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同桌总想撩我》 1、第 1 章 五月中旬,安城变得燥热起来。 窗外蝉鸣聒噪,随着风声飘进教室,让后排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时绥都睡不安生。 他用手捂住耳朵试图抵挡噪音,另一只手肘起垫在脑袋下面,手臂修长,放松地搭在课桌边沿,露出的半张侧脸线条流畅,皮肤很白,脸上压出一道睡痕,却依旧赏心悦目。 旁边班级早下课,经过他们窗边的时候,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驻足偷看时绥几眼。 突然,一小截粉笔从前方飞来,精准落到那张脸上,白色粉笔灰扬起,硬生生打破了此时的氛围。 “时绥!明天早自习我抽查这篇课文的背诵,你要是背不出来,就给我站教室后面上课!” 语文老师田洪军的声音中气十足,吼的教室都震了一震。 时绥被吵醒,掀开眼皮,眼尾染着初醒的微红,眉头拧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自带一点凶。 他朝讲台看去,却收到老田的一个瞪视:“看什么看?我明天第一个查你!” 时绥:“……” 田洪军丝毫没把时绥唬人的气势放在眼里,收拾完他后,合上课本,说起了另一件事:“明天我们班会从清河中学转来一个学生,先跟你们打个招呼。” “好了,下课。” 时绥的同桌汪城刚刚也在打盹,听了老田的话,慌慌忙忙翻开课本,“老田刚刚讲的哪篇?你别被逮住了。” “没必要,明天早自习直接翘了。”时绥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却被汪城拍了拍肩膀。 “等会,隔壁班钱浩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钱浩嘴角带着明显的淤青,顶着一个锅盖头,一脸凶相,看起来比时绥还混。 班里的人时不时往后门偷瞄一眼。 “看什么看!”钱浩一脸不耐烦,解决掉那些讨厌的视线,一转头,就见时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谁让你跑我班里来耍横了?” “滚远点。” 钱浩心下一凛,立马压低声音:“我跟你说的你的事你再考虑一下?隔壁三中的人实在太过分了,最近在南巷,兄弟们受了他们好大的欺负。” 南巷是附近比较热闹的一片街道,他们安城一中跟三中素来在南巷也各玩各的,可最近天气燥热,大家又血气方刚,有时候一个眼神都能打上一架。 钱浩吃了好几次亏,就想拉时绥入伙。 毕竟,时绥初中刚毕业就敢跟高三的约架,打人那叫一个狠,有他在,对上三中那群小崽子就跟切菜似的。 可时绥根本不买账,理都懒得理他。 钱浩又走近一步:“时绥你……” 汪城见钱浩还在那不依不饶,呵了一声:“你们被欺负关时绥什么事,他是你爹啊?还要帮你出头?” 他们跟钱浩又没交情,没理由为这跟三中那群二流子对上。 钱浩本来受时绥冷脸就憋屈,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抬脚狠狠把最后一排的椅子踢开。 砰的一声,原本吵闹的教室一下安静下来。 时绥坐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的两个人早在钱浩过来的时候就跑了,后座是空的。 教室其他人都心有余悸,生怕他们直接打起来。 汪城也不是个好惹的,嘴里骂了一句脏话,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干架,却被时绥按住肩膀。 时绥看着钱浩:“把椅子扶起来。” 语气淡淡的。 钱浩一时没动,这么多人看着,时绥太不给他面子了。 不过他也不敢呛声。 他毫不怀疑,只要,时绥就能立马给他点颜色看看。 椅子的主人见势不妙,立马识趣地过来搬起椅子放回原处,还不忘给时绥解释:“没关系,椅子没坏。” 算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 时绥确定那人的确不在意,也没再追究,拍了拍汪城的肩:“小卖部买冰棒去不去?我请。” 汪城愣了愣,刚燃起的火苗滋啦熄了,“去!我要买最贵的!” 时绥走在前面,看着依旧一脸不甘心挡在门口的钱浩:“别挡道。” 他比钱浩高了足足半个头,两人对峙,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钱浩咬着牙,坚持了不到半秒,就让开了路。 小卖部里人不少,都来买冰棒解馋。 两人买完冰棒,在底下教学楼边找了一处树荫休息。 冰凉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极大地缓解了夏天的暑气。 汪城嗦了一口冰水,也不再去想钱浩那小子的烦心事,随口找了一个话题:“之前老田说清河中学要来人?” “那不是a市最好的高中吗?一本录取率有80%,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怎么会有学生来安城这个小地方?” 安城一中在他们这里的确是最好的高中,可是相比于清河,完全不够看。 他拿出手机,“我在学校大群里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是何方神圣。” 时绥叼着冰棒,语气含混:“是谁都跟我们没关系。” 那种学校出来的书呆子,就算之后一个班,也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汪城:“我这不是想着要是跟他打好关系,以后考试和作业都不用愁了。” “哦。”时绥吸了口嘴里的沙冰,敷衍地应了一声。 “等等,我问到名字了!”汪城刚想把聊天记录给时绥看,猝不及防在前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他立马把手机收了起来。 “卧槽,那不是教导主任?” 他藏好手机,才发现一点不对,“教导主任旁边那小子什么来头,竟然不穿校服?” 要知道,在学校里不穿校服是时绥这样的刺头才有的特权,那人明显是个生面孔,更离谱的是,教导主任在大夏天穿着一身正装,长袖衬衫加西裤,瞧着都热。 时绥朝着汪城示意的方向抬眼看去,目光在教导主任那将衬衫扣子顶起来的肚子上停留两秒,才挪到旁边人身上。 那人是侧对着他们的,身量很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加休闲裤,右肩上背着一个书包,背挺得笔直,在太阳底下就像是一颗向上的青松,自带一股气场。 他落后教导主任一步,偶尔点头,应和教导主任的话,两人气氛瞧着十分融洽。 可不知道是不是时绥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人时不时往他这边看。 让人很不爽。 时绥眯了眯眼,牙关微微用力,将嘴里的冰棒吃干净,随手一个抛物线,扔到右手边稍远的垃圾桶里。 其实,距离他最近的垃圾桶就在脚边,可他没选,另一侧的垃圾桶正对那人方向。 哐的一声,隐晦的挑衅。 那人脚步顿了顿,微微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这下,时绥能确定,这人之前就是在看他。 对方一身干净清爽的打扮,时绥则是骷髅衫和破洞牛仔裤,在人群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绥眯了眯眼,只觉得怎么瞧都不顺眼。 汪城对于两人的交锋毫不知情,在一旁疑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主任这么和气,这人什么来头?” 他们的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严厉,每天板着一张脸,哪像现在,都快笑出花了。 时绥见对方率先收回目光,才垂下眼,又恢复成刚刚懒散的模样,靠在树上,双手插兜,“之前老田不是说要来转校生吗?” 汪城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 那现在教导主任应该是带着转校生熟悉学校吧? 能让教导主任这么重视,这人不光成绩好,估计背景还有两下子。 “我跟你讲,他光那鞋子都快五位数了,我刚刚还问到了这人的名字,叫什么,陆淮知……” 他刚想拿出手机确定一下有没有记错,却见时绥已经直起身子,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转身道:“走了,回教室。” —— 放学铃声一响,时绥就抓起书包准备往外走。 他今天有网吧的兼职,需要早点赶过去。 网吧就在南巷,这里是一片治安很乱的区域,有很多黑网吧和ktv,不少学生放学后会来这里找乐子。 时绥目不斜视,从一条条昏暗冗长的巷子中穿行,在即将拐弯到达另一条更为狭窄的巷口时,脚步突然顿住。 有点安静了。 现在正好放学,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不可能会出现某个巷子空无一人的情况。 他驻足等了几分钟,没人经过。 要是绕道,他得多走十分钟。 时绥目光落在前方看似宁静的那条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肩上的书包带子在手心缠绕几圈,攥紧,迈步走了进去。 头顶路灯昏暗,勉强照出了巷子中的情形。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将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逼到墙边,威胁道:“我们牛哥喜欢你很久了,老这么吊着,是不是不够意思啊?” 那个女生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一颗,被这个阵仗吓坏了,捂着衣服掉眼泪:“我明明已经拒绝过他了……” 时绥认出这群人就是隔壁学校那群欠揍的狗崽子。 而且就算光线暗,也足够他看清女生短袖上安城一中的校标。 为首的那人还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轻佻地去撩女生的裙摆,可还没来得及向上用力,就听到不远处警戒的兄弟传来一声惨叫。 时绥一脚将人踹翻,手里拽着书包带子,毫不客气地将书包抡在赶来支援的人头上,下手狠辣,专挑肚子和脸这些疼的部位,打的那群人龇牙咧嘴,嚎叫声从巷子铺天盖地地传开。 牛哥认出了时绥,厉声道:“时绥,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时绥看着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想了想,拉开书包拉链,手伸进去:“你确定还要跟我拼一把?” 牛哥看着时绥手里鼓鼓囊囊的书包,一时没回话。 时绥的凶名比他还盛,要是对方也动刀子,他讨不着好。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时绥突然摸到了他的近处,拽住他拿刀的手腕一折,脚朝膝盖窝就是一脚,硬生生逼着他跪了下去。 时绥抓着他的头发,逼着牛哥仰起头,“用这种手段欺负女生是吧?” 牛哥双手都被桎梏住,下意识想挣扎,粗声骂道:“你他妈……”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时绥,他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按着牛哥的头,直接往墙上撞去。 砰地一声,巷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呆了。 直到牛哥感受到脸上滑落的温热液体,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才在剧痛中回过神。 他嘴唇颤抖着,却被巨大的恐惧吓得说不出话。 时绥真的太狠了。 那一下的力道,吓得他肝胆俱裂。 时绥垂眸看着牛哥额头上的血,问他:“现在老实了?” 牛哥忍住额头上的痛意,尽管不甘,可是受制于人,不得不服软,“对不起……” 可是时绥并不买账,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冲谁说对不起呢?” 那个女生靠着墙,只见之前还嚣张无比的牛哥脸上沾满血和墙灰,在时绥的胁迫下,狼狈又滑稽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 牛哥可能是意识到了丢脸,声音很小。 时绥啧了一声,“跟我玩这套?” 说完,手下用力,作势又准备将牛哥的头往墙上摁。 牛哥吓得脸都白了,这次再没有犹豫,大喊道:“对不起!” 声音洪亮,附近几条街都听得到。 时绥这才满意,朝吓得手足无措的女生点点头,“你先走。” 女生走后,他从牛哥的口袋里拿出那把折叠刀,指尖甩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然后松开对牛哥的束缚,在他背上踹了一脚,“以后,别让我在这条街上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滚吧。” 说完,悠闲地靠在墙上把玩手里的折叠刀。 牛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额上的血,恨得牙都快要碎了,可最后,看了眼时绥手里的刀,还是转身离开。 人走远后,时绥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松开。 他低头,在路灯下掀开衣服下摆。 那些人也有反应快的,回击了他好几下。 果然,腰腹处一片青紫。 时绥面无表情地在最疼的地方按了一下。 没骨折。 确定都是皮外伤后,时绥放下衣服,捡起地上的书包,刚迈步,身子突然猛地一顿。 路灯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的影子,看位置,正站在他身后不远。 他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牛哥等人离开的方向,对后面倒是没有注意,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 反正,来者不善。 时绥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眼里一片冷意。 行,又来活了。 2、第 2 章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被时绥发现,却不闪不避,朝前走,试图靠近。 时绥倒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怕死的,在目睹他将牛哥那群人揍的那么惨,还凑过来,是看到他身上的伤,觉得他不能打了? 他垂下眼,在心中算好距离,在对方迈出下一步的时候,抬腿,用力一个侧踢。 劲风扫过,可对方像是早有预料,抓住他的小腿往下按,在他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拽着他的胳膊往回一扯。 时绥后背撞上对方的胸膛。 这人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带着淡淡洗衣液的残香,对比于小巷中油腻混杂的烟酒味,干净得十分突兀。 “安分点。” 声音镇定平稳,似乎根本没有将时绥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时绥咬牙:“做梦!” 他将手上的书包往后砸,却被人用胳膊勒住了脖子,喉间的压迫力让他的力道减弱很多,书包砸到身后就跟逗人玩似的。 两人之间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时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压制,主要之前打架消耗了太多体力,且这人是个硬茬,动作利落干脆,压着他的胳膊跟铁一样,难怪有恃无恐,敢一个人来惹他。 正在两人默默较劲的时候,附近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时绥跟牛哥那拨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估计有人发现,报警了也不一定。 时绥脸色簌地变了。 他不能再挨处分。 时绥咬咬牙,想赶紧离开,可身后这人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绥急上心头,看着横在他身前的胳膊,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夏天热,这人穿的短袖,没有衣料阻隔,时绥下口也没有丝毫留情,很快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可是对方反应也极快,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用力,胳膊就收了回去。 时绥得了自由,来不及找那人麻烦,迅速拿起书包,拐进旁边的街道,消失不见。 —— 一夜过去,昨天下了一场小雨,早上风里明显有了凉意。 时绥没把昨天的事放心上,兼职结束,从网吧出来,嘴里叼着一片面包,轻车熟路地翻墙溜进学校。 这个点,早自习都快结束了,汪城说老田不知道去哪了,现在教室没人,让他偷偷从后门进去。 时绥手刚搭上虚掩的后门,突然背后一凉,转头,发现老田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显然守株待兔已久。 “天冷风又大,汪城还坚持把后门打开一条缝我就觉得不对,没想到还真能逮到你。”田洪军拿着语文书重重敲了敲时绥的肩膀,“给我靠着墙壁站直!” “还有,昨天让你背的课文背了没?我要检查!” 时绥压根不知道是哪篇,只得低着头挨训。 今天气温骤降,大家都穿着校服外套,只有时绥依旧是一件单薄的短袖,此时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阵风吹来,冷得他下意识用手搓了搓胳膊。 田洪军瞧他那个还破洞的牛仔裤,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多少次了,穿校服穿校服,你能不能听一回?” “教导主任早就盯上你了,你处分一大堆,要是再被抓住空子,最轻叫家长,严重甚至会休学。” 这话一出,本来漫不经心的时绥突然抬头,“我最近没惹事。” 田洪军看他终于重视,哼了一声:“校服就不是事?” 不过最近时绥表现的确不错,倒是隔壁八班的钱浩,抽烟打架,屡教不改。 田洪军舒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南巷那一片有人打架斗殴,还有人准备报警,我记得你住的地方离那里不远,这件事……” “跟我无关。”时绥打断他,语速很快,“你别随便谁惹事就扣我头上。” “那行。”田洪军打消顾虑,瞧他冻得脸色都白了,也懒得再为难他,“你去办公室把这一季度的新校服搬来,对了,那个新来的转学生也在,你顺便把新同学领到教室。” 时绥去的时候,教导主任桌前站着一个生面孔。 身形颀长,肩膀很宽,站得笔直,明明是极具压迫感的外表,却半分不显,此刻正微垂着眼,听着面前教导主任的话。 昨天距离有点远,时绥没看清这个转学生到底长什么样,现在,倒是瞧了个分明。 五官英气,线条流畅,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 时绥突然想起昨晚巷子里偷袭他的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干净凛冽,跟这人的气质倒是很一致。 他目光下移,看向对方的小臂,可对方衣服穿的实在严实,外套宽松,就连拉链都拉得规规矩矩,什么都看不出来。 时绥撇了撇嘴,挪开视线,径直走到田洪军的办公桌,俯身将旁边的新校服搬了起来。 他才懒得等这个转学生。 可时绥刚抱起其中一捆,那人突然开口:“主任,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教室。” 说完走过来,俯身抱起了旁边另一半的校服。 时绥动作顿了顿,没阻止。 不过,这人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他步子快,走在前面,那个转学生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把时绥当领路的。 时绥莫名不爽,停住脚步,偏头,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见过你?” 他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转学生声音熟了。 昨晚那人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话,就算只有一句,也够他记清的。 只不过那么快的反应和身手,他以为那人也是跟他一样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可现在…… 对方抱着一摞校服,走几步就要换个手歇歇,很是吃力的样子,跟昨晚强势的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时绥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他见对方不回答,皱眉道:“说话!” “是见过——”那人顿了顿,“昨天在小卖部前面,你瞪了我一分钟。” 时绥:“……”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把自己的挑衅看成瞪眼。 且对方语气平静,明明是陈述句,听起来却无端嘲讽。 时绥将手中的校服放下,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优等生,“你再说一遍?” 他生了一双单眼皮,面无表情盯着人的时候,格外凶。 空气中火药味弥漫。 “时绥,你给我滚过来!” 田洪军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时绥身上的那点气势一下散了,在老田发飙前,他俯身将地上的校服抱了起来,转身朝教室走去。 到了门口,田洪军警告地瞪了时绥一眼,等偏头看向他身边的人时,表情无缝切换成笑脸,“陆淮知,欢迎你来到高二三班,我是你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田洪军。” 他说完视线在教室找了一圈,指着第二排中间的那个位置,“这个同学因病休学了,你暂时坐他那里,正好下午我们会换座位,到时候再调整。” 时绥则是在田洪军的逼迫下换上新发的校服,等人走后,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汪城看着他穿的歪七扭八的校服,纳闷道:“老田又抓住你什么把柄了?” 时绥正困,没理他。 “别啊!哥,你等会再睡,你先跟我说说,你跟那陆淮知什么情况?” 教室前门开着,他们靠窗的人都看到时绥跟陆淮知起了矛盾。 时绥半天才反应过来汪城说的是那个转校生,陆淮知? 连名字都拗口。 时绥有种感觉,他跟这人犯冲。 就像现在,他一抬眼,恰好看到前排坐的板正的背影,明明都穿的一样的校服,陆淮知却像个显眼包,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对方此时的姿势有点别扭,用左手拿的书,右手垂在身侧,像是有什么不适。 时绥突然想起,之前抱校服的时候,陆淮知也是时不时歇歇右手…… 昨晚那人到底是不是陆淮知? 许是时绥的眼神太过直白,让前排的同学个个战战兢兢。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南巷那里又有人打架,据说是我们学校的人。” “不会又是时绥吧?” “大概率。” “好像事后有个路人好奇多看了他一眼,就被拖进了小巷子,大家赶过去的时候,却没看到人。” “那人估计被揍的挺惨。” 这些窃窃私语尽数落入陆淮知耳中,他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小臂—— 快结痂了。 ——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田洪军将新的座位表拿了出来。 时绥瞟了一眼,他被挪到了最后一排,而汪城则是成了他的前桌。 最近时绥个子长的很快,田洪军排座位也是考虑身高的。 汪城挡了他的路,时绥正准备催汪城赶快收拾,却听对方一声惨烈的哀嚎:“我怎么跟班长坐一块了!” “我不去!”汪城抱着课桌死活不愿意挪地,“上次自习,老田来巡查,我本来把零嘴藏得好好的,他却主动告发我,导致我一抽屉的零食全被没收了!” 时绥倒是不知道这事,“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我哪有!”汪城一脸冤枉,“他们好学生不就那样吗?看不惯我们,一直盯着,想抓我们的小辫子跟老师告发。” 其实他们班还不算明显,毕竟时绥这个大魔王在,学生再混也不敢在教室里多放肆,那些成绩好的更是不会跟他们接触。 可这不代表他们之间关系和睦。 就在汪城挣扎间,班长已经搬了过来,显然接受了新的座位安排。 汪城见他都妥协了,只得苦着个脸把桌子搬了过去。 时绥换好位置,坐下来,脑海里却一直在想汪城刚刚说的话。 如果有人知道他昨晚打架,也会告诉老师? 田洪军早上的态度就表明,要是最近他再闯祸,少不了要找家长。 其实在校内他做事都挺小心,昨天是牛哥他们提前清场,没有外人,目击者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女生和偷袭他的人。 他救了人,那个女生应该不至于告发他。 至于另一个…… 陆淮知。 时绥心底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还没想出解决办法,就见他课桌旁站了一个人。 “让让。” 时绥抬头,就发现他刚才念叨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他旁边,还带着一个课桌。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讲台上多媒体放出的座位表,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陆淮知]三个字。 时绥左边眼皮跳了跳,之前他还担心陆淮知拿捏他的把柄去向老师告状,现在两人要是成为同桌…… 想想就头疼。 于是,时绥破罐子破摔,双腿伸直,完全拦住陆淮知前方的路,“我不跟你做同桌。” 他指了指前面刚收拾好桌面的汪城,“你可以跟汪城换。” 汪城猝不及防听到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也才发现时绥的新同桌竟然是陆淮知。 而时绥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肩,语气直接,挑衅得张扬又直白。 汪城算是看出来了,时绥就是故意的,但凡有点脾气的人被这样对待都要急眼,等老田看到他跟陆淮知这么不对付,也会歇了两人做同桌的心。 可陆淮不知是真脾气好,还是看穿了时绥的心思,就静静地站在时绥身旁等,微垂着眼—— 这角度,是在看时绥的脸? 胆子真够肥的啊! 时绥作为当事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观察的视线。 由上而下,看得细致。 原本是他挑衅陆淮知,可对方偏偏随便一个视线就能让他蹭的起火,新仇加旧恨,他猛地站起来,盯着陆淮知的眼睛,“你小子看什么呢!” 汪城心道不好,时绥这是真恼了。 他刚想劝架,就听看似沉稳内敛的陆淮知开口:“看你。” 承认的很坦然。 说完,还不忘搬着桌子从旁边空出来的过道进去,将课桌跟时绥的并齐。 汪城最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时绥不可置信的看着在他旁边安然落座的人,想都没想,就要揪着陆淮知的衣领站起来,可刚碰到人,后脑勺就被敲了个爆栗。 “时绥,你皮痒是吧?” 田洪军一进门就瞧见时绥的动作,立马冲过来。 时绥松开陆淮知的衣领,绷着脸,没说话。 倒是陆淮知主动开口解围:“老师,您误会了,时同学看我衣服领子没弄好,帮我扯了一下。” 田洪军瞧着陆淮知变得皱巴巴的衣领,拧眉道:“你别帮这小子说话,以后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直接告诉我。” 时绥算是看出来了,田洪军把陆淮知当宝贝看着,接下来的时间,视线就没离开过最后一排。 陆淮知就这样在时绥旁边坐了下来,低着头认真刷题,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旁边这尊大神冲他散发出的煞气。 时绥磨了磨牙,偏头,只见对方笔尖写的飞快,白色的草稿纸上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函数公式。 可突然,原本流畅的书写滞了滞。 陆淮知很轻地嘶了一声,按住了自己的右手小臂。 这动作看的时绥心下一跳。 陆淮知按的位置也太巧了。 昨晚情急之下,他冲偷袭的人下口时约莫也在那里。 难不成真是陆淮知? 还没等时绥确认,放学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天归他值日,等他将卫生打扫干净,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陆淮知依旧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时绥撇了撇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口,也准备回去,一抬头,发现陆淮知也收拾好了,正站在旁边。 还不怕死地又盯着他看。 这次不是脸,而从肩颈往下,视线落在他的腰间。 时绥将手上的矿泉水瓶重重放在桌上,冷眼看向陆淮知,“没完没了是吧?” 他不愿意在学校动手,可不代表这人能一直这么欠揍地往他跟前凑。 陆淮知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跟我去趟医务室。” 时绥将指节捏的噼啪作响,“行啊!等会我会送你去的。” “选地方吧,单挑还是群架,随你。” 可陆淮知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撩起袖子,“你咬的地方发炎了,不想负责?” 劲瘦的小臂上有一圈清晰又明显的牙印,明明不深,此时却往外不断渗血。 就算不处理,这种小伤过了一晚上也该愈合了吧? 时绥:“……” 有病? 3、第 3 章 安城一中医务室。 此时值班的校医是一位四十多岁,打扮干练的阿姨。 她跟时绥的妈妈是同学,平时对他很照顾,叫刘琳,时绥平时叫她刘姨。 刘琳看着陆淮知小臂上出血的牙印,以及旁边一脸不情愿的时绥,问他:“你干的?” 时绥绷着脸:“是他先惹我的。” 要不是陆淮知拿田洪军威胁他,他都不会过来。 还好巧不巧是刘姨值班。 倒霉死了。 刘琳简单看了几眼,把消毒的工作交给旁边的助手,走到旁边的隔间,拉开隔断帘,朝时绥招了招手,“你过来。” 时绥一脸警惕:“干嘛?” 谁知刘琳根本不管他是不是情愿,提着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过去,在时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的衣服往上拉。 果然,后背一片淤青,特别是后腰靠近脊椎的地方,有一道狭长的抽打伤,已经肿了起来,泛着狰狞的紫红色。 时绥也有些惊讶。 昨晚牛哥有个小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个棍子,尽管他眼疾手快给夺了下来,还是被人蹭到一下。 当时他没感觉多疼,没想到过了一天,伤口变成这样了。 “唉,你别用力啊!”小助手正在给陆淮知消毒,没想到面前的人突然收紧手臂,本来血已经止住了,现在又崩开了。 陆淮知松开拳头,收回落在时绥身上的视线,低声道:“抱歉。” 小助理给人止住血,嘟囔道:“你这伤也够奇怪的,明明是咬伤,怎么伤口像是被撕裂开的……” 陆淮知敛着眉眼,没回话。 时绥没注意到陆淮知那边的插曲,他被人掀开衣服,多少有些不自在,想把衣服拉下来:“我没事。” 刘琳毫不客气地给时绥手背来了一巴掌,时绥顿时安分。 她简单检查了一下,好在都只是看起来严重的皮外伤,她问道:“这伤是昨晚弄的?” 时绥没说话。 “真是无法无天了。”刘琳也听说了南巷的事,知道和时绥脱不了干系,瞪了他一眼,“迟早有人来收拾你!” 她将一瓶药酒扔给时绥,“这是化瘀的,涂上再走。” 说完懒得再搭理他,把隔间帘子拉上,就去处理其他来看病的学生了。 时绥知道不涂完走不了,只能一手拿药酒,一手涂抹,为了方便,他低头咬着t恤下摆,先涂身前的瘀伤,囫囵抹了几下,手扒拉着往身后凑,可姿势实在不方便,他也看不到伤到底在哪,涂得很费劲。 正在他努力奋斗的时候,身后的帘子哗啦被人拉开。 时绥抬头,跟陆淮知对上眼。 陆淮知没想到时绥会是这样的姿势,自己张嘴咬着t恤,露出劲瘦的腰腹,身上的伤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添了丝难言的不羁与野性。 时绥瞧着陆淮知飞速地移开视线,吐掉嘴里的衣服,挑眉道:“怕了?” 他以为陆淮知是看到他身上的伤,终于意识到他有多不好惹。 可下一秒,就见陆淮知又从容地转头回来,“不是怕。” “只是,不知道人还能拧成这样……”陆淮知顿了顿,“像麻花。” 时绥:“……” 他就不该问。 时绥涂好药酒,结完账,两人一同走出医务室。 出了门口,时绥双手抄兜,偏头看向陆淮知:“两清。” 他咬了陆淮知,陪人处理伤口,垫付医药费,这事完了。 “至于昨晚的事,只要你烂在肚子,我就不会找你麻烦。”他说完,话锋一转,倾身靠近陆淮知,眯了眯眼,“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语气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男生凑近时,恰巧一阵风吹过,药酒的味道扑面而来,陆淮知垂眼,一下就看到了时绥消瘦的肩颈。 平时衣服宽松,他都没发现时绥竟然这么清瘦,在医务室涂药,时绥弓起背时,隐约能看到底下骨骼的轮廓。 明明一身的伤,却像是感受不到疼,木着脸,就算姿势再别扭,也没有朝他求助过。 倔到了骨子里。 “你经常跟人打架吗?”陆淮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时绥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陆淮知开口,“昨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时绥得了准话,也没啰嗦,将书包随意往背上一甩,转身离开。 他还要去网吧兼职。 不过陆淮知的态度让他确定了心底的猜测,昨晚他被压制只是意外,他消耗了太多体力,加上陆淮知从背后偷袭,才得了手。 想必陆淮知也清楚这一点,才没敢继续用这件事威胁他。 不过两人关系依旧差到了极点。 陆淮知要是识相,想必会离他远点。 可他前脚到网吧,到柜台坐下,还没抬头,柜台前就站了一人。 “请帮我开台电脑。” 时绥右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这熟悉又欠揍的冷淡嗓音…… 时绥往前看去,果然是陆淮知。 这是一间黑网吧,很多初中高中生都会来,时绥在这里兼职做网管快一年,头一次见陆淮知这样的。 穿着一身干净校服,背着双肩包,身形笔直地站在网吧门口,在嘈杂的各种问候语中,对他说自己要上网。 说是来砸场子都不为过。 “没位置了。”时绥戴上耳机,直接赶客,“你换一家。” 陆淮知看了眼大厅还有三分之一的空位,换了个角度:“有其他网管吗?” 时绥没理。 这时,恰巧门口又来一人,时绥也没避讳陆淮知,直接给人报了机号和密码,“三小时,超时自己来续费。” 说完,翘着二郎腿,继续低头玩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 听着耳机里一串串“great”“unbelievable”的音效,时绥只觉得无比悦耳,唇角都忍不住微微翘起。 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了。 陆淮知跟他真的犯冲,今天一天都是,关键时绥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好不容易逮着一回,当然得出气。 可没等时绥嚣张多久,脑袋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你小子干嘛呢?没见客人在等?” 一个披着大波浪的漂亮女生直接推走时绥的椅子,自己走到陆淮知前方,撩了一下头发,笑的妩媚:“小帅哥,来上网?” 陆淮知看了一眼被挤到一旁的时绥,顿了顿,才点头:“嗯。” “一小时十块。”女生在纸条上写好机号和密码,没急着递给陆淮知,反而双手撑在台面上,意有所指,“小哥哥一个人?” 时绥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笑容,额角抽了抽:“璐璐姐,他还没成年……” 李璐璐是这间网吧的老板,就住在时绥家楼上,知道时绥情况不好,就让他来网吧兼职。 她人长得漂亮,又玩的开,不少人都心怀不轨来找麻烦,网吧一度开不下去,时绥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来闹事,还有人趁酒醉对李璐璐动手动脚。 时绥什么都没说,直接抡起旁边的椅子砸到了那人的背上。 自此,再没人敢上门挑事。 不过,李璐璐很有原则,不对附近的学生下手。 李璐璐经过提醒,才注意到陆淮知身上的校服,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高中生啊?” 刚才光顾着看脸了。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将纸条递给陆淮知,朝他眨了眨眼:“你认识小时吧?给你安排了离他最近的座,不用谢。” 她给陆淮知开的是最靠近过道的电脑,柜台正前方。 原本是为了自己近距离欣赏帅哥的,看来是用不着了。 不过这两小孩的相处模式还挺有趣,她乐意多看会戏。 李璐璐说完揉了一把时绥的头发:“我去玩几把游戏,你们继续。” 陆淮知也没久留讨人嫌,刚转身,却被时绥叫住。 “付钱。”时绥敲了敲柜台上的收款码,面无表情,“未成年上网多收五块。” ——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走道,时绥坐在柜台,心不在焉地玩着开心消消乐,余光一直注意着前方的人。 网吧环境很复杂,头顶烟雾缭绕,就算空调换风开到最大,鼻尖也一直萦绕着刺激呛人的烟味,四周谩骂不断,摔鼠标摔键盘更是司空见惯。 骂急了的时候,一个个桌子拍的震天响,生怕网线另一端的队友听不见。 在这样的氛围中,陆淮知神色如常,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头戴式耳机,和一本——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时绥看到熟悉的封面,惊的手机差点没掉下来。 这人是真的有病吧?来网吧刷题。 亏他刚刚还以为陆淮知是田洪军派过来监视他的。 时绥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瞧见陆淮知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得放弃。 他低头,准备玩会手机,却发现汪城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汪汪:我搞到了你同桌以前的成绩,卧槽,牛逼坏了!】 【汪汪:这新大腿我抱定了!】 底下是一张表格,点开,陆淮知的名字位居第一,跟第二名拉开了将近30分的差距。 更离谱的是,这人数学和物理将近满分,难怪汪城这么激动。 【汪汪:据说他之前还是清河的校草,每天抽屉里堆满了情书,可他只专心学习,半点绯闻都没有。】 【汪汪:不愧是学霸,心如止水。】 【汪汪:你干嘛呢?回消息这么慢。】 时绥听够了他对陆淮知的追捧,慢吞吞敲字。 【ss:网吧兼职。】 【汪汪:哦,你猜学霸这个点在干嘛呢?】 【ss:在黑网吧刷五三。】 可是最后,时绥还是没把这条消息发出去,不然汪城肯定追着他问。 烦得很。 时绥跟人随便聊了几句,再抬眼,发现陆淮知不见了,书包还在座位上挂着。 估计去厕所了。 他喝了口水,余光却看到一个人悄咪咪摸向陆淮知的座位。 鬼鬼祟祟的。 在他的手即将伸向桌上耳机的时候,被人猛地按住。 时绥用力,将那人的手腕往下折,“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那人痛得哇哇大叫,也知道时绥的厉害,连忙认错:“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这耳机是刚出的限量款,贵得离谱,他才一时迷了心窍。 时绥沉下眉眼:“滚,下次别来我们网吧。” 人走后,时绥颇为烦躁地把耳机塞进了陆淮知的书包。 这东西大剌剌地放在显眼处,难怪招人惦记。 时绥给人拉好书包拉链,抬眼,不经意看到了眼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大字—— 怎么追求一个人。 时绥惊讶地挑了挑眉。 陆淮知有喜欢的人?学霸也早恋? 不是说在清河一中半点绯闻都没有吗? 而且陆淮知明显看这个攻略看的很认真,笔记本上写的满满当当—— [主动接近他,比如请他喝奶茶。] [得到他的联系方式。] [寻找话题,每天主动出击,找他聊天] [多制造偶遇,经常在他面前露面。] [送他礼物,制造小惊喜。] [经常夸赞他,表达自己的喜欢。] 一条条陈列出来,能看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恰巧斜后方传来璐璐姐无比暴躁的声音:“你这ad打的什么玩意?老娘在键盘上撒点米,鸡都比你打得好!” 时绥灵光一闪。 不会吧?陆淮知喜欢璐璐姐? 啧,小屁孩。 璐璐姐才不跟未成年谈恋爱。 时绥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仿佛已经预见陆淮知为情所困的潦倒模样。 “你在干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问话。 陆淮知回来了。 时绥立马直起身,目光从桌上的笔记挪开,捂唇掩饰性地咳了咳:“没什么。” 说完,他眼尖地看到了陆淮知手上的奶茶。 两杯。 原来刚刚是去买奶茶了? 而那个攻略的第一条,就是【主动接近他,比如请他喝奶茶。】 陆淮知行动力不错。 就是有点呆,奶茶外面都冒水气了还在那杵着不动。 时绥指了指陆淮知身后的那几排,暗示道:“璐璐姐坐在那。” “她喊了这么久,估计渴了。” 他很想知道,顶着一张扑克脸的陆淮知告白被拒绝会是什么表情。 谁知陆淮知突然看了他一眼,“那你呢?渴不渴?” 时绥莫名其妙,“我渴不渴关你——”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卡在了原地。 只见陆淮知从袋子里拿出其中一杯奶茶,递到他面前,“请你喝奶茶。” 4、第 4 章 一如既往冷淡又欠揍的语调。 偏偏,陆淮知就是能用这样的声线,表情平静地将手里其中一杯奶茶递给他。 时绥盯着他手里那杯奶茶看了很久。 为什么陆淮知追求人的套路会用在他身上? 没等时绥想清楚缘由,面前的这杯奶茶突然被一只手抽走。 “你们在这面对面罚站,挡着我光了。”李璐璐嫌弃地甩了甩奶茶杯壁的水珠,“怎么,这奶茶很让你们为难?我正好帮你们解决了。” 她用吸管戳开奶茶,吸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喝完,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看向陆淮知:“弟弟,你应该不介意我喝这杯奶茶吧?” 陆淮知迎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抿了抿唇,“不介意。” 要不是李璐璐出面,时绥刚才能直接把奶茶扔他脸上。 刚才时绥拳头都握紧了。 这时正好网吧有客人进来,时绥回到柜台。 人走远后,李璐璐上下打量了陆淮知一眼,慢悠悠道:“你胆子不小啊?” 陆淮知将手里的另一杯奶茶放在桌面,合上旁边的笔记,垂着眼,没说话。 “小弟弟,看在奶茶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李璐璐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意有所指,“他不是你能惹的,你最好别跟他开这种玩笑。” —— 晚上零点,时绥被李璐璐强硬地撵了回去。 “今晚我没事,你不用在这值班,早点回去睡觉,天天熬夜会长不高的。”李璐璐堂而皇之地霸占时绥在柜台的位置,还不忘将他的书包扔了出去。 时绥接住包,想说什么,却见李璐璐朝他摆了摆手,“下次去奶奶家记得帮我问声好,还有,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跟时绥一起被赶出来的还有陆淮知,手上拿着他没刷完的五三。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挪开。 不知为何,时绥觉得跟这人待一块很不自在,于是率先迈步,朝一侧走去。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至。 “喝奶茶吗?”陆淮知问。 夜深了,接到两边很多店都关门了,只有零星一两家门口亮着灯,其中就有奶茶店,橘黄的灯光在夜色下显得温柔沉静。 不过时绥并不买账,脚步都没停,“不喝,甜的腻人。” 拒绝得直截了当,听起来还很不耐烦。 “那你想喝什么?” 时绥拳头硬了,转头,冷声道:“没完没了是吧?” “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反正现在四下无人,把人拖到巷子里揍一顿估计就会安分了。 心底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却见陆淮知敛下眉眼,“我刚来这里,不认路。” “所以想请你喝奶茶,帮我一下。” 他得语气很轻,说话时卸下了表面所有的锋芒,显得温润无害,让时绥刚聚起来准备干架的那股气蓦地散了。 他不对没攻击性的人下手。 不过时绥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不会导航?” “手机没电。” 陆淮知把他黑屏的手机递到时绥眼前。 时绥:“……” 刚刚网吧里那么多插座是摆设吗? 真搞不懂这些优等生的脑回路。 “等会路过一个公交站,你在那等着打车吧!” 时绥实在不想跟人在网吧门口纠缠,反正他家就在那附近。 陆淮知眸光微动,刚准备开口,却被时绥打断。 “别告诉我你没钱……”时绥阴恻恻地看着他,“没钱你买奶茶?” 陆淮知停顿片刻,才道:“差点忘了,我有现金。”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南巷复杂扭曲的街道中。 陆淮知刚转学来这个城市,到南巷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找不到出去的路很正常。 时绥对这一点没有怀疑。 不过,他心底还是不得劲,那种被压制的感觉又来了,偏偏陆淮知还时不时飘出一句话。 “时同学,你跟你奶奶一起住?” 时绥不理。 “你住哪?” “你爸妈呢?” “死了!”时绥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不然我一脚把你踹河里喂鱼!” 他们正好经过一处池塘,夜色寂静,偶尔能听到池塘里小鱼扑腾的落水声。 可能是真的被时绥的话威慑到,陆淮知安静了几分钟。 可也仅仅是几分钟。 “时同学……” 时绥蓦地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你最好祈祷你接下来的话不会让我的拳头落到你脸上。” 陆淮知顿了顿,视线越过时绥肩头,“公交车站到了。” 时绥:“……”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两秒。 还是陆淮知率先打破沉默,“其实还有一件事,今天从医务室出来的太匆忙,我忘了拿校医开的药。” “所以……”陆淮知像是在组织语言,“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再去一趟?” “怎么?又不认路?”时绥绷着脸,表情冷冷的,“还是腿断了?” 陆淮知抿唇,没说话。 时绥:“到时候开了药,你把账单发我。” 陆淮知顺势道:“那我加你微信。” 尽管他语气自然,可时绥一下警惕起来。 那个攻略第二条就是—— [得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我没微信。”时绥单手插兜,说的面不改色,“我付现。” 这次轮到陆淮知沉默下来。 说话间,公交车站就在眼前。 旁边有一片老小区,时绥家就在那里。 时绥往前走一步,陆淮知下意识跟了一步,看的时绥眼皮一跳。 他语带警告:“你再跟着我,我真的揍你了。” 陆淮知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嗯,不跟了。” 陆淮知站在公交站下,逆着光,时绥没看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对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也没再缠着他了。 时绥再没犹豫,转身离开,脚下飞快。 陆淮知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轻声道:“明天见。” 时光会变,人却不会。 —— 第二天是周六,下午学校就放假了。 课间休息,教室的学生也异常活跃,就连时绥也罕见地没有趴着睡觉,低头在玩手机。 “时绥,下午去哪玩啊?”前桌的汪城回过头,“南巷新开了一家烧烤,弟兄几个去搓一顿?” 时绥头都没抬:“再说。” 汪城见他这么专注,还以为他在研究什么厉害东西,一凑近,在时绥屏幕上看到了一群五颜六色小动物。 随便划拉一下,特效飞起,他甚至能听见时绥蓝牙耳机里传来的夸张音效。 “不是,开心消消乐你也能玩得这么起劲?” “挡光了!”时绥将面前的脑袋推开,还不忘回击,“小浣熊方便面你怎么也能吃那么起劲?” 汪城被怼得哑口无言,见时绥没空搭理他,无聊地四处张望,恰巧看到时绥旁边的陆淮知正在奋笔疾书。 陆淮知在解一道物理的受力分析题,那些箭头看得汪城脑子都晕了。 不过他也认出来陆淮知写的正是上午物理老师发下来的作业,看样子,对方已经快写完了。 汪城试探道:“学霸,还在做题呢?” 陆淮知笔下没停,可还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汪城顿觉有戏,“我很多地方不太懂,你的可以让我看一眼吗?” 陆淮知:“可以。” 他停笔,将写好的试卷递给汪城。 汪城一时都忘了去接,他实在没想到,陆淮知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要是换成他的班长同桌,他只是一个眼神,班长就能敏感地用书遮住作业,生怕他看到一星半点。 两相对比,陆淮知的形象在汪城心里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地位直逼他的发小时绥! 于是,在陆淮知问他刚才提到的烧烤店位置时,汪城直接道:“你也有兴趣?我加你微信好了,我把烧烤店的位置发你。” 说完客气地添了一句,“你晚上要是有空,可以一起来。” 陆淮知偏头看了眼旁边低头玩游戏的人,应下:“好。” 沉迷游戏的时绥完全不知道这两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卡在一关死活过不去,精力耗尽,最后一局,冰块只剩最后一处没碎,气的他直接把手机扔进课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大口灭火。 刚拧上瓶盖,就瞧见汪城跟陆淮知相谈甚欢。 这两人什么时候好上的? 没等他细看,前门突然有人喊他。 “时绥,有妹子找!” 此话一出,汪城跟陆淮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他。 汪城:“你哪来的妹子?” 陆淮知倒是没说话,微抬着眼,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解释。 这目光看得时绥莫名其妙,汪城就算了,他为什么要跟陆淮知解释? 时绥挑了挑眉,在旁边两人的视线下,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刻意停顿了两秒,吊足了胃口,就在汪城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 时绥利落地转身,走出了教室。 解释个屁,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高二三班教室的走廊外,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走廊边,手里提着一杯奶茶,颇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女生长发披肩,画着淡妆,瞧着娇俏可人。 不过可能是太害羞,等时绥站在跟前她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你……你好,我是高一的,我叫陶灵薇。” 紧张得声音都有些结巴。 时绥瞧她有些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皱眉问道:“你找我有事?” “我是前天晚上在南巷你救下的那个女生。”陶灵薇赶紧解释,“当时光线太暗,你应该没看清。” 陶灵薇想到那晚的情形,脸更红了,将手上的奶茶递到时绥面前,“那天真的很感谢你!” 说完,偷偷看了时绥一眼,小声道:“方便加个微信吗?” 时绥看着面前的奶茶,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 现在追人都是一样的套路了? 他原本想拒绝,犹豫片刻,还是将她的奶茶接了过来,“不是什么大事。” 教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女生脸皮本来就薄,他怕对方下不来台。 陶灵薇见时绥没有提微信的事,眼神暗了暗,借口说自己还有事,小跑离开。 等时绥拧着奶茶进教室,发现前桌的汪城不见了。 陆淮知:“汪城说看不下去,出去冷静一下。” 时绥将奶茶放在桌上,“哦。” 他拿出桌肚里的手机,想看看开心消消乐精力恢复得怎么样。 偶然一抬眼,发现陆淮知直勾勾地盯着他桌上的奶茶看。 “这杯奶茶跟我昨晚点的一样。”陆淮知开口。 这家店是安城小有名气的连锁,他点的招牌,那个女生也是。 就连甜度都是一样的七分甜。 时绥却以太甜为由拒绝了他。 时绥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椅子上往后靠,歪头问道:“所以?” 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懒散模样。 这要是一个女生,被这样区别对待,估计心都碎了一地。 时绥就想达到这样的效果,最好让陆淮知检视一下自己,认清他做的事到底有多离谱。 “我知道了。”陆淮知伸手,将时绥往后倒的椅子按正,椅子触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陆淮知开口:“下次我选五分甜。” 时绥;“?” 谁特么跟你有下次? 5、第 5 章 一上午,时绥都没再跟陆淮知说话。 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班主任田洪军突然把时绥叫到了办公室。 因为周六,只有一上午的课,办公室的老师很多都不在,只有田洪军一人。 田洪军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跟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时绥单手插兜,“不怎么样,你最好趁我没你的宝贝学生揍残废之前,把他换走。” 以陆淮知这欠揍的性格,两人打一架是迟早的事。 嚣张至极的话让田洪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时绥,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多少人想跟他坐一块还没机会,你倒嫌弃上了?” 他把上次小考的成绩单拍在时绥面前的桌子上,“你看看你自己!” 时绥随意瞟了一眼,“我成绩挺稳定的。” 稳居倒数第一。 时绥本来不想看陆淮知的成绩的,奈何田洪军直接拿红色的记号笔将第一排标红,想忽视都难—— 物理和化学满分,数学147,总分加起来695,跟第二名相差50多分,断层第一。 这次考试时陆淮知还没转校,后来老师们为了测试他的水平,单独让他考了一次,没想到成绩如此出众。 田洪军更是得意,直接把陆淮知加到了成绩单的第一排,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学生。 不过他们班有陆淮知这样优秀的学生,也有让人无比头疼的时绥。 田洪军白了时绥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坐一块?老师内部商议了一个优差生互助的方案,想先在班里小范围试试水。” 优生跟差生之间天生就有隔阂,其他班里这种对立更为明显,导致班级氛围很差。 老师们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这种方法风险很高,他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在这次换座中挑了两组。 汪城和班长,时绥和陆淮知。 这也是基于他对时绥和汪城的了解,知道他们不会乱来。 时绥皱眉道:“我不需要帮助。” “而且,你不问一下那些好学生的意见?” 汪城天天在班长耳边嚼方便面,时绥见班长今天来上课精神都恍惚了。 至于陆淮知。 那肯定更是提心吊胆,怕挨揍。 “你以为我没问?”田洪军瞅了他一眼,“他们都同意。” 时绥愣了愣,“陆淮知愿意和我坐一块?” “准确来说,不是你……”田洪军回想了一下,“他当时的原话是—— 既然要互帮互助,倒数第一的进步空间最大。” 时绥:“……” 拳头又硬了。 田洪军也觉得这句话不太合适,咳了咳,“你只要知道陆淮知是好心就行,别总是凶人。” 时绥:“哦。” 田洪军也不再劝了,反正有他看着,出不了事。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奶奶身体还好吗?” “嗯。”时绥应了一声,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就是上次下雨,说膝盖疼。” 前几年时绥的奶奶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幸亏田洪军当时经过,帮他把奶奶送到了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 所以时绥还算听他的话。 田洪军叹了口气:“老人家是这样的,记得提醒她膝盖不要吹凉风,我改天去看看。” 时绥父母都不在,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他能帮衬的时候就多帮衬一点。 —— 下午,日暮西下。 时绥跟汪城,还有几个其他班相熟的人去南巷那家烧烤店吃饭。 老板在店外架了几个桌子,大家坐在一起,瞧着十分热闹。 时绥等人过来的时候,刚好一桌人吃完,店员招呼他们过来,“这是菜单,点好之后叫我就好。” 新店开业,店里忙的热火朝天,菜上的很慢。 隔壁桌也是一群学生,趁等菜的时间开始闲聊。 “你们听说没,最近好多人在南巷被勒索了。” “隔壁三中那群人安分了,怎么又出其他岔子?真糟心……” “那些人专挑学生下手,好像是社会上的。” 时绥正在玩开心消消乐打发时间,闻言手指顿了顿。 汪城也听到了,来了兴趣:“有人勒索?胆子这么大?” 桌上其他的人显然也知道这事,开了一瓶冰啤酒,给时绥和汪城倒了一杯,“这些人不光胆子大,还嚣张的很,威胁学生不准说出去,不然在学校也有办法整人。” “啊?”汪城愣了愣,“他们难不成能溜进学校?” 一中门禁很严格,好经常有保安和老师巡查,不可能放校外的人进来。 “谁知道?”那人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迟早要会会那群狗东西。” 能跟时绥他们玩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过都有自己的底线,勒索和欺负弱小这种事,他们最瞧不上。 “时哥,要不晚上咱们在南巷逛逛?”那人跃跃欲试。 时绥头都没抬:“没兴趣。” 他没心思多管闲事。 恰巧这个时候烧烤也端上来,大家吃吃喝喝,止住了话题。 席间烟雾缭绕,不少人抽起了烟,混杂着酒精和烧烤的味道,奇怪又难闻。 时绥嫌弃地推开喝的歪歪扭扭的汪城,“我出去抽根烟。” 他绕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小巷,点了一根。 最近教导主任查得严,每次看见时绥都会凑过来闻一下,关键这人比狗鼻子还灵,要是三个小时内抽了烟,他必定能闻出来。 于是时绥在学校一般不抽烟,只有回家会偶尔抽几根。 现在的烟瘾完全是被旁边的人勾出来的。 时绥吐了一口烟圈,就见巷子另一头拐进来两个人。 穿着短裤拖鞋,一红一黄的杀马特造型,嘴里还骂骂咧咧。 “最近南巷的学生是不是少了很多?要么就是成群结队,烦死了!” “可不是,还是头几天舒服,稍微一吓,那些小鸡崽子就乖乖把钱叫出来,现在非得动手才听话。” 两人说着说着,猝不及防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安城一中的校服,没什么表情地靠在墙上,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 黄毛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人,给了个眼神。 红毛瞬间意会。 落单,学生。 这单子可以接。 时绥哪里看不出对方的意图,扫了眼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校服,啧了一声。 最近老田一直念叨,他校服就没脱,没想到会因此被混混盯上。 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微微站直身子,看着他们。 也有段时间没动手了,正好活络一下筋骨。 时绥就这样大剌剌地站在他们正前方,目光不闪不避,明显在等他们过去。 “等等……”黄毛心头一悸,“有点不对。”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恃无恐的,平日那些学生只远远看他们一眼,就自觉地绕道离开。 哪像现在这样…… 黄毛眼神带了几分忌惮。 这人要么身后有人,要么,是个硬茬。 红毛没有黄毛那么谨慎,“我们两个怕他一个?” 可刚说话,就被黄毛捂住嘴往回拉,“走!” 他认出时绥了。 相传前几天有人一打五,将隔壁三中的老大揍的头破血流,再不敢踏足南巷。 不然他们也不会有机会混来这里捞好处。 时绥没想到他们这么怂,嗤了一声。 红毛将这一声听得真切,憋了一肚子火,可黄毛一直拉着他往前走。 两人走得太急,即将经过前面拐角时,猛地跟一个人撞上。 红毛被撞的身子一歪,等定下神来,看清眼前熟悉的校服,再也憋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没长眼睛?” 这人也是安城一中的。 黄毛下意识回头看了时绥一眼。 他本以为时绥会出手帮助同校的人,没想到—— 时绥直接往墙上一靠,一副你们随意,我看戏的散漫模样。 要是换了个人,时绥可能还会帮一把。 可偏偏出现的人是陆淮知。 他才懒得管。 陆淮知一抬眼,就瞧见时绥靠在墙上,一脸幸灾乐祸地看戏。 他的目光在时绥指尖的烟停顿片刻,眼神暗了暗。 “喂,跟你说话呢!”红毛见陆淮知沉默,气焰更是嚣张,“你去小卖部给我买条烟过来,要最贵的。” 这人脚上一双球鞋就价值不菲,家里肯定很有钱。 红毛才感觉心情舒畅了一点,就听面前的人来了一句。 “不去。” 语气不咸不淡,却让暴躁的红毛瞬间起了火气。 他狠狠在陆淮知的肩膀上推了一把,“你小子再说一遍?!” 陆淮知像是没料到红毛会直接动手,身子一歪,手臂重重撞到一边的墙上。 时绥只听到一声低闷的吸气声,就见陆淮知脸色发白,捂住了自己右手的小臂。 这熟悉的位置。 时绥眼皮一跳。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动手的红毛也愣了愣,他刚刚推的那一下能摔这么远? 他瞬间怒了,抬手,“你小子碰……”瓷——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扬起的胳膊就被人抓住。 时绥摁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拧,“你刚才打哪呢?” “痛痛痛痛!” 红毛表情都扭曲了。 时绥皱了皱眉,一脚将人踹开。 不幸的的时,红毛脚边刚好有一个易拉罐,他受到冲击,没踩稳,整个人直直扑向了墙壁。 砰的一声,沉闷又实在。 直接把红毛撞懵了。 黄毛见势不妙,立马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跑了。 时绥也没追,皱眉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的陆淮知,“把胳膊伸出来。” 陆淮知往后退了一步,眼睑垂下,“我没事。” “让你伸你就伸!”时绥把他的手抓了出来,“磨叽什么!” 他低头,往之前他咬的那个牙印上看去,看清后,气得直接骂了一句脏话,“草!” 怎么又流血了啊! 6、第 6 章 小臂上的咬伤本来已经结痂了,可由于刚刚的撞击,伤口边缘破裂,渗出鲜红的血,旁边还沾满脏兮兮的墙灰。 在夏季的高温下,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陆淮知任由时绥抓着,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时绥的手很白,指尖偏凉,食指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烟灰。 他不知道时绥会吸烟。 姿势还很熟练。 陆淮知敛下眉眼,“我没事,只是有点痛。”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巷的高墙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陆淮知的脸隐没在阴影中,模糊了原本锋利的面部线条,显得安静柔和,合着刚刚的低语,竟然有些可怜。 时绥烦躁地啧了一声,“弱成这样还逞强。” 他松开拽着人的手,“前面有个烧烤店,里面有洗手间。” 说完,也不管陆淮知能不能找到位置,径直离开。 汪城看时绥回来,给人拿了把刚烤好的羊肉串,“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绥:“遇到点小麻烦。” 可他坐下没多久,突然见汪城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的身后,“学霸?” 同桌的其他人显然也对这个转学生有所耳闻,“时绥你带来的?” 还不忘给陆淮知让了一个时绥旁边的位置。 “等等。” 时绥把空着的凳子用脚往回一勾,不让陆淮知坐,问道:“你来干嘛?” 他让陆淮知来烧烤店是去洗伤口的,这小子怎么还跟着来了? 没等陆淮知回答,旁边的汪城倒是一拍脑袋,“草,我忘了,是我叫的!” 当时陆淮知把物理作业给他抄,他客气了一句,倒没想到陆淮知真的来了。 汪城把时绥脚上的凳子抢过来,拍了拍,“学霸,你坐这。” 还不忘把刚给时绥的烤串挪到陆淮知跟前。 时绥:“……” 这人什么时候待遇比他还高? 陆淮知将书包放到一旁,坐了下来,“刚刚时绥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天我请客。” 说完让服务员将酒菜又加了一份。 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顿时嗨了起来。 “学霸牛逼!”汪城给陆淮知递上一瓶啤酒,“不过时绥帮你什么了?” “刚刚有人勒索。”陆淮知将眼前的羊肉串不动声色地朝时绥那边推了几分,“时绥帮我把人赶走了。” “哇,我刚刚还问要不要去会会那些人,时哥说懒得多管闲事……”同桌的一人朝时绥挤眉弄眼,“时哥你也太偏心了吧!” 时绥面无表情地啃了一根烤串。 “对了,你之前不是清河的吗?学校那么牛逼,怎么会转来安城一中啊?” 陆淮知解释:“我身体不好,家里人就送我过来养养。” 时绥灌了一口冰啤酒。 城里娇气的少爷。 汪城附和地点点头:“安城的确比那些大城市环境好很多。” 几人一问一答,陆淮知竟然和谐地融入了进来。 吃完烧烤,他们甚至还要带着陆淮知一起去时绥兼职的网吧。 汪城几人开了个包厢,陆淮知依旧坐在柜台前面距离时绥最近的位置,打开书包,准备刷题。 时绥看着那鲜艳的五三,撇了撇嘴。 他就搞不懂了,这么个书呆子是怎么把汪城他们哄得团团转的? 正在他思索间,却见陆淮知突然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遇,时绥下意识低头装作玩手机。 他看着黑色的屏幕,半晌后反应过来,不对,他为什么要躲? 于是,时绥倔强地抬起了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陆淮知出了网吧。 他点了五杯奶茶,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后,余光却看到一头显眼的红发。 是之前在小巷勒索他的其中一人。 “我找到那小子兼职的地方了,等会给你发定位,都给我过来!”红毛阴笑一声。 他们大闹一场,这网吧迟早关门。 可他还没说完,手里的手机突然被人抽走,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陆淮知抬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你啊!”红毛还以为自己被时绥发现了,没想到是这个被他一推就倒的弱鸡,立马放下心来,“怎么,想替人出头?” 他轻佻地推了推陆淮知的肩膀,可还没碰到人,手腕就被人抓住,然后,往下一拧。 咔嚓。 是手腕脱臼的声音。 红毛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腕部的剧痛骤然而至,他捂着手蹲下,额上一层白汗,痛到极致,竟然连哀嚎都发不出。 陆淮知俯身,将手机塞进他的上衣口袋,没有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皮,“没有下次了。” 他居高临下,目光落在红毛脱臼的手腕上,“不然,就不止手了。” 路灯的冷光从侧面落下,衬的他瞳仁漆黑,气质冷淡疏离。 红毛的身体为微不可见地一抖。 在对上那个一身戾气的时绥时,他还有胆子杠一下,可这人,他是真的害怕。 整个过程表情都没变一下,下手干脆利落,跟下午巷子里看到的那个脆弱学生判若两人。 红毛心底升起了浓重的畏惧。 在人走后,他才如梦初醒,捂着手,屁滚尿流地跑了。 网吧内。 时绥正在低头玩开心消消乐,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抬头,看到是陆淮知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去哪了?” 陆淮知表情不对。 陆淮知没想到时绥感知这么敏锐,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去给你拿奶茶了。” 嘴角的弧度将他身上残留的那点冷厉冲散。 “你喜欢的五分甜。”陆淮知在他面前放了五杯奶茶,“有轻芝莓莓,杨枝甘露,多肉葡萄……” “谢谢你今晚救我。” 时绥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标签上都是写的五分甜。 “你选一杯,剩下的我给汪城他们送去。” 陆淮知语气自然,显然没觉得让时绥先挑没什么不对,还任性地都选了五分甜。 汪城要是知道,估计心都碎了一地。 时绥木着脸:“我不喝。” 他下次再先跟陆淮知搭话他是狗! 陆淮知像是没看到时绥的拒绝,开口道:“都不喜欢?那我再买一遍。” 时绥:“……” 最后,时绥选了芝芝莓莓。 他不想看到柜台上堆满奶茶。 陆淮知挑了一杯跟时绥一样口味的,才把剩下的给汪城的包厢送去。 时绥在柜台都听见了包厢里的欢呼声。 一群没骨气的,一杯奶茶就乐成这样。 —— 今天是周六,网吧人很多,时绥时不时看到有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不是来找他续时长,而是来跟陆淮知搭讪。 时绥吸了口奶茶,在心底嘀咕一声:“不愧是显眼包。” 陆淮知依旧穿着那一身呆板的校服,右手握笔,低着头,露出的半张侧脸线条流畅干净,眼眸认真,配着那身校服显得气质温润,在嘈杂的网吧里像个异类。 却格外吸睛。 “那小哥你认识不?好帅啊!”网吧的一个常客凑过来问时绥,“不过这人好无情,你看,没一个能要到联系方式。” 一开始陆淮知还会抬头拒绝,可来的人多了,表情明显冷淡下来。 后来,手中的笔都不停,只说一声抱歉。 时绥冷着脸:“不认识。” 这才多久,搭讪这小子的人比他一年收到的情书还多。 半个小时后。 陆淮知正在刷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桌面突然被人敲了敲。 他皱了皱眉,“抱——” 歉字还没说出口,余光却看到桌上的手。 骨节分明,清瘦修长。 陆淮知很快抬头。 时绥将他椅子上的书包拿下来,塞进他怀里,“你去汪城他们包厢写,那里安静。” 陆淮知想起他当时送奶茶进去时的听到的噪音,顿了顿,“好。” 人走后,时绥眼前终于没有那么多人乱晃了。 他唇角微微翘起,继续低头玩开心消消乐。 时间很快过去,替班的人来了,时绥兼职结束。 他没回家,而是去汪城包厢,准备跟人一块玩几把游戏。 明天周日,他们可以通宵。 一打开包厢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里面烟雾缭绕,除了陆淮知,每个人嘴里都叼着一根烟。 时绥捂着鼻子,“你们修仙呢?” 汪城正在打团,随口解释道:“空调换气有点问题,我们没抽多久。” “我等会跟璐璐姐说一声。”时绥在陆淮知旁边的空位坐下,“你们还有多久,下一局一起。” “好啊!你正好带带我们。”汪城求之不得,“连跪好几把了。” 时绥见他们还得一会,就从口袋掏出一根烟,准备解解闷。 刚点燃,就听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时绥转头。 “不用管我。”陆淮知咳得脸色都发白了,他捂着唇,低声道,“我没事。” 说完又呛咳一声。 汪城等人听到后下意识掐灭了烟,“学霸,你没事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时绥进来的时候还特地开门通风了,味道应该比之前好很多才对。 “我也不知道,咳咳……”陆淮知咳得耳根子都红了,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时绥烟都递到嘴边了,却见陆淮知一边撕心裂肺地咳,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他手中的烟上。 ? 意图多少有点明显了吧? “时绥!你就不能顾着点学霸吗?”汪城最先看不下去,游戏都不打了,偏头指责时绥,“你就坐他旁边,烟都飘他那去了。” “没事。”陆淮知艰难地呼了口气,“抱歉,是我扫了你们的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包厢里另外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把烟掐了!” 说的义正言辞。 时绥:“……” 他看着陆淮知,面无表情地把烟灭了。 你行。 7、第 7 章 包厢里五个人,四个戴着耳机打游戏,一个埋头做题。 场景诡异又和谐。 更何况时绥就坐在陆淮知旁边,手速极快,键盘打的劈啪作响,陆淮知却神色不变,笔下少有停顿,可见时绥产生的噪音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少影响。 一局结束,时绥刚准备拿起旁边的水喝一口。 陆淮知及时停笔,将一瓶崭新的矿泉水递到他手边。 时绥没注意看,自然地打开喝了口,还不忘跟汪城他们复盘,“你刚刚那个闪现撞墙是认真的?” 汪城顿时耸拉脑袋,“你游戏里已经骂过我了,现在就饶过我吧!” “我知道我菜,可也不是毫无用处吧?” 时绥瞥了他一眼,“嗯,有用。” “没你五排开不了。” 汪城哀嚎一声,趴在桌上彻底没动静了,显然被打击坏了。 时绥又灌了一口水,擦了擦嘴,后知后觉发现有点不对。 他垂眼看去,手中矿泉水只少了一小半,之前他喝的时候应该是未开封的,可是他没感觉到拧盖时的那种阻力。 时绥抬头,发现原本他喝的那瓶水已经空了,而陆淮知的手边倒是准备了好几瓶崭新的矿泉水,跟他手上的牌子一模一样。 …… 时绥咚的一声把矿泉水放到桌上。 汪城吓了一跳,“爹,我就算菜,你也不至于发火吧?” 时绥没管他,冷冷看向陆淮知,“你什么时候回去?” 烟不能抽,脏话也要顾忌,想想就糟心。 陆淮知手中的笔顿了顿,“马上,我英语试卷快写完了。” 时绥木着脸:“这是你第五次这样说了。” 每次科目都不一样。 “别赖这。” 语气冷酷,显然是在赶人。 汪城也不知道时绥这是怎么了,突然发难,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估计都要下不来台,他刚想打圆场,就见陆淮知站起身,“我差点忘了,时长快到了,我去柜台再续三小时。” 神色变都没变,还要去交钱续费。 这下,时绥根本没办法再开口赶人。 “噗……”汪城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 陆淮知走后,他拍了拍时绥的肩,“不是,哥们,你干嘛老为难他?” 时绥绷着眼皮,“算了,你们玩,我先回家。” 这陆淮知真的油盐不进。 等陆淮知回来,包厢已经不见时绥的身影。 汪城解释:“时绥说有点累,先回去了。” 陆淮知看着桌上那瓶被遗留下来的矿泉水,嗯了一声。 汪城见他开始收拾桌上的试卷,显然不准备久留,摸了摸鼻子,“那个,学霸,你剩下的科目能借我抄一下吗?” —— 时绥家距离网吧很近,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他看着前方亮起盏盏灯火的老旧小区,半晌,迈步走了进去。 时绥住在四楼,楼道旁边的墙皮都泛黄脱落,一到下午返潮,墙体还会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再被高温发酵,沉闷又难闻。 不过时绥显然已经习惯这种气味,面不改色的走到四楼,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陈姐,我女儿入学后还请你多照看一下,这个项链我觉得很适合你,还请你收下。” 楼上传来一阵对话。 出声的是住在时绥对门的一个年轻女人,他的女儿要上幼儿园,而五楼的住户就是幼儿园的一位老师。 很快,楼道上方响起了脚步声,那个女人看到时绥站在门口,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 她跟时绥没见过几次,对方尽管是学生,回家却总是深夜,偶尔撞见,身上还带了一身伤。 女人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孩子。 可那个小女孩却一点都不怕时绥,挣脱母亲的怀抱,跑下楼梯。 可是她跑的太急,平衡能力也不好,左脚踩右脚,直接摔了下来。 时绥心头一跳,下意识抓住她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小女孩还不忘伸手拽住了他的书包带子。 “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吃早餐啊!我最近都没碰见你。” 女人先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抱走小女孩,低头斥责道:“胡说什么呢?说了多少遍走路不能跑!” 她说完还不忘跟时绥道歉:“不好意思,欣儿她还小,经常胡言乱语。” 时绥一时没说话。 他知道这小孩在说什么。 有次他在楼下买早餐,碰到了小女孩,当时她看着摊位的小笼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是妈妈不在身边,只能直勾勾看着。 时绥就随手将自己的小笼包给了她一个。 小女孩一下笑开了,声音脆生生的,“哥哥,下次我也请你吃早饭。” 只是没想到这小女孩现在还记得。 她妈妈见女儿一直揪着时绥书包不放,也有点尴尬,“那个,我家刚做好晚饭,你要不要尝尝?” 时绥没有错过她眼里的警惕,很快回道:“不用。” 他主动将小女孩的手拂开,转动钥匙,进了门。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这道理放在陆淮知身上,也一样适用。 他回家后,将书包扔到客厅的沙发上,就去洗澡。 时绥刚擦着头发出来,就听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嗡嗡地响。 【汪汪:时哥,瞧我弄来了什么好东西?】 随后汪城发来好几张照片,时绥一看,全是这周的作业答案。 只不过作业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显然不是汪城那个狗爪子写出来的。 没等时绥问,汪城就给出了答案。 【汪汪:是学霸的!我一问,他就给我了。】 【汪汪:不过学霸说还有两科没写完,等写完了再拍照发给我。】 【汪汪:我等会估计忙着抄作业,没空给你分享新的,就把你微信推给学霸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汪城将陆淮知的微信给时绥才对。 可刚刚在网吧,陆淮知给他作业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时绥那边是不是也需要?” 还说怕之后汪城转发图片弄错顺序,不如他亲自给时绥发。 当时汪城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将时绥的微信分享了出去。 时绥看完消息,退出聊天界面,添加好友那里果然有一个红点。 【陆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他盯着这个消息看了几秒,脑海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当时陆淮知搜索的追求人的攻略,在送奶茶的下一条,就是—— [得到他的联系方式。] 时绥眼皮一跳,很干脆地点了拒绝。 硬气的后果,就是时绥在周一升旗仪式上被田洪军拎到后排劈头盖脸骂了十分钟。 还说汪城这次作业都完成得很好,就他态度恶劣,屡教不改。 “还有,你校服呢?”田洪军看他这一身穿搭,气的心梗,“升旗你不穿校服?” 时绥道:“洗了没干。” 也穿腻了。 田洪军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你放学后给我把一楼媒体教室打扫干净,我检查完了才能走!” 那间媒体教室这一年都没用过,桌椅上全是灰,田洪军这次摆明要给时绥一个教训。 等人回来,汪城立马回头问:“学霸昨天没把答案发你?” 时绥有点烦:“懒得抄。” 更懒得加人好友。 此时的陆淮知正在升旗台上演讲,语气沉稳,神态淡然,显然在清河那边也经常干这样的事。 时绥抬眼,越过人海,恰巧跟台上的人眼神对上。 陆淮知语气微不可觉地一滞。 演讲结束,陆淮知回到班级队尾。 时绥绷着脸,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分钟后,他的衣服下摆被人拉了拉。 时绥没理。 衣服又被人扯了扯。 时绥忍无可忍,回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陆淮知压低声音。 这样一问,时绥反而卡了壳。 他能说是因为他不抄答案,被田洪军单独拎出来训?还罚打扫卫生? 当然说不出口。 于是,他绷着脸,“关你屁事。” —— 放学后,时绥在田洪军的监督下拿着桶和拖把,去媒体教室干活。 推门,门上就印了个清晰的手掌印。 时绥看着面前近乎一百个桌椅,以及上面厚重的灰尘,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他将拖把扔地上,“我不干。” 他不想累死在这里。 田洪军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翻,“昨天你奶奶还打电话问我你在学校怎么样,我当时好像回答得不够清楚,要不再打回去……” 还没说完,就见时绥利落地俯身捡起拖把:“打扫好了我去叫你。” 他能屈能伸。 田洪军满意地收回手机,“我就在办公室,好了我来验收。” 说完哼着小调离开。 时绥看着偌大的教室,认命地开始干活。 等他刚擦完一个桌子,门口就传来脚步。 时绥以为是田洪军,头都没回:“放心,我不会跑。” “我帮你。” 时绥听着熟悉的嗓音,回头,就见陆淮知也拿着工具,走到另一边,自发地开始打扫卫生。 神情认真,动作利落,显然是真心来帮他的。 时绥是真的看不懂了,“陆淮知,你什么意思?” 他们交情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陆淮知将桌子上的灰下来,开口道:“要是我不把答案给汪城,你不会受这么重的处罚。” 教室里好几个人都知道汪城搞到了答案,纷纷来求援,汪城毫不吝啬分享了出去。 导致今天只有时绥没交作业。 “我以后不会把作业给他抄了。”陆淮知将桌面用手帕擦干净,“只给你一个人。” 时绥:“……” 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对陆淮知的这番言论做何反应。 “陆淮知。”时绥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淮知抽走时绥手里的脏帕子,在桶里洗干净,递给他,“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 时绥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等等——” 可还是晚了一步。 陆淮知开口:“时绥,我在追你。” 8、第 8 章 多媒体教室安静了一瞬。 甚至连空气里的粉尘都静止了。 时绥僵着脸:“你说什么?” 陆淮知很配合地重复:“我在追求你。” 语气沉稳,跟今天上演讲台读稿子的语调很像。 不过,却是面向时绥一个人的。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可我是认真的。”陆淮知说的一板一眼,“我会努力,直到……” “闭嘴!”时绥额上青筋跳了跳,他看着陆淮知手上的脏帕子,很想将它塞陆淮知喋喋不休的嘴里。 他恶声嘲讽,“同性恋?你还挺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听到同性的告白,时绥声音明显有点滞涩,扶着课桌的手都拽得紧紧的。 “不厉害。”陆淮知淡声道,“我现在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加到。” 时绥:“……” 陆淮知看了眼他因为用力,指尖都泛白的手,神情顿了顿,“你很反感同性恋?” “当然。”时绥毫不犹豫,“我铁直!” 说话掷地有声,空旷的媒体教室都响起阵阵回音。 时绥其实对是不是同性恋无感,他只想将陆淮知打发掉。 陆淮知瞥了眼时绥不知何时泛红的耳廓,眼底闪过一抹极浅的笑,“嗯,我知道了。” 时绥感受到陆淮知颇为愉悦的心情,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帕子,“你现在可以滚了。”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跟这人单独待在一块,时绥浑身不自在。 可是陆淮知像是没有听到,说了那些恼人又不知所谓的话后,就自顾自回头,继续擦拭他那一边的桌椅。 摆明了要帮时绥打扫卫生。 陆淮知一身干净的校服,早上还出现在升旗台上的好学生此时却在脏乱不堪的废弃教室打扫卫生,拿着手帕的手干净修长,指尖圆润,或许是看惯了陆淮知拿笔的样子,这幅场景倒是让时绥觉得莫名违和。 他跟陆淮知,不可能是一路人。 可现在,这人非要缠着他。 时绥木着脸看了半晌,突然,手上帕子一松,咕咚掉入脚边的水桶中。 他反手撑在自己刚擦干净的书桌上,一跃坐了上去,“喂,你之前没干过这种事吧?” 这么脏的书桌,一擦手帕就黑了,陆淮知却有强迫症似的,擦完一个桌子就必须将手帕洗干净,清可见底的一桶水很快变得浑浊不堪。 哪有这样打扫卫生的。 时绥一脸嫌弃。 “嗯,之前的确接触不多。”陆淮知手上不停,“不过我能学,就跟追求你一样。” “我也没追过别人,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你可以指出来。” 时绥刚蓄起来要找事的气势一滞。 特么…… “你桌腿都没擦呢?还有桌子侧面也漏了。”时绥直接忽略陆淮知那些屁话,“要干活就仔细点,别偷懒……” 他就不信治不了这小子。 田洪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本该干苦力活的时绥堂而皇之地坐在课桌上,一只腿踩在桌面,语气恶劣。 “左边还有灰,桌子下面,你头得低下去……” “会不会擦啊!不会滚蛋。” 而此时早该回家,在空调房温书的陆淮知却蹲着身子,费劲地去够书桌下方一个隐秘刁钻的位置,一身干净的校服沾满了灰尘,背后的衬衫短袖也全湿透了,显然这种情形持续了不止一会。 “时绥!”田洪军一阵怒吼,“你给我滚下来!” 他看着面前站没站相的人,沉着脸,“站直不会?不然别回家了,给我在这站一晚上!” 时绥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次田洪军是真的动气了。 “还会欺压同学了是吧!”田洪军看着还拿着手帕的陆淮知,“逼人家帮你打扫卫生?” 他刚要发作,却听陆淮知开口。 “他没逼我。”陆淮知站在时绥身旁,“老师,是我主动的。” 陆淮知就算一身脏污,站着的时候却丝毫不显狼狈,腰背挺直,自带一股气场。 时绥木着脸,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想跟人靠这么近。 “淮知,你不用怕他。”田洪军以为陆淮知是被威胁了,放柔声音,“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或者,这座位还是换回去……” 可还没说完就被陆淮知打断。 这次陆淮知语速明显快了,“不用,现在座位我觉得很好。” 他拿起拖把,“老师,天快黑了,我想先把卫生打扫干净。” 田洪军安抚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只得眼睁睁看着陆淮知拿着拖把颇为费力地拖地。 而时绥,单手插兜,继续在旁边看戏。 田洪军气的给了他一脚。“你小子也给我去干活!” “把地拖完就滚!” 时绥就这样变相地减轻了惩罚。 不过后来的卫生大部分都是时绥完成的,他嫌弃陆淮知动作慢,看着心烦,自己将活全揽了。 等拖完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呼了口气。 时绥撩起衣服擦了擦额头的汗。 陆淮知偏头,就看到了一截劲瘦的腰腹,之前的伤已经全部痊愈,只留下了一点点浅粉色的痕迹,冲淡了偏白的肤色带来的秀气,显得柔韧有力。 不过很快,宽松的t恤就盖了下来,遮住底下的风景。 时绥根本没注意到陆淮知的目光,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冰水,仰头,喉结滚动,一瓶水直接被他喝完了。 时绥忍不住舒了口气。 喉间溢出的喟叹带着难言的舒爽和满足,让陆淮知不自觉看向时绥的唇。 颜色浅淡,微微湿润,带着水气。 时绥转头,却发现陆淮知静静站在小卖部门口看他。 时绥给人让了让路,“你不去买水?” 两人都出了不少汗。 时绥此时手上还有一瓶冰水,被他撕掉标签,用瓶身贴在脸上降温。 冰水外凝结的水珠混合着汗水,沿着时绥的侧脸缓缓滑落,汇聚于下颚,颤颤巍巍地,将落未落。 一直冲他冷脸的时绥,现在的表情格外生动。 “我书包在教室。”陆淮知目光从时绥微红的脸上挪开,垂下眼,遮住眼底异样的情绪,“没带钱。” “哦。”时绥将手里的水扔给他,“这个给你,我先走了。” 之前在网吧陆淮知也给过他水,抵消了。 陆淮知伸手接住,等再抬头,时绥已经走远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水,指尖很轻地在瓶身蹭了一下。 还是温的。 —— 时绥在给出那瓶水的时候就后悔了。 他拖地的时候太专心,忘了陆淮知这小子之前做的混账事,就想着还在网吧时那瓶水的人情了。 他都忘了那瓶水被他用来冰过脸。 现在只是想想陆淮知握着那瓶水,他就别扭。 时绥揉了揉耳朵,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反正水喝完就扔了。 可谁知,他还是低估了陆淮知不要脸的程度。 第二天早自习进教室,时绥一眼就看到陆淮知桌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瓶身光溜溜的,被撕掉了标签。 从瓶子形状能看出来,跟昨天是一样的牌子。 后悔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时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瓶水,想着要不要趁陆淮知没回来前把它扔进垃圾桶。 指尖刚触到瓶身,教室门口就出现陆淮知的身影。 时绥嗖地把手缩了回去,动作太快,差点把水撞倒。 陆淮知坐定后,前排的汪城好奇地回头:“学霸,老田叫你去干嘛?” 早自习还没开始就把人叫走了。 “没什么。”陆淮知伸手将桌上有点歪的矿泉水摆正。 田洪军就是担心他被时绥欺负,想问清楚到底要不要换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偏头看向时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时绥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陆淮知顿了顿:“你书包还背着。” 正双手抱肩一脸冷酷样的时绥:“……” 难怪他觉得背后有点硌。 他木着脸,将书包塞进抽屉,然后直接往桌上一趴,只给陆淮知一个后脑勺。 显然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陆淮知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了会。 时绥发丝蓬松柔软,颜色偏淡,在光下会有种浅金色的感觉,中间的发旋圆圆的,相较于锋利的性子来说,显得很软,乍一看,感觉很乖。 只不过一抬眼,那种温和的气质就荡然无存。 时绥薄薄的单眼皮微抬,“你再盯着我看?” 他就算睡觉,也能感受到旁边直勾勾的目光。 现在同性恋都这么肆无忌惮吗? “不看了。”陆淮知替时绥拿起语文书支起来,挡在他面前,“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汪城正想回头跟时绥分享一下自己最新知道的八卦,恰巧看到两人的互动,惊讶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他看了眼正正立起来的语文书,“学霸,你还怪体贴的。” 话音刚落,语文书就被时绥毫不留情推倒,“你有屁快放。” “对,差点忘了正事!”汪城悄咪咪将椅子往后挪了挪,“时绥,我们班多了一对小情侣!就体委和学委!” “难怪前段时间老看到体委去奶茶店,还一买就是两杯。” 时绥眼皮一跳,“我不……”听还没开口,汪城就截断了他。 “你当然不知道!体委可殷勤了,每天奶茶送到手,还主动发消息,给人带早餐。”汪城滔滔不绝,“难怪能把人追到手。” “带早餐?”陆淮知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汪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学霸,你难不成也有想追的人?”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陆淮知坦然地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时绥看到那熟悉的蓝色封皮,心下一跳。 那正是陆淮知在网吧做追人攻略时候用的笔记本。 汪城瞪大眼,“卧槽,学霸你来真的?” 还做笔记! 陆淮知没否认,写完后,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还不忘问汪城:“体委还做了什么吗?” 时绥想让汪城闭嘴,可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发现微信添加好友那里多了一个红点。 【陆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信息:早餐想吃什么?】 时绥面无表情地点了拒绝。 他该说陆淮知不愧是年级第一,学以致用的效率出奇地高? 汪城没注意到时绥的脸色,还在给人传授经验,“体委时不时凑学委边上,骂都骂不走,还抢着帮学委收作业发作业,放学后还会找借口缠着人,就算学委刷题,他没事干也不走。” 汪城讲的眉飞色舞,“所谓烈女怕缠郎,体委可算是用尽了手段,那段时间,每天一封情书,粉红色的爱心信封,信里更不知道写的有多肉麻了。” “情书……”陆淮知若有所思。 这个他倒是忽略了。 “其实按我说,学霸,以你这条件,肯定没问题。”汪城开始给人支招,“你就晚上将人约出去,夜黑风高,氛围到了,你直接把人逼在墙角,强势一点,别太正经。” 他说完朝陆淮知一笑,贱兮兮的,“两个人靠近了,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到时候抱一块,水到渠成……” 眼见汪城说的越来越没边,时绥一脚踹上他的椅子,“吵死了!” “多背背《离骚》去去你身上的味。” 说完冷冷睨了陆淮知一眼,恰巧陆淮知刚做完笔记,抬头。 两人目光撞上。 一个冷的能杀人,一个沉静内敛。 犹如冰山和大海。 陆淮知斟酌了一下用词,“晚上……” “谁跟你晚上!”时绥耳根骤然红了,憋了一肚子的脏话被陆淮知放肆的两个字一下打乱。 最后,他揉了揉耳朵,恶声恶气道:“晚上你自己面壁思过去吧!” 9、第 9 章 时绥一觉从早自习睡到了上午的大课间,就连汪城叫他吃饭都没应。 他不想再听陆淮知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索性不吃。 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汪城火急火燎的声音。 “时绥,醒醒,邓老头杀过来了!” 教导主任原名邓为本,邓老头是他们私底下取的名字。 时绥被人晃醒,下巴旁边两条睡痕,眼尾红红的,显然还没彻底清醒。 “别发呆了!快去找件校服穿!”汪城头伸出窗户往后看了眼,“邓老头已经查到隔壁二班了!” 邓老头突然全年级巡查,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检查谁没穿校服,厕所都没放过,已经揪出来一大波人了。 “校服?”时绥慢半拍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黑色短袖上的老虎头硕大显眼,威风凛凛。 汪城知道时绥这样肯定会被抓,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恰巧看到旁边学委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了体委。 娇小的外套穿在体委将近一米八的个字上,快被撑破了。 汪城眼睛一亮,“快,找找谁带了校服外套,你赶紧套上!” 时绥也看到了体育委员身上那极不合身的校服,关键是对方还一脸骄傲,甚至趁着众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扯起衣领嗅了一下。 模样娇羞又变态。 围观全程的时绥彻底清醒了,也瞎了。 他受不了地转回目光,突然就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件校服外套。 叠得方方正正,校服白的发光,甚至能隐隐闻到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陆淮知说:“你可以穿我的。” 不知怎么,时绥突然想起刚刚体育委员闻校服时满脸陶醉的模样,他脑子里那根弦蓦地断了—— 他才不穿陆淮知的校服! 在教导主任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时绥蹭的站起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哗啦声。 教室安静了一瞬。 邓为本顶着地中海的造型,目光跟脑门一样雪亮,咻地落在时绥身上,眼睛一眯,“很好,时绥,你也给我去操场上跑五圈!” 这次时绥一点都没反抗,出教室的时候甚至一脸如释重负。 汪城目瞪口呆:“他疯了?” 跑圈比穿一件校服还轻松? 陆淮知垂眸看着桌上自己的衣服,沉默不语。 操场上跑圈的人不少,可见邓为本这次突然袭击的成功。 他负手站在跑到外侧,看着稀稀拉拉的队伍,沉声道:“你们都没吃饭?给我跑快点!十分钟谁跑不完再加一圈!” 这话显然有效果,大家速度一下起来了。 时绥在队伍里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钱浩。 脖子上一根银链子,裤子中间撕拉一大条破洞,跑起来风往里边灌,鼓得跟气球似的。 整个一非主流造型。 自从上次在教室拒绝钱浩后,这人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了。 几日不见,这人好像不太一样了。 比如现在,不要命地挤他的内圈跑道。 还回头给了时绥一个挑衅的眼神。 时绥抬眼,直接伸手,拽住钱浩的夸张的银链子,将人往后一甩。 成功超车。 钱浩被扯了一个趔趄,还差点跟后面的同学撞上,勉强稳住身形后,时绥已经甩开了他一大截。 后来,他铆足了劲想追上去给时绥点颜色看看,可时绥一直跟他保持一个手臂的距离,不远不近,逗猫似的钓着他。 等跑完五圈,他筋疲力竭,却连时绥的衣角都没摸到。 时绥是第一个跑完的。 这家伙速度太快了…… 跑道旁还有不少围观的人,看到时绥这么快冲出来,都一脸惊叹。 “哇,这人是谁啊?跑的好快,有点帅!” “高二三班的时绥,他们班上次运动会还差点压□□育班拿到第一呢!” “帅是帅,可我劝你们别打他主意,这人脾气很差。” 此话刚出,就见时绥缓缓抬手,朝弯着腰大口喘气的钱浩竖起中指,无声说了两个字—— [傻逼。] 他胸口微微起伏,额前汗湿的发全部撩起,脸部线条流畅锋利,尽显张扬。 加上刚刚的话,整个人嚣张又肆意。 钱浩被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呛咳得满脸通红。 “薇薇,你真的要去送水吗?”一个短头发女生看见时绥轻佻的动作,一脸担心。 陶灵薇踌躇片刻,还是点点头。 上次她给时绥送奶茶,时绥接了,可却没有同意加她微信,现在想想,可能是她太心急了。 她想再试一回。 汪城见时绥跑的猛,正准备去接一下,突然瞥见陶灵薇,他立马拉住旁边的陆淮知,“学霸等等,我觉得时绥应该不需要我们了。” 他认出那个女生正是之前去教室给时绥送奶茶的人。 汪城一脸促狭,“这小子最近桃花运不错啊!” 他很少看到被时绥拒绝后还有勇气再来搭讪的女生。 “我们也别碍事了。”汪城正准备往回走,却见陆淮知却脚步不停,直直朝时绥走去。 时绥正在擦汗,顺便调整呼吸。 他刚刚跑的太急,加上早上没吃饭,胃里有种灼烧感,还有点想吐。 “你还好吗?”前方传来一声很轻的女声,“要喝水吗?” 陶灵薇将自己刚刚去超市买的冰水递给时绥。 男生热了都喜欢喝冰一点的,她特地从冰柜里面选的。 时绥抬头,这次,他倒是一下认出陶灵薇。 不过他并没有接。 上次他拒绝的意思应该很明显。 “那个,你不要有负担。”陶灵薇赶紧解释,握着矿泉水的手也下意识收紧,“大不了你等会把钱转我好了。” 这话让时绥有点动摇,他是真渴了。 上午温度不低,太阳直直照到人身上,又热又躁。 他手刚抬起来,旁边的阳光突然被人挡住,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他现在不能喝冰的。” 陆淮知站在时绥身旁,“他早上没吃早饭,喝冰的胃受不了。” 说完,将手中常温的矿泉水递过去,“喝这个。” 两瓶款泉水就这样摆在时绥面前,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偏偏造成这种局面的某人神色如常,只是手里的款泉水瓶都快怼他手心了。 时绥逆反心理蹭的冒了出来,他拂开陆淮知的水,就准备去接陶灵薇的,可手刚动,陶灵薇就收回了水,一脸歉意。 “啊!我不知道你早上没吃饭,不然还真坏事了。” 时绥的手僵在半空。 “没关系。”陆淮知自然地接了她的话,“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给他送水,要不你把水给我,等他缓下来我给他。” 陶灵薇毫无防备地把水交给陆淮知。 陆淮知还当场跟她加了微信,把钱转过去了。 陶灵薇收了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她只是把问题归结在两人感情比较好。 水送出去,她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在陶灵薇离开后,时绥绷着脸,冷冷看向陆淮知。 他之前倒没看出来这人这么自来熟,还替他付水钱? “你凭什么替我做——” [主]还没说出口,就见陆淮知将自己的那瓶水拧开,递到他面前。 “嘴都干了,喝点水。” 动作无比自然。 时绥下意识接过,等手心紧贴微凉的瓶身,他才如梦初醒,顿觉自己被耍了,气的指尖用力攥紧瓶身,“你……” 可他忘了盖子已经被陆淮知拧开,瓶子受力变形,水一下溢了出来,他又手忙脚乱地松手,水差点洒在裤子上。 陆淮知眼底滑过一抹笑。 “笑个屁!”时绥仰头灌了一口水。 他发现了,就不能跟这人较劲。 可他刚把水咽下去,面前就伸过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 “这瓶水加上刚刚那个女生的,总共六块。”陆淮知开口,“或者,付现?” 时绥:“……” 他现在哪来的现金!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加了陆淮知的好友,把钱转了过去。 “你不会下一秒就删我好友吧?”陆淮知突然开口。 时绥慢吞吞地把放在[删除好友]上的手指挪开,“怎么会?我才不做那么掉价的事。” 陆淮知点头,“也对。” 就这样,陆淮知成功在时绥的好友列表里定居。 —— 下午放学,时绥和汪城几人在一个台球馆打球。 “池青,最近钱浩是不是火气有点大?”汪城问,“我看他今天跑圈还跟时绥杠上了。” 池青就是上次跟他们吃烧烤的人,跟钱浩一个班。 池青打了一杆,才回道:“他不知道是不是找到靠山了,最近狂的很。” 说完回头看向一直皱眉看手机的时绥,“你今天是不是让他吃瘪了?他回教室还扬言要找回场子。” 那话摆明就是对他说的,估计就等着他给时绥传话。 真是又怂又欠。 时绥头都没抬:“让他来,爷等着。” 论狂,时绥还没输过。 “不对,时绥,你一直在手机上看啥呢?”汪城放下台球杆,走了过去,试图看一眼,却见时绥做贼似的把手机压在了桌上。 “没什么。” 时绥表情有点不自然。 陆淮知自从放学后,给他发了将近十条微信,时间非常均匀,十分钟一条。 【陆:到家了吗?】 【陆:哦,汪城说跟你去台球馆了。】 【陆:台球馆在哪?好玩吗?】 时绥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冷淡话少的人加上好友后就跟话痨似的。 还小心思贼多。 估计知道地址后,下次就会摸过来了吧? 时绥无动于衷,他才不会上当。 【陆:早上不要不吃饭,对胃不好。】 【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陆:我给你带。】 时绥眼皮一跳。 没完没了是吧? 他无数次想把这人拉黑或者删了,可又觉得真这样做好像真的跟人有什么似的。 于是只能看陆淮知跟个定时器似的往外冒消息。 中途看着那个[陆]很不爽,很像亲昵人之间的简称,时绥把它改成[陆淮知],还是不顺眼,最后变成[高二三班陆淮知]。 充分展现出他跟这人陌生的关系。 时绥终于满意了。 他将手机放桌上,没一会,震动一声。 时绥往墙上的钟看了一眼,果然,刚好十分钟。 他木着脸忍了一会,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 【高二三班陆淮知:这是今天的作业和答案,只给你一个人发了,记得抄。】 时绥:“……” 谁要抄他的狗屁作业啊! 汪城见时绥球也不打,一个人在那板着脸生闷气,有些好笑,“谁又惹我时哥了?说出来,我帮你收拾他!” 他倒是很少看到时绥这么憋屈的模样。 平时谁惹他不爽,直接揍过去就是。 哪像现在,对着手机生气。 有点可爱。 不过这想法只是一瞬间,只见时绥直接把手机囫囵塞进书包,走到台球桌前,冷着脸接过他的球杆,俯身,砰地一声,一杆入洞。 时绥:“菜死了,我都怕你把黑8打进洞。” 汪城:“……” 他收回这人可爱的话。 一局结束,几人坐在沙发上休息。 时绥下意识想去拿手机,想了想,硬生生把手收了回来,放进口袋。 “哥,你到底憋着什么心事啊?”汪城受不了,问道。 时绥:“?” 他哪有心事? 汪城见他还嘴硬,“不信你问池青。” 池青点了点头:“是有点心不在焉。” 时绥本来要否认,可转念一想,哪个正常的直男被同性表白能若无其事? 他这是正常反应。 时绥索性将自己的困惑问出口:“你们说,两个本来不对付的人,其中一个突然向另外一个表白,是为了什么?” 他怕暴露,没说性别。 “这不简单。”最近沉迷狗血校园剧的汪城很快得出答案,“想把人泡到手,然后甩掉报复呗!” 时绥短暂地沉默下来。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汪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就是对方真的爱上了,一般这种,后期两人绝对纠缠得死去活来,我敢打包票!” 说完拍了拍他的小胸脯,一脸笃定。 时绥彻底沉默了。 池青看着时绥一脸cpu被/干烧了的表情,笑得肚子疼。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时绥这么纯啊! 啥都敢信。 此时,时绥旁边书包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时绥跟书包安静地对视片刻,然后伸手,将里面的手机拿了出来。 【高二三班陆淮知:早餐给你带小笼包和豆浆怎么样?】 时绥:“……” 他莫名想起了汪城刚刚说的[纠缠得死去活来]。 于是,时绥的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刷地将人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将手机放进书包最里面的隔间,封死。 纠缠个屁。 10、第 10 章 陆淮知很快发现自己微信被拉黑了。 第二天课间,他看向旁边正在低头玩开心消消乐的时绥,“我微信给你发不出去消息了。” 时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除特效,面不改色:“那可能是你的微信坏了。” 陆淮知第一次在他面前沉默下来。 他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从外面晃荡的汪城急冲冲跑进来,“时绥,钱浩给你下战书了,让你放学后在南门那个小操场一决胜负!” “说来一场篮球赛!” “篮球?”时绥呵了一声,“他能凑齐人吗?” 钱浩人缘比他还差。 “问题就出在这里!”汪城一拍桌子,“他跟南巷那些小混混是一伙的!” 这事汪城也是才知道。 之前相传社会上那些小混混威胁人的时候,说在学校也有办法整人,没想到内应是钱浩! 难怪这小子有底气来招惹时绥。 钱浩肯定也知道时绥最近不惹事,才用篮球这个看似正大光明的幌子来骗时绥应战。 时绥本来就跟黄毛他们不对付,要是真去了,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阴人呢! 汪城道:“你千万不能——” “当然不能怂。”时绥表情都没变,“正好一块收拾了。” 陆淮知看了他一眼,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没开口。 —— 放学后,时绥如约而至。 一中南门这里的篮球场建了很多年了,稍显破旧。 这个篮球场是一中的产业,当初校长怕学校里那个不够用,就在校外建了一个备用。 可今年政府拨款,学校又建了一个新操场,学生就不爱来这个篮球场了,倒被这些校外的人霸占了。 黄毛等人站在场中,手抄篮球,有一下没一下往地上拍,发出砰砰的弹跳声。 配上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场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汪城粗略一数,对方来了九个人。 反观他们这边,除了他和时绥,以及叫来打球的三个队友,再无其他。 不对,还有一个。 汪城越过时绥板着的脸,朝他身后看去。 一个安静的身影站在篮球场门口。 正垂着头看手机。 像是个碰巧经过的路人。 是陆淮知。 他在看今天学校老师的值班表。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会来。 不过也懒得管。 钱浩也发现了陆淮知,一开始他还以为时绥请了个厉害的外援,可很快,他就认出陆淮知。 是这周升旗时在台上演讲的书呆子。 钱浩立马放下心。 “时绥,你还真敢来?”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时绥身后孤零零的四个人,“就带这么点人,最后输了可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你真的很吵。”时绥掏了掏耳朵,都没给钱浩多余的眼神,看向黄毛,“既然要打比赛,彩头是什么?” 黄毛就等着他这话,将手中的篮球扔向时绥,“很简单,你要是输了,就认我做大哥。” 这小子太嚣张了,还能打,要是认作小弟,他在南巷绝对横着走。 黄毛假惺惺地摸了摸鼻子,“要是我输了,一样……” 时绥:“我对当你大哥没兴趣。” 时绥干脆地打断了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篮球,手腕弯曲用力,将球投向篮筐。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球哐当落入球网。 “你要是输了,”时绥唇角勾起,“就去找那些曾经被你勒索的人,把钱还回去,再跟人家赔礼道歉。” 语气轻描淡写,却将黄毛等人的脸直接踩在了脚下。 黄毛身边的红毛本来一直在瞅场外那个人,只觉得有点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听完时绥的话,瞬间被转移注意力,“草,你小子……” 他刚想冲上去给人点颜色看看,就被黄毛按住肩膀。 “行。”黄毛一脸阴鸷,“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比赛一触即发。 黄毛那边胜在体型高大,拦截时像一堵铁壁,而时绥等人配合默契,身形灵活,将比赛节奏完全把控住,连连得分。 时绥运球,一个假动作轻松骗过堵截的钱浩,起跳,扣篮。 一气呵成。 比分来到10:4 眼见差距要拉开,黄毛给了红毛一个眼神。 红毛意会,唇边露出一抹阴险的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刚好球传到汪城手中,在他准备越过红毛进入篮板下方时,小腿猛地被人绊了一下。 等众人反应过来,汪城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疼的脸色煞白。 汪城当时速度太快,由于惯性,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膝盖往下的地方在地上磨的血淋淋一片。 时绥脸色一下就黑了,揪起红毛的衣领,“你跟我玩阴的?” 红毛想将他的手掰开,可他没想到时绥力气这么大,他竟然一时拉不开,反倒被衣服勒得脸色通红,“你别打不过就污蔑人,是他自己摔的!” 时绥显然没准备听他这些屁话,这些人就是欠揍。 “时绥,别冲动。”汪城被池青搀扶地站起身,拉开时绥,“是我自己没看清路。” 当时红毛动作非常隐蔽,显然谋划已久。 他现在摔成这样,能打的只剩四个人,要是时绥真的跟人起冲突,吃亏的是他们。 红毛整了整衣领,挑衅地看了时绥一眼,“听到没,你兄弟自己摔的。” “你现在直接叫我们一声大哥,我们也就既往不咎了。” 说完哄笑成一片,就等着看时绥的笑话。 汪城现在根本不能上场,时绥打球的人都凑不齐。 “要不让陆淮知上?”池青低声问时绥。 时绥抬眼,就见汪城跟陆淮知像是已经商议好,汪城在场边等,陆淮知则是迈步走了过来。 “哈哈哈,时绥,你还不如直接投降呢!”钱浩看到他们准备换陆淮知上场,捂着肚子笑弯了腰,“那种书呆子,摸过篮球没有啊?” 下半场打的异常艰难,黄毛几人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丝毫不管是不是违规,碰撞推搡,竟然就这样把比分拉平,打到23:24,比时绥他们还多一分。 中途红毛还想故技重施,却被时绥毫不客气地撞了回去,红毛痛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感觉自己的小腿骨都要断了。 时绥冷笑一声。 玩脏的,他也会。 红毛下场,换上了一个大块头,没什么技巧,只有蛮力。 还紧盯着时绥不放,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时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等会不要犹豫,直接把球传给我。” 池青站在他旁边,抿了抿唇,一时没应声。 时绥是场上体力消耗最多的,对方派了两个人来防他,却依旧挡不住时绥的爆发力,让他抢回了好几分。 所幸陆淮知球技出奇地好,渐渐跟他们配合上,给时绥分担了不少压力。 比赛来到尾声,场上比分来到30:32,咬得很紧。 时绥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吃不消了。 对方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对时绥的看守愈发严密。 钱浩挡在时绥前面,看着不断运球准备突破防线的人,之前跑圈时被戏弄的恨意涌上心头,曲起手肘,狠狠撞上时绥的腰。 要换了别人,受到这样的冲击早就脱球倒地了,偏偏时绥只是动作滞了一下,还瞄准了空档,又得了一分。 陆淮知一直关注着时绥那边的情况,很清晰地看到时绥在进球后短暂地揉了一下侧腰的位置。 最后一分钟,黄毛直接派了三人围守时绥,他根本突破不了包围圈。 时绥表情明显变得焦躁起来。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他一声。 时绥循声望去,发现陆淮知身前竟然没人。 不过,他没立即把球给他。 陆淮知的位置离篮板太远了。 这是最后一个球,进了,他们就能赢,被拦截下来,就输了。 要相信他吗?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 陆淮知的校服衬衫已经湿透了,脸上一层湿淋淋的汗,眼神漆黑锐利,像是冲刷掉了平日温润的外壳,底下锋芒微露,让人心惊。 等时绥反应过来,已经抬手,将球抛向了陆淮知。 钱浩立即赶过去抢球。 他根本没把陆淮知放在眼里。 在见到对方看到他追来时奇怪的停顿动作时,心下更是不屑。 甚至唇边掠过一抹毒辣的笑,借着跑过来的惯性,狠狠朝陆淮知撞去。 这书呆子,骨头会被他撞散架吧? 眼见他就要碰到人,陆淮知却像是早有预料,朝旁边侧身,钱浩脸上的笑僵在嘴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人擦肩而过,在他紧急刹车准备稳住身子的时候,后背传来一股很轻的推力。 像是打破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钱浩措手不及,摔了一个狗吃屎。 等他回头,就见陆淮知托着球原地起跳,手腕用力—— 他竟然想在最后关头投三分球! 这一刻,篮球的运行轨迹像是一道慢动作,越过众人头顶—— 咚的一声,精准入篮。 干净利落的三分球,犹如神助,直接奠定比赛的胜利! 场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受伤的汪城朝陆淮知吹了个口哨,“你小子,深藏不漏啊!” 这种高压条件下的三分球,他反正做不到。 黄毛等人面色铁青,沉着脸没说话。 时绥捡起地上的篮球,似笑非笑,“我们赢了,我等着你给那些学生道歉退钱。” “你们赢个屁!”钱浩怒火中烧,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就要给陆淮知一拳,“你小子敢在背后推我?!” 他手掌心跟膝盖都磕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可拳头没到,一个篮球先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时绥冷着脸,“你动他试试?” 两方对峙,场上火药味弥漫。 汪城也站了起来,啐了一口。 打就打,谁怕! “都在这干嘛呢!” 熟悉的大嗓门打断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氛围。 时绥眼皮一跳,往球场外看去,就见教导主任顶着他锃亮的地中海,脚步匆忙,拖鞋都跑掉了一只,站定后,先上下观察了时绥他们一眼。 最终,目光落在汪城血糊糊的小腿上。 跟在教导主任身后还有陶灵薇和她的姐妹,看到汪城受伤了,捂唇惊呼:“还好陆淮知给我们发了消息。” 陆淮知发微信,让她把教导主任叫到南门的篮球场。 她下意识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她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妙。 好在今天是教导主任值班,她很快将人叫了过来。 陶灵薇将汪城搀扶起来,“主任,我们先带他去医务室。” 陶灵薇将伤员带走后,教导主任狠狠瞪了黄毛他们一眼,“你们胆子真大啊?欺负人欺负到我学校来了?” 教导主任毕竟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沉着脸的气势很吓人。 黄毛等人表情瑟缩了一下,耸着脸,没敢回嘴。 教导主任唾沫横飞,将他们训了至少十分钟,准备扬手让他们滚的时候,陆淮知突然开口。 “主任,他们之前还勒索过我,很多同学也被他们在南巷堵过。” 此话一出,黄毛和红毛目光刷地落在陆淮知身上。 时绥下意识将人往身后一扯,冷眼扫过去:“看什么看?” 教导主任则是直接拿起手机,“喂,警察吗?这里有人勒索我的学生。” 黄毛一听身子都抖了一下,再没犹豫,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如鸟兽散去,瞬间溜了个干净。 钱浩想中途溜走,被教导主任直接逮了回来,“我准你跑了?” “吃里扒外!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他看来,就算再浑,也不能帮着外校的人欺负自己人。 钱浩被教导主任带了回去,而之前时绥跟人立下的赌约,他不愁黄毛会反悔。 在那么多小弟面前应承下来的事,要是赖账,他这个大哥也不用当了。 想到这里,时绥心中畅快不少,朝池青等人挥挥手,“走,请你们吃冰去!” 学校超市的冰柜差点被几人洗劫一空,时绥拿了瓶冰水,在路过柜台的时候,顿了顿,伸手,拿了几根棒棒糖下来。 心情好的时候,就想吃点甜的。 陆淮知就跟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时绥拿棒棒糖的时候避过了草莓味的。 可是之前选奶茶的时候,时绥从众多口味中直接挑中了草莓相关的。 池青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时绥他很喜欢吃棒棒糖,只是不喜欢草莓味的。” “你跟他说这个做什么?”时绥灌了口冰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汪城。” 池青:“我跟你一块。” 陆淮知想说什么,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肩膀绷紧了一瞬,很快摁灭手机,抬眼看向时绥,“那我先走了。” 池青:“好,路上注意安全。” 时绥没理。 可他不说话,陆淮知就在他跟前站着,明显在等他的回复。 时绥磨了磨牙,嘴里的棒棒糖都被他咬碎了一小块,只能含混地嗯了一声。 这下,人终于走了。 池青瞧着时绥别扭的表情,笑了一声:“你干嘛这么不待见他?” “瞧着烦。”时绥拎着给汪城带着的冰棒朝医务室走。 “哪有?”池青追上他,“今天要不是他叫来教导主任,我们不一定能从黄毛他们手里讨着好处。” “还有钱浩摔的那一跤,给你报仇呢!” 时绥步子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道:“意外吧!” 池青摇头,“怎么可能是意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更关键的是最后的投球。”池青语带惊叹,“帅呆了!” 时绥想起那个漂亮利落的三分球,否定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只含混道:“还行。” 只能说有一点点帅。 仅此而已。 11、第 11 章 陆淮知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不到八分钟的路程。 他刚出学校大门,手机又响了起来。 锲而不舍。 陆淮知脚步顿了顿,还是找了一个僻静的街角,按下了接听。 “妈。” 电话里的声音稍显疲惫,应该是刚下班,“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没注意。” “不是早就放学了吗?不对……”他妈声音一滞,“你现在到底在哪?我怎么听到了旁边有小贩的叫卖声。” 她给陆淮知买的房子不仅距离学校近,隔音还好,按理来说在家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噪音。 “你还在外面?” 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升高。 陆淮知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人来人往,在稍显燥热的黄昏,热闹非凡。 他背过身,靠在树干,将自己隐没在阴影中,才回道:“学校有点事,我多留了一会。” “有什么事需要你待在现在?”他妈的声音咄咄逼人,“是不是又因为那个人?你到底在想什么?非要跑到安城那个小破地方去……” “妈。”陆淮知打断了她,“我在这里很好。” 明显冷淡下来的语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微一滞。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半晌,最后,还是陆淮知的妈妈先开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 声音明显平缓不少, 自从她跟陆淮知的爸爸离婚,陆淮知对她就越来越疏远了。 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知道妈跟赵叔叔的事很突然,你要是觉得他不好,妈就不跟他过了。” 陆淮知说:“我没这样想。” 他的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爸组建了一个新家庭,她妈则是跟一个姓赵的人谈起了恋爱。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我说过,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陆淮知说,“妈,我一直都是祝福你们的。” 他垂眼,看着脚下路灯下朦胧的树影,“也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愿。” —— 时绥刚到小区楼下,就上楼的几分钟工夫,兜里手机一直在震。 【汪汪:@ss,到家没?】 【汪汪:今天这球赛实在太帅了,我已经全程录像了,特别是你帮我报仇那一脚,简直大快人心!】 【汪汪:红毛那捂着腿的惨叫样,跟杀猪似的。】 【汪汪:时哥,不,爹!你是我永远的神!(双膝下跪)】 【ss:我没你这么丢脸的儿子。】 在医务室的时候,汪城嚎得整个学校都听见了。 汪城的小腿上的蹭伤只是表面看着狰狞,实际上不太严重,只不过这小子消毒的时候吱哇乱叫,一边叫一边抱着时绥的胳膊诉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比赛没打完就算了,还负伤。” “要是我在,最后关键的那一球绝对是我……” “唔唔……” 时绥用冰棒直接堵住了汪城的嘴。 只不过没想到这小子回家了还不消停。 时绥把手机静音,放在茶几上,就去洗澡了。 打球出了一身的汗,都要臭了。 洗澡的时候,时绥将水温调的很低。 说实话,他今天是准备好跟黄毛他们打一架的。 篮球赛只是表面的幌子而已,互相看不顺眼,那就用拳头说话。 只是,他没想到陆淮知会突然加入球局,还将教导主任叫了过来,把黄毛勒索的事抖了出去,差点引来警察。 这下,黄毛他们绝对会安分好一阵子。 他连空子都找不到。 自从上次在巷子里收拾掉三中那群欺负女生的渣滓后,他就没动过手了。 时绥烦躁地啧了一声。 总觉得不痛快。 他无父无母,跟着奶奶,没有靠山,就总有不长眼的来找事。 不过别人欺负他,他就十倍还回去。 安城也不是一个治安多好的地方,时绥几乎是在拳头下长大的,导致他打架的路数阴狠毒辣,他也享受这种肉/体的撕打和碰撞。 每次筋疲力竭后的无力,甚至连伤口火辣的刺痛,都会让他感受到快感。 时绥知道这种趋势不对劲,可他控制不了。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群不怕死的…… 时绥只觉得心底有一簇火,烧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闭着眼冲了好久,那种感觉才勉强被冷水压了下去。 洗完澡,时绥穿上衣服,用毛巾随手在头发上搓了两下,坐在客厅沙发上,仰躺下去,用毛巾盖住脸,精神放空,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这个房子是他爸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因为过于老旧,在夏天就会有一种闷热又潮湿的味道,从墙体渗透出来,他就算盖着毛巾都能闻到。 头顶的吊扇转得很慢,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仿佛随时都能罢工。 楼上夫妻又在吵架,摔盘子的声音刺耳聒噪。 时绥面无表情,这地方的隔音是真的差劲。 在这些令人心烦的杂音中,他忽然捕捉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白雪公主误食了王后的毒苹果,倒在了地上,七个小矮人没有办法救活他,非常伤心,给她做了一个漂亮的水晶棺材。” 出声的人语气温柔。 是住在时绥对门的女人。 看样子,应该是在哄那个小姑娘睡觉。 “妈妈,那个棺材底下也有跟欣儿一样软乎乎的被子吗?她睡得舒不舒服?” 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显然正听在兴头上。 “傻孩子说什么呢?棺材哪有睡得舒不舒服的?”女人声音无奈又好笑。 “哦,之后呢?” “王子无意间路过,觉得公主很漂亮,想带走公主,七个小矮人被他的真心感动,同意了,在搬运水晶棺材的过程中,不小心撞了一下,公主口中的毒苹果掉了出来,公主活了,跟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女孩声音高兴极了:“太好了!” 另一边的时绥忍不住扯下脸上的毛巾,无语道:“太扯淡了……” 小孩子都是听这种故事长大的? 他没再去听,抬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一打开,一堆红点。 【汪汪:@ss,人呢?怎么说了这么久都没吭声?】 【池青:洗澡去了吧?】 【汪汪:也该回来了,这小子是不是在浴室偷偷干坏事呢?打完球精力还这么旺盛。】 【汪汪:(大拇指)】 【ss:皮痒?】 时绥发完消息的下一秒。 【汪汪:已撤回一条消息。】 【汪汪:爹你回来了?】 变脸速度一流。 【ss:下次建群别拉我。】 汪城闲的没事就把他们几个拉讨论组,跟排列组合似的,时绥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列表里有多少个类似的群聊了。 名字还取得五花八门,[一坨狗屎],[狗屎一窝],汪城因此被围攻了好几次,扬言下次绝对取个好名字。 时绥抬眼,看向群名—— [一窝狗]。 【时绥:退了。】 【汪汪:等等!这次可是革命小队!友谊的小船刚刚起步,你给个面子!】 【汪汪:@陆,学霸,你刚刚不是还在找他吗?快来,不然跑了。】 时绥准备退群的手指一顿,目光上移,在群名[一窝狗]的后面,赫然是个4. 这是个四人群聊。 汪城竟然把陆淮知拉了进来?! 汪城丝毫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消息一个个往外蹦。 【汪汪:对了,时绥,你上次说的告白,怎么样啊?】 汪城看着自己眼前的平板,那个狗血校园剧有了新的进展,他立马把自己的发现分享出来, 【汪汪:我跟你讲,那小子心思可坏了,等把人追到手,那甩的绝对毫不犹豫。】 这不,剧里的女主正哭的稀里哗啦。 【池青:你们还真是一个人敢说一个人敢信……】 此时,一直潜水的陆淮知突然出现。 【陆:什么告白?】 【汪汪:当时时绥说不对付的人突然告白怎么办?他当时可苦恼了,被我开导之后,豁然开朗。】 陆淮知看着汪城的消息,眼神微妙。 时绥是因为这理由才把他微信拉黑了? 【陆:@ss,不甩,我保证。】 时绥木着脸。 陆淮知是真的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汪汪:啥?学霸你说的我怎么看不懂?】 【汪汪:对了,学霸你把今天数学老师发的那套试卷给我瞅一眼呗?】 【汪汪:小狗卖萌.jpg】 【陆:不给,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这次陆淮知回的很快,看的汪城一脸懵逼,他没得罪陆淮知吧? 可没等他追问,就见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 【陆:@ss,你今天早上没交作业,是我昨天给你发的答案有问题吗?】 【汪汪:不是,这对话我怎么看不懂?学霸,是我在问你要答案!】 【陆淮知:我的作业只给时绥抄。】 此话一出,连碎嘴的汪城都安静了一瞬。 【池青:?】 【汪汪:???】 【汪汪:???????】 【汪汪:不是,时绥,你这就不对了,你还搞垄断?】 【汪汪:学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陆:可以是。】 时绥忍无可忍,【ss:你再逼逼一句试试?】 他正好手痒想打架。 【陆:你能看到我发的消息?那证明我微信没问题。】 【陆:你把我加回来?】 下一秒,群最下方出现一行白字。 [ss已退出群聊。] 12、第 12 章 很快到了这个月月底,一中照例举行了一次月考。 田洪军将成绩打印出来贴在教室后面,让学生自己去看。 时绥坐在最后一排,田洪军就将成绩单贴在了他旁边的墙上,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陆淮知在第一行,排名班级第一,年级也是第一。 而时绥依旧发挥稳定,占据倒一的宝座。 同桌的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汪城也勾着脑袋凑过去看,“爹你怎么考的这么磕碜?” 时绥目光上移,看着那个比他高了两分,倒数第二的某人,“?” “滚远点。” 他把汪城碍着视线的脑袋推回去,继续看自己的成绩。 除了语文,没一个过20分的。 “不对啊!你怎么开始关心自己的成绩了?”汪城一脸见了鬼,“爹,你别想不开,没你给我垫底,我可怎么活啊!” “别贫。”时绥道,“我记得有次你考试进步了五十名,是怎么做到的?” 他跟汪城成绩差不多,班级倒数,年级接近500人,他们一直在最后十名徘徊。 可有一次,汪城直接窜到了450名,为此得意了好久。 “那次啊?”汪城刚准备解释,话音一转,“不对,你问这个干嘛?不会真的想努力学习了吧?” 时绥抿了抿唇,“我奶奶说的。” 月底了,他网吧兼职的工资也发了下来,他就抽空去看了他奶奶一趟。 结果他奶奶跟隔壁聊起自家孙子,对方骄傲地说他家孙子成绩比时绥好多了,年级四百多名,而时绥是个小混混,成绩吊车尾,成天只知道打架惹事。 时绥奶奶气的跟人大吵一架。 时绥过来后,奶奶表情生气又委屈,“我孙子肯定不比别人差!” 说完眼巴巴看着时绥。 时绥只能硬着头皮应允,“下个月我把成绩单拿给你出气。” 汪城都能考那么多分,想必这事不会多难。 “奶奶要求的啊?”汪城颇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我当时……是蒙的……” 那次他犹如考神附体,英语和数学选择题蒙对了不少,数学填空题瞎写了个0和1,也对了。 时绥:“?”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蒙的你也好意思跟我们吹嘘了一个月?” “那当然,那可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汪城骄傲地挺起胸脯。 不过,在时绥注视下很快认怂,缩了缩脖子,“哎呀,你别急。” “你想提高成绩,你旁边不是有个现成的挂吗?” 汪城朝陆淮知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你同桌可是年级第一,你找他辅导一下,超过隔壁孙子不分分钟的事?” 时绥一时没应,不过还是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 陆淮知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时绥眼皮一跳,又是那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陆淮知写到中途还会看一眼旁边的成绩单。 视线显然是落在成绩单最下方的。 汪城眼尖,看清陆淮知是在抄时绥的成绩,惊讶道:“学霸,你抄时绥的分数干嘛?” 陆淮知将最后几科成绩写完,“他不喜欢我,我觉得,我要是多了解他一点,情况或许会变好。” 语气平静,却让汪城目瞪口呆。 “不是,学霸,你这么在意时绥啊?难怪昨天说只把作业给他抄……” 此时班里还有不少学生围在周围看成绩单,听了两人的对话,纷纷朝时绥投来震惊的目光。 “陆淮知这是被时绥欺负到什么程度了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我早就猜到了,时绥就仗着自己武力值高,可劲使唤陆淮知。” “行了,别被人听见了,快上课了,赶紧回去。” 周围的人顿时散开,还有人慌得撞到桌子,一阵兵荒马乱。 时绥风评再次被害。 汪城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学霸,时绥到底哪里吸引你了?他很特别?” 在外人眼里品行恶劣的时绥,陆淮知却一直借着各种办法接近。 就算汪城再迟钝,也发现了。 时绥面无表情;“行了——” 话还没说完,他余光见陆淮知突然再次动笔,在他的物理成绩上画了一个圈。 “的确特别。”陆淮知顿了顿,“我没见过物理考8分的。” 汪城:“啊?” 时绥:“……” 拳头硬了。 正在时绥思考是把陆淮知那本碍眼的蓝色笔记本盖在他头上,还是拎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出去揍一顿时,讲台上突然传来田洪军的大嗓门。 “上课铃声没听见?都给我坐好!” 时绥快要扯到陆淮知领子的手一顿。 行,下课再揍这小子。 临近下课,田洪军突然提起这次月考成绩。 “这次我们班成绩不错,年级前二十名,我们班就占了五个。” 陆淮知转学过来后,班里也进行过几次小考,每次陆淮知都是最高分,给了班级头部不少的压力,引起了非常正向的化学反应。 这次,他们都考的不错。 田洪军笑着看了陆淮知一眼,可当看到旁边眼神放空,明显在神游的某人时,心情由晴转阴。 他拍了一下讲台,“可是,年级最后倒数五名,我们班有三个!” 这比例田洪军想想就堵得慌。 “时绥,你给我站起来!”他的声音痛心疾首,“我让你作文不要空,你倒好,把后面的文章赏析给我抄了个遍。” 字数不够,还知道从头再抄。 当他看到时绥的作文时,气的脑梗都要犯了。 “这么喜欢抄是吧?”田洪军哼了一声,“那你把陆淮知的作文给我抄五遍,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 —— 放学,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时绥他们三个。 汪城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写物理老师布置下来的改错,陆淮知坐姿跟平时上课一样,腰背挺直,垂眸专心刷题。 时绥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语文试卷。 平心而论,陆淮知的字写的的确不错,字迹遒劲有力,行云流水,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不过,一个破作文,有必要把作文格子都占满? 时绥看着最后仅仅两行的空档,深刻怀疑,要不是因为全写完卷面不好看,陆淮知八成也会把这两行填完。 不过时绥还是老老实实抄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高分的秘诀。 可是他看着里面那些文绉绉引经据典的话,感觉头都被绕晕了。 时绥抄烦了,将笔往课桌上一扔。 恰巧旁边陆淮知正在写物理试卷,刚好翻页。 时绥一转眼,看到陆淮知写满的试卷,上午那个[8分]的嘲讽再次在耳边回荡。 他压下陆淮知的试卷,不让人再动,“陆淮知,你物理分高很牛?” 语气恶劣,一看就是故意找事。 陆淮知看着时绥的按在卷子上的右手,突然问道:“抄了这么久,手腕酸不酸?” “还好——”时绥下意识回道,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特么……我手腕酸不酸关你屁事!” “当然跟我有关。”陆淮知看着时绥桌上的语文试卷,垂下眸子,“要是早知道老师要罚你抄作文,我就不写那么多字了。” “我下次一定注意。” 时绥:“?” 什么狗屁逻辑? “我在跟你谈物理!”时绥拉回话题,声音冷酷。 陆淮知点头:“放心,我不会歧视分数低的同学。” 时绥舌尖顶了顶腮帮。 他又想揍人了。 没等他发飙,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瓶水,“你渴了?” 时绥:“……” 陆淮知是怎么把他揍人的前兆看成口渴的? 陆淮知见他没接,愣了愣,抬手替人将瓶盖拧开,再次递了过来,压低声音:“别生气,我忘了拧。” “你他妈……”时绥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陆淮知偏头凑近后,两人距离无形中拉近,说话时气息隐约扑向他的耳廓,那一瞬间,他又闻到了陆淮知身上的味道,干净好闻,慢慢围拢过来。 加上压低的声线,跟在哄人似的。 汪城从前排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学霸手里拿着一瓶开了盖的水,递到时绥跟前。 不对?时绥什么弱到瓶盖都拧不开? 汪城刚想出声,余光看到什么,猛地瞪大眼。 他那个硬的不行的兄弟,右耳朵尖竟然红透了,而且耳朵往后那一片,也泛起了红。 跟过敏似的。 时绥皮肤白,红一点很明显。 “不是,时绥你怎么了?”汪城下意识伸手去够时绥的耳朵,“你耳朵被蚊子叮了?” 时绥偏头躲开,“别动手动脚。” 他不在意的揉了揉耳朵,“只是天热而已。” 汪城看了眼教室正呼呼运转的空调,“你小子体内火气这么躁啊!” 最近学生实在受不了教室的憋闷,跟教导主任软磨硬泡,才同意开了空调。 空调制冷效果太好,而他们正对风口,他跟陆淮知都穿上校服外套了,没想到还嫌热。 陆淮知的目光在时绥耳廓停留半晌,最后,不着痕迹地挪开。 时绥则是动作粗暴地拂开面前的语文试卷,将物理试卷抽了出来,从第一题看去。 他得争口气。 “静止原子核be俘获核外k层电子e……”时绥一脸无语。 他看的不是物理吗?为什么会出现化学的化合价啊? 现在物理化学不分家了? 还有,为什么选择题第一题的答案解析会是[略。] 瞧不起谁呢? 时绥成功卡在第一题,还窝了一肚子火。 陆淮知瞧时绥目光一直落在那几个电荷上,开口道:“这道题是根据质量守恒跟电荷守恒来解的。” 他拿起笔,将核反应方程写在草稿纸上。 时绥这才看懂。 原来他把电荷跟化合价搞混了…… 他好像学了,又好像没学。 不过时绥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冷酷,“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教。” 汪城也跟着听了一嘴,“哇,学霸我那题其实也没看懂,老师第一个选择题都没讲的。” 搞得他写错题集都不知道答案。 “对了,学霸,第二道呢?” 陆淮知将校服袖子挽起,拿了一张新的草稿纸,给人讲了起来。 “学霸,你讲的好细啊!”汪城挠了挠头,“我理论刚才都翻过书了,还记得,可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贴心,连方程中每个字母代表什么都讲了一遍。” 蹭课又懂了一题的时绥:“?”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陆淮知教人的确有一套。 讲课的时候思路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稳重又可靠。 时绥有点动摇。 或许,可以找陆淮知帮一下? 正在他纠结间,见汪城突然把手机递到他跟前,“时绥你看,我们火了!” 时绥循声看去。 原来是汪城把他们昨天跟黄毛他们的篮球赛剪辑下来,发到了一中的论坛,最后一幕是他将球传给陆淮知,投进了三分球。 视频还专门给了传球前两人对视的特写。 [2l:卧槽!这真的是篮球赛吗?半点规矩都没有。] [4l:跟时绥他们对打的是南巷那群小混混吧?我已经看到好几次那个红毛故意撞人,还好时绥也不是好惹的,把人阴下去了。] [7l:有一说一,时绥球机是真的好,在这么劣势的情况下,竟然能凭借这一己之力赢下比赛。] [8l:屁的一己之力,最后那个三分球不是别人进的?也不知道这人是谁,那种角度都能进球。] [9l:我知道,这人也是时绥班里的,叫陆淮知,不光球打的好,成绩也是牛逼,这次月考,他是高二的年级第一!] [10l:你们是不是忽略掉了什么?这人好他妈帅!] [11l:附议!他还把那个帮着外校的钱浩教训了一顿,酷毙了!] 时绥:“?” 同样的事,放他身上就是阴人,放陆淮知身上就是酷? 这些人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而且从这一楼开始,画风就跑偏了,全是夸赞陆淮知帅的,还有人专门截取他投篮的照片,从角度,姿势,一点点分析,就差把人从屏幕里抠出来了。 [24l;不对,你看陆淮知小臂上是不是有个牙印?] [25l:好像还真是?这位置也太暧/昧了,学霸也早恋?心碎了一地。] [26l:他对象玩的真开,瞧这印子,之前都流血了吧?] [30l:还挺凶。] 时绥:“有病?” 他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的手段怎么在这些人眼里就成□□了? 时绥不耐烦的拂开汪城的手机,一转眼,见陆淮知也摸进了那个论坛,指尖微动,给最后一层点了个赞。 时绥脸色更臭了。 汪城当然也看到了这些言论,好奇地朝陆淮知手臂看了眼,“哇,还真有牙印。” 陆淮知给他们讲题的时候,将校服袖子向上挽了一截,刚好露出那个牙印。 “学霸,咬你的不会是你之前说要追的那个人吧?” 汪城还记得陆淮知之前跟他问体委追人的经验。 陆淮知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印子,抬头看了时绥一眼。 时绥:“……” “学霸,我问咬你的人,你看时绥干嘛?”汪城一脸莫名,“不过你追的那个是真的有点凶,你要不考虑换个人?” 经过这次月考和那个篮球视频,陆淮知在学校绝对会成为不亚于时绥的名人,到时候喜欢的妹子绝对不会少。 谁知陆淮知否定地很快:“不换。” 说完,又朝时绥瞄了一眼,跟表忠心似的。 时绥绷着脸:“眼睛抽筋就闭上。” 汪城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不是,你们俩怎么这么怪……” 还没问完,突然被一阵甜美的女声打断。 “请问,是陆淮知吗?”后门出现一个短裙,长相可爱的女生,她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很快锁定在陆淮知身上,几步走进教室,双手递上一个信封,“你好,这是我的情书。” 目的很直接。 “抱歉。”陆淮知表情淡淡的,拒绝地很快。 女生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还是将情书放在了陆淮知桌上,“带着情书回去很丢脸,你帮我扔了吧!” 说完没拖泥带水,爽快地离开了。 时绥就这样看了一场戏,顿觉有些无聊,踢了踢汪城的椅子,“你错题写完了没?陪我去抽根烟。” 写题写得烟瘾犯了。 汪城:“等会,我去买个打火机。” 他今天身上打火机被装兜里被田洪军摸出来了,给没收了。 幸亏他烟藏得严实。 汪城把烟扔给时绥,“马上回来。” 教室里就剩下时绥跟陆淮知两个人。 课桌上的情书实在太扎眼,时绥忍不住看了一眼。 信封不是传统的粉红色,是蓝色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枫叶,非常漂亮。 他刚准备收回目光,却听陆淮知突然开口:“我也买了。” 时绥抬眼:“?” “我说的情书信封。”陆淮知皱了皱眉,“我在网上买的,快递太慢了。” 这是他下单的第四天,快递显示晚上才到。 陆淮知语气认真:“放心,我今晚就给你写。” 13、第 13 章 高二教学楼的某一处厕所。 汪城点燃手里的烟,“是不是邓老头又抓到谁了?瞧这墙面的瓷砖都反光。” 自从邓老头做了他们高二的教导主任,厕所从来都不是哪个班的清洁区,谁被他揪住小辫子,就会被派来刷厕所,导致每层的厕所都光可鉴人,照镜子都不在话下。 他对着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转头,发现时绥心不在焉,“你怎么了?我买完打火机回来你就这幅鬼样子。” 他到教室的时候,时绥正跟陆淮知瞪眼。 本来平整的物理试卷被时绥窝成稀烂。 平时照这气势,时绥早就揍人了,可他瞅了半天,时绥都没动,反而转过头,冷冷扫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凶的不行。 可是,耳朵尖又是红的。 “不是,陆淮知又怎么惹你了?”汪城有点乐,“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你别这么不待见他。” “你知道个屁。”时绥吸了口烟。 谁他妈会面色如常地说出今晚给他写情书这种话啊! 他现在怀疑陆淮知是不是什么情场老手,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汪城举起双手,调侃道:“行行行,这是属于你跟学霸的小秘密,我不参与。” 在时绥发飙前,他话音一转:“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让学霸辅导你?他讲课挺好的。” 他之前从来没看到时绥放学后还在教室看题,想来是真的想在下次月考的时候考出好成绩给奶奶看。 “不考虑。”时绥面无表情,“班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成绩好,班长这次不也考了第二?” “哈?”汪城吸烟差点呛到,“时绥,你别想不开,班长那德行……” “这样跟你说吧!我今天那道物理题,课间就问过他,他直接在草稿纸上给我写了个方程,就没了。” 汪城想起班长欠揍的表情,烦得不行,“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陆淮知成绩比他更好,可是没有半点架子,两人一对比,汪城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才会去问那小子。 “在我看来,陆淮知绝对是最优选。”汪城将手里的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我等会不回去了,学得脑子疼,先溜。” 时绥一人回到教室,推开门,教室里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往陆淮知的座位瞅了眼。 桌上试卷跟笔记本都还在,书包也原封不动,应该只是有事出去了。 不过,跟他走时不同的是,陆淮知桌上的情书被拆开了。 时绥盯着那个开封的情书看了几秒,才拉开椅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之前拒绝人家女生的时候还挺利落的,没想到人走后,就迫不及待拆情书了? 样子装的倒挺像。 果然,学霸的喜欢就跟他作文里的大话一样空,半分钱不值。 时绥木着脸将桌上被自己揉皱的物理卷子撑开,准备接着看下一题。 三分钟过去,题目都没看完。 这纸质量也太差了,他就捏了一下,就皱成这幅鬼样子,字都看不清。 时绥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伸手去口袋拿烟。 反正教室没人,抽一根也没事。 他刚把烟叼在嘴里,刚举起打火机准备点,前门就被人咯吱一下推开。 陆淮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应该是去了超市。 他看到时绥抽烟的动作,眼神暗了暗,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劝阻的话,“在教室抽烟,烟味不好散出去。” 现在还开着空调,窗户都是关着的,气味的确不好散开。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打火机窜出一道火苗,将烟点燃。 时绥吐了口烟圈,掀起眼皮看他。 陆淮知视线在时绥笼在细烟里的脸上停顿片刻。 时绥的脸漂亮又张扬,线条锋利,面无表情地时候自带一种凶,可现在,轻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那股子狠劲,此时眼尾上挑,挑衅中又夹杂了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劲。 其实,时绥看到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把烟拿下来,可他说完,时绥直接逆反地把烟点上了。 有点可爱。 时绥不期然看到陆淮知嘴角的那抹弧度,刚吸进去的烟一下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慢点。”陆淮知从塑料袋里给他拿出一瓶水拧开,“喝口水。” 时绥这次没心思看瓶盖是不是被拧开的,拿起水就灌了一口,气终于顺了。 不过他顺了,陆淮知却突然咳嗽起来,边咳边说:“我没关系,你继续抽。” 时绥瞧见他那苍白的脸色,嘟囔了一声娇气。 拧着眉把烟灭了。 还不忘拿起书扇了扇风,让味道散得更快。 陆淮知终于不咳了,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刚刚为什么不高兴?” 时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 陆淮知回道:“两只。” “那你估计瞎了。”时绥瞅了眼不知道什么变得更皱的物理试卷,“我只是看题看得烦。” “哦。”陆淮知说,“我还以为你是看到我拆了别人的情书不高兴。” …… 时绥憋了半天,才僵硬地吐出两个字:“放屁!” 毫无攻击性。 他说完也觉得没气势,拿起桌上开盖的水又灌了一口,冰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不少,他冷漠反击:“我劝你别自作多情。” “嗯,我不自作多情。”陆淮知说完,将桌上那封别人的情书当着时绥的面扔进垃圾桶,“我扔了?” 时绥看都懒得看,“关我屁事,别跟我说话。” 说完装模作样拿起桌上的物理试卷。 不到一分钟,又冷着脸把物理试卷压了下去。 看不懂。 他刚准备合上书走人,却见旁边递过来一张草稿纸,是物理试卷后面三道选择题的解题过程。 比答案上那简单几个方程式详细得多。 “在你跟汪城去抽烟的时候写的。”陆淮知将时绥那张皱巴巴的卷子换成自己的,“你不想听我说话,那看这个应该也能凑合。” 说完,果然不再废话,拿着笔,继续低头写自己的。 时绥看着平整的试卷和送上门的解析,心想,不看白不看。 不过纸面的答案还是不如陆淮知亲口的解说来的详尽,时绥翻书找具体的知识点都费劲,到第二题的时候,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让他安慰的是,旁边的陆淮知也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手边好几个废纸团,有时候拿着笔,半天都没写下一个字。 时绥心里多少舒服了点。 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肩膀放松,想偷懒一会,顺带欣赏一下年级第一卡题的窘状,可目光刚飘过去,就见陆淮知放下笔,将底下的草稿纸折了起来。 对,不是像之前那样窝成一团废掉,而是认真平整地折叠起来。 然后,装进了一个天蓝色的信封。 时绥心下一跳。 这个信封怎么跟陆淮知之前桌上别人送来的情书那么相似? 那情书不是被扔进垃圾桶了? 没等时绥想清楚,就见陆淮知拿着蓝色信封,还在上面缠绕了个什么细长的玩意,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双手将信封递了过来。 陆淮知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明显,在蓝色信封的映衬下,有种清冷含蓄的美感。 “这是我的情书。”陆淮知手捏着信封边缘,“写了很多版,希望你能喜欢。” 说出的话可一点不含蓄。 时绥目光在信封上缠绕的那根棒棒糖上停留片刻,然后抬眼,盯着陆淮知的眼睛,“你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揍你?” 陆淮知垂下眼,沉默了会,才道:“我怕你等太久。” 所以,他拆开了那个女生留下的情书,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就为了问那个让时绥多看一眼的信封是在哪买的。 时绥不想听他的屁话,猛地拽住陆淮知的衣领,砰地把人摁到墙上,恶狠狠道:“听不懂人话是吧?” 旁边墙上贴着的成绩单因为外力,哗啦撕开一角。 时绥跟陆淮知的名字在最遥远的两端。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是直的,不是同性恋。”时绥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你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还递什么狗屁情书,就算田洪军罩着你,我也不会手软。” 陆淮知的校服衣领被高高拉起,拿着情书的手也被时绥毫不客气地摁在书桌上,情书上的棒棒糖快被扯散了,摇摇欲坠地搭在课桌边沿。 时绥身体力行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淮知稍稍偏头,想躲过那种沉闷的窒息感。 时绥注意到他的动作,下意识手掌用力,拢住他的脖子,强硬地把他的头掰过来,“说话!” 陆淮知顺从地别过头,因为被掐着喉咙,声音稍显低沉:“说什么?” 时绥:“……” 跟这人交流怎么这么费劲?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感受到掌下的人缓慢地吞咽了一下。 因为手掌贴在陆淮知脖子上的缘故,对方说话时气管的轻颤,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凸出的喉结划过掌心,那种感觉很奇怪。 陆淮知又吞咽了一下。 “时绥。”陆淮知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住时绥的手腕,“呼吸很难受。” 陆淮知睫毛很长,垂下眼时,眼底覆盖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呼吸时的气息缓慢又微弱地拂过他的手背,脸色苍白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时绥下意识放松了力道。 陆淮知立马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温热的吐息尽数扑在他的手背上,从指缝中穿梭而去。 时绥:“你特么……” 还没说完,陆淮知突然别过脸咳了一声。 “别碰瓷,我没掐。” “不是,你手上有烟味。”陆淮知顿了顿,“不好闻。” 时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他本来松开的手再次收紧,捏着陆淮知的下颚,“给你点颜色你还喘上了?” 就在他在思考是给人先给人脸一拳,还是肚子一拳的时候,前门再次被人推开。 “谁放学不走还一直开教室空调,让我逮到——”看清教室的情形后,田洪军声音一下卡住。 他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的宝贝学生,正被时绥扼着脖子,抵在墙上,手还无力地搭在时绥行凶的胳膊上,显然是抗争过,却失败了。 就连脸都被人掐变形了。 “时——绥——”田洪军吼的震天响,“你给我放开!” 没等时绥有什么动作,却见陆淮知拿着情书的手腕一翻,轻松挣脱了他的束缚,迅速将情书塞进了抽屉。 田洪军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蓝色残影,那东西就消失了。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冲上前将两人拉开。 “时绥,你真的是要翻天了是吧?你奶奶今天还打电话来问我你的学习,说你要努力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 田洪军指着人的手都在发抖,可见有多生气。 他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你奶奶打电话……” “老师,你误会了。”陆淮知扯了扯被拉松的领口,“我们只是在闹着玩。” “闹着玩?”田洪军看着他脖子上隐约的几个手指印子,半分不信。 “真的。”陆淮知语调平稳,“他说为了报答我给他辅导物理,想教我一点防身的动作。” 田洪军一下愣住:“什么?” 他的注意力都在陆淮知的前半句上,“辅导?” 这时,他才注意到时绥桌上的草稿纸,写满了物理公式和解析,漂亮工整,一看就是陆淮知字迹。 而某些公式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符号,跟狗爬了似的,只有时绥能写的出来。 田洪军勉强信了他的话,不过依旧皱着眉:“你们学什么不好,学打架?” “不是……”陆淮知顿了顿,看了时绥一眼,像是在斟酌用词,“他说只会打架。” 田洪军恍然大悟。 时绥磨了磨牙。 很好,下次第一个揍你。 14、第 14 章 陆淮知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真的将田洪军骗了过去。 田洪军还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在他审视的目光下,陆淮知非常自然地又教了时绥两个物理题。 “行,那我走了。”田洪军一脸欣慰,不过临走前,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时绥,“别给我摆脸色,好好学!” “还有,下次再敢在教室抽烟,你就给我刷七天的厕所!” 教室里一股子烟味。 田洪军放下狠话,就把门带上走了。 时绥摁着卷子,烦躁道:“放学抽还管。” 说完就将桌面上的东西囫囵塞进书包。 陆淮知见他准备走,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带子,“不学了?” 时绥拒绝:“学个屁。” 他头都被那几个物理公式绕晕了。 他看着陆淮知抓着他书包的手,警告道:“放手。” 陆淮知没松,“你好像把我的语文和物理试卷放你书包了。” 时绥准备潇洒离开的姿势一顿,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把书包扔进陆淮知怀里,“自己翻。” 一堆卷子,他懒得找。 陆淮知拉开他的书包拉链,动作慢吞吞的,边找边问:“明天放学还辅导吗?” 时绥:“不……” “田老师可能会来查岗。”陆淮知打断他,“我觉得我们可以装装样子。” 时绥皱眉,“你想教我?” 这意图也太明显了。 陆淮知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时绥:“说话。” “嗯。”陆淮知承认了,“我可以帮你。” “也想多跟你待一会。” 时绥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屁话,站起身,走到墙边贴的那个成绩单前面,用手将之前被他们弄撕的成绩单拼在一起,指着其中某一个人的成绩,“我要是跟你学,下次月考我能考成这样吗?” “进年级前400名。” 陆淮知仔细端详了一眼那人的分数,又朝底下时绥清一色的一位数的成绩看了一眼,沉默了。 时绥被他的沉默搞得有点恼火,刚想说算了,陆淮知就开了口。 “我不能保证,不过——”陆淮知停顿片刻,“我能保证你物理不会只考8分。” 时绥:“?” 就不该开口问! 时绥从陆淮知怀里抢过自己的书包,摔门离开。 —— 一路上,时绥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把陆淮知揍一顿再走。 等到自家小区楼下,时绥闻着各家各户飘来的饭香和笑闹声,心头更是烦躁。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烟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什么味道都没有。 陆淮知怎么闻到的? 狗鼻子。 不过这样一搅和,他也没了抽烟的兴致,将烟放了回去。 好歹这小子还算识趣,没说自己差点动手的事,把田洪军糊弄走了,还眼疾手快地收回了情书。 时绥心不在焉地想,看来陆淮知心底还是知道避讳的。 他边上楼梯边在书包里找钥匙,没找到钥匙,却摸到了一个薄薄的,稍显坚硬的纸片。 时绥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在三楼楼道停了下来,从书包中缓缓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老旧楼房的灯上蒙了一层灰,投下的灯光又黄又暗,不过足以照清时绥手里的东西。 一个天蓝色的,缠着一根棒棒糖的信封。 赫然是陆淮知之前没送出去的情书。 时绥捏着情书,纸张发出脆弱的嘎吱声。 难怪陆淮知在他书包找卷子的时候那么磨叽,原来是在往里面塞这玩意。 还加根棒棒糖,幼稚园小学生码? 就在他想是把情书直接撕了,还是明天回去拍到陆淮知脸上的时候,上方黑暗中响起一阵很轻的呼吸声。 时绥眼神一凝,沉声道:“谁!” 四楼的声控灯亮起,时绥抬头看去,发现楼道处蹲着一小坨黑影,在他出声后,身子猛地一抖。 时绥骤然和一个红着眼的小女孩对上眼。 下一刻,小女孩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时绥僵着脸,跟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对视一会,直到小女孩哭得开始打嗝了,他才开口:“你妈呢?” 这正是住在他对门的叫欣欣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蹲在门口。 “妈妈在……加班……”欣欣哭得说话都不顺畅,“让我……在这里……等……” 她妈妈提前打了电话,准备让楼上那个在幼儿园工作的阿姨照看一会,可是阿姨家里也有孩子,看顾不过来,她就主动说在门口等。 只是,她没想到妈妈会加班到这么晚。 楼道又黑又暗,还有蚊子,她只能抱着胳膊忍着,直到时绥出现,她突然被吓到,积压的委屈跟害怕再也压不住,一下哭了。 欣欣努力忍住哭腔:“哥哥,我能去你家待一会吗?” 时绥没应声,低头,很清楚地看到小孩胳膊跟腿上都是蚊子咬出来的包。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后,朝身后瞥了一眼,“还不进来?” 欣欣立马抱着书包跑了过来。 时绥打开灯,小朋友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等适应后,就好奇地往四周看。 “哥哥,你家好小,也好空。” 小朋友的描述非常直白。 时绥家是一室一厅,再加一个卫生间和厨房。 客厅里只有一个磨损严重的沙发和一个简易的茶几,连个电视都没有。 “我可以坐沙发上吗?” 时绥给自己倒了杯水,“随便。” 得了允许,小姑娘将自己的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不过刚坐上,突然惊呼一声。 时绥一转眼,就见小女孩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陷在了沙发里。 原来是这个沙发用太久了,经常坐人的地方已经凹了进去,时绥习惯了,可是小女孩显然不知道,一坐上去,整个人都卡在里面,起都起不来。 小女孩显然没见识过这样的局面,无措地看向时绥。 时绥一阵无语,去把小女孩从沙发上拔了出来,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校服,垫在了她屁股底下。 “哥哥,我也想喝水。” 时绥:“……” 他下意识想把昨天的凉开水给她,可想了想,又接了一壶水,烧了新的。 喝完水,时绥坐在沙发边沿,小女孩正在给自己的蚊子包上涂花露水。 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怎么,她眼眶红红的,还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忐忑又不安,瞧着可怜兮兮的。 时绥抿了抿唇,掏出手机,找到了上次那个[一窝狗]的群。 他退群之后,汪城又把他拉了进来。 【ss:怎么哄小孩?】 回应最快的永远是汪城。 【汪汪:啊?你家来小孩了?】 【ss:对门的,我暂时照看一会。】 【ss:她好像又要哭了。】 恰巧时绥偏头,两人对上视线。 小女孩嘴巴一扁,眼里蓄着的泪水吧嗒掉了下来。 不过这次是无声的,生怕被时绥讨厌。 时绥木着脸。 他有这么可怕吗? 这时手机震动几声,群里回了消息。 【池青:邻居家小孩哭闹的时候,大人经常哄他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吃薯条汉堡,你带她去搓一顿?】 【汪汪:哪那么麻烦,你知道我爸怎么教育我的吗?】 【汪汪:两天不打,上房揭瓦。】 【汪汪:你听我的,揍一顿就皮实了。】 【ss:……】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汪汪:你要是实在没辙,问问学霸?】 【汪汪:@陆。】 过了不到一分钟,陆淮知回复了。 【陆:我私聊你。】 时绥犹豫半晌,把陆淮知拖出了黑名单。 【高二三班陆淮知:家里有小零食吗?】 时绥环顾一周,除了泡面和水,什么都没有。 火腿肠? 他记得之前泡泡面的时候还剩下几根。 他准备在茶几底下的箱子找找,不期然看到开着的书包里,那根缠绕在情书上的棒棒糖。 他将棒棒糖解下来,递给小女孩。 嘴里有了东西,小女孩果然不哭了。 不过,还是顶着张哭红的小脸,细声细气地问他:“哥哥,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时绥实话实说。 “哦。”小女孩用手指抓了抓沙发边上的毛絮,低着头不再说话。 时绥问她:“你爸呢?” 小女孩嘴里说的一直是妈妈,没有提起过爸爸。 “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女孩头低的更深了,语气也有了一点哭腔,“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妈妈。” “妈妈很辛苦。” 时绥肩膀绷紧了一瞬,垂眸看着地上发黄的瓷砖,沉默下来。 她好歹有妈妈。 没多久,旁边就响起很轻的啜泣声。 恰巧陆淮知发来消息。 【高二三班陆淮知:哄好了吗?】 时绥看着沙发上被打湿的那一片,感觉心底跟上面打湿的棉花一样,沉闷拥堵。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ss:没有。】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陆淮知就弹出来一个视频电话。 时绥看了眼小女孩湿淋淋的小脸,选择了接听。 视频接通,镜头里突然出现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一甩一甩的,尾巴尖都怼到镜头上了。 旁边的哭泣声一滞,就连时绥都愣了愣。 之前乱七八糟的情绪神奇地被这怪异的画面赶走。 陆淮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这是我家的布偶猫,叫糖糖。” 他按住糖糖甩动的尾巴,“别拍我手机。” 陆淮知可能是刚洗完澡,脸上带着点水珠,穿着一身浅白色的宽松睡衣,肩上搭着一条毛巾,镜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脸,下颚线条优越。 布偶猫正窝在他怀里,屁股朝着镜头。 陆淮知摸了摸它的下巴,它就会翘起脑袋,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小女孩眼睛瞪得圆圆的,“它好漂亮。” 陆淮知将手机挪了挪,“你叫它的名字,它会回应你。” “糖糖!”小女孩立马叫了一声。 布偶猫听到声音,好奇地看向陆淮知的手机,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在镜头里展露无遗,还冲手机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小女孩立马兴奋地将脸凑近手机,想看的更清楚些,却忘了自己正在沙发上,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 时绥立马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陆淮知开口:“你不要把手机放那么远,小孩会追的。” 时绥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最终,木着脸出现在镜头下,被迫一起看陆淮知用猫来逗小孩。 陆淮知边给欣欣展示猫咪爪子下粉红色的肉垫,边问时绥:“吃饭了吗?” 时绥下意识准备说关你屁事,可余光瞥见欣欣,又住了嘴,硬邦邦回道:“没吃。” 欣欣则是吃着嘴里的棒棒糖,“我也没吃,不过我有棒棒糖!” 陆淮知瞥见了沙发旁边浅红色的糖纸,很眼熟,顿了顿,问道:“什么味道的?” “荔枝味的!被绑在一张纸上,哥哥拆下来给我吃的!他还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 时绥蹭地捂住欣欣的嘴,“瞎说什么!” 声音多少有点恼羞成怒。 然后,他就听到陆淮知明显带笑的声音:“那张纸很重要,只能哥哥看,欣欣不能偷看。” “看个屁!”时绥看着视频里陆淮知嘴角上扬的弧度,恶声恶气,“不准笑!” 陆淮知把镜头往旁边挪了点,不再露脸,“嗯,我不笑。” 时绥烦躁地揉了揉又有些发热的耳朵,把手机直接给欣欣,“你跟他聊,我去洗把脸。” “欣欣也要洗脸!” 小女孩因为吃糖,嘴巴周围黏糊糊的,觉得难受。 时绥只得将人抱了过去,把手机放在旁边的一个架子缝隙卡住,然后看着欣欣自己洗手擦嘴巴。 等她洗干净后,时绥也低头囫囵洗了个脸。 因为手机角度问题,陆淮知只能看到时绥的肩颈。 随着洗脸的动作,宽松的t恤也随之摆动,陆淮知能清晰地看到水流将衣领打湿,有些还顺着凸出的喉结往下落。 陆淮知目光往下,意识到什么,又很快挪开,最终视线停留在时绥微微凹陷的锁骨右侧。 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小痣,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此时被时绥用手粗鲁的擦了两下,纤细的脖颈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印,正好在小痣周围。 时绥的皮肤好像很容易留下痕迹。 因为太白了吗? 很快,手机就被人拿起,景色翻转,逼仄的浴室环境一晃而过。 时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将手机交给小女孩,“行了,继续看猫去吧!” “等等。”陆淮知说道,“我点的外卖到了,你记得去拿一下。” 时绥一脸莫名,“谁让你点了?” “欣欣不是说没吃饭?”陆淮知声音平稳,“总不能让小孩饿肚子。” “我不知道你具体住几栋,就让外卖员送到小区门口,要是找不到人就直接喊名字。” “你是真事儿……”时绥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换好鞋子就冲出了门。 他可不想夜里听到别人在小区门口叫魂。 外卖拿了回来,沉甸甸的,有三明治,汉堡,烤肠,鸡肉卷,关东煮…… 还有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陆淮知解释道:“我让人去便利店买的,每样买了一份。” 说完很轻地补了一句,“棒棒糖是专门给你买的,别给她了。” 时绥没理他,将那根碍眼的棒棒糖扔到后边的沙发上,把吃的拿出来放茶几上,推到欣欣面前,“吃。” 说完不再管她,从角落里翻出一个便利贴,写上[欣欣在402.] 贴在了对面的门上。 他怕欣欣的妈妈回来找不着孩子。 等他贴好回来,却见欣欣一口吃的没动,眼巴巴看着他的方向。 “不好吃?” “不是。”欣欣悄悄看了一眼手机视频的方向,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些,哥哥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 时绥冷酷道:“不可以。” 欣欣小脸耸拉下来,无措地掰了掰手里的木筷子,“在家里妈妈都是跟我一起吃的……” 瞧着又要哭了。 最后,时绥只得僵硬地坐在小女孩旁边,跟人一块吃饭。 小孩食量很小,只吃了一个三明治就饱了,剩下的都进了时绥的肚子。 在时绥收拾桌子的时候,欣欣朝陆淮知比了个耶。 时间回溯到二十分钟前时绥出去拿外卖。 “欣欣,那个哥哥也没吃饭。”陆淮知说。 欣欣很快意会,“那我邀请哥哥跟我一起吃。” “不过哥哥会同意吗?” 直觉告诉她时绥不会愿意。 “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哭。”陆淮知挠了挠怀里糖糖的下巴,笑了笑,“他最怕小孩哭了。” 时绥根本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的交易,刚收拾完垃圾,门就被敲响了。 欣欣的妈妈终于加班回来,跟时绥说了很多句谢谢。 欣欣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哥哥,我下次还能再来看猫吗?” 没等他回答,茶几上放着的手机传来陆淮知的声音,“可以。” 人走后,时绥冷冷看着手机。 “你在镜头外凶我没用。”陆淮知开口,“你要不要过来看猫?” “糖糖还会翻跟斗,我让它翻给你看。” 时绥:“你翻跟斗我就看。”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试试。” 时绥:“……”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自己跟猫翻去吧! 他从书包里拿出充电线,准备给手机充电,一不小心把书包里的东西勾出来带到了地上。 蓝色的信封,里面的信纸掉出来一截。 时绥看着地上半开封的情书,冷着脸跟它对峙了一会,最终,还是捡了起来。 不能在地上乱丢垃圾。 时绥拿着情书坐到沙发上,突然感觉底下有点硌,用手摸了一下,是棒棒糖。 他下意识拆开放进了嘴里。 带着荔枝的甜味蔓延开后,时绥愣住。 这糖是陆淮知买的。 他目光瞟向手机,黑着的,没有任何声音。 也对,视频已经挂断了,就算他吃陆淮知买的棒棒糖,也不会被发现。 情书也是。 他看一眼就毁尸灭迹。 于是,时绥嘴里咬着棒棒糖,拆开了蓝色的信封。 情书里只有三个字—— [喜欢你。] 字迹工整规矩,内容却大胆放肆。 时绥耳根蹭的红了,一把将信塞回信封。 “写作文洋洋洒洒那么多字,情书只能憋出这一句。”时绥低声骂了一句。 他手指交错用力,准备把这个恼人的情书撕了,可片刻后,又粗暴地将它塞进书包。 时绥咔嚓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 “等着,明天就把这傻逼情书拍你脸上。” 15、第 15 章 月考成绩出来后,田洪军挨个找班里成绩不好的人谈话。 汪城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不像其他人一样萎靡,整个人迷之兴奋,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后座的时绥。 时绥被他这样盯着,开心消消乐都玩的不快乐。 他拿下一只耳机,抬头:“怎么,被骂傻了?” “没有。”汪城嘿嘿笑了一声,“老田说我成绩再这么拉胯,毕业后就只能跟你一起回家种地。” 时绥重新把耳机戴上,“你自己种,我没兴趣。” “我怎么会带你一起去种地呢?”汪城好哥俩似的搂着他的肩,“我已经想好了,等毕业,咱俩创业去。” “南巷那里小吃虽然多,可没一家煎饼果子能看上眼的。”汪城拍了拍胸脯,“到时候我们去摆摊卖煎饼果子,你煎,我吆喝,保准赚大钱。” 时绥:“……” “滚蛋。” 汪城正准备努力游说他未来的合作伙伴时,他的同桌班长突然回来,汪城只能往里收腿,放人进去。 动作小心翼翼的。 “班长,老田找你说什么了?” 班长名字叫齐思正,落座后,没回答汪城的话,反而伸手去掏汪城的课桌,掏出一堆小浣熊方便面。 “没收。”齐思正将方便面塞进自己书包,封死,“班主任让我监督你好好学习,以后,你再上课偷吃,我就直接跟他说。” 汪城目瞪口呆,“不是,你还真同意了?” 刚刚田洪军的确跟他说过让他跟班长好好学习,可他以为齐思正肯定会拒绝的。 “有什么奇怪的。”齐思正往后座看了眼,“陆淮知他们也是这样的。” “卧槽!”汪城立马被转移注意力,“时绥,你真的找学霸补习了啊?” 他还以为时绥这个倔嘴根本不会开口。 “嗯。”时绥有些不自在,随便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不过表面依旧冷酷,“因为我不想跟你一块去卖煎饼果子。” 他说完,余光看了眼旁边的陆淮知。 陆淮知正在低头刷题,可能是题目比较难,眉头微微蹙起,在草稿纸上不断验算过程,他隐约都能听见刷刷的纸笔摩擦声。 他刚准备收回目光,却见陆淮知停笔,偏头问他:“怎么了?” 汪城立马抢答:“学霸,刚刚班长说你会辅导时绥!” “不过你刷题也太认真了?我们讲话那么大声都没听到,怎么时绥看一眼你就回神了?” 陆淮知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抱歉,这一题有点复杂。” 齐思正也回过头,问陆淮知:“你为什么答应辅导时绥?” 他们现在已经是高二了,即将进入总复习阶段,学业繁重,自顾不暇,他不懂陆淮知这个年级第一为什么会去管倒数第一的学习。 齐思正当时同意田洪军跟汪城坐在一块也只是出于班长的责任。 他一直没看懂陆淮知是为了什么。 况且…… 齐思正隐晦地朝时绥看了一眼。 时绥比汪城难相处多了。 时绥察觉到齐思正的视线,冷冷回望,可只看了一眼,就被一张写满的草稿纸占据视线。 陆淮知将草稿纸递给时绥,“这是我根据昨天讲的那几题物理重新编的一个题目,会稍微难一点,你要是不懂了再问我。” “不看。”时绥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开心消消乐。 陆淮知也没劝,只是将草稿纸放到了时绥的课桌上。 齐思正这才从时绥的那一眼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忙呼了口气。 “不是我答应辅导时绥。”陆淮知突然开口。 齐思正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淮知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是我主动要求辅导他。” 说完这句话,陆淮知没管齐思正的反应,拿起笔继续给时绥出题。 齐思正面色复杂,一回头,却发现汪城正鬼鬼祟祟在他书包里偷方便面,见他看过来,手速飞快地顺走一包,哗啦啦将方便面全部倒进嘴里。 还一脸嘚瑟地看着齐思正,那表情明显是[你能奈我何?]。 然后,汪城不出意外地噎住了,咳嗽着把方便面喷了一桌子。 齐思正看着自己桌上带着口水的方便面,表情复杂。 他到底是在跟什么生物做同桌。 —— 放学后,教室里靠窗的两排人都留了下来。 齐思正扔给汪城一页元素周期表,让他必须背下来才能走。 而陆淮知则是给了时绥一小沓物理题,让他巩固昨天学的知识。 汪城哀嚎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齐思正将汪城从他课兜里偷回去藏起来的一包小浣熊捞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背完就给你。” 馋了一天的汪城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屈辱地低下了头。 时绥则是看着桌上叠起来的草稿纸,直接拒绝:“太多了。” 陆淮知这一沓比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多! 简直离谱。 “你能看多少是多少。”陆淮知没强求,他看了眼前桌上摆着的方便面,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在草稿纸上,“昨天的吃完了吗?” “扔了。”时绥道,“你以为我跟汪城一样?” 为了根棒棒糖折腰。 陆淮知顿了顿,“你不要,那我用来绑东西好了。” 说完准备拿走棒棒糖,谁知时绥速度比他更快,簌地把棒棒糖抢走,咬牙切齿:“没完没了是吧?” 他当然知道陆淮知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只能憋出三个字的玩意你要好意思送人?” 时绥说完,像是找到了反击陆淮知的痛点,“作文写的倒是洋洋洒洒,情书只有三个字,你行不行啊陆淮知?” 语气轻蔑嘲讽,然后抬眼,就准备看陆淮知破防恼羞成怒的模样。 谁知陆淮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轻飘飘道:“你看了?” 时绥:“……” “我以为你会直接扔了。”陆淮知声音带了一丝笑,“我下次一定把那一页都写满。” 时绥感觉手里的那根棒棒糖都快被自己捏断了。 可能在他心里,这就是陆淮知的脖子。 “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汪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凑了过来,“时绥,你耳根怎么红了?” “又被蚊子咬了?” 汪城往四周瞅了一圈,“可我连蚊子声都没听见。” “跑了。”时绥磨了磨牙,警告地看向陆淮知,“它要是再敢来,我直接一巴掌拍死。” “你这怎么像是要拍死的是学霸一样?”汪城啧了一声,“又不是学霸把你耳朵弄成这样的,咱不兴迁怒这一套哈!” 时绥:“……” 他第一次考虑要不要跟汪城绝交。 陆淮知倒是神色如常,将时绥桌上有点乱的草稿纸摆正后,站起身,“我去学校门口拿个快递,你好好看题。” 昨天给时绥补习太晚,快递延迟配送了,他索性让人送到学校来。 人走后,时绥失去攻击目标,恨恨撕掉手中棒棒糖的包装,在嘴里咔嚓咬成两半。 他迟早要把书包里那封情书拍陆淮知脸上! —— 陆淮知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就在教室拆的。 汪城好奇问道:“学霸,你买的草稿纸吗?” 陆淮知:“不是。” 汪城还想问什么,突然听齐思正敲了敲桌子,“你背了大半个小时,元素周期表第一行都没背完,你还有闲心玩?” “继续背!” 汪城委屈地看了自己兄弟一眼,想让时绥救他,可时绥也正低着头在跟桌上的题目大眼瞪小眼,嘴里一根棒棒糖都快咬碎了,显然没心思管他。 于是,他只能憋屈地继续背元素周期表。 时绥正盯着草稿纸上那根被弹簧连着的小木块发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受力能这么复杂。 他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往他这边靠近了些,右手伸过来,给他在两个小木块上添了几个箭头。 “这是他们受力的方向和类型,这样看会清楚一些。” 陆淮知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点热气,被空调的冷风一吹,往外溢开。 时绥又闻到了那股味道,像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被太阳照过后,树木散发出的淡香,干净凛冽。 他瞥了一眼陆淮知的校服,洗的发白。 陆淮知家洗衣液的味道还怪好闻的。 陆淮知见时绥没反应,又问了一句:“很难理解?” 时绥立马回过神,从陆淮知手里抢过草稿纸,嘴硬道:“我又没说不会做。” 有了陆淮知那几个箭头,时绥很快将那道题弄清楚了。 竟然有点成就感。 时绥唇角勾了勾,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刚准备往下看,突然听陆淮知低声问了一句:“你喜欢粉色吗?” 时绥下意识偏过头,就看到陆淮知桌上的快递,此时被拆开一角,露出里面粉红色内页。 时绥:“?” 还有人草稿纸用粉红色的? 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只见外面的快递包装上印着几个大字—— 情书浪漫信纸书封套装。 365套。 整整一年的量。 …… 时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被一封封粉红色情书砸死的恐怖画面。 眼见前座的汪城又要回头,时绥一脚踢上他的椅子,恶狠狠道:“再回头看揍你!” 说完,将陆淮知桌上大剌剌放着的粉红色情书套装粗暴地塞进了他的课兜,“谁特么喜欢你粉红色的情书?” 他是脑子短路了才会去搭陆淮知的话。 因为怕被人听到,时绥声音压的很低,相比于凶巴巴的脸色,说出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陆淮知看着几乎被折成对角的粉红色情书,思索半晌,“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昨天的蓝色?” 时绥握着笔的手发出嘎吱的响声,笔尖都快戳破桌子了。 前排偷偷往后看的汪城暗道糟糕。 完了,学霸又怎么惹到时绥了。 他正在想用什么法子劝架,却见时绥冷冷抬眼,“偷听得爽吗?” 汪城簌地把头扭了回去。 之后,教室里除了空调的呼呼声,就是汪城跟念经似的背元素周期表的声音。 后座的两个人彻底断绝交流。 应该说,是时绥单方面不理陆淮知。 就连陆淮知递棒棒糖,也被扔了回去。 这诡异的氛围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时绥终结。 “我要去网吧兼职了。”时绥坐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汪城立马开口。 他都快被那个元素周期表绕晕了,巴不得跟时绥一起开溜。 再说,他一个人根本顶不住两个学霸的压力。 “我正好去网吧玩会。” 汪城收拾桌子的时候,下意识想顺走那包小浣熊,却被齐思正按住另外一头。 齐思正:“周期表背完了?” 汪城怂怂地收回了手,“就差一点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着那包方便面,突然计上心头,“要不,你跟我一块去网吧?我背给你听?” 说完还不忘邀请陆淮知,“学霸你去不?” 齐思正:“?” 他刚想拒绝,就见陆淮知非常自然地开始收拾东西,“好。” 于是,时绥一路上听汪城在路上傻唧唧背周期表,很认真地思考怎么开口跟人绝交比较合适。 不过没等他想好措辞,网吧就到了,汪城也闭上了嘴。 李璐璐正好在门口柜台,见时绥身后跟了三个人,诧异道:“时绥,我是不是该给你加工资啊?总是给我带新人来。” 齐思正没来过黑网吧,拘谨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汪城拍了拍他的肩,“班长,这是网吧老板,我们都叫她璐璐姐,漂亮吧?” “汪城你小子嘴还挺甜。”李璐璐捂唇笑了一声,“你们经常用的那个包厢还空着,今天随便玩,我请客。” “璐璐姐是安城最漂亮的小姐姐!”汪城欢呼一声,拉着齐思正就往那个包厢跑,“快,趁我还记得,先给你背一遍周期表!” 时绥则是去柜台跟李璐璐做交接。 等他跟李璐璐了解完情况,将桌上那些小垃圾扔进垃圾桶,一回头,发现陆淮知还站在他身后。 时绥皱眉:“你干嘛?” 陆淮知朝离柜台最近的那个机位看了一眼,“那里被占了。” “那有不是你的专属位置。”时绥莫名其妙,开始赶人,“你去跟汪城他们一块。” 陆淮知不动。 他身形高挑,又长得好,站在网吧门口,碍事又碍眼。 时绥磨了磨牙,“那你想怎么样?” 他总不能把在那上网的客人赶走吧? 陆淮知朝颇为宽敞的柜台看了一眼,“我可不可以跟你一块坐在这里?” “之前还有一题,我有个知识点没给你强调,正好补上。” 可时绥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无情拒绝:“不行。” 他才不要跟陆淮知一起挤在柜台。 “等等。”一直看戏的李璐璐突然开口,惊讶地朝时绥眨了眨眼,“时绥,你在跟人学习啊?” 她从柜台地下扒拉出一个塑料凳子,摆在时绥的老板椅旁边,“小帅哥,你坐这,好好给这小子补补功课。” 李璐璐见时绥想反对,直接将陆淮知的书包接了过来,“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我就让他坐这!” 她用指尖在时绥额头点了一下,“你小子都高二了,给我好好学,还真想在我网吧打一辈子工啊!老娘可不收。” 说完把陆淮知按到座位上坐下,“时绥要是不好好学,你就叫我,我来收拾他。” 陆淮知很配合地点头应下。 这个柜台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可是坐两个男高中生就稍显窘迫。 而且柜台的台面不算宽敞,将将放下两张卷子就满了,时绥跟陆淮知的作业被迫叠在一起,就连胳膊也是随便一伸就能碰到的状态。 因为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高,两人出来的时候都没穿校服外套,胳膊时不时碰到一块,时绥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皮肤,以及温热的体温。 时绥感觉自己耳根子又有点热。 可两个大男人,挨一下怎么了,他在别扭什么。 不对劲。 也很不自在。 就在时绥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突然看到陆淮知抱起胳膊搓了搓。 时绥这才注意到,陆淮知脸色有点苍白。 柜台正对网吧的立式空调,他平时只觉得吹的很凉快,没想到陆淮知身体这么弱,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 “你的校服呢?” “放教室了。” 陆淮知说完,咳嗽了一声,“抱歉。” “道个屁的歉。”时绥烦躁地打开自己的书包,将里面的校服扔给陆淮知,“穿上,别病了又碰瓷我。” 陆淮知抱着校服,“真的给我穿?” “废话。”时绥说,“我没穿过它抽烟。” 时绥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很多余,双手抱肩,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不过,我的校服你穿着可能大了,我平时袖口会挽起来一点,你到时候可以多往上拉……” 话音刚落,就见陆淮知已经穿上了校服,手伸直,手腕上方蹭地露出一截小臂。 陆淮知将校服上挽起的袖口放下,“大小刚好。” …… 时绥一下闭上了嘴。 16、第 16 章 时绥看着穿在陆淮知正正好的校服,不太愿意相信陆淮知胳膊竟然比他长。 沉默片刻,他突然站起身,“你起来。” 等人站直后,时绥走到陆淮知身侧,转头,平视过去。 肩膀比陆淮知矮一截,视线也只能看到陆淮知下巴往上一点。 时绥站着半天没动。 这小子平时是吃激素长大的吗?个子这么高。 他不甘心地看了眼地面,试图找出可能是陆淮知站的地方比较高才形成这一局面。 可是地面光滑平整,就算有坡度,也不可能造成这种身高差。 时绥放弃了,木着脸坐了回去。 在陆淮知将出好的题目放在他面前时,时绥也一反常态地没有抗拒,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 其实时绥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陆淮知莫名就看出了那股挫败。 就连头发丝都是耸拉着的。 陆淮知给时绥换了一张新的草稿纸,突然低头扯了扯校服外套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校服有点大,穿着很空。” 时绥戳纸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偏头上下打量了陆淮知一眼。 很高,肩也很宽,但是这不代表陆淮知衣服底下跟外表一样。 联想到对方吹个空调都觉得不舒服,时绥一下释然了。 他干嘛跟个空架子比,他有六块腹肌,陆淮知这身板,估计是一块吧! 想清楚这一点,时绥看陆淮知莫名顺眼很多。 “咳咳。”陆淮知适当地捂着唇咳嗽一声,将校服拉链完全拉了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时绥见陆淮知唇色还是有点白,把椅子往后,指了指自己的位置,“你坐我这儿。” 陆淮知的位置正巧对着空调的吹风口。 “谢谢。”陆淮知垂眸,掩下眼底的沉思,礼貌跟人道谢。 这是时绥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跟他说话。 换好位置,时绥继续去看那该死的物理题目。 没多久,门口有个客人进来,时绥得操作电脑给人开机器,可是电脑在陆淮知那边,他只能将手撑在桌子上,俯过过去。 陆淮知很识趣的往后挪了挪凳子,给时绥让出空间。 “五排第八个位子,时间到了记得来续。” 给人办好手续后,时绥准备收回手,可是桌上放的纸太多,他没注意自己撑在了桌子边缘,收力的时候不小心扶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去。 他下意识想抓住柜台边的挡板,可还没碰到,腰间突然扶上一双手,将他撑了起来。 时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手掌印上去时,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五指的轮廓,以及指尖用力时的掌控感,像是把他的腰锢住了。 可是陆淮知很快松了手,抬眼问道:“你还好吧?” 时绥抽了他一眼,“没事。” 说完后,直接把陆淮知面前的电脑挪到了自己面前,避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有点怪。 陆淮知给时绥讲题的时候,时绥整个人都要歪出柜台了,有次给人画辅助线,手背不小心碰到时绥的指尖,对方也跟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自此,再没跟他有过任何肢体接触。 除了因为空间狭窄,无可避免碰到的胳膊。 每次碰到,陆淮知就算穿着校服外套,也能感受到时绥的那股紧绷。 他偏头,目光隐晦地落在时绥的耳朵上。 网吧光线偏暗,不过他清楚地看到了时绥泛红的耳根。 是讨厌,还是害羞了? 此时时绥手里捏着笔,眼睛看着桌上的题,心思却飘得很远。 旁边人的存在感太强了,每次一动胳膊,两个人的衣服就摩擦在一起。 一开始时绥还没注意,可自从陆淮知扶了他的腰,他就莫名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 在对方写字再次挨着他的胳膊肘时,时绥低头看了过去。 柜台也没小到必须两个人挨这么近的地步,陆淮知干嘛老挤着他? 占便宜? 就在时绥犹豫是直接一个肘击将人撞走,还是彻底点,将陆淮知赶到汪城那边的时候,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咳嗽。 时绥簌地抬头。 “我没事。”陆淮知说完又咳了一声,声音更虚弱了,“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他说完轻轻吐了口气,不自觉又朝时绥那里靠了靠,“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之前陆淮知手背不小心碰到他,时绥就感受到了,陆淮知体温的确偏低。 畏寒怕冷,是身体虚弱非常典型的表现。 果然是从大城市下乡来养病的少爷。 思及此,时绥没把人推开,不过很快,他想起什么,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可他刚走一步,衣服下摆被人抓住。 陆淮知看着他的眼睛,“你去哪?” “我在这兼职你还怕我跑了?”时绥拧着眉,“我去搞点水。” 他怕陆淮知在他旁边咳死。 陆淮知这才松开了手。 时绥去饮水机接了点热水,恰巧碰到齐思正也来接水,两人打了个照面,时绥刚准备迈步离开,却见齐思正在往杯子里放红色的小玩意。 时绥问:“那是什么?” 齐思正没想到时绥会跟他搭话,反应过来后,如实回答:“枸杞。” 说完脸上有点躁,补了一句:“对身体好。” 时绥本来已经迈出的步子一顿,转了个弯,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也给我点。” 陆淮知正在给时绥刚刚看的那题做注解,还没写完,草稿纸上突然放了一杯水。 白色的一次性纸杯里装的满满当当,上面还冒着热气。 陆淮知目光停留在水面上方几乎铺满的枸杞上,拿笔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时绥,“?” “喝。”时绥把他手里的笔抽走,“特地加的枸杞给你补补,喝完别咳了。” 陆淮知:“……” 陆淮知很想解释,他只是身子虚,肾没问题。 只是接触到时绥催促的眼神,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说了也没用。 喝完枸杞泡的水,陆淮知果然不咳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恢复了正常,且时绥没有再抗拒陆淮知往他这边靠,只是会看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点怜悯。 强者总是要关照弱者的。 时绥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当陆淮知用同样的目光看他写出来的解题过程时,那点怜悯哗啦散了。 “你要从物体的状态推测出它的受力关系。”陆淮知的笔尖在他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方程上符号上停下,“更关键的是,我看不懂你的字。” 语气平静,内容直白。 时绥:“……” “看不懂别看。”他冷着脸,一把将陆淮知的椅子踢远,“还有,讲题别靠我那么近。” 陆淮知直接被推到了柜台的角落,跟时绥隔开了一个半个手臂的距离。 时绥则是趁机将自己那张草稿纸拽回来,翻了个面压住。 陆淮知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他妈的微信。 【妈:你在家吗?怎么打电话没人接?】 陆淮知眼眸暗了暗,没回。 时绥视力好,看到了陆淮知手机上弹窗出来的消息,开口道:“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回去,我等会兼职结束也走。” 说完将桌上的那对草稿纸放进书包,“题目我回家看。” 时绥说的面不红心不跳,可陆淮知心里清楚,等回家,时绥绝对才不会看题。 “我不走。”陆淮知从他手里抽回来一张放在时绥面前,“你再看一会,我不烦你。” 说完,真的待在那个小角落,自己写作业。 时绥感受着突然宽敞的空间,竟然开始不习惯。 “我又没让你缩成一团。”他踢了踢陆淮知的凳子,“正常点,别等会璐璐姐来了告我的状。” 等陆淮知搬着凳子慢吞吞往这边挪,时绥冷不丁开口:“陆淮知,你不会是在装吧?” 他怎么有种被陆淮知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陆淮知搬凳子的手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放下去,“装什么?” 时绥盯着他看了半晌,陆淮知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陆淮知:“我承认我是想离你近一点,你要是受影响了,我可以坐回去。” 时绥:“?” “回来。”他一把将人扯了过来,几乎蛮横地把陆淮知按在自己旁边,“好好挨着。” 17、第 17 章 等汪城出来找时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明明还算宽敞的柜台,时绥和陆淮知硬是贴在一起。 他瞧着两人都快叠在一起的胳膊,眼神说出不的怪异。 偏偏时绥表情冷酷,眼神坚定地像是准备去入党。 “不是,你们俩挤一块不热吗?”汪城纳闷了,瞧他兄弟脸都热红了。 时绥头都没抬,“有屁快放。” 他很快就能把这一页题看完了,到时候直接把陆淮知踹走。 “哦,你还记得我上次把我们篮球赛的视频发到学校论坛的事吗?有人搬运到三中的论坛了,一群妹子嗷嗷说帅。”汪城笑眯眯的把手机递给时绥看,“我就给你看看三中那群小子嫉妒的嘴脸。” 时绥随意瞟了一眼。 汪城不知道怎么摸进了三中的论坛,此时页面上方明显一个飘红的帖子。 #隔壁一中的帅哥杀疯了!!!# 里面是汪城之前剪辑的视频,底下评论全是尖叫,隔着屏幕,时绥都感觉耳朵要炸开了。 【啊啊啊啊!我以前就知道时绥长得不错,可现在莫名感觉更帅了有没有!】 【时绥我都看腻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后那个投三分球的小帅哥,还穿着校服,真的是又乖又帅!】 【听说这人还是学霸呢?卧槽,感觉自带光环了。】 【姐妹们,组团去一中钓帅哥吧?】 时绥目光在这个[钓]字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 要是这群女生知道他们这么喜欢的帅哥是个同,估计心都碎了一地。 【眼下就有个好机会,据说这次运动会我们要跟一中联合举办,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看帅哥了!】 【卧槽!坐等!】 不过评论中偶尔出现几个挑刺的。 【不是,你们到时候不会给对手加油吧?别搞事。】 【一中男人都是细狗,你们有没有一点眼光?】 时绥充分感受到三中那些人的怨气,挑了挑眉:“跟他们一起办运动会?” “没错,我之前也听到风声了,看来消息八九不离十。”汪城回道,“你是不知道三中那群小子多气,在他们学校大群里大放厥词,在运动会上绝对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 “你上次不是在南巷把牛哥他们收拾了一顿吗?他们现在南巷都不敢去,只能想着在运动会上找回场子了。” “看来还没打服气。”时绥转了一下手里的笔,语气轻飘飘的,“让他们来。” 或许还能私底下练练手。 汪城给时绥竖了个大拇指。 论狂,没人能狂过时绥。 “时绥打过三中的人?”陆淮知突然开口问。 汪城:“是啊!应该是你刚转学来那几天,三中有群人欺负女生,被时绥撞见了,就收拾了一顿。” 陆淮知朝时绥偏了一下头,低声问:“是那次吗?” 时绥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打完架被陆淮知捡漏,还被讹上,想想就丢人。 “喂喂,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汪城努力把脑袋伸进柜台里面,“我也要听。” 可刚把头探进来,就被时绥毫不留情拍了出去,“本来就挤,你凑什么热闹。” 汪城有些委屈地捂住脸,眼神幽怨:“时绥,你变了,你以前最爱的人只有我,学霸来了,你眼里就只有他了……” 时绥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低笑,忍不住转头瞪了陆淮知一眼。 陆淮知敛下嘴边的弧度,“嗯,我不笑。” 汪城瞧他们俩人这相处模式也挺有趣的。 陆淮知追时绥躲,时绥发飙陆淮知就退让一步。 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学霸,你注意力是不是全在时绥身上啊?手机一直在响。” 汪城指了指陆淮知桌上时不时亮屏的手机,出声提醒。 陆淮知眼底残存的笑彻底消散,“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出了网吧,准备去街上,却不知外面何时下起了雨,于是只能在外面的屋檐上给人把电话打回去。 “妈,我在写试卷,没看到。” “外面下雨了,我准备晚点回去,没在家。” “我挺好的,你别说了。” “我不会回去的,他在哪,我在哪。” 柜台前的门被打开,时绥下意识抬眼,看到是陆淮知,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又停顿了一下。 谁惹他了? 出去还好好的。 他看到陆淮知肩膀那片深色的痕迹,问道:“下雨了?” “嗯。”陆淮知用纸擦了擦肩上水,“把你校服弄湿了。” 时绥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还发生其他事了吗?比如谁来找茬之类的?” 陆淮知抬眼,“嗯?” 时绥:“算了,没事。” 估计就是淋到雨了不开心。 可真是少爷脾气。 此时汪城正在柜台前扒拉桌上的小零食,被时绥一巴掌拍走。 汪城捂着被拍红的手,刚想控诉时绥的暴行,就见时绥将零食篓子拿起放在了柜台挡板上面,正在陆淮知跟前。 汪城:“?” 时绥板着脸:“这是给客人吃的,你今天又没花钱,不许动。” 同样没付钱的陆淮知看着眼前的零食,顿了顿,伸手从里面拿走一包妙脆角。 汪城一脸幸灾乐祸。 完了完了,学霸要被揍了。 可是等陆淮知将妙脆角装进兜里,时绥都没出声。 时绥正低着头整理桌上的草稿纸,他快下班了,等会就能走。 “不是,时绥,你看学霸!”汪城出声提醒。 时绥抬头瞥了一眼陆淮知,又转回去看汪城,“看什么?” 汪城懵了,“他偷小零食!” 他指向陆淮知明显鼓起来的口袋,“就在那!” 时绥冷冷看向陆淮知:“你拿了?” 陆淮知面不改色:“没有。” 时绥:“行。” 汪城:“?” “你们合伙演我?” 没等汪城细究,齐思正急匆匆从包厢出来,拿着手机问他们:“你们收到暴雨预警没?” 汪城被吸引了注意力,“啥暴雨?” 他点开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通知栏那里有条天气预报—— [安城黄色暴雨预警。] 陆淮知开口:“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雨的确有点大。” “草,我就说怎么感觉今天下午这么闷!”汪城眉头皱紧,“时绥,你带伞没?” “算了,我问你干嘛,你根本没那玩意。” 汪城问齐思正:“班长你带了没?” 齐思正摇头。 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谁也没有预料到。 几个人在柜台前面面相觑。 “难道我们要淋着回去?”汪城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包厢,“要不在这里窝一晚上得了。” 齐思正立马拒绝:“我爸妈会担心,大不了淋着走回去,也没几步路。” “你知道个屁!”汪城看了眼他身上的全套校服,凑到他近前吓唬他,“你之前没看过新闻吗?越是雨天,越容易出事。” “趁雨开车抢劫的,诱拐的,杀人的……”汪城越说越带劲,“可能就连你打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坏人。” “你得了。”时绥出声制止。 齐思正被吓到没他不清楚,他只知道陆淮知又往他身边靠了。 汪城耸了耸肩,“我就想带班长体验一下网吧的夜生活,反正我在外面过夜我爸估计都发现不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时绥,你说是不是就是由于我们缺乏关爱,所以成绩才不好。” 汪城颇为忧伤地朝时绥眨巴了一下眼睛,试图从他这里找到认同。 时绥懒得跟他贫嘴。 正好李璐璐来跟时绥交接班,见四人两手空空,挑了挑眉:“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们没伞?” 汪城像是看到了救星,“璐璐姐救命!” 最后,四人看着手上那把粉色的公主蓬蓬伞,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是……”汪城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其他的?” 他们四个大老爷们,怎么顶着这个伞出门啊! “爱要不要。”李璐璐玩着自己新染的美甲,“不要就都淋着回去好了。” 反正都是大小伙,淋个雨根本不算事。 李璐璐嫌弃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行了,别站门口碍事。” 四人就这样被赶出了网吧。 “爹,只有一把伞,还是给你吧!”汪城一脸[悲痛]地把公主伞递给时绥,“你要平安无事地回去。” 陆淮知则是将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递给时绥,“你用这个可以挡点雨。” 那个伞太小了。 时绥看着伞上白色的蕾丝,没有考虑多久,接过陆淮知递过来的校服,抬手撑在了头顶,见陆淮知还愣着不动,皱眉道:“你要跟他们一起撑那个伞?” 陆淮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跟时绥一起躲在了校服底下。 时绥确定人完全罩进来后,就疾步走进了雨幕,汪城都没来得及把人拉住。 雨下的很大,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每走一步,都能溅起很大的水花,时绥跟陆淮知的鞋很快就湿透了。 所幸时绥对南巷很熟悉,尽量找的有屋檐的地方走。 可是没走多远,旁边的气息就有点喘,手也扶住了他撑校服的胳膊。 尽管举着校服,两人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湿了,时绥能感受到陆淮知手上的水气,以及偏凉的体温。 校服脱了还不到五分钟,陆淮知体温就降下来了? 而且他跑的速度根本不快,陆淮知到底是虚到了什么程度,这点路程就喘起来了。 时绥听着耳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抿了抿唇,还是没把陆淮知的手甩开。 不过有陆淮知扶着他,他顶着校服没那么吃力了。 很快,两人就小跑到了公交站。 时绥将校服拿下来,一拧,全是水。 两人身上也湿淋淋的,时绥脸上还在往下滴水。 毕竟只是衣服,挡不了太多雨。 相比而言,陆淮知身上就干燥多了,只是头发和裤腿湿了一点。 时绥嫌他身体弱,把校服都往陆淮知方向偏的。 陆淮知想从书包里找纸给人擦擦,却被时绥阻止,“不用,我等会回家洗个澡就行。” 时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你打个车试试。” 陆淮知从怀里的书包拿出手机,打了一辆车。 他们运气不错,附近正好有一辆,五分钟后到。 等待的间隙,陆淮知开口道:“我以为你会跟汪城他们一块走。” 毕竟时绥不怎么待见他。 时绥正在拧短袖的水,头都没抬,“别多想,只是因为顺路。” 雨下得这么大,南巷里面地形复杂,根本没有出租车愿意过去。 时绥拧衣服的时候,侧腰隐隐露出一截皮肤,湿润润的。 在时绥拧完水抬头的时候,陆淮知挪开了目光。 时绥:“车来了。” 陆淮知进了出租车后座。 时绥听见司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陆淮知,“去哪?” 说完转过身看向后座陆淮知洇湿的肩膀和裤腿,“小伙子,你把我车弄湿了我要加钱的。” 不客气的宰人语气让时绥蓦地想起汪城说的话—— [可能就连你打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坏人。] 陆淮知倒没多想,应下司机的话,转过头想跟时绥告别,却见时绥忽然顶着雨下了公交站台。 “他身上这点水怎么弄脏你出租车了?瞧他好欺负是不是?”时绥绷着脸看向前座司机,“你没事别把身子往后扭,不知道司机跟乘客要保持距离?” 时绥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凶,连带着短袖上的虎头都气势逼人。 司机簌地坐直了身子。 时绥记下这个司机的脸和出租车前座的司机信息,矛头又对准陆淮知:“打表多少就给多少钱,别傻了吧唧听别人瞎报价。” 陆淮知:“好。” 明明时绥语气比司机更不客气,他却一点没觉得时绥凶。 时绥头上顶着校服,可因为俯身的缘故,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下,就连脸上也不断往下滴水。 陆淮知看着时绥下巴上坠着的水珠,鬼使神差地抬手,给人擦掉了。 两人都愣了愣。 “你们还走不走——” 司机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 车门关上,力气大得车身都震了一下。 18、第 18 章 出租车在雨幕中缓慢行驶,开到安城一中北边的一个高档小区,停了下来。 他住的地方跟南巷刚好在一中的南北两边,每次回家都要绕半圈。 不过有了时绥的威胁,出租车走的最近的路线,按照打表的价格收的钱。 门口的保安大哥见陆淮知没有带伞,好心给人撑了起来。 “又在教室学习晚了?”保安大哥显然对陆淮知很熟悉。 在陆淮知搬进这个小区的时候,他的妈妈特地打电话跟他们叮嘱了,说陆淮知一个人在这边上学,希望小区的人能照应了一下。 还给小区保安和陆淮知的邻居都买了礼物,可谓是做足了人情。 保安很快将陆淮知送到小区楼下,陆淮知礼貌道谢,“麻烦了。” 说完就转身上楼,客套又疏远。 保安本来想多跟人唠嗑几句,闻言只能歇了心思。 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性格冷淡了点。 时绥要是知道保安心中的想法,绝对会认为保安眼睛有问题。 他刚到家,陆淮知就给他发了消息。 【高二三班陆淮知:到家了吗?】 【高二三班陆淮知:司机走的很稳,也没有偏航,不用担心。】 还给时绥发了一个实时共享定位。 时绥手快点了进去,地图里瞬间显示了两个人的微信头像,陆淮知的那个在一点点变远。 他大致瞟了眼方位,很快猜出陆淮知住哪。 安和小区。 学校附近最好的小区。 他跟汪城偶尔路过那里一次,汪城还感叹小区欧式花园的建筑很好看,门口是一个小喷泉,瞧着气派得不行。 时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过很快松开。 陆淮知家境如何,跟他没有关系。 时绥退出位置共享,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就去冲澡了。 等他脱完衣服,调节水温,半天都没热水的时候,时绥才意识到家里热水器又坏了。 这热水器用了很多年了,各个零件老化的厉害,时不时出点小问题,他已经修过好几次了。 时绥没犹豫,直接冲冷水澡,洗完后把湿淋淋的校服搓了搓晾起来,手机都没拿,就去睡了。 可这觉时绥睡的很不安稳,身体忽冷忽热,鼻子还不通气,浑身难受。 天蒙蒙亮,时绥没等闹钟响,就起了床。 时间还早,他在楼底下路边摊点了份早饭,想用食物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 时绥刚选了个桌子坐下,旁边座位上就爬上来了一个小人。 “哥哥,终于碰到你了!”欣欣手撑在圆桌上,力气没掌控好,差点把桌子掀翻。 时绥赶紧摁住另一头保持平衡。 “妈妈,这里!”欣欣还不忘招呼她妈妈过来,“我逮住对门的哥哥了!” 欣欣的妈妈从摊主那里结完账,也坐了过来,摸了摸欣欣的头发,“我之前教你什么?” “要好好谢谢哥哥。” 欣欣跳下凳子,朝时绥俯身鞠了一躬,“谢谢哥哥那晚收留欣欣,还给欣欣吃了好吃的三明治!” 声音很严肃,可是鞠躬的模样却很逗。 时绥唇弯了一下,不过很快压了下去。 “哥哥你好笨啊!”欣欣腰都酸了,时绥都没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这个时候应该说不用谢。” 时绥:“……” “不用谢。” 欣欣满意地点头,直起身子,朝时绥凑近了些,“哥哥,你的脸色好差啊!眼里都是红血丝。” 时绥连忙用手抵着欣欣的肩,不让人靠近,“我可能感冒了。” “有没有查体温?”欣欣的妈妈看着时绥依旧穿着短袖,语气有点担心,“昨晚气温降了不少,你应该多穿点,可别发烧了。” 时绥不太适应长辈的关心,含混地嗯了一声。 欣欣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了时绥一遍,说完后,眼巴巴地看着时绥,“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再看到糖糖?” 时绥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陆淮知家的猫。 “你下次什么时候跟那个哥哥视频啊?”欣欣语气里满是期待,“今晚吗?” …… “我能看到真正的糖糖吗?哥哥你能邀请他们来你家玩吗?” …… 小女孩越说越离谱,时绥完全接不住话。 他为什么要跟陆淮知视频?还来他家? 可面对欣欣亮晶晶的眸子,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借口上学快迟到了,将早餐打包离开。 路上,他咬着小笼包,在心底将陆淮知骂了好几遍。 都怪这小子答应欣欣说下次还能看猫,让他骑虎难下。 时绥烦躁地拧着眉,吃早饭也没胃口,头昏沉得厉害,没心思再去想欣欣的事,到教室后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早自习结束后,汪城喊时绥吃饭,时绥说了一句不吃。 声音很闷,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淮知写题的笔停下,偏头看去。 时绥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光线太亮,留给陆淮知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不过,陆淮知依旧能听到对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还偶尔难受地低咳。 时绥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领。 “时绥。” 熟悉的,带着一贯冷淡语调的嗓音。 时绥想睁开眼让陆淮知别吵,可是没力气,只很轻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陆淮知顿了顿,见他懒得厉害,站起身,越过时绥肩头,掌心覆在时绥的额头上。 温度异常地高。 “时绥,测个体温。” 他之前以为时绥只是简单的感冒,去学校医务室买了治感冒的药,临走又回去了一趟,加上了体温计和退烧的药。 时绥勉强拂开陆淮知的手,“别动手动脚。” 然后将脑袋转了个方向,丝毫没意识到这样正好是把脸对着陆淮知。 陆淮知看到时绥眼底的乌青,以及过分干燥的嘴唇,眉头皱起:“你可能发烧了。” 时绥没理他。 此时汪城也吃完饭回来,还给时绥带了他最喜欢的小笼包,猝不及防听到陆淮知说的发烧,瞪大眼:“时绥病了?” 陆淮知点头。 不光感冒,还极有可能发烧了。 应该是昨天淋雨造成的。 时绥迷糊听到周围一直有人说话,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汪城见时绥拒绝交流,有些心焦,“他是不是得去医院啊?有次他也是发烧了,我跟池青想把人抓去医院,结果这小子力气大的要死,差点把我们按桌上揍了一顿。” 好在时绥身体素质高,只是低烧,很快就好了。 陆淮知:“先测体温。” “也是。”汪城点点头,“那我去把池青叫过来,我们三个把他按住——”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淮知做出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陆淮知伸手掐住时绥的下颚,指尖用力,迫使时绥张开了嘴。 时绥睁开眼,表情罕见地有点茫然。 他感受着下巴处的力道,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时绥:“?” “含住。”陆淮知把体温计塞进他嘴里,“消过毒的。” 最后,测出来体温37.7c,低烧。 时绥恹恹地看了一眼温度,又趴了回去。 估计是昨晚淋雨后洗凉水澡洗的。 陆淮知将温度计放回去,看着时绥身上的短袖,皱眉道:“穿上校服外套,去医务室输液。” 昨晚下雨后就降温了,时绥穿的太少了。 “不穿,不去。” 拒绝完,时绥又将头转了回去,只能给陆淮知一个后脑勺。 陆淮知眼神沉了下来。 汪城最先感受到陆淮知气场的变化,心下一惊。 陆淮知的长相其实算不上温和,五官深邃,线条锋利,长的又高大,生起气来,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生畏。 汪城忍不住想,陆淮知不会趁时绥生病把人揍一顿吧? 可陆淮知听着时绥沉重的呼吸和极力忍耐的咳嗽声,身上的气势慢慢散了。 “可以不去医务室。”陆淮知站在时绥身旁,语气淡淡的,“但是你得穿上衣服,再把药吃了。” 时绥闭着眼睛装死。 “时绥,我知道你听见了。” 时绥不应,陆淮知就叫他的名字。 最终,时绥慢吞吞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陆淮知,“你烦不烦。” 时绥眼底带着很重的红血丝,绷着眼皮盯着人看的时候,连汪城都不敢惹。 陆淮知却没被唬住,“穿衣服,吃药,这些做完之后,我就不烦你。”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对峙了至少一分钟。 就在汪城以为他们要直接干架的时候,时绥挪开眼,“我校服没干。” 昨晚随便搓了一遍,现在估计还在阳台滴水。 汪城立马回头去课桌里掏自己的校服外套,刚准备递给时绥,陆淮知却比他更快,将校服放在了时绥手边。 汪城善意地提醒陆淮知,“学霸,你忘了上次时绥不愿意穿你校服,主动去跑圈的事了?” 汪城看着陆淮知的目光带了点怜悯,准备把对方的校服拿走,可刚碰到,就见时绥伸手压住了校服另外一角。 时绥用他那烧红的眼睛盯着汪城,“你的校服是人穿的吗?” 汪城校服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字,被塞在课桌里,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他就算鼻子堵了,也能闻到那股馊味。 “你懂个屁!那是男人的味道!”汪城脸上有点热,哼了一声,“算了,我大度,不跟病人计较。” 他气呼呼地将自己的校服塞了回去。 现在,时绥的选择只剩一个。 陆淮知将自己的校服展开,还将袖子挽起来了一点,递给时绥。 时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表情更臭了。 不过,他实在不想穿汪城那带味的。 时绥慢吞吞将陆淮知的外套穿在身上,还不忘将挽起来的袖子拉了下去,再抻了抻胳膊,让它看起来长度正好。 陆淮知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眼底划过一抹很浅的笑,把药和早就倒好的温水递到时绥眼前。 时绥没喝水,仰头吞下药丸,吃完后他准备趴下继续睡,却被陆淮知扯住后衣领。 “把水喝了再睡。” 时绥灌完水,冷冷道:“我迟早让老田把你换走。” 这同桌他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时绥趴下后,陆淮知起身将教室后面的门关上了。 今天风很大,带着潮湿的寒气,吹着冷飕飕的。 等他准备将窗户也关上的时候,时绥道:“打开。” 闷死了。 陆淮知感受着着正正吹进教室的凉风,顿了顿,“我冷。” 时绥:“……” 时绥没再说话,将校服拉链拉到顶,闭上眼,把脸埋了进去。 他就没见过陆淮知这么虚的人。 陆淮知则是伸手碰了碰时绥的额头,“一个小时后再测一□□温,到时候我叫你。” 时绥没理。 不过相当于默认了 围观全程的汪城一脸纳闷,不是,他兄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病了性格就软了? 汪城眼睛亮了亮。 他试探地凑近时绥,想效仿着用手去碰碰时绥的额头,可还没碰到,只见时绥簌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手不想要了?” 汪城咻地收回手。 草,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