以逃脱,顿时不再犹豫,脚踩木枝,灵气贴附在上,和魏江寒一起跃下。 依着唐六三人所走过雪痕滑去,速度越加迅速,眨眼间便至十几丈外。 李一刀难以置信,跑至崖边,知晓几人想滑雪逃脱,更为恼怒,大骂几声后,对龙鳞卫周虎道:“你让牢中高手顺山梯赶下,再带血尸随我追击这群贼人。” 周虎回头吩咐,大群狱卒奔向下山阶梯,而他和王官历,李一刀一起,带上血尸,让血尸在自己身上加持轻身术,一行五人飞速跃下,也顺雪坡滑行,朝墨魏二人追去。 墨云生努力操控木枝,现下不会什么轻身之术,只能单靠习武时的经验稳定身形。 木枝左右摇摆,躲避前路山石雪松,身子下俯,强行压低下盘重心,不至速度太快失重飞出山崖。 魏江寒在后关注墨云生,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就会出手救下,所幸对方有武功兜底,掌当握住平衡窍门,身形也越加稳当。 当二人凝神滑雪时,身后传来破风之声,二人回头望去,竟见李一刀手握大斧,带上龙鳞卫血尸一齐杀来。 见敌追击,墨云生喊道:“爹,后有敌来,我们若贸然抵达山底,唐大哥他们定会成为人质,不如在山坡上与他们一战,将这五人灭杀在此。” 魏江寒脚踏厚雪,飞奔在后,见五人越追越近,再望山下坡道渐缓,有片稍宽敞的山崖雪地,他心中斟酌:“这小子主意不错,若至山底,唐兄阮娘定会被温玄民所累,现下的确是灭杀几人机会。” 他心觉可行,遂迎风雪问道:“云生,你有几成把握击杀李监?” 墨云生回忆适才牢门交手情景,心下计算一番,道:“六成把握,那人也是四层修为,对上至多势均力敌,可他身旁还有两名龙鳞卫和两名血尸,这四人若是上来,孩儿也难敌。” 魏江寒眼睛一转,道:“我去击杀龙鳞卫,既是与张尚无他们一样的血尸之法,我出手危急那两人性命的话血尸定会回援,来往难以顾忌,届时你有一段时间安心御敌。” 了解敌方破绽,两人自会利用,想来计谋可行,墨云生更有几分把握,道:“好,不过我修为还剩六成左右,一会应敌时爹你要尽快杀死龙鳞卫。” 魏江寒爽快道:“放心,你只管敌李一刀便好。” 突然一道黑影夹杂几道尖石从后袭来,墨云生冷眼回看,正是追来的两名血尸施法进攻,墨云生单手拍打储物袋,御水石升起水幕抵挡而下。 斜坡平地已近,墨云生前脚狠踩木枝,树木速度骤减,在雪地旋转半圈,划过弧形雪痕,停在原地。魏江寒则借力一旁石块,几个轻点也落在墨云生身旁。 见两人停下,李一刀顿时大喜,带人落在不远处,冷冷道:“怎么,愿意束手就擒?” 墨云生笑道:“束手就擒?墨某只觉此地风景秀丽,大雪茫茫,正是你们几人埋尸佳地。” “小子你莫要自忖有几分修为,手中握有中品法器就敢肆意妄为!”李一刀迎雪大喊,眼中杀机毕露。 另两名龙鳞卫也齐声道:“你二人最是棘手,速速死来!” 魏江寒在旁抱刀淡笑道:“巧了,你们五人也甚是棘手,准备在此先杀灭你等。” 李一刀扛斧狂笑:“哈哈哈,花刀狂妄,我先拿你来开刀!” 他口中喊骂,实际并未露出怒色,举起大斧就要挥砍,想先将魏江寒斩灭,此后就可全力对抗墨云生。 但魏江寒丝毫没有动手姿态,墨云生则大步向前,身上兽皮黑衣飞舞,手握痕月,脚步越加的快,直至李一刀近前。 两人相对,墨云生左手掐诀,铭雷术附着在刃,右手持刀大力劈出。李一刀侧身闪过,两手握斧从旁砸来。 见刀落到空处,墨云生变招收刀,躬身下来,从斧下穿过,再用刀挑起积雪,打在李一刀面颊。 面颊被雪打至,李一刀收手抹去,但眼前黑影一闪,墨云生已绕至自己身后,绕雷长刀斜砍而至。 李一刀暗叫不好,左脚前走险险闪开,心中想道:“此人武功高强,近身相抗我不是对手。” 墨云生见李一刀躲到十步之外,他对魏江寒使个眼色,又拖刀在雪,杀将过去。 近战比武,腿脚功夫李一刀作为修仙之辈并不擅长,只得拉开距离,将大斧环绕周身,两手掐诀。 法诀六印后,一团暗金灵气在周身升腾,再被其持在右手,一掌拍下。 墨云生只觉脚下地面微震,竟有一根暗金大刺凸起刺来。见刺从雪地窜出,他举刀砍击,竟发出金铁声响,火光四溅。 火光过处,墨云生暗叫一声:“铁器?” 他豁然感觉前有寒风呼啸,抬头看去,那暗金大斧从远处抛飞,旋转砸来,速度奇快,带起大片白雪。 魏江寒没有动手,只是在旁戒备,见大斧飞砍,他也紧张万分,生怕墨云生一个不慎惨遭不测。 飞斧杀来,墨云生冷眼看去,手掷御水石,化作蓝色水幕包裹全身。大斧砍在水幕,墨云生只运用极少灵气操控法器,防御力自是不高,他连忙拔刀抵挡,和水幕一同抵御斧刃,两手用力,暗喝一声,将暗金大斧推飞出去。 斧飞远处,墨云生也连退数步,两手酸麻,暗骂道:“灵气不可再这般节省,我如今力气无法抵挡大斧进攻。” 李一刀在远处施法操控飞斧,见墨云生力气损耗颇大,忙对远处周虎两人喊道:“让血尸出手,杀了这厮。” 两人本就准备出手,现下敌有力竭姿态,乃出手最佳时机,果断指挥血尸杀去,法器飞来,全数朝墨云生打去。 墨云生不得已又架起水幕防御,在这紧张时刻他又看向魏江寒,颔首示意。 明白时机已至,魏江寒长刀出鞘,脚踏飞雪,朝两名龙鳞卫冲去,他轻功极高,速度奇快,两息过后就已至龙鳞卫身前,还不待周虎反应,刀就要划过其脖颈。 了然魏江寒是在等候时机,待血尸出手时,他才动手。李一刀反应迅速,连忙叫喊:“不好,快躲。” 周虎大惊,本能向后躲去,刀于脖颈一寸之外划过,差些被刀砍中,从而掉头殒命。 忽然一块尖石飞至,向魏江寒肚皮窜去,此般攻势他咬牙后撤,险险躲过。见敌方回援,适才计划失败,引得他心下不快,双眼森寒饱含杀意,冷冷看向不远处操控血尸回防的王官历。 第六十七章 落花无尽 花刀眼神煞气逼人,王官历两手握刀,略有胆战,忙以血脉联系命令血尸,血尸听命,迅速归来,两手捻出法诀,数根尖石凝聚,环绕周身。 魏江寒未加理会此人,提起刀再攻,可刚有王官历支援,周虎已反应过来,操控血尸回援。 血尸奔来,右手捏诀操控黑鳞,鳞片散发乌光激射,朝魏江寒后背窜去,忽然另一道蓝影飞至,化作水幕立其身后,挡下黑鳞法器。 墨云生脚踩雪地,冲到周虎的血尸面前,两手握刀怒劈阻拦其施法。 在旁警惕的李一刀察觉不妙,血尸被人阻拦,魏江寒可能危及人身,立时朝周虎赶去,想阻止花刀杀向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魏江寒竟弃人后撤,转身挺刀刺向血尸,再打飞黑鳞,不远处王官历察觉不妙,令血尸操控尖石射去。 见父亲阻拦血尸,墨云生了然其目的,是想自己杀人,他来阻尸。遂侧身避开血尸,横握长刀杀向周虎,右面尖石飞来,令御水石成幕抵挡。 二人目标交换,面前少年手握雷刀杀将过来,周虎惊愕原地,举刀想挡,只是墨云生用出全力,身上行纹短暂浮现,李一刀就是全力回防也无济于事,周虎脖颈一凉,耳边传来雷霆撕裂声响,脑袋便飞向远处,滚落雪地当中。 几个呼吸击杀周虎,李一刀见到大片红浆,顿时大骂出声,王官历吓得嘴巴微张,谨慎操控血尸防守,魏江寒飞退至墨云生身后,冷眼望着敌方三人。 主身身亡,属于周虎的血尸也僵在原地,眼睛恢复清明,看着周虎脑袋不见,他淡笑一声倒在地上,肉身成黑灰飞散,被风雪吹开,飘入山间。 李一刀拳头颤抖,适才二人配合默契,目的明确,都是以主身龙鳞卫为目标,他起先以为只是侥幸,但当弄巧成拙,周虎毙亡时,才了然自己上当,这俩人明显知晓血尸破绽! 他怒盯墨云生,口中喝道:“你们是谁,竟知晓血尸之法的破绽!” 墨云生回过头,转身甩掉刀上鲜血,雪地被染红一片,侧脸对着李一刀,平静道:“此法几年前便见过,当时你们龙鳞卫杀进家中,那对张氏兄弟便是修行血尸之法,主亡傀亡的道理,我自是知晓。” 见墨云生道出法术奥秘,李一刀恼羞成怒,大喝诅咒:“小子,你活不长久,知晓我龙鳞卫修仙,并知此法,你早晚会被几位大人所杀。” 墨云生冷笑回嘴:“怎么,你莫是以为今日能走下这雪山不成?还想将此刻所见所闻传信给几位修仙的千户大人?” “没想到你已了解到这一地步,今日万万留你不得。”李一刀握斧跺地,已是气极。 转念一想,越是这当口越不能意气用事,他深吸口气,平息愤怒,暗想道:“此人修为比我低上几分,适才破门时法术威力甚大,定损耗不小,那我先设法拖延,将他修为耗尽,届时自当任人宰割。只是一旁花刀棘手,我还需让王官历全力击杀,以他的武功加上炼气二层的血尸来说,因是不难。” 觉得妥当,他暗暗对王官历传音道:“王老弟,你切莫被这小子吓住,还请利用血尸击杀花刀,那黑鳞法器也交予你来使用,速速解决战斗。” 不用对上修士墨云生,王官历先是满意点头,可心下害怕对方以法术击杀自己,更是紧张,在李一刀眼皮下多看少年几眼。 知道是怕墨云生出手,声东击西与魏江寒合力杀了自己,李一刀安慰道:“那小子交给我来,一会你与血尸再带敌远离,去到雪崖边缘打斗,不给那小子支援时间,我观他一些基础法术并未学得,控物之法也是不会,那般距离下他无法立刻支援。” 王官历稍安,命令血尸:“王哥,速去拾起黑鳞,与我击杀花刀。”血尸眼中无神,以控物之术操控黑鳞回到掌心,再度捻诀施法,十余道尖石腾空,朝花刀射去。 墨云生见状,未用御水石,而是和花刀一同挥刀,劈碎尖石。 碎石落地,魏江寒余光见李一刀从旁举斧打来,忙叫道:“云生,小心左侧。” 墨云生侧头看去,正巧见大斧轰砸,立时举刀应敌,脚下雪地湿滑,两腿略有脱力,重心难控,被大斧强力打飞出去。 在空中受身盘旋,两手握刀插入雪地,落地站稳后,抬头又见李一刀举斧追砍,拔出地面痕月,与暗金大斧打在一起。 见墨云生打飞出去,魏江寒也想帮忙,可面前黑鳞射来,不得已后退闪躲。王官历鼓起勇气,和血尸一齐冲到花刀近前,血尸挥拳,王官历运起鹤刀,动用全力以阻拦花刀。 魏江寒见二人攻势汹涌,自己靠刀难破血尸皮肤,只得缓缓后退,小心招架防备,渐渐两片战场相隔越来越远,最后已距百步之外。 山崖雪地,两处战场,墨云生注意到魏江寒距离自己甚远,有意接近。李一刀哪能让他得逞,飞斧劈来,随后又是三道金刺从地面刺出,阻挡其身形。 援路被阻,忙用御水石招架,咬牙暗骂敌人狡猾,不得已拔刀与大斧拼打。 法术配合下,二人互相攻伐,接连斗过六十回合,察觉体内修为损耗加剧,已撑不住多久。 看见墨云生口中喘气,体力不支,李一刀心下越加兴奋,表面还是一副狠心模样,操控大斧就是一顿抡砍,无论砍在水幕还是被痕月抵住,他都攻势不断,誓必要将墨云生灵气耗尽。 情况不妙,墨云生挡下大斧法器,脚步发软,不得已后退两步,口中喘息连连,心下盘算:“再这般下去,我非要被他拖延至修为耗尽不可,现下灵气所剩不足四成,不能再拖,这李监就是想耗尽我的体力,必须想办法一击致胜。” 回头望眼魏江寒,见他已稳住战局,依托极强武功再配合炉火纯青的轻功周旋,王官厉武功平平,纯靠着血尸法器法术才与其相斗不落下风,虽胜负难料,但这时无需去多加担心。 心无挂念,墨云生心底一横,将御水石收入储物袋,自己双手掐诀,两道法诀后,左手施印,双指操控指尖雷印打在痕月白刃上。 第一道印诀铭刻,他并未停下,接连掐诀施展,想掐出第二道铭雷术。 “有古怪。”李一刀知晓墨云生铭刻雷印是何意,能一刀劈开冻雁青石的威力自己可承受不起,果断结出三道法印,运起手中金属性灵气,拍击在地。 两道地刺拔地而起,一前一后攻向墨云生。 见金刺刺来,他从脚步横挪,从侧面闪过,但有飞斧在旁旋转,趁躲避时机飞将上来。 飞斧近身,李一刀法印迅速,手中法诀变化,大斧从平飞变为斜飞,防备墨云生低头躲避。 见斧面倾斜,墨云生不得已中断施法跃至空中,险险躲过斧击。飞斧落空,又见对方结印,李一刀大急,再度拍地,动用地刺阻击,妄想打断他继续施法。 三根地刺刺击,墨云生暗骂一声“嘁”,运起全身灵气冲入各路穴道,他不再留手,激发体内行纹。 行纹浮现,皮肤被纹路覆盖,墨云生速度骤然加快,结印施法,灵气运转速度提升数倍,仅仅一息不到时间,他刚落地,一道雷印浮现在手,被他刻印于刀。 两道雷印后施法并未停止,脚跺铁刺,借力冲向李一刀,一边奔袭一边掐诀施法,在刀上铭上第三道雷印。 三印环绕痕月刀刃,雷霆呼啸,墨云生维持行纹,脸迎飞雪腿划过雪痕,化作黑影杀至李监身前。 两人相距不远,只有二十余步距离,刹那间墨云生来到近前,手中痕月蓝雷闪动,伴随着水蓝色光芒从刀刃升腾。 见敌速度奇快,李一刀大急,拍地升起一道金刺阻拦,可当他收手抬头时,发现长刀横劈,蓝色刀痕竟击断金刺。 “金属性法术以硬著称,竟被他一击斩断!”此话未从李一刀口中念出,时间不允他如此说话,只是心中念头闪过。 当他心惊之际,突然眼前水蓝色光芒扩散,一时竟绽放出大片蓝色花瓣。 修为见底,墨云生并无厉害法器法术,只能借着一路学得的法术经验,再加上当日离家前魏江寒改变的法术路线,成功用出此招。 远处魏江寒见蓝瓣腾飞,心知是何招式,惊喜万分,喝彩道:“好一招落花无尽!” 心下热血,战意强烈,又大笑数声,也运起落花无尽,透明花瓣环绕周身,打向王官历与血尸。 花瓣在刀锋上不断向两侧散开,眨眼间墨云生钻出蓝瓣,持刀从左向右斜挑而出。 李一刀心急如焚,操控金斧入手,抵住长刀。 招式并未结束,第二刀再来,与金斧再一次对碰,随后各自被巨力逼退半步。 墨云生并未懈怠,看准时机,用出第三刀,痕月穿过大斧空隙,对咽喉直刺。 李一刀瞳孔紧缩,得亏反应迅速,侧头闪过。见招式迅猛,不得已将修为注入大斧,暗金斧头竟膨胀成一丈大小,巨斧飞于空中,对墨云生重重打落,妄想反击。 举头看向大斧,他丝毫不惧,落花无尽第四刀与第五刀十字交错,对头顶斧刃斩去。 十字飞花过处,大斧颤动,李一刀面色大变,连忙后撤。他用斧多年,从未料到大斧对上这招法术时竟出现开裂迹象。 起先裂痕不显,墨云生又打出第六刀,此刀之下大斧坚持不住,斧刃崩裂一块,整个法器受损落地,灵气退散大半,已难再操控。 打坏大斧,墨云生刀势不停,欺至李一刀身旁,高举痕月,第七刀直线斩落。 见刀势锋利,锐不可当,性命攸关之际,李一刀拍打储物袋,取出一根红绳,绳上串有三枚金色铃铛,此刻被他毫不犹豫用力捏碎一枚。 铃铛破碎,李一刀心痛大叫:“小贼儿,竟让我用出这金刃护心铃!” 李一刀周身响起“叮铃铃”声响,那枚碎裂铃铛化作金色丝线从指缝流出,迅速在空中变幻,很快形成八十一柄灿金色铁刃。 金刃盘旋,自行排列组合,变作一面刃幕,罩在身前。 墨云生不假思索,体内灵气全数涌出,毫无保留,第七刀落到刃幕之上。刃幕抖动,却无崩溃迹象。 见刃幕难破,墨云生又连出三刀,三刀之下,威力越来越大,刃幕终是浮现几道裂痕。 危机关头,李一刀心下乞求刃幕抵挡:“挡住!我已注入两成修为,应是能够挡下,还需留下三成应敌才行。” 这枚法器所耗灵气奇大,每一枚都为一次性法器,用完即毁。想激发使用此物时,需注入大量灵气,修士注入越多,出现金色利刃就越多,所布防御也越厉害。 李一刀心存侥幸,只用两成灵气,布下防御坚固,却难抵御落花无尽最后几刀。 墨云生两手握刀,忍受行纹撕裂出的血痕剧痛,灵气全数使出,拼命挥刀,第十二刀横斩而出。 最后一刀过处,大片花瓣升腾飞舞,无尽落花被刀锋斩破,刃幕在此刀下碎裂飞散,金色消失,变成一堆灰色废铁。 金刃盾幕,终是被落花无尽破开! 盾后露出难以置信,后悔莫及的李一刀,墨云生眼冒精光,用所剩力气全力刺出,两人相距半丈不到,痕月轻易捅穿李一刀胸膛。 雷电散去,蓝色花瓣越加缥缈虚幻,直至被风雪吹散,李一刀望着胸口血洞,两眼睁大,血丝布满眼球,悔恨自己踌躇,适才若是舍得修为,不顾抵挡后灵气结余,他也不会落得个生死道消的下场。 没想到最后关头,是自己犹豫,断送了自身性命,他双唇轻动,似乎想说什么,生机消退却令他言之不出。 两腿无力,身躯倒在雪地,红色在白雪当中侵染,于厚雪中徐徐流淌。 第六十八章 逃山又阻 李一刀亡后,落雪渐大,冻雁山间大片鹅毛飘落,墨云生坐在雪地,看不清远方景象。 他修为损耗殆尽,行纹开始反噬,脸颊胳膊崩裂出三四道血痕,内衬都被鲜血染红。 过得半晌,气喘渐缓,又转头望向魏江寒打斗所在山崖,可因山间白雪漫天,难以看清行踪。 恢复些许力气,墨云生用刀撑起身子,就是李一刀尸身上的储物袋也未多看,一步步迎雪走去,想助父亲一臂之力。 忽而一声轻吟在远处回荡,传入墨云生耳边后,面色立变,心惊想道:“是落花流最后一式,风雪奇大,难看真切,可爹有说过,此招以快著称,令敌人无法反应,手中刀也难以承受,会发出浅浅抖动,进而出现刀吟。” 刀吟出现,落花流最终一式于前方显现,墨云生习武至今,从未见过父亲施展最后此式。 自己也只浅浅了解一二,此招威力极大,乃凡间武学巅峰之技,厉害无比,只要用出,无人能抗。 痕月插地,墨云生望着前路白茫茫的雾雪,喃喃出声:“我只会落花流前两式,而这第三式使出,将显现出花凝散天之奇景,就是万里云霄也可斩开。” “而这招之名,便作‘斩霄’。” 前路白雾在墨云生道出话来时,轻吟渐响,豁然大开,四周飞雪崩散,唯有大片透明花瓣飞舞,一股至强内劲回荡四方。 飞雪退散,内力斩开天雾,留下魏江寒右手握刀独立原地,血尸僵在后方,看手印是在身后掐诀施法,王官历则呆立在前,从头到脚有一道笔直血痕,无血流出,只是浅浅痕迹,外人去看,只怕会认为遭受小伤。 实则不然,王官历已被劈成两半,只是血肉未散,现直挺挺倒地,两眼无神,已然气绝。 身后血尸恢复清明,取消手上法印,深望王官历,又对魏江寒道:“不愧是云国第一高手花刀,王某被二弟利用一生,今能死在花刀之下,实乃万幸。” 魏江寒一屁股坐在地上,飞雪也似不再惧怕,纷纷聚拢过来,恢复往常漫天模样。墨云生走上前去,将痕月插在魏刀旁,抱胸看向血尸,聆听遗言。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无言相望,血尸联系已断,知晓自己弥留之际,说道:“王某姓名便不再多说,二位杀了李一刀与我弟几人,想来日后能将龙鳞卫甚至云国拨乱反正。” 墨云生对血尸只有可怜之情,如实道:“当日沈家家主沈欺水也说,要我们除掉龙鳞卫。” 血尸大慰,笑道:“如此甚好,王某也无遗言交代,只能说些知晓之事。二位日后万万小心,龙鳞卫中比我们强的人不少,切莫着急出手,传言有人已达筑基之境。” “筑基境界?”墨云生眉头微皱,此境已是从炼气九层突破,实力决计不是自己能够应对。 见墨云生有所疑虑,血尸再道:“所以道友慢慢修行,历练一二,达到筑基后再做打算为妙。” 墨云生听血尸劝告,抱拳感谢:“多谢道友指点,在下定会小心应对。” 血尸又看向王官历尸体,朗声道:“王弟你虽被蛊惑,可我依旧为你亲兄,黄泉路长,你我同行……” 讲出最后遗言,血尸倒地不动,逐渐化作一滩黑灰卷入风雪当中。 敌寇全灭,魏江寒张口呼吸,将一口雪气吞入腹中,又缓缓松口吐气,起身道:“走,下山!” 待墨云生恢复力气,拿上起先未捡走的李一刀储物袋,以及血尸身上所留黑鳞法器,和魏江寒一同顺坡滑雪,继续朝山底落去。 一路上二人畅聊,墨云生忆起那招刀法,问道:“爹,适才使用斩霄,现下身体状况如何,我怕你又用功过渡……” 魏江寒脚踩黑石,落在墨云生身旁不远,跑动前行道:“放心,我现下内力配上逆阴花露压得住毒。” “那血尸操控法器,又会仙术,难缠的紧,没了法子下,只好看准大雪弥漫阻碍视线,才依靠斩霄将王官历击杀,若是无这天降大雪,可能还需你来相助才行。” 说起那招刀法,一刀斩断白雾风雪的斩霄之技,墨云生忍耐浑身疲惫,兴奋道:“这招果然厉害,那此次救人回去后,爹教孩儿斩霄如何?” 岂料魏江寒摇头道:“你是吐纳天气灵气的修仙之人,哪能习得这种武学顶峰招式。” 这一招刀法必须将落花流中一百零八招基础招式融会贯通,并将落花无尽,空谷鸣风两招学至炉火纯青,才能达到学习最后一招的入门条件。 实则墨云生知晓此招想要真正用出也是极难,内力并非灵气,哪能像修士那样移山填海,单单劈开云雾就需大量内力,修习之人内功造诣必须是极高之辈,否则想使都难。 墨云生憋嘴暗想片刻,直取魏江寒软肋:“这还不好说,孩儿还剩些银两,爹在林州云州一定知晓些名动一方的酒楼,孩儿带你潇洒一番如何?” 经历生死打斗,又迎面寒风,自是疲惫不堪,魏江寒想到有好酒好菜,难耐诱惑,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我可知晓些好去处,倒是价钱颇高,你小子可别反悔。” 实际心下早已决定,无论墨云生能否习得,他都会全数相传。 得父亲同意相传,墨云生自是兴奋,脚踩木柱,在雪地四处滑行,魏江寒一脸无奈,缓缓落在后方,轻捂胸膛,在墨云生滑远些后轻咳几声,看见手心紫黑色鲜血,暗暗低叹,拾起团白雪将紫血擦净,举步跟上。 过上片刻,坡道更缓,可见山下高耸松树,墨云生踩棍跃起,脚点岩石率先落地,再等魏江寒落下后二人走至上山石道,已能见到阮芸姑牵着三匹马儿,温玄民和唐六同骑一匹,正望山路,等他们下山。 见有人下来,三人握扇捻针,小心戒备,待看清满是伤口的墨魏父子时,阮芸姑快步跑去,大喜道:“二位无事!那些贼人呢?” 魏江寒道:“李监以及两名操控血尸的龙鳞卫都被我和云生斩杀,其余狱卒武功不高,应当在走山路来追。” 唐六淡笑夸道:“二位厉害,竟能击杀仙师,如今还平安下山,唐某佩服!” 温玄民抚须摇头,看唐六一副沉稳模样,抿嘴含笑道:“你莫装冷静,适才谁最担忧?谁最想原路返回相助他们?” 唐六在前牵马,轻哼道:“你说我胡言乱语,却不知某人心急如焚,甚怕二人下不来,被李监等人所杀。” 两人一言一语,激烈争吵,但都流露笑意,能见魏墨二人平安,他们当然开心。 墨云生扶魏江寒上马,自己也蹬上马背,打断两人争执:“唐大哥,温叔,你们莫要再吵,我们击杀李监等人,可狱卒还在追击,还需快些离开是非之地为妙。” “这是自然,轻重缓急,我们都是懂得,快些走吧。”温玄民抚须点头,让唐六快马加鞭,带人离开。 唐六不再多言,骑马转向,叫声“驾”后,马儿律律直叫,四蹄飞奔,其余三人也跟着后方,一路朝冻雁村奔去,准备在村口寻路,离开冻雁山。 跑出林间,墨云生感觉浑身发软,体内灵气所剩无几,需立刻找到一处安全之地调养恢复,魏江寒所耗体力内力不小,体内毒素翻涌,只得半俯在马背,眼睛微眯,努力压制那股剧毒。 墨云生回头见魏江寒面色难看,减缓马匹,就要拿出逆阴花露递去。 这时路过近半,唐六在前叫道:“前面便是冻雁村,那位牛掌柜与龙鳞卫有些干系,咱们不能停留,直接从旁离开为妙。” 墨云生回应:“一切都听唐大哥安排。”他心下总有不安,可道路盖有厚雪,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难看出道路异样。 魏江寒忽道:“等等,前路有人埋伏,有诈。” 众人望向道路两旁,果然在马匹路过两颗并排松树时,一根麻绳从地腾起,挡在前方。 马儿受惊,律律大叫,扬起前蹄停将下来,可背上人便无这般幸运,唐六和温玄民一齐失重摔下。 阮芸姑怕温玄民身子骨羸弱从而摔伤,运起轻功跳下马匹,接住温麒麟。唐六则在空中盘旋一圈,缓缓落在地上牵主马儿。 墨云生和魏江寒跟于最后,同时勒马停下,落地戒备四周。 忽然,牛掌柜声音在林子间传来:“几位客官,是要带温麒麟去哪?” 只见牛掌柜走出林间,此刻竟换上龙鳞卫制服,外披兽皮大衣,手提两根双钩,冷眼望向唐六等人。在他身后,还有四名年轻男子走出,身穿厚棉衣,提着锄头草叉,举在胸前防备众人。 第六十九章 温言退敌 刚恶斗一场,杀灭强敌,却在此遇牛掌柜等人,墨云生心下紧张,若是交起手来,自己和魏江寒都精疲力竭,难以敌过。 加上下山之前,牢狱内与狱卒交手,那些狱卒官兵装备精良,几番打斗下来,唐六和阮芸姑各自带伤,损耗不小,现下又遇牛掌柜阻挠,若是硬拼上去,至多两败俱伤。 唐六回看温玄民,心下想道:“墨小兄弟与魏兄各自有伤在身,我和阮娘力敌之下,极可能带不走温玄民,看来只有想办法让牛掌柜不出手为好。” 牛老板走出一步,看众人沉默寡言,起头说道:“牛某当年也是龙鳞卫之人,现下在此为大牢望风,没想到当日见到你们,竟是来此劫狱,当真大胆。” 唐六不愿激怒牛老板,抱拳道:“劫狱一事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牛老板偏头打量温玄民,冷笑道:“这老头就是温麒麟?那位有丞相不做的温大人?” 温玄民谦虚低咳,承认道:“虚名而已,就是不知几位是想将我再抓回大牢不成?” 牛老板眼睛一转,又看到墨云生捂胸喘气,浑身是伤,一旁魏江寒倚靠在马,心觉两人不成气候,若自己出手抓住五人,定会得龙鳞卫嘉奖。 想到村中百姓居于这冰天雪地当中,资源匮乏,靠冒雪上山采药度日,如将这群人抓住,极有可能解决燃眉之急,换来两三年的太平日子。 牛老板心中意动,示意身后一群村中汉子围拢,就想出手擒下。 唐六阮芸姑见状咬牙后退,把温玄民三人挡在身后。唐六低声问道:“你们可还有力气出手?” 墨云生摇头道:“我修为枯竭,难以应敌,爹他毒有复发之势,也难出手。”魏江寒轻咳几声,低眼看手心,再握拳揣兜,不给墨云生发现掌中血迹。 阮芸姑摸包叹道:“银针只剩五根,唐大哥,如今可有它法?真正动手,咱们极可能死在这里。” 唐六紧紧握拳,迅速思考,想寻些破绽来,可思来想去,却难有拒敌之策。 本不想出手,就怕被牛老板逼急,那他也顾不得伤害百姓,必须出手退敌带走温玄民。不得已取出铁扇,小心戒备。 气氛剑拔弩张,温玄民忽然伸出左手搭在唐六肩上,抬脚走到前方,望向周围越来越近的冻雁村百姓,负手含笑道:“诸位,想带老夫回牢,还想将劫狱的几位带给老夫作伴,换作以前,温某定是欢喜,有这些老友相伴,生活也多些乐趣。” 牛老板在不远处喝道:“那便束手就擒,待会擒你等上山进牢,我定会给李监表明你之心意,关在一起。” 温玄民不会武功,可纵横江湖官场几十年,早已宠辱不惊,负手平静道:“这到不必,温某今日出狱,就不打算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有汉子大叫,举起草叉就要上前擒人。 身处一旁的唐六哪会任由此人出手,手中运起功力,拍掌打出,隔空将汉子打飞出去,摔在雪地上滚上几圈。 有同伴与此人相熟,忙跑上前,急叫道:“老郭!” 那位郭姓汉子捂胸起身,坐在地上,怒目相视,又被对方高强武功威慑,不敢言语,众人看去,其胸膛衣衫留有掌印,可身体却毫发无损。 衣落掌印,身却无碍,如此奇异景象,引冻雁山村民对唐六另眼相看,却不知是他故意留手,一掌力道只出十之一二,不然这汉子指定受不住,登时毙命。 唐六不想杀人行凶,有一掌威慑足矣,他要看看温玄民还有什么招数,可救众人。 温玄民心下知晓唐六为人,并不担心他以杀人手段将人激怒,继续对牛老板说道:“这位朋友以前也是龙鳞卫?今儿在此望风,传递消息给大牢?” “是有如何。”牛老板握刀承认。 温玄民回忆道:“老夫当年为官时,在朝中听闻,冻雁山荒无人烟,常年冰天雪地,只有冻雁村内几户人家。” 牛老板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招,坦言道:“的确如此,二十几年前我便从村里出来,爹娘因此地寒冷,资源匮乏,粮食难种,最后冻死在这,我走数日时间,跑出冻雁山后,发誓要将此村振兴,正好龙鳞卫看上此地天险,改成大牢,我便回到村中作为外应。一来二去龙鳞卫相助咱们村里百姓,现已有二十几户人家。” 听闻村子是被龙鳞卫相助下变得这般温馨平静,温玄民有些复杂难言。 适才被打飞的郭姓汉子性子直,起身大声说道:“龙鳞卫相助村子,常年护佑咱们村,都是好人,而你们劫狱杀人,简直是恶人中的恶人!” 冻雁村人天性善良淳朴,谁对自己好便会觉得是好人,墨云生在旁暗笑,若是他们知道这龙鳞卫抓云国好人,修炼邪法血尸,引起洪水天灾,祸乱朝纲,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墨云生以为温玄民想如实相告时,他却看向身后冻雁山,望山道:“龙鳞卫好人不少,坏人也不少,你们得龙鳞卫利用,才会救助村庄,可你们知道,牢内狱卒天天大鱼大肉,酒气熏天?” 村中百姓不解,牛老板却面色一变,问道:“这是何意?” 唐六在旁答道:“牛老板你常年在外望风,消息不通,自然有所不知,温麒麟乃被冤入狱。” “哦?”牛老板有些意外,他听龙鳞卫所说,温玄民贪赃枉法,乃贪官污吏,念及有救济百姓之功,才留下性命关押在此。 唐六接着道:“牢狱当中,我所遇见云国大将军赵当千,他武功盖世,三次北伐荒人,将荒人赶退千里,如此忠诚爱国良将也被抓在此。” 牛老板皱眉道:“此人是勾结荒人,卖国通敌才被关押在此。” 唐六声音提高三分,再说:“当今云国圣上云高池的少师郭大人,教出两名皇帝,写治国之论,以爱民为根,你们又如何觉得此人也是反贼?” 三名云国高官,重压在牛老板心头,就是他这辈子爬得最高处都未见过这些人来,今日听闻,更是如五雷轰顶,念头动荡,可想到村中百姓,他鼓起勇气说道:“牛某懒得管什么天下太平,只知这村是龙鳞卫救活,无论他们抓得人是好是坏,咱都不能让你们离开!” 温玄民明白此人有感恩之心,进而微笑起来:“那你更该放我们离开,龙鳞卫中有奸臣作祟,你们若不愿放过我等,将来龙鳞卫便再无好人。” 牛老板心中不悦道:“你在威胁!” 温玄民负手而立,他虽心怀仁心,可当官做事,该狠必狠,若是一路心怀善心,也不至有现今地位。更不论此刻被人所胁,自然得保住性命,安然离去。 他目光炯炯,盯住牛老板:“只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龙鳞卫背后还有诸多大秘,绝非什么善良好人,你们若是一意孤行,只怕最后村灭人散。” 众人惊怒,不愿理会温玄民胁迫言语,就想挺铲弄叉,几欲打来。 面对刀叉棍棒,温玄民不慌不忙,话锋一转:“而你们若让我等离去,今日之事便未曾见过,日后平定江湖之乱,温某定会照拂诸位。” 牛老板拔出长刀,大骂道:“信口胡诌,怎会信你!” 温玄民胸有成竹,面露失望神色,轻叹道:“井底之蛙,坐于宝山而不知……” 提刀想砍的牛老板一听此话,忙叫人停手,问道:“什么宝山?” 温玄民道:“老夫通晓风水,在关押牢内两年中观山中景象,知晓此地山中有大量矿脉,其中以铁块为最,金银次之,你们若以此为基,安心发展,二十年可成大镇,五十年可成大城。” “此话当真?”牛老板要说在龙鳞卫和村中富庶中选择,定会选村中富裕。 温玄民看出此人性情,便以矿脉相告,以安人心。他从怀中拿出一枚木制扳指,上面刻有“温”字。将扳指递给牛老板,道:“此物长伴我身,若你不信,老夫便以此物担保,今日之后,只要平定江湖事,便来此相助你们开矿建城。” 接过扳指,牛老板心下想着百姓幸福,颇为心动,可又想到龙鳞卫恩情,实在纠结。 温玄民宽慰道:“你无需乱想,此事算是以我等性命与村子未来交易而已。若是真交手起来,我们这飞扇堂堂主和云国花刀的功夫自然不惧尔等,但我们本无冤无仇,何须两败俱伤。” 听闻温玄民话语,牛老板多看唐六魏江寒一眼,心下更惊,没想到这两人来头也如此巨大,就是一百个自己也万万难敌。 现心中想道:“罢了,他所说有理,现能换得村子活路,给大家好日子过最好,能得这人一句承诺,已是足够。若是龙鳞卫问起,就说没见过他们便好。” 他收起长刀,下定决心,命村民让开道路,朝温玄民道:“走吧走吧,只希望今日之事,温麒麟切莫忘记!” 第七十章 雾谷父子聚 温玄民呵呵一笑,整理身上衣衫,又拍去肩膀积雪,郑重道:“温某说出的话,决计不会食言,诸位安心在此等候,待时机成熟,便会来此找寻。” 牛老板欣然点头,不再阻挠,看唐六带人上马,朝树林外走去。 人渐消失于风雪之间,有村民不明所以,问道:“何不阻止他们,交给官爷?” 牛老板注视远处风雪,答道:“龙鳞卫是好是坏咱管不着,我如今身着的这身官服,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只想咱们把日子过好,莫要再有人饿死冻死。” 墨云生五人骑马西行百里,走出冻雁山后一路向南再走百里,直至傍晚才在盛嘉城内的客栈开上几间上房休息。 路上休息已让墨云生修为恢复七七八八,魏江寒身上毒素被逆阴花露给压制下来,面色恢复健康红润。 此刻明月当空,屋内墨云生坐在凳上,身前摆放一个储物袋,这是李一刀所有,而血尸并无任何储物袋,只揣有一件法器,会些低阶术法。 将灵气探入其中,除开杂物,还有二百枚灵石,其余值钱之物则是破损暗金大斧和那串铃铛法器,以及几本寻常法术卷轴。 墨云生挨个轻点:“灵石二百枚,法器只有铃铛有用,当日他召唤金刃坚韧无比,想来是将此铃捏碎激发而出。” 回忆起当日李一刀一副心疼模样,墨云生喃喃道:“好似叫‘金刃护心铃’?着实是件厉害保命法器,有些意思。” 将金刃护心铃揣进储物袋,又把黑鳞法器与破损大斧一并装入,这两件法器和此前所得毒飞剑一样,不适自己使用,寻思日后有机会,去红枫雾谷坊市卖掉。 灵石法器没什么惊喜,倒是那些卷轴颇有收获,都是些基础法术卷轴,这类法术算是修士必修之术,以控物术,轻身术为主。 两者皆为常用法术,一门能隔空操控物体移动,另一门则能令身体轻盈,堪比一些习得高深轻功的凡间高手。 距离前往柳总旗家还要些时间,他争取在赶路时间全数学会,日后也不用担心脚力不及父亲和唐大哥。 收拾完毕,墨云生盘膝而坐,开始修炼恢复修为,温养全身上下被行纹撕裂伤势。 待到第二日清晨,众人离开盛嘉城,继续向南策马奔袭,快步向梅花江赶去,唯有顺江而走,才能缩短时日抵达目的地。 唐六带路,墨云生在后方和魏江寒学习交流武功,不时温玄民会来参合一番,倒是告知许多他所不懂的治世之道。 温玄民驾马在旁,意味深长道:“你爹便是不明这些事,一路莽撞得紧,日后你切莫学他,遇事可要多思损益,该慎便慎,该果断时也莫踌躇。” 魏江寒喝上口酒,反驳道:“温老头,你那些道理有何用,咱江湖人便是纵横世间,看遍天下,该不该出手看自己心意。” 听了此话,温玄民不乐道:“你便是这般随性,当日说到仙药案时,便开心得紧,连夜跑出城搭船去京,你看,这下耽搁十几年功夫,还身种剧毒。” 魏江寒大为尴尬,讪笑道:“当年以为是凑个热闹,哪知那娘们竟能拥有这等厉害毒功,只是你看,现在我活得好好的不是。” “懒得管你。”温玄民摇头长叹,也不知是在叹息魏江寒中毒难愈,还是性情难驯。不多时他转而继续向墨云生传授自己治世理念。 一直跟在魏江寒身边,要说墨云生没受影响那是决计不可能,只是经历诸多事来,他已会思考反思,明白温玄民苦心,便在旁请教讨论,两人倒也相谈甚欢,直叫魏江寒在旁难插一句话。 一月过后,离开林州,穿越云州,抵达梅花江畔,唐六带人搭船向东,竟朝江州驶去。 墨云生察觉和当日路线不同,忙问:“当日温大哥不是随我等一道前往济州城外,再向乌州赶去,为何现在却回江州?” 魏江寒也有些疑惑,想看唐六如何作答。 唐六将扇子一合,眼带歉意道:“还请二位见谅,温少主身份敏感,随我们走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我怕隔墙有耳,只得不告诉你们真相,让他来回转折,真正柳总旗住处是在江州境内。” “原来如此。”墨云生知道唐六对自己和父亲有些许不信任,毕竟十几年未曾见过,难免心存疑虑。 他理解唐六想法,若换作他来,也会如此。现下不多追问,站在甲板上,和温玄民一道欣赏岸边景色。 几年过去,岸边堤坝早已修复,不过墨云生还是将当年所见所闻,龙鳞卫拥有修仙者一事如实告知。 众人不由大叹,修仙者高高在上,利用天灾毁掉济州几十年基业,温玄民听后着实难受,遭遇此番打击,几日时间茶饭不思,叹息连连。 直到十八日后进入江州,在唐六引路来到红枫雾谷时,他才恢复些许精神。 墨云生望着前路白茫茫大雾,山间遍布红枫,心下更念起坊市外树下的白波儿。 温玄民在旁说道:“没想到柳总旗挑选地方刁钻奇异,竟是暗藏在这片迷雾当中,传闻这里白雾有迷幻效果,从未有人进到谷内当中。” 墨云生想开口告知此地隐秘,可魏江寒在旁用刀鞘轻敲大腿,示意不要多说。看见魏江寒摇头,他也闭嘴不言,对凡人而言,知晓里面是仙师坊市并非好事。 唐六未注意二人异样,带众人进入谷内,绕过迷雾进入雾外一里处的红枫林中。红枫雾谷常年无人,那些熟悉或准备途径此地的旅客,更为明白谷中迷雾至幻伟力,几乎无人会进到谷中。 而且济州江州水路发达,前去它地搭船便可,自然极少人会经过此地。 走过一片红枫林,途经溪畔,远处小溪上有水车滚动,远远看见一片木栅栏,栅栏内有间木舍,屋外两片农田种植些蔬果,一名妇人正盘发舀起桶内溪水,给田内瓜果洒水修叶。 听到林中传来脚步,妇人警惕抬头,看到几人风尘仆仆,各个气势不弱,心下慌乱,丢下水桶,忙对屋内唤道:“夫君!” 屋中传来刀刃出鞘的“唰啦”声响,柳总旗身穿暗黄布衣跑出屋舍,提刀大喝:“何人来此?” 待他仔细瞧看,发现五人各自牵马笑呵呵看着他时,登时醒悟,放下刀剑跑将过来,哈哈笑道:“竟是唐兄……还有……还有温大人!” 他连忙跪地想行大礼,温玄民面色一变,拉住他不让跪下,苦笑道:“使不得使不得。” 柳总旗两眼通红,几欲大哭,喉咙哽咽道:“温大人,一路受苦了,当年大人点化之恩,小人柳统铭记于心,万不敢忘!” 温玄民扶起柳统,为他抹平双肩衣袖,笑道:“当年不过是给了你另一条活路而已,何来什么点化,倒是你能走上正道,还能护佑我儿,是我这老头子要给你感谢才对。” 见温玄民抱拳鞠躬施礼,柳统反扶温玄民,二人互相谦让,倒让众人大笑起来。 笑声令屋内温和仁听见,走出屋舍见到温玄民,父子二人相望,甚为感慨,只是欣喜不久,温玄民却沉痛说道:“和仁,爹对不起你,当年你母亲被抓时奋力反抗,后来进入冻雁山后,伤势加重,又水土不服,最后新疾旧病发作,永留在牢内……” 气氛顿时低沉,众人不言,底首哀悼。柳统担心几人经历大喜大悲生出心病,连忙叫上妻子进屋准备餐食,给众人留出商讨地方。 待到深夜时分,借着酒意,几人情绪才恢复过来,饭过三旬,回到正事,看着天上点点繁星,商讨日后该如何行事,怎样推翻龙鳞卫。 温玄民摸胡思考,片刻过后,说道:“我们师出无名,还需有人领导才是。” 魏江寒夹肉咀嚼,放筷道:“以温兄名气,定得人心。” 哪知温玄民站起身来,对众人抱拳道:“温某无德无能,怎可担当此等大任?若是我带人去京,岂不是以造反之名?龙鳞卫可是皇上麾下亲卫,想动他们,和动圣上没有分别。” 第七十一章 清君侧事 红枫林间,众人纷纷低头沉思,魏江寒率先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墨云生在旁吃酒夹菜,他见温玄民眉宇间并未凝有愁念,想来已有应对之策,便不多言插嘴。 温玄民回到桌前,坐在凳上缓缓道:“龙鳞卫之变,乃云国一处病根,我等将其拔除便好,至于如何拔除,谁来做这医病之人,却非我等几人。” 他看向魏江寒:“你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杀进龙鳞卫中,将坏人尽数伏诛。”再对墨云生道:“你踏入仙途,可龙鳞卫也有,想要阻止依靠你一人决计不可。” “就是老夫有一言下令江湖群豪来援的本事,也无法带人杀进云京,届时与造反又有何异?” 众人听后顿时明白,温玄民所言所讲,只是要一人身份能将日后所做之事变为有名之师,否则难以服众,天下人也决计不服这等反贼。 唐六问道:“现下还要去哪寻人?又有什么人能将天下人聚在一处?” 酒杯一放,温玄民抚须道:“我在牢内听闻,二十几年前云京宫中出了场祸事,太子失踪,直至今日都未曾有消息。” “竟有此事?按理说应该为天下大事,为何我等无人知晓?”唐六心惊,当年他们纵横江湖,刚成名震一方的高手,江湖风声变化,自当知晓,可这太子失踪的消息,却闻所未闻。 温玄民道:“此事就是当今圣上旁的陆鲲陆大人也不知晓,唯二了解此事的人,便只有牢内那位赵当千兄弟。” “是他?难不成是赵将军劫走了太子?”温和仁面色一变,不知为何作为守国将军会做出此等事来。 温玄民摇头道:“当年圣上听信赵当千所说,朝中有逆贼存在,便默许此事,并且唯有圣上和赵将军知晓,就是皇后也不知,倒是陆鲲后来察觉些许端倪,以此为由将赵当千关入冻雁山,严刑拷打,可依旧未能问出。” 墨云生暗暗感叹,当年竟还出了此等大事,若非消息封锁,定会震动整个云国。他又想到天子身份特殊,顿时明白温玄民所言何事,恍然道:“温叔现在定是知晓天子所在何处吧?” 温玄民点头道:“还是你小子聪颖,天子所在何处赵当千已暗中告知于我,实际距离我们现在所在雾谷不远,就在江州见安城中。” “竟在那里!” 众人暗叫出声,想到龙鳞卫行事残忍,阮芸姑拳头紧握,墨云生脑中荡起当日夜里所见杜家兄弟严刑拷打,遇见吸食内力的大蚊之景。 看见唐六和魏江寒一副不忍模样,温玄民道:“看你们模样,是去过见安城?” 唐六苦涩道:“几月前拜访魏兄,顺道就去见安城处,想找杜家四兄弟相助救你,可那时杜家兄弟一夜间被杀,被人挂在屋中严刑逼供,场景极为凄惨。” 阮芸姑两手握筷微微颤抖,憋泪道:“去阴风寨救人的弟兄,除了我们这些人外,也就只有不知在何处的雪姑娘逃过一劫,其余人尽数被杀,所死方式更是千奇百怪。” 温玄民听闻后难有话说,温和仁跃将起来,大哭出声:“杜家兄弟死后我万分自责,为何还有那么多弟兄也接连去世,这……温某就是死上百次也还不了群侠恩情。” 柳统一家为众人倒酒,偷偷对视一眼,他们隐居此地,未被龙鳞卫找到,倒是幸运万分。 看到儿子一副想以死明志模样,温玄民抚背安抚:“此事我从诸位口中得知,你无需自责,待此事了去,我定会挨家挨户上门拜访。”墨云生也出言劝告,连番安慰后,才将温和仁情绪安抚稳定。 温玄民大叹一声:“见安城是赵青山率军驻扎之地,太子从小待在府上,隐姓埋名,有他领导,我们定能大破龙鳞卫。” 唐六深吸口气,眼睛微亮:“若太子真在府中,温兄前去指导一番,我们再四方笼络豪强,一举平定龙鳞卫!” 温玄民道:“现下时间紧缺,我们必须分兵行动。” 魏江寒闻言应声道:“如何分配,温兄你来定夺。” 站起身来,温玄民抬头看向天上明月,道:“时间最为紧缺,我们不知龙鳞卫何时有所行动,那么就先想办法牵制他们,而其中江湖上名声最显,且又是当年与毒娘子谋夺仙药的三大门派掌门是为重点,能将他们****湖定会大乱,届时宗门相争,融合新派,龙鳞卫无暇管理我等,定能争取数年时间。” 众人点头称赞:“此计大妙,这三门派笼络天下武学,云国十几年都难有高手出现,全拜他们所赐。” 唐六作为飞扇堂堂主,挥动折扇道:“这三老匹夫的确顽固不化,与我不和,十几年未曾与他们共事,也就三年一届门派大比有所交集,现在飞扇堂不在,能将他们拉扯下水,也算给堂中弟子报仇。” 温玄民忽然看向墨云生,沉声道:“距离三年大比还有八个月时间,到时墨云生你参加,将大比搅个翻天覆地就好。” “我?”墨云生心下犯难,自己可未有内力,去了岂不暴露身份? 此刻魏江寒道:“放心便好,接下来八月时间我会将全部武功交给你,那三老匹夫你对敌起来因不怕多少。” 有父亲支持,墨云生不再犯难,自信点头:“好,八月后我去三派会武地,将三大宗门门主全数斩杀。” 温和仁听出其中杀意凛然,劝道:“墨弟,莫要多取他人性命,杀一两人威慑便好。” 温玄民又吩咐接下来事宜:“魏兄你身种剧毒,冻雁山一行更是伤筋动骨,还要多在家修养,隔三差五我飞鸽传书给你,看情况来见安城便好。” “放心,我这段时间会严训墨云生,你们安心在见安城辅佐太子。”魏江寒心知身体难撑,心有想将毕生武学传给墨云生想法,有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将武功全数传出。 温玄民再对唐六道:“你先随我们前去见安城,我在牢中遇见那些老家伙们各个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你去四处探访,寻觅帮手,为入京做好准备,而我和和仁一同在见安城照顾太子。” 唐六道:“太子初知治国事宜,之前又未有良师相授,还请温兄多加指导,将太子教成治世明君。” 温玄民轻轻点头答应,唐六又看向墨云生,笑道:“墨小兄弟,此去三派会武时,我应该已经在江湖上行走些时日,兴许那时候能暗中前来相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听能得唐大哥暗中相助,墨云生大喜,抱拳道:“如此甚好。” 此后温玄民又让柳统带妻子安心在红枫雾谷生活,江湖大乱,现下出去只会引来祸事。 柳统心系妻子安危,听温玄民吩咐后放下心来,他早已疲乏,趁此机会隐居于此也非坏事。 待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开始商议何时进京,墨云生想到此前从李一刀麾下血尸口中问出事情,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温玄民为避嫌,让柳统带妻子离开,只剩下知晓修仙大秘的几人留下。墨云生便在此交代修仙之事,其他人都已经知晓,唯有温和仁初次得知此等奇闻异事,着实好奇多问,可时间紧迫,被温玄民压制下来。 唐六警告众人:“此事莫要传出去,那些仙师飞天遁地,我们对付不得,还需拖延时间,让墨小兄弟暗中变强为妙。” 魏江寒最为关切墨云生安危,说道:“此言甚是,时机未成熟前,云生身份切莫暴露给其他人,我听闻龙鳞卫中有比他境界高出许多的仙师存在。” “是何等境界?”温玄民疑惑相问。 墨云生不多作假,如实说道:“我现今境界为炼气期,只是修仙的第一境界,要达到九层后才能突破至下一境界,筑基期。” 唐六抱胸喃喃:“筑基……” 一旁温玄民则深吸口气,平和道:“那……你要突破至筑基需要多久?” 墨云生眼神一凝,心下想道:“突然问起此事来我该如何作答?以现在炼气四层修为,要想达到炼气九层突破至筑基,也不知要何年何月,再说现在灵水诀只有到五层的功法,我还需去红枫雾谷寻找才是。看来此行还需买些丹药加快速度……” 他估摸现今修行速度,定下大致时间,回道:“以我资质与修炼速度,应当还有六七年时间才行。” “六七年……” 众人面色各异,温玄民和唐六计算时日,魏江寒则握刀在手,难算自己身体状况。 温玄民更是知晓我方若无筑基修士,那将难以匹敌龙鳞卫仙师,下定决心,果断道:“现在情况龙鳞卫发难恐怕还要两年,你若能将三大门派掌门做掉,再加上我等努力,能为你争取五年时日。” 最后达成共识,以墨云生抵达筑基为号,届时笼络将士,聚集群豪,清君侧。 第七十二章 坊间收获 二日清晨,飞鸟轻鸣,墨云生在院外巨石上收功醒来,他于此守夜一晚,顺便修炼吸纳天地灵气。 见石下林子间嘈杂,他跃下石头,顺路下坡,院前见唐六温玄民五人,各自头戴斗笠,身着棉服,准备离开雾谷。 昨夜睡时,墨云生发现身上逆阴花露早已用完,为不耽搁,他让魏江寒和唐六等人先行前往见安城,顺路折回龙潭镇。 而墨云生打算在此留上一日,此次凑巧来红枫雾谷,便趁此机会将身上法器卖出,并将灵水诀后四层全都买到。 随着柳统一家送离魏江寒五人,看他们消失在官道下后,自己道别柳统,绕路进入红枫雾谷。 四下无人,他轻身前跃,落在枫树枝杆,踩枝前冲,向前飞掠五丈之远,直到脚下灵气虚浮,再跺在另一棵红枫借力。 轻身术已修行成功,现下施展起来,脚力提升极大,以前行路只能两腿狂奔,使将下来甚为疲累,现有轻身术在身,让他越过高崖,脚踩岩壁垂直上行都不用惧怕。 前路雾气渐浓,墨云生呢喃道:“也不知何时有飞天本事,若真能飞天遁地,云国何处去不得?” 灵气入眼,迷雾渐向两侧分化,形成一条无雾小路,道路随迷雾变化,也变得歪曲起来。 见道路变幻无穷,墨云生终于明白为何凡人难进此地,眼无灵气加持,道路难见,就算侥幸蒙对,那也会在雾中道路变化下重新迷失。 现在墨云生无此烦恼,走在雾中如闲庭信步,一盏茶时间,前路雾散景清,红枫排列,青砖琉璃瓦建造坊市也与之前来时毫无变化。 墨云生观察周遭景物,寻路找到白波儿墓前,两年未曾前来,墓已被红枫叶盖成厚厚土包,倒是石碑还在,只是风吹雨打下有些青苔生长。 将青苔扫除,再将墓堆上的红枫清理,墨云生坐在墓前,轻声道:“白波儿,礼已经送到,沈老二和沈欺风也相继伏诛,一路上还遇见雪姑娘,唐大哥,温叔等人,我有幸拥有灵种,踏入仙途,你在那边可要吃好喝好,莫要苦了自己,爹病情还是那般,终有一日我定会将他身上的异毒清理干净。” “待日后我学会飞天法术,便多来祭拜于你。”墨云生起身抱拳,又将痕月拔出,插在墓前,给白波儿说起痕月来历。 陪上两个时辰,他情绪稍缓,才起身进入坊市。 坊市中人流不少,各自互不言语,墨云生四处观察寻找,在道路上几处店铺中问询,最终选定一座名为吴铁阁的收售法器之地。 阁楼高有两层,在坊市当中毫不起眼,倒是他听闻这家店面名声不错,价格公道,才选择此地。 跨入门内,眼前摆有八座木柜,柜上各自陈列着形状各异的法器,稍加感知便能得知这些法器大多是下品,唯有几件细微灵气喷吐,是为品质不错的中品法器。 除此之外,楼内只有名中年男子躺在柜台后方,正闭目养神,身前还有两本发黄书本。 墨云生来到柜前,客气抱拳道:“这位掌柜,不知能收些法器?” 男子睁眼,他身材消瘦,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看向墨云生道:“什么法器?” 和修仙者接触他并不在行,心下紧张,轻拍储物袋,将从张尚无得来的毒飞剑,黑鳞法器,那门受损大斧都堆在柜上。 “哦?”见要卖三件法器,掌柜起身,心下有了些许兴趣,可他感应下发现都为下品法器,还有一件损坏时,心中略有失望,摇头道:“三件法器品质只有大斧稍高,其他两件也不过是极为普通之物。” 墨云生自然知晓,平静问道:“可收?” 男子上下打量墨云生,见他年龄不大,一副江湖人打扮,颇不像是修仙之人,就觉是初出茅庐之辈,随口道:“一件二十灵石,斧头就算和其他两件价值相当,那也不值几个钱,总共八十灵石,你看如何?” 见此人说出这般不符期望的价钱,墨云生靠在桌上,道:“道友是否搞错些什么,市价上最为便宜的法器也有十几灵石,你却对半砍下。” 他拾起绿色飞剑,道:“此法器可喷吐毒雾,对炼气七层以下的修士可构成威胁,你却说只值二十灵石?吴道友,我想贵阁极重名誉,想来不至做出这般黑店举措吧?” 眼前年轻少年威胁之言,吴掌柜脸色一变,暗想道:“眼拙咯,没想到竟是查询过价钱的懂行人。” 他轻咳一声,改口道:“道友误会,适才不过是法器底价,若算价格,这飞剑至少可值三十灵石,黑鳞法器确实低劣,值二十灵石,这柄斧头若是完好便能值近百灵石,只是被人砍坏,算六十灵石。总共一百一十枚灵石,你看如何?” 墨云生心想:“一百一十枚灵石已比我所估计价值多上十枚,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果断点头,将法器推到掌柜身前道:“便听你的,一百一十枚灵石。” “道友爽快!”吴掌柜还以为此人还要讲价,现下倒是运气不错,遇见懂是非之辈,他袖袍一挥,收起法器,再将一百一十枚灵石清点完毕,堆在木托盘上。 十枚十枚收进储物袋,见数量无误,他便准备离开。 吴掌柜道:“道友日后还有好法器,便来我阁售卖便好,价钱绝对公道!” “哦?”墨云生想起身上那两枚金刃护心铃,如今有懂行之人在此,他索性问道:“这么说,我到有件物事想问贵阁有没有?” 吴掌柜拍胸笑道:“道友只管告知吴某,周遭几国修仙界中,没有吴某弄不到的宝贝。” 为了解金刃护心铃是何物,墨云生手摸下巴,问道:“不知贵阁可有金刃护心铃?” 吴掌柜笑容变僵,嘴角下移,渐成张嘴苦笑,道:“金刃护心铃?此物可厉害的紧,乃是上品法器中的高级货,所注入修为越多防御也便越强的保命法器,就是整个红枫雾谷坊市中也没有,并且价钱昂贵,一枚价值千余灵石。若道友想要,吴某这便去交涉一番,往别国修真界打听打听。” “不必了,日后在下有售卖之物还会来找贵阁,现有要事,告辞。”墨云生冷静拒绝,实际心下甚是惊喜,没想到此物价钱这般高昂,听吴掌柜客套几句后,便离开吴铁阁。 来到路上,墨云生手拍储物袋,拿出那两枚毫不起眼的金色铃铛,竟呆呆笑将起来,暗惊道:“此物价值颇高,一枚价值足有千余灵石!也不知李监那厮从何处所得,我可不能随意卖出,用作日后保命底牌!” 龙鳞卫有筑基修士,他不得不谨慎对待,虽说可以买取灵石换上些修炼资源,但听这铃铛有价无市时,还是想留在身边,用以保命。 压下兴奋劲,墨云生走向修士个人摆摊区域,在这里四处搜寻下,终于找到灵水诀全本。 以五十灵石买下后四层功法,他在路旁翻阅发现,完整功法中还自带一种名为水滔术的水属性法术,极适他修炼。 有所收获后,墨云生本无太多需要之物,忽想到要快些提高修为,还是花费重金,以十灵石一枚的价钱,在一家药铺处买得十五枚提升境界,且适合水属性功法的蓝溪丹。 此丹药力温和,对修为提升极大,但不能多吃,大概十枚丹药就会降低药力,但对急于提升境界的人而言,的确是不可多得之物,就是价钱有些昂贵。 有丹药辅助,估摸八月时间能将修为提升至炼气五层,若全力修炼,达到五层顶峰也并非不可能。 当东西买齐,墨云生在坊市闲逛,准备长长见识,一来二去,再花三十灵石买下一本《印诀论》。 走出书坊,算得入坊市前身上总有二百多枚灵石,来回卖得法器,再买上几件功法丹药,还剩下一百六十枚灵石。一时间只得感叹自己贫穷得紧。 忽闻前路有人叫嚷:“飞行法器御风土石,只需三百九十九灵石。” 墨云生好奇走去,见五名修士围在那人身旁加价,转眼间就将飞行法器炒道六百左右。 “竟这般昂贵,除非卖出金刃护心铃,否则我可买不起此物。”墨云生极为眼馋,若有飞行法器他也能御空而行,许多事情也轻松不少。 想到囊中羞涩,还是打消念头,安心回家习武修炼才是正道。 走出坊市进入红枫林,陪在白波儿墓前,直至傍晚他才离开红枫雾谷,踩在树枝飞跃,往龙潭镇跑去。 第七十三章 落花功不易 墨云生依靠轻身法术,速度倒也飞快,一口气走上七十里路,在临水镇中租马上路,这条路他来回数次,且轻身法术可凭依在他人身上,连驴马也可施展。 于此让马儿速度快了数倍,只花费一日时间便回到龙潭镇上。 回家修养半日,魏江寒才进林归来,见墨云生晚上一日路程,还比自己早些回家,顿时颇显惊异,对仙师脚力羡慕不已。 经历数月赶路救人,经历诸多险事后,二人风尘仆仆归家,安心修养两日,待去了疲气,魏江寒便叫上墨云生,安心传授落花流。 两年时间修习,墨云生早早掌控落花流基础刀法,基础一百零八招已学得滚瓜烂熟,墨云生日日操练,魏江寒看在眼里,倒也满意。 这日,墨云生于院中操刀,劈砍挑刺,斩搅崩点,各式用得炉火纯青,已无任何需要改正之处。 魏江寒在旁观察,道:“依你现在习得武功,加上落花无尽的法术,对上江湖任何人都不惧。你思绪比我灵活,善用巧力,与我两手使刀的习惯不同,你要对自己招式进行变通改动,切莫学我,否则届时会学出个四不像来。” 墨云生收刀归鞘,应道:“孩儿明白,定会多加思考,以自身习惯进行改动,绝不会拘泥于刀法本身。” “如此甚好。”魏江寒坐在凳上,看向桌上一壶清酒和一盏白水,嘴唇微抿,拾起清水灌入喉中。 日子刚入冬季,天干物燥,一抹水润沁开心脾,魏江寒再道:“来,再多演练几遍,并将空谷鸣风也试着打出。” 看魏江寒弃酒喝水,墨云生心下大慰,父亲身体不好,担心常年喝酒还会犯上许多杂症。随后欣喜应道:“是。” 随即刀放右身,朝前两手握刀,大力挥砍。 魏江寒在旁说道:“落花无尽讲究连绵,气力不灭,刀势不绝,并以基础一百零八招进行千总变化。而空谷鸣风则突出一个力,你要将四肢力道,浑身气力都凝于刀上,且不可有丝毫留手,若有犹豫,发力不均,便会功亏一篑,刀法崩解,内力倒转,以至伤及经脉。” “孩儿知晓。” 墨云生身无内力,只学刀法之形,不过此招他以往已经习得,现下打出,也唯有怠涩挥空的感受。 凝力在手,刀起刀落,痕月在手劈开十字刀芒,再收招归鞘,动作一气呵成,更无停顿错误。 魏江寒满意道:“空谷鸣风你已是掌握,假以时日成为法术施展出来也并非不可能。” 他起身走来,面色不再随意,而是认真神态,郑重道:“那今日我便将落花流最后一招,‘斩霄’交给你。” 听到“斩霄”二字,墨云生立时站直,开心叫道:“好好,爹快教我,这招我只听闻过,当日你用时风雪太大,难见实招。” 魏江寒举刀轻敲墨云生脑门,道:“呆娃,我可要先声明一二,此招是落花流最为极致的一道招式,施展前必先将前面所有刀法招式习得,并保证有深厚内力才可施展而出,以我估计,恐怕难以化作法术。” “难以被改成法术?”墨云生从未听过此番厉害的凡间武功,回忆当日魏江寒一刀劈开漫天飞雪,长空一清的景象,倒对此信了几分。 魏江寒见墨云生相信,点头道:“的确如此,此招需要将内力遍布全身经脉,再在一瞬间凝在刀锋,向前一刀打出,速度极快,是为极速。” “将落花无尽之连绵应用在出刀前的内力上,出刀时则需空谷鸣风的一往无前,最后再用出刀法精要,以心中执念破敌,说上来玄之又玄,可若无念施展,则绝无成功可能。” 此番刀法与以往所见所闻大相径庭,墨云生苦叫:“要气,力,念三物合一才可发动?世间武功竟有这般奇异?” 魏江寒又说:“所以想要改成法术甚为艰难,这段时间我会将此招所有奥妙记录在书,并以实战指导,让你在脑中习得。以你天赋,日后出去历练,时机成熟,修为提升后我想你定有办法将此刀法做成法术。” 听闻父亲所言,墨云生答应下来,和魏江寒学习刀法理论来,随后以此延伸将斩霄所有重点牢记于心。 越学墨云生越是明白,落花流能成为绝世武功,所能代表的便是这斩霄一招,此招不困于武功当中,跃出其中,在外寻觅心念之力。 他对此甚为疑惑,真有将这虚无缥缈的念头作为刀法用出? 此后七月时间,冬去春至,墨云生得魏江寒倾囊相授,以往两年他是在实战比斗中学习思考,现在则是在学魏江寒毕生所学全部经验。 并且魏江寒怕他记不牢固,还将所有心得写在书中,其上每一句话都是心血所凝。为此墨云生武功进步神速,许多难题被纷纷解惑,再根据自身理解做出新的招式。 除此之外,他其余时间足不出户,安心吐纳吸收天地灵气,十五枚蓝溪丹六月时间就被他消耗一空。 修为收获丰厚,以丹药作为助力,成功突破至炼气五层,并有望在前往三派会武时拥有五层巅峰实力。 而在法术方面只将灵水诀上所载的水滔术学得,此术难度要高于以往所学任何法术,需要掐诀六印,法诀成型,便可化作一团水浪打出,靠冲击破敌。 水法招式在初期威力不大,难比其余五行和风雷等法术,墨云生实则很是不喜,但灵种带有水属性在,他也不得不学。 时间如梭,转眼间来到七月之后,这一日练功完成来到院中,见魏江寒丢来一本厚有数百页书册,封面写的落花流三字。 魏江寒道:“这是落花流原本,其中包括我习武至今所有收获,以及修习此武功的前辈们心得,待你将这几月所得消化后,再进行阅读。” 见魏江寒一副随意模样,墨云生心起忧色,担心父亲病情是否恶化,连忙担心问道:“爹……你是伤势加重,为何这几月传授我如此多你毕生所学?” 魏江寒眼神微低,又提起右脚踹来,怒骂道:“他奶奶的,我可健康着呢,你速速收拾东西出门,快些上路去云州会武。” 见父亲还是与以往没甚么变化,墨云生稍松口气,背起行囊就待离开,忽然想起些事来,摸出两块金锭放在桌上,道:“爹,过几日去见安城时多加小心,我听六爷说,最近边关动荡,荒人蠢蠢欲动,有些不太平。” 魏江寒招手驱赶:“你便安心去,我这自有打算,以我武功,天底下可没有人能奈何的了。” “好,那逆阴花露你记得拿上。”墨云生细心提醒,哪知魏江寒早已不耐,大骂娃儿事多唠叨,让他赶紧离去。 墨云生低笑几声,离开杏花林,赶向龙潭镇。他从醉兴楼处的江湖客口中得知,一月后的三派会武定在云州的云茶山庄上,距离江州实际不远,以他轻身术加持下大半月时间足够赶到。 路途上他马不停蹄,不贪恋玩乐,以法术加持马匹,顺利抵达江州城中,再弃马乘舟,顺江而行,不出半月,便抵达云州。 第七十四章 山下议风云 云国中段,梅花江下游,云京依江而建,除南方靠江外,其余三面皆为平原,而数百里之外,有条连绵山脉,将京城围绕在内,易守难攻。 云京东面八百里外,便是以盛产云茶闻名天下的云茶山庄。此山山势平缓,气候温润,极适种植茶叶。 墨云生在云京外五百里一处港口下船,顺路抵达云茶山下,他掀起斗笠,远远眺望整座矮山。 山不过百丈高,但山上山下,整齐种植排列着翠绿茶叶,茶农忙碌,采摘茶叶的女孩妇人口唱山歌,走在山间道路,听歌闻香,步伐减缓,一抹清意缭绕心头,冲淡半月赶路的疲累。 云茶山下有座小村,墨云生进村环顾,倒是看到许多江湖人氏,途径些店面时,便可听闻里面有人叫嚷,口音多变,来路各异,大都不是云州人氏。 在路过一座竹楼时,一股幽香钻进鼻腔,沁人心脾之感流转全身,墨云生难耐心中畅快,不由出声大赞:“传闻云茶实乃云国一绝,果然入鼻香气怡人,是世间难寻的好茶!” 忽而身后传来富有磁性,中气十足的悦耳男声:“朋友是第一次闻见云茶香气?” 墨云生回头望去,却见一名男子身穿白衣,一头乌黑长发垂腰,面颊却有半边被头发挡住,难看清真貌。只是能分辨出另一半面颊甚是俊俏,剑眉星目,肤白胜雪,只是眸中深沉,初望来时以为二十来岁,但在墨云生观察下,此人不比父亲魏江寒小上多少。 男子见墨云生打量自己,调笑道:“朋友这是被茶香迷了神志?” 墨云生回神抱拳,察觉自己失态,面露歉意道:“是大哥生得俊俏,在下羡慕的紧,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男子哈哈一笑,没想到初识就有人赞美自己,心下大乐,拍在墨云生肩膀,柔和道:“雪某许久未出京城,没想到一来便见到你这位朋友,今日高兴,我便做东请你喝口云茶。” 此人声音甚为柔和,如此盛情难却,墨云生也对此不多熟悉,想探探山庄内的比武流程,便答应下来,随雪姓男子走入竹楼,一同坐在二楼靠窗隔间。 男子对小二叫道:“来两碟茶饼,再来壶云茶。” “好嘞。”小二拾起灰布擦净竹桌,让二人稍后,自己下楼叫菜。 四下无人,男子将腰间一柄长剑放下,说道:“不知朋友名讳?看你步履轻健,武艺定是不赖,也是要来参加那三派会武?” 墨云生笑道:“在下姓墨,名云生,乃江州人氏,此次途经云州,自然想来凑凑热闹,只是人生地不熟,能遇雪大哥请茶,也是在下幸运。” 第七十五章 庄中故人 身着深红衣衫之人身材高大,头发杂乱,满脸短胡,样貌丑陋,远望年纪三十好几,他名叫常惇,是火斧门门主常源亲子,二十五岁年纪武功造诣已在同辈当中难有企及,前些年更当上火斧门大弟子。 另一人名为聂争,他身穿淡蓝长衫,腰间束有两套铁手套,十指乌黑,还生着茧厚,是练海青门阴罗指功深厚所致。 除手指乌黑外,面貌清秀,比一旁常惇来得顺眼不少,只是手伸出袖口,想与群豪握手时,许多未见过之人都先是一愣,再强笑握手。 聂争看那人离开,脸色嫌恶,嘴唇微动,以微声怒骂。 墨云生在不远处见此人暗骂,以他五层巅峰修为听得清楚,是在诅咒适才那人眼瞎话语。如此恶毒话语听后,暗自想道:“手是练阴罗指功才至乌黑,想来不愿他人看指尴尬才这般咒骂,可也不至这般恶毒。” 再看火斧门大弟子常惇对前方十几名身着白袍之人笑脸相迎道:“没想到是乌州东郭山庄的郭望风庄主,能千里迢迢来咱云茶山庄。” 那位领头人白衣长发,腰负银钩,一副冷漠神态,斜看常惇一眼,道:“六年未见,你小子倒是厉害不少,就是不知你父亲武功有何精进。” “呵呵,小子武功是有些许长进,只是上次三派会武,未能见到郭庄主,家父甚是念想。”常惇抱拳低头,不看郭望风脸庞,低头回答。 郭望风不再多言,带上弟子进入山庄。一时间前路少了大半人,墨云生和雪姓男子走上前去,各自掏出半两银钱递去。 这是江湖上会武规矩,像他们这般无权无势,无门无派之辈,若想参加会武便要给上些银钱,价钱倒也不贵,算是给会武添上些许彩头。 毕竟像他们这般无名之辈进来,还得多上个板凳,自是要收些钱财。 此次迎客之人为海青门弟子聂争,他打量二人一眼,将一两银子揣入自己衣兜当中,笑道:“欢迎二位前来捧场,里边儿请。” 墨云生和雪姓男子一道,抱拳施礼,跨步入门,便见山庄中各处种植茶花,假山池塘,白墙黑瓦,甚是秀美整洁。 墨云生感叹道:“这山庄建在山顶,颇显气派,且有茶树相伴,海青门倒会享受。” 雪姓男子呵呵笑道:“这是自然,海青门数百年前建立之始,就以卖茶做药为生,几百年来底蕴深厚,高手辈出,财力雄厚,算是当年四派当中最为富贵的宗门。” “难怪山庄华贵,原来是有钱富商。”墨云生轻抚白墙青砖,庄内院子有几十座,装潢各异,引得他惊叹连连。 随前路东郭山庄一行人,在院中穿行,很快便来到一座宽敞校场,场地中数百座木椅排列,还有三派弟子接客引路,热闹非凡。 此时已有数百人抵达此地,方才山下还有来客,应当还有半数群侠还未进庄。三派会武,三年一届,如此江湖大事,自然吸引各方豪侠,各路宗门掌门家主都已经到场,身后跟有几名弟子,看其脚步动作,都为练家子,武功皆不错。 看过半晌,墨云生和雪姓男子聊起当今武林局势,雪大哥也敞开畅聊,墨云生终是了解今日世间困境: 当今云国武林,三派收集天下武学,唯有这些门派还存有传承武功,以至于近些年来高手难出,二十几年下来,花刀白面鬼剑等人消失以来,竟无一人达到这两人境界。 武林式微,群豪叫苦,十几年前沈家高手沈欺水出世,一时威震江湖,可在一次四派会武时,披荆斩棘对上四派掌门,单对单下还是不如一人武艺。 当时天下人都明白,武学笼络在四派麾下,再想出花刀白剑等人一般的厉害高手,甚难。 后来直至今日,唐六所率的飞扇堂覆灭,武功尽数流落三派囊中,群豪更为难办,此次三派会武来了大半武林群侠,许多人虽有恩怨,但却不得不来,毕竟三大宗门势大,谁也不敢招惹。 墨云生和雪姓男子坐在角落,这里处于场地边缘,难有人来,听雪姓男子讲述后也叹气道:“唉,三派势大,哪敢得罪,就是当今龙鳞卫恐怕也不好制裁。” 雪姓男子道:“话是如此,可我听闻龙鳞卫和三派暗中有所来往,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般大秘墨云生江湖上罕有人知,此刻却被面前男子开口道出,墨云生不由好奇起来,问道:“在下和雪大哥相识这段时日,还不知雪大哥名字。” 男子斜眼看来,揶揄道:“有机会你便会知晓。” 一声钟响咚咚传来,嘈杂校场顿时安静,众人望向场中空地,知晓会武将开,现在正是三派高手登场之时。 校场北边楼阁窗开,有六人两两一组搬出三把木椅,并排开来,接着在屋后有呼呼风声,几十名身着三派衣衫的高手运起轻功窜入场中,各自脚踩枝叶,轻跺地板,落在场中。 随后火斧门,海青门,黑剑门三派弟子各自站在三把椅后。站定时,三名男子分别在弟子身旁穿行而出,站在椅子前,同时抱拳,对场下近千名群豪齐声道:“欢迎诸位来云茶山庄,参与三派会武。” 黑剑门门主李贵身穿黑袍,背负黑色大剑,他将剑放身侧,兜帽掀开,露出满脸伤痕,坐在凳上不再说话。 火斧门常源见状,赔笑对场内众人抱拳,放下手中大斧坐在左侧。唯有中央海青门门主雨田站立。 他身穿蓝衫,两手戴套,留有短胡,好似一副官场中人,面对场下群豪,波澜不惊道:“能来云茶山庄参与三派会武,都是诸位赏脸,此次会武便由我雨某住持,定会与往届一样,维持比试公道,众位也莫下杀手,在此勿要去论江湖恩怨。” 墨云生背靠在椅,眼露杀意,心下好笑:“嘿嘿,待会下不下杀手,可由不得雨大掌门。” 紧接雨田走出一大步,指向身后三派弟子道:“今日流程与往届相同,便是三派弟子先上,角逐出各派精英,届时众人可踊跃报名,上场两两相斗,比出最后赢家。” 雪姓男子在旁抱胸轻笑道:“先行预热,再斗出最后赢家,今年估计又是三派中人取得胜利。” 墨云生憋嘴附和点头,以往数年来难有高手脱颖而出,大多是群豪看戏,三派相斗,角逐最终胜者。 想到要对上三大掌门,墨云生不由问道:“雪大哥,当年花刀是如何逼得四大门派门主出手?” 男子回忆当年事道:“那时也都似现在这般,一路击败强敌,成为比试第一人后,叫嚣掌门下场比试,先是一人出手,又引得其余人接连上阵,五人比斗,他以一第四,最终难分胜负。” “只是近些年来,也就当年沈欺水夺得桂冠,敢再度叫板掌门下场,其余数届都无人夺冠,直至今年。” 听得男子道出二人当年热血事,墨云生暗想到沈欺水被杀景象,不由道出一声可惜。 此时校场当中,走出百名三派弟子,年龄低有十五六岁,高有三十几岁,常人一看都觉极不公平。 只是此战为预热,年轻弟子张张见识而已,在三派长老分下一组组上场比试,有的被人一招打败,有人则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这番打斗自然点燃群豪热血,纷纷叫好,若遇见实力相当弟子比试,还有人战队支持,甚至有人用钱物下注。 墨云生回头望向群豪赌斗,无语摇头,自己则和雪大哥低声交流,观望场中比试,讨论武功路数。 这时一局比斗结束,该下一局弟子上场,一名黑剑门长老在旁叫道:“黑剑门三代弟子张度灰斗海青门四代弟子墨雪。” 一名身着灰衣,手握两柄长剑的二十三岁青年走上台前,此人正是张度灰,他看向对面走来少女,此女身材婀娜,凹凸有致,就是天仙尤物也难以相比。 人群安静,皆沉醉在少女身材之下,少女身穿蓝裙,外披白纱短衣,发扎蓝绳,面被冰蓝纱巾遮蔽。少女眼眸深邃蔚蓝,如浩瀚星海,她手提一柄三寸白剑,来到台上,发出甚为悦耳的声音:“在下墨雪,见过张师兄。” 墨云生在角落面颊微僵,嘴巴微张,心下哭笑不得,他认出此女是谁,除了当年与自己在红枫雾谷相遇,一路抵达济州,再上黑风寨救人的雪绫仙外,还有什么人会用自己姓氏作为化名。 “哪有这般取名,真是狡猾的紧。”墨云生咬牙,脸颊微红,暗嗔雪绫仙胡闹。 第七十六章 登台会武 雪绫仙站在台上,台下群豪见到如此佳人,眼睛放光,她微微底首,不去在意围观众人,只目视前方,盯住张度灰。 实则张度灰在台上紧张至极,他待在黑剑门中十几年时日,哪里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就是面纱未取,只看眼眉身段,那也难起伤害之心。 还未比斗,信念已输了一半,手难握剑,美人在前,何敢做出忤逆行径? 群豪当中,许多心性坚定,年纪稍长之人眼并未多留在雪绫仙身上,区区血肉之躯,何来那般诱人。 其中黑剑门门主李贵见弟子心乱,也是口蕴内力,怒斥骂道:“还不收心!” 张度灰耳边轰隆巨响,心口舒畅些许,对雪绫仙道:“墨姑娘,适才是张某失态。” 雪绫仙浅笑道:“不打紧,只是你我二人站在此地许久,还是尽快切磋比斗的好。” 张度灰头如捣蒜道:“嗯嗯,一切皆听姑娘的。” “那在下就不多留手了,请指教!”雪绫仙提起白剑,冲上前去,一剑挺向张度灰心窝。 剑招刁钻狠辣,就是一旁黑剑门李贵见状也多看几眼,朝右处海青门掌门雨田使上眼色,冷声道:“此女使剑,不似你们海青门武功。” 雨田悠然自得:“她才入门不久,以前在江湖上习得剑招,现在不过用得是当年江湖路数而已。” 场中张度灰见刺来白剑,甚为心颤,连忙交错长剑抵挡,随即剑招变化,朝雪绫仙腰间砍去,打时还不忘说一声:“墨雪妹子,得罪了。” 实际雪绫仙脚步退后半步,腰肢微扭,就躲下此招,心下摇头道:“此人招式循规蹈矩,难有变化,却是连当年杨正都有不如。” 杨正虽为修士,不多练武功,也比此人厉害几分,雪绫仙连躲五招,剑垂身畔,毫无出招架势。 场下偏僻之地,墨云生道:“这位墨姑娘生得如此美丽动人,武功也是不赖,依靠那几次步法就将那黑剑门弟子所有杀招全数规避。” 一旁雪姓男子两手交叉在胸,一脸慰色道:“是极,这女娃比那黑剑门弟子厉害不止一筹,再过几招若是玩腻,便会结束。” 墨云生看雪姓男子面庞,察觉欣慰脸色,思索道:“雪大哥也是姓雪,难不成真和雪姑娘有关?” 起先他未多有怀疑,就是上山拜庄时,他也未曾将雪大哥和雪绫仙联系,毕竟云国姓雪之人成千上万,不可能都有干系,只是现在看他神态奇特,不由多想起来。 二人交谈数息时间,场中雪绫仙终于出招,她脚步向西北移出半步,再转身朝后退一步。张度灰以为对方要绕背攻袭,急忙举剑在脸格挡,脚步飞退。 但迟迟未见攻势袭来,他鼓起勇气,运起身上内力,凝在剑尖,对雪绫仙突刺过去。出招时他还不忘说话:“姑娘小心了,此招是黑剑门武学,黑风剑的递风入泥。” 雪绫仙懒得多说,向左一动,仅仅走过两步,就将这招递风入泥的招式给躲了过去。 招式被躲,远处李贵暗喝:“蠢材!剑招毫无变化,被敌抓到破绽!” 章法死板,套路僵硬,张度灰境界不深,悟性更是平平,一剑递出过后,身形一时间难以稳住,脚步急停,想将体态停稳,可刚要停下时,一柄白剑就从旁闪来,霎时间穿过脖颈,抵在喉前。 刀芒微寒,白玉长剑闪动寒芒,张度灰口干舌燥,不敢言语。 台下黑剑门长老明白胜负已分,更对张度灰失望,说道:“海青门弟子,墨雪胜。” 群豪见少女取胜,更为欢喜,纷纷喝彩叫好,如此美人武功还这般高强,自是被众人喜爱。 有人心疑喊着:“这位墨姑娘和雪坊的星泠相比谁更美?”有人发问,也有人叫道:“星泠可是咱云国第一美人,我觉不如她美。” 还有年纪偏小,血气方刚的人道:“不妥不妥,星泠成名在二十几年前,那时可才二十几岁,现在怕是近五十啦,年老色衰,定是不如这位墨姑娘。” 此人叫话,有人反驳,墨云生听众人在比相貌高低,只得苦笑难言,他都未见过雪绫仙真貌,或许会是个眼眉惊人,口鼻吓人之辈? 自己心性平静,暗语自嘲,倒是一旁雪姓男子啪一声拍椅起身,对那说星泠年老之人骂道:“匹夫之见,鼠目寸光!星泠现今年轻无比,与二十几岁时没有任何变化,这女娃……这女娃定是比之不过!” 那位年轻人听闻有人骂自己,也是怒极回骂:“你是什么人!我可是林州冯家人,你敢这般骂我?” 墨云生劝道:“雪大哥,对那人何必置气。” 雪姓男子冷哼一声,就要回骂,想来已是真怒,右手握住凳旁白剑,就要出手杀人。 忽而海青门雨田口蕴真气,说道:“三派会武,不谈恩怨,莫要多生是非,既这场比试结束,那便开下一场罢。” 雨田阻止,二人矛盾这才罢休,台上雪绫仙此刻也看了过来,在雪姓男子身上多瞟几眼,眉头微皱,好似看出什么。眼睛微亮,面纱下嘴角微笑,和张度灰一道走下擂台,为下一组腾出空间。 此后比试也有几场出彩之处,群豪当中有人摩拳擦掌,也想上场比试,雨田见众人跃跃欲试,明白目的达到,在最后一组比试过后,他站起身来,道:“请胜者弟子们上台。” 台下有十二人登场,其中在大门招呼客人的常源之子常惇,还有海青门弟子聂争都在其中,雪绫仙则跟在最后,在人群中沉默不言。 人已上齐,雨田环视庄内上千江湖人,朗声道:“诸位来自各自门派,武功路数也各不相同,现在便是上台展现机会,只要你们有能敌过三派十二名精英的信心,便能登台比斗,咱们一一比试,角逐最终胜者,只要得胜,便可在我们三派诸多武功中,任选一部学习。” 许多人暗暗冷笑,飞扇堂武功都被他们瓜分干净,且近些年来收罗天下武学,现在却做出这般开仓举措,简直是天大笑话。 嘲弄冷笑在暗,都未敢明面道出,且这会武大事,有许多人想扬名立万,自忖有几分实力者,纷纷上前登台报名。 这种不论宗门出生的比试,三派也有限制之举,一派一族只能出来一人,不可同出两人,来者上千,能登台者都为有胆挑战三派的高手。 只是三派势大,与其交手败了颇损江湖声望,来云茶山庄一百多家门派当中,能去台上者,只有区区二十一人。 人们都知,会武说是挖掘高手,实为三派巩固自身声望,一来二去,就是三派有意预热,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见极少高手登台,墨云生在台下想道:“竟如此少人?也罢,当年爹和沈老二也是这样上去和四门掌门比斗,今日我也与他们一样,一路杀将上去,以我武功,爹都能说天下间也算是一方高手,对上这些人定是绰绰有余。” 雪姓男子见墨云生意动,问道:“墨小兄弟也想上去比试?” 墨云生站起身来,扶好斗笠,手拿痕月道:“在下来此,见三派高手比试后手痒难耐,也想斗上一斗。” “这些高手个个武功不俗,墨小兄弟还是多多考虑斟酌才是。”雪姓男子明白墨云生有些功夫,二人相识几日,也有心劝告。 墨云生去意已决,走出一步,嘴角似笑非笑,对雪姓男子抱拳道:“雪大哥不用担心,我觉自己武功不差,至少要比那位墨雪姑娘厉害几分。” 雪姓男子面色一变,又立时恢复正常,差些以为心事被人戳破,道:“去吧去吧,雪某祝小兄弟一路顺风。” 墨云生抱拳,随即转身上台,对黑剑门裁判道:“无名武夫墨云生,报名一战。” 那位长老神色微凝,点头放行,这类无门无派之辈最易藏匿高手,此次上台豪侠也有几名和墨云生一样的无派之人。 人群后方,雪绫仙耳朵一动,听闻墨云生自报家门,平静无波的眼睛微微一亮,抬头望去,却见来人头戴斗笠,看不见真貌,心中不乐,闷声骂道:“适才听错不成?他怎么也来啦?” 第七十七章 擂见雪墨 墨云生上台后,紧接还有几人登台,渐达三十六人,各门各派的自信好手,现今齐聚一堂。 雨田在座上见来人比往常还要少上几人,小声冷哼,给上裁判长老眼神,令他速速抽签。 那位长老见状,心下胆战,不敢怠慢,连忙抱拳施礼,回到场中对群豪叫道:“既然已无人参加,那就由老夫抽签,四十八人,共二十四组。” 众人排队等候,黑剑门长老拿出卷轴,挨个点名。 待过二十组后,终是到墨云生这,长老道:“墨云生对阵火斧门常惇。” 群豪望来,皆是一惊,这位年轻小子怎这般倒霉,仅是一签就抽到火斧门大师兄。 众人前方,常惇抱胸持斧,看向默默走出来的墨云生,微笑道:“这位朋友与我有缘,待会还请手下留情。” 墨云生并未回话,今日来此本就是砸场杀人,这些三派高手他丝毫不想搭上关系。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常惇心下尴尬,赔笑一声也不去找话,进入火斧门弟子当中不在搭理。 人群中,雪绫仙手摸下巴,面露疑色,不断瞧看观察墨云生,三年未见,模样成熟不少,已比当年高出许多,现下又有斗笠遮蔽,自然看不出真貌。 墨云生站在原地,等候群豪分配,待分组完毕,就独自下台等候,手握痕月,眼藏笠下,观察各路高手武学路数。 很快,长老便让两名豪侠上台比武,这俩人都非三派中人,互相施礼后,一人手持铁叉,一人两手套爪,互相缠斗。 招式起落,内劲翻涌,台下众人纷纷叫好,此番比斗比起之前三派选拔弟子要有趣太多。 二人招式不让,难分胜负,墨云生观察两者武功,暗道:“一人使叉,却用的边军长枪功夫,还有几分折眉棍的影子,另一人爪击凛冽,有破石之能,是为乌州丁家的裂骨爪功,二人武功造诣不低,内功前者比后者深厚,最后应是那位用叉之人胜。” 一炷香后,果如墨云生所料,那位丁家高手体力不支,被敌寻到破绽,从而一击即溃,败下阵来。 前者赢后,群侠喝彩,纷纷叫好,倒是重新点燃气氛,接下又有几对登台比斗,也是精彩纷呈,令人大饱眼福。 墨云生看遍群侠招式路数,更是观察几名火斧门武功招式,他身无内力,又不能光天化日下暴露修士身份,对敌起来还需以巧取胜。 很快来到墨云生和常惇比斗,在黑剑门长老叫喊下,二人再度登台。 第七十八章 凌剑落花 雨田望向台上四人,叫道:“那边由墨姑娘和这位墨少侠一斗。” 二人相争,群豪颇觉兴奋,一路比武斗来,要说看不透武功来路者,非这二人莫属。 那位叫做严虹的大汉和黑剑门李宏下台观战,台上只余下雪墨二人。 两人站定,雪绫仙满脸狐疑,出声道:“真是你?” 墨云生无言相告,心下寻思:“此地聚集云国大半江湖势力,若大方承认和她关系,定是不妥,且我明了当年雪姑娘看卷轴得知那什么‘寻魂草’在三派当中,此番进宗门三年时间,定在想方设法去弄药材,我去理会怕是会被雨田一眼识破。” 这当口墨云生下定决心,死活不认,摇头道:“今日和墨姑娘还是初识。” 雪绫仙心下大叫此贼胆小,又起惩戒念头,举起手中白玉长剑口中轻喝:“事已至此,那便纳命来罢!” 说完她挥剑甩身,脚底运起轻功,步步轻盈,仅点地三下,就欺至墨云生身前,进而举剑挺来,朝心窝刺去。 剑芒先到,墨云生看剑刺心门,忙侧身躲避,哪知低估踏雪无痕步法功力,雪绫仙左脚定身,右脚向后迈出,以身形控剑,将长剑抽回,顺势原地转过一圈。 青丝长发如陀螺盘旋,黑发散开,露出泠白长剑,横将劈来。墨云生瞳孔一缩,自己脚步刚动,身形才止,难以立时反抗,只得拔出痕月,抵在身前。 铛铛巨响,飞火流星绽开,二人刀剑交错,互相施加压力,谁也不让。 雪绫仙看向近在一尺的墨云生,哼声道:“你在这般躲藏,就莫要怪我无情!” 冷眼杀来,墨云生咬牙不惧,三年经历,他已非江湖菜鸟,就是面对雪绫仙冰冷视线,也心下从容。 抽刀回身,再于空中反握刀柄,朝着雪绫仙一刀斩去,对方剑打在刃,左手伸来运掌,一股青绿灵气涌动掌心。 墨云生决计不认,她故作怒极,骂道:“这一招流风扇云掌,看你如何躲来!” “什么怪名!”墨云生心下恼怒,颇为惊异,终是出声底叫:“雪姑娘住手!” 声音刚至,雪绫仙已拍出此掌,墨云生哪能料到才交手两三回合就使灵气招式,躲避不及下,斗笠被掀飞出去。 露出及肩长发,白皙俊秀的模样,脸却多出几分错愕。直恨雪绫仙出招飞笠,令他毫不服气,拾起痕月就再打去。 雪绫仙眼睛微亮,见对方成熟俊朗不少,倒像个江湖少侠,也是咯咯笑道:“是个俊俏小哥呢,呀,怎么气得白脸透红,难不成是想看姐姐真容?” 群豪见墨云生露出真貌,也是哈哈大笑,有些女子掩嘴直笑墨云生是个秀气少年,但见他武功厉害,也只笑不嘲,这等武艺谁也不敢小觑。 戏弄话语令墨云生气急,灵气入刀,就要使出落花无尽来,可又听雪绫仙语气变低,已化为传音施法:“适才不过戏弄而已,不要做怒。我且问你,无事来此地作甚,三年前飞扇堂的热闹没凑,今儿想来看看不成?” 轻音入耳,精神一怔,墨云生刀势未收,依然攻去,雪绫仙从容应对,打过三个回合,才传音回复:“我来此杀那三派掌门,这三匹夫勾结外敌,与毒娘子一道霍乱云国。” 这话雪绫仙半信半疑,轻笑道:“你性情虽有侠义,却也非横冲直撞,不讲变通之辈,绝不会冲杀上山,就要叫板三派掌门,不想后果。” 墨云生知晓其话中含义,是叫他莫要冲动行事,杀了三人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当日红枫议事时,温玄民便说让他去做此事是为拖延龙鳞卫布局,让陆鲲阴谋缓上几年。 现下他信任雪绫仙,可谁也不能保证三年之间有何变化,实则还有一件疑事他也不知,这位雪姑娘为何比自己高上一品的资质而将修行变得如此缓慢。 为打消疑虑,墨云生一边拆招,回音道:“你是为寻魂草而来?” 雪绫仙看向墨云生,心下一乐:“到还细心,未忘当年我离开目的。” 进而她回话道:“三派当中,海青门常年垫底,雨田想让我成大比第一,便是振兴此宗声望,成为三派第一,江湖龙头。只要我成第一,他就以寻魂草为奖励交给我。” 墨云生眼露杀意,道:“那就是说,寻魂草他带在身上?” “是。”雪绫仙眼神一动,豁然开朗不由坏笑起来“你想将他揍上一顿,拿走寻魂草?” 见雪绫仙明白,墨云生也不多言,二人互相又斗几十招,心下对她相信几分,传音道:“你我先行斗过,比后右首出校场,进到三院当中,再行商议。” 听要斗过再论,雪绫仙心思一动,好胜心起,寻思起来:“也好也好,今日趁机和他斗上一斗,一会要是他赢,就依他行事,要是我赢,到时候我来代他就好!” 手痒难耐,雪绫仙嘻嘻一笑,墨云生见状察觉不妙,传音去问:“雪姑娘,先让我赢下这把!” 雪绫仙哪会理会,面色故作森然道:“果然难缠,让你尝下我这一招来,若是挡下,认输又如何。” 说罢她后撤两步,手中白剑绽放白亮光芒,群豪见状都是急呼:“是什么武功,怎如此晃眼。” 有练眼高手强忍剑上光亮,眯眼望去,认出是什么剑法后,跳起大喊道:“是白面鬼剑的拿手剑法,泠白剑法中第一式,剑凌透冰!” “什么?”有人惊叫,齐眼望去,见雪绫仙脚出踏雪无痕起式,比此前步法来得更为复杂,腿脚之间,真不落青石,直向墨云生杀去。 墨云生暗骂一声,他可认得这女娃在用何种妙法,急呼道:“姑娘何必对我如此动武!” 但见雪绫仙剑招打来,剑芒大盛,法术剑招,以他修为要想抵挡除非拿出御水石来,否则就得用处同等威力的刀法抵挡。 可要说怎样不去暴露,那唯有施展落花无尽。 这当口无暇多思,为保住得胜名额,他右手反握痕月,运气骂道:“既出此招,一会莫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雪绫仙轻哼一声,她打定决心要给墨云生些许颜色,全然不管他人眼色,举起长剑砍将下来。 剑锋轻吟,凌风透冰,墨云生运起浑身灵气,灌入刀上,痕月蓝光浮现,刃上片片蓝色花瓣起落纷飞。 握刀劈去,抵在剑凌透冰第一刀上。 作为前后只有两刀的剑招,哪里是落花无尽第一刀能够抵挡,刹时墨云生受不住力道,被击退几步,刀上花瓣虚闪,显出颓势。 群豪见到这飞花刀法,终是明白是何种来路,上千高手,三派精锐,雨田等掌门人物接连站起,大惊道:“落花无尽,是落花流!此人是花刀传人?” 三派掌门拳头紧握,纷纷想起当年一众高手齐上,却难敌花刀景象。 此番二人相抗,墨云生不敌剑凌透冰,忍住虎口生疼,冲上前去,再打第二刀来。 雪绫仙凝神应对,可心下欣慰:“竟真将落花流化作法术,在法术功法一道的天赋果然厉害!” 但现下第一刀已去,墨云生打来第二刀,她必先去出剑凌透冰第二招剑来。 忽然一道富含磁性,温柔入水的男声传来:“继续出招,脚法不动,后招捏手,动则再出。” 雪绫仙对此声颇为熟悉,面露喜色,听从话语所说脚步不动,依旧保持持剑姿势和落花无尽相抗。 刀刀过处,墨云生连打七刀,他用落花无尽只能撑到十二刀,现下已过一半,却依然难破雪绫仙剑法。 “是何人在旁传授!这一招不过前后两招,她却听言捏手,只用前招招架!”墨云生流露狠劲,刀法劈下,第八刀与第九刀一齐打出。 台下声音再来:“刀法难料,招式无尽,力气骤升时,便出后招。” 墨云生顺声望去,却见声音来源竟是那位和自己同往山庄的雪姓男子,不由暗叫:“这二人是何关系,雪大哥又是何人,一言道破我刀法弱处。” 心下大急,落花无尽随着招式攀升,变化万千,但有一处难有变化,便是借势出势之时,前半招式皆为借力蓄力,后半招式会将蓄下力气全数抛出,进而达到威力骤升目的。 能看出此招门道者,哪个不是天下奇才,武学卓绝之辈? 哪知今日却被看破刀法,在九刀过后,便是他的后招。雪绫仙挡下第九招,便察觉刀上灵气攀升,明白到了换招时刻。 她脚步一动,施展踏雪无痕,后退半步,再向右挪步,斜刺而出,剑芒白光刺目不已,群豪闭眼,无一人能睁。 墨云生运功在眼,也只能看清模糊身影,现下第十刀打去,却被对方剑招弹回,接着第十一刀下,依然被抵挡而下。 “雪大哥到底是谁!”墨云生无心再战,这般指点下自己怎能得胜,全力打下第十二刀后,火光飞射,二人都被一股巨力打飞出去。 刀剑脱手斜插在地,身子被抛飞至台沿,雪绫仙于空中翻腾,飘然落地。墨云生脚掌滑退,受身半跪在地。 喘气抬头,望向远处雪绫仙,见她起身拾剑,不甘道:“没想到你能使出来这种招数,适才我说你能接下便认输,你赢了。” 墨云生呆愣原地,见雪绫仙走来将他扶起,又拿来痕月归鞘递来,他才反应过来,苦笑接刀。 方才自己气力已尽,难以变化招式,若真斗将下去,自己难赢。 第七十九章 白面长歌 雪绫仙眯目端详,心下感叹墨云生进步神速,三年时间,竟能将落花无尽化作法术,一时间好奇心起,就想细问。 就当要开口时,场下喝彩叫好声起伏涌来,庄中气氛鼎盛,群豪起身拍掌,适才比斗看得众人过瘾得紧。 “到底是谁赢啦?”有人在人群中问。众人交头接耳,低声细语,皆在议论比斗结果。毕竟现下两人毫发无损,方才刀剑相撞,他们也看不真切。 雪绫仙知晓此时不是说话之时,便转身对雨田抱拳朗声道:“是我输了。” 雨田眉头紧皱,他听到雪绫仙说过“若接下此招,认输又如何”的话语,想到之前商讨好事,沉声道:“哦?冲动之言也要作数?” 此话令雪绫仙后退半步,心下对雨田有怒,但万千眼光在看,决计发作不得,心下想道:“这老匹夫是想让我耍赖不认,让墨云生认输,并还以寻魂草作为胁迫,不过待会有人会揍你一顿,我便不多掺和了。” 面纱下嘴角微挑,含笑道:“自然得作数,我说的话哪有不算的道理,这位墨公子接下我那一招剑凌透冰,便已经赢我。” 见说不通话,道不过理,雨田暗骂,表面平静道:“那就依你之言,此战墨云生胜。” 群豪连连叫好,特别是些看不惯三派作风之辈,叫声最大,今儿有黑马击败三派高手,何不是令人兴奋之事。 墨云生对群豪苦笑施礼,和雪绫仙交错下台,准备前去约定之地。 先来到自己座前,却见雪姓男子已然不见,他四处瞧看也未寻到对方。此刻寻思:“也不知雪大哥到底是何人,待会能够遇见,便好生请教一番的好。” 一旁台上走来那位黑剑门弟子和大汉严虹,二人各自也是用得剑与刀,墨云生看过几眼后,便打算仆约。 走进校场右院,人流不多,三三两两江湖人看场交流,没人注意自己,来到第三座院子处,四下已然没有一人。 这是他来时探查得知,云茶山庄大多院子都无人居住,特别是这里地处稍偏,三派弟子很少会选此住下。 为防有人跟来,他在院外转悠一番,再跃进墙内,来到花园处看见雪绫仙身着蓝衣,已在石凳上等候多时。 看到墨云生来此,她回过头,俏皮眨眼道:“墨道友修为进步神速,令人惊讶万分呐。” 墨云生修行速度只可说是平平,但雪绫仙则不然,以他估计,若全力修炼,现下怕是已有炼气八层修为。 他也对此好奇,遂问道:“雪姑娘多年未见,为何也才炼气六层?” 雪绫仙一怔,想来二人相处有段时日,互相底细也有所了解,能推出自己故意进境缓慢的疑点也算正常。 墨云生道:“人生寿命也就几十年,姑娘这样虚度光阴,故意压制修行速度,着实有些反常,且你灵种比我还要高出一品,却还是这般缓慢,是遇见什么事吗?” 听到接二连三疑问,雪绫仙愠怒暗道:“这家伙竟能洞察到这些事情,不过兹事体大,我万万不可告诉他。” 哪知墨云生走前一步,距雪绫仙半尺距离,二人相距渐近,他却满脸忧色,正色道:“雪姑娘,世间法术功法数不胜数,有些害人的法门可修炼不得,是否有些心事隐瞒,还请如实告知于我,你传我仙法,在下定能帮助姑娘。” 他几年下来思索,总觉对方还在隐瞒什么,特别是见过那血尸傀儡的骇人法术后,更为担忧雪绫仙也受人所缚,修炼些邪道法门。 雪绫仙面颊一红,二人距离颇近,令她说不出话来。但她眼冒青光,竟又向前走出半步,半身差些贴在墨云生身上。 她望向墨云生身后树丛,喝道:“何人在此偷听,速速出来!” 自己从未和异性相距如此之近,墨云生脸颊发烫,鼻尖还缭绕对方身上清香。可哪知她在侧身叫嚷自己身后树丛,原来是有人在那。立即收心拔刀,暗骂一声自己带了尾巴,至此都还未能察觉。 树丛晃动,一名白衣男子走出,墨云生回头看去,面色一惊,道:“雪大哥!” 雪姓男子拿出一根白绳,将遮脸头发也束在脑后,露出精雕细琢的五官,他一袭白衣,腰挂白剑,肤白胜雪,剑眉星目,俊美绝伦。只是眼中老练稳重神色,表明此人年岁不比魏江寒小多少。 他见墨云生和雪绫仙相距如此之近,两眼发冷,立时拔剑在手,挺向墨云生喉咙。 见面出手,脚步诡异,剑招狠辣,墨云生大惊不已,拔刀应敌,挡下刺来长剑,眼前白影闪动,雪姓男子竟眨眼之间来到自己身后,再度举剑砍来。 “这是比雪姑娘还要精妙万分的踏雪无痕,此人……”墨云生心下推测,现下情况紧急,不敢多想,回身挡下剑招,却不料到这一招是虚招,实招已从砍变挑,向下巴打来。 墨云生后退几步拉开二人间距,反握痕月认真观察,对方却不给喘息时机,刚站稳时就已欺将上来,举起剑鞘劈打。 使鞘攻敌,墨云生也用鞘回挡,抵住鞘后,自己握刀砍去,以攻代守。雪姓男子脚底一扭,来到身子侧方,挑开痕月,再刺脖颈。 刀被挑起,他立时想要后撤闪避,哪知脚掌刚退,就踩到一件物事,回头看去,竟是适才挡下剑鞘。 有剑鞘封自己退路,他只得侧头闪躲,岂料此招也是虚招,白剑一抖,化为剑花,不让自己闪避。 现在武功境界,已难避开此招,墨云生不得已就要掐诀用出行术,却被雪绫仙冲来阻止:“爹,你莫要再欺负他了。” “爹?”墨云生疑惑出声。男子听声停手,将长剑抵在墨云生脖颈,冷声道:“小娃,若真喜欢绫仙,便别行那般强硬手段。” “什么喜欢?什么手段?”墨云生大疑,又想起适才自己担忧雪绫仙安危,有逼迫嫌疑,顿时了然。 谁家做爹之人,爱看女儿被其他男子欺负。雪绫仙也是明白父亲担心,掩嘴笑道:“他可欺负不了我。” 男子收剑不理会墨云生,回头对雪绫仙道:“你总是莽撞,当年送你上山修行,你却跑下山来,让我们好生担心。” 雪绫仙摇头道:“莫要说师尊,倒是爹怎来云茶山庄啦?” 雪姓男子轻拍雪绫仙肩膀,柔和道:“受人之托,来看看三派又在做什么鬼,上次飞扇堂被灭,今次会武比以往提前一月时间,总觉背后有不可告人之事。” 墨云生在旁看着父女俩叙旧说事,只好闭嘴不言,方才雪姓男子武功极强,估计只有魏江寒才有把握打过。 轻叹一声,技不如人也难有话说,只好待在一旁做陪衬。 说了几句,雪姓男子转头看向墨云生,道:“你与我一道上山,竟未看出我是来看我家姑娘。” 墨云生面露苦色:“哪有此事,能再见到雪姑娘,小弟也意外得紧,再说雪大哥也未告知我,你是何来路。” 雪姓男子气得发笑道:“什么再见,你们二人……何时见过?” 雪绫仙道:“适才爹不是已经听见,他也与我一样踏入仙路,为取得一件药材结识。”男子听后依然不信,雪绫仙又劝道:“爹,他是我朋友,你莫在怪他啦。” 男子见女儿向着外人,更为愤怒,座在石凳冷声道:“初次见到这小子印象不错,却没想到是偷奸耍滑,油嘴滑舌之辈,我懒得多言。” 雪绫仙知道是爹爱极自己,就是幼时有别家男娃与她玩乐,他见到也会闷闷不乐。现下只好对墨云生道:“墨兄也莫生气,我爹真名你也听过,就是白面鬼剑雪长歌。” “果然是雪大侠,适才无礼还请前辈见谅。”墨云生早已料到,今日得叫人承认,也算明白雪姑娘武功来路。 雪长歌冷哼不言,不愿去看这小子一眼。 雪绫仙道:“你前往别觉我爹小气,他实则是个好人,就是不愿意见我和其他男子接触而已。” “你既已知道,何不避嫌!”雪长歌在旁叫嚷。 雪绫仙走去,挽住对方臂膀,嘻嘻笑道:“爹,墨兄可是一路帮我许多事情,你便不多计较吧,事后我定随你回家几日,好生陪你和娘。” 雪长歌见女儿娇声模样,一时间眉开眼笑,点头道:“好,看你话说至此,那便听你一回。”他抬头对墨云生道:“你且说说,来此有何目的?” 第八十章 鹤唳虹飞 石凳上,雪长歌盯来,墨云生如实道:“我来此为……” “且慢。”他打断话语“你与魏江寒是何关系。” 雪绫仙轻哼抢答:“是他父亲。” “父亲?”雪长歌起身走来,在墨云生脸上观察,片刻皱眉道:“你随母姓?” 墨云生一怔,明了言下之意,定是不信他和魏江寒关系,也不信他从花刀处学得落花流。只好诚恳解释道:“前辈,在下襁褓时于龙潭旁被父亲捡到,并无亲身父母,唯有怀中铁牌所写墨云生三字。爹育我十八年来,教我武功,此恩无以为报。” “难怪你与魏江寒在面上不像,比他那邋遢模样顺眼不少。”雪长歌长笑一声,又说“你不去寻亲生父母?” 当年墨云生婴儿时,不通人事,长大后魏江寒告知他真相时也未令他有何情绪,待在父亲身旁觉得幸福安乐,也不去计较什么亲生血脉。 墨云生道:“当年父亲在龙潭镇问过,却是无一人姓墨。” “这可是件怪事。”雪长歌摸颌喃喃,想起当年旧事,不由感叹一声,再问道:“你父亲中毒至今,以逆阴花续命,现下病情如何?” 墨云生惊愕,雪绫仙面色微变,立时起身,急切问道:“爹,你知晓逆阴花?” 雪长歌嗯上一声,轻轻点头:“当年仙药案,我与魏兄夺回仙药逃到龙潭,他病情极重,不得已只好用那朵逆阴花为他压毒续命,他也在那时住在龙潭,不入江湖。” 雪绫仙恍然叫道:“原来如此,当真造化弄人……”自己千辛万苦找寻逆阴花,下山以来在各处坊市搜寻都毫无所获,没想到最后此药竟是从父亲雪长歌手中流出。 墨云生道:“雪姑娘,那花……” “放心,等我将寻魂草拿到,便与你一道去龙潭镇看魏大侠病情,看有无法子医好。之后再决定此花交易与否。”雪绫仙轻声答复,墨云生这才放心,有雪姑娘相助,医好父亲把握更大。 雪长歌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两人交易目的,抱胸问道:“绫仙,你要那逆阴花作甚,还私自下山五年时间。” 雪绫仙心中微苦,张口难言,只好转移话题,朝墨云生道:“墨兄还是快些将来此目的好生说明吧。” 看出雪绫仙不愿明说,墨云生便从头说起,将和雪绫仙相识,抵达济州见群豪,再去黑风寨救人一事道出,此后再说至于唐六魏江寒等人一道前往冻雁山救人,以及想来此解决三派问题,拖延修炼时间。 “这些事下,龙鳞卫之变定是有贼人作怪,妄想颠覆朝政,思来想去我等都觉是丞相陆鲲领导这些事宜。”最后,他将自己推测道出。 雪长歌常住云京,对墨云生所言赞同道:“陆鲲那老贼近年行事古怪,若真如你所言,当年仙药案也和陆鲲脱不了干系。” “雪大哥何出此言?”墨云生回忆当年仙药案始末,龙鳞卫都站花刀一边,和毒娘子三派作对,现下却是和毒娘子有所干系,其中矛盾令人想不明白。 雪长歌起身在院中踱步,扶剑凝重道:“当年事起,马三刀背叛龙鳞卫,背刺严飞云,事后竟然还当上龙鳞卫指挥使,我想其中定有猫腻。此后皇上常年病重,少问朝政,近年身患恶疾,深居后宫,五年未有上朝。” 雪绫仙聪颖,他知家父因仙药案与朝廷有大恩,一些国事都是知晓,便顺道想下,推测道:“若真如爹爹所言,陆鲲和毒娘子勾结,将严飞云派去追药,再让毒娘子蛊惑四派高手,让其与他为伍,此后在你们江湖高手进去时,被他们瓮中捉鳖,趁严飞云大意时,将严指挥使杀害,事毕再将马三刀推举成指挥使,一切水到渠成,就可安心在圣上眼皮下训练高手,再勾连外敌与四派,搅乱江湖风云。” “好算盘!”墨云生冷笑出声,这些人将那些江湖上有名望之人困于冻雁山中,再配合三派高手压制,当今云国表面无事,实际病已入骨。 雪长歌轻叹道:“着实好算计,这些龙鳞卫和京城禁军联手,怕是只有守关将士有能力对敌,就担心龙鳞卫又窜出什么高手中的高手来,那时候恐怕天仙难救。” 墨云生想起从冻雁山血尸口中所得消息,无奈道:“怕是还真有高手,那虫傀之法训练诸多低阶修士,还有千户各个都是高阶炼气修士,其中领导之人为筑基期。” 雪绫仙睁眼张嘴,惊讶道:“筑基期修士?那可棘手不少。” 墨云生又说:“这便是我来云茶山庄目的,誓必杀死三派掌门,将云国内痛减缓些许时日,让温麒麟和唐大哥他们有时间准备,也让我有时间突破筑基期。” 听闻墨云生来此目的,雪长歌心生钦佩道:“没想到墨兄小小年纪,竟有这番大志,雪某佩服,不过那三派高手也非平凡之辈,你……” 雪绫仙挥舞拳头,毫不担心墨云生安危,笑道:“他可是修仙之人,害怕这区区凡人?待会回去,可要好生代我揍那雨田一顿。” 墨云生正要露笑答应,耳中传来院外呼喊声响。 “快去,院中有变,那严虹竟是龙鳞卫!”有男子在墙外叫嚷,还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龙鳞卫怎来这云茶山庄了,这不是砸场子吗?” 墨云生神色微动,道:“龙鳞卫?他们和三派常年勾连,怎闹矛盾不成?” 和雪绫仙,雪长歌二人对视一眼,再一同跃出院子,朝校场跑去。挤出人海,望向台前,那里血腥景象骇人一跳。 台上黑袍男子倒在地上,胸膛凹陷,腰腹割出大口,肠胃随血不断冒出,再看他面色苍白,眼睛无神,早已气绝。 比斗出了人命,群豪都变了脸色,三派掌门也都站在台前围住那叫严虹的大汉,其中黑剑门掌门李贵最怒,早早拔剑指道:“你不是龙鳞卫,你究竟是何人,怎会鹤刀鹤掌?” 严虹回头望向台下万千高手,忽而定在墨云生身上。 墨云生一愣,此人他颇为眼熟,也不知究竟在何处见过,不由寻思:“我所认得龙鳞卫中,也唯有严虹,虹……等等马虹?” 想到马虹,嘴角笑将起来,带三人一路来到台下,平静注视严虹。 严虹明白墨云生认出自己,果断从怀中拿出块棉布,在脸上来回抹净,又从衣衫内掏出出棉花皮革等物,最后变成国字脸,面庞棱角分明,留着棕黄头发的模样,与当年所见的马虹一模一样。 “竟是他?”雪长歌看见此人真貌,在二人身后低声叫道。 墨云生回头问道:“雪大哥知他?” 雪长歌摆手微叹:“你且听他来说吧。” 严虹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左手运气,眼露杀意,看向三派掌门道:“三位当年杀家父,与荒人为伍,真以为此仇无人会报?” “就是花刀和白面鬼剑不管,我严虹也得来管!” 雨田最显冷静,两手负于身后,喝问道:“你是指挥使的……” 严虹拾起长刀,指向雨田,道:“家父严飞云,潜藏龙鳞卫十五年,今儿功力有成,来取尔等狗命!” 火斧门常源大怒,抗斧骂道:“你爹叛云降荒,被我等捉到,却难挡我三人联手,凭你也敢来此叫嚣?当年你爹妄想做花刀第二,却走不过二十招就被灭杀。” 雨田望向台下众人道:“诸位,此人为叛国恶贼严飞云之子,今严虹现身,还需大家相助,共擒此撩!” 庄内巨变,雪绫仙微微皱眉,她认得此人,小声道:“现下该如何是好?” 墨云生心下盘算:“原来如此,马虹便是严虹,看来当年他所告诉父亲一事应该就是自己真名,此事被龙鳞卫知晓定会被全家抄斩。倒是那时劫狱,带温老出来被他发现,最后无视我等,放咱们逃出牢狱的恩情还得还去。” 他对身旁二人道:“此人与我有恩,便由我来出手,雪姑娘你身份敏感,和雪大哥一起藏匿在此为妙,若是有人来援,再见机行事。” 二人知晓墨云生担心,点头答应。 就待墨云生拿刀想要跃到台上时,有道更为熟悉的男声从另一方向传来:“他一人不行,那加上唐某,可还能行?” 三大掌门,一行高手纷纷露出惊诧神情,张口叫道:“唐六?” 唐六走上台阶,站在比武台上,他身着蓝白长衫,手捏折扇,缓步走来,站在严虹身旁,抿嘴抱拳,淡笑道:“三年未见,诸位别来无恙。” 见到唐六来此,墨云生大喜,果然唐大哥言而有信,准备妥当后就会来此相援。他脚步微收,准备看看有何变数,再谨慎出手。 “你没死!当年数百高手追你,你却逃了!”黑剑门李贵说出三年前会武时,灭飞扇堂一事。 唐六心中悲叹,回忆当年事来颇为自责,只是这当口不是多愁之时,如实道:“是极,毕竟由百名弟子全数身亡的代价,换得唐某一条性命,不然今日也不会来拜庄找三位一一算账。” 三人怒极,气得面颊青里透红,红里发黑,各自招呼门中弟子围住两人,雨田当先喝骂道:“今日就你俩人在此,无人相助,看尔等如何逃脱!” 第八十一章 慑敌讨贼 群豪见台上剧变,尽皆起身退远十余丈,严飞云亲子严虹与飞扇堂堂主唐六现身,各自都心生怯意,一时无人敢于上前相助,都想观察一番。 严虹见无人登台,朝唐六抱拳道:“唐兄,此番可要麻烦你了。” 唐六挥扇道:“无妨,今咱酣战一场,就是斗不过,也能活着回去。” 火斧门常源呲牙喊道:“你们插翅难飞,还能说出此等妄言,唐六你也傻了不成?” 墨云生听到台上二人话语,再忆起适才严虹眼神,了然二人是觉有他这位修士兜底,自然不会惧怕三人。 “唐某可不傻,云茶山便是尔等葬身之处!”唐六将扇一合,平和神色渐变作冷漠,和严虹站在一起,毫不畏惧周围近百的三派弟子。 三派弟子围住二人,大都紧握武器,手心冒汗,心下紧张忐忑,两人都是江湖上一代高手,给他们十几个胆子也不敢冲上厮杀。 雨田料到弟子有怯战情绪,更明白唐六严虹两人功力,必须要三人合力动手,鼓舞军心才行,随即和李常二人相视一眼,道:“一齐杀去,击杀这两反贼。宗门长老跟随我等,其余弟子结阵应敌。” 长老们武功也都不错,纷纷抱拳点头,与三派掌门一同杀去,其余弟子依照山中练就阵术,结出东西南北中五道阵来。 阵刚结出,三派高手就已杀来,严虹运掌打出,击退两人,又提刀劈砍,鹤刀武功中掌刀配合,才可显现其真正威力。掌法刀法相辅相成,各自可为虚实,面对三派攻伐,严虹依靠扎实武功和高深内力支撑下来。 唐六飞扇打出,两扇交错攻出,将来人尽数抵挡,铁扇上出现道道血渍,染红大片青石地面。他一柄铁扇在手应对来敌,另一只手扔扇飞击,将身后三派弟子尽数打退。 忽而一柄火红大斧劈来,威势极盛,有开山之能,唐六举头望去,见常源拿斧力劈,身后还有南阵弟子举剑伸出,他不得不运功挪身,施展清松步法,躲避前后攻势,再握扇击在常源斧柄两寸位置。 火斧门武功大开大合,一击不种威力立减,因此常常被对手寻出破绽,可他常源岂是门中无名小卒,见唐六躲避招式,还想击在自己武功弱处,他果断抽手,握住斧柄下端,竟抽出一柄短剑刺向唐六。 攻势被阻,唐六退开,忽然寒芒闪动,鹤刀唳叫,从身侧砍来,常源左手单提大斧,与鹤刀对在一起。 两股重力相交,常源立感不敌,内力从斧上倒卷归来,一股绵长内劲从刀锋袭来。 “好雄厚的内力!”常源心下惊叫,为防卷来内力伤及五脏,只好抽身退后,与二人拉开距离。 常源退后,唐六严虹刚想喘气休息,一柄黑剑从暗处袭出,两人瞳孔一缩,扇刀交错,抵住长剑。看见李贵阴森面庞后,二人背心却感受到更为阴寒的内力,回头望去,正是欺至二人身后的海青门门主雨田。 雨田运掌便打,两人只得从两侧退开,不敢和三人同时争锋。三大掌门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唐六武功也只能抵得上其中一人,就是加上严虹也至多能对上其中两人,现下三人杀来,四下还有弟子结阵,长老偷袭,哪里是两人能够同时抵挡。 雪长歌见三派联手对敌,摇头道:“唐兄和严兄武功卓绝,只是对上这些高手,全力攻伐有些力不从心,百人结阵,十几名长老助阵,还有三大高手主攻,就是花刀面对,也会感棘手。” 墨云生仔细观察,这些弟子组合成五座战阵,相互可以来回支援,共同攻敌,比之以往见过的沈家阵法要高明太多,已能和冻雁山中官兵布阵相比。 当时狱卒精兵布下大阵,个个训练有素,都是战场好手,若不是有法器支撑,加上巷道狭窄,他们也会被战阵淹没。 江湖打斗,就是些互殴乱战,高手拥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但只要结阵应敌,就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吃瘪。 二人几个回合就显现颓势,墨云生暗叫不妙:“得去帮他们才是,再斗下去,凶多吉少。” 雪绫仙手痒难耐,道:“我也来助你。”但雪长歌伸手过来,拉住雪绫仙手臂道:“先让他一人上去,你我拦想来援助的江湖高手。” 雪绫仙心有忧色,之前不担心那都是信口胡诌,当不得真,现下真要见墨云生入阵杀敌,她不由心起担忧。 墨云生看出她眼中情绪,却是自信一笑:“二位助我拦住来援高手,待我去生擒雨田。” 他两脚踏椅,飞身上台,群豪见有人登台相助,纷纷意动,有些和三派交好门派家族也有意援救。 站在台上,拔出痕月,抬脚冲向北阵弟子,挥刀对着几人背心便砍。北阵弟子本在安心御敌,未料身后竟有贼人偷袭,刹时七八人就被砍杀倒地,阵型大乱,几名弟子受伤哀嚎,俨然没有方才势如破竹的气势。 三派中许多弟子都是离家拜山学艺,还有些孤儿被门派收留,墨云生不愿多取这些人性命,招式落处都是皮厚的大腿后背,极少用刺捅等杀招伤害弟子。 就是这样留手破敌,突如其来的攻势还是令北阵弟子难以防备,二十几人眨眼便剩下五六人完好。 几名弟子军心涣散,不敢对抗墨云生,纷纷让开。 北阵被破,其余战阵也受影响,雨田在场内见有人杀进人群当中,抬眼望去,竟是身穿黑衣的墨云生,他难料此人竟会出手帮助唐六严虹,大为惊怒:“墨云生,你也要与我三派为敌?” 此人叫嚷,墨云生冷笑回应:“既看在下会落花流,应能料到魏江寒是在下父亲,你们杀严飞云,重创我爹,现有严子讨敌,魏子就讨不得了?” 雨田听到此人在这当口承认是魏江寒之子,两掌更黑,顿时气极,今儿有人来讨账,还是当年两大高手的后人,怎叫人不怒! 他朝一旁常源李贵道:“拦住这严虹唐六,我来擒下这姓墨的小子。” 墨云生冷笑,挺刀打出,雨田拿出怀中铁手套戴上,就要接下白刃。刀刃打在其上,他立感奇怪,刀上力气虽大,但无任何内力涌现。 感觉敌有古怪,立时收手飞退,就想再观察一番,可墨云生哪里会让此人逃脱,见身后弟子以补上阵型缺口,外人看不见里面情况,他放下心来果断施法,打算全力杀敌。 两手掐诀,铭雷术刻在刀上,提刀冲到雨田身旁,又是一招刺击,向肩头刺去。 看见墨云生掐诀施法,还有蓝色雷电闪烁,最后符文缭绕刀上,一抹雷霆绽放,这等本事他只从龙鳞卫中见过,不由指着他哀叫:“仙师!你竟是仙师。” 此人话语墨云生怎会答应,铭雷痕月配合全身灵气刺向肩头,雨田本能抬手想抓刀抵挡,可雷电不惧铁套,雷霆顺手套传遍全身,他毛发倒立,口冒黑气,刀锋轻易切开铁手套,连手带肩膀一并捅穿。 一回合不敌墨云生,雨天在人群中惨叫出声,群豪在外听到雨田凄惨喊叫,一些交好宗门纷纷拿出武器就想登台援助。 一口气奔出五十几人,都想去救雨田和三派高手,但刚来到台下,有两人走出立剑,雪长歌用剑鞘打飞三人,雪绫仙则抬脚踹在一人腹部,令那人倒地捂住肚子痛叫。 父女二人白衣蓝袍,清风鼓动衣衫,手提白剑插在青石板上,对来援群侠道:“还请各位莫要来干扰三派好事。” “你们是何人!”有些年轻人不认得雪长歌,但看到雪绫仙绝美身段,认出是海青门弟子墨雪,不知道两人何意,只好停步不前。 这时有人缓步走出人群,此人是名白发老者,面容苍老,手握木杖来到众人身前,一行弟子对他极是恭敬,想来地位与江湖威望都是不敌。 老人抚须,手握木杖轻跺青石板,沉声道:“二位,在下八门山掌门,还请不要阻拦,不然群豪怒火你们受不住。” 看清楚此人面庞,雪长歌看出是自己相熟之人,拔出腰间长剑,口中蕴气,喝道:“周老头,你且再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八门山周大掌门一听,眼前男子声音富有磁性,令他很是耳熟,但年龄太大,眼睛难使,现下眯眼细看,上下打量雪长歌一番,当见到白剑和俊美惊世的男子容貌时,突然蹬蹬退后,心跳飞快,倒在身后弟子身上,木杖落地,指着他喊着:“你你你,是你!雪长歌,白面鬼剑!你还没,没死!” 八门山弟子看掌门情绪激动,都出言安抚,只是见到故人,刺激过大,老人口中大喊,大脑嗡嗡作响,心气难消下令眼前一黑,两腿发软,倒地不省人事。 弟子们都围了上去,压胸拍背,灌入内力续命,但周大掌门被故人所惊,口鼻无气,气绝当场。 八门山众人悲呼,自家掌门竟被故人当场吓死! 如此骇人景象,群豪大惊,雪绫仙也多看父亲几眼,如此俊秀迷人,容颜当世一绝的男子,竟只靠一句话,就可吓死一人,这等威慑可不比花刀魏江寒弱上多少。 第八十二章 水滔灭豪雄 灵气凝聚于口,喃喃语音,就可逼音成线,传递给他人耳中,墨云生压住雨田,朝台下的雪绫仙道:“雪姑娘可会屏声之法?还请进阵相助。” 雪绫仙正与父亲威慑援军,闻见传音,朝雪长歌道:“爹,墨兄传音与我,要我进阵帮他,此地牵制可否交给你来?” 雪长歌一怔,心下微痛,想到当下不可乱来,憋嘴甩手,答应道:“去罢去罢。” 雪绫仙离开跃入人群,拔剑杀出,数息过后,补来的西中二阵弟子也被绞杀干净,几十人捂住流血伤口,倒地哭喊,伤口不致命,但伤员太多,地板被染红大片。 回头望着雪绫仙离开身影,雪长歌心下难受,一身怨念无处宣泄,抬眼朝着援助群豪怒道:“今儿你们谁也不可进来,谁要不顾雪某情面出手,便是和我为敌。” 白面鬼剑当年名声天下第二,唯有花刀可与他争雄,现下独自一人站此,在座群豪不敢上前,自觉门派众人齐上,也难是雪长歌对手。 看到众人踌躇模样,雪长歌满意点头,道:“既不上前,那便退下,三派左右江湖多年,收集天下武功,已惹众怒。你们再这般执迷不悟,日后清算起来有你等好受。” 就算如此,依然有人胆大不服:“你威胁我等无用,我们虎威镖局受火斧门恩惠,常年有三派弟子相助护送,现逢三派有难,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弟兄们,随我上,拼命也得将三派救下。” 此人乃云州虎威镖局镖头,名叫郭彪,他本就出于火斧门中,江湖上有些名声,带着一些下山弟子和江湖豪侠组建镖局,三派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哪会任由旁人欺辱,一行十五人提起斧子就砍将过来。 有虎威镖局带头,八门山也怒雪长歌吓死山主,众弟子抹去涕泪,提起勾棍铲叉,一同上前就打。其余几派也有人前来相助,一同朝着白面鬼剑逼去。 雪长歌面容不惊,拔剑在手,这些人冥顽不灵,他也懒得多说废话,朝着奔来的那位虎威镖局郭彪手臂砍去。 郭彪临近鬼剑身前,但恐于对方声望,心底有些惧意,又想到后有几十人相助,他激励自己,壮胆提斧劈出,正劈在雪长歌剑上。 剑上内力翻涌,霍然有淡淡白辉扩散,长剑击在斧上,横竖打出两剑。 此招乃泠白剑法中第一式,也是雪绫仙改成法术的剑法,剑凌透冰。此招以破为主,那郭彪手中黑铁大斧经不住剑招威力,哐哐声响,斧刃豁然被砍出一道大口,斧子也应声飞出,落在地上。 剑招飞过,郭彪提气运掌,用起虎威镖局的擒拿功夫,两手成爪连抓四下,可都只抓住空气,就是雪长歌衣角也没碰到。 避开爪击,雪长歌踹出一脚,将郭彪打退十几步,一路掀飞七八名镖局弟兄。再挺剑连刺,将两侧封路的八门山弟子戳伤。 “再打我便不再留手,小心雪某大开杀戒!”雪长歌冷哼警告,可来人都杀红了眼,谁也不理会雪长歌警示,接二连三的攻来。 对方人多势众,他就独自一人,无论如何也难再留手,抢来一名不知何派的弟子手中长剑,两剑交错挥舞,在人群中穿梭杀戮,敢上前的人,都难敌三招就被击杀当场。 另一侧,雪绫仙进入阵中来到墨云生身旁,问道:“你要匿音之法作甚?” 墨云生回头道:“莫要让这群人声张你我仙师身份,四下人多眼杂,传出去颇为不妙。” 雨田见雪绫仙来此,以为是要援救他,叫道:“姑娘救我,你我交易还未完成,速速将他杀灭!” 雪绫仙轻瞄雨大掌门,一脚踢在雨田头上,将他踹得眼前一黑,昏迷过去。再拿出四张白色符纸,朝着雨田道:“聒噪,墨兄快搜他身上,看有无寻魂草。” 看她一言不发,直接出手踹晕雨大掌门,墨云生无奈摇头,躬身在雨田衣兜乱摸,来回翻找,忽而面露喜色,竟真从内衬当中摸出个一尺长的扁平长盒,打开盒盖,露出一株散发翡翠青光的弯曲长草,草上弥漫淡淡白烟,墨云生只觉此草有惊人诱惑,好似心魂被吸引一般。 雪绫仙将四张符丢向四方,升起透明方罩笼住台上三派弟子,随即见到墨云生手拿那株青草,顿时兴奋道:“就是它,忙活三年,终是将它拿来了。” 墨云生合上盖子,递给雪绫仙道:“既你知晓寻魂草在他身上,何不一棍打晕,直接拿走就好,何必当牛做马这么多年?” 雪绫仙苦笑道:“修真界有规矩,江湖中事,不可多加干预,再说当时我也不知这三派和荒人有所勾连,这才不舍伤人拿药,若是知晓这些人已叛出云国,和外人勾结,我说什么也都会杀了他们。” 见她满意将寻魂草收进储物袋中,墨云生起身道:“既然拿到寻魂草,那便速速了结一切吧,那常源李贵命不值钱,当可全杀了。” 雪绫仙道:“我已将匿音符箓贴在四角,不过范围太大,难以坚持太久,只有一盏茶时间,咱们速速杀敌。” “好。” 二人站在一起,各自握剑拿刀,同时向常源李贵杀去。 两人被严虹唐六纠缠,分身乏术,就是看到雨田被打败踹晕,他们也难以支援,此刻都叫上弟子长老:“所有人拦住这俩男女,莫要让他们过来。” 雪绫仙见众弟子围来,揶揄问道:“这下坏啦,还有海青派同门,这该如何是好?” 墨云生还担心雪长歌在外牵制援军,必须速战速决,果断朝唐六严虹大喊:“唐大哥,严兄,这俩名掌门我来解决。” “好!”两人听闻,也速退过来,雪绫仙默契转身,与二人一起拦住敌众。 前路空出小片空地,只余下两大门主,墨云生提起痕月,再将灵气灌入全身穴道,左手捏诀,激发出行纹。 行纹一出,墨云生变得速度奇快,眨眼来到二人身前,刀身散发水蓝色光辉,连带蓝色飞花朝二人砍出。 他打算速战速决,第一时间就以行纹加持,施展落花无尽,朝着两大掌门怒打而去。 李贵见状和常源一起运气浑身内力,举剑挥斧打出,抵住落花无尽第一刀。第一刀后,二人心中明白,墨云生定是用了什么妖法提升速度,以他们常年对敌经验,预判变招,勉强抵住剑招第二刀攻势。 两招过后,他们继续推演后招,落花无尽当年四派掌门各自都尝过威力,也摸索出对敌套路,现下二人合力抗衡,将来势汹汹的刀法尽数挡下。 墨云生心下大惊,暗叫:“这些高手经验如此丰富,随机应变将各路招式轻松化解,我万万比不得他们,若真用十二招落花无尽打去,他们定会一一抗下,我且再寻其他变化。” 落花无尽现是法术,再加持行术也是厉害无比,可两大高手武功甚强,接连化掉七刀。第八刀开始威力骤增,常源喊道:“你我一同合力,泄劲抗下。” 墨云生望去,发现二人中常源握斧在前,李贵手抵前人后背,并将长剑插在地上抵住脚步,就想劈卸掉墨云生聚集劲力。 如此不加以掩饰,就作出合力应敌姿态,墨云生冷笑一声,掐住灌入刀中灵气,飞花即止,他再松开手中长刀,将痕月插在地上。 之后两手掐诀,半息不到就将铭雷术凝聚出来,雷印在左手掌心,朝着大斧拍去。 李贵大喊:“是雷霆仙术,咱们变招杀他!”话音刚落,二人各朝两侧落去,既躲过雷印攻击,还把墨云生后路封住,并各出杀招,浑身内力全数灌入剑斧当中,就要趁机收取性命。 墨云生暗骂一声,靠着惊人速度,踩地借力,立时后退躲避,两手各自凝聚法诀,连续结出九道印诀,法诀结闭,手掌一拍,只听“啪”一声脆响,他再举起右指,点向常李二人。 心底暗喝:“水滔术!” 四周淡淡蓝色灵气汇聚,涌动身前形成一个丈大水球,墨云生指球变诀,水球轰然破裂,化作宽有半丈的浪涛袭向二人。 两人看见水球时,心下微凉,再看到水浪扑来,战意全无,各举武器挡在身前,想阻挡水浪扑击。 凡铁终究抵不住法术攻击,两人脚底一滑,就被水浪打飞出去,落在中阵弟子当中,其中几名弟子被压身下,受力过剩,随之吐血晕厥。 墨云生收诀跑去,挥手控物令痕月入手,他跃进人群,直捅向李贵心窝。李贵浑身湿透,脑袋被浪花拍得混乱,剑入心窝时,他只惨叫一声,就倒地身亡。 常源因大斧宽厚,抵挡住大量冲击,倒是能起身应敌,趁墨云生俯身杀李贵时,他抬起大斧就想劈杀。斧头还未落下,他立感胸口一痛,低头看到柄白剑染血穿过胸膛。 “你……”常源不甘叫喊,回头看见雪绫仙掐诀指剑,适才长剑穿胸就是她用控物术所为。 明白大势已去,常源软倒在地,鼻尖没了气息,口吐鲜血,和李贵一同死在这里。 第八十三章 真相白 “三年时间,到还学得水之法术,倒是小瞧你啦。”雪绫仙走至常源身后,伸手握住剑柄,向后一拉,唰啦血住冲出,雪绫仙不去管血液飞溅,握剑甩掉鲜血,再收进鞘内。 看墨云生不答,她又眼神看向雨田道:“该如何处置此人?” 墨云生走到雨田身旁,用右臂缚住脖颈,提在身前,左手拾起痕月,道:“此人性命威慑他人便好,雪姑娘可有办法篡改记忆?” “记忆?”雪绫仙抱胸摇头“世间法术虽多,要说篡改人记忆之法也并非没有,只是我从未见过。就是得到,怕是以现今修为根本无法修行此类法术。” 墨云生道:“这下棘手,适才用了铭雷术与水滔术法,早早暴露仙师身份,如今匿音屏障失效,这下弟子传出去,让江湖人知道也就罢了,要是让龙鳞卫知道,对我等有所防备。” 雪绫仙环顾四周,大半弟子长老已被雪绫仙三人击败昏迷,还有些人正被唐六与严虹纠缠对峙,可见墨云生手握雨田,也有些不敢妄动。 见这些弟子长老不动,唐六严虹走来,问道:“现下该如何是好?” 看见众弟子见墨云生一脸惧色,互相暗中叫着“仙师”二字,丝毫不敢多说一句话,能一人杀了三派中两名掌门,再重伤生擒一人,早已不是凡人所能抗衡。 雪绫仙眼珠一转,深蓝眸子亮堂,道:“我有法子,待我对这些人施出幻术,令他们将适才见到事情都给忘掉就好。” 听到有办法不让外界知晓身份,墨云生欣喜道:“好极,雪姑娘快些施法,那四枚匿音符已近失效。” 雪绫仙先朝唐六二人道:“站在我身后屏息,不然会被法术干扰,让你们也记不得方才事情。” 唐六苦笑:“姑娘施法便是,我们凡夫俗子就算中了妙法失忆也不打紧。” 雪绫仙浅笑点头,旋即正色起来,两手合十,再连续掐诀。墨云生在旁看去,竟连续变化二十七次法诀才将此法施展完毕。 法诀一定,雪绫仙单手拍地,地面凸起爆开,一朵人高的白粉花朵生长,待花展开花瓣,她对花蕊开口吹气,花朵轻摇,升腾起淡淡花粉往三派弟子长老飞去。 “你以修为护住口鼻就可御住幻术,速速出手,莫要让他们屏息。”雪绫仙看众人屏气忍耐,还有人想后退逃脱,她忙让墨云生前去阻止。 墨云生听后将雨田扔到唐六手上,自己跑至弟子身后,一脚踹退几名想跑出匿音壁障之人,再狠声道:“速速通气,便饶你们一命,若执意逃跑,且叫你们去见阎王!” 众人听到此人所说,哪敢多信,几名长老仗着自己武功比弟子高出不少,就要运起轻功逃离险地。 墨云生哪会轻易令这些人得逞,依靠轻身术飞身至想跑的三名长老身旁,刀鞘连敲在对方头顶,长老们只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鼻腔顿开,吸进四周花粉。 随着花粉入鼻,众长老中了幻术,也倒地不省人事。 众弟子大惊,待在原地吸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好僵持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都是习武之辈,闭气功夫也都练过,一些武功高强之辈更是能闭息许久,但就是在这般僵持下中,九成弟子都难以坚持,通气吸进幻粉,倒地晕厥。 最后台上只剩下几名像常惇等高手坚持,墨云生走到对方眼前,用肘打在其腹腔,腹痛难忍,只得张口呼气,一下全中了法术倒在地上。 见所有人尽数倒地,雪绫仙挥袖收法,面颊发白,捂住胸膛急促呼吸。墨云生见她有所异样,赶忙跑去扶住肩头,关切道:“雪姑娘,你无事吧?” 雪绫仙调息一番,道:“不碍事,这道法术幻木花极耗修为,事先未告知与你,不然也不会让你那般悠闲阻人。” 墨云生这才回将神来,呆笑起来:“是在下失算,让姑娘多耗修为。” 唐六睁眼望着台下众人中法倒地,问道:“姑娘是用得什么仙术,让他们都倒地不醒?” 先瞪墨云生一眼,雪绫仙解释道:“此法可令他们陷入幻觉,莫约一盏茶时间就会醒来,醒后会记不清近半个时辰左右事情。” 三人顿时赞道:“竟是这般奇异妙法,倒涨了一番见识。” 雪绫仙道:“事已至此,咱便将后事解决吧。” “好!”唐六将雨田束主,又点到对方喉咙四肢以及五处穴道,令他只能听声,不可移动讲话。 雪绫仙再施法将四面匿音符收起,和唐六严虹道:“今日事情交予你们处理,我和墨兄身份敏感,不好在明面现身。” 墨云生点头赞同,他更为了解唐六心思,对方来此,其一是来相助他灭三派掌门,顺便还能恢复飞扇堂势力,增加声望,而这些江湖之事,墨云生并不在意,现交给他们也最为稳妥。 唐六先将雨田提在身前,运气在喉朝庄内大喝:“诸位莫要争斗,三派伏诛,雨田命在我手。” 群豪眼前都是雪长歌与援军相斗,又有三派弟子阻挡,看不清内部情况,听闻有喝声传来,雪长歌停下手中长剑,与群豪拉开距离,上台拖着鲜红血衣跑到雪绫仙身旁。 父女互相关切,唐六微笑对雪长歌点头,再道:“诸位可否信得过唐某,若能信我,便来台下一叙。” 适才遍地杀戮,地上躺着百名三派弟子,虽能瞧见胸膛起伏,性命还在并未死亡,但还是无人敢上前听讲。 庄内安静,数百人在远处无人敢应,近处援救三派的宗门也不敢多言,纷纷低头沉默,怕触到几大高手眉头。 半晌未有人上前,这时雨田眼皮颤动,稍睁眼睛,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又看墨云生唐六五人包围自己,喉咙呜呜呜叫嚷,却难以说出一个清晰字眼。 雨田醒来,其余弟子也渐揉眼起身,都觉脸色昏沉,互相问询适才发生什么事情,听声辨别都只记得严虹和三派对峙时画面,后面事情已记不清楚。 常惇也站起身,眯眼看着周围倒地尸身,还看见自己父亲被穿透胸膛,急忙跑到尸体身旁,保住父亲尸身,哭喊起来:“爹!” 唐六举着雨田,威胁到:“莫要乱动,在此听好!” 常惇和众弟子记不得发生什么事,但很快有援助豪侠告知情况,虽难提及仙师有关,但也将适才大概经过告诉众人。 众弟子听闻自己中了一种白烟倒地不起,又知这几日杀了三派掌门,都戒备起来,结阵应敌。 唐六毫不担心三派夹击,依旧说道:“诸位,今日在此有两名经历当年仙药案之人,那便对大家明说三派真正目的,以及当年真相!” 雨田听他要道出真相,心下紧张,眼睛大睁,不断挣扎想要说话,暗暗运气冲穴,不管四肢穴道,只击喉口。 其武功不低,内力深厚,最后还真冲开喉咙穴道,可以开口讲话。 他大声怒斥:“唐六,你敢讲此话,不怕得人报复,你们这群人中……” 他未吸取幻木花粉,也未中幻术,还记得墨云生用铭雷术重创自己,现在怒盯墨云生,就想揭露他仙师身份。 忽有一柄白剑刺来,将雨田右手刺穿,雪绫仙伏下身来,在雨田耳边轻语道:“你敢说出真实身份,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你山上亲传弟子也不放过。” “你!”雨田从未料到雪绫仙这般狠辣,他眼底浮现血丝,心下惊怒,但却不敢多言,不过心有淤气,一时气血上涌,口吐一口乌黑鲜血,面对危险,别无他法,只能低头沉默。 雪绫仙拿出金疮药为他裹上,示意唐六继续说话。 唐六平静点头,朗声道:“当年四派先至关外夺药,见到毒娘子,她以仙药可令人长生为由,让我们相助,当时除了唐某,三派尽数答应,唐某见全都应下,不得已也跟从三人,答应了此事。但后来严飞云与魏江寒雪长歌三名高手前来,与我们在破庙相斗,最后花刀重伤毒娘子,一同夺回仙药,可现今龙鳞卫指挥使马三刀却是毒娘子亲子,真实身份是荒族人,其背刺龙鳞卫弟兄,还捅伤找重创前任指挥使严飞云。” “什么!” 群豪大惊,有大群人为听清楚,一起走到台下,此事当年传出时都以为四派与江湖高手联手擒贼,没想到竟有这番过往。 此刻雪长歌也开口解释道:“当年严飞云一人拦住三大门主高手,我和花刀合力夺得仙药,并护送仙药离开,但因身负重伤,被唐兄所救才能安然离开,可世事难料,不知三派又在和谁勾结,竟在三年前联手平了飞扇堂。” 群豪中大都心存怀疑,不由朝雨田道:“雨掌门,可否如实相告,这些事……真如他们所言?” 那些交好人中,虎威镖局的郭彪更是张口大骂几人胡编乱造:“胡说,三派怎么会吃里扒外,雨掌门,可否相告咱们弟兄当年真况,只要你说,我和镖局弟兄都站你这,就算这些高手护你,咱们也拼命救你!” 有郭彪发话,一些江湖人也纷纷站出来维护,三派弟子中也有人支持,接连附和,望向雨田,想听他说实情。 严虹斜眼看向雨田,道:“雨掌门,实话说出,大家都会好受。” 雨田咬牙闭眼,心中挣扎万千,可被庄内千人压力所迫,他回头对唐六道:“唐兄,事后可否放我家人弟子一命?废了武功不参与江湖事可好?” 唐六冷冷道:“你们当年剿灭飞扇堂,可谓鸡犬不留,就因我与你等道不同。现却还敢低声下气哀求我等。” 严虹眼中带着仇怨道:“我爹尸身被你们穿膛破肚而亡,当年你们运回尸身,我幼时还抱你痛哭,现下忆起着实恶心。” 墨云生想起十几年来魏江寒毒发模样,冷漠道:“你说,命可留。” 听闻有命可留,他终究难以顶住对山上妻儿弟子挂念,闭眼点头道:“唐六所说,一切属实,是三派辜负诸位。” 庄中寂静,群豪沉默,无人再开口辱骂,也无人再拔刀站队,各自眼中希冀光采渐失,看向雨田如看死人。 唐六再说:“将你一切与龙鳞卫相干的事情全部说出。” 雨田再次低头不说,墨云生提刀架在脖颈,道:“说,命确能留。” 依旧同样话语,雨田胸口闷痛,喉咙干涩,还有血味浸出,抬头望天,心知在劫难逃,闭眼大声道:“我们只听龙鳞卫调遣而已,其他一概不知,只是……只是今次提前一月让群豪来山庄会武,其实是为引开吴门关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呆滞,下一刻大惊失色,所有人听到吴门关后面色立变,都叫道:“吴门关发生何事?” 有人脑筋聪颖,反应敏捷,喊道:“荒人扣关!他娘的,你们真与荒人为伍?” 唐六皱紧眉头,左手拍在雨田肩膀,俯身呵道:“你们叛云降荒,引群豪来拜庄,就是为阻止江湖高手援助?……不错,甚好,还与荒人想干,说吧,这次荒蛮子来了多少人马?” 雨田知道已经现在万事必说,口生结巴,道:“长楼山千部集结,集集集结了三十万大军进入黑溪山,今日打算破关而入,直取见安。” 第八十四章 飞藤援吴门 云国边靠荒域,常年有荒人袭扰,吴门关设立在黑溪山间就是为阻荒人大军攻打云国内陆,见安城与吴门关两相联合,互相驰援,若边关告急,江湖各路正派心系国家,也能集结出数万高手前去援助。 这些高手来路各异,但身具武功是军中士兵万万比不得,在关外山间游击阻敌,几十年来帮立下汗马功劳。 更别说有许多身具高强武功之人,这些人进到敌阵,也有以一敌十之勇,对守关来说颇为重要。 现下三派勾连,就是江州各派也尽数来云茶山庄会武,谁也未曾料到竟是声东击西之计,且设计之人还是江湖三大龙头。 群豪之间眼神冷漠,以往与雨田有恩之辈也唉声长叹,心知早已帮不他,雨田知晓自己要想活命,只能巴结身旁几人,求饶道:“几位,我已全都道出,还请莫要伤我。” 墨云生无言说道:“杀与不杀,还得看你表现如何。”又对唐六道:“唐大哥,让我将他带走,此地交给你和严兄处理如何?” 严虹明白墨云生懂事,拍在其肩上笑道:“墨老弟,今次还是你厉害,下次见到请你吃酒。” 见严虹一脸诚恳,不似在说客套话,墨云生点头道:“那便下次云京再聚。” “好说好说。”严虹哈哈大笑,再给唐六使个眼色,把雨田递来。 墨云生掏出一根麻绳给他五花大绑,最后系住手臂,拉上绳子对雪姓父女道:“二位,咱们去后屋一叙。” 三人带一贼离开此地,三派中人无人敢拦,群豪见状想要阻止,希望就地解决,可唐六拦下几人,道:“交予他们,那雨田定不会好过。” 随即让三派弟子让开,唐六心知到了宣布正是,对群豪说道:“各位,今日唐六与几位豪侠击杀三派掌门,之后三派如何处置便由大家说了算,只是唐某还有一事相告。” 众人望来,想到唐六现身捉贼,又将三派勾结之事道出,定是有所图谋,但见他面对外敌威胁依旧对云国忠心,各自也都抱拳道歉。 各路门派家族掌纷纷表示错怪唐六,唐六欣然接受,并对群豪说出此番目的:“三年前飞扇堂一夜被灭,见众弟子死在三派刀下,我想今日能继承遗愿,重建飞扇堂……” 远远听到校场传来重建飞扇堂消息,墨云生抿嘴微笑,唐六本是飞扇堂堂主,如今三派高手死伤惨重,自是重建最佳时机,云国江湖也会在唐六领导下给龙鳞卫计划造成极大阻碍。 他又想:“也不知严兄日后该如何,因是跟在唐六身侧,不再回龙鳞卫。” 进入院中,将雨田丢在地上,雪长歌看去:“实际你们还少说一些,龙鳞卫只字未提。” 雨田身子微抖,道:“我们不过是听龙鳞卫号令,但……” 三派这次罪有应得,竟还讲些义气,给龙鳞卫背了大大的黑锅。墨云生了解事情始末,忽而想到见安城父亲在那,立时着急起来,道:“不好,我爹就在见安城,他那性子定会去边关抗荒,我得快些赶回去才是!” 雪长歌安慰道:“你想回去也没法子,此地为云州,与吴门关相距万里之遥,你如何回去?” 墨云生更急,来回在院中踱步:“父亲中毒极深,我可得回去照料他,莫要让他意气用事,跑去关外冲锋陷阵。” 雪长歌知道墨云生急切,长叹一声:“你虽是仙师,那也没法飞回去,我觉得现下还是信任那里守关的赵将军可抵住荒人。” 雨田听到众人着急,却无能为力时,哈哈笑起:“你们能掌雷控水,那也回之不去,帮之不得,好极好极!” 突然寒光耀目,白剑刺来,距脖颈只有一寸距离,剑尖寒芒吞吐,慑人无比。雨田口咽唾沫,抬眼望去,见雪绫仙眼中满是杀意,恨不得一剑穿喉杀了自己。 “女侠莫急,莫急……”这当口雨田哪敢再嘲,低声下气求饶息怒,毫无一副掌门高手模样。 雪绫仙收剑在鞘,道:“爹要随我们去吴门关吗?”雪长歌微怔,以为是玩笑话,道:“边关告急,我自是要去相助,可心有力身难至,难不成能飞将过去。” 雪绫仙轻拍储物袋,两手掐诀朝空地一挥,一抹黄绿光华窜动,再膨胀变大,渐化作一根一丈长木,木尾部有处木藤编织座椅,前还有大截枝干,足矣坐下三四人。 她看向众人,含笑俏皮道:“既要前往,那便上去吧。” 一根黄绿长木突现院中,三人瞪大双眼,墨云生咧嘴苦笑:“姑娘豪横,竟有飞行法器。” 雪绫仙得意道:“此物叫青木飞藤,可是我倾家荡产才买到的,足够搭载四人,爹,你先带雨田上去吧。” 雪长歌回过神来,颇感自豪,抓起雨田就扔在木上,再在其身上连点几处穴道,令他五官皆不能动弹,喉咙也被锁住无法哼声。 时间紧迫,雪长歌带雨田坐在木枝中段,墨云生坐在前端,雪绫仙站在最后座上。她看三人都已坐好,笑道:“抓牢法器,莫被甩下去。” 她单手掐诀,先指青木飞藤再立于胸口,灵气灌入法器,令飞藤微震,渐脱地升空,足足升到三丈高处。 紧接她将法诀松开,木藤法器于空中转向,速度骤然加快,朝着东方空中疾驰而去。 云茶山庄内,群豪望着一道黄绿虹光从后屋飞起,向空中窜去,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唐六和马虹回头望眼,立时明白是两位仙师在施法飞天,各自相视羡慕。唐六暗暗鼓励:“边关一事就交给墨小兄弟和雪兄弟了,此地江湖安危由我和严兄解决。” 墨云生低头俯瞰,云茶山庄渐小,云茶山也离远许多,四下山川叠峦,河道变作细溪,云州山河映在四人眼中。 他此生首次空中俯瞰,身下河山尽收眼底,远处镇集,近处平原田地,再看四周白云飞退,心中豪气顿生。 雪长歌也在身后说道:“能像飞鸟看天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雨掌门,你入牢前能见这等绝景,就可知晓云国河山的难能可贵,绝不轻易落给荒人之手。” 叠翠重山,映入雨田眼中,他难以动弹,但眼眸低闪暗淡,不知想到什么,盯着地上城池山川看个不停。 墨云生回头看到雨田模样,心道:“这老匹夫是在做戏,不要管他。” 青木飞藤于空中行进飞快,莫约一个时辰就见到远处有大河影子,盘蛇大河于脚下蜿蜒,正是孕育云国土地的梅花江。 江上大帆行船,缓慢顺风航行,墨云生思起这几年坐船经历,现在却在空中飞行,比行舟快了不知多少。 云茶山庄会武是晌午举行,直至离开山庄已近傍晚。木藤穿江而过,再经济州田野沃土,红枫林地,江州山河,途径数座城市,来到见安城时,竟已过近三个时辰,天黑如墨,明月当空,繁星千里。 雪绫仙操控法器悬停在见安城上空,下方城内军队调动,百姓闭户不出,城中士兵高举火把,跟随调遣,如长龙出城,蜿蜒向前驰援吴门关。 墨云生道:“城中已得消息,想来吴门关有探子察觉荒人攻势,我想还是赶去关中才是,在此只会多耽搁些时辰。” 雪长歌也心情急切,道:“墨小兄弟话说不错,绫仙,去吴门关吧。” 两人建议去关,雪绫仙同意点头,但她认不得路,问道:“见安城我知在此,吴门关却是不熟,还需墨兄指路。” 墨云生从小在关内龙潭长大,和吴门关相距不过百里,自然了解地处何处,指向东北方向道:“往那走,莫约三百里就到。” 第八十五章 抵关 飞藤转向东北,化作黄绿流光急速飞去。墨云生低头看向下方行军,心下忧心起吴门关战事。 想道:“这些子弟兵都要奔赴战场,守卫边关,吴门关决计不能被破,否则长驱直入,从东西二路进发,就是单靠见安城也难以应敌。” 吴门关地处黑溪中段,关隘西则有座白鸟岭从中分隔,其中两路分别通往龙潭与见安城。荒人若是破关,大军围困见安城,再从另一路进发,途径龙潭,再翻越数座高山,再破几座关隘,就可直达江州腹地。 至此开始江州平地渐多,届时将无险可守。要是荒人更厉害几分,杀至江州城下,掌控梅花江上游,便可顺江而下,济州云州乃至西面乌州都会被荒人铁蹄碾过。 可见吴门关意义重大,绝不可让荒人破关。 雪绫仙操控飞藤越过百鸟岭,前方墨色长墙若隐若现,再近些时,一条绵延数千里的黑石高山浮现眼前,山高冲天,顶处覆有绵绵白雪,途径山旁时更有风卷袭来,搅动飞藤平衡。 飞藤轻晃,雪绫仙施法稳固,再顺山壁而行,依山中道路辨认,前行五十里后,山体断开,向内凹陷处一条狭长峡谷,山道直通山腰,那里能见到一座灰色雄关,在风雪黑山中屹立。 雪绫仙挥袖控飞藤,令法器抵至山林当中,让众人走下法器,一同顺着山路路抵达关口。 城楼宽大,灰黑色砖瓦透露出淡淡沧桑,仰头看去,门楼处刻着“吴门关”三个大字。 雪长歌忆起当年出关夺仙药,就是从这离开,顿时感叹万千:“此关云国立初,数百年来只被攻破一次,那次传闻有大兽袭扰,加上荒人高手辈出,才至破关而入,但那时见安城中有五十万大军,经历一场血战终是将荒人击退。” 墨云生环顾四周,现无士兵前来,大门紧闭,城楼士兵精神饱满,身穿盔甲,认真巡卫。 众人抵达楼下,墨云生开口朗声道:“可有人在?” 关墙有人听声走来,此人持枪披甲,眼神冷冽,俯看墙下四人道:“你们是何人?” 墨云生抱拳道:“这位兵爷,我们是来此相助抗荒,可否让我们进关?” 那年轻将领见下方几人中,一人被五花大绑,另外三人中,墨云生头戴斗笠黑衫,雪长歌一袭白衣,雪绫仙戴着面纱,也换上一身碧白相间的长衣,后两人面容惊世,就是他也呆了几息。可守关事大,摇头拒绝道:“你们瘦胳膊细腿,如何抗荒?还请回城静待消息,这些荒蛮子虚张声势,一击即溃,无需你们相助。” 见不让进城,时间又很是紧迫,雪长歌冷声道:“还请开门,我等还有要事拜见城中将军。” 那位小将听门下此人声音渐寒,也不乐起来,让周围士兵弯弓搭箭,对准四人。再说:“此地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进就进,速速退去,否则开弓射杀尔等!” 见说不通话,墨云生拿起痕月,用劲在臂,一举将刀扔上城楼。官兵见有刀飞来,纷纷搭盾躲避。 墨云生此举本就不想害人,将刀扔至城楼上,从小将身旁穿过,直插入其身后墙上。 小将感觉面庞生风,回头看见刀在鞘中,直接没入木墙大半,如此功夫能耐,令他低语赞道:“好俊的功夫!” 墨云生抬头望去,对那位小将说道:“将此刀递到温家父子手中,并说擒反贼来此,他们自会放行。” 那人听到叫出温家父子二字,顿时惊住,温家隐在见安城中,只有关中有些地位之人才知,现下却被这位年轻少年道出,他如何不惊。 小将连忙抱拳道:“不知少侠名讳?” “墨云生。”他如实相告。 那人听闻此名,招呼士兵不要轻举妄动,拾起痕月朝关内跑去。 几人相候半炷香时间,铁大门缓缓打开,魏江寒独自一人拿着痕月,哈哈大笑走出:“你小子,竟能从那么远的地儿赶回来,若不是见到痕月,我还怕是什么奸人之计。” 墨云生快步走去,扶住魏江寒肩膀,严肃道:“爹你还真来此抗荒,都说身体要紧,你还这般执拗。” 魏江寒不乐起来:“他奶奶的,荒人将至,我哪有不相助之理,再说那些病不打紧,不打紧。” 看魏江寒气色灰白,额生皱纹,眼周乌青,定是明白近日担心关内局势,又四处忙碌损害身体,如此模样怎会无事?墨云生想让雪绫仙将他接走疗伤,刚回头想说,就见雪长歌领雨田走来。 “魏兄,十几年不见,可还安好?”雪长歌抱拳施礼。 魏江寒冷哼一声,是见雪长歌极是不乐:“那日走后,你便杳无音信,着实让我好等。” 雪长歌歉道:“那时……有要事难以脱身,且你身种之毒难解,我只好求仙寻药,可十几年来难有收获。” 雪绫仙从旁走出,伸出白皙小手摸在魏江寒脉上。魏江寒见有女娃伸手抓腕,就想收手防备。 她心知花刀武功卓绝,出手便用了修为,令魏江寒躲避不及,被手擒住。 雪绫仙道:“魏大侠还请安心,我为你把脉一看。” 魏江寒瞧见少女面容娇美,面纱盖住下脸,只瞧上脸也比星泠美上数倍,跟遑论有些许稚气未消,若是再过几年,怕是星泠在她面前也自愧不如。 墨云生知晓雪绫仙并无恶意,哈哈笑道:“爹你莫要拘谨,她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雪姑娘,而且还是雪大哥女儿,真是造化弄人。” 魏江寒瞳孔一缩,望向雪长歌,道:“且慢,你说是你和星泠之女?难怪看来有些熟悉。” 雪长歌含笑道:“是极,且她名字中的‘仙’之一字也是你所取,当日见你所说:仙欲降红尘,我取其中仙字,加上妻名便成了她名。” 雪绫仙面颊微红,这俩老头相见叙旧,还讲起自己名字来由,她害羞起来,咕哝道:“讲些什么话呢,都快闭嘴,现下我可在给魏大侠把脉。” 她收心聚气,将灵气灌入对方体内,顺经脉来回检查一圈后,睁眼摇头,双眼犹豫,叹道:“毒已入骨。” 墨云生急问:“那可有治疗机会?” 雪绫仙觉得此地不是说话之地,道:“此地人多眼杂,先进关再说。” 魏江寒情绪平稳,他知自己病情,见雪绫仙没有细说,他也平静不少,招呼道:“那先进关,温兄和赵将军都在此。” 在进到门洞,他轻声补充:“云照熙太子也在。” “什么!” 雨田睁眼大叫,雪长歌也停步大惊,二人从未听过有太子这号人物,今日却能在吴门关见到云国皇帝云高池唯一亲子。 魏江寒领众人进关,周围士兵高大威猛,擦拭银亮铠甲,为战事做准备。众将士见魏江寒进关,纷纷起身抱拳行礼:“见过魏将军。” 墨云生惊讶道:“爹,你还在这做了个将军?”魏江寒答道:“不过是赵帅安上的虚名,他说以我武力得坐上个职位,不然难以服众。” 雪长歌点头道:“有理,如此说来,我岂不也能谋上个一官半职?” “爹!”雪绫仙嗔怒,拉住雪长歌不让他得逞。 见乖女不让,他也收嘴不言,随魏江寒领路进入一座两层木楼。 一入门厅,就见温玄民站在一名青年身后,青年身着白布袍,莫约比墨云生大上七八岁,面容温润,神态谦和,正和身旁一名近四十岁的男子交谈。 男子生有长胡,大眼方脸,穿戴银纹狮头铠,黑色披风在背,腰间束有一柄金鞘铁剑,他扶剑和青年同坐主座,下方矮坐上两侧各五名将领正襟危坐,低头听候差遣。 见魏江寒带人进屋,众人停止交谈,纷纷抬头看去。一般有人进厅都需传令兵禀报,可此刻魏江寒自行带人进来,颇不礼貌。 他本就江湖中人,哪会去管军中礼节,震声道:“来来来,云生你快见过赵帅,还有这位年轻人就是当今太子。” 墨云生和雪长歌以及雪绫仙同时单膝跪地行礼,并顺势将魏江寒也给拉下,道:“见过赵将军,太子殿下,温太师。” 现今温玄民已成云照熙师傅,教导治国之道,赵青山则教导其用兵,双管齐下,令他成长飞快。 见几人施礼,云照熙连忙起身跑到他们跟前,挨个扶起,他可是知晓墨云生和雪绫仙是仙师,雪长歌魏江寒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抱拳道:“四位无需多礼,二位仙师和两位大侠我都在温师口中听闻过,若要谢还得照熙谢你们才是。” 说罢他也想单膝跪地,诸将见状连忙站起阻止,但云照熙执意施礼相谢,膝已弯曲,就待触地拜礼。 刹时间,两只手扶住云照熙,诸将看去,是墨云生与雪绫仙两人伸手阻止。 墨雪二人相视一眼,谦恭道:“太子顺天而生,我等虽踏仙途,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此礼万万受不得。” 第八十六章 仙助敌动 云照熙见二人阻止自己施礼,只好打消念头,起身苦笑,弯腰拱手,郑重拜谢。 他眼神坚定,再在每个人身上看过一眼,最后看向擒来的雨田,问道:“你是何人?” 墨云生和雪绫仙站在雨田两侧,已防此贼暴起反扑,魏江寒与雪长歌走到云照熙两侧,各自戒备。 雨田一路都未说什么话,现下太子问自己,才如从梦中惊醒,他的穴道早在入关前就已经解除,此刻低头小声道:“小人是海青门掌门,海掌雨田。” 赵青山与温玄民也相顾看来,此人身上带伤,面上还有几处淤青,若不是他们以往见过雨田,与记忆相互对照,详加辨认才看出几分模样。 云照熙见四人戒备此人,皱眉问道:“他犯了何罪?” 墨云生早早气不过这人行事,更是狠极了他与毒娘子勾结,并毒伤魏江寒,现下正是让他认罪时刻,抱胸斜眼看雨田,道:“雨掌门,殿下问你所犯何罪。” 雨田浑身一震,他未料到众人都不说自己犯事,要让他自行道出,心中折磨可比他人讲述强烈百倍,但周围仙师高手虎视眈眈,外还有数万大军在,他重伤之躯,哪能逃脱,只好如实讲道:“十八年前仙药案时,我与其他两派掌门与毒娘子联手夺仙药,毒花刀,杀严飞云,后又在三年前灭飞扇堂,并且荒人来犯也是我们三派……通敌所致。” 话语道出,诸将惊怒,甚至有人拔剑想砍杀此撩,赵青山也大怒骂道:“雨田贼子,当年事后陆鲲势大,下毒害圣上病重,并逐渐蚕食朝政,掌控龙鳞卫,这些事情竟都由你们当年引起的祸事。” 雨田低头不言,雪绫仙接上说道:“严飞云指挥使离世后,马三刀继位,那人本就不是人族,而是荒人,乃毒娘子亲子。” 云照熙负手看着屋顶,再偏头看雨田,道:“还有吗?” 雪绫仙点头说道:“龙鳞卫被陆鲲与马三刀掌控,暗暗培育高手,并依托职务之便,将龙鳞卫遍布云国天南地北,四处散播祸事,杀害忠良,三派也在龙鳞卫指挥下搅乱江湖风云,收集天下武学,令武林群豪武功退步极大。” 武林群豪的武功退步,进而导致云国武林难出高手,也便不会有像魏江寒雪长歌这类绝世高手可以出世救国。 若说现今新生一代能拿得上牌面者,也便只有严飞云之子严虹一人,而墨云生与雪绫仙因半路修仙,并不能算在此列。 如此可见,云国武林可都在啃十几年前的江湖老本苦苦度日,哪能相助云国,对敌荒人。 屋内诸将气愤至极,如此通敌叛国之人就在眼前,他们恨不得手起刀落斩其头颅,并挂在各路郡城首府城楼之上。 赵青山看得出众将士耐心不高,而他作为将帅,定要沉稳,不为外物所扰,此刻出言询问:“既贼已抓住,你们想将此人如何处置?” 将领们齐齐看向墨雪二人,毕竟贼人是他们所抓,如何处置本就应是他们说了算。 但墨云生并未因此独断,雨田所代表三派势力,他觉得还是交给军中,让殿下或是赵青山处置做好。 他抱拳道:“此人还是交给赵将军吧。” 雨田可明白起先在云茶山庄与墨云生所交谈之事,可如今却要交给赵青山阻止,心下害怕慌神,侧头大喊:“墨云生,你且说过,我只要道出适才那些事情便可留我一条生路!” 墨云生知道自己对他承诺,就想去表明留他性命,但这时赵青山却突然打断道:“不用劝,我还真打算留你一命。” 雨田眼冒泪光,头嗑在地道:“谢过将军,谢过将军。” 赵青山捧起桌上清茶,轻抿一口,再朝着帐外喊道:“来人,将雨田舌头割了,再打入大牢,押在关前城楼,让他好生瞧瞧,咱云国男儿是如何将荒蛮子给打退回去!” 账外有两名士兵跑来,将雨田抓起拖走,雨田听闻割舌之刑,眼中毫无生气,被任由拖走,渐消失在账外。 雨田离开,墨云生将云茶山庄一事全数道出,赵青山坐在椅上,云照熙也和温玄民一道在旁静静倾听。 “三十万大军……这可难了。”赵青山喝口清茶润喉,高叹一声。 雪长歌抱拳道:“赵将军,不知关内与见安城中有多少人马?” 温玄民在旁答道:“见安城有十万军队,而关中不过八万人而已,之前有探子来报,已经探明荒人动向,便早早让见安城带兵来援,但两地仍然有些距离,就算是骑兵,也要等候一日时间才能抵达。其余将士,则是要待三日后才可抵关。” 墨云生也问道:“那荒人现下已在何处?” 赵青山忧心忡忡,看向东面关外,道:“探子今日来报,荒人已在黑溪山下集结,其营帐连绵百里,望不到尽头,虽说看不出有多少士兵,但能得知这群荒人来势汹汹,就早早传信,让见安驰援。” “而要想抵达关下,还需渡山而行,山道险峻,有数座悬崖断壁,如此应该能拖延些时日。” 有将领不觉事大,安抚众人道:“咱们不都传信回见安了嘛,三日后援军抵达,那些攀山荒人也才至关下,再说山间的渡崖桥梁早已被我们打落,他们定不会如此快便抵达此地。” 诸位将士听信此人言语,再根据以往经验得出,来敌定不会这般快速达到关下,兴许抵达时候,云国援军已至。 墨云生长舒口气,抱刀点头:“如此甚好,待援军来此,咱们据险而守,那些荒人恐怕早就被黑溪山折磨得精疲力尽,十八万大军定能守住。” “如此一来,这些荒人不足为虑!”温玄民抚须,脸上颇显轻松,眉头也舒展几分。 众将士接连点头,此刻就想说起一些练兵排兵一事,气氛也轻松不少。 谁知当口,众人松懈时刻,屋外有马蹄哒哒声传来,一名衣衫不整,甲胄碎裂大半的士兵跌落下马,朗声叫道:“报!不好啦!” 来人进账,跪地说道:“将军,荒人已渡山而来,莫约明日晨时就可抵达关下。” “怎么可能,他们是如何渡过那几座悬崖断桥,竟可如此迅速抵达关下!”起先提起不打紧的将军大骂出声,依他经验,级算是强行军,也无论如何不可能这般快抵达关隘。 士兵对那位将军道:“方将军,我们探到有人架起一座浮石桥梁,才让荒人人马渡过悬崖,这一路畅通无阻,行军飞快!” 赵青山察觉不对,皱眉道:“浮石桥梁?此言当真?不是你吃酒误事看岔了眼?” 士兵名叫牛福,嗜酒如命,有几次还因酗酒差些误了大事,赵青山可记得清楚,现下逼问,就怕这当口这人还如此胡闹。 牛福心下明白,是将军关心自己,就是他这探子小兵也能记得,心下感恩戴德,如实道:“小的定未看错,回关至今三日更是滴酒未沾。” 墨云生轻嗅牛福气味,的确未曾闻见酒味,道:“他未曾沾酒,而那些浮石桥梁,常人肯定做不出来,怕是荒人那边有仙师出手。” 魏江寒听后火冒三丈,骂道:“他奶奶的仙师,怎这般墨迹,若有本事为何相助荒人,何不直接飞进关内将咱们全数屠灭,届时军中无首,岂不更妙!” 诸将不爱听他此言,但也言之有理,云照熙道:“花刀说得不错,有那种本事,何不杀将进来,咱们就是有几万军队,他飞天遁地,我们也拦不住他。” 雪绫仙依据自己修为,稍加推测道:“应是他们修为进得来却出不去,如此一来,恐怕境界不比我与墨兄厉害多少。” 墨云生想道:“那些仙师修为应该都未达到筑基期,若是筑基期修士,十个我也挡不住,来人恐怕与雪姑娘推测相同,绝不可能是筑基境界,炼气九层也有诸多能耐,可能性也不大。” 想到来人境界相差不至那般巨大,墨云生放心,对群将道:“仙师境界各位无需担心,有我和雪姑娘解决,只是被仙师铺路,渡山来此人马,该如何应对?” 关中八万人,关外三十万大军,就算有险关阻挡,也非那般容易守下,且不晓得敌方仙师是何人,又有什么能耐,若混入关内,开关放敌,又该如何是好? 赵青山喝茶沉思片刻,环顾座下诸将,问道:“诸位有何对策?” 众将交头接耳,不断乘上破敌之法,墨云生几人来到一旁空位坐下,也加入讨论当中。只是他们未读过多少兵书,阻敌之策可万万说不上来,只好不语倾听,并从各路将士口中偷学些许兵法。 第八十七章 荒乱心不定 军中将士互相商讨应敌之策,直至傍晚才定下决策。此后赵青山设宴款待墨云生几人,只是此地所在边关,本就没什么美味吃食,一切餐食简单,唯有一只军中官兵在山间猎来的烤羊可算得上好菜。 饭过三旬,墨云生滴酒未沾,谢宴离帐进入军中,独自一人在关内散步。 看着来往忙碌的云国士兵,校场中还有人深夜操练,就为应对明日荒人大军。关门下,大量士兵拼凑拒马,挖掘深坑,搬运滚石,亦有些人堆材架锅,收集粪便尿液,在关墙下烧火准备明日拒敌金汁。 吴门关有两座城墙,墙宽四丈,高约五丈,在后墙之前,还修有两丈宽墙所围的瓮城。 墨云生顺梯走到后墙上,宽厚城墙经岁月风霜,显得颇为陈旧,通体灰黑大石拼凑,轻抚在上一股清凉流入手心。。 “倒是坚硬良材,也不知是何种石料堆砌而成。”墨云生喃喃自语,又跃下城墙,来到关门城楼下。 他顺着石梯走上外墙,再纵身一跃,脚点军旗杆,借力飞跃至城楼顶端,站在顶处屋脊,望向关外山间,黑溪山山路狭窄,只有五十丈宽,并且这条路前窄后宽,正好建在山间变宽之地,荒人攻来一波人数也不会太多。 明月悬空,山间寒风吹过面颊,衣衫舞动,墨云生映着月色盘膝而坐,闭眼静静运功。 他出发前往云州奔赴云茶山庄时,就已有炼气五层顶峰境界,现下准备再试一次,或许就可突破至炼气六层。 此地关隘天气凉爽,墨云生迎风打坐,运起灵水诀吸收天地灵气,顺着经脉运行一圈,再灌入灵种当中。 灵种过筛灵气,融入灵气漩涡,只是他如此来回运行三个周天,感觉灵气毫无变化,从未有增长突破趋势。 连续修炼一个时辰,依旧难以突破,他越发急躁,心急之下难以静心,睁眼长叹:“竟这般难以突破,以往进阶也只需运转灵气进入灵种,再自行破开修为瓶颈,今日突破六层为何这般困难。” 忽有一人探头过来,弯腰侧头望着墨云生,此举吓他一跳,定睛看去,发现是雪绫仙在自己身旁。 她迎风而立,两手负于身后,轻笑道:“是突破不了,卡在瓶颈啦?” 墨云生顿时明白少女站在此地许久,见过自己数次从关未破。不禁想道:“是来笑我来了?” 他轻轻颔首,大方承认:“前几日境界来到炼气五层顶峰,今日得闲当然想顺势突破。” “可我看你数次冲关失败。”雪绫仙回忆适才他一脸忧愁长叹,不由掩嘴笑将起来。 墨云生轻哼一声,骂道:“是你看岔眼,区区炼气六层我眨眼就至!” 说罢他闭眼运气,就要运起灵水诀,再作突破。 雪绫仙坐在身旁,瞧看墨云生面颊,道:“你灵种为五品,自然会卡在这道关卡,依照品级,对应炼气境界,只要在灵种品级之下的境界都可以任意破开,但要是抵达灵种品级所在境界,往后修炼便会困难许多,有些事还与你心性情绪相关,机缘到了,自会突破。” 雪绫仙此话令他睁眼看来,反问道:“如此说来,雪姑娘的灵种比我高上一品,现下是在苦恼如何突破七层?” 面对反击言语,雪绫仙面不改色道:“是极,只是七层对每名修士来说都是进至高阶炼气期的瓶颈境界,突破皆非易事,你也不列外。” 她转而提到这三年时间未见,道:“你境界突破稍快,看模样是经历一番闭关苦修,且是服下些许丹药才进境至此,若要再行突破,还需将体内繁杂药力吸收才是正事,突破前也要将调整心情,莫要对明日战事有所压力,我观你担忧魏大侠病情,还忧心荒人破关,已是乱了心绪。” 墨云生仔细斟酌话语,也觉言之有理,笑道:“多谢雪姑娘指点迷津,那我先用修为洗涤浑身筋骨,激发全身残余药力,吸收完毕再收心突破。” 修炼一道上,墨云生悟性不弱,以往他从些典籍中得知过药力残余之说,现下正好可用到实处。 盘膝而坐,沉心静气,将浑身灵气进入全身经脉骨骼,再涤过肌肉内脏,一抹青色辉光渐从四肢百骸挥荡而出,再在墨云生意识操控下随经脉炼化,灌入灵种吸收。 接连两个时辰,终将药力吸收完毕,轻吐一口清气,睁开眼睛,看见与自己一样盘膝而坐,进入修炼状态想雪绫仙。 有少女在旁一起修炼,他也不由静下心来,再度修炼运转灵水诀,灵气顺口鼻吸入,再以胸口穴道为基,于奇经八脉中运转,炼化进入灵种。 墨云生不思它事,忘却身处边关,以及明日紧张战事,全力吐纳运气,渐感修为逐渐增长。心下喜悦,更为努力吐纳灵气,又过一个时辰,修为终于抵达无法再增长的瓶颈。 最后一轮周天运转,灵气进种,墨云生浑身清凉,宛如流水入体洗净污渍,肉身坚韧,灵气涨动,气息增长,终于突破至炼气六层境界! 调息至气息平缓,睁开双眼,感受力量提升一截,灵觉五感也比此前灵敏许多,他满意点头,哼哼笑道:“好生不易,终于突破了。” “你瞧瞧,都已至清晨,你若再这样修炼下去,只怕得在万军丛中突破。”雪绫仙坐在房檐,摆动双腿,仰头悠闲欣赏日出奇景。 墨云生感受日辉撒面,一抹温意留存,站起身走到雪绫仙身后屋脊,拾起痕月,玩笑道:“有仙师在上修炼,那些宵小凡人怎敢动手冒犯,我这番修炼至援军来此,岂不更妙?” 雪绫仙淡笑道:“就知瞎说,嗯?有人来了。” 二人望去,石梯走来名身穿银金相间的轻甲青年,在他身后,有位之前在帐内见过的将领扶剑跟随。二人抵达城楼下方,抬头望去,发现墨云生和雪绫仙正看着他们。 云照熙仰头抱拳道:“二位,昨夜可过得舒畅?” 身后将领是太子亲卫,也是此地一员将领,其名叫方文秋,此刻看见云照熙抬头问候,显露不诧道:“二位,此地是军机要地,你们就在城楼上歇息是否有些不妥?” 墨雪二人跃下城楼,施礼歉道:“此地可望关外日出,修炼之余便来此看上一看。” 云照熙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方文秋,你速去带军巡查,做好戒备,我和两位仙师在此聊叙一番。” 方文秋抱拳,眼睛来回在墨雪二人脸上看来看去,实在是不放心太子在此,可又不好明说。 云照熙侧头看他,眼神平静,隐约见却蕴藏威仪,方文秋不敢再等,恭敬告退下墙,去带军准备一会应敌。 墨云生与雪绫仙对视一眼,跟在云照熙身后来到城楼之下,看向升空红日,半晌过后,太子说道:“这里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男老女守关,少了几分生气,二位年纪不大,是否有些不喜此地?” 雪绫仙道:“这里将士们喝酒吃肉,共御关外荒人,我们怎会不喜。” 回首来到城墙内部,看向关内忙碌的八万士兵,云照熙脸上却浮现难以抹去的愁绪,道:“我年纪不比几位大,当年幼时就被赵将军带离宫中,于见安城长大,我在城中见过世间疾苦,荒人恶行,更有几次还见到荒人越过黑溪山,在大云境内打草谷,掳掠山中百姓。” 他再说:“当时我如何不怒,可荒人势大,赵将军告诉我,关外赤地万万里,土地望不到边际,混乱无比,荒人所在地界就是十个,百个云国也比不得。如此大的地界中生长荒人入侵云国,我们真能挡下?” 墨云生实则对荒人了解不深,问道:“荒人到底是什么人?那马三刀指挥使能隐匿在云国这般多年月,因是与我们人模样相差不远才是。” 云照熙盯住墨云生眼睛,道:“荒人,被我们称为荒蛮子,其以部族为基,许多人顽固不化,部落之间文化也各不相同,是处蛮夷之地。” “蛮夷之地,赤地千里,荒蛮子为寻活路便会袭扰我等地界,毕竟云国与后方诸国土地肥沃,绝不是荒蛮子所处之地可比。而他们所处之地,便被我等称为荒域。” “荒域极大,其中生存无数荒人,他们民风淳朴,各部中还流传各种图腾,每逢孩童降世,就会在其身上纹上图腾纹路。” 云照熙眼中流露出忧色,叹息一声道:“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图腾纹身后,荒人竟能发挥常人不及之巨力,除非训练有素的重甲士兵,或是习武练功的武林高手,常人对上荒人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墨云生惊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荒人,今日首次听闻,着实令他涨了一番见识,心下暗想:“凡人都可借助那些神秘纹路提升力气,那修仙之人是否也可借助纹路有诸般奇特力量?” 此念只一闪而过,他见云照熙两手拍在墙墩,怀疑道:“以我如今才能,真能引领天下,抵御源源不断的荒人侵袭,保云国百姓一方太平?” 他信念动摇,年少时未学帝王之术,更未曾在宫中成长,可年前突然天降大任,自会怀疑自己能力。 雪绫仙轻拍云照熙肩膀,轻声道:“殿下,百姓都指望你能归朝擒贼,理清朝中敌人,当今圣上定也盼望你能回京相聚,陆鲲势大,且是修仙之人,麾下高手甚多。如此大敌当前,还望殿下能坚信自己,引领众人回京讨敌。” 第八十八章 爆裂法毁城 云照熙望着关中,眼神若有所思,忽而犹豫,好似还想说些什么。 岂料这时,关外南北山顶上烽火冲天,还有呜呜号角声响。三人听到声音同时紧张,来到外墙城楼东侧,看向山道上渐有木车影子,还有大量身着兽皮甲,身上画有各色纹路的大汉士兵,各个举着六尺长刀,挂剑拿盾,缓缓走来。 号角声传遍关中,云国士兵齐齐行动,将士们带军上楼,弓手在上准备射箭,瓮城中也有大量士兵镇守,脚步划一,铠甲摩擦震天响。 墨云生护住云照熙,皱眉道:“殿下,还请下楼避战。” 然云照熙拍在墨云生肩膀,令他感受到一股大力,着实吓了一跳:“殿下也会武功?” 云照熙松手道:“不用担心,我会与关内弟兄共存亡,咱们便在此地稍后,等将士们上来。” 不多时,诸将一齐走上石梯,赵青山身后各路将军,以及魏江寒雪长歌也一起来到城楼处。 四周官兵见赵青山来此,纷纷低头行礼,汇报道:“将军,滚石金汁已经就绪,将士们也都抵达关墙,随时准备御敌。” 赵青山又对另一名传信之人问道:“援军还要多久抵达?” 那人道:“大军还需一日左右,骑兵应该还需大半日时间。” 诸将听后纷纷握拳紧张,若还要一日时间才能抵达,他们必将要在此对上荒人第一波攻势。 荒族人战法野蛮,常讲究一鼓作气,不给敌人喘息时间,八万人要想将三十万大军抵挡下来,就算有吴门雄关相助,配合地利也颇为困难。 众人来到城楼处,在大群士兵举盾包围下站定,望向远处荒人大军,军中十几人骑马走出,领头人手持大锤,脸上大胡至肚,身着灰色铁甲,还有白狼兽皮披在身上,额头有纹有白狼图腾,纹路在脸上延伸至脖颈。 墨云生能看见此人手上也有点点白色纹路,许是图腾纹路绘制在全身上下。 云照熙问道:“赵将军,来人是谁?” 赵青山摇头道:“此人身形魁梧,披白狼兽皮,手拿铁锤,怕是长楼山千部中白毫部族长,也是领导长楼山千军将军,长洪棋。” 魏江寒摩拳擦掌,叫道:“倒是个厉害汉子,也不知武功如何,赵将军,让我出关会他一会。” 赵青山很是冷静,沉声道:“静观棋变,现下优先拖延大军,让援军抵达。” 长洪棋将铁锤杵地,看向关墙上数万人,以及城楼下方几位地位尊高的领头将军,他用别扭不堪的云国语言说道:“姓赵的,速速开关,此次三十万大军,你们如何相抗?” 赵青山回嘴道:“三十万又如何,三百万咱也不开!赶紧回你们荒域,莫要再觊觎云国江山!” 长洪棋对一旁一名肥硕大汉使了个眼色,这人走出,声音更大,震得两壁飞鸟齐飞,喊道:“长大帅麾下十三勇将,三十军团,一百零八部,岂是你这小小关隘可挡,你们这些人贼,速速开关,让荒爷爷进去!” “我呸!”魏江寒难忍此人叫骂,周遭众将士和关上士兵也握紧兵器,眉头紧皱。 墨云生也不乐起来,道:“骂咱们人贼,这些荒蛮子当真霸道。” 赵青山额冒青筋,叫一旁方文秋道:“去喊左右两阵弟兄,和他们骂上一番。” 方文秋叫人擂鼓,城墙上冒出数百人来,齐声喊骂,声音震天响动,那喊骂荒人不过一人,哪能敌得过数百人齐声叫骂,只好闭嘴看向长洪棋。 军中士兵各类污言秽语齐出,且此地地处边关,士兵都会些荒人辱骂话语,将人言荒语,两边语言中各种骂人词汇接连甩出。 关外荒人军中大躁,谁都不愿被这般辱骂,也有人叫嚷回骂,一时间大军对垒成了街头骂街。 墨云生无言感叹,他行走江湖,这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多的骂人方式,着实涨了一番见识。 骂过一炷香时间,两军才停歇下来。 长洪棋眼中思索,寻思这群人贼定是想拖延时间,他作为长楼山凡人当中的一代大将,对云国探查极深,更是明白关后为见安城,那里驻扎大军,要想制敌破关,决计不可让云国士兵拖延时间,否则十万大军一至,三十万大军也难破这关隘。 随即偏头对一名穿着黑袍,看不出男女之人说上几句,那名黑袍人点头下马,竟径直朝关墙下走来。 赵青山见状,朗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黑袍人并未说话,缓步走到距离瓮城城门下,才抬头看向门楼众人,露出一张没有任何纹路的脸颊。 墨云生心下觉得不对劲,叫道:“将军,速速斩下此撩,恐有诈。” 周遭将士摇头,有人仗着身后数万弟兄,说道:“就他一人而已,难不成会翻出什么大浪?” 墨云生心知自己无官无职,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还是开口解释道:“此人似乎不是荒人,可又与那长洪棋并列交谈,地位不低,现下还敢一人前来,不知打着什么阴谋诡计!” 群将知晓他为仙师,还是很有敬意,细细思量墨云生所说话语,皆觉得有理,赵青山随即再问:“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乱箭伺候!” 四周士兵听到号令,纷纷弯弓搭箭,数千把弓拉至满月,对准城门下的黑袍人。 黑袍人仰头注视赵青山,竟毫不畏惧,并从怀中拿出一个红木锦盒,发出中气十足的女声:“长将军有东西要送给赵将军,还请开关来拿。” “竟是女人,这当口竟叫个女人送礼。”众将交头接耳,讨论那盒中到底是什么物事。 赵青山挥手让士兵收弓,说道:“我等不开此关,你将那盒物事丢上来。” “东西易碎,还请将军开关来取。”黑袍女子依然重复适才话语,毫无松口之意。 有将提议:“让闸门升起一尺,让那人将锦盒送进来。” 群将觉得妥当,点头赞同。墨云生在旁不言,在黑袍人身上左右瞧看,总觉是在何处见过,忽然发现雪绫仙竟踩到城墙上,要跳将下去。 墨云生急声道:“雪姑娘且慢……” 雪绫仙对群将如此踌躇大为不满,道:“何须那般磨蹭,我去取来。”她纵身跃下,落至黑袍女子身前,一把将盒抢来,随即再踩石墙,跃了回来。 落地后将盒子丢给赵青山,道:“我难以探出里面有什么物事,小心为妙。” 赵青山拿盒瞧看,对众人道:“各位退开,我来打开此物,看看是何种东西。” 墨云生斜眼看向城下黑袍人,再望向远处敌军,见长洪棋微弯身子,如猎豹捕食,就作扑击之态。 两人相隔太远,也就他这修仙之人才可看得真切。再听见赵青山让众人退开时,墨云生正巧望向黑袍人,此人竟立刻抽手放在胸前,两指并拢,似乎在掐诀施法! 墨云生拍击储物袋,拿出御水石,冲向赵青山,喊道:“将军扔盒!” 赵青山身经百战,反应迅速,拿着盒子扔出,可法诀已经生效,盒离众人太近,刹那间木盒炸裂,火光飞天,朝四周扩散开来。 巨响冲天,长洪棋哈哈大笑,见敌中计,嚷道:“全军听令,杀!” 荒人大军喊杀震天,大军开拔,黑压压十几万荒人朝着吴门关杀将过来。 城楼下方,群将感觉蓝光闪烁,一面蓝色水幕浮现身前,木盒爆炸全被蓝幕给阻挡在内,未波及外界众人。 墨云生浑身冒汗,适才他将御水石全力展开,丝毫不顾修为损耗,虽堪堪挡下盒子炸裂,但他消耗略大,此刻喘着粗气,冷声道:“竟是爆裂符箓,那人是修仙之人,竟想利用人心好奇,以计灭杀赵将军等人。” 雪绫仙看着女人竟然用计,顿时大怒,让父亲雪长歌搀扶墨云生,自己拔剑在手,就要杀将下去,灭杀这黑袍人。 低头望去,却见黑袍人正抬头冷笑望着她,此刻抽身飞退,想远离此地。 雪绫仙跃下城墙想去追击,余光瞄过城门,发现上面贴有十张符箓,上面火光铭文闪动,每一张符面都写有“爆裂”二字。 “不好!”雪绫仙立时收手停下脚步,对墨云生快速传音:“速速带众人离开城楼,那女贼以木盒为饵,声东击西,在城门贴了十余张爆裂符箓!” 第八十九章 内关战事 耳边传来雪绫仙警示,墨云生瞳孔紧缩,想来从未料到那女贼送礼炸裂是个幌子,实际她从未想过炸死诸将,而是让城中仙师不能出手,转而破开城门。 远处战场上喊杀震天,墨云生耳朵嗡嗡作响,四下将士们惊魂未定,正爬起身来想指挥三军应敌。 墨云生即刻大喊:“速速退开,城门炸了!” 适才他救众将性命,现下无人不敢不听他所言,尽皆起身朝城墙跑去,但时间难以争取,众人刚抵达城墙时,一声轰天闷响从下方城门传来。 黑烟包裹关口,瓮城处有将士去看,发现那里铁闸城门已然被炸开一个大洞,洞有丈许高度,同时可容纳四五人进入其中。 雪绫仙站在城外见荒人杀来,赶忙跃上城墙道:“诸位,外墙失守,还请速退至内墙防守。” 赵青山皱紧眉头,两次响动巨变接连发生,不知是发生了何种事,大喝问道:“怎么回事,适才那声炸响又是何物?” 墨云生看向雪绫仙,雪绫仙早已意会,急声道:“适才那女贼也是仙师,用一类可存储法术的符箓送给我等,却不料是她声东击西之计,竟趁乱将十张符箓贴在城门,方才那声闷响便是符炸动静。” 正巧有传令士兵跑出人群,单膝跪地道:“报!外墙城门被炸开近两丈大洞,城墙已破,还请将军移步后墙!” 赵青山走到墙边,见长洪棋坐在马背饮酒作乐,身旁黑衣女子也骑着马儿,手拿一颗红艳苹果,察觉到赵青山的目光,她毫关心,自顾自啃果聊天。 如此轻蔑模样,诸将哪能不怒,赵青山额冒青筋,手砸城垛,死死盯着荒人,咬牙切齿道:“传令,退守后墙。” 诸将抱拳领命,带军往各路城墙赶去,并让后墙军队弯弓搭箭,射箭阻碍敌军。 且战且退,荒人也用箭回击,城墙上乱箭弹飞,墨云生撑起御水石,带上魏江寒与雪长歌退入后墙之上。 待敌军攻上外墙时,云国大军已然回后墙防守,据后墙与一座瓮城防守敌军攻击,但因行走匆忙,许多巨石金汁未曾带走,战前拒敌之物尽数缴获。 “将军,关内准备拒敌之物已经见底,多数都存在前墙之中,已难以阻碍敌军脚步。”方文秋从后军赶来,跪地报道军中物质,他组织士兵拒敌,可资材不足,难以阻拦敌军驾梯攀墙,上来与一众士兵近身肉搏。 赵青山听闻后方情况,果断说道:“速速去马棚拾马粪阻敌,再将屋舍砖石都给砸毁,运上城墙拒敌,莫要让他们蹬墙。” 随即又对身后诸将发号施令:“你们带领军中弟兄一同去墙上杀敌,务必将荒蛮子阻在关外!” “是!” 众将领命带兵守卫城墙四方,瓮城不时被人用锁链拉开放人进来,有猛将带军杀出,剿灭进瓮军队,内墙之上粪水砖瓦齐往下扔,击落大量荒人。 荒人地处荒域,能从贫瘠之地生存下来的人面对金汁浇灌,飞羽箭矢,竟都悍不畏死,死战不退,落地后就是腿脚骨折,只要还能动弹,便随军攀梯,想再杀上墙来。 云国将士见到这等坚韧无畏的勇敢汉子,颇感惊惧。 赵青山身旁只有云照熙,墨云生,雪绫仙以及魏雪两大高手五人。他面色冷冽发黑,看见源源不绝,丝毫没有怯意的荒人,道:“这些荒人能在那般恶土生长,面对生死战斗的决心比之我云国男儿还要厉害几分,他们胆大执拗,为讨来云国沃土悍不畏死。” 墨云生听闻此言,见荒人就是捂住胸膛中箭也要杀敌模样,问道:“荒人进攻关内,觊觎云国土地,竟是为夺取生存之地?” “没错,长楼山所在之地物资匮乏,且大都聚集在山下数百里内,其余地方猛兽横行,这些部落要想生存只得与猛兽相搏,再加上荒域土地大都为坚硬褐土,庄稼难种,由此只能让部落不断迁徙,以游牧捕猎为生。”赵青山拒荒多年,对敌了解甚多,将荒人生活常态尽数道出。 他又说:“如此险恶之地,能活下来的人谁会是惧死惧退之辈,经历常年战争,不说云国,就是人族男儿在对敌之上极少能和荒人比肩,这等不弃不怯之辈,对我等而言甚是棘手。” 墨云生终是明白荒人举动为何,想道:“原来荒人也是想寻得一处沃土繁衍,不过云国被占,荒人怎会轻易放过国中百姓。只是想来,那陆鲲为何相助与龙鳞卫一道相助荒人,难不成他也是荒人不成?” 如此荒唐念头他只好自嘲一笑,若真为荒人,且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若天下人知晓,恐怕会成世间笑柄。 雪绫仙在旁未有多想,她与花刀白剑二人仔细商略,走来说道:“将军,太子殿下,爹和魏大侠与我商讨过后,想下楼夺回前城,可否借军一试?” 云照熙听闻要下城夺回前关,又见荒人如潮水汹涌,且都悍不畏死的模样,摇头拒绝:“不妥不妥,几位都是云国不可多得的高手,城下几十万军队虎视眈眈,万万不可让你们下去丢掉性命。” 就是距离遥远,雪绫仙也能看见那正拿出香蕉吃来的破城女贼,她狠极那人,对二人郑重道:“吴门关前后两墙,哪一座都不可轻易丢掉,如今敌众我寡,更不能再这般被动,还需主动出击,拖延来援军。” 雪长歌道:“绫仙说得不错,还请批准我等杀将下去,带军夺回前关。” 赵青山半晌不语,他作为守关之人,怎会不懂前关重要,可面前几人都很重要,决计丢不得。便找理由反问道:“那面铁门依然破损,你们可有办法将其修复?若是修补不了,敌军自会从洞口鱼贯而入,就是夺回前关,也难以阻止杀来荒人。” 雪绫仙左手掐诀,再点地面,一根三尺青藤钻出晃动,她指藤道:“此藤寻常刀剑极难砍断,以它为芯,再填补两面厚铁在外,定能短暂修补城门。” 墨云生心系那女贼,道:“要是那修士突然暴起出手,千军万马中如何对敌?” 雪绫仙看过来,咯咯笑道:“那届时就得交给墨兄拦住那贼人啦。” 如此关键时刻,雪长歌可见不得二人说笑,轻咳一声道:“不知赵将军可否答应?此事危险,但要说关中有谁能做得,恐怕非我等四人不可。” 事态紧急,赵青山犹豫再三,想到有两名高手与两名仙师相助,还真值得赌上一次,握拳应道:“既然如此,我随你们一块前去。” 云照熙摇头更剧,道:“不可!万万不可,军不可离帅,将军前往不可同往!” 赵青山心意已决,竟单膝跪地,对云照熙施礼:“殿下,此次夺回外城还需我来指挥军中将士,交给其他人都放心不下。如今千军万马暂交予你来指挥,还请殿下可在后墙相助我等夺回前关。” 说罢他取下腰间将军令,放在云照熙手上。 见此令者,如见赵青山本人,作为云国镇东将军,此地千军万马皆听他调遣,如今将军放在云照熙手中,就是军权交出,云照熙敬畏赵青山,此刻哪敢去接,甩手后退,摇头拒绝。 战场瞬息万变,由不得什么儿女情长,谁也顾不了诸般念头,赵青山起身拾令,强硬塞进云照熙手中,就是云照熙武功不赖,那也是师承赵青山,根本反抗不了,令牌便已入手。 赵青山单膝跪地,墨云生四人也紧随在后,同时跪地施礼,听候调遣。 云照熙眼中带光,对城下乱军打斗,兵刃交错,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份外厌恶,又想到自己是云国男儿,齐云皇帝云高池之子,现下赶鸭子上架,他心中犹豫不决。 可又见众人行礼跪拜,尊他为将,再看向城墙上奋勇拼杀的将士。心下顿时明白肩上重担为何物,暗暗告诫自己:“众将士誓死拼杀,守护云国,我是太子,却难尽太子之义,现接下这将军令,就要守关抗荒,日后若身着黄袍,那便是要守云国疆土,护佑天下百姓。” 手握将军令,手掌冒汗,他心下紧张,但想到护佑万民,顿时心口豪气冲天,立时下定决心。 他眼中懦弱尽消,举起令牌深吸口气。目视前方赵青山五人,下令道:“将军赵青山,现率四大高手,五百赵家军,去夺回前关,我与众将千军在关后以乱箭相助,一路危机重重,还请将军顺利归来!” 赵青山眼中微润,一抹欣慰冲上心头,领命起身,带上众人下城点兵,不多时就聚集起五百名赵家亲兵。 这些亲兵精神奕奕,身高体壮,都是些练武好手。 随即又有人端来两块与城门材质相同的铁皮,交给雪绫仙。 众人准备就绪,五百赵家军严阵以待,雪绫仙将铁皮收入储物袋中,与墨云生几人站在一起,并排看向前方赵青山。 赵青山身披银甲,肩搭深黑披风,手握一杆亮银虎纹枪,抬头望向城楼,喝道:“开关!” 第九十章 出关蹬墙 云照熙听闻城楼下五百赵家军响动,他心口发闷,颇感担忧,一时不愿去看,忽而脑中闪过幼时往事。 他生长于见安城赵家府邸,幼时习武学文,朗诵诗经,一日仗着自己腹有几滴水墨,便写下一首蹩脚小诗,那时他兴奋不已,便跑进府邸想给赵青山看,哪知那时荒人袭扰加剧,将军正与众将士商议军情,如此军机重地,怎会让七八岁小娃却闯进来,还要大声嚷嚷叫人看诗? 那时守门卫士见是云照熙,皆不敢拦,他一个跨步就翻过门槛,跑入屋中。那时众将烦闷,气氛不愉,他立时被赵青山提出屋来,叫人带回院中。后些时日,常郁郁寡欢,教书先生也拿他没有办法,三日后赵青山前来看望,读诗之后对他颇为赞赏,心下情绪才全数消散。 如此互换,云照熙寻思:“当年幼时不懂事,就已想让赵将军认可自己,现下面临强敌整装待发,也需将帅鼓励认可才行,我怎能就此退却不见,日后还怎有胆去领人回京?” 如此一来,他心态转变,举步便至城楼上方,与楼下众兵,四大高手,赵青山相视一起。又回头对门楼中掌关之人道:“开关,送将军出城杀敌!” 楼中士兵升起铁闸门,大门轰轰升至高空。门升起同时,云照熙挺立腰背,似有股威严加身,口蕴真气,朗声道:“大敌当前,前关重要无比,诸位将士好生杀敌,身后百姓,关中弟兄,此战胜负都与你们有关。” 他修炼内功,声音骤然盖过喊杀声响,传到每一名关墙上奋战将士耳中:“全军听令!” 奋战将士往城楼眺望,见云照熙高举将军令,全城将士都看在眼中,他再说道:“五百将士夺前关,全军乱箭佑先登!” 关门大开,赵青山手握长枪,大喝一声“杀”字,身后将士也都齐嚷起来,他带头冲锋,全军鱼贯而出,杀入瓮城。 瓮城对外大门已开,墙上军队正绞杀进城敌军,荒人举盾挡箭,眼前门闸大开,又听城楼高喊,不由心惊,门开时就见白甲银枪的将军突入上来,眨眼穿透三人腹腔,串在这枪间之上。 如此慑人大将出现,领头荒人队长叫嚷:“莫理会这将,随我杀将进去,云国姑娘各个……” 话中刚要说“水灵”二字,就见一名青衣少女走出城门,拔剑出来,笑盈盈走来道:“云国妹子的确漂亮得紧,就怕你们消受不起。” 剑冒白光,雪绫仙毫不留手,将白玉剑当做飞剑使来,毫不留情灌入那队长咽喉,又化作剑光在人群中飞窜,进瓮城的数百荒人,一下就有二三十人倒地身亡,前路空了大片。 瓮城墙上,方文秋见仙师出手杀出道尸界,如此良机他自把握在手,大喝道:“射箭!” 下达命令,墙上二百弓手弯弓搭箭,对准荒人大军射去。飞矢落下,灰压压一片打落下来,荒人适才被仙师手段吓了大跳,立时头顶下起箭雨,有些人反应迅速举盾格挡,但大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被射成筛子倒地身亡。 方文秋让弓兵连射三轮,两人轮换搭弓射击,瓮城军队一下便少了大半,只余下门处寥寥百人左右。 此时正是取胜之机,赵青山大喝一声,身后大军杀向百名荒人,荒人也是人,就是胆大执拗,也会惧怕攻来大军,一时间这几队荒人军心大乱,回头就想跑出瓮城。 谁知刚回首想跑,一杆银枪杀来,还有刀剑气劲扩散打来,荒人极少人习武,都依靠荒纹和自身力气取胜,虽比普通人厉害许多,可对上精兵和云国最强两名武功高手,也挡之不住,几人还想撑起木盾抵挡,但依其身板,怎能挡下?刹时盾开人亡,剩下百人惊慌失措,被士兵追上击杀,最终跑出瓮城者只有区区十几人。 连胜荒人,军心大震,周遭城墙上拦阻敌军的将士们也振奋精神,大喊杀敌破敌,热血上涌,对蹬墙荒人拔刀砍杀。 杀出瓮城小门,赵青山对身后五名百夫长道:“老张老毕,你带弟兄们去左右城墙阻碍敌军攀城。” 两人领命喊道:“明白,就是拼命也会拦住他们。” 赵青山知晓二人杀敌心切,但他不愿失去诸位将士,道:“无需逞强,进外城有上万军队,你们只许骚扰,若难以阻碍敌军,便回来与我等一同前行。” 两军领命,便朝左右城墙杀去,四周三百将士抱团结成锥形大阵,前有盾阻拦,后有长枪刺出,在人堆里缓慢前进。 不多时,那老毕老张两名百夫长带军回来,磕头请罪:“将军,敌军势大,咱们损失了二十几名弟兄,攻不过去。” 一次命令就死了四十几人,墨云生感叹战争残酷,抬头眺望城墙,荒人大军密密麻麻,都想攀登上墙,就是他独自面对这些千军万马,最后也只有灵气耗尽的后果。 赵青山心系墙上将士,道:“若不能减轻墙上弟兄压力,我们反攻更为艰难,前关可容纳四万将士,关墙上还有弓手射箭,依靠我等怎能夺回前关?” 雪绫仙见赵青山难有计策,说道:“将军,让大军杀向城门,我们寡不敌众,只可以点击破。” 那位叫老毕的百夫长道:“荒人力量太大,我们后无援军,杀将过去面对几十万荒人毫无胜算。” 墨云生心下盘算,又看向城墙上弯弓骚扰我军的荒人,道:“我与父亲去杀城墙敌军,骚扰他们减缓我军压力,再夺回前楼升起铁闸大门,届时雪姑娘你便上来施法修补,将关门修复后以城门为守,等援军杀来支援我等。” 魏江寒早想大干一场,握刀在手,哈哈笑道:“好极,如此甚好。” 雪绫仙见他们两人跑去城墙夺墙,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可墨云生早想到托词,拒绝道:“外有那女贼虎视眈眈,你们抵达门口时那女贼定会阻止,你要好生盯好那人,你我分开,互相照应两边将士最为稳妥。” 雪绫仙理会过来,道:“行,只是你得留些修为已应对那女贼才是,切莫耗灵气。” “明白。”墨云生回以微笑,招呼魏江寒,二人一同运起轻身诀与轻功,踏上瓮城城墙。 赵青山和雪长歌相视一眼,指挥众将士道:“既有计策,诸位维持阵型,随我杀至城门下。” 大军在赵青山领头下四百多人同时杀去,前面几百荒人见状,忙吹起号角,让周遭荒人士兵前来相助,消息传递出去,四方上万荒人嗷嗷大叫,一同冲杀过来。 雪绫仙施法操控白剑,在阵中四处救火,若有敌强行杀人破阵,她便会挥剑杀去,将来敌斩杀,让一旁弟兄补上空缺。 而雪长歌和赵青山则和几名练过武功的好手士兵一同向城门杀去,前军挪动,后军接上,缓缓朝城墙走去。 登上瓮城,魏江寒环伺四周,估算两墙距离有二十丈远,道:“距离前关太远,如何过去?” 墨云生心中有数,计策在手他果断施法在手中掐出两诀,再点在魏江寒身上,道:“爹,轻身术可助你跃过兵海进入前墙,我会去下方施法蹬墙,你无需担心。” 魏江寒早早知道墨云生能力如何,那些仙师手段令他毫不担心,嘱咐道:“小心行事,我去右墙支撑些时间,你速速蹬墙。” 跺抢跃起,施展轻功在空中飞腾,远处城墙上有荒人看有人冲来,叫出几声荒语,几十人弯弓射箭想将魏江寒射下空中。 魏江寒拔刀在手,于空中施展落花无尽,飞花过处,形成密集刀网,那些袭来箭矢全数被他打飞出去。 见父亲无事,墨云生也跃下瓮城,独自一人跳至五丈外兵海当中,手中掐出铭雷术,两诀一印,连掐出五道雷印覆盖在右手手腕。 荒人见有人跃下城墙,他们运起大刀挺起长枪刺来,墨云生还未落地,两指点向地面,将一道铭雷术刻在地上。 众荒人见蓝色雷电一动,便窜至地上,正想定睛看个精细,却发觉地面传来滋滋电流,弄得身子发麻,动作迟缓。 见敌众中招,墨云生以轻身术加持,用处江湖中的地堂功夫在人群里来回穿梭,这类基础招式大都江湖武夫都会得几式,他用起来轻车熟路,四下荒人被铭雷术散发雷电电得手脚难动,他趁机在躲过刀剑,连续用处三道雷印,一人未伤下跑到十五丈外。 最先中招的荒人身上麻意渐消,回头却见墨云生跃在空中,脚踩石墙攀登上城墙上方。一众荒人刚想阻止,一旁又有喊杀冲天,号角偏地,醒悟来是求援信号,纷纷抛弃墨云生,拿起家伙朝那队杀向大门的赵青山军队冲去。 第九十一章 夺门飞蝗现 冲上城墙,墨云生拔出痕月,白刃闪烁,手中剩下两枚铭雷术印刻在刀上,对欺上前来挺枪阻敌的三名荒人砍去。 荒人凡体怎有能耐抵挡痕月锐利,连枪带人被一刀抹断枪杆,再割断喉咙,全都倒地不起,墨云生不多理会荒人死活,咬牙横举长刀往前杀去。他与魏江寒相距不远,来回砍杀七八名士兵,再扎入弓手队中,抡起痕月往人要害斩去。 荒人军队都由各部男女组成,队伍质量参差不齐,但其中能弯弓射箭之辈,力气也算部落内排得上号的生猛汉子,如今一众荒人大汉见少年杀来,皆不敢小觑,拔出腰间佩刀就一齐打来拼命。 墨云生见荒人皮肤上各式纹路有低微亮光闪动,刹时感觉不妙,将痕月横在头顶,格挡七八把刀剑。 一众敌人合力压下,加上荒纹支撑,墨云生一时间感觉似有二十几人合力一般,令他大腿弯曲,难以抗下。就是现下炼气六层,将全身灵气运转起来,他也只能坚持四五个呼吸,便撑将不住。 危机关头,心下念道:“这些汉子好生厉害,我得施法脱困才是。” 他一手抵刃,一手握刀,哪能腾出什么手来施法掐诀,思来想去只好暂时用出行纹,依靠急速进行脱困。 就待要运气激发时,一道气浪打来,四面透明花瓣飞舞,一柄黑铁长刀从头顶挥过,一众荒人肩脖受伤,大半人都丢了性命。 墨云生两手一轻,回头看去,见魏江寒收刀沉气,道:“就几人合力你便受不住了,不是有法器吗?” 一会有场恶战,墨云生不敢多用法器,站起身与魏江寒并排,厚颜道:“适才不过大意而已。” 魏江寒淡笑一声,指向二十丈外城楼,道:“咱往那边杀过去,你我互相掩护,夺回城楼,可莫让那位雪姑娘等久啦。” 魏江寒朝城楼下想看赵青山等人状态,墨云生挥刀抖掉刃上鲜血,拉住魏江寒,回头砍落杀来两名弓手臂膀。魏江寒回神过来,踹出右脚,将迎面打来的三人打退出去。 二人相视点头,暗喝一声,脚底蕴力,往人群疾冲过去,前路墙上有二百多荒人弓手士兵,此刻见人杀来,皆收弓不射,往二人所在位置冲去。 墨云生刀上绕雷,在前击破两人,身后魏江寒从旁窜出,再将五名来不及反应的士兵打杀,两人出招后,墨云生则回头关注身后有无敌来。 一众荒人看两名高手势如破竹,竟在城墙上大开杀戒,数个呼吸就有二十几名弟兄死亡,还有十几人受伤在地,一时军心动摇。 云照熙在远处见二人蹬墙杀敌,大喝一声:“右路萧旗将军,方文秋将军,射箭掩护二人!其余人阻敌上墙,掩护攻门赵将军!” 墨云生听闻有箭支援,踢飞几人和魏江寒一齐来到墙垛之下,再杀五人后,头顶呼呼响动,大片箭矢打来。 敌众有人带盾,有人拔刀挥砍,想格挡飞矢,墨云生哪会让他们得逞,操纵刀上两枚雷印朝前后人群各扔一枚。 电可顺人身传递,威力不大,只求将敌麻痹一瞬,前后有百人刹那间被雷电窜过,在地上连跳几步,手上刀盾也不能及时挡箭,大军割麦子一般倒下大片。 地上尸体堆积成山,左右人马士气低落,就是再坚定厉害的汉子,见周围同伴心惧,又看到两煞星还会仙师能力,怎能不怕,竟无人刚冲上来继续围堵,墨云生和魏江寒站起身往前走去,四下依旧没人敢阻拦。 来到城楼,墨云生往下看去,见赵青山率领大军已缩小一半,敌众我寡,沿路破开军阵,数次差些打乱大阵,若不是雪绫仙全力施法阻止敌军,恐怕能来此之人不到二百。 现在还剩三百来人,已是幸运万分。适才有云照熙弓箭支援,两面战场都轻松不少,同时抵达目的地。 魏江寒在城楼后盯着不敢攻来的荒人,墨云生对下方众人道:“我来升起大门,让雪姑娘速速上来施法补墙。” 下方士兵听到头顶声音,列开阵势将城外与门内荒人全都堵在两侧,不让任何人进来。 墨云生进屋楼内,见到一木制轮舵,叫道:“爹,你来开关,我去阻敌。” 这类门闸开关实际要两人合力才行,但两侧有将领跑来平定军心,有几名队长叫嚷催促,还有关外荒人蹬墙来援,墨云生决计不能让魏江寒在外独自对敌,他还有伤在身,怎可为自己拖延时间。 魏江寒道:“他奶奶的,我还想杀上些荒蛮子,你却让我开关!” 墨云生从魏江寒身旁走过,跑向楼外:“爹你好生开关,我去阻敌,你不可动手。”看墨云生杀出城楼,在两侧来回阻敌,魏江寒果断进屋握轮,运起内力,全力拨动门闸。 大门缓缓升起,墨云生在外掐诀施法,将铭雷术刻在一侧道路,另一侧用痕月砍杀,可来敌太多,他难以前后皆顾。 云照熙无时无刻注视城楼战事,此前他不敢轻易让人开弓支援,便是怕箭矢误伤,现在一众大军都在城门下面,他便放开心让人支援。 几轮箭雨下,墨云生压力骤减,甚至有两次能腾出手于魏江寒一同转轮升门。门已渐至城楼,拱门腾出一片空旷之地,赵青山带上士兵里里外外组成人墙,阻止来敌杀入。 远处见到箭雨割麦屠灭大量荒人时,敌阵中长洪棋眯眼道:“我怎看见淡淡雷光,难不成是仙师?敌人也有仙人,可否请齐仙师出手擒杀?” 黑袍女贼扔下苹果,道:“无妨,外墙他们夺不回来。” 不多时有传令士兵归来,上报军情,将云国派遣五百精兵杀进外关城楼消息传递过来,且添油加醋说关墙上两名高手无比厉害,雷电飞花所向披靡,就是军中将领也不敢轻易触敌。 关前战事紧张,女贼起身眯眼,正巧看见关门正缓升上城楼,大喊一声不好,脚底浮起一柄火红飞剑,渐涨成一丈大小,她运剑在空,往城门疾冲而去。 城门升起,楼下士兵仰头看到魏江寒与墨云生脸庞时,不顾脸上鲜血,露出欣喜笑容,雪绫仙也走来点地跃起,从下方空缺门缝进入城楼。 她轻拍墨云生肩膀,道:“不错不错,快些下去帮他们,我和魏大侠在此修门就好。” 墨云生抱拳道:“那这里就麻烦姑娘了。”随即他就要跃下地面。 但一道丈许火光从下方闪动,墨云生面色大变,他眼前几十人被冲飞出去,许多弟兄还未反应过来,便拦腰折断,门楼之下极度血腥。 关墙上三人见到那女贼竟已出现在城门之外,正收掌冷声喊骂:“区区凡人也敢在我眼皮下夺门。” 墨云生望去,适才掌风虽宽,但打击不深,赵青山和雪长歌都幸免于难,只是领队的几名百夫长中,有三人已被那女贼所杀。 “他奶奶的。”魏江寒拔刀就想出手,雪绫仙握紧拳头,也要跃下去和那女贼拼个死活。 墨云生拉住二人,道:“修复城门,我去。” 他跃下门缝,落地看敌,身后雪长歌和赵青山站在最前,此刻墨云生跃下门来,在他们前方与那女贼对峙。 四周腥气扑鼻,墨云生哪能容忍这女贼做得凶事,方才那道法术火掌将几十名精锐士兵灭杀,他哪能不怒。 墨云生回头道:“赵将军,雪大哥,你们守住城门,有功夫上去支援下父亲和雪姑娘,这女贼交给我来。” 女子呵呵笑将起来,右手戴上一红皮手套,道:“小子,以前我见过你,那时未将你杀死着实可惜。” 墨云生定睛看去,看女子面容平平,除皮肤白皙外毫无出彩之处,再看她手套冒出淡淡火焰,诸般特征入眼,着实想不起何时遇见这女贼过。 女子见墨云生想不起自己,便大方承认:“一年前芸楼被焚,便是我做得。” “你!”墨云生两眼发红,手紧握痕月,往前走出三步,聚刀指着女子道:“好哇,竟是你这女贼所为,今儿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女贼冷眼叫道:“好极,我齐飞凰也想将你杀了,上次留那芸娘性命,回去就被上头责罚,今日也便和你算算总账。” 第九十二章 补关争前门 长洪棋听传令兵说,外关恐将被云国夺回,立时着急起来,摸须想道:“外关决不可让这些人贼夺回,若成拉锯战斗,待来援军,恐怕一切将功亏一篑!” 在他周围几名下属也纷纷献上计策,长洪棋筛选接纳,最后果断命令:“推上投石车,给我狠砸后关人贼!” 众人一听,有一身着布衣兽皮的老人跑来道:“大人大人,投石车体型巨大,难运过冻雁山几座桥梁,适才拆卸运来,也不过四台,难成什么气候。” 长洪棋偏头道:“四台也有用处,我部落健儿在关内抛洒热血,你们总得为其掩护才是,给我推来,砸死那群贼子。” 老人领言退下,叫人拼好投石车,再在网中装填石料往关内丢去。 云照熙抬头见数道碎石飞射过来,竟越过前关,直从关内而去。他笃定荒人怕伤及自己人不敢往前关乱砸,便叫上瓮城方文秋问道:“方将军,关前战时如何?” 方文秋面带笑容,跑至对角墙上,喊道:“殿下!适才赵将军带军抵达城楼,墨仙师正和那女贼战在一起。” 如此状况令云照熙心中大定,说道:“方将军,瓮城暂时交给部下,你速速去寻左右城墙的萧将军和马将军,你等三人带上一万士兵,合力从三方杀出,前去接应赵将军,夺回外城!” 方文秋高昂振奋,如今的确是吹响反击号角之时,叫上身后弟兄在城楼传令,不多时便带上一万军队,从城墙前攀下,或是从瓮城杀出,一同反击大军。 墨云生刀指齐飞凰,听闻后方喊杀震天,他不再犹豫,左手掐诀两点,雷印生成,主动冲向齐飞凰,举起长刀便砍向其头颅。 齐飞凰侧头躲过,右手手套乌黑成铁,挥手之间一团火球凝结,她一脸阴险,朝墨云生面颊扔去。 攻势打脸,墨云生唯去依托法器硬接,他首次与此敌交手,还需试探一番,查明齐飞凰灵种属性和法术法器才敢全力对敌。 齐飞凰实际也有此意,看墨云生竟依托一柄凡铁斗法,她也十分意外,看清是用一类简单雷法刻在刀刃,她也不敢小觑,躲闪腾挪,躲开墨云生侧身打来长刀。 刀锋过处,墨云生掐诀在手,铭刻左脚,顺势一脚踹在齐飞凰肚口。 齐飞凰右手手套运起一块坚硬岩土挡下,力道倾泻,被踹退数步。停步过后脚跺地面,挥掌打来,右掌迎风大涨,化作半丈橙焰火掌打将上来。 火焰呼呼作响,墨云生寻思:“那手套定是件品质不低的法器,此人修行火土二中法术,修为还比我高上一个境界,恐怕有炼气七层顶峰修为。” 炼气七层修士已不惧天下间任何凡人,就是魏江寒全力攻伐,这一境界修士也可轻易对上。 墨云生从旁绕行,想将火掌躲开,哪知火掌认准自己,转弯向右追上前来。不得已他只好拍下储物袋,操控御水石形成水幕御敌。 火掌砸在水幕上,白烟四起,墨云生左右观察敌在方位,果然左侧又出现一块坚石手掌,往自己肩膀打来。 墨云生反握痕月,抵在掌上,挡下力道之后空中御水石环身自行御敌,自己借力后退,左手连续掐诀,又施展出三道铭雷术。 多出三道雷印附着在刀,刀刃威力大增,蓝雷在空中闪烁,墨云生两手握刀,再度斜劈女贼腰间。 齐飞凰再度施展手套法器,右臂被一层岩土覆盖,轻轻一挡,便将痕月抵挡在外。雷电肆虐,蓝电穿刺,始终破不开岩土。 齐飞凰道:“不过如此,小子,待我破开那群守门士兵再来和你玩。”她左手挥打,三张爆裂符冲向墨云生。 墨云生瞳孔一缩,暗叫不妙,操控御水石形成绕体水幕,爆裂符在水幕前炸开,一股后推大力将他打飞五丈远,在空中受身落地,再后移丈许卸力。 口中喘着粗气,喃喃道:“这女贼还有符箓,爆裂符好似为爆裂术做成,本是火球术改良之物,打出后可爆炸开来,姑且谨慎应对,不可再让他伤害关中弟兄。” 齐飞凰不理会墨云生,趁爆炸机会,奔向关门,左手一挥,十张爆裂符被他夹在手中。她残忍笑起声来:“这般多的符箓,管你们关墙是什么上佳石料,全都给我破。” 她随手扔出,十张符箓往人群与城门石墙扔去,墨云生在远处见着,大喊不妙,全身纹路浮现,行术与轻身术一并加身,跺脚一冲便是数丈,四步便超过齐飞凰,左手运转御水石就要去挡下符箓。 可符箓早已飞至门洞,就要打在举盾的赵青山等人身上。时间早已来不及救援,赵青山咬牙和几十人举起铁盾在手,闭眼防御符箓爆炸。 轰轰巨响在门洞传来,一团黑烟弥漫在门洞之中,士兵大声咳嗽,挥手散烟,墨云生转头盯住齐飞凰,消退行术后两手运起灵气进入痕月,打算施展落花无尽灭杀此狠辣女贼。 “咳咳,他奶奶的怎么回事。” 熟悉声音从洞口传出,墨云生阻下经脉灵气,转头便见魏江寒身在烟中,挥烟捂嘴,怒骂连连。 在他身旁,轻妙仙乐般的女声传来:“魏大侠快些进去罢,这里交给我和墨兄便是。” 烟尘渐散,墨云生和齐飞凰同时见城门砖瓦焦黑破裂开数尺缺口,但门洞内却完好无损,一面金色小镜散发淡淡青黄光华,罩在整座门洞之中。 金镜之后,魏江寒站在赵青山等人身前,头顶处闸门缓慢下降,铁墙已下至大半,破损之处已被铁皮覆盖,不再漏出任何可通人洞口。 墨云生欣喜诺狂,跑至雪绫仙身旁,看向门墙,道:“不错不错,真叫你们修复成功。” 见墨云生学得自己说话有模有样,雪绫仙白他一眼,对门后众人道:“诸位,速速夺回关墙,我与墨兄拦住这女贼。” 赵青山等人连声喝彩,适才不止大门修复,这位雪姓姑娘还救得众人性命,所剩一百来人都大声叫好,感谢雪绫仙相助之恩。 雪绫仙眼神温柔,看眼已近闭合的门缝,再度看向齐飞凰时眼中柔色不见,变得冰冷至极,蕴藏杀机。 墨云生将痕月插在地上,朗声道:“齐女贼,这下看你如何破关。” 关门被修,还有两名仙师阻击,听得一口一口女贼贱骂,齐飞凰早已怒火中烧,着想将墨雪二人千刀万剐,再扔入油锅煎炸。 她左手抓起身上黑袍,撤落扔飞,露出一声飞鹤锦衣,左腰一柄鹤刀斜挂,右腰吊着令牌,上写“千户”二字。 墨云生见状,寒声叫道:“果然果然,你便是龙鳞卫十名千户之一,今儿竟能见着千户与荒人勾结,你着实做得好。” 齐飞凰声音中气十足,毫不畏惧二人,道:“是又如何,今儿我齐某必杀尔等。”扯下手套戴在左手,右手拔刀而出,鹤刀上布满白纹,还有灵气闪动,想来是件法器。 雪绫仙低声道:“那柄刀与手套皆为法器,且品阶不低,小心应敌。” 墨云生在就做掐诀结印姿态,准备凝结法诀。 见二人如此防备自己,齐飞凰暗暗思索:“我独自对这二人甚为难缠,还得找到金哥才是。” 她侧头看向身后荒人大军,向长洪棋传音命令:“你们加紧攻城,相助城内荒人,我将这两修士引开。” 长洪棋在远处点头,主动带人叫嚷,全军大举进攻,一同攀登墙壁攻入城内。 墨雪二人难以顾及四处荒人,齐飞凰冷笑一声,道:“修好又是如何?若我往进军中扔符乱砸,看你等如何应对!” 她收刀入鞘,左手一挥,再纵身一跃,一柄火红飞剑出现脚底,再操控飞剑往关墙上飞去,左手掏符就要扔符轰炸。 第九十三张 龙鳞援 见贼女升空飞起,居然是要持符炸人,这等凶事二人必须阻止,雪绫仙身前青光一闪,飞藤法器悬浮在前,催促道:“你我上藤,速速去追击此女。” 雪绫仙上腾掐诀,墨云生不敢怠慢,立马跟在身后,站在藤前,与她一同升空至关墙上方,朝齐飞凰追击过去。 身下吴门关大军奋勇拼斗,赵青山带麾下士兵抵挡来军,魏江寒与雪长歌两人则依托轻功之便冲上城楼保护升降门闸。二人一人守住一侧,来人便杀,远处有云国大军拉弓支援,墙下也有将士带人来援,击退蹬墙荒人夺回外墙。 关内七万守关将士奋勇当先,利用地形之便,大破所余下荒人,夺回前关指日可待。 空中三人二追一逃,齐飞凰难料二人也有飞行法器,暗骂自己大意,捏起三张符箓就往关中人多之处扔去。 符箓以修为加持,不是如轻纸飘落,而是若落石一般垂直缓落,怕是不出五六息就会落入人堆爆裂开来。雪绫仙在藤尾操控法器,急声道:“你来御敌,我来驾藤,切莫让他再伤及城中士兵性命!” 她左手挥动,那面金藤圆镜浮现身前,散发淡淡青光笼罩四周,防备齐飞凰回身反攻。墨云生点头答应,右脚在前,左脚在后,斜踏在藤,左手拍袋,御水石化作蓝幕笼罩藤顶。 符箓落下,雪绫仙向掉落最快那张飞去,横着青藤抵挡在下,再掐诀激射一缕灵气激发符箓能量,令其即刻生效炸开。 齐飞凰上方底头见雪绫仙施法激活符箓,骂道:“这女娃懂得不少,此人背景决计不低,难不成是尘临门人?” 她转念一想:“门人如何,今儿落着关内,都得死来。我到要看看你们修为足还是我爆裂符多。” 两手在怀中掏弄,又拿出五张爆裂符箓,顺手一丢,往地上扔去。 墨雪二人适才刚解决一张,正要解决第二张时又见齐飞凰扔符落下,二人大急,墨云生立时催促:“快些过去抵挡第二张符箓,她又要乱扔!” 雪绫仙操控飞藤贴着内墙上空,又利用御水石的水幕挡下第二张,再朝城墙下落去,去将第三张也给接下。 三张符箓,令二人修为消耗不多,只是来回飞窜,极耗心神,但关内士兵与他们共患难,合力抵挡荒人,更是抛弃不得,能救则救。 三张符箓全接之后,见还有五张符箓掉落,雪绫仙咬牙切齿,怒声道:“再这般被动决计不可!” 但符箓已落,她又不得不控藤再飞,继续抵挡坠落符箓。只是五张符箓哪是二人能够全都挡得?以他们修为能耐,挡下三张就已是极限,此次三张刚炸,耳边传来剩下两张符箓爆炸响动。 惨叫声响起,两处地方被炸得墙体乌黑,尸体遍地。 齐飞凰在空中一脸得意,见关内被她炸亡几十人,哈哈大笑,口中念道:“看你们还如何相阻!” 魏江寒砍杀攻来几人,见城中炸响,抬头望向齐飞凰骂道:“他奶奶的,这娘们真是狠毒,身位云国之人,炸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雪绫仙控制木藤飞上关墙,望着两处难以顾忌之地的一众尸体,心下怒极。 可因适才爆炸,令它更为心系周围士兵性命,从而不敢全力追敌。齐飞凰料定二人被士兵所累,竟残忍笑将起来,手中又捏起六张符箓。 如此情景,关内所有官兵将领皆看在眼里,亦有在他们身旁的士兵看见两位仙师面色发黑,了然是被他们所累,顿时心下一横,叫道:“二位仙师,莫要顾忌我等性命,杀上去给那女贼些颜色!” 墨云生听见身下城墙士兵之言,急忙摇头:“不可,大家一同守关,怎就这样拿弟兄们性命不顾!” 士兵当中有人拍拍自己胸膛,出声催促:“不打紧,仙师想法咱弟兄们领了,但这女人不除,会有更多人死,你们不用管咱们!” “正是正是,咱们的命都硬的紧,不怕仙术炸!” 有几人起头,周围立时有几十上百的士兵也接连让墨雪二人莫要管他们,一名将领也走来抱拳,喊道:“二位,擒下那女贼要紧,我们云国士兵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也不是什么丢人事!” “将军说得是极,仙师快些擒贼,待灭了那女贼,咱们弟兄牺牲都是值当!”一些二人入关时见过些许的面孔走来,叫嚷催促,看其眼神精光四溢,早已不惧死亡。 雪绫仙眼神挣扎,可齐飞凰不顾那么多情谊,扔符落下,还专挑人多之地。 见符箓再落,城楼上云照熙皱眉大喝:“速速离开符箓落地十步之外,此符既已落下,便难以改动方向,诸位速速躲避,给仙师捉贼时机!” 墨雪二人回头看向城楼太子,云照熙眼神坚定稳重,对二人抱拳点头,旋即指挥众人躲避符箓,优先保住自己性命,再去抵御荒人。 众位士兵众志成城,愿牺牲自己让二人擒贼! 雪绫仙压下心底犹豫不安,掐诀施法,控藤急冲,墨云生紧咬银牙,两手掐诀出十道法诀,掌心展开,五枚雷印附着在刀,他站在滕前,乘着青藤直追而去,路过符箓时二人不再去顾,数息时间就已欺至齐飞凰三丈之内。 齐飞凰没曾想到关中将士如此舍得,竟然愿意豁出性命,让这两名修士追杀自己,她暗骂不好,脚底运起火红飞剑,往关内飞窜而去。 墨云生喊道:“你既要逃,就不怕我等进到荒人当中屠灭那些荒蛮子?” 齐飞凰掏出符箓,在空中大喊:“去屠呀,看你们屠杀的快,还是我炸云国将士的快,再说我为云国人族,哪会关心那些蛮子死活。” 雪绫仙想到符箓炸开后死伤士兵,心下怒火难遏,道:“方才炸杀关中将士时你可未有这般觉悟。” 见齐飞凰能说出这等丧尽天良之言,墨云生阻止雪绫仙接着喊骂,冷漠操控痕月直蹿前方女贼。 齐飞凰看见身后痕月冲来,急忙控剑闪躲,又将手中那炎土手套催动,挥动劲风火掌往后打来。 二人在关隘上空前后互攻,齐飞凰渐渐控剑飞出吴门关,往关下山岭冲去。墨云生叫道:“女贼你还要做什么把戏,还不停下与我等一战。” 齐飞凰心下盘算:“定不能让他们起疑,得引入翁中才可。”她回头喊叫:“哼,既你们想助关中将士擒我,那我便去灭杀来援的见安士兵,看你等如何抉择。” 二人相视一眼,雪绫仙道:“此女贼怕是有诈,你我不能继续深追。” 墨云生也心知女贼有所盘算,但想到她要是真去炸来援士兵,这次大战恐怕再难了解,叹道:“那也无其他法子,现下只得靠我们才能限制这女贼,若有诈再行撤退,不能让她回关去行凶事。” 二人不再回话,继续追击上去,齐飞凰见鱼上钩,便将路线一变,竟往龙潭镇方向飞去。 雪绫仙认出女贼方向有变,问道:“见安城在关西南,她怎朝西北过去,那个方向……是你家龙潭镇。” 墨云生眉头紧皱,道:“再追,必须在空中截她,不可让她继续前飞。” 雪绫仙也有此打算,现下破局之法便只能拦截齐飞凰,其余方法皆走不通畅。飞藤加速,再拉近数丈距离,二人现下相距不远,只有十丈左右,两者飞行法器品质皆不高,两人都已将法器催动极致,却谁也难以奈何谁。 不多时,三人飞过七十几里,见前路出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平静水潭,水潭东南有片片杏花林,林外官道通向远处数里外的一座小镇。 此地墨云生再熟悉不过,正是龙潭镇外,今次追敌首次俯瞰龙潭镇奇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杏花林摇,龙潭无波,一切如往常一般。 齐飞凰见龙潭已近,她竟操控飞剑往潭上飞去,丝毫未有停下。 墨云生大急道:“莫要让她进入镇上,得在此地拦住她。”雪绫仙道:“如何拦她,我已操控极速,难以再快。” 墨云生心下着急,可他无远程法术,依靠痕月飞去攻敌也难有成效。 渐至龙潭东岸,距龙潭镇已然不远,雪绫仙运起全身修为灌入飞藤,也全力加速追赶。 在追击之际,忽而藤下杏花林中,一柄漆黑大剑冲来,齐飞凰见大剑飞来,她竟停下飞剑,在空中斜移转向,挥掌打出半丈火掌,与大剑呈交错之势,让墨雪二人难以避开。 “不好。”二人明了有援军抵至,雪绫仙挥动金藤镜往法器下方落去,镜上冒出五根青金木藤将飞藤底端包裹。 墨云生在运起御水石,在身前撑起水幕,与雪绫仙一同挡下黑剑火掌。 为防再有人御空攻来,二人往东岸下落,那柄黑剑和齐飞凰一路追击而来,二追二逃,在距地五丈时收藤轻身,一同平稳落地。 龙潭镇岸边有大堆细软泥沙,接至大片杏花林,墨云生认出此地入林不远就可抵达自家院子。 身前黑剑砸落,齐飞凰也落地收起飞剑,左戴手套,右握法器鹤刀,往二人笑将起来:“二位追我这么久,是时候下来歇息歇息。” 雪绫仙盯向齐飞凰右侧黑剑,道:“道友不必隐藏,快些出来领死!” 杏花林中脚步沙沙,一名同样身着飞鹤衣,腰间戴有千户牌,面容平平,颧骨极高的消瘦男子走出,负手走至黑剑身旁,看向墨云生与雪绫仙,道:“龙鳞卫办事,你们也要阻挠?” 男子上下大量雪绫仙,又见墨云生时他面色微变,露出恍然模样,哦了声,抿唇道:“竟是你,我弟子李一刀便是葬于你手。” 雪绫仙看来,墨云生右手握住痕月,顿时明白李一刀师承何处,轻笑承认:“李一刀能力出众,的确棘手,道友教了个好徒儿。” 如此夸奖在男子耳中宛如嘲弄,他拔出黑色大剑,两手与皮肤变为金铁之色,指向墨云生道:“此次还想领命来杏花林彻查花刀,竟没想到碰见你这偷人贼子,飞凰,做得不错,倒是钓上只大鱼。” 墨云生神色一变,心下警惕:“竟能查至龙潭,当年沈家和两名龙鳞卫已处理干净,怎还能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