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帝师的科举之路》 第1章 高空坠物的惨剧 大乾十年。 夜色降临,皎洁的明月洒落下银辉,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整个齐家村。 村口草垛里,大黄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趴在那打着盹。 此时已是戌时,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闭紧了门窗,熄灭了烛火,唯有村尾齐秀才家的西侧屋里,烛火通明,若是站在院外,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妇人低泣之声。 靠墙的木床上,躺着一名面色青白的少年,少年的呼吸孱弱无力,虽是春日,身上却是盖着厚厚的棉被,床边坐着一名梳着圆髻的妇人,妇人捏着袖口掉眼泪,带着薄茧的右手时不时的摸着床上少年的额头。 “都是你整日催着他读书读书,他才七岁,你瞧瞧,好好的儿子,如今都成什么样了。”周氏捏着袖口擦拭着红润润的眼角,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压着声音心痛不已的埋怨着身后的丈夫。 坐在身后木桌旁的齐秀才,面色颓然,一双俊眸似是毫无生机般似的看着桌上燃着的烛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可就这一个儿子,若是,若是”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忌着还在床上躺着的少年,周氏压着声音颤抖的道:“若是大郎有什么不测,我跟你没完!” 她看了他一眼,起身挥袖出了房间。 口中留存的苦涩味道刺激着味蕾,胸口沉闷的感觉令他有些做呕,齐温玉紧皱着眉头,心中吐槽自己到底喝了什么东西,苦的他恨不得睁眼起身狂吐一番,但是沉重无力的身体却是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郎,喝药了。”低沉嘶哑的中年男子声音缓缓传入齐温玉的耳中,他脑子一懵,用力的张开了嘴巴想要发出声音,谁料还未出声,一阵苦涩的液体顺着喉管迅速而下,齐温玉脑中顿时嗡嗡作响,现在医院的喂药方式都是这么粗暴的吗? “大郎,爹以后不会对你这么严厉了,是爹的错,你乖乖的,快快醒来。” 中年男子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本纠结在苦涩液体中的齐温玉瞬间脑中警醒,什么爹?不对,不对,医院不是这样吧 齐秀才左手端着装着中药的陶碗,右手撑着齐温玉的脑袋,此时正费力的喂着药。 不过几日的时间,清俊的脸上已经憔悴不已,眉宇之间隐约露出了一丝皱痕,他口中低声哄着,“大郎乖,大郎乖乖喝药。” 齐温玉用力的睁开了眼睛,对上的便是这么一副面容,他瞬间呆愣住了,直到顺着唇角流下的苦涩药汁进入了他的脖颈之中,那清晰温热的触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大郎!”中年男子瞳孔瞬间睁大,嘴角颤了颤的唤了一声大郎,激动之情难掩如果不是那碗里的药被激动的一颤泼的他满脸满脖子都是的话,齐温玉还真是会沉溺这抹温情几分。 一声带着欣喜的大郎,立刻唤来了在院子里愁容满面的周氏,她快步的冲进了屋里,一眼便看到了被泼了一脸风寒药又昏迷过去的齐温玉,压抑在胸膛之中多日的怒火瞬间涌起,她破口大吼,“齐咏思!” 他本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苦读十六年,即将要开始走向美好人生道路时,谁料路过一居民楼前,一黑色不明物体高空急速坠落,速度快的他来不及反应,他的魂魄已经离开了那血液满地的躯壳之中。 半个月前,大乾朝齐家村的一名七岁少年齐温玉,从小体弱的他一不小心着了春寒,本就在病中,又偷偷早起读书,辛苦之时劳累的晕倒在地,昏迷几日后,一命呜呼神魂离体之际,齐温玉机缘巧合的覆了上去。 说来二人算是有缘,同名同姓,冥冥之中,似乎天有注定。 躺在床上过了四五日,齐温玉终是接受了这个结果,他本就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到哪不是讨生活过日子,何况如今平白的年轻了十几岁,何乐而不为呢。 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齐温玉一大早上就被齐秀才抱着出了西侧屋,此时正窝在门口的躺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摇摇晃晃的躺椅上,齐温玉眯着眼睛观察着齐家的布局,齐家的院子不大,房子跟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布局差不多,虽然破旧了些,但却是正儿八经的砖瓦房,正中间一处正屋,分成了三间,中间是齐家待客的正厅,东侧住着齐秀才夫妇同齐舒婉,西侧则是住了齐温玉。 院子东边起了两间屋子,一间是齐秀才的书房,另外一间则是大了不少,用来给孩子们做读书的学堂,对面西侧则是齐家的厨房。 院子前面有着一片被木栅栏围住的菜园子,边上还有一小块养鸡的地方。 齐家在村子里也是小康之家了,除却他还有一个秀才爹之外,还因为她娘这个会拳脚功夫的猎户之女。 十年战乱,名不聊生,齐秀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还未开始考举人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荒之路,清俊文弱俏书生路遇流匪,猎户之女见色仗义相救,一段姻缘开始,二人结合后一同扶持到了新王朝建立,随后一起回到了齐秀才的家乡,川省顺洲府北溪县北部的齐家村。 二人婚后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在外人眼里美好富足的家庭,可实际上秀才爹逃荒的时候,遇见流匪伤了手,右手筋脉寸断,如今是科举科举考不了,种地种地种不了,只能在村里做个糊生的教书夫子。 王朝刚刚建立,正是修生养息之时,寻常百姓家里能够吃饱穿暖已经是奢求之事,又哪有多余的银钱供养孩子读书,故前些年,养家的重担几乎都担在了周氏这个猎户之女身上。 齐温玉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在东屋书房正背书的齐秀才,果然是清俊温和,身姿如松,难怪周氏宁愿远离家乡也要跟着他来到北溪县,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正是春日,菜园子边上的月季开的正茂盛,花香笼罩着整个小院,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齐温玉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扶正了椅子下了地。 厨房里,周氏拿着菜刀正嘭嘭的剁着鸡,一大早上便嚷嚷着要给他补着身子,这一场风寒让她儿子几乎都廋脱了像。 菜园子前,四岁的小妹齐舒婉正捡着菜叶准备去喂鸡。 “大哥,你怎起来了?”齐舒婉听见身后的动静,捧着竹筐扭头看他,只见齐温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齐温玉微微一笑,见她如此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指腹覆上立刻红了一片,他赶忙松了手柔声说,“你去一旁玩吧,我帮你喂鸡。” 齐舒婉心中一诧,呆呆的摸了摸被捏过的地方,看着向来只知读圣贤书的大哥竟然提出要喂鸡,面色倏地一变犹如见到了鬼似的。 第2章 如何讨生活 见她如此样子,齐温玉想起记忆中这小丫头的性子,随即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引得齐舒婉立刻瘪起了嘴巴,完全忘记了刚刚的诧异,咋咋呼呼的喊着,“大哥,你做什么了?” “怎的替你喂鸡你还不高兴?”齐温玉弯下腰笑眯眯的看她。 齐舒婉咬唇想了想,赶忙将竹筐推到了他的怀里,还道:“是你自己要做的,可不是我求你的。” 厨房里,周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伸头看了眼院子里嬉笑的兄妹二人,唇角微微扬起,她将洗好的鸡肉放进了砂锅里,这才发现对面一道炽热灼烈的目光正紧盯着齐温玉,她面色一黑,拿起一旁的菜刀狠狠的砍在了菜板上,砰的一声惊得对面的齐秀才立刻收拢了目光看向声源处,只见自家媳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之意十足。 齐秀才面色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虚的退后到了窗户边上,避开了周氏的视线。 厨房里的动静可谓不小,院子里的兄妹二人也是听见了,齐舒婉压低了声音,“谁又惹娘生气了。” 齐温玉扫了一眼静寂无声的书房,笑的眉眼弯弯。 周氏这一吓唬,他才想起原主的境况,原主身子体弱,在齐秀才整日的教导下,从小刻苦读书,立志科举做官,孩子年纪小又实诚,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受了风寒还偷偷坚持读书,这才没挺过来。 想到此,齐温玉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瘦弱的脸颊,现在体弱的人是他自个了,上天给了他这一场机缘,他可得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只是日后这生活该怎么讨? 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北宋徽宗钦宗被俘之后,民间争议不断,赵构还未登基,一名叫岳申的世家子弟幡然醒悟,带领着家乡百姓,自发抵抗侵略者,冒天下之大不为,推翻了大宋王朝,灭了金国后,建立了大盛王朝,谁料王朝不过百年,末代帝王薨逝后,乱世降临,一位叫陈元卓的武将家子弟,带领着亲兵家乡父老,结束了乱世,建立了大乾王朝。 新王朝建立,他开始重修律法,勤政爱民。 如今王朝人人兴奉士农工商,如此来确认地位,他这个身体种地肯定是种不了的,工,自家没传承,他也没那个本事,商,如今商人的地位可是很低的,其次更是有着商户人家,三代不得科举的律法,据说是因为新帝记着当初战乱时候,商户人家不少墙头草投奔了那些外族人,故此才设立了这道律法来恶心他们。 如此,也只剩下士了。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想要在这里讨生活,科举入仕是最最好的选择了。 齐温玉心中一叹,伸手对着齐舒婉的脑门子又轻轻的敲了敲,立刻惹她红了眼睛瞪他,“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了。” 齐舒婉立刻撅起了嘴巴,气哼哼的道:“我要告诉娘,你骗我,还欺负我。” 齐温玉身子一愣,扫了一眼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周氏,尴尬一笑,端着筐子道:“我现在就给你喂鸡去。” 齐舒婉见状,面上这才好了不少,齐温玉心中笑着调侃,小小年纪,气性还不小。 喂完了鸡,齐舒婉便夺了竹筐子,匆匆的跑向厨房邀功了,留下齐温玉一人站在院子里,他看了看四周,抬脚走向了书房处。 齐秀才捧着论语目光茫然的坐在书桌前,直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这才惊醒了他。 “进来。”齐秀才放下了书轻声说着。 支啦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阳光照了进来,折射在书桌上,斑驳的光影之中,齐温玉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站在门前,“爹。” 齐秀才一愣,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大郎,有何事?”说着,他瞄了一眼对面厨房,见妇人正在忙碌,赶忙起身将屋子窗户拉低了一些,招呼着他赶紧进来,随后又关上了门。 齐温玉咧了咧嘴,村里那些人谁能想到,古板严厉的齐夫子竟然惧内。 “爹,我躺了这些日子,之前看的书不少知识都忘记了,我想拿几本回去复习看看。”齐温玉说着往他书架处走去。 启蒙书籍以及四书五经这些书齐家是有的,从前齐温玉的屋里架子上也是常放的,直到前几日齐温玉昏迷不醒的时候,周氏气呼呼的将这些书本一股脑的装箱扔进了齐秀才的书房里,这才有了齐温玉进书房找书的事情。 听到齐温玉提出这要求,齐秀才心中一喜,可是随后又担心了起来,想到前些日子儿子惊险的情况,赶忙又道:“你身子还未好,还是先不要读书了。” 齐温玉扭头笑着看他,“爹,没事,我就闲暇时候看看,不会像以前那般了。” 齐秀才思索片刻,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担忧,许久他嘱咐道:“那你注意些,别让你娘担心。” 齐温玉应了一声,揣了本弟子规放在怀里,笑眯眯的走出了书房,果不其然,对面厨房里的周氏正紧盯着对面书房,见到齐温玉开门走出来后,眉头一皱,又打量他周身没有异样,这才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 “大郎,你若是累了就去自己屋里歇着,鸡汤很快就好了,娘中午还做了你们爱吃的青菜团子。”周氏笑眯眯的说着。 齐温玉咧嘴嗯了一声,“辛苦娘了。” 周氏听到这话,心中一软,面色顿时红了起来,“这孩子,跟娘还这么客气着。” 齐温玉笑了笑,揣着弟子规往自己房间走去,进到了房间,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父母,这么可爱的妹妹 齐温玉四岁的时候,齐秀才就抱着他给他启蒙了,那些启蒙书籍《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笠翁对韵》、《神童诗》等几乎早已经烂熟于心,若不是忽然病死,估计过几年就能去试试童生试了。 “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齐温玉大致翻了翻,结合原主的记忆,竟然想起了一大半,约莫读了一刻钟时间,齐温玉面色缓和的放下了书籍,轻声背了出来。 西侧屋门外,周氏听着里面传来的少年背书声,心中一涩,她转身想要去书房找齐秀才理论,却见齐秀才正站在门外眸光静静的看着她,她脚步顿了顿,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了厨房。 齐秀才沉默的低下了头,缓缓走去厨房门前,看着里面忙碌的妇人,压低了声音温声唤她,“秀娘。” 周氏握着木勺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他。 齐秀才面色带上了笑意,眸光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怪我,大郎身子弱,确实不能勉强他。” 周氏闻言面色稍缓,“那你还给他书。” 齐秀才摇了摇头,“大郎是个好孩子,他天资聪颖,勤勉刻苦,本就是读书的苗子,日后科举入仕才是他要走的路。” 周氏哼了一声,盯着那刀痕无数的菜板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要我的孩子一辈子健康平安就好。” 她的声音顿了顿,又抬头目光紧紧的看着齐秀才,“齐咏思,你这么逼着大郎,难道不是为了成全你的私心吗?” 齐秀才叹息一声,苦笑道:“秀娘,若是大郎不愿意碌碌无为一辈子呢?” 周氏闻言身子一颤,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秀娘,你说的对,我不该为了自己私心,所以我会给大郎一次选择的机会。”话音落下,齐秀才转身离去。 周氏虽是猎户人家出身,可也知道读书人的贵重,能够嫁给齐秀才,用她爹的话来说,可谓是周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她那三个哥哥平日再混,在读书人的丈夫面前,也都有了几分规矩,她看着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湿润了起来。 若不是当年的意外,他现在怎么会在这齐家村只做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夫子。 第3章 论父子教育 西侧屋里,齐温玉靠着椅背,懒洋洋的背着弟子规。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大郎。” 他脑子一怔,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微诧的扭头看去,却见他爹齐秀才不知何时来了。 “爹,可是儿子哪里背的不对?”齐温玉缓缓起身,面色稍诧。 齐秀才面色温和,上前压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没有错,你背的很好。” 他看着面前的齐温玉,轻声问,“大郎,自从你启蒙开始,爹好像从未问过你是否喜欢读书。” 齐温玉愣了愣,疑惑的看着他。 齐秀才轻轻一笑继续道:“科举之事本就艰难,多少人蹉跎一生都无法中举,你只有七岁,不必这般懂事,你若是不喜欢,日后便不用像从前那般辛苦了,你这次一病,爹也是想明白了,只要你一生平安顺遂便好,故今日爹认真的问你一次,你喜欢读书吗?” 齐温玉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齐秀才这是在给他做选择,给齐温玉做选择的机会。 他虽不是齐温玉,但也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原主对科举入仕的执念还是很深的,毕竟,农户家子弟,有机会能够科举入仕,做官造福百姓,确实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爹,我喜欢读书。”齐温玉抬头看着他,目光郑重坚强,一是因为原主的心愿,二是他来到这个王朝未来最佳的选择。 齐秀才愣了几秒,随后会心一笑。 “大郎,你说的是真的吗?”齐秀才再次确认。 齐温玉用力的点了点头,目光之坚定的让齐秀才忍不住心中一颤。 齐秀才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温和了,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慰色,压在心底多年的负罪感慢慢消失殆尽,“那便好。”他抬手摸了摸齐温玉黑乎乎的头顶,只觉得孩子似乎比他心中想象的要成熟懂事坚强。 “大郎,你可知爹从前为何总是要你读书?” 古人读书无不就是科举做官,造福百姓,光宗耀祖,享富贵尊荣,齐秀才自己没有机会,便将心愿放在齐温玉的身上,也是有可能,齐温玉猜想到这里,但还是摇头看他,等着他说出。 齐秀才走到一旁的床边坐下,缓缓道:“我中秀才的时候还是大盛,本以为后面还能继续考举人,考进士,做官造福百姓,谁料生不逢时,大盛就这么没了后来遇到你娘被她所救,结为夫妻,相互扶持,心中也就放下了科举做官的执念,想着这样平凡恩爱一生也好,直到新王朝建立,你们出生,我才猛然惊醒为何要读书。” 齐温玉一愣,眸光不解的看他。 齐秀才面色沉重下来,目光悠远的看着窗外,“十年乱世,背井离乡,逃荒路上,人命草芥,男子尚且还能自保,可是女子同幼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的紧紧的,身体颤了两下低低一笑。 “我虽是弱书生,可也知男子该有的担当责任,让我执念科举的是,让我能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儿,能够在乱世护佑他们的平安,能够让他们不挨饿受寒" 他转头看向齐温玉,“大郎,我想让你知道这些,我想让你有这个能力。” 齐秀才缓缓起身,上前一步,弯着腰压低了声音对着他道:“王朝更替曾就发生在我的眼前,这世间千变万化,谁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大郎,我们能做的,便是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小家,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该做的。” 想到那些前朝重新上任的官员,即便王朝更替,换了皇帝,那些人依旧坐稳了官位,即便乱世,依旧有能力护着自己的家人平安度日。 他拍了拍齐温玉的肩膀,面色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娘估计已经做好饭了,收拾收拾出去吃饭吧。” 说完,他面色温和笑着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齐温玉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许久,齐温玉叹息一声,扭头看向窗外那道走向厨房帮忙的背影,十年的战乱摧毁了齐秀才的少年理想,却是让他明白了作为父亲,丈夫的担当,这亦是他告诉齐温玉的道理,人可以有理想,但亦是要有私心,家人便是他的私心。 在这个皇权统治的时代,没有权力在手,普通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大哥,大哥,吃饭啦。”院子里,齐舒婉捧着陶碗笑眯眯从窗外唤他。 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拉回了齐温玉的思绪,他笑了笑,唉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中午的饭菜很是丰盛,除却了中间的陶罐里一只炖的香浓的鸡汤外,周氏还炒了白菜蘑菇,辣椒炒蛋,蒸了菜团子。 “连着喝了几天的苦药,我的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周氏已经恢复了原样,笑眯眯的拿着汤勺给齐温玉盛了一碗浓浓的鸡汤放在了面前。 又将罐中的鸡腿夹了一只给他,“今日多吃些,好好补补,过两日,娘去后山看看,给你猎两只野鸡回来,这时节的野鸡炖汤最是滋补了。” 说着,她又拿碗给齐舒婉盛了一碗鸡汤,又将另外一只鸡腿夹给了她,这才开始吃饭。 齐秀才坐在上位,看着没有丝毫给他盛汤意思的周氏,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秀娘。” 周氏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吃着饭菜,还时不时的给齐温玉二人夹菜。 齐秀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能吃着面前的白菜蘑菇。 齐舒婉黑溜溜的大眼睛来回看着她爹娘二人,心中不明白,她娘今日为何没有第一个给爹盛汤,不过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大的,不过几息时间,她便被鸡腿的香味给迷住了,吃了一大口后,笑眯眯的道:“娘,你能给我捉只小兔子吗?” 在这齐家村,齐舒婉还是相当自豪的,她爹是秀才,虽然挣不到什么银钱,可是面子有了,其次就是她娘,她娘可是会功夫的,别人家整日在吃菜团子苞米果腹的时候,她娘隔三差五的就能从后山带着猎物回家,她家可是时不时的都能吃上肉的,日子过的可比村长家还要好呢。 虽说猎户人家粗鄙,可是能吃肉这个好处,就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羡慕不已。 周氏笑着点头,给她同齐温玉夹菜,“好,过两日,娘得空就去。” “这蘑菇是山里出来新鲜的,你们都多吃点。”说着,又是夹了一大块放在了齐温玉同齐舒婉的碗里。 依旧被冷落的齐秀才低声劝道:“秀娘,山中危险,还是少去为好。” 周氏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照顾两个小的。 齐温玉见状,笑道:“娘,您今日炖的鸡汤真好喝,爹还未尝过。” 周氏瞟了一眼齐秀才的身子,似笑非笑道:“你爹不用补。” 齐温玉尴尬一笑,眸光闪烁道:“娘,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考举人,中进士,给娘请仆人,让你们天天都能喝上鸡汤。” 听到这话,周氏拿着筷子的手顿时一僵,她诧异的看向齐秀才。 接收到她目光的齐秀才说,“大郎已经能为自己的将来做主了,他能够有这个决心,我们应该支持他。” 这话一出,周氏算是明白了。 屋中静了几息时间,她看了齐温玉几眼,面色低沉了下来,说道:“读书可以,但是不可向从前那般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咱家不用你中举人,考进士,将来像你爹这样当个教书先生也挺好的。” 听到这话,齐秀才挺了挺胸膛,多了几分底气,手中的筷子夹菜时速度都快了些。 第4章 我忘了 啃着鸡腿正香的齐舒婉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嘴里的鸡腿不香了,她满是担忧的道:“娘,那大哥将来的孩子岂不是吃不到香喷喷的鸡腿了。” 这话一出,齐秀才夹着菜团子的筷子差点掉了下去,他目光哀怨的看向周氏,他教书是赚不到钱,虽是前朝的秀才,可是如今名下也是有田地免税的名额的,村子里不少人家田地都挂在了他的名下,虽说不能日日吃肉,可也不会饿着自己孩子的。 周氏嘴角一抽,哄道:“那就让你大哥考举人,举人总是好的,将来容易找活计,咱们齐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齐舒婉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低着头继续啃着鸡腿了。 周氏没有理会齐秀才,而是看着吃饭的齐温玉安慰道:“大郎莫要担心,你三舅舅家的春芳表姐,虽然大了你三岁,可是她自小习武,打猎的手艺不比娘差,过些年,娘写信求求你舅舅,让他将你表姐许配给你,你们的日子定是好过的,日后定不会发生舒婉担心的那些事情。” “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听到这里,齐秀才赶忙道:“秀娘,你替我盛碗汤吧。” 齐温玉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口中说道:“娘,爹让你给他盛汤。” 周氏被这么一打岔,习惯性的拿着勺子给他盛汤,盛完才发现,自己还同他在生气。 “大郎年岁还小,婚姻之事你考虑的太早了。”齐秀才喝了口鸡汤小声说。 想到刚刚成婚的那些年,虽然安全感十足,可是被支配的恐惧依旧徘徊在心头,秀娘很好,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大郎身子骨不好,将来还是娶个温柔贤淑的媳妇最合适。 齐温玉目光感激的看了一眼齐秀才,真是亲爹哎 周氏想了想,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现在说这些确实太早了,便不再执着这事了,熟悉她秉性的齐秀才赶忙转移话题道:“春播眼看着也要结束了,那些孩子们也要回来上课了,秀娘过些日子又要辛苦你了。” 周氏闻言,心中顿时警醒起来,她在那些学生面前可是个温和端方的好师娘,自己的丈夫关起门来自己训,但是在外面还是要给他脸面的,尤其是在学生面前。 她面色稍缓,抬手摸了摸发髻,颔首道:“我明日就把那屋打扫打扫,定不会委屈了那些孩子。” 齐秀才顿时受宠若惊,“秀娘你这些日子操持家务也累了,打扫学堂这些小事还是我来吧。” 听到这话,周氏心中舒服了不少,看着齐秀才的目光都顺眼了三分,“既然如此,那就辛苦相公了。” 桌上,面对面而坐的齐温玉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画风转变好快 午后,齐家书房里,齐温玉坐在那正在练字,齐秀才背着手看着他,时不时的提点两句。 “大郎,病了一场,你这字怎么越写越差了。”齐秀才皱眉说着。 齐温玉心中一震,迅速平复了心情道:“休息了那么久,懈怠了。” 齐秀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罢,也罢,再好好练练吧。” “一笔好字于科举可是极为重要的。”他观察着齐温玉的字迹,“不过看着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风骨。” 齐温玉笑了笑,“病了一场,心里想的事情多了些,字如其人,想必这才有了变化。” 齐秀才皱了皱眉,右手大拇指摩擦了两下食指指腹处,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齐温玉继续道:“爹,白纸昂贵,若不然这些日子我用毛笔蘸着茶水在木板上练习吧。” 齐秀才目光落在那微黄的纸张上,想到日后齐温玉继续科考所需的花费,颔首说道:“也好,那你便试试吧。” 贫穷人家一开始大多是如此练字的,齐温玉的字这么差,这般练习下去,确实费银钱,齐家并不富裕,供养一个读书人也是极为吃力的。 转眼到了上课的日子,刚到了辰时,就有三两个小童背着竹筐来了齐家,见到周氏恭恭敬敬的行礼唤了一声,“师娘。”喜得周氏笑眯眯的点头。 “都进去吧,你们夫子等会就去。”周氏挎着菜篮子,嘴角翘起的幅度就未落下。 齐温玉刚出房间大门,入目便是他娘这副姿态,面上不由一笑。 “大郎,大郎。” 学堂门口穿着淡青色长衫的少年脚步停了下来,笑眯眯的正朝他招手,齐温玉一愣,这才想起,这少年是在唤他,他点头缓缓上前,脑中也在回想此人的名号。 少年名唤郑光远,是齐家村隔壁青山村人氏,郑家是附近出名的地主之家,家中田地无数,郑光远这个三代单传来的独子在家中可想是有多宝贵。 见齐温玉上前,郑光远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我可担心死了,如今见你好了,我也放心了。” 郑光远比齐温玉不过大了一岁,却是足足比他高出了半个头,身子也是白白胖胖的,忽然被少年这般亲热,齐温玉倒是有些不习惯。 “多谢你关心,我无事了。” 郑光远笑道:“你瞧瞧你这身子骨,之前喊你跟我们出去玩,你都不去,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下午放了学,我带你去河里摸鱼,前几日虎头说,村口河里” 齐温玉愣了愣,他这身子骨确实得想法子锻炼锻炼了,不过摸鱼 “郑光远。” 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光远身子不由一僵,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了,他僵硬的转过了头,对着来人恭敬的唤了一声,“夫子。” 齐秀才嗯了一声,眸色稍冷的看着他,“还未上学,便想着下学了,想必之前布置的课业你都学的很好了。” 郑光远面色讪讪,赶忙求饶道:“夫子,学生错了。” 见他绝口不提课业,齐秀才呵呵一笑,背着手进了学堂。 齐温玉摸了摸鼻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他爹在家里虽然惧内,可是在外,可是位古板严厉的夫子形象,今儿个,怕是有的郑光远受了。 想着,他抬脚进了学堂。 郑光远一愣,这位今天也跟着一起上课。 “这些你不是都学完了吗,怎么还跟着我们一起上课。”郑光远追着问。 齐温玉面无表情道:“病了这几日有些忘了。” 郑光远一愣,“忘了”小书呆子也会忘了书上的知识。 ’ 第5章 你春播了吗? 齐温玉的学习可一直都是小灶,今天破天荒的跟着他们一起,几个孩子也是新奇的很。 学堂里来上课的孩子不多,加上齐温玉,不过堪堪六个人,可想如今教育之堪忧。 孩子们年纪相差不大,最小的便是齐温玉,最大的是村里屠户家的虎头,今年十三岁,长得白白胖胖的,体型壮硕,是村里孩子们的领头羊。 齐秀才目光扫了一圈屋里的孩子,朗声道:“先检查一番上次布置的课业吧。”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除了齐温玉皆是神色慌张。 齐温玉这么一看,心中便忍不住笑了,果然不管在哪里,被老师点名抽查都是件让人紧张的事情啊。 一旁的郑光远只觉得后背发凉,心中祈求着,不是我,不是我他已然联想到若是自己今日没有答好课业,回家他爹的竹棍伺候了,他家虽是三代单传,可是论起读书的事情,他爹可是毫不留情的 “郑光远,你来将弟子规背上一遍。”齐秀才幽幽的开了口。 郑光远面色一白,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父母命,行勿懒德德有伤,贻亲羞”朗声背到这里,郑光远开始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他垂下了头,停顿了下来,眼睛偷偷的瞄着齐秀才的神色。 齐秀才叹了口气,“行了,别背了。” 郑光远闻言,如临大赦,“多谢夫子。” 齐秀才目光凉凉的看他,“放了那么久的假期,一个弟子规你竟然背成这个样子,光远,你也在家里帮着父母春播了吗?” 郑光远一噎,眼睛扫了扫学堂里的其他几个孩子,除了齐温玉同虎头,几乎都黑了一个度。 “夫,夫子,我不用春播。”郑光远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 齐秀才伸手示意他坐下,“你既然不用春播,放了那么久的假期依旧没有背好弟子规,那便是偷懒了,既然没有完成好课业,那今晚回去就将弟子规抄写三遍吧。” 听到抄写三遍,郑光远的脸色瞬间又白了起来。 一旁的齐温玉看着,心中啧叹,这才多长时间,这孩子的脸色可是变了几次啊啧啧,夫子的威力就是强啊。 齐秀才目光扫了一眼齐温玉,咳咳两声道:“今日咱们继续复习弟子规” 学堂里,郎朗读书声响起,时不时的还有齐秀才的说话声。 院子里周氏摸了摸梳理整齐的头发,笑眯眯的唤着齐舒婉,“舒婉,娘带你去村口割肉去。” 齐舒婉一听有肉,赶忙小跑了过来,乖巧的让周氏牵起了她的手。 “你爹这几日辛苦了,今儿个中午给他补补。”周氏念叨着,带着齐舒婉往村口处走去。 村口的榕树边上了,齐屠户正站在板车前割着肉,一旁的大黄带着村里的几条狗,摇着尾巴围着他。 板车周围站着不少村民,其中还有不少外村来的。 齐家村离镇上也不算近,这附近村子也不少,齐屠户家祖传的卖肉活计,常年在村口摆摊,因为价格地道,附近的村民都喜欢来这里买肉。 今儿个不是逢集,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不少都来了齐家村,此时的村口正摆着不少的摊子,卖豆腐的,卖肉的,卖自家织的布匹的,卖咸菜的,鸡蛋,草鸡的,应有尽有。 周氏拉着齐舒婉一来到这,就迎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毕竟秀才这种有功名的,他们整个镇上都是屈手可数的。 “秀才娘子,来买肉啊。”有人打着招呼道。 “周嫂子,来看看我家今儿个的豆腐,早上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卖豆腐家的见到她,热情的唤着。 “秀才娘子来了周嫂子来了”一连串的称呼从村民的口中说了出来,周氏摆手打着招呼,笑眯眯的同人寒暄着。 秀才娘子,听着这称呼,即便十多年了,周氏心里依旧是欢喜的不得了,还是当年自己有眼光,嫁给了齐咏思,瞧瞧,多风光。 她周秀娘从猎户家的闺女一下子成了秀才娘子 心里高兴,面上更高兴,周氏乐呵呵的拉着齐舒婉去了豆腐摊前,要了块豆腐,随后又去了齐屠户家那。 第6章 对不起 周氏笑道:“再过些日子吧,野猪这时候还不肥。” 齐屠户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她的准话了,随即笑着点头,“那周娘子你下次再来。” 周氏接过篮子,点了点头,拉着齐舒婉走了。 “娘,不是说买肉给爹补补吗?”她的目光落向篮子里的排骨。 周氏嘟囔道:“你爹那么大个子,少补两顿没事,还是先给你哥哥补补吧。”她低头伸手摸了摸齐舒婉白嫩嫩的脸蛋,“中午你也多吃点。” 齐舒婉笑呵呵的嗯了一声,不管补谁,反正她都有肉吃。 后面的日子里,齐温玉每天都跟着郑光远他们一起上课,结合原来的记忆,加上自己的了解,很快将缺失的进度都赶了回来,齐秀才抽查一番后,直接让他开始读四书。 一日,书房里。 “虽说病了一段时间忘记了些知识,但是如今也补回来了,明日你就开始读四书中的论语吧。”齐秀才转身走到书架前,将一本有着自己批注的论语给了他。 “你先自己背诵,再抄写两遍,正好练练字,后面我再同你讲解意思。” 齐温玉点了点头,接过论语,有些支支吾吾的。 齐秀才一愣,“可是有难处?” 齐温玉道:“爹,我想跟着娘练些拳脚功夫。” 齐秀才一愣,面色诧异至极,“什么?” 齐温玉道:“我的身体太差了,我想着跟着娘学些拳脚,也能锻炼身体。”说完,他偷偷看着齐秀才的神色,毕竟这时候,读书人可是很讲究的。 文人向来看不上这些粗俗武义,总觉的有辱斯文,但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齐温玉还是提了出来。 齐秀才想着这些日子周氏变着法子为大郎做的补汤,抬手摸了摸自己瘦了些的脸,纠结半晌后,长吁一口气道:“你要是想学便去学吧。” 齐温玉一诧,他爹这么开明吗? 齐秀才道:“科举考试也是需要一副好身体的,你娘的那些功夫确实是不错,不过还是要读书为重。” 齐温玉连连点头,“爹你放心,我一定以读书为重。” 看着离开书房的齐温玉,齐秀才自言自语道:“秀娘这下该关心关心我了吧。” 这消息告诉周氏的时候,周氏愣了好半晌,声音倏地拔高了些,“你爹同意?” 齐温玉点头,“爹亲口同意的。” 周氏顿时乐了,“我当初就说让你跟着我学些拳脚功夫,你爹嚷嚷着什么有辱斯文,如今不也答应了,大郎放心,娘一定认真教你 ,咱们周家的功夫最是强身健体了,你不知道,你那三个舅舅同表哥们,一个个的都壮的跟头牛似的”说到这,周氏声音低落了下来,她都好几年没见到家人了,当初怎么就被齐咏思的美色所迷了呢。 “唉,自从舒婉出生,我便没回过家,也不知道你外祖父他们如今怎样呢”周氏周身低迷了下来,眉宇间哀愁难掩。 见他如此,齐温玉赶忙安慰道:“娘,我记得年前外祖家还来了信。” 周氏摇头道:“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外祖母的性子,他们一向报喜不报忧。”想到去年家中托镖局送来的那些皮子腊肉,周氏不禁红了眼眶。 齐温玉心中一叹,古代交通就是这点不好,周氏也属于是远嫁的,顺洲府同外祖家所在的青州府距离可是不远,一南一北,又是山路居多,若是乘马车还得绕道行驶,最起码也得半个多月。 “娘。”齐温玉呐呐的喊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周氏抹了抹眼睛道:“娘没事。” “既然你爹答应了这事,咱们就得趁热打铁赶紧练着,从明日起你早上就跟着我练拳。”周氏看了看他的小腿,“算了算了,还是先扎马步吧,晚些时候我给你做两个沙袋绑在腿上”一连串的吩咐,周氏终于有了生机,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用晚饭的时候,齐秀才盯着周氏的眼睛多看了几眼,但是并未说话,直到用完了晚饭,检查齐温玉功课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问,“你娘今日怎么了?” 齐温玉正准备下笔,突然听他这么一开口,笔尖颤了颤,落下了一滴墨水,墨水快速晕染在纸上成了一小片墨团,齐秀才见状,微微皱眉,“怎么这么不仔细,我不过是问你一句话,你就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若是日后到了科考场了,一些喧声动静,也能让你如此吗?” 齐秀才忽然这般严厉,齐温玉偶然有些不适,但是神色不变,自从自己说明想要读书科举之后,齐秀才的教育方式就不再温和了,“爹,是我疏忽了,抱歉。” “我不会再犯了。”齐温玉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他,只见齐秀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齐温玉一愣,忽然想起刚刚问的话,赶忙道:“今日我同娘说了习武的事情,她想到了外祖他们,说好些年没有回家了,故红了眼眶” 齐秀才紧抿的唇动了两下,却是没有出声,许久,他应了一声。 “你先默写吧,等会我来检查。”说着,他转身出了书房。 东屋,齐舒婉正坐在周氏身旁帮着打络子,见到齐秀才进来,笑呵呵的唤了一声,“爹。” 齐秀才颔首应声,走到了一旁坐下。 周氏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在检查大郎功课吗?怎么有时间来管我们母女俩。”她边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 齐秀才盯着她那巧妙的手法,喃喃道:“我记得,你刚嫁给我的时候,并不会这些。” 周氏倏地一愣,随后噗嗤的笑了起来,“当然不会,那会儿我连最简单的针线活都不会,可你瞧瞧,如今我连做衣裳都会了,更何况打络子这般容易的事情。” 齐秀才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嘴唇微颤道:“秀娘,对不起。” 周氏顿时疑惑了,她眼神扫视着齐秀才周身,只觉得眼前人今日怎么看都不对劲,她狐疑道:“齐咏思,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说着,她回想着齐秀才这些日子的行踪,待想到没有异常的时候,便只能眸光犀利的盯着他,望能看出几分端倪。 第7章 远道而来的大舅舅 齐秀才被她这么一看,后背顿时一凉,只觉的刚刚心中的愧疚猛然消失了,罢了,罢了,秀娘还是不能同她这般温情,这事还是日后再提吧,等过两年,大郎中了童生,就带一家人去青州拜访岳家。 “没,我什么都没做。”齐秀才赶忙解释着。 周氏嗯了一声,语调怪异,显然不信。 齐秀才赶忙起身,“就是你这些年嫁给我辛苦了,我就想说这个。”说完,他快速的出了屋子,直奔书房而去。 周氏一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半晌对着齐舒婉道:“大晚上的,你爹抽什么风。” 齐舒婉捧着络子,一脸茫然。 见齐秀才回来的这般快,齐温玉也是诧异不已,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好好诉诉衷肠吗 齐秀才握着拳头抵了抵唇,咳咳两声,“行了没事了,咱们继续吧。”他上前,捧起了论语开始替齐温玉讲解着。 日子过的极快,转眼过了六个多月,齐家学堂一直开着,齐温玉也同学堂里的几个孩子关系处的越发的好,偶尔还会同郑光远他们几个跑去村前河边摸起了鱼,一开始,齐秀才还不高兴,但周氏开口说,谁家男娃不是这样,媳妇开了口,齐秀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暗暗的给学堂里的几个孩子多布置了些课业,结果引来一阵阵哀嚎 孩子做久了,齐温玉还真的当起了孩子,迎来了久违的无忧童年。 结束了炎热的夏日,终于到了秋天,秋收结束后,村口处,晾晒起了金灿灿的麦子。 齐温玉跟着虎头他们带着大黄,时不时在村口溜达着,美曰其名以防有人来村里偷麦子,其实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出来偷个闲。 “大郎,你出来玩,还带着书。”虎头看着坐在榕树下正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的齐温玉道。 齐温玉抬头看他,笑了笑,“只是一本风土游记,我从我爹书房里找到的,看着怪有趣的。” 虎头一听,顿时觉得脑门子痛,看书竟然有趣!!! 他一想到学堂里齐夫子的那张古板的脸,他就忍不住小腿发颤,大郎是齐夫子的孩子,定是比他还要痛苦,不由得,他看向齐温玉的目光有些同情起来,大郎面上没有波澜,其实心里一定同他一样,他这么刻苦,一定是为了不让齐夫子打他板子。 “我打算今年上完学堂就不去了,我求了我爹了,我爹也同意了。”虎头话语间很是高兴,比起读书,他更喜欢卖肉,将来也像他爹一样成为齐家村的屠户,还是他家祖辈以来最有文化的屠户,他可是读了千字文,百家姓的。 齐温玉笑了笑,思索片刻道:“你高兴便好。”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表现,读书对虎头而言确实好像很痛苦,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卖肉吧。 虎头咧嘴一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颇为仗义道:“日后你来我家买肉,我一定给你最大的便宜。” 齐温玉扬头打趣他,“照着你这样卖,你岂不是亏本了。” 虎头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他爹平日的做派,随即道:“我只给你一人便宜,别人不给,这样不会亏本的。将来你继承齐夫子的学堂继续做夫子,我继续卖肉,将来说出去,嘿嘿,我同咱们村的夫子曾经也是同窗了。” “你个虎头,你竟只给大郎一个人便宜占。”二人说着话,远处的郑光远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插上了话。 虎头没好气道:“你个外村的,天天跑我们齐家村做什么。” 郑光远瞪着眼睛,双手叉着腰道:“哼,我家可有着上百亩良田,日后都是我的家业,你要回家卖肉,日后我可是你家的大主顾,你就这般同我说话。” 虎头一愣,好像很有道理。 齐温玉低低一笑,摇了摇头。 郑光远上前搂住了齐温玉的后颈道:“咱们大郎可不是要做夫子的,将来可是要考进士当大官的。”郑光远说着竖起了大拇指,颇为自豪,扬着头看着虎头,颇为得意的样子,仿佛考进士当大官的是他自己。 虎头喉咙一噎,没好气的冲着郑光远翻了个白眼,“这关你何事,又不是你当大官。”二人都是一个学堂出来的,半斤八两。 他又看向齐温玉道:“大郎你若是真的当了大官,日后我卖猪肉岂不是同大官是同窗。” 郑光远脑门一黑,“你就知道卖猪肉。” 虎头撸起袖子,“卖猪肉怎么了?”整个齐家村的孩子,就数他长得最壮实,还不是他家卖肉,吃的油水多。 第8章 他爹是小白脸 话语一出,众人都惊住了。 齐温玉亦是一愣,大舅舅? 他努力回想着原主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一丝大舅舅的信息,他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大舅舅?” 要知道周氏的娘家可是在青州。 中年汉子连连点头,“走,带我去你家,我可好些年没瞧见你娘了。”说着,他抱着齐温玉上了马车。 不等齐温玉开口,其他孩子已经给他指路。 周大舅见状,笑呵呵的从马车里掏出了油纸包好的麦芽糖,分给了虎头他们。 马车一路向齐家驶去,引得不少村里人观看,在众人议论声中,齐温玉带着周大舅很快到了自己家不远处。 “大舅舅,这就是我家。”齐温玉指着远处的院子道。 刚到院子外,周大舅便迫不及待的扯着嗓子喊道:“秀娘,大哥来看你了。” 齐家院子里,周氏正哼着小曲喂着鸡,猛然听到这么一声,身子陡然愣住了,她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又有一声熟悉且陌生的秀娘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齐秀才也从书房匆匆的跑了出来,入眼便看见周氏满眼泪水的模样。 “秀娘,刚刚是谁在叫你。”齐秀才话音刚落,便看见有些陌生的中年汉子抱着齐温玉走进了院子。 “咏思,秀娘,不认得我呢?”周大舅放下齐温玉捂住胡子咧着嘴看着他们。 齐秀才一愣,猛然惊醒,赶忙行礼道:“原来是大哥,咏思失礼了。” 话音刚落,周氏猛地扑进了周大舅的怀里,“大哥。” 周大舅一个汉子倏地红了眼眶,大掌扶着周氏的肩膀没好气道:“你个死丫头,一嫁人就嫁了这么远,这些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若是当初听爹娘的话,嫁了村里的铁柱,哪会这么多年不见呜呜” “娘想你想的茶饭不思家里的几个孩子整日念叨着姑姑长什么样子” 周大舅絮絮叨叨的,埋怨着周氏,“当初看见俊俏郎君就走不动路,追着齐咏思这个小白脸” 一旁的齐秀才,“” 齐温玉嘴角一抽,“嗯,他爹是小白脸,他娘看见俊俏郎君就走不动路” 说的正痛快的周大舅声音戛然而止,脑中顿时想起出门前他爹娘的嘱托,再三提醒着,说话之前必须脑子过一遍,他刚刚好像忘了 小白脸就在边上了 “嘿嘿。”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朝着齐秀才道:“妹夫,你瞧瞧,我这张嘴,我是个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周大舅冲着齐秀才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齐秀才尴尬道:“大哥见外了,秀娘嫁给我受苦了,都是因为我,才没有机会承欢岳父岳母膝下” 周大舅听得连连点头,心道读书人就是讲理。 趴在胸口的周氏也稳住了情绪,一旁的齐秀才赶忙上前扶着她的腰肢。 “大哥,你怎来了,青州离这里如此遥远”周氏想到家乡,继续道:“又是秋收的时候,家里都忙完了吗?” 周大舅笑道:“家里一点都不忙,娘前些日子一个劲的念叨你,我便来了。” 齐秀才赶忙请着周大舅进屋,一旁的齐温玉见状,转身进了厨房,撸起袖子默默地烧起了热水。 在隔壁家玩耍的齐舒婉也听到了消息,屁颠颠的跑了回来。 “有老二老三同你那几个侄儿在,家里秋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周大舅说着,他们周家别的不多,就是男娃多,往年到了农忙的时候,其他家都忙不过来,就他家闲的还有功夫上山打猎。 不过他爹说了,如今日子太平了,打猎不能做正经营生了,他们这些农户,还是得有田地傍身最好,故此一口气的在村里买了二十亩良田,如今他们周家在附近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周氏闻言心中一松,“那就好,那就好。” “爹娘的身体还好吗,家里哥哥同孩子们好吗?” 周大舅点头道:“都好,都好。” “今年年初,家里还在镇上买了铺子,咱家是猎户起家的,家里收拢了不少好皮子,如今不仅种田,还开了间皮货铺子,日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富足了。” 周氏颔首点头,她们周家没有读书的天赋,故也不怕成为商户户籍,随即道:“打猎总是有风险的,开铺子也好。” “娘。”屋外,齐舒婉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进屋便盯着满是胡须的周大舅看。 周大舅看着面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正稀奇的看着自己,咧嘴一笑,“这是舒婉吧。” 周氏擦着眼角道:“是舒婉,大哥还未见过她吧。”说着,拉着齐舒婉走到了周大舅面前。 齐舒婉也不怕生,大声的唤了一声,“舅舅。” 周大舅顿时笑容满面,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笑呵呵的道:“这闺女漂亮,像咏思,不像你。” 周氏面色一僵。 齐秀才抿着唇,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周氏。 齐舒婉趴在周大舅怀里,好奇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胡须,她大舅舅的胡须还真是同村里人不一样,就算她爹有胡须,也没成这样啊。 远在厨房烧水的齐温玉若是听见,估计也忍不住点头,他这位大舅舅跟李逵有的一拼了。 周大舅笑呵呵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蓝色帕子,看着里面隐约还包裹着什么,他随即打开,露出了银灿灿的小锁,锁上雕刻着云纹吉祥如意,周大舅道:“这是娘让我带给舒婉的。” 周氏一愣,赶忙摆手道:“不可啊,大哥,这如此贵重。” 周大舅道:“哪里贵重,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有。”说着,他给齐舒婉挂了起来。 齐舒婉乐得咧着嘴,小手忍不住的摸了摸,“谢谢大舅舅,舒婉最喜欢大舅舅了。” “若是家里有银钱,定是要给舒婉打个金的。”周大舅看着娇娇软软的齐舒婉说。 第9章 我那贤良淑德的妹妹 这个外甥女跟家里那几个皮实的可不能比。 周氏闻言,眼眶又红了红,她娘就是一直惦记着她,当初大郎出生,也是送了一堆的东西,那银锁同舒婉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旁的齐秀才握了握周氏的手,开口道:“大哥远道而来,想必还没休息,不如先歇着,我让秀娘去买些酒肉回来,晚上给大哥接风洗尘。” 周氏听到后,赶忙道:“是啊,是啊,你瞧瞧,我竟忘了让大哥吃饭。”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连个茶水都不知道安排。” 话音刚落,齐温玉已经端着热茶走了进来。 齐秀才看向齐温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齐温玉将茶水送到周大舅面前,恭恭敬敬的道:“舅舅喝茶。” 周大舅一惊,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大郎也是在读书吧。 文人向来讲究,就算他这个糙人也知道君子远庖厨这几个字,大郎刚刚这是去烧茶水了,想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周氏,只觉得妹妹面色红润光泽,好似同未出阁时一样,并未有什么变化,如此,只能说明妹妹日子过的不错。 他扭头看了一眼齐秀才,目光愈发顺眼了,齐咏思这小白脸还是挺疼媳妇的。 被大舅哥这般看着,齐秀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大哥,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太过讲究,大哥不如先在大郎屋里歇会儿,我去烧些热水,给你洗洗去去疲,等会再一同用饭如何。”齐秀才提议。 周大舅一听,眼神刷的一亮,秀才公去给他烧洗澡水!!! 他转眸震惊的看了眼周氏,心道:“秀娘果然驭夫有道,瞧瞧,秀才公都进厨房了。” “这,这不太好吧。”周大郎心里自然巴不得呢,这待遇,回家可够他吹一辈子了,可是他爹叮嘱过了,妹夫是秀才,不能失礼。 齐秀才笑道:“大哥不必见外,我并非迂腐之人,秀娘操持家务已经很辛苦了,我只能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周氏也附和着,“是啊,大哥,家里的这些活计,他一般也做的,不必在意。” 周大舅张了张口,受宠若惊的点了头,这次他真的可以回家吹一辈子了。 他起了身又道:“我从青州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秀娘,我卸下来,你好生收拢一下。” 周氏道:“大哥你来便来,还带东西。”想到去年捎来的那些东西,周氏便知道这次估计带了不少东西给她,瞧着还是用马车装的。 果不其然,掀开马车,里面皮子,布匹,箱子,还有油纸包装的东西应有尽有。 齐秀才早已料到这些,赶忙行了一礼。 他扶了扶齐秀才的手臂,扯着嗓子道:“都是娘收拾的,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送过来。” 说着,他大步跨上了马车,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搬了出来。 “这几件皮子都是自家猎的,爹亲自炮制的,专门留给你们的,马上天就冷了,你们正好做冬衣。” 又指着那布匹道:“这些都不值钱,镇上布庄同咱家铺子有交情,都是低价买的。” 齐温玉瞥了一眼那布料的颜色,都是清爽耐穿的样式,周家人没少费心思啊。 “家里不缺这些,娘也真是的,大老远的还破费。”周氏嘀咕着,伸手接过了那些皮货。 齐秀才上前帮忙,周大舅意正言辞道:“你一个读书人哪有什么力气,这些箱子重,我来吧。” 齐秀才尴尬一笑,讪讪的收回了手,随后帮忙卸了一旁的布匹。 三个大人两趟便搬完了东西。 周大舅上前又将马牵到了菜园子处,给它喂了点草料豆子,这才进了屋。 齐秀才知道自己帮不上忙,随即进了厨房烧了热水。 周大舅见状,心中原本的一丝担忧俨然消失不见,秀娘未出阁时在整个十里八乡就是出了名的,别家的姑娘在忙着绣花的时候,他妹妹已经在山上打野猪了。 他瞥了一眼厨房的位置,看向齐秀才的目光竟然多了几分同情。 自家妹妹过的这样好他是欣喜的,可是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好像是有些同情咏思的,瞧瞧那细胳膊细腿 周氏收好了东西,让齐秀才父子招呼着周大舅,自己则是拉着齐舒婉去了村口买菜打酒。 多年未见的大哥来了家,周氏今晚是必须要露上一手的。 晚些时候,洗了澡的周大舅坐在桌前,看着桌上丰盛的酒菜,神色微诧。 小鸡炖蘑菇,炒三鲜,炖猪蹄,白菜猪肉,红烧鲫鱼,青椒鸡蛋,摆的满满一桌子,这是他妹妹做的!! 齐秀才似乎知道他所想,解释道:“秀娘一直都是贤良淑德之人,家中饭菜向来都是她操持的。” 周大舅抬头看他,贤良淑德 他顿时回想起自己少时同他妹妹在山上打猎时候的场景,战乱时候,有不长眼的汉子想要调戏秀娘来着最后,那汉子的下场如何来着 那时候的秀娘,可是能打趴下三两个壮汉的。 “大舅舅,你快尝尝我娘的手艺。”齐舒婉眉眼弯弯,一脸娇憨。 周大舅看了一眼白白嫩嫩的外甥女,"好,好,大舅舅尝尝。"说着,赶忙拿筷子吃了起来。 齐秀才笑着给周大舅满上酒水,“大哥,我敬你一杯额一碗。” 周大舅颇为豪爽,端起陶碗,一口便饮完了。 身侧坐着的齐温玉,诧异的张了张口,好酒量啊! 齐秀才面色一白,在周大舅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端起碗喝了一口。 周大舅皱着眉道:“一个大男人,喝酒这么慢吞,像什么样子,娘们唧唧的,来,一口喝完。”说着,替他抬起了酒碗。 齐秀才瞬间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当年刚成婚的时候,机械般的喝下了酒水他那时昏睡了多久来着。 一顿晚饭,吃的几人尽欢,酒足饭饱之后,周大舅背着齐秀才进了屋,口中嚷嚷着,“咏思的酒量怎么还这么差,这才喝多少” 身后帮忙的齐温玉嘴角一抽,看着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齐秀才表以同情。 次日午时,齐温玉几人用过了午饭,齐秀才才悠悠醒来,口中嘟囔着,日后绝不饮酒的话。 周氏心疼的又给他灌了两碗醒酒汤,这才让他清醒过来。 周大舅伸头看向屋里道:“咏思这身子不行啊,若是跟咱爹一起喝酒,可是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第10章 想骑马吗? 周氏斜眼看他,没好气道:“他一个书生,哪里能同咱家人比,大哥,你可悠着点。” 周大舅嘿嘿笑道:“知道,知道,你这个夫婿,可是你好不容易追到的。” 周氏闻言,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什么是她追到的,齐咏思分明也动了心思,偏偏还假正经。 “秀娘,娘交给我的任务我也办好了,东西都送到了,我寻思着,明日我就回青州。” 二人一同往院子里走着,周氏一怔,“这么快,再待些日子啊。” 周大舅摆手道:“一来一回得要一个多月,马上天气就冷了,还是得早些回去。” “今年天气怪,说不准会提前下雪,我得早些回去,趁着年前去山里一趟再赚上一笔。” 周氏嘴角张了张,没有说出话,却是红了眼眶。 “这才一日,你就提出要走。” 周大舅安慰道:“昨日用饭时候,咏思同我说了,如今正教导大郎读书了,日后等大郎有出息了,定回青州探望。” 周大舅拍了拍周氏的肩膀,“秀娘,以你的本事,虽说一般男子欺负不了你,但家里还是希望你能有个体贴的夫婿,希望你过的好,咏思是个书生,性子和善,又是秀才公,我也看出来了,他对你是真的不错,大哥如今也放心了。” 他打量着院子,想起早上同村民们闲聊的那些,缓缓一笑。 齐咏思名下有田地免税的权利 ,租给村里人使,也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又开着学堂,逢年过节也有束脩,瞧着秀娘身上的衣服,也算可以了,虽然不比他家的条件,可是如今儿女双全,大郎又是有出息的,夫婿体贴又是自己喜欢的,也不错了。 他就这一个妹妹,如今见她过的好,自己也放心了。 周氏抹了抹眼角道:“等过些年,孩子大了些,我一定同咏思回去拜访爹娘。” “爹娘就我这一个女儿,我却不能承欢膝下真是”说着,露出了哭腔。 周大舅拍了拍的后背,低声哄道:“你过的好,爹娘便放心了。” “秀娘,秀娘,你怎么了。”房间里,传来了齐秀才着急的声音。 周大舅笑了笑,“他这是念着你了,快去看看。” 周氏点了点头,赶忙往屋里走去。 书房里,齐温玉虽然在看书,耳朵却是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周大舅同周氏的对话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感慨,他们兄妹情深,这外祖家,还挺不错的。 周大舅挠了挠头发,抬头看着天空,不经意间视线看向了书房处。 二人的目光瞬间隔窗对上了。 齐温玉一愣,赶忙放下书起身出了书房,唤了一声,“舅舅。” 周大舅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跟你爹一样,就知道读书。”说着,他摸了摸齐温玉的肩膀,“小小年纪做书呆子可不好。” 齐温玉前段时间病了的事情,他也从村里人那听说了,据说差点没了命,想到此,他抿唇又道:“大郎,你身子骨太弱了。” 他妹妹就这一个儿子,身子骨这般差,他可不放心。 齐温玉道:“舅舅放心,我如今已经跟着娘习武了,已经练了有段时间了,我现在可比从前健壮多了。” 周大舅看着那胳膊腿儿,练了段时间还这么弱,不行,不行啊。 “大郎,那你可得好好练啊,你那几个表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比你壮多了。” 齐温玉点头道:“我一定用心练,保管自己壮壮的。” 周大舅眼珠子一转,咧嘴笑道:“想不想骑马?” 齐温玉眼睛刷的一亮,骑马?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快三十年了,可没骑过马,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不珍惜,“想!” 见他如今欣喜,周大舅嘿嘿一笑,“走,舅舅带你去。”说着,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齐温玉小脸一红,但还是接受了,乖乖的趴在了宽阔的怀里,安慰着自己现在毕竟只有七岁 马儿被解开趴在了院子里,周大舅将他抱在了上面,“拉着缰绳,坐稳了,别怕,你的几个表哥都是这么过来的。” 齐温玉连连点头,激动的额头都冒起了薄汗。 现代没能开上宝马,奔驰,古代能够骑上马,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是马啊,活生生的马。 周大舅牵着马,带着他在院子里绕了两圈,随后便去了村口主道上溜着,顿时引来不少人观看,毕竟整个齐家村可没马这东西。 村里的孩子们都疯了,一个个的跟在后面追着。 在隔壁婶子家学绣花的齐舒婉都忍不住出来看了两眼,最后才回去。 坐在马背上,听着四周小伙伴们的欢呼声,看着熟悉的虎头他们,齐温玉心中一酸,做了二十多年的孤儿,陡然遇到这么温情的一家人,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不愧是咱们周家的种,一定都不怕生。”周大舅咧嘴说着。 若是寻常孩子,说不准此时都哭的眼泪鼻涕都是了。 “舅舅可听说了,那些中了进士的大相公都是要骑马的,日后大郎也是要当大相公的,咱们现在就开始学着,等以后长大了,就不用跟别人学了” 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齐温玉吸了吸鼻子。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到同学们谈论舅舅的好时,还不明白,此时他好像理解了,真的很幸福啊。 半晌后,周大舅翻身上了马,前面坐着齐温玉,他道:“大郎,不要怕,舅舅带你去跑马。”说着,他一拉缰绳,“驾”的一声,骑着马儿带着齐温玉小跑而去。 两侧的清风铺面而来,花草的香气沁入鼻中,两侧的树木田地开始变成了幻影,齐温玉咧着嘴巴靠在强壮温暖的怀中。 二人奔驰在山道上,溅起一滩泥土,天色渐渐到了日落西山,这才有了归意。 二人溜达了许久,回到村里时,太阳几乎落尽,但那些孩子不少还在那等着,目光满是期待的看着他们。 虎头上前道:“大郎,大郎,我能骑骑马吗?”虎头目光满是艳羡的盯着骏马,心中懊恼为何他家只有猪,没有马 第11章 离别 齐温玉扭头看了看周大舅,周大舅心中明了,笑着翻身下来,伸手将齐温玉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肩膀上,齐温玉瞳孔骤然一缩,脸色渐渐羞红了,这,这不等他反应过来,周大舅已经让马儿趴下,指挥着虎头坐了上去。 “你是虎头吧,骑了舅舅我的马,日后你同大郎可是好兄弟了。”周大舅说着。 虎头激动的拍着胸脯道:“舅舅放心,大郎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有我虎头在,齐家村没人敢欺负他。” 此话一出,其他孩子也跟着喊着,自己同齐温玉是好兄弟,绝不欺负他的话。 周大舅也不嫌烦,笑呵呵的让孩子们一个个的坐上去体验,哄得村里的孩子们都喜疯了。 齐温玉低头看着黑黝黝的头颅,抱着脖颈的手紧了紧,眼眶湿了湿。 他的记忆中,有齐温玉坐在齐秀才肩膀上的记忆,但那不是他,现在的才是他。 齐温玉低头看着下方的孩子们,看着他们一个个欢声笑语欣喜若狂的样子,慢慢的,他也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二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周大舅牵着马驮着齐温玉回到了院子里,又将他抱了下来,屋里听见动静的齐舒婉小跑了出来,热情的打着招呼,“大舅舅,你回来啦。” 周大舅笑呵呵的将她抱了起来,“是啊,舅舅下午带你哥哥骑马去了。” 齐舒婉扭头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马,笑道:“我看到了。” “爹和娘在厨房准备晚饭,做了许多大舅舅爱吃的菜。” 周大舅扭头看了一眼忙的热火朝天的厨房处,笑道:“哦,那舅舅今晚又有口福了。” 齐舒婉嘿嘿一笑。 马儿忽然嗤了一声,周大舅慢慢放下了齐舒婉,轻声道:“舅舅去将马儿牵好。” 齐舒婉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齐温玉见她这么乖,上前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齐舒婉噘着嘴说:“别把我的发髻弄乱了。” 齐温玉讪讪一笑,他可没忘记前些日子弄乱了这丫头的头发,惹得她哭了好久,自己也被周氏念叨了一整日,想到此,他赶忙伸回了手,嘟囔着,“你这丫头真是小气,我可是你哥哥。” 齐舒婉吐了吐舌头,“哥哥也不准弄乱我的头发。”她摸了摸早上周氏给她戴的绒花,没有乱之后,转身跑进了厨房。 厨房里,周氏正炒着菜,齐秀才在帮忙烧火,见到齐温玉跟着齐舒婉进来,“回来啦。” 齐温玉面带笑容,颔首说道:“回来了,下午舅舅带我去骑马了,我们骑的有些远,回来就晚了一些。” 周氏用了铲子翻了翻锅里的菜,笑呵呵的说,“我早猜到了,你大舅舅那个人闲不住,下午的时候村口的婶子也来家里说了这事。” 齐家村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大家伙就都知道了。 周大舅骑着马带着齐温玉扬长而去,那些好奇的人自然来打探消息。 “大郎,骑马高兴吗?”周氏扭头问他,眼睛里亮晶晶的,烛火的照映下,衬的她面目愈发柔和温暖。 齐温玉想到今日的那些场景,坐在周大舅肩膀上的样子,面色一红,有些激动道:“高兴,骑马可真好。” 周氏笑了笑,扬头冲着齐秀才道:“怎么着,我都说大郎最像我了,一点都不怕。” “你娘我小时候也喜欢骑马。”周氏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手中的铲子又铲了两下,“菜好了,不用添火了。” 齐秀才点头应了,从烧火处起身站了起来。 “是,大郎最像你。”齐秀才拍了拍袖子的灰尘,无奈的说,随后抬手端着一旁做好的菜往正屋去。 周氏被哄得心情愉悦的很,笑呵呵的同兄妹二人说,“你们俩别在这杵着了,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齐温玉哎了一声,拿了筷子拉着齐舒婉去了正厅。 晚上周氏做了不少菜,还蒸了香喷喷的馒头包子。 饭桌上。 “大哥,我蒸了馒头包子,你尝尝我的手艺。”周氏拿着包子递给了周大舅,“我锅里还有,明儿个你都带上,路上吃。” 周大舅接了过来,心中惊叹,他妹妹都会做包子了,张口咬了一大口,浓香的白菜猪肉馅入了口中,他赞道:“你这手艺都比过娘了,好吃。” 周氏笑了笑,“好吃,就多吃些,我做了许多。”说着,又给他夹了一个。 一旁的齐秀才也帮着满酒陪着。 周大舅笑道:“咏思你就别喝了,免得醉了秀娘怪我。” 周氏脸倏地一红,瞪了周大舅一眼,“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齐秀才转头看了看周氏,“我酒量确实差,不能陪大哥尽兴,实在是失礼。” 周大舅哈哈大笑,咬了口包子。 “咏思,下次咱们再见面,你可不能还这样一碗就倒了。” 齐秀才手一顿,好半晌才说话,“下次,下次一定陪大哥尽兴。” 身旁的周氏低下了头,眼眶微红,下次不知是何时 齐秀才见状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温声道:“过些年等大郎考过了童生,咱们一家便去青州拜见岳父岳母。” 此话一出,齐温玉瞬间有了压力,果不其然,他娘已经抬头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 “当真吗?”周氏压制着激动,声音微颤。 齐秀才一脸宠溺的看她,“我哪有胆子骗你。” 周氏笑了笑,朝着周大舅道:“大哥,你听见了吧,回去后就告诉爹娘,等过些年,我一定回家看望他们。” 周大舅唉了一声,乐呵呵的吃着菜。 “爹娘知道,一定高兴。”说着,他看向齐温玉,“大郎,你要争气啊!” 不等他回答,齐秀才已经开了口,“大郎一定争气。” 齐温玉心中呵呵,真是亲爹啊,你讨好媳妇,不着余力卖儿子。 “是,我一定争气。”齐温玉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苦闷。 古代的科举啊,一次没考过呢,他爹这么相信他呀也不怕他有压力 次日清晨,周氏早早的起来又蒸了一锅馒头包子。 用完了早饭后,天色才刚刚亮起,一家人站在院前送着周大舅。 “大哥,这里面是我给爹娘做的鞋子,你帮我捎回去,也算是全我的一片孝心。” 周氏捧着大大的包裹递给周大舅,周大舅点头,“我一定送到。” 第12章 三年目标 一旁的齐秀才也将装的满满的竹篮递了上来。 周氏道:“这是我们这干货,都是我在山上采的,你都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周大舅眼眶微红,眸中带了几分湿意,“好,我都带着。” 周氏也不舍的很,眼睛已然出现了几分红润。 周大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记住了妹妹的样子后,赶忙抬头看向了天空,忍住了眼中即将出现的泪水,哑着嗓子道:“天色不早了,秀娘,咏思,我得走了。” 齐秀才拉了拉周氏的手,“秀娘,我同大郎送大哥到村口,你同舒婉就不要去了吧。” 周氏擦拭着眼角,身子微颤的点了点头,喉中挤出了个,“好。”她怕自己跟着去,到时候就真的舍不得让走了。 周大舅抿了抿唇,摸了摸周氏的肩膀,“照顾好自己,常来信。” 在周氏垂泪不舍的目光下,三人上了马车往村口处驶去。 “咏思,秀娘自幼被我们宠惯了,有时候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计较。”周大舅架着马忽然说。 齐秀才一怔,反应过来赶忙道:“大哥言重了,我与秀娘夫妻多年,深知她的好,今生能够娶她为妻,是我此生之幸事。” 若不是秀娘,他齐咏思当年早就见了阎王爷了。 周大舅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们好好的。” 齐温玉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叹道,若是对方真心实意爱你,其实才不管你的那些缺点呢。 在这个时代,他娘周氏虽然出身不好,不通文墨,长相一般,性格有时还暴躁又无现在妇人的贤良淑德,温柔体贴,但是齐秀才还是一心一意爱她,愿意帮她分担家务,心中时刻牵挂着她,同时周氏也愿意做出改变,贤良淑德,做好一个妻子,母亲,直至今日,二人成婚十载,感情依旧好的很。 想必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娘喜欢他爹,他爹喜欢他娘,所以任何缺点都能包容,任何优点都是锦上添花。 马车在村口的榕树下缓缓停了下来,草垛里的大黄听见动静,摇着尾巴跑到马车边上到处窜着。 齐温玉跟着齐秀才下了马车,周大舅挤出了个笑容,摆手道:“都回去吧,别送了。” 齐秀才郑重的行了一礼,“大哥保重,一路顺风。” 齐温玉也道:“舅舅,一路平安。” 周大舅点了点头,“舅舅知道了,大郎,你要跟着你爹好好读书,跟着你娘好好练武,知道吗?” 齐温玉点头,“知道了。” 周大舅咧嘴一笑,拉着缰绳,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许久,消失在了山路之中。 “回家吧。”齐秀才牵起了齐温玉的手。 齐温玉嗯了一声,父子二人往家里走去。 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村口处,只留下榕树下蹿来蹿去守着村子的大黄。 田里的活计忙完了,齐家的学堂也开了起来,郑光远几个也开始回来继续上课了。 齐秀才每日教完学生,剩下的时间便单独给齐温玉讲课。 读完了四书,又开始了五经同时齐秀才还给他布置了目标,三年之后的童生试。 齐家书房里,齐秀才检查完了今日的课业,“童生试所需的那些书籍为父已亲授与你,如今只需你自己加以巩固理解,三年后的童生试,便去试试吧。” 齐温玉点头,三年的时间,童生试。 齐秀才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大郎,你比爹聪明,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读弟子规,你如今不过七岁,若是努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 “等中了童生,后面还有秀才,秀才所学的书籍更多,后面还有举人,甚者进士。” “爹的学识有限,家里的书本也就这些,等你日后中了秀才,还要拜一位先生,能够传授你更多知识的先生。” “农户子弟,想要出人头地何其难,只要你用功,十三岁便可去参加秀才,到时候,年龄合适又中了秀才,也能拜一位有名望的先生,日后,你的路才会更加顺畅。” 有一位恩师引路,对一个读书人而言,何其重要! 齐温玉目光坚定道:“我明白爹的意思,我一定会努力的。” 齐秀才的面上露出了笑容,“乖,继续读书吧。” 齐温玉自知自己如今凭借的无非就是比别人多出二十多年的经历,如此才将这些书籍吃透,可是后面还有其他书,更多的书等着他去读,故只能更加努力,想到此,齐温玉心中一叹,拿起了高三时那悬梁刺股的精神,翻起了孟子。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三年过去了,齐温玉十岁了,身子骨也比从前健壮了不少,如今每日除了读书,时不时的还跟着周氏去趟山上走走。 齐家的学堂来读书的孩子比从前多了几个,齐秀才二人夫妇一想,随即又加盖了一间屋子,将之前的那间学堂收拾一番后给了齐温玉居住,而齐温玉之前的房间则是分给了七岁的齐舒婉。 男女七岁不同席,齐舒婉也到了该有自己房间的年龄。 三年的时间里,曾经学堂的孩子中,大部分都离开回家做活了,十六岁的虎头如今已经在家卖起了猪肉,听说最近还议起了亲事,唯有郑光远还在里面苦苦挣扎,被他爹逼着继续读书,如今已经跟着齐秀才在读五经了。 天色还暗着,多年的生物钟习惯已经让齐温玉睁开了眼睛,忍着困意下床推开了窗户,刺骨的寒意涌入了房中,齐温玉身子哆嗦两下,吸了吸鼻子,身上的瞌睡劲这才消失不见。 年前齐秀才已经上报了考试名字,估摸着没几日,便要带着自己去县城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县试,齐温玉拍了拍脸蛋,关起了窗户,坐在桌前继续苦读起来。 这间本用作学堂的屋子比较大,齐秀才便将屋子隔成了两间,一间用作齐温玉的书房,一间用作休息的地方,如此,倒是也方便了许多。 桌上的烛火燃起,齐温玉拿起一旁背了一半的书。 片刻后,郎朗的读书声响起。 第13章 准备县试 东屋里,周氏睁开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东面传来的动静,随后推了推身旁还在睡的齐秀才,“大郎都起了,你还睡。” 齐秀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嘟囔着:“我平日里不都是同他一起起床吗。” 昨夜闹得有些晚,天气又冷,齐秀才破天荒的赖起了被窝,说话间迷迷糊糊的伸手抱向周氏,嘟囔着,"你别管他,都十岁了,已经懂事了,咱们再睡会儿。" 周氏没好气道:“你儿子读书这么辛苦,你这个当爹的还有心思睡觉。” 齐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看她,哑着声音低声说,“他爹昨儿个累了。” 周氏脸瞬间一红,没好气的推了推他。 齐秀才低低一笑,“别管他了,他自个儿有主意的。” “再说了,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说着,他搂着周氏腰肢的手又紧了紧,“再睡会,天还没亮了。” 周氏红着脸瞪他,不知过了多久,又闭上了眼睛。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一丝光亮透过窗户折射进了屋子,齐温玉放下了手中的书,揉了揉脖颈,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厨房里响起了做早饭的声音,隔壁书房传来了开门的吱啦声。 齐温玉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心中默数着。 果不其然,几十息后,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大郎。”齐秀才清雅温和的嗓音传来。 齐温玉哎了一声,喊道:“爹,门没锁。” 齐秀才推着门吱啦一声走了进来,外面的寒气立刻涌进了屋子里。 齐温玉身子一哆嗦,赶忙道:“爹,你快关门,太冷了。” 穿着棉服的齐秀才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是伸手立刻关上了门。 当初自个儿要跟着秀娘习武,结果才三年,如今就撂挑子不学了。 他瞥了一眼还穿着单衣的齐温玉,走到一旁的火炉子前,又加了点柴火进去。 “知道冷还不多穿点,如今也不跟你娘习武了。”齐秀才添着柴火说。 齐温玉咧嘴道:“习武太辛苦了,我寻思着,我还是适合读书。” 三年的练习,齐温玉感觉自个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便不再执着练武,其次,他觉得自个也没那个练武的天赋,毕竟一套拳法练了三年还是那个德行,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看书,做做文章呢。 齐秀才扭头看了他一眼,“如今就算不学了,偶尔也要抽空打几遍你娘教给你的拳法。” “虽说过完年了,但是天气还是冷的。”他走到一旁拿起齐温玉的棉衣放在炉子上烤了起来,直到烤的暖烘烘的这才给他披上。 “穿衣服吧,等会要吃早饭了。” 齐温玉笑眯眯的接了过来。“谢谢爹,爹,您今儿个不抽查我的功课吗?” 齐秀才笑道:“我不抽查你就不读了吗?” 齐温玉笑着摇了摇头。 见齐秀才没有说话,齐温玉又道:“爹,你为何不让我考完县试,府试后直接参加院试啊。” “我觉得我的四书五经学的差不多了,去试试说不准也能中,到时候说不准还能得个神童的名声,爹你也有面子。” 齐秀才瞥了他一眼,“你爹我不用这个面子,其次你若是不中呢?” 齐温玉一噎,“不中便不中吧,也没人规定秀才是一次考中的。” 齐秀才呵呵一笑,“你倒是想的开,你娘这些日子还担心你,马上要考试了,怕你心中紧张,我瞧着完全就是多事了。” “参加院试可是要去府城的,家中没有那么多的银钱让你去试试,也没时间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的参加完府试吧,考秀才还是稳打稳扎为好。” “其次,你那诗词做的实在是不行”齐秀才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脑子挺聪明的,讲书本知识也是很快会理解,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以为他儿子是神童转世,谁料,那诗词做的,毫无意境,难以入目。 齐温玉嘿嘿一笑,理了理穿好的衣服,“做诗我就没天赋。” 齐秀才叹气道:“虽说如今朝廷不注重诗词,可是科举中还是有此项考试的,你还是要勤加多练,既然做不好,就每日多做几首,多看看那些名家的诗词,也能有些长进。” 齐温玉点头道:“好嘞,我从明儿个开始就翻翻唐宋那些大家的诗词。” 齐秀才闻言面色松缓了些,“走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神童的名号对于一个农户子弟着实受不起。 院子里,齐舒婉也刚刚起来,穿着粉色的绣花棉服,梳着双丫髻,带着两朵珠花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齐温玉见状,靠在门框上笑她,“整日里就知道臭美。” 齐舒婉摸了摸头上的珠花,瞪了一眼他,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随后往厨房跑去,口中嚷嚷着,“娘,哥哥欺负我。” 齐温玉一愣,面色一变,“喂,你又瞎告状!” 厨房里他娘没出来,倒是刚刚进去厨房的齐秀才走了出来,板着脸对他道:“好端端的大早上,你欺负你妹妹做什么。” 齐温玉苦着脸求饶道:“爹,天地良心,我可真没欺负她。” 齐秀才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耳背吗?”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稀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端着饼子的齐舒婉。 齐舒婉看着他吐了吐舌头。 齐温玉捏着拳头,装作要打她的样子,谁料齐舒婉一点也不害怕,还瞪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 厨房里的周氏瞄了一眼外面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兄妹俩怎么越大越跟孩子似的。 正屋里,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吃起了早饭,周氏做的红薯稀粥,蒸的包子,凉拌的萝卜丝咸菜,还给了齐温玉同齐舒婉两人各煮了一个鸡蛋。 “过几日我同大郎就要启程了,你们母女二人在家中一切小心。”齐秀才吃着包子说。 周氏点头,“你放心吧,这附近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咱们家使坏。” 此话一出,齐温玉连连点头,这附近村子里要是有人敢惹他娘,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你们这次去要待得时间不短,衣服银钱必须得带足了。” “饭后,我就开始帮你们收拢着。” 齐秀才眸中满是温柔的看她,“辛苦娘子了。” 周氏两颊一红,给他夹了一筷子凉拌菜,“天还冷着,你们路上要多穿点,千万不要受了寒。” “你在家中也要多穿衣。”齐秀才柔声回她。 一旁的吃着包子的齐温玉只觉得嗓子一噎。 第14章 少年志向 县试、府试、院试的时间都定下了,二月中旬在县城举办县试,三月初举行府试,四月中旬在府城举行院试。 齐家村离县城也有些距离,赶路也要一两日,到了县城还要找住的地方,齐秀才决定准备提前前往。 如今已经是一月底了,刚刚过完年,路上的雪也化了,官道上除了赶考的学子,还有不少走亲访友的富户,此时出行,最是安全。 此次除了齐温玉参加考试外,郑光远也被他爹赶鸭子上架推来了一起,美其名曰长见识。 官道上,两辆青篷马车慢慢往县城的方向行驶着。 “你说我爹真是的,非得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考试,还偷偷的替我报了名,他就不怕夫子生气,就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难不成还真能中了不成。” 暖烘烘的马车里,郑光远靠在厚厚的棉被上,翘着二郎腿没好气的说着。 一旁看着书的齐温玉笑道:“好歹你也跟着我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去试试也好,以你的学问说不准也能中。” “其次,我爹肯定不会生气的,他巴不得他教的学生中有争气的,能够坚持科举,为官造福百姓。” 毕竟齐家村附近的孩子们大都是读了一年两年就回家种地的种地,卖肉的卖肉只有郑光远这个地主家孩子有银钱一直读下去,故齐秀才对他期望还是很深的,可惜此人一门心思用在商贾之道上。 郑光远害了一声,“我若是中了童生,我爹还不得让整个镇上都知道我们郑家祖坟冒青烟了,说不准日后,还逼着我继续考秀才了。” 齐温玉摇头一笑,“你即便是日后经商,学问也是非常重要的。” 郑光远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我都知道,我如今这千字文,百家姓四书五经,也都学了,做生意已经够了,可你瞧我爹这架势,死活不让我去。”说着,郑光远面色颓然起来,无奈至极。 齐温玉放下了手中的书,叹了口气,坐正了身体静静的看他,语气也郑重了起来。 “光远,你真的决定了吗?” “士农工商,如今朝廷的律法对待商户并不友好,你日后真的要从商吗?” 郑光远只有十一岁,若是改了心思,刻苦读书,以他的机灵劲,日后未必不能科举入仕。 郑光远见状,立刻坐直了身体,握着拳头道:“我知道商人地位低下,可是从古至今,商人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吗,没地位那是在官宦之人的面前,要是在普通百姓面前,照样是倍有面的,还能富贵度日,何乐而不为呢?” “人生一世,为的就是活的自在,我不信那些所谓的士农工商阶级划分,我只知道这世上,只有前者与后者在这世间活的最有权利,大郎,我没你那脑袋同心态,整日刻苦读书,我能够在夫子的学堂待到如今,都是我爹用棍子逼出来的,你瞧着吧,等我这次考完,不管中没中,我都求着我娘将我送到登州姨母家去,我要同姨父学习经商,总有一日,我要混出一个名头给我爹看看。” “这世上除了考科举,守着家里田地过活外,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齐温玉看着面前只有十一岁的少年,心中微诧。 郑光远打小就是孩子中最机灵的,有一日要走这一条路,齐温玉并不诧异,他所诧异的是年龄这般小,就有这样的心思志向。 “如此,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了。”齐温玉正正经经的给他行了一礼。 郑光远赶忙回礼,咧嘴笑道:“就你不嫌弃我,理解我。” 如今的大乾政权已经稳定,统治者为了百姓,日后一定会支持商户的,即便再不喜,也得支持,提高经济。 只是,何时才是商贾大放拳脚的时候呢? 齐温玉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光远,心中只能祝他好运了。 因为有齐咏思这个先生在,郑老爷子也放了心,让郑光远跟着父子二人一起,还资助了他们两辆马车,连带着两个郑家的小厮。 正午时分,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齐秀才看向车外不远处的食铺,“就在前面用午饭,走了一上午了,歇歇吧。” “吁~” 给齐秀才赶车的郑家小厮李山,听到齐秀才发话,赶忙道:“都听您的。” 他又冲着后面那辆车的小厮喊道:“大有,齐秀才说在前面用午饭,你同两位小公子说一声。” 李山的大嗓门喊得附近十来米都能听见,不等后面的小厮大有说话,郑光远已经懒洋洋的从车帘子后面伸出了头,嬉皮笑脸说,“大有,两位小公子知道了。” 大有尴尬一笑,前面的李山嘿嘿一声,挠了挠后脑勺,他这人就是嗓门大。 官道边上,开着几个吃饭馆子,此处应当是别镇交界处,附近的村民也喜欢来这里,不由的形成了一处小市场。 这些日子路上赶路的人不少,食铺里的生意还算可以。 李山二人将马车牵到一旁修整着,给马儿喂了吃的,李山留守看着马车,大有则是跟着来到了三人处。 齐温玉是第一次出门,见到这景象着实是有些入迷了,就在眼前的古代官道食馆啊。 一旁的郑光远见他看的津津有味的,同他咬着耳朵道:“让你整日在家里读书,你怕是连镇上都没去过吧。” “我可告诉你,大乾王朝二十三省,数不尽的美景美食,咱们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全部走完,你日后可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得出去看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着,他拍了拍齐温玉的肩膀。 齐温玉心中有些尴尬,他上辈子就是个宅男,这辈子也不爱乱走,别说,好像是哪都没去过,不过他整日读书,家里的一切东西他娘都安排妥当了,好像也没事需要去镇上。 前面的齐秀才扭头笑道:“光远说的有理,为父同意。” 被齐秀才这么开口一赞同,郑光远嘿嘿笑着,扬着头颇为自豪道:“先生也赞同了,大郎,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齐温玉应他。 第15章 猜测 齐永思继续道:“大郎,等你日后拜了先生后,便可跟着先生出去游学了,那时候,你年纪也大了,也可照顾好自己,也能长长见识,看看别处的风土人情,学学人情世故,做出来的文章诗词才会更好。” 齐温玉点头,“知道了,爹。” 三人带着大有来到了一处卖面的铺子里。 面铺是用油布做的三面遮挡,看着还算暖和,里面的桌子不多,一共四桌,生意看着还算不错,其中两桌上已经有人坐在那吃面了。 卖面的妇人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几位是来吃面的吧,来,里面请,里面有空位。” 妇人看着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远处锅炉前还站着一个正在切面的清瘦汉子,二人看样子应当是夫妻。 四人进了铺子里,铺子里其他两桌的人都抬头扫了一眼,便各自吃面了。 齐温玉扫了一眼两桌的人,一桌是对看着年纪不小的老夫妻,穿着一般,桌上还放着包裹,应当是附近走亲戚的百姓,另外一桌则是一个面色枯黄的汉子,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发丝微乱,脸上灰沉沉的,外面套着带着补打的短衫,瞧着应当是那汉子的衣服。 齐永思带着二人坐下,一旁的大有站在边上,面铺妇人一看,便知是仆人,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热情了。 “几位要吃什么面,我家有阳春面,肉丝面,羊肉面” 郑光远托着下巴听着,待到妇人说完,扭头看向齐秀才处,“夫子,您想吃什么?” 齐永思道:“阳春面吧。”他又对齐温玉和郑光远道:“天气寒冷,你们孩子还是用羊肉面吧。” 齐温玉闻言心口一酸,从去年开始,齐家便开始省银钱了,一心为着自己考科举,齐秀才去年便开始在镇上接了抄书译释的活计,他娘去山上的次数也勤了不少。 此次前往县城,若不是郑光远跟随,估计齐家又得花费不少。 “夫子,大冷天的,都吃羊肉面得了。”郑光远说着,不等齐秀才拒绝,就对着那妇人道:“去,给我们煮五碗羊肉面,再上些辣子过来。” 第16章 你长得这么磕碜 “大郎,别担心了,那汉子只有一人, 夫子同李山两人一定能救回那孩子。”郑光远道。 一旁的大有也是点头,李山虽然憨厚,但是力气在他们十里八乡可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到郑家做工,还被派来跟着公子考试。 官道上,王癞子牵着驴车边走边呵斥着,“再敢乱看不听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驴车上的小男孩耸着肩膀,鼻头红红的,憋着眼泪。 王癞子见他这样,继续道:“只要你乖乖的,我就给你卖户好人家,吃香喝辣的要是不听话,我就”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啪嗒啪嗒马车驶来的声音,王癞子神色一惊,赶忙扭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急速赶来,他心中骂了一声,瞪了一眼孩子,拉着驴车往边上退了退。 “呸,驾个马车这么猖狂,等老子有银钱了,也去换一辆。” 谁料马车驶到他们面前,吁的停了下来。 王癞子心中一惊,这车怎么停在了他们面前,惊讶间,他抓着驴车缰绳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车帘被猛地掀开,齐秀才的脸露了出来。 王癞子眼神一闪,这是面馆里的人? 他快速的换了个笑脸有些疑惑道:“二位这是有何贵干?” 齐秀才微眯着眼睛目光紧紧的打量着他周身,又看了看孩子,问道:“你同这孩子什么关系?” 王癞子心中一咯噔,讪讪一笑,“阁下真是会开玩笑,这当然是我儿子了。” 说着,他拉着小男孩,“狗蛋,还不给二位伯伯问好,你们瞧瞧,我们父子俩长得多像。” 齐秀才还未开口,李山已经粗声道:“你长得这么磕碜,还能娶到媳妇,这孩子一看就跟你不像。” 来的路上,齐秀才同他大概说了自己的猜测,李山这一根筋的人已然认定这孩子就是拐卖的。 王癞子嘴角一抽,看了李山两眼,又仔细打量了齐秀才一人,齐秀才清隽文弱,不成气候,可是李山,王癞子瞄着他那壮阔高大的肩膀,眼神一闪。 一个书生他能对付,但这个 “你们胡说什么呢,拦着我们父子赶路,怎么,光天化日的,还想抢劫不成?”王癞子拔高了声音,眼神却是忽闪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李山闻言,面上顿时慌了,见王癞子这般气势,赶忙看向齐秀才处,等着他拿主意。 齐秀才神色不改,“这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一问便知了。” 之前齐秀才还有些吃不准,直到看这孩子害怕的样子,心中已然确定。 “告诉伯伯,他是你爹吗?”齐秀才软了声音,轻声问车上被拉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左右看了看半晌,憋着嘴巴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忽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嚷嚷着,“我要娘” 这么一喊,王癞子脸色瞬间变了,他眼神一狠,拉起小男孩往一旁的坡下推去,此时刚刚化了雪,官道又修建在坡道上,下面还有溪河,若是这孩子摔下去,天寒地冻的齐秀才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的伸手抓去。 小男孩的声音哭的愈发的大,顺着坡道滚了下去,李山被刚刚那动静吓得懵了,待反应过来一看,齐秀才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王癞子趁着李山没缓过神之时,已经架着驴车快速往前奔去,此时是午饭时间,官道上的人都在远处酒肆修整,这附近山道没有人烟,王癞子只恨自己流年不利,今日这么倒霉,但是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只能忍痛丢下这买卖,快速离开。 李山想去追,但齐秀才二人在下面,想到自己的任务,他停下脚步,想法子救人。 面铺里此时只剩下齐温玉同郑光远两个食客对着面碗发呆,大有站在铺子外垫着脚翘首以盼的看着官道上。 齐温玉捏了捏拳头,倏地站了起来,“不等了,咱们追上去看看。” 久久没有动静传来,齐温玉心中早已担心不已,齐秀才一个瘦弱的书生,万一遇到危险,那可怎么办,其次,那拐子万一有同伙呢,多种猜想在他的脑中浮出,他倒是有些怪自己多管闲事了。 郑光远见状立刻将准备好的铜板扔到了桌上,喊着,“结账。” 齐温玉快步在前面跑着,边跑边喊着,“大有,驾车,咱们追上去看看。” 大有跑到马车前,赶忙点头,“好。” 三人手脚极快,郑光远一上车,大有立刻架着马车飞快的往官道上跑去。 远处的官道上,齐秀才湿哒哒的抱着孩子被李山从山坡上拉了上来。 “齐秀才,您得赶紧换衣服。”李山粗着嗓子满是担忧,“这大冷天的,您可千万不能着了风寒。” 齐秀才这文弱弱的样子要是着了风寒,他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他赶忙掀开车帘子,把孩子放了进去,又拿出棉被给齐秀才披着。 齐秀才蜷缩着身子将棉被推给了他,“这孩子衣服也湿了,我来给他换着,您先披着被子。” 李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哒哒的胸膛,嗐了一声,“我没事,皮糙肉厚的,不怕冷,您得赶紧换衣服。”说着将齐秀才推了进去,顺手盖好了车帘,将四周缝隙压得严严实实的,不让漏进去一丝风。 齐秀才也不同他客气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还有那孩子,得赶紧给他换衣服,不然会出事的。 远处齐温玉三人赶到的时候,便见李山正披着被子守在车外搓着手。 “李山,怎么样了?”郑光远掀开帘子赶忙喊他。 李山身子一顿,以为自己听诧了,直到马车行驶来的声音愈发的大,他才反应过来,面色一喜,赶忙转身冲着他们摆手,“没事,孩子救下来了。” 听到此话,三人皆是心中一松。 大有架着车停了下来,齐温玉两个立刻下车跑去了前头。 见李山胸口湿哒哒的,齐温玉面色一变,满是担心,“爹。”他冲着车里喊着。 几秒后,齐秀才拉开帘子看了他们一眼,安抚道:“我们没事,就是掉进了河里,这孩子衣服湿了,我给他换身衣服。” 齐温玉闻言,又好生的打量着齐秀才的面色,见没有异样,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李山,你也去将衣服换了,下午天会更冷。”齐秀才说完拉上了车帘。 一旁的大有见状,赶忙拉着李山去换衣服,“走,走。” 半晌后,众人终于收拾好了,齐温玉两个同齐秀才挤在车里打量着正昏睡的孩子。 “这孩子没事吧?”齐温玉问。 齐秀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摇头道:“没事,就是落了水又吓着了,昏睡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这孩子应该是从富贵人拐卖来的,夫子,咱们该怎么办啊?”郑光远抬头看向齐秀才。 齐秀才想了想道:“咱们今晚连夜赶路,明天就能到县城了,到时候将他送到县衙吧。” 虽然这附近有镇子,但是齐秀才觉得还是交给县衙为好。 其次,那拐子也不知是何来路,做此行当的人向来心狠手辣,认识的三教九流也不少,避免遭受事端,还是早到县城定下为好。 车厢外,大有将煮好的姜茶递了上来,“齐秀才,两位小公子,喝些姜茶抵抵寒气。” 齐秀才掀开帘子接了过来,“辛苦你们了。”他又看了看远处还在收拾铁锅的李山,“你们也分着喝点吧,千万别着凉。” 第17章 我家有空置屋子 大有点了点头,笑呵呵的道:“您放心,我们都留了。” 齐秀才这才放心,将姜汤分给了齐温玉二人,又给昏睡的孩子灌了一点。 一行人喝完姜汤之后,便继续赶路,一夜几乎未曾停歇。 次日上午,赶了一夜路的齐温玉一行人终于到了北溪县城外的官道上。 看着远处巍然耸立的城墙,众人一扫奔波一夜的疲惫之意。 县试在即,县城外的官道上,挑着担子背着包裹赶路的人不在少数,大有架着马车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齐温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只见官道两侧远处摆着不少摊位,有不少村民正围着相看货物。 “还挺热闹的。”齐温玉托着下巴道。 郑光远伸头过来瞄了一眼,“是挺热闹的,这些应该都是在附近讨生活的百姓,城里的摊位都要收银钱,他们本就不赚钱,便在城门外摆起了摊子,没想到,生意还真是不错。” “不过,县衙的人不管吗?”郑光远拧着眉有些疑惑。 齐温玉也是暗暗猜想,齐家村在偏远之处,里长管理的向来松散,对待小商户也没那么多的计较,毕竟大家伙讨生活都不容易,但是这可是县城,城墙之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知道,如今对商户可没那么友好。 二人说着话,忽然马车外出现了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伯,不知何时凑到了他们的窗边,一双老脸笑的满是褶子,挑着担子看着二人,“二位小公子怕是头一次来县城吧。” 齐温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郑光远听到他说话,赶忙伸头凑近了些,竖着耳朵听着老伯接下来的话。 老伯笑道:“咱们知县大人是个好人,对待咱们这些百姓摆摊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大家不惹事,县衙的那些官差也不会找咱们麻烦,这不是马上要县试了,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挑着东西出来卖了,都想趁着这个时候赚些银钱,这不人就多起来了。” 老伯挑着担子,脚步走的很快,跟在马车边上,“看二位小公子的打扮,应当是来参加县试的读书人吧。” 郑光远笑呵呵的点头,“是啊,老伯,你好眼力。” 老伯笑了笑,“我家就在北溪县城,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了,还能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不成。” “二位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天庭饱满,一看就是聪慧之人,小小年纪就来参加县试,日后定是大富大贵,为官做宰的苗子,这县试啊,你们一定会中。” 郑光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承老伯吉言了。”他朝着齐温玉挤眉弄眼道:“大郎,你听见了吗,他说我们会中。” 齐温玉轻轻一笑,“那就谢老伯吉言了。” 老伯笑了笑舔着脸又问,“不知二位小公子的住所定下了没有?” 这话一出,齐温玉心中瞬间门清了,原来这位是来拉生意的。 一旁的郑光远也是一愣,待到反应过来这才无奈的看向齐温玉,眸中露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不过他们的住所确实还没定下,齐秀才带他们提前来此,便是想提前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住下,毕竟要待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没呢,老伯,你莫非有好地方,不如给我们俩推荐推荐。”齐温玉笑着看他。 老伯心中一喜,这两少年坐着马车,又有车夫驾车,一看就是富户,前面还有一辆车,一看就是不缺银钱的,他想到家中空置的前院,赶忙道:“有,有,就在我家。” “在城中小和巷里,离县衙不远,两位小公子若是租借我家的屋子,后面买菜考试都方便。” 郑光远一听抵了抵齐温玉的肩膀。 齐温玉瞄了一眼外面,这老伯的担子里挑着箩筐,一直跟在他们马车边上,也有段距离了。 “老伯,此事我们需要同家人商量,不如您将你家具体地址告知我们,我们若是商议好了就去寻你家如何。”齐温玉开口说。 老伯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行行,我家老婆子在家,你们要是愿意去,就去小和巷第三家敲门便是。” “告诉我老婆子是我让来的,她会同你们商量价钱的。” 齐温玉笑着点头,“好,麻烦老伯了。” 老伯嘿嘿一笑,也不继续跟着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空地,“两位小公子,我还要卖箩筐,就不跟着你们了。” 齐温玉点头,“好,祝老伯今日生意兴隆,再会。” 老伯哎了一声,笑眯眯的挑着担子步伐利索的去了远处空地。 马车在城门口处停了下来,齐温玉同郑光远下了车。 齐秀才已经拉着那孩子站在城门口处,正同门口看门的官差说着什么,那官差看了孩子几遍,说道:“劳烦秀才公了,午后麻烦您将孩子带去县衙,官差会处理的。” 齐秀才作揖行了一礼,拉着孩子走了过来。 “小孩,今儿不哭啦?” 那孩子一过来,郑光远就弯下腰笑眯眯的逗他。 小男孩叫明哥儿,听到郑光远这么一说,赶忙往齐秀才身后躲去。 齐秀才摇了摇头,无奈道:“光远,你别逗他。” 齐温玉也笑了笑,昨夜这孩子醒后,便一直开始哭,直到今儿早上才好,得亏他爹受得了,一直哄着他。 一行人排队在城门口过了检查,齐温玉边走着边将刚刚那老伯的事情告知了他。 这段时间进城考试的人不少,有空置屋子的人想挣钱这么做也是正常,既然送上门的,又是两个孩子提的,齐秀才参考了他们的意见不由道:“也罢,那便去看看吧。” 他们人多,住客栈定是要花费不少的,其次还有吃喝问题,若是自己租住地方,也能省下不少银钱。 得了齐秀才的吩咐,大有二人架着马车往城里走去。 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开的热火朝天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富贵之人,精神状态打扮穿着远超城外那摊位处的那些百姓。 齐温玉透过车窗,伸头看向外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各式铺子和行人,心中感慨无论哪个时代贫富差距都是明显的。 郑光远见齐温玉看的入神,以为他惊叹县城的繁华,不由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卖弄道:“大郎,我跟你说,登州可比咱们县城好玩多了,将来有机会你可一定去瞧瞧。” 齐温玉点头,登州是州城,堪比府城一样的地方,繁华程度自然不同,不过郑光远有心卖弄,他也不戳破,笑着应他,“好,日后一定去。” 郑光远嘿嘿一笑,“等我去了登州,到时候我就是东道主,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 齐温玉见他如此高兴,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郑光远嘿嘿一笑,眸中满是光彩。 第18章 租房子 小和巷。 巷子的拐角处,三两妇人正坐在那有说有笑的缝补着衣物,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增添了几分暖意。 李山问了路,架着马车带着后面的大有终于到了小和巷外,见到拐角的标志,“吁”的拉着缰绳停下了马车。 “齐秀才,咱们到了。”李山转头说道。 齐秀才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打量了几眼,点头下了马车。 身后的齐温玉二人见状,也立刻跟着走了下来。 齐秀才道:“我同李山进去看看,你们在外头等着我们便是。” 此话一出,郑光远赶忙道:“夫子,我们也跟着一起吧。” 话音刚落,马车里的明哥儿又哼哼唧唧了起来,齐秀才一听,只觉得脑门子一痛,赶忙进去将他抱了出来。 明哥儿穿着齐温玉的棉袍,大大的袍子衬的他愈发可爱,被齐秀才一抱起来,便往他的怀里钻,小手紧紧的拉着齐秀才的领子,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齐秀才心里一软,不由道:“那便一起吧。” 身后的大有见状,提议着:“齐秀才,让李山跟着你们吧,我留着看着马车。” 齐秀才看了看马车,里面还放置着他们的行囊,他随即点头。 几人一进入巷子,那些做着针线活的妇人手中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个个皆是目光疑惑的看了过来,窃窃私语着议论几人的来历,打量了一圈后,坐在门口最边上穿着有些阔气的圆脸妇人在众人的支持下起了身,一双清秀的眸子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齐秀才的身上,满是疑惑问,“不知官人来我们小和巷有何贵干?” 齐秀才笑道:“在下姓齐,此次带家中孩子同学生来县城参加县试,刚刚在城门口处遇到了一位陈姓老伯,说他家中有空置屋子可租住给我们,我们便来了此处。” 众人一听,立刻热络了起来,那圆脸妇人也赶忙道:“原来是读书人,失敬失敬。”妇人虽然看出了三分门道,但是正主没承认,她也不敢多说,如今齐秀才开口承认了,她的态度不经更好了,“你们说的那陈家,是第三家吧。” 齐秀才点头,“不错,陈老伯说小和巷第三家,他家夫人在家。” 圆脸妇人摆手笑道:“那就对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叫人去。” 说话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去了第三家,冲着门口喊着,“婶子,婶子,有人来租你家屋子。” 话音刚落,里面就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妇人,老妇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棉衣,上面绣着云纹镶花样式,梳的圆髻戴着银钗,似是很着急的样子,“人呢,人在哪?” 她看着胖乎圆润,腿脚却是极为利索,三两步便跑了过来,仔细观察着,隐约可见她手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 “就是这几位,来城里赶考的,说在城门口遇见叔了,这不就过来了。”那圆脸妇人帮衬着说。 老妇人一听,看向几人笑眯眯的道:“呀,原来是几位读书人啊,快请进来,快请!” 齐秀才颔首一笑,抱着明哥儿同齐温玉三个跟着老妇人走了进去。 巷子院墙的砖块不少都有了破损,看着有些年头了,几人跟着老妇人进了掉了漆的木门,入目便是一个宽阔干净的院子。 院子很大,格局布置却是极为简单,看着后面好像还有后院。 正中间三间砖瓦房,两侧各是两间屋子,窗口处还种着几棵梅树。 老妇人打量着几人,笑咪咪同齐秀才道:“官人快看看我家这院子,我家租的便是前院房间,后院里厨房水井都有,地方大,就我同老头子住在这里,平日里清净的很,定不会打扰到你们读书的。” “附近的邻居也都是规矩的好人,不远处的李家也是读书人家”一连串的介绍从妇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齐秀才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东边两间屋子里,“可否带我们进去看看。” 老妇人一听赶忙点头,“好,好。”说着,她赶忙带头去开门。 东侧间屋子不小,靠北的一面做了少见的炕床,中间放着桌椅,南面还放着一个书架子同书桌,瞧着倒像是专门给读书人准备似的。 “原本前院是我儿子他们住的,这不年前他们换了宅子,前些日子又去了外地做生意,家里就空下来了,我同老头子想着,马上就是县试了,收整收整正好租出去,换些银钱,也能沾沾你们读书人的喜气。” 屋子里的炕床很大,睡下三人足矣,齐秀才心中满意,但又考虑到郑光远这个地主家的孩子,便问问他的意见,“光远,你觉得如何?” 郑光远出门前,他爹就提着棍子再三交代过了,出去一切听夫子的,夫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往东不可往西,若是让他知道途中不听话,回去仔细他的屁股。 他赶忙伸胳膊搂住齐温玉的脖颈,“一切听夫子您的,我同大郎一起睡就好。” 齐温玉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齐秀才微微一笑,“那就这里吧。” 此话一出,老妇人面色一喜。 “大娘,我们一共租借三间屋子,东面这两间,还有西面一间,其次,后院的厨房,水井,柴火,我们都得使用。” 老妇人一听,思索片刻点了头,暗道,虽然不是租了整个院子,但也不错了。 “不知这租金怎么算?”齐秀才问。 老妇人看了看,心中算着,“三间屋子,一个月共三两银子。” 此话一出,齐温玉心中一惊,三两银子! 果然无论现代还是古代,房租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想他爹齐秀才教一年的书,也赚不到十两银子。 许是发现了齐温玉苦恼的样子,老妇人笑着解释道:“小官人,现在城里都是这价钱,我家这三两银子着实是不多,这包括了你们用的水,烧的柴火,如今天气冷了,城里的柴火一担也要几文钱了。” “你们若是住下了,我保管让我家老头子每日去城外砍柴,柴火一定不会短你们的。” 正在城外卖着箩筐的陈老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莫非家里的老太婆想他了不成。 齐秀才是经历过县试的,无论哪朝哪代,这时候住宿都是大价钱,得亏现在来的早,北溪县又是小地方,读书人还算不多,房租这才没到了天价的地步,若是住客栈,一间房间一晚就得百文钱,“那便按照这个价钱吧。” 齐秀才指了指对面的一间,“我们还有两个随行的人就住在那里吧,大娘,麻烦您替我们收拾收拾。” 老妇人唉了一声,“好的,好的,你们等着,我这就收拾。” 第19章 见县尉 齐秀才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吃着拇指可怜兮兮的明哥儿,“既然住的地方定下了,咱们去外头吃午饭吧,吃完饭还要去县衙给明哥儿找家人。” 几人在巷子外的摊位上喝了碗羊肉汤吃了些饼子,就兵分两路了。 齐温玉同郑光远跟着齐秀才去了县衙给明哥儿找家人,大有二人则是收拾行李,将马车送到车马行寄养。 县衙门口外,两名高大的官差挎着长刀一脸肃穆的在外守着,齐秀才抱着明哥儿对着齐温玉二人道:“我带着明哥儿进去,你们先在外等着。” 齐温玉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难得没有一起追着进去。 见到当官的可是要下跪的,二人都是白身,大冷天的可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虽然心中好奇,但是想到跪在那冰冷的地砖上,这份好奇还是算了吧。 齐秀才也不诧异,这两孩子的想法一向跳脱,他抱着明哥儿转身去了县衙,上前低声同其中一名官差交谈着。 禀明了身份后,官差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齐秀才,县试在即,县衙的大人同府城来的几位大人都忙着了,这事我只能替你禀报县尉大人,由他处理。” 齐秀才闻言,行了一礼,“多谢差爷。” 那官差赶忙摆手道:“要不得,要不得。”他一个小吏哪里受得了秀才公的礼。 齐温玉跟着他进了县衙,入目便是一处影壁,过了影壁进了长廊,官差带着他去了一处小院的侧屋里停下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求见县尉大人。” 齐秀才笑着道了声谢,抱着明哥儿在那等着。 明哥儿到了陌生地方,许是有些害怕,一直拉着齐秀才的领口,齐秀才见状,将他抱得更加紧了一些。 “明哥儿莫怕,伯伯是来送你回家的。”齐秀才轻声安抚着。 明哥儿撅着嘴巴往齐秀才怀里靠,哼哼唧唧的。 二人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左右,一名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带着官差同一个老文书走了进来,见齐秀才抱着明哥儿他笑道:“齐秀才不必多礼。” 齐秀才尴尬一笑,面色抱歉,想要放下明哥儿,谁料明哥儿将他的领子抓的越发的紧。 第20章 大人英明 县衙外,齐温玉同郑光远托着下巴坐在县衙对面的石阶上,看着街道上来回走动的百姓。 “大郎,先生怎么还不出来?”郑光远瓮声说。 齐温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先生进去得有一刻钟了吧?”郑光远又道。 齐温玉点点头,“有了。” 又过了好半晌,郑光远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拍了拍屁股,张望道:“送个孩子这么久吗?” 齐温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爹为什么会那么久没出来。 “大郎,要不咱们进去看看。”郑光远低头看他。 齐温玉看了看那县衙大门,刚准备起身,只见里面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吴文书送着齐秀才二人出了县衙大门,“齐秀才真是好人啊,咱们北溪县的百姓若是都同齐秀才为人这般乐于助人,哪里不会安稳富足” 一堆的好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听得齐秀才不禁脸颊发烫。 不远处的齐温玉同郑光远面面相觑,他爹,先生,怀里的是明哥儿吧? “齐秀才,我就不送了,慢走。”吴文书极为客气的拱了拱手,笑呵呵的送着齐秀才离开。 齐秀才心中一叹,认命的抱紧了明哥儿颔首离去。 “爹,明哥儿怎么?”齐温玉跑上前问,不是让县衙的人帮忙找家人吗,怎么又被他爹抱回来了。 齐秀才叹息道:“县衙最近事务太多,明哥儿又一直黏着我,一说分开就哭的不行,县尉大人说让我们先照顾着,等有了他家人的消息再通知我们。” 此话听完,齐温玉二人面面相觑,还能这样操作? 齐秀才心中叹息,县尉他们也是不想找麻烦,明哥儿年纪小,确实不好带,如今只盼着他的家人能赶紧得到消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已经救了,自己就得负责任,齐秀才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吴文书站在门口处,直到看到齐秀才一行人离开后,才哼着小曲心满意足的往侧屋走去。 “送走了?”县尉托着茶盏,拿着盖子一下一下的刮着。 吴文书一脸笑容道:“走了,走了。” 县尉点了点头,“今天这事办的不错。” 吴文书笑道:“为大人分忧是小人分内之事。” 县尉喝了口茶,眯着眼睛慢悠悠的道:“听描述,那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你让下面帮忙找着吧,附近几个县城也派人送信过去。” 吴文书一听,踟蹰道:“大人,如今各地都在忙着县试的事情,这时候派事儿”说着,他看向上方的县尉,是不是得等些日子。 县尉放下茶盏道:“人家既然把孩子送来了,咱们就得办事,再说了,今儿个这事还不得马上传进知县大人耳里,如今本官代表衙中各位大人处理这些事务,若是让他知道本官懈怠” 吴文书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大人英明。” 县尉摆摆手,也懒得听他奉承,他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做的官,上头的知县才是他们的头子,那位什么做事风格,他们就得怎么跟着做。 他不想找事,可也不会不办事。 “赶紧去吧。” 吴文书哎了一声,轻轻的退了出去。 小和巷,陈家院子里。 陈大娘坐在灶台边上听着李山说他们一行人的来历,听到救了被拐子拐走的明哥儿,诧异至极,原先她还好奇,几个大老爷们来考试干嘛还带个孩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哎吆,你们可真是大好人啊,那孩子还真是福大命大。” 李山烧着柴火,满是笑容道:“都是齐秀才让做的,不过齐秀才他们还真是好人呢,一个读书人,从不轻看我们。” 陈大娘点头,“那秀才是有礼的很。” 前院传来了些许动静,陈大娘拍了下大腿“呀”了一声,“许是他们回来了。” 李山也道:“那我得给他们送水去,洗洗赶紧让他们休息着,为了明哥儿,可是赶了一宿的路。” 前院,齐秀才抱着明哥儿进了屋子,“明哥儿这些日子就跟我睡吧。” 跟上了的郑光远瞧着那明哥儿,心道:“这孩子哭起来,估计也只有夫子受得了了。” 房间里已经收拾妥当,炕床上已经铺好了被子,齐秀才将明哥儿抱到了炕上,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不经头疼,难不成还得花银钱给他做身衣服不成,可是他们本就不富裕,可若是不做,他穿着大郎的衣服,也不像样子。 一时间,齐秀才有些后悔为何没跟周氏学些针线了。 屋外李山带着陈大娘走了进来,李山道:“齐秀才,厨房里我备了热水。” 话音刚落,他看着炕上的明哥儿顿住了,不是去县衙送孩子吗,怎么又带回来了。 进来的陈大娘也疑惑的很,她忍不住问:“齐秀才,你们不是将这孩子送去县衙了吗?” 齐秀才有些尴尬道:“县试在即,县衙里忙得很,县尉大人想着找一户有孩子家的妇人先帮忙带着,谁料明哥儿不愿意,一直哭,没办法,县尉大人便让我先把孩子带回来。” 陈大娘,呀了一声,“可怜的孩子,原来如此。” 李山也跟着点了头。 陈大娘又道:“瞧瞧,这屋子收拾的可还满意。” 齐秀才笑道:“多谢大娘,收拾的很好。” 陈大娘咧嘴笑着,面色愈发红润。 “大郎,光远,李山烧了热水,你们俩个洗洗去睡吧。”齐秀才道。 齐温玉二人看了眼明哥儿,点了点头。 李山赶忙道:“我这就去厨房打水送来。”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爹,那我们回房了,你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就叫我们。” 齐秀才笑了笑,双眸温和的看着他们二人,“好,你们赶紧去睡觉吧,明儿个还要读书。” 听到读书,郑光远神情一焉,赶忙拉着齐温玉跑了出去。 身后的陈大娘打量了一圈明哥儿,“齐秀才,你放心,这孩子我会帮你看着的,咱们这附近都是认识的人,你白日里包管将孩子交给我。” 齐秀才一愣,赶忙道:“这怎么能行!” 陈大娘已经上前,拉起了明哥儿的小手,“我平日在家也无事,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就管着两个小公子读书就好,白日里,明哥儿放院子里,我来看着。” “哎哟,这可怜的孩子啊,穿的还是你家小公子的衣服吧我倒是忘了,这孩子被拐子拐了,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会针线活,你且等着,晚上我回去找两件衣服补补,给他做件合适的。” 听到这里,齐秀才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大娘摸了摸明哥儿大概的身形,点了点头,“尺寸我心里有数了,你明日等着就是。” 说着,她开始往外面走去,“奔波那么久了,赶紧歇着,我去厨房看看。” 齐秀才愣在原地,直到陈大娘就要出了屋子的时候,这才行礼感谢。 “多谢陈大娘。” 陈大娘摆摆手,不以为然,哼着小曲去了后院厨房。 第21章 能干的仆人 大有送完了马车,就去附近的集市采买米面食物了。 说来,郑光远他爹也是费尽心思了,送儿子来考试的两个仆人也是各有特色,一个身强体壮,力气大,另外一个细心会做饭,完全就是出远门必备。 齐温玉二人一洗完澡,李山就笑呵呵的进来收拾了,待到一切妥当后,已经过了未时了。 看着二人分工明确,齐温玉心里不得不感慨,仆人的妙处,他这辈子要是想过上这等好日子,还真得好好读书,日后进士及第做官了。 郑光远家只是富裕的地主之家,雇佣的帮工便是这般能干,若是那些签了死契的奴仆那还不得掏心掏肺的伺候主子。 陈老伯回家的时候,见前院几个房间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他挠了挠头,将担子放下,心道莫非那几人没来不是。 刚想张着嗓子喊老太婆,就见那圆乎的身影从后院脚步利索的迎了过来,“大冷天的你出来迎我做什么?”陈老伯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的跟朵花似的。 陈大娘“啐”了一口,瞪着眼睛示意他不要说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回家动静轻些,轻些!如今前院住了读书人,你可不得吵着客人,打扰客人休息。”陈大娘压低了声音说他。 陈老伯身子一愣,原来不是来迎他的,不由的心中一痛,随后这才眯着眼睛观察着几个房间外面,果不其然,外头院子里好像是多了些东西。 “来的可是有两位小公子?”陈老伯低声问。 陈大娘点头,“是的,是的,说是在城外遇见你的,就来咱家了。”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还将明哥儿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听得陈老头连连啧叹,“真是好人啊!” 陈老伯挑着担子脚步轻轻的跟着陈大娘去了后院。 陈大娘点头道:“是啊,是啊,厨房里给你留了饭,你自个儿吃吧。” 陈老伯先是一喜,老婆子给他留饭,心里还是牵挂他的,随后又疑惑了起来,为啥自个儿一个人吃,陈大娘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随即道:“你没瞧见那孩子,长得白嫩可爱,却没件合适的衣服穿,裹着齐家小公子的衣服,我就寻思着给他做件衣服,家里旧衣服多,我给他改两件,他们几个大男人,也不会这些针线活。” 陈老伯闻言,咧嘴一笑,“老婆子你最是心善,咱们整个巷子里,就没有比你更心善的人了。” 陈大娘瞟了一眼他,没好气道:“你才知道。” 陈老伯嘿嘿一笑。 “打明儿个开始,你可别忘了每天去城外砍些柴火回来,如今家里人多,柴火可得供应的上。” 听到此话,陈老伯一下子觉得刚刚那晚饭不香了,他这一把老骨头,每天不仅要出去卖箩筐,还要砍柴火。 陈大娘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进了屋里,爬到炕上抱着针线篮哼着小曲忙活起来了。 陈老伯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往厨房走去。 齐温玉一觉睡醒起来,天色已经黑了。 身侧的郑光远许是听见了动静,慢悠悠的也醒了,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道:“大郎,什么时辰了?” 齐温玉起身下了床,慢腾腾的披上了衣服,摸着黑打开了门,寒风涌了进来,身子不禁一哆嗦,伸头看向外面,“快到亥时了。” 对于观天象就能估算出时辰的技能,齐温玉是非常欣慰的。 郑光远打了个哈欠,“都这个时辰了啊。”,他摸了摸肚子,嘀咕着,“饿了。” 齐温玉扭头看他,别说,睡醒还真是饿了。 就在发愣之时,对面的屋里慢慢亮了起来,昏暗的窗户上,映射出有人从床上爬了起来,稍许,大有披着衣服出了屋子,对上齐温玉的目光咧嘴笑着跑了过来,“小公子睡醒了,可是饿了。” 里面的郑光远已经迫不及待回他,“大有,我饿了,你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大有哎了一声,“公子放心,厨房里留着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端过来。”说话间,他已经往后院跑去。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热乎乎的馒头同菜汤被端了过来。 “大有,夫子吃过了吗?”郑光远咬着馒头含糊不清的问。 大有笑道:“吃过了,都吃过了,就你们俩个一直睡着,齐秀才说先不叫你们,算算时辰也快醒了,果不其然,这才多久来着。” 第22章 夫子的杀伤力 二人聊着聊着又继续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后院的鸡鸣之声响起“咕咕咕~”以及掺杂着隔壁小孩的哭声,“哇~” 郑光远掀起被子蒙上了脑袋,生无可恋道:“这小孩怎么这么能哭啊!” 身侧的齐温玉呆愣愣的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光远,得起来了。” 郑光远摇摇头,裹着被子跟条蚕蛹似的,“不想起啊,才什么时辰啊!” 齐温玉叹了口气,认命般的爬了起来,拿起一旁烘的热热的棉衣开始穿着,“我爹等会就来敲门了。” 郑光远身子一僵,不过几息,门外传来的咚咚咚的声音。 郑光远利索的爬了起来,“不愧是父子!”说完,他赶忙冲着外面喊道:“夫子,我们起来了。” 门外的齐秀才轻轻的嗯了一声,面色满意的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待看到站在门口哭唧唧的明哥儿,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只觉得脑壳子直痛,大郎小时候也没那么粘人吧。 齐温玉看着他快速穿衣服的样子,不由一笑,果然夫子的杀伤力永远是最大的。 二人起了床,便开始读书了。 齐温玉坐在书桌处看书,郑光远则是大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木桌边上,摇头晃脑的读着中庸,读到精彩之处,还忍不住的高声激昂起来。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呼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大郎,这句话什么意思啊?”郑光远托着下巴扭头问。 齐温玉头也没抬道:“就是说,君子只求现在所处的地位,来做他应该做的事,不希望去做本分以外的事,处在富贵的地位,就做富贵人应该做的事;处在贫贱的地位,就做贫贱时应该做的事;处在夷狄的地位,就做夷狄所应该做的事;处在患难,就做患难时所应该做的事。君子安心在道,乐天知命、知足守分,故能随遇而安,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悠然自得。” 郑光远听得啧啧两声,摇头叹道:“厉害!”说着,还做出来鼓掌的姿势。 齐温玉继续看着书,没有说话,心中却道,感谢他爹齐秀才的英明教导,让他成为了一个学霸 郑光远摇头晃脑的起了身,搬着凳子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齐温玉的边上。 他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眨巴着眼睛看他,“大郎,等考完县试,咱们在城里玩玩呗。” 齐温玉翻了一页书,“我爹可能不会同意。” 郑光远听出了意思,倏地咧开嘴道:“你也是想去的,对吧!” 齐温玉斜眼看他,谁不爱玩,他要是穿成了富贵子弟王侯之身,还用如此刻苦读书吗! “咳咳!”屋外忽然传来了齐秀才重重的咳嗽声,郑光远面色一变,赶忙拿起书来,讪讪一笑,坐的笔直地读了起来。 “这些事情通通等府试之后再说,现在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读书。”齐秀才站在窗外沉声说完,甩袖离去。 齐温玉耸了耸肩,无奈的看了一眼郑光远,你以为他不在,其实他一直在。 郑光远身子一抖,压低了声音说,“夫子越来越可怕了,无处不在啊!” 后院,陈老伯坐在门口编着箩筐,明哥儿穿着新做的棉袍蹲在一旁逗着鸡,玩得很是欢快。 厨房里,冒起了炊烟,齐秀才进了后院同陈老伯打了招呼就进了厨房。 “齐秀才,早饭马上就好了。”大有笑着说。 一旁的陈大娘正从罐子里取着咸菜,“齐秀才你来的正好,今早正好尝尝我去年腌的咸菜。”说着,她抓了大把放进了碗里。 齐秀才笑道:“这哪里使得。” 陈大娘摆手道:“不碍事,家里多的很,就我同老头子两个人也吃不完。” “地窖里还有老多,你们要是喜欢吃,自个儿取就是,可不要同我们客气。” 陈家的厨房很大,灶台上放着两口大锅,因为齐温玉一行人租借了房子,陈大娘便将一口锅给了他们使用,其次边上的火炉子也能用。 大有大早上便熬了白花花的米粥,李山则是出门去买烧饼去了,昨日进城的时候,郑光远坐在马车上嚷嚷着要吃那家的烧饼,大有听到后,便一直记着,今儿个有了空,便赶紧让李山去买。 陈大娘二人已经吃过了早饭,她将咸菜放到大有边上,“昨儿个那衣服料子还有得剩,我今儿个再缝缝还能再做一件,让明哥儿也有得换,” 齐秀才赶忙行礼道谢,“多谢大娘。” 陈大娘摆摆手,不以为然,“不用谢,不用谢,你们也是好心人,咱们如今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缘分,只是可怜明哥儿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他的爹娘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齐秀才看了一眼院子里玩得正欢的孩子,心中一叹。 早饭很快做好了,齐温玉二人去了隔壁齐秀才的房间吃早饭,郑光远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不读书的自由啊! 齐温玉瞄了他一眼,不由一笑。 齐秀才虽然吃着早饭,余光却是一直观察着二人,见郑光远这窃喜的样子,心中也是觉得有趣,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县试,齐秀才开始认真了起来。 “咱们在县城的住处已经定下了,还有十来日便是县试了,这些日子你们万不可松散,从今天下午开始,我陪着你们一起读书。”齐秀才放下碗筷,目光静静的看着二人。 齐温玉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郑光远,面色一顿,心中此时只怕已经哭了起来。 “知道了夫子。”郑光远翁声说道。 齐温玉点头,“知道了,爹。” 齐秀才的亲自陪读很有成效,郑光远也听话老实了许多,每天按时读着书,做出来的文章也有了不小的进步,齐秀才信奉着当日事当日毕,故此当日的文章写完,当日就得批阅结束,每每有问题之处,也将二人拉过来,一一详解。 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中旬,明哥儿的家人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天气也比前些日子暖和了一些,齐温玉二人也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县试。 第23章 参加县试 天还未亮,陈家院子里已经忙活起来了。 大有同李山早早的从温暖的被窝爬了起来,一个在厨房里煲起了鸡汤,另一个去车马行将马车驾了回来。 后院的陈大娘也按捺不住的帮着做起了馒头同炒面。 大乾朝县试一共要考四场,连考四天,每天一场,考生需在贡院待上一天的时间,故除了考试文具这些,还得准备吃的。 贡院检查森严,吃食做的不仅要精细还得能填饱肚子。 前院,齐温玉二人的房间里,齐秀才正检查着他们穿的衣服,带着的考篮,也同他们说着考试的规则。 “今日天气还是有些冷,衣服一定要穿厚实了,若是觉得冷,就再加一件袍子,贡院并不暖和,若是着了风寒,后面的考试将会更加困难。文具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考试过程中,不可喧哗闹出动静,遇事不要慌乱,心平静气,一切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正常发挥即可” 齐秀才说了好长的一段话,再三叮嘱他们。 “知道了,爹。” “知道了,夫子。” 齐温玉二人齐齐应声道。 齐秀才颔首笑道:“准备用早饭吧。” 门外,大有同陈大娘听到动静,笑呵呵的端着早饭送了进来。 一进屋,陈大娘就笑呵呵的道:“两位小公子莫要紧张,老婆子我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这些日子看你们如此刻苦读书,就知道你们一定会中的。” “这老天爷啊,是有眼的。”说着,她笑呵呵的给二人盛了鸡汤。 一旁的大有也笑呵呵的道:“两位小公子只管向往常一般发挥即可,你们一定会中的。”大有说着,偷偷的瞄了一眼郑光远,心中道,我的公子啊,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郑光远无奈的摇了摇头。“谢大娘你吉言了,只是大有,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好话呢?” “你家公子我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 大有尴尬一笑,一旁的陈大娘赶忙道:“这大早上的,说什么话呢,孩子你尽管去考,你一定会中的!” 第24章 县试开始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齐温玉处,其中一名官差问,“姓名,年龄,籍贯。” 齐温玉乖乖答道:“齐温玉,年十岁,北溪县十方镇齐家村人氏。” 那官差点头继续问,“曾祖父母名讳,祖父母名讳,父母名讳?” “可曾犯过事,一一说来?”那官差提着笔目光审视的看着他。 齐温玉乖乖的一一作答,他的曾祖父母,祖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户,齐家几代人,也就出了他爹齐咏思这一个秀才,随即他将家中情况说明。 那官差确认无误后,摆手示意他去边上到另外一官差处检查。 那官差好生打量了一番齐温玉,对着户籍单上的描写再三确认。 “身形削瘦,皮肤白皙,面容清秀”那官差念叨着,确认无误后,点头道:“进去吧。” 齐温玉行了一礼,“是。”随后才进入了房间。 到了房间里,又是下一关。 齐温玉乖乖的脱了衣服,只留下了里衣,屋里虽然烧着炉子,但还是有些冷,猛然这么一脱,齐温玉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王朝刚刚建立之时,一位官家子弟凭着关系作弊竟然一直到了殿试,本以为高官俸禄即将到来,谁料殿试之时,皇帝忽然来了兴致,现场发挥考验众人,更是不厌其烦一一询问,最后他这才知道花费如此多银钱心血举办的科举,竟然混入了此等之人,随即大怒,下令彻查,最后那考生的九族,主导考试的官员一直到县城的官差,几乎都人头落了地,从这件事情后,就再没有官员敢在科举之事上行不诡之事了。 也导致,进贡院前的某些检查也变得更加严苛了。 屋子里,一名官差上前来,仔细检查齐温玉的衣服是否有夹层,检查完后,又好生看了看齐温玉的周身,最后着重观察手臂之处是否有文字,待到检查无误后,才让它穿起了衣服,一侧,另一名官差则是检查着考篮,里面的文具一一被查验后,又检查起了食物。 齐秀才是有经验之人,让厨房给他们准备的是炒面之物,反正就一天,对付一下就好了。 陈大娘准备的馒头则是没带上,若是带上了,指不定同前面那考生一样,掰的满地都是,其次,那官差查的可不止一个人,可以想象,他那手从早到晚摸过多少东西了 那官差见是炒面,眉头一挑,心情不由好了起来,掰了一早上的饼子馒头他也会累的,油腻腻的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对着那炒面搅了搅,确认没有问题后,缓缓道:“无异常。” 过了这一关,齐温玉收拾好东西,去了侧间屋子。 侧面屋子里,所有考生皆在等候,齐秀才等作保的禀生等人也在边上待着。 参加县试者,除却要有互结保单外,还要请县中禀生作保,因齐秀才便是现成的禀生,齐温玉二人也少了一笔花费。 齐温玉觉得他爹若是凭着这作保的活计,每逢考试那年都得赚不少银钱,只是可惜齐家村附近供得起读书人的少之又少。 官差查验无误后,众人依次开始唱保。 “北溪县周家村禀生周容声保考生,周家村周寻。” “” 一个接一个的唱保声结束,考生拎着考篮踏入了后院。 “北溪县齐家村禀生齐咏思保考生,齐家村齐温玉。” “北溪县齐家村禀生齐咏思保考生,青山村郑光远。” 齐温玉跨出了房间,扭头看了一眼他爹,只见他爹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朝着他点了点头。 齐温玉心中一紧,苦读多年,终于开始科举第一步了。 进了后院,一间间青砖建成的小屋映入眼眸,齐温玉在边上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团,心中祈求,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厕号。 虽然是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面,但是离厕所近,那味道还是不好受的。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齐温玉打开了纸团,面色一喜,还好还好,中间位置,也算可以了。 他笑着朝着自己的考屋位置走去。 他爹昨晚观了天象,今日虽冷了 一些,但是准不会刮风下雨打雷的,着实是个好灶头。 考屋都是面对面的,齐温玉从中间空地进入,进了自己的房间。 考屋地方很小,但是对于齐温玉这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够的。 小屋里,搭着两块木板,一块用来写字,一块则是用来坐着,木板是活的,可以拆开用来休息。 齐温玉吸了吸鼻子,心中叹道:“难怪科举如此艰难,首先第一个贡院条件就挺艰难的。” 果不其然,他对面的考屋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躬身钻了进去,齐温玉心里一抽气,但愿一天过去了,这位大爷腰还能受得住。 郑光远的位置也定下了,说来也是有缘,郑光远就在齐温玉的斜对面,二人一抬头便能看见。 郑光远见到齐温玉,忍不住咧嘴一笑。 齐温玉也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没有其他动作了,毕竟中间水缸处站着的官差不是摆设。 考生一一进入了贡院,天上也难得出了太阳,众人不由心情大好。 “铛铛铛!” “肃静!”官差的声音响起。 几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在官差们的簇拥下来到了贡院,其中一人位置最靠前,面容和蔼,留着稀疏的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贡院里的众人,对着众人道:“诸位学子,我是本县知县。” “今日看到这贡院坐得如此满,本官心里高兴啊,说明咱们北溪县的人才越来越多了。” “”一波心灵鸡汤响起,无不都是鼓励众人好好考试,给北溪县争光的话。 川省在整个大乾朝确实不是富裕之地,更何况是北边的一个小小县城,知县都在此做了六年的知县了,若是再没有出色的政绩,他就得准备平调其他县城了,如今,他能指望的也就是这帮学子呢,巴不得能出一两个有成绩的孩子,给他的履历上添添光。 知县说完了话,一旁的官差便开始宣布起了考试的规矩 一番操作结束,已经过了大半晌,不过用他爹齐秀才的话来说,考试第一天都是如此,后面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了。 “开始考试!”那官差瞧着铜锣,围着贡院巡视说明。 随后不久,便有人将写着今日题目的碳板送了过来,放置贡院中间的空地上,又有人拿着碳板在每个贡院面前停顿几息,保证所有考生都能看见题目。 齐温玉觉得,这也是照顾那些视力不好的学生了,瞧瞧对面那大爷,眯着眼睛吃力的样子。 第25章 书读得不错 第一场考试为正场,录取人数较宽,题目并不难,只要默写一遍四书中论语和孟子的一篇文章便可,其次便是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只要写完,便能交卷离去了。 官差们一一给众人发放了白纸,随后便神情肃穆的守在边上了。 考场最前面,知县同几个准考官坐在那里,神情自得的说着今日的首名。 四书,齐温玉毫不自吹,在他爹的教育下,他也算是倒背如流了,待再次确认了一下那题目,开始研磨执笔,写了起来。 文章如行云流水般落在纸上,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齐温玉已经答完了两篇文章,确认无误后,轻轻一吹,放在了边上,神情自得。 下一题是一首五言六韵的试帖诗,齐温玉心中微叹,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最怕做诗了,未曾想,县试第一场,竟然考起了这个,他得好生琢磨琢磨了。 想着,他拿起一旁准备的午饭炒面吃了起来。 对面的郑光远好不容易的答完了四书两篇文章,心中直呼他家夫子的严苛果然有用,待到写完抬头一看,对面的齐温玉已经慢悠悠的吃起了午饭。 “大郎果真不愧是大郎,答得这么快。”郑光远心中唏嘘,他得向学霸学习,便拿起一旁那干巴巴的炒面也吃了起来。 炒面是陈大娘用猪油炒的,里面还放了花生,核桃,芝麻等物,着实也是豪华版的炒面了。 虽然很香,但是吃起来却有些噎人。 齐温玉掸了掸手,望着那中间的水缸,咽了咽口水,隔壁已经有考生拿着碗去盛水了。 那缸看着放的应该有些年头了,每次使用的机会估计也就是三年一次的考试了,齐温玉心里估算着那缸应该很久没有刷过了,至于那水百分之八十是下雨落下的,所以还是别喝了吧万一喝坏了肚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次,自己也是习惯喝热水了,还是忍忍吧,反正考完就可以回去。 想到此,抬起袖子抹了嘴,随后在桌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构思诗词。 诗词并不限制题材,只要符合五言六韵便好,齐温玉想了想,还是决定写上一首有关农事方面的诗词,好生揣摩修改了几遍,终于写到了答卷上面。 “写的还算不错,中规中矩。”齐温玉点着头自顾自的评论。 未时眼看着过了一半了,贡院里也有了些动静,前头似乎还听见了有人提前交卷的铃声,齐温玉一扫对面几人,郑光远正咬着毛笔头皱眉盯着答卷,对面的大爷则是摸着胡子,还时不时的锤了锤腰,但是看那表情,似乎考的不错,果不其然,不过两息时间,那大爷起身拉了拉门口的小铃。 门口看守的官差听到动静,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来取了他的卷子。 见大爷要离去,齐温玉也拉了铃示意要交卷。 收了卷子,齐温玉拎着篮子出了小屋,顿时觉得全身一松,转头看去,郑光远正盯着他,似乎是一旁的官差太过威严,他的目光收敛一些。 齐温玉朝着他咧嘴一笑,往知县等人那里走去。 前头,知县正捧着那大爷的卷子看着,却是边看边叹息的样子。 “卷子答得好,字写的也好,瞧瞧这诗作的也妙,可是这年龄也太大了吧。” “唉”知县心中叹息着,放下卷子,又拿起了齐温玉的。 见齐温玉走过来,心中微微一喜,点了点头,才十岁便来参加县试了,不错,不错。 待看了齐温玉的答卷,面色一喜,顿时满意至极,字迹工整,颇有风骨,两篇文章也并无错处,不错,不错。 随后又看了看那诗词,虽说中规中矩,可是这个年纪,也是不错了。 抬头间,看向齐温玉的目光带上了赞赏之意,忍不住想要开口考察三分。 “你便是齐温玉?” 齐温玉上前恭敬的作揖行礼,“回大人的话,正是学生。” 知县笑了笑,缓缓开口,“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可知是何意思。” 此话一出,身旁的学政惊讶的看他。 大乾朝童试中虽然考到四书,但不会考其释文,知县这么问,是不是超出范围呢? 齐温玉神色不变,缓缓道:“孔子说:“追求隐僻的道理,做些怪诞的事情,后世也许会有人来记述他,但我是绝不会这样做的。有些品德不错的人按照中庸之道去做,但是半途而废,不能坚持下去,而我是绝不会停止的。真正的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即使一生默默无闻不被人知道也不后悔,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 知县闻言,面色一喜,连连摸着胡子,“好,好。” 一旁的学政也是面色诧异,连连点头。 “恭喜知县了,北溪县又得一人才啊,小小年纪,中庸已经读的这么好了。” 知县哈哈笑道,心情似乎即为愉悦,问齐温玉,“你的夫子是谁?” 齐温玉赶忙回道:“学生的夫子是父亲,父亲是前盛的秀才,现在村中任夫子一职。” 一旁的官差见状,低头在他耳边私语两声,知县面色越发诧异,看向齐温玉的目光也越发赞赏,“原来如此。”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毛笔粘上了朱砂在齐温玉的卷子上化了个圆圈。 齐温玉一愣。 知县笑道:“你的书读的不错,后面这几场不用参加了,回去好好准备府试吧!” 贡院外,齐秀才站在马车边上来回踱步,贡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刚刚已经出来了几人,齐温玉二人的身影确是没有一丝。 “若是光远晚些也是正常,可是大郎,怎么会这么久,难不成今日考到了做诗?”齐秀才大胆猜测着。 齐温玉若是知道齐秀才的念叨,心中定是会道,他爹不愧是他爹。 贡院外,围着不少正在等候的百姓,待见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赶忙道:“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是位小郎君。”有人惊呼道。 齐温玉出了贡院大门,头脑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齐秀才,齐小公子出来了。”李山惊喜道。 齐秀才猛地看去,只见齐温玉咧着嘴一脸傻笑的样子。 齐秀才赶忙上前,推开人群,将他拉了过来。 “大郎,怎么傻乎乎的样子。”他赶忙伸手摸着他的脑袋,发现没有烫意,没有发烧啊? 见他爹这般焦急,齐温玉这才回过了神,“爹,我下面的考试不用参加了。” 齐秀才一愣!! “知县大人说让我回去直接准备府试,他还说我书读的不错。” 齐秀才面色顿时一喜,知县对大郎这般赞赏,便是对他的肯定,“好,好。”齐秀才摸着齐温玉的肩膀,激动道:“你的书读的比爹好。” 第26章 人比人气死人 齐温玉咧嘴笑着,未曾想,他齐温玉还有这造化,直接免考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贡院里的人慢慢的都出来了,郑光远也夹杂在其中,拎着篮子在台阶上跳着找他们。 李山见到他的身影,快步上前接他。 “公子,这!”李山身形高大,三下两下挤了进去将郑光远拉了出来,随手接过他的考篮。 郑光远喘着粗气道:“这些人是不要命的吗,一个劲的往里面挤。”说着,他往齐温玉二人处走去。 “夫子,我出来了。”郑光远对着齐秀才行了一礼,满脸喜气。 齐秀才连连点头,见他面色愉悦,便知考到的不错,“好,好。” 郑光远转头问齐温玉,“大郎,你怎出来的这么快,我那会诗还没做完呢。” 齐温玉笑眯眯的看着他,“是吗,不过以你的学识,这么久的时间考完,已经很不错了。” 郑光远身子一僵,顿时觉得中午的炒面愈发噎人了 齐秀才哈哈大笑,让他们两个上马车。 马车里,齐秀才拿出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茶壶,他摸了摸壶壁,茶水还是热的,随即给二人倒了水,笑道:“慢些喝。” 郑光远受宠若惊,“谢谢夫子,中午的炒面真是噎人,渴死我了。”他大口大口的喝完,又咋咋呼呼的吐槽着。 “这考试也太受罪了。” “明儿个也不知道考什么,不会还吃炒面吧。” 齐温玉放下了碗,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郑光远只觉得今日大郎的笑容怎么有些怪异,但也没做他想,随即问道:“大郎,你说明儿个会考什么?” 一旁的齐秀才笑着的嘴角一僵,孩子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说吧。 齐温玉压制住了内心的喜气,满脸认真道:“光远,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我免考了。” 郑光远喝着水顿时愣住了,免-考-了? 是他想的那样吗? “大,大郎,你说什么?”郑光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齐温玉看着他,“就是你想的那样,从明儿起,你一个人考试吧,知县大人准许我直接参加府试。”说着,齐温玉露出了一个我好无奈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郑光远的脑中,他捧着茶碗呆愣愣的坐在那。 过了好半晌,郑光远才反应过来,若不是齐秀才在此,他怕是立刻扑上去了,难怪刚刚笑的这么怪异,原来是嘚瑟啊。 “免考了”郑光远心中,“呜呜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直到陈家院子里,郑光远还是一幅颓然状况,齐温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三场没考了,精神点。” 郑光远听到这话,心中越发难受了,他机械般的扭头看去大郎,你为何这么优秀。 院子里,明哥儿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见到齐温玉等人回来,咯咯的笑着扑在齐秀才的怀里。 “明哥儿,今日在陈奶奶那里乖嘛?”齐秀才笑着问他。 明哥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一天都很乖的。” 齐秀才哈哈笑道:“明哥儿真听话,今日伯伯给你买冰糖葫芦。”说着他看向齐温玉二人,“你们俩也有。” 明哥儿一听简直要喜疯了,搂着齐秀才的脖子,吧唧吧唧的亲在了他的脸上。 齐秀才淡定的伸手抹去脸上的口水他已经习惯了。 郑光远依旧那副颓然状态。 齐温玉伸舌头舔了舔松弛的门牙,心道,这冰糖葫芦吃了,估计这牙也差不多掉了吧。 不过那玩意确实好吃啊。 见郑光远还是那副样子,齐温玉抵了抵他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光远,你若是不想吃,我来替你吃。” 郑光远见他这副嘚瑟的样子,心中欲哭无泪 “我吃。”郑光远咬牙道。 齐温玉嘿嘿一笑,拉着他往房间走去,“赶紧回去读书,明儿个可是要考试的。” 郑光远:“呜呜呜” 晚上其他人得知齐温玉免考的消息后,皆是大喜,不由得众人看向郑光远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了。 当晚,两只鸡腿全部给了郑光远。 连明哥儿都奶声奶气嚷嚷着,“哥哥考试辛苦了,鸡腿给你吃。” 郑光远:“”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次日清晨,贡院门口,昨日通过的名单早早的放了出来,齐温玉挤在众人里看着名字,当看到那榜上第三的齐温玉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齐温玉可是出息了。 一旁的郑光远看着榜上几乎最后的自己,想到还有三场考试,长路漫漫啊! 第二日考的依旧是四书中的两篇文章。 第三日考的是五经中的两篇文章。 第四日则是默写圣谕广训和孝经中的一篇文章。 郑光远的底子也是不错,最后一日放榜的时候,榜上有名。 “总算是考完了。”郑光远瘫睡在床上,歪头看了看坐在书桌前写着策论的齐温玉。 “大郎,你说你不考试还这么用功,你让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啊!”郑光远道。 齐温玉头也未抬,开口道:“接下来便是府试了,府试比起县试难得更多。” “我要多做准备,争取名次靠前,这样日后才有把握去考秀才。” 郑光远双目无神的唉了一声,瞪了瞪腿。 齐温玉听到他叹气,笑了笑,“你考完府试就不用继续了,还有什么烦恼?” 郑光远倏地来了精神,翻过身托着下巴看他,“你说我要是中了童生,我爹还不得喜疯了。” “啧啧啧,到时候我想去登州,还不知道怎么难呢?” “可是夫子说的也不错,我若是有了童生的功名,将来做生意,名头也好听些。” 齐温玉写字的手停顿了下来,“我爹说的不错,但是郑伯父也是为你好,如今商户确实艰难,不过,既然你姨父是商户,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郑伯父或许会同意你的事。” 郑光远道:“你觉得我若是中了童生,到时候趁着我爹高兴的时候同他说这事,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郑光远白天考完试的时候就趴在那瞎想,要是光求他娘一个人估计不行,还得让他爹同意,他这登州一行,才能顺利。 齐温玉:“” 这一喜一悲,郑伯父估计会受不了的吧! 第27章 顾三公子 “光远,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太好吧”齐温玉还没说完,郑光远已经跳起来道:“就这么办,等我爹高兴的时候我就说,他一高兴了就好说话的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只要答应了下来,便没法子说我了。” “你别劝我了,就这么办。”郑光远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齐温玉:“” “是兄弟就别劝我了。”郑光远又道:“我爹那身子骨我晓得,不会出岔子的。” “那好吧”齐温玉艰难的点了头,“还真是个大孝子啊” 转眼间三日过去了。 此次县试成绩好的年轻学子人数不少,知县的心情不由的都大好了起来,此刻正躺在后衙花厅的摇椅上,乐滋滋的喝着茶水,时不时的还哼了两句小曲 "大人,大人!"忽然一阵惊呼之声响起,惊得正喝着茶水的知县猛地一呛,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大白天,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叫唤什么,成何体统!”知县满是不悦的呵斥着。。 来人正是县尉,见到是他,知县面色缓和了两分,开口问,“何事?” 这些日子,县尉代他处理县中杂事,这般惊慌来此,想必是有事情。 “大人,有人要求见您。”县尉喘着粗气道。 知县淡声道:“何人啊,这时候要见本官。”整个北溪县他最大,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规矩,这个县尉真是沉不住气。 县尉急道:“来人自称是永州总督府的三公子。” 知县一怔,倏地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了道:“你说谁?” “永州总督府的三公子。”县尉再说了一遍。 伴随着知县那惊诧的目光,县尉又点了点头,再次道:“下官确认过了,人没问题。” “人呢?”知县赶忙问。 “在前头呢。”县尉赶忙道。 知县赶忙理了理衣服,急匆匆的往前面跑去。 永州府啊,他若是能升迁到那里!!想着,知县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全然不顾来者为了何事。 县衙前头一处客厅内,俊逸青年坐在椅上眉头紧皱,右手握成拳状,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 待听到厅外传来的匆忙脚步声,他眸光一动,倏地站了起来。 “三公子,林某来了。”知县脚步匆快的跑了进来,对着顾行止笑呵呵的问好。 顾行止上前,对着林知县作揖行礼。 林知县赶忙道:“不可,不可。” 顾行止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林知县,据我所知,你们半月前有人报案从拐子手中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现在何处?” 林知县一愣,倏地想了起来,原来是为这事。 “确有此事。”林知县走到一旁坐下,见顾行止满脸焦急的样子,心中惊呼不已,莫非这孩子还真的来历不小。 他心思一转,“莫非三公子来找人?” 顾行止点头,“可否让我看看那孩子。” 林知县赶忙对着一旁的县尉道:“去将那孩子带过来给三公子看看。” 县尉道:“好,好,下官这就去,二位稍等。”说着,匆匆的跑了出去。 林知县笑眯眯的看着顾行止,这位三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啊,十六岁便中了状元,可是他们大乾朝有名的天才,可惜无心做官,非要游历天下 但让林知县敬畏他的除了他是状元外,更是因为他爹,那可是永州府总督大人,他的两位兄长,一位在京中做官,一位在沧州做官,姐姐更是京城忠勇侯府的二夫人,一家子了不起的人物啊,他若是能攀上他家的门庭,后半辈子的官路都不用愁了! “公子切莫着急,先喝杯茶水。”说着,示意一旁的小厮上了茶。 “这是年前刚送来的茶,色泽味香,公子尝尝” 县尉带着一行人匆匆往陈家而去。 陈家前院里,齐温玉二人坐在桌前写着文章,一旁的齐秀才一一指点,明哥儿坐在一旁的小凳上一只手玩着风车,一只手吃着冰糖葫芦,时不时的还跟着齐秀才的评语念叨几句。 县尉赶到时入目便是这副场景,心中不由一暖,抬手轻轻地敲了敲一旁的大门。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齐秀才一愣,见到是县尉,赶忙上前行礼。 “县尉大人,可是明哥儿的家人有了消息?” 齐温玉二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对着县尉行了礼,县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写文章。 “县衙来了人,想见见明哥儿。”县尉笑道,他看向明哥儿,这孩子被照顾的很好。 齐秀才笑道:“好,我这就带他过去。” 县尉点头应他,这孩子有多能哭他是知道的。 齐秀才上前抱起了明哥儿,轻声道:“明哥儿,听见了吗?” 明哥儿嘟囔着嘴,摇摇头。 齐温玉走过去将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塞给了他,明哥儿咧嘴一笑,趴在齐秀才的怀里。 “你们两个继续做文章,回来我检查。” “知道了爹,夫子。”二人目送他们离去。 在后院忙活的陈大娘等人也听到动静,说明哥儿的家人可能有消息了,既是高兴又是伤心,养了那么久着实有了感情,但也欢喜他能找到家人。 县衙里,林知县再次安抚顾行止,“三公子莫要着急,那孩子马上就要到了。” 顾行止有些坐不住了,“怎么会这么久,孩子不在县衙吗?” 林知县尴尬一笑,“下面的人说,那孩子一直哭,一听说要同救他的人分开,便哭的轰天动地的,这不是没法子,便让那几人带回去暂时照顾了。” 顾行止虽没入官场,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子弟,这些路数他哪里能不明白,他的面色瞬间黑了起来。 见顾行止面色有些不好,知县赶忙解释道:“那几人是来赶考的学子,父亲是位秀才,带着孩子同学生来考试的,那位秀才温和端正,孩子也是有出息的很,书读的极好,此处县试更是名列前茅。” “不过十岁的年纪,四书五经的释文都读完了。” 顾行止听了一行人的来头,面色这才松快了许多,又听十岁的年纪,顿时来了兴致。 林知县对这位也是有所耳闻,就爱读书好的人,果不其然,这僵硬的气氛一下子好了不少。 “三公子,等会或许可见见那孩子,我考教过,着实不错。” 顾行止坐了下来,十岁的年纪,确实不错了,堪比他少年时了,莫非是个神童不成,但是一想到丢失在外的小侄儿,家中日日哭的昏迷不醒的嫂嫂,母亲,顾行止便是头一痛,还是先找孩子要紧。 一刻钟后,齐秀才抱着明哥儿跟着县尉进了县衙。 顾行止远远看去,只见一个风姿如松的中年男子抱着一吃着冰糖葫芦的男童跟在县尉后面。 待走的近些,他大概看到那男童的背影时,倏地站了起来。 那圆乎乎的脑袋,顾行止眸光一闪,飞快的冲了出去,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孩子,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明哥儿,我总算找到你了。” 第28章 天大的恩情 齐秀才被这青年吓得一愣,直到听到他说的话,这才警然一醒,真是明哥儿的家人! 突然到来的眼前人,吓得明哥儿直往齐秀才的怀里扑,许久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样貌,顿时愣住了。 顾行止见他那呆愣愣的样子,柔声道:“明哥儿,我是小叔叔啊,你不记得了吗?几个月前,小叔叔还带着你堆雪人,去年春天的时候,小叔叔带着你放风筝,放的是你最喜欢的燕子风筝,还有家里池子养的金鱼你都忘了吗?” 明哥儿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顾行止好久,慢慢的嘴巴瘪了起来。 一旁的县尉见状,脑门一震赶忙后退两步,这孩子又要哭了。 果不其然,马上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滴了下来。 齐秀才一愣,赶忙哄他。 顾行止想要将他抱过来,却见明哥儿紧紧的抓着齐秀才的衣领。 如今明哥儿已经找到,看样子也没受罪,顾行止这才放了心,开始打量眼前明哥儿的救命恩人。 齐秀才同时也打量起了顾行止。 顾行止生的清隽出尘,穿着一身雨后青蓝色的锦衣,外面罩着银灰色的大氅,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 顾行止也好生看了齐秀才几眼,见他虽然穿着朴素,但是风姿不俗,眉宇间清雅正气,更瞧着明哥儿如此依赖他的样子,便知对明哥儿极好,不由好感大增。 身后的林知县眼珠子一转,赶忙道:“大冷天的,诸位不要在这站着了,快进去坐。”说着,还伸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瞧着刚刚好似哭了似的。 远处的县尉嘴角一抽,知县大人这是喜极而泣啊。 总督大人家的孩子在他的辖区平平安安的找到了,总督府可不得感谢他。 顾行止对着齐秀才作揖行了一礼,“请!” 齐秀才赶忙侧身避让,这青年风姿不俗,应当不是普通人,他一个农户秀才哪里受得起这种礼。 几人跟着进了花厅坐下,明哥儿慢慢的才松了手,抽抽噎噎的可怜样子,看着的顾行止心疼不已,他尝试着将他抱了过来,轻轻的哄着他,同时吩咐外面带来的自家小厮,“立刻写信送回家里,就说明哥儿找到了,平平安安的。” 那小厮咧嘴笑道:“知道了公子,小的这就去写。” 一旁的县尉心思活络,亲自带着小厮往县衙休息处写信。 林知县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顾行止看向齐秀才问。 齐秀才回道:“在下姓齐,字咏思,是齐家村的一名教书夫子。” 顾行止笑道:“原来是齐夫子。” “齐夫子救了我家明哥儿,乃是天大的恩情,我顾家没齿难忘。” 一旁的林知县赶忙向齐秀才介绍道:“这位是永州府总督家的三公子,就是当年那位十六岁便中了状元的顾行止。” 齐秀才一怔,诧异至极,他便是名动天下的顾行止。 齐秀才赶忙起身,对着他作揖行礼。 顾行止急道:“不可。” 齐秀才目光诚恳道:“顾公子的大名咏思早已耳闻,佩服不已。” 顾行止虽然比他年轻,但是功名却是实打实的,十六岁的状元郎,公认的少年天才,他齐秀才此生最敬佩的便是有学识的读书人。 “咏思曾有幸读过公子所写的文章,叹为惊人,今日能见到公子,实乃三生有幸也!” 顾行止笑道:“我不过是有幸多读了几本书罢了,倒是夫子,性情高洁,正义凛然。” 上方的知县听着二人互吹互捧,嘴角咧着笑,“顾公子,你就莫要谦虚了,你的才名大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着,又看向齐秀才道:“顾小公子着实是福大命大,这才遇到了齐秀才你们这等好心人。” 顾行止闻言点头,这般的好人确实是少啊,想着,他抱着明哥儿的手愈发的紧了紧。 “说来惭愧,发现那拐子有问题的其实是犬子,若不是他提醒,我们怕是也不会救下明哥儿。”齐秀才如实说道。 顾行止也看过了卷宗,明哥儿能够被救下,这位齐小郎君确实功不可没,刚刚又听这知县讲,这孩子学问也很不错,如今,不免来了心思。 “听说,齐小郎君今年是来参加县试的,不知考的成绩如何?”顾行止笑问。 知县瞬间明了,他刚刚已经夸过了齐温玉本次县试名列前茅,如今顾行止又问他随即道:“这孩子了不得啊,不过十岁,四书五经的释文已经读完了,县试的卷子答得也漂亮,毫无错处。”可惜,就是诗词做的有些中规中矩的,不过这些话知县是不会说的。 如今顾行止开口提到了齐温玉,定是起了好心思,齐温玉是他治下的百姓,若是能被顾行止看上,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也如此说来,他这个父母官也能沾上光。 顾行止点了点头,赞道:“十岁的年纪,四书五经读到这个程度,确实不错了。” 知县奉承的笑了笑,他继续道:“顾小公子如今平安归来,实乃天大的喜事,三公子这些日子想必也奔波累了,不如在县衙歇息一日,今晚由本官设宴,恭贺顾小公子平安归来,也感谢齐家父子见义勇为之事。” 顾行止看了一眼知县,虽然知道此人如此巴结为了什么,心中虽不喜如此作为,但是明哥儿平安归来,确实是大喜事,而且,他也想见见齐家的这位小郎君。 齐家这恩情,不好还啊,若是普通农户,金银感谢便是,偏偏是读书人家,还有此天资,那他可得好生琢磨琢磨才是。 “齐秀才觉得如何?”顾行止问他。 齐秀才心中早就想了千百遍了,知县这么卖力表演,顾行止这透露出的意思,他又不是傻子。 大郎天资聪颖,自己即便倾尽教导,也只能教到秀才举人,可若是能得到顾行止的指点想到此,齐秀才赶忙道:“一切由知县大人做主。” 上方的知县闻言,缓缓一笑,“如此,今晚咱们就说定了。” 第29章 福临居 小和巷外,陈大娘一直坐在巷子口,同附近妇人们谈论着明哥儿的事情,听说今日明哥儿被带去了县衙,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巷子口一起等着齐秀才归来。 齐秀才的马车还未停下,陈大娘已经冲着自家大门处大声喊着,“齐秀才回来了。” 陈家院子里,听见动静的齐温玉立刻放下了书,大步往外走去。 正趴着思考文章的郑光远也赶忙追了上去。 明哥儿跟着他们也有段时间了,确实是有了感情,如今陡然这么一走,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也高兴他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但是不知,今日来的到底是不是他的亲人。 齐秀才一下马车,便被陈大娘他们围住了, “齐秀才,来的是明哥儿的家人吗?”有妇人迫不及待的问。 陈大娘伸头看着马车,见里面空空如也,心中便猜测到了,“明哥儿都没回来,一定是他的家人。” 齐秀才颔首笑道:“陈大娘说的不错,来的确实是明哥儿的家人。” 听到明哥儿已经见到亲人了,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齐温玉二人走出来的时候,见齐秀才这些日子以来身上的标准挂件不见了,便知道,明哥儿这是找到亲人呢。 齐秀才冲着他们笑了笑,往陈家走去。 "什么,知县大人设宴!!"郑光远震惊的站了起来。 齐秀才颔首道:“光远,不可失礼。” 郑光远讪讪一笑,赶忙坐正了继续听夫子说话。 齐秀才缓缓道:“明哥儿的家人想要感谢我们,知县大人便设了宴,晚上我们三人一同去。” 郑光远不可置信的道:“我也能去?” 齐秀才笑了笑,“当然。” 郑光远惊得瞪大了眼睛,脑门子到现在都是晕晕的,明哥儿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来历,都让知县大人设宴了,要知道那可是知县啊,他们北溪县的父母官,就是他爹,都没见过知县大人。 县衙后院,林夫人听完林知县说完前因后果,惊讶不已,“那孩子竟然是顾家的!” 林知县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谁能想到,总督府的孩子竟然被拐子拐到了咱们这里。” 林夫人此时可谓是懊悔极了,捧着心口满是遗憾道:‘早知道,我就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着呀。’ 林知县摆手,“如今懊悔也不成了,谁能想到总督府这消息压得这么严实。” “整个川省竟然没人知道他家丢了孩子。” “不过县尉那也没眼力见,那孩子看卷宗就是富贵人家的,也不知道留在县衙”夫妻俩懊恼了好一会,他又道:“不过,救他的人也是咱们县的人,那齐家的孩子我考过了,确实有才华,今晚若是能入了顾行止的眼,于我也是好事。” 林夫人给他倒了杯茶水,“还是老爷福缘深厚,咱们虽然没能照顾那孩子,可是谁能想到,这么大的川省,孩子能在咱们这找到,又被老爷赞赏的人救了。” 林知县心中舒服了不少,“夫人说的不错。” “顾行止他们我安排在青竹院了,下人那夫人盯着点,务必要伺候好了顾家人。” 林夫人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盯好了,绝不会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还是夫人最了解为夫。”林知县轻轻的拍了拍林夫人的手。 夫妻二人会心一笑。 眼看着天色到了申时,齐秀才带着齐温玉两人往宴席处出发。 马车上,齐秀才再三叮嘱,“明哥儿的小叔叔是何人你们也知道了,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于你们日后的前途大有好处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爹放心,我们不会失礼的。" “夫子放心,我们一定乖乖的。” 齐秀才点了点头,又看了齐温玉一眼,父子二人,相处多年,怎会不知对方的意思,齐温玉细细一想,便知今晚这饭怕是不简单。 知县设宴,地点定然不会平凡,三人的马车很快的停在了县城大街的福临居门口。 福临居贵为北溪县第一酒楼,牌面自然是不小的,大有架着马车刚停下,里面的小二已经在门口热情的迎接了。 “齐秀才,咱们到了。”大有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说着,谁能想到,竟然能赴知县大人的宴席。 齐秀才拉开了车帘看了一眼酒楼门口,“好。”说着,带着齐温玉两个下了马车。 “客官,不知可订了位置?”小二喜滋滋的出来,好生打量了齐温玉后,试探一问。 齐秀才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般,虽是带着皮子,可也不是富贵之人的打扮,看着约莫是个书生,如今县城里别的不多,就数书生最多,可读书人那点子钱财,能消费的起他们福临居吗? “在下今晚赴知县大人的宴席。”齐秀才缓缓道。 小二一愣,张了张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原来客官就是知县大人请的人,您快请,快请!” 不过几息间,谄媚奉承姿态足矣。 福临居一共三层,在县城也是标志性的建筑了,一层都是普通桌位,二层三层则是包厢。 齐温玉二人跟在后面走着,眼珠子却是时不时的看向四周。 郑光远有些激动的碰了碰齐温玉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不愧是北溪县第一酒楼,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酒楼里,虽然开着窗户,炭盆却是一直供应着,四周的摆设还有鲜花放着,如今这天气,养得起花确实不简单。 许是还未到饭点,一楼只有一桌客人,三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正喝着酒,时不时的笑眯眯的说几句,见到齐温玉一行人进来,扭头看了几眼,似乎很是好奇似的。 三人跟着小二上了知县的包厢,小二笑道:“包厢里,县尉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齐秀才心中微诧,面色不变,“多谢小二哥。” 小二受宠若惊的笑了笑,“客官客气了。” 包厢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县尉坐在里头正喝着茶水,见到齐秀才三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齐秀才同齐温玉二人介绍着,“这位是县衙的县尉大人,还不赶紧见礼。” 说着,齐温玉二人恭敬的作揖行礼,唤了一声,“县尉大人。” 县尉摆手道:“免礼,免礼。” 第30章 论人 说话间,包厢的门已经被小二轻轻的关上了,县尉请着大家去一旁侧厅坐下。 “知县大人设宴,我们这些人怎么能比他们晚来。”县尉笑着同齐秀才打趣着。 齐秀才拱了拱手,“大人说笑了。” 县尉笑道:“齐秀才不用这般多礼,知县大人他们还没到,大家都随和些。” 齐秀才笑了笑。 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小二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给几人奉上后,轻声道:“小的就在外面候着,几位客官若是有需要就唤小的。” 县尉摆手道:“去吧,外面看着,知县大人来了就唤我们。” 小二笑眯眯的哎了一声,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大门被关了起来,县尉开始打量了起了齐温玉二人,几息后,缓缓道:“听说齐秀才家的小公子学问很是不错。” 此话一出,齐温玉赶忙起身道:“县尉大人赞誉了,学生学问一般。” 县尉笑道:“别这么拘束,随和些,我就是问问。”说着,抬手示意齐温玉坐下。 “不才,我曾是军中出身,如今王朝安定,我们这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皇上圣恩,我们这些年纪大识字的糙汉子离开了军营也有了安定的工作。”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有些诧异,县尉竟然是军中出来的,瞧着,还真是不像啊。 县尉哈哈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曾也是秀才出身。” 齐秀才惊道:“失敬失敬。” 县尉摆手道:“唉,都是前朝的事,逼得我这个读书人去参了军,如今年纪大了,又要养家糊口,只能这么安稳度日了。” 这番话,齐秀才极为感慨,十年战乱,可是毁了不少读书人啊。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齐温玉也听明白了县尉这是有意示好啊。 看来这顾家还真是不得了,一个县尉同他们一个农户示好,如今除了因为顾家的事,还能为了什么。 转眼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屋外的小二也有了动静,轻轻敲了门,“县尉大人,知县大人到了。” 屋里正喝着茶水的县尉,手中杯盏放下,同齐温玉几人道:“走,咱们去迎接知县大人。” 福临居外,知县同顾行止同至,知县笑道:“齐家人已经到了,三公子,请!”,知县态度极为和悦,顾行止颔首笑道:“林知县请!” 林知县笑了笑,也不客气,先一步进了福临居。 二人刚进酒楼,县尉已经带着齐秀才一行人在迎接,见到知县,皆是恭敬行礼。 林知县道:“在外面就不必这么多的礼数了,今日是本官设宴,不要拘泥于那些礼数。” “是。”几人点头,但是礼数还是做足了。 后面的顾行止眸中闪过一丝讥笑,跟着众人缓缓上了楼。 包间里,掌柜的亲自在 一旁候着,巧言如花的介绍着酒楼的招牌菜。 “大人,今早城外刚送来的活鱼,还活蹦乱跳的,小的特地给您留的,您瞧这,可要给您奉上。” 知县摆手道:“要,将你们酒楼的好菜通通奉上,本官今日宴请的是贵客。” 掌柜一听,面色笑着,“好勒,小的这就下去准备。”说着,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几位贵客,暗暗记下了面容,小心的退了出去。 包厢恢复了宁静,知县笑着对顾行止介绍着,“这便是齐家的小郎君,县试的卷子答得漂亮啊!” 顾行止一进来,就开始打量齐温玉同郑光远两个人了,卷宗上面已经将齐温玉一行人的消息说了个明白,但是两个孩子如今身形差不多,长相也都是清秀有加,风度翩翩的样子,一个看着有些斯文,一个则是看着更加机灵些,一时间,顾行止也有些难以判断了,知县这么一开口,顾行止的目光便毫不掩饰的落在了齐温玉的身上。 顾行止好生的打量了起来,少年生的白净清秀,加上知县的大力赞扬,瞧着倒真是不错。 “是你发现了那拐子的异常?” 齐温玉行礼回道:“正是学生。” 顾行止见他不卑不亢的样子,继续问,“怎么发现的?” 齐温玉道:“学生也是无意之间,本是在观察面馆其他人,偶见明哥儿吃面的时候满是嫌弃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可是见他穿着破旧,不经觉得好奇,农户家的孩子对白面还这般嫌弃,实在是罕见,后又见他哭的时候,露出的脖颈皮肤白净细腻,学生便斗胆猜测,明哥儿可能不是那拐子的孩子。” 顾行止点了点头,十岁的年纪,能发现这些着实不错了。 “听说,你四书五经的释文都读完了?” 齐温玉恭敬回道:“是。” “如今在读什么书?”顾行止又问。 “学生在读吕氏春秋。”齐温玉回道。 一旁的知县听到这里,面上的笑容更加和悦了,这孩子不错,不错,已经读到吕氏春秋了。 如此,接下来的院试怕是也没问题了,十岁的秀才,这名声若是传出去,他这个父母官可是露脸了。 “读到哪里呢?”顾行止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问。 “读到第三卷,季春纪,论人。”齐温玉音色平静,神色不卑不亢,似乎顾行止的追问于他并没有任何压力似的。 一旁坐着的郑光远后背都生了汗了,这可是顾行止,他这么一直问着,大郎竟然一直不紧张。 若是齐温玉听到他这些话,指不定要呵呵一笑了,在毕业论文答辩的面前,这些通通都是小意思,何况眼前这青年清俊出尘,说话和睦,难得不让人有好感。 “论人?”顾行止放下了茶杯,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主道约,君守近。太上反诸己,其次求诸人。其索之弥远者,其推之弥疏;其求之弥强者,失之弥远。”顾行止缓缓说着看他,“何意?” 这问一出,知县都有些紧张了,吕氏春秋晦涩难懂,这么小的孩子即便再聪明,这释文估计也没搞明白了吧。 其次,齐秀才只是个秀才,这么深奥的书籍,他能教的了吗? 齐温玉垂下了眼帘,心中想着他爹书中的批注,加上自己的了解,缓缓回道:“为君之道要简约无为,君王的操守在自身,首要的是返回到对自己的要求,然后才要求别人。他对别人的索求越深远,别人就越疏远他;他对人的要求越强烈,他失去的就越多。” 第31章 重己 顾行止点了点头,倏地又问,“由其道,功名之不可得逃,犹表之与影,若呼之与响。善钓者出鱼乎十仞之下,饵香也;善戈者下鸟乎百仞之上,弓良也;善为君者,蛮夷反舌殊俗异习皆服之,德厚也。水泉深则鱼鳖归之,树木盛则飞鸟归之,庶草茂则禽兽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故圣王不务归之者,而务其所以归。” 齐温玉沉默片刻答道:“经由这条正道去追取功名,功名就不可以逃脱掉,就像横木跟影子,回应跟呼唤一样。擅长钓鱼的人能在七十尺的水下钓到鱼,是因为鱼饵香;擅长射猎的人能在七百尺的高空射下鸟儿,是因为弓箭好;擅长当君主的,四方的民族都臣服他,是因为德望高。鱼鳖游归深邃的泉潭,飞鸟归返茂盛的树木,众草兴盛就使禽兽归向,君主贤能就使豪杰义士归属。所以圣明的君王不是在归附自己的人上下工夫,而是在使人归服的原因上致力。” 顾行止又问,“倕,至巧也。人不爱倕之指,而爱己之指,有之利故也。人不爱昆山之玉,江、汉之珠,而爱己之一苍璧小玑,有之利故也。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有道者之所慎也。有慎之而反害之者,不达乎性命之情也。不达乎性命之情,慎之何益?是师者之爱子也,不免乎枕之以糠;是聋者之养婴儿也,方雷而窥之于堂;有殊弗知慎者。夫弗知慎者,是死生存亡可不可,未始有别也。未始有别者,其所谓是未尝是,其所谓非未尝非,是其所谓非,非其所谓是,此之谓大惑。若此人者,天之所祸也。以此治身,必死必殃;以此治国,必残必亡。” 齐温玉愣了愣,乖乖答道:“倕是最巧的工匠。人们都不爱惜倕的手指,而爱惜自己的手指,是因为对自己有利的原因。人们不爱惜昆山的玉石,江、汉两河的明珠,却爱惜自己的一颗劣质玉石和一颗不圆的小珠子,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如今我所拥有的生命,给我带来很多的好处。谈论及贵贱,即使是天子的位置,也不能与生命相比。谈论及轻重,即使有天下那么富裕,也不能交换到生命。如果拿生命的安危来议论,一旦失去就永远都不能够再得到。贵贱、贫富、安危这三样东西,是有道行的人所谨慎对待的。谨慎对待生命反招来损伤,是没有通达生命情性的原因。不了解生命的情理,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这就像盲乐工疼爱自己的儿子,但把儿子枕卧在糠谷之中;就像聋子抚养婴孩,打雷时却在堂上使他往上看;还有一些特别不知道谨慎的人。不知道对自己的生命谨慎的人,对于生死存亡、可做或不可做的事,从没分辨过其中的不同。那些从不去分辨问题的人,他们所说的“对”不一定就是正确,他们说的“错”不一定就是错误,他们把对的说成是错的,把错的说成是对的,这就叫“糊涂虫”。像这样的人,是上天降祸的对象。用这样的态度修身,必然死亡或遭殃;拿这种态度来治理国家,国家必定残破或灭亡。死亡、灾祸、残破、灭亡,都不是自行来到,而是愚蠢迷乱所招致的。” 紧接着顾行止又问了第一卷中的去私,齐温玉一一作答。 二人这一问一答,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其余几人皆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扰了他们,直到齐温玉最后一个字吐了下来,顾行止杯中的茶水全部喝完,齐秀才心中这才一松,林知县心中更是欢喜至极,一旁的县尉也是诧异难得的看了齐温玉好几眼。 郑光远坐在齐温玉的身旁,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但是眸光却是敬佩至极的看着齐温玉,心道:“大郎不愧是大郎,牛!” 顾行止的脸上露出了和悦的笑容,看向齐温玉的目光仿佛如沐春风一般。 “多谢你救了明哥儿。”顾行止缓缓说,“重己是阴阳家的学说,你这篇读的这么好,却还是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救了明哥儿。”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书读的也很好,这个年纪,读到这里实在是难得了。”顾行止继续说,眸光温和的看着他,“我少年时,心境可没你这么沉稳。” 齐温玉心中一喜,顾行止这般评判,不由带了两分试探回道:“先生赞誉了。” 顾行止哈哈大笑,“先生,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惊住了。 “加下来便是府试,你可有把握?”顾行止问。 齐温玉一怔,过了好半晌才道:“学生不才,约有五分把握。” 顾行止笑着看他,“以你的学识,只有五分?” 齐温玉点头,不敢看他。 这时候,谁敢吹牛说自己一定会中,虽然自己把握挺大的,但还是谦虚一点为好。 “那院试呢?”顾行止倏地又问。 齐温玉一愣,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爹,眸中透露着,“爹,我该怎么答?” 顾行止见他如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以为这个年纪学问这么好,准是个刻板古正的书呆子,如今瞧着还是个孩子。 齐秀才尴尬一笑,对着在场的众人道:“大郎今年年纪还小,参加院试实在是早,若是侥幸中了,只怕会让他生出傲心,不才便想,再等三年,磨砺一番,再去参考。” 这话一出,林知县也是瞬间警醒,是啊,这么好的苗子,若是中了秀才后,生出了傲心,将来面对的是这花花世界,若是迷了眼睛到时候这天才的名声可就变得难堪了,他又急着像上头表功,若是齐温玉长大后籍籍无名,他可真是丢人了。 他这个年岁,若是不出错,还是能做几十年的官的。 这个风险太大了,要不得,要不得。 “咏思说的不错,本官赞同。”林知县赞同着。 咏思,这称呼,几人一听皆是有些惊了。 顾行止心中明了,摇头一笑,“不错,齐夫子所言甚是有理,行止也是这么觉得。” 第32章 先生 “这孩子书读的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心性再稳,也终是个孩子,还是得磨砺。” 知县点头赞同,“三公子说的不错。” 齐秀才颔首道:“是。” 齐温玉行了一礼,乖乖的点头。 包厢外的掌柜的趴在门框上听着里面说话,见声音都停了下来,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大人,你们的菜都好了,现在可要上菜。” 一旁的县尉见状,赶忙道:“上进来。” 众人说了这么久,可不得饿了,其次今晚这宴席可是为那位准备的。 林知县心中甚满,县尉有时候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包厢大门被打开,掌柜的带着小二整齐有序的上了菜,一盘盘珍馐被端了上来,看的郑光远激动不已,连着齐温玉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是齐家这些年伙食不好,也不是现代没见过世面,换你在古代待了三年,整日对着粗茶淡饭忽然变成了满桌珍馐美味试试。 知县哈哈大笑道:“诸位都尝尝,这些都是福临居的特色。” 一旁的县尉赶忙给林知县满上了酒,又给顾行止满上。 齐秀才对着拱了拱手,露出求饶之色,县尉瞬间明了,笑道:“原来咏思不会喝酒啊。” 此话一出,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今日这席面,必须得喝。”县尉笑着打趣,随即给他满了一杯。 齐秀才面色讪讪。 齐温玉二人皆是目光同情的看着他。 知县发了话,齐温玉同郑光远便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丰盛的佳肴进了肚子,郑光远心叹,本想日后带着大郎跟着他长见识的,没曾想先跟着大郎了。 果然夫子诚不欺我,书中自有黄金屋,瞧瞧,这一桌菜怕是得不少银子吧。 顾行止放下了酒杯,面色微醺的看着齐温玉,“你还没有字吧?” 齐温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赶忙点头。 取字,他还未到年纪。 顾行止笑了笑,“今日先生提前给你取个字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住了。 林知县激动的砰的放下了酒杯,“还愣着干什么,三公子要收你做学生。” 齐温玉闻言下意识的走到一旁,对着顾行止倏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顾行止一怔,反应过来赶忙扶着他,“不用行如此大礼。” 一旁的县尉心道:“这孩子真是实诚。”瞧瞧那头磕的。 齐温玉也觉得脑门嗡嗡作响,都是从前记忆了,如此大事,习惯性的先上前磕三个。 现在拜师可是有规矩的。 先得拜见祖师,拜孔子,其次再行拜师礼,随后师父训话结束,奉上拜师礼,这才礼成。 顾行止牵着他坐下,一旁的齐秀才眼神茫然的看着他们,仿佛神游天外似的。 “拜师的礼数还得再等等,等你中了秀才再说。”顾行止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腼腆。 齐温玉一愣,其他人也是一愣。 林知县有些急了,“三公子,你都开口了。” 顾行止道:“大郎还年幼,等三年后中了秀才,为师再亲自带着你读书。” “现在你先称我先生吧。” 顾行止这么说,便等于这事是定下了,林知县心中一喜,他是走了大运了。 齐温玉赶忙点头,“是,先生。” 顾行止对着屋中众人道:“大郎年纪还小,今日之事诸位暂且不要宣扬,拜师的事情等他日后中了秀才再说,诸位觉得如何?” 林知县点头附和,“三公子放心。” 县尉也连连点头。 郑光远拉着齐秀才,表示没问题。 顾行止许是怕齐温玉年纪小受到别人异常的关注,有些不适应,其次也是想给齐温玉一个考验,三年的时间,变化太多了,见识的也多,他会不会迷失了心性,读书会不会落下,谁也说不上。 一时间,林知县看向齐温玉的目光都带上了警醒。 他同总督府的关系就这么搭上了,齐温玉这里万万不可掉链子。 “你大名叫温玉。”顾行止轻声说着,“这名字很好,很适合你。”他看向齐秀才,“今日当着你父亲,同二位大人的面,我给你取个字。” “子真。”顾行止看向他,“如何?” 齐温玉想了想,这个字含义可就广了,这是既在夸赞他,也在提醒他要守住本心了,日后切莫被这红尘迷失了眼睛。 “学生谢先生赐字。”齐温玉行礼道。 字一取,这师徒名分算是定下了。 林知县高兴的哈哈大笑,端起酒壶给顾行止满上,“三公子,来,再饮一杯,庆祝你得佳徒。” 顾行止笑道:“好。” 一旁的郑光远对着齐温玉竖了个大拇指,“牛!” 这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啊,若是大郎日后中了秀才,可算是闻名了。 这可是顾行止,名动天下之人,将来说出去,多少文人都会高看一分。 齐家的门庭规格可是上去了。 齐温玉扭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喝的晕乎乎的齐秀才,一旁的县尉正笑眯眯的同他聊着话,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有。 一场酒宴众人吃的皆是心满意足,顾行止收了学生,齐温玉拜了好先生,林知县搭上了总督府的关系,县尉看着上司有高升的趋势,只觉得自己日后出路也见到了光明,郑光远吃的心满意足,唯有齐秀才见了大喜还是晕乎乎的,眼看着醉的就要不省人事的样子了。 “这,这,咏思的酒量不行啊。”林知县摆手说笑。 一旁的县尉道:“他一个读书人,整日教书,哪喝的惯这些。” 林知县哈哈大笑,三言两语之间,几人同齐秀才的关系都亲密了不少。 “伯殊,咏思他们就交给你了。” 几人已经出了福临居,林知县笑呵呵的对着县尉说着。 伯殊,正是县尉的字,知县可是难得这么唤他了。 县尉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将他们平安护送到家。” 齐温玉二人对着林知县行了礼,又对着顾行止行礼。 “学生恭送大人。” “学生恭送夫子。” 林知县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门口早已等候的马车。 顾行止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去早些睡觉。” “是。”齐温玉点头,目送着顾行止上了马车离去,他没有问日后如何联系,他如今要做的是考好下一场府试,三年后在院试拿一份完美的答卷交给顾行止。 远处的大有见状,架着马车来到了酒楼外,县尉帮着将齐秀才扶了上去。 “多谢县尉大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齐温玉话还没说完,县尉便迫不及待道:“知县大人吩咐了,要我送你们回去,我就得送,小小年纪,客套什么。”说着,招呼着他们上车。 大有见状,赶忙示意他们上来。 县尉瞧着也喝了不少的酒,大有心道,一会儿多跑一趟便是。 齐温玉无奈的点了点头,同郑光远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小和巷驶去。 第33章 顾家谢礼 次日清晨,巷子外传来贩夫叫卖声,齐秀才捏着眉心,满是茫然的看着四周,直到隔壁少年郎朗的读书声传来,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 宿醉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起身穿了衣服,刚要出门,身子猛然顿住,昨晚!! 昨日的情景慢慢浮现在了齐秀才的脑海中,他惊得站在原地许久。 大郎拜了顾行止为师!!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大有压低了声音问,“齐秀才,您起了吗?” 齐秀才这才猛然惊醒,平复了心中的诧异,开口应他,“起了。”说着,上前开了门。 大有见他恢复了清明,咧嘴笑道:“厨房里给您留了早饭,还有醒酒汤,我去给您端过来。” 齐秀才颔首道:“多谢了。” 大有笑了笑,转身往后院跑去。 隔壁房间的齐温玉听见了动静,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果不其然,齐秀才已经踏着寒意进了他们的屋。 “爹,你醒了。”齐温玉满是关心的上前。 一旁的郑光远放下了书对着他行了一礼。 齐秀才摆了摆手,“我没事了,光远你继续读书,我有话要问大郎。” 郑光远点了头,“是,夫子。” 郑光远不用想也知道,他家夫子定是要问昨晚的事情了,不过他家夫子的酒量还真是差 父子二人出了门,冷风吹在了身上,齐秀才的脑子又清醒了许多,随即开口问齐温玉。 齐温玉一字不落的将昨晚的事情一一说明,齐秀才再次确认后,他愣在了原地许久,直到门口处的大有喊他用早饭。 “齐秀才,齐秀才。” 齐秀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齐温玉道:“好,很好,你去读书吧。” 齐温玉不知道他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吃了早饭的,只知道他用完饭后便急匆匆的进了他们房间,开始了严读模式。 “大郎,顾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从今日开始,不可再懈怠了。”齐秀才捧着书目光严厉的说。 一旁的郑光远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齐温玉,大郎整日捧着书,都聪明成这样了,还懈怠,还让不让人活了。 齐温玉嘴角一抽,“是。” 午后的阳光暖和了许多。 陈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李山同大有守在后院,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唯恐扰到齐温玉二人读书。 陈老伯出城砍柴去了,陈大娘在巷子口同妇人们边聊天边做着针线活。 齐温玉二人在齐秀才的指导下静静的在院子里做着文章,直到县尉同顾行止小厮青柏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咏思,三公子命我们给大郎送了东西过来。”县尉还未进门便开了口,语气格外亲近。 齐秀才瞄了一眼他后面的小厮,的确是顾行止身边的那位。 三人对着县尉行了礼,县尉摆手道:“不必客气。”说着,拉着身后的小厮介绍道:“这是青柏,三公子的贴身小厮。” 青柏对着几人行了礼,笑道:“公子说齐夫子一家对我家小少爷有救命之恩,特地命小的前来感谢,略备了一些薄礼,还望齐夫子莫要嫌弃。” 他一直观察着齐秀才同齐温玉的神色,不等二人开口询问,便继续道:“本应是公子亲自前来的,实在是小少爷丢失的这些日子,家里的老夫人夫人都急病了,公子今儿早上便带着小少爷回了永州。”说着,他从怀里取了一封书信,对着齐温玉道:“这是公子让我交给齐小郎君的。” 齐温玉上前双手接了过来,“多谢青柏小哥。” 青柏笑了笑,日后在这位可是他家公子的弟子了,也算是他的小主子了。 齐秀才见状,请着众人进了屋子,后院的大有二人也听到了动静,进了厨房烧起了茶水。 巷子里的陈大娘急慌慌的,但见来人是官府的,吓得连家门都不敢进去了。 “陈婶子,这可是你家,你咋不回去看看。”巷子里,有妇人说她。 陈大娘看着那站在门口的两个官差,咽了咽口水,“我看见那刀心里就发慌,还是算了吧。” 屋里,几人喝上了茶水,县尉没忘记自己的来意,随即让外面的官差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了进去。 “这些都是三公子特意交代的。”他看着齐秀才道:“咏思你不可拒绝,许多都是三公子为大郎准备的。” 两名官差将箱子搬了进来。 青柏道:“箱子里是公子特意嘱咐置办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从知县大人那里得来的藏书,请齐夫子务必要收下。” 齐秀才看了一眼,心中明了,收徒是收徒,谢礼是谢礼,其次这名义还是为了大郎,顾行止给的藏书定不是简单的书本,大郎离参加院试还有三年的时间,现在最缺的便是书,好书。 “咏思谢三公子了。” 见齐秀才开口收下,青柏笑了笑,不迂腐的读书人最好相处了。 他又指着后面那箱布料道:“公子听说了小少爷的事情,知道这户人家的主人心善慷慨,给小少爷缝制了棉衣,这些布料是特地感谢这户主人的,还请齐夫子帮忙转交。” 齐秀才点头,给陈大娘一家的,他没有理由拒绝,“我一定转交。” 县尉陪着又闲聊了一会,喝了茶水,青柏看着天色道:“小的实在不便久留了,今晚还要连夜赶往永州。”他起身对着齐秀才行了礼。 顾行止已经离去,青柏这个贴身小厮也没有理由久留,如今东西都已经送到了,要离去也是意料之中。 县尉有些惋惜道:“青柏小哥这么快便要走了啊。” 青柏笑了笑,“日后来北溪县的机会想必还会很多。” 这意思众人自是明白,县尉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留了。”他看向齐秀才几人,“两个孩子马上还要参加府试,咏思你们便不要送了,我来送青柏小哥出城。” 青柏笑道:“如此麻烦县尉大人了。” 齐秀才道:“多谢县尉大人。” 县尉摆手道:“同我客气什么。” "不过咏思,等大郎中了府试,你可得请我吃酒。" 齐秀才笑了笑,“一言为定。” 几人出了房间,县尉带着青柏上了马车,县尉道:“到时候可不能一杯就倒啊。”说着,招呼着官差离去。 齐秀才面色尴尬至极,机械般的冲着他们摇手告别。 一旁的大有两个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第34章 担保 青柏可不是普通的小厮,他是顾行止贴身伺候的,也不是奴籍,跟着顾行止这个少年天才多年,读书识字自然也是不少的,其次,他的父母可都是总督府得脸的人物。 顾行止若是日后兴起做了官,青柏就是他的大管家,他的得力人物,县尉此时能够同他交好,巴不得呢。 见官差离去,陈大娘便匆匆的往家里跑去,她关上了大门,不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妇人们进入。 “齐秀才,刚刚那些人是干嘛来的。”陈大娘急匆匆的问,他们家一向是老实本分的,普通老百姓见到官差总是有些害怕的,虽说明哥儿来历不俗,可是害怕还是害怕,陈家唯恐惹上了麻烦。 齐秀才笑道:“刚刚来的是明哥儿家的小厮,是来送谢礼的。” 陈大娘一听,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了下来,“原来如此啊,那是好事。”她擦了擦额头,长吁一口气。 屋子里的郑光远听见动静,跑出来道:“大娘,明哥儿家给你送了一箱子的布料。” 陈大娘一愣,“啥,给我家的。” 齐秀才点头笑着,示意大有两个给陈大娘搬去后院。 后院正屋,陈大娘看着那大大的箱子,一打开便是厚实的料子,她就做了两件旧衣服,就送了这么多的料子,陈大娘激动的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是天大的好运吧。 前院房间里,齐温玉打开了顾行止留给他的书信。 “大郎亲启。” 齐温玉看着他的称呼不禁一笑。 “为师家中近日事务繁多,不便在北溪县久留,特派青柏上门代送谢礼此次参加府试,一切顺心随意即可,谢礼的箱子中,我在知县书房为你挑了几本藏书,你务必仔细阅读,待到来日为师北溪县城,定要亲自考教读书人不可迂腐也。” “顾先生说了什么?” 齐温玉闻言抬头,这才发现他爹竟然不知何时进了屋。 齐温玉道:“先生说给我准备的那些书籍要我仔细阅读,日后要考教我。”他将信递给了齐秀才。 齐秀才摆手拒绝,“这是你的先生写给你的,为父不便查看。” 齐温玉笑了笑,“爹,你很喜欢先生?” 齐秀才摇头笑道:“顾先生的学识大乾文人皆知,你能得他的青眼实乃三生有幸,为父日后也是放心了。”说着,他上前打开了顾行止送来的箱子,将里面的笔墨纸砚,书籍一一取出。 “都是上等的宣纸,砚台,墨也是好墨,顾先生有心了。” 待到拿完全部书籍后,齐秀才这才发现里面还放着一个小箱子。 齐温玉见他爹动作停了下来,随即上前查看,待见到那雕花木盒的时候,脑中出现了一个猜想。 果不其然,齐秀才将箱子打开,里面出现了十个银锭子。 “这一百两银子才是顾家的谢礼吧。”齐秀才摇头道。 齐温玉这才想到顾行止在信的结尾说的那些读书人不可迂腐之话,原来如此。 “先生在信的结尾提到这些,我起初还没明白,原来是如此啊。” 齐秀才心中明了,救明哥儿这事于顾家确实是大恩情,拜师是一回事,给谢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些银子就是明哥儿的谢礼了,日后顾家不欠他们恩情。 以后只有先生同学生的关系了。 齐秀才不经一笑,“既然给了就收着,你救了明哥儿,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日后你还要科举,银两富足些最好不过。” 齐温玉点头笑道:“是。” 转眼到了三月,陈家院子里,齐秀才捧着二人刚做完的文章开始点评。 “府试的题目较之县试,更加艰难,大郎,你第一场考试,侥幸运气好,这才有了免考,接下来这一场府试务必要谨慎应对。”他又看向郑光远,“四书五经中,你的五经学的实在是一般,光远,此次考试,你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恶补了多日,夫子还说出这般的话,郑光远面色颓然,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府试一共要考三场,前两场都是各考一天,分别是帖经、杂文,这两场我还不是担心,我最担心的是最后一场。” “策论这一场可是要考两天的,你们还要在里面过夜。”齐秀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们,十来岁的孩子,年纪终是小,也不知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爹,我们可以的。”齐温玉开口道。 郑光远点头,不过两天而已,就算十天他也能待得下去,他愁的是考试啊,想着,他瞄了一眼齐秀才手里的文章,心中长叹。 考完试后,他一定要去登州姨母家学做生意 府试考试的检查比之县试更加严苛,考生需得两位禀生作保,进入贡院的所有考具食物也不准携带,通通由官府提供。 当然这些可不是免费的,考完县试后,齐秀才便去礼房交了钱,一人五百文! 齐温玉听到这个价格,郁闷了许久,真是贵啊 至于担保的禀生,则是花了二两银子请了小和巷的那位李姓读书人。 说到担保,齐秀才这些日子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了,虽说读书人少,但是盖不住要请两位禀生啊,自从齐秀才从县试回来后,便被人盯上了,当然其中也包括陈老伯夫妻俩的大力宣传,如今小和巷附近谁不知道陈家住着一位禀生,故从半月前,就有读书人来敲门了,带着礼物及二两银子得了齐秀才的好生招待。 齐秀才想着这银子不赚白不赚,考察考生户籍学问没问题后,大手一挥收下了。 齐温玉估算着,他爹这一趟县城之行,还真是赚了不少银子。 “担保一人便要二两银子,我的天爷啊,难怪我们村村长总念叨着书中自有黄金屋。”李山刚送走一位考生,边嘀咕边关上了大门。 一旁的大有也是连连点头,这趟跟着齐秀才真是长见识了。 “我将来有了儿子,也送他去读书,也得让他考秀才,这一年作保,就挣了我几年做工的银钱。”李山面色坚定的说。 大有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觉得读书是需要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