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上神》 第1章 分别 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近一年开坑,真是恍恍惚惚啊,不知能遇几位朋友陪我。 求个收藏评论 前三章评论送小红包,祝我码字顺利,不要生病不要遇事,也祝各位看文愉快。 八月十七,从黄历来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上面甚至写着“不宜嫁娶”四个字,但这一天却是五华仙君收亲传弟子的好日子。 林风致骑着只四蹄踏雪的黑毛驴,带着封默发的邀帖,慢慢悠悠地进了五华山的山门。 守山门的小仙童高高在上地来回打量着她,又对了几遍仙帖,才拿腔掐调地道一声“请。” 林风致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传来热情洋溢的唱名,约是来了位来头不小的上仙,守门仙童的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再无人搭理她。她便继续骑着她的黑毛驴,循着蜿蜒的山路朝山上走去,去赴这一场仙宗盛会。 五华宗乃是数千年前仙魔混战之后才建立的仙门,虽比不上名门大宗,却也小有名气,算后起之秀,对标林风致这样的低阶散仙,那可谓天壤之别。 今日既是一宗之主收亲传弟子,自然讲究排场,邀帖广下请来不少上修观礼。 像她这样没背景的小散修,原不在受邀的行列,会收到这张邀帖,全因今日这盛会的主角 她的青梅竹马封默。差一点点就要成亲的那种青梅竹马。 她与封默出生在海边的小鱼村,两家毗邻,从爷爷辈起就是挚交,两人出生只相差几天,林风致在前,封默在后,于是被长辈定下娃娃亲。那时村里总“封家小媳妇”那么叫她,所以林风致很小就知道自己和封默定亲这件事,但封默似乎对长辈们的这个决定表现得很抗拒他一直是个大志向的男儿,想离开小鱼村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想成为厉害的修士,儿女情长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连带着,他对她也不待见。 林风致常想,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可能封默早就和她分道扬镳,去寻自己的仙道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在鱼村被叫了“封家小媳妇”十五年,及笄那天,一场海啸吞没了整个村子,他们的故乡和亲人全都葬送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中,只有封默和她侥幸活了下来。 故乡没了,亲人也没了,她哭干眼泪,与封默一起给父母并全村百姓立了衣冠冢,从此成为无家可归的人。封默问她今后的打算,她睁着哭肿的眼心头一片茫然。 “那就跟着我吧。”在漫长的沉默后,少年封默开口。 她永远记得那夜封默的目光,像海上的弦月,冷冽而清醒,没有多少悲伤,也没多少温柔,他是个天生就适合修行的人,而她似乎成了他无法摆脱的责任。 十五岁的她,懵懵懂懂跟着封默,踏上未知仙路。 他没有丢下她,却也绝口不提两人间的亲事。二人互相陪伴着,晃眼就是三十载。 林风致没有野心,对境界修为的追求不大,三十载光阴勉强修到筑基期满,而封默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结成金丹。当然,虽然两人间天赋差距大,但她也没成为封默的累赘,这三十载之间,她的心思大多用在外务之上。 修行是件很耗钱的事,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散修,她便将赚钱的活计揽上身。封默专注修行,会把各种秘境里得来的宝贝全都扔给林风致,再由她想法子变卖成灵石,供两人修行。如此这般,两人互补,相安无事。 这三十载,他们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如友似亲,却始终少了悸动,将日子过成兄弟那般。 林风致原倒心存几分隐晦爱慕,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烂在心里,在日复一日的相安无事中,失去了最初的幻想。 像一段无疾而终的旧梦,未得开始,也无谓结束。 她清醒的知道,他们终有一日会分别。 “林道友。” 悦耳的叫唤响起,像动听的铃声,把林风致的飘远的思绪拉回。蜿蜒的山路已经走到头,眼前是片白雾缭绕的仙庭莲池,衣裳华美的众修士穿梭于池中的九曲桥上,谈笑间走向莲池中央的殿宇。 这便是五华山的宝殿,是众修观礼的地方,也是她从前难以企及的地方。 叫住林风致的是位俏美女修,云鬓高挽,髻间簪着明火昙,胸前挂着双凤珠,腰间坠着金色降魔铃,臂弯里挽着霞光烟色的披帛,美得似壁画里走下的仙人。 林风致认得她,这是五华山掌门的掌上明珠孙灵若。 一年前她与封默在冥山蛇谷历练时正好遇上困于谷中的孙灵若一行人,是封默出手相救,后来孙灵若便与他们结伴历练。再后来,因着孙灵若的关系,封默得见五华山山主,又因天赋出众而得青睐,方有他今日拜入五华山,成为五华宗主亲传弟子之机缘。 “孙道友。”林风致已从驴背上下来,客客气气行礼。 虽然结伴历练近一年,但她和孙灵若间还是保持着客气的疏离。 “阿默正跟着我父亲拜见几位上仙。”孙灵若淡淡一笑,朝不远处望去,“今日宾客甚多,他不得空闲,一会儿我让他过来见你。” 林风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九曲莲桥中的封默。他神情自若地站在一众上修之间,清俊的容颜挂着得体的淡笑,不亢不卑地朝上修们见礼,清冽的目光似海间明月,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度。 想她与他三十载结伴同修,纵无男女情分,难道当不得“亲人”之称几时起他们要见面,还得通过外人允许 心念瞬过,林风致只笑道“有劳孙道友。” “林道友客气了。”孙灵若轻拂鬓发,美眸中流淌过几缕柔情,“他很优秀,今日又入仙门,成为我父亲的亲传弟子,日后定将仙途无疆,再不会如从前那般泯于散修,林道友也不必再替他操心。” “我从来没替封默操过心。”林风致摸着黑毛驴的背,道,“他的资质,不管是散修还是入仙门,将来都会有所作为。” “那林道友你呢阿默若进了仙门,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带着你修行。”孙灵若温声和语中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找个仙门依附,比一个人在外头修行要轻松不少,附近有几个新立的仙门不错,林道友若有需要,我可以请父亲出面为你引荐。” “孙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不过在下习惯闲云野鹤的日子,仙门诸多约束,不适合在下。”林风致想到什么,神情越发冷淡,只将客套话说得四平八稳。 她想,她需要反思一下。自己与封默结伴修行三十余载,该做的事她一件没有落下,哪怕当着封默的面,她都敢说一句,这几年要是没有她,封默的修行绝不可能如此顺遂,怎么到外人嘴里,她却成了封默的依附 孙灵若夸了句“林道友果然是胸有丘壑之人。”又道,“桃林里备了些薄酒灵果,我让人带你过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林风致打断“不必麻烦,我传音通知他,他过来了。” 孙灵若转眸,望向九曲桥。封默与众修施礼告罪,果然朝这里走来。 “看来他很在意林道友,竟愿抛下诸家仙长。”她垂眸一笑,掩去几许不悦。 “孙道友大可不必话中有话,我与封默几十年情谊,若他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想必也换不到令尊青睐。”林风致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言语机锋,心里早就不耐烦,也懒得顾她面子,一语道破,“孙道友,封默并非任人摆布之辈,可不会因为当了谁的弟子就对谁另眼相待。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不如想想如何打动一块顽石坚冰。” 这话说得直接,孙灵若眉间顿沉,目光转了转,到底没发作,只盯着林风致从黑毛驴背上行囊里抱出的一小坛酒问道“这是” “送给封默的贺礼。”林风致随口答道。 比起四周修士送出的贵重礼物,她一介低微散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也只有这坛酒意义非常,她想亲手交给封默。 可没等封默走到面前,一物破空而来,打在酒坛之上。只闻得瓷裂脆音,林风致手中酒坛四分五裂,酒液迸散,洒了满地,也溅湿她的前襟与裙裳。 “瑞瑞”孙灵若朝着那物飞来的方向斥道。 林风致转眸,只看到树下站着个小男孩,左手拿了把弹弓,右手抛着几枚泛着赤光的晶石,面对孙灵若斥责无动于衷地耸肩,只冲林风致做着鬼脸。 不是别人,正是孙灵若的幼弟,孙灵瑞。 “发生何事”封默已经掠到林风致面前,看着满地碎瓷蹙了眉。 “阿默,瑞瑞顽劣,打碎了林道友的酒。”孙灵若抢先开口,又朝林风致道,“林道友,实在抱歉,我定会禀明父亲,重罚瑞瑞。” “一坛酒而已,倒也不必。”封默淡道。 “可这是林道友要送你的礼物,都怪我,没看好瑞瑞。”孙灵若歉然道。 封默一怔,待要说什么,却听林风致开了口。 “一坛酒而已,不值什么,只是没东西可送了。”她顺着他先前的话若无其事道,指拈青光扫过衣襟,烘干湿痕,只留酒香。 “人来就好。”封默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来给你道贺。”林风致绝口不提这坛酒,笑道,“此去千年万载,祝你仙途无忧,早登大道。” “多谢。”封默目色渐柔,冲淡他身上那抹锐利的冷意。 二人话才说了两句,就被孙灵若打断,她朝远处呶呶嘴,提醒道“阿默,青虚仙尊来了,父亲要我们过去。” 封默点头,朝林风致道“席散之后你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林风致并没回答他,只是目送他离去。九曲桥上仙雾缭绕,他与孙灵若并肩而行,迈进她陌生的天地。 她想,他们之间的分道扬镳,在三十年后终于还是来临了。 那厢封默心头却忽然一动,在桥间回头,远远看着她,叮嘱道“留下别走。” 林风致却已蹲下,随手拈起地上一片碎瓷,喃喃道“可惜了” 这坛酒是封默丹成出关那年,两人共酿的千山醉。她记得清楚,他结成金丹时与她共庆,却苦无好酒,她便提议酿这坛酒。由他收集破晓的清露,她来收集落暮的花蜜,合酿这坛酒,待得下回再逢喜事时,就不愁没有好酒了。 这是三十年间,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提出的无关修行的要求,向来只知修行的冷漠男人,那回竟欣然应允她这繁琐的要求。 酒埋在树下二十年才得见天光,可惜谁都没机会尝到,也不知这坛千山醉酿成功没有,是甘甜还是苦涩 咻 又是一物破空而来,可这次林风致没让对方得手,她信手而拈,在颊边挟住枚赤色晶石后笑吟吟地起身,朝着始作俑者走去。 “你这低贱的散修,休想进我五华山”孙灵瑞将新的晶石扣到皮兜上,再度对准她。 “好手法,你打得很准”林风致停在他面前,笑着夸道,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孙灵瑞见她这般模样,得意地挺起胸,“我的准头可是全五华最好的你要是进了我们宗,我就打烂你的脑袋” “真的吗全五华山最好的”林风致摩挲着晶石,心想不该同孩子计较,可不计较吧她气不顺。 “当然”孙灵瑞又瞄准了她,“你若不信,只管一试。” “我只是个低微散修,打中我不算什么本事。你若真有能耐”林风致眼珠一转,朝着莲池正中的宝殿屋顶呶呶嘴,“看到没有,你们宝殿上面凤口衔的火璃珠,你把它打下来,就能证明你的能耐了。今日宾客众多,你也可以趁此机会露一手,让大家见识你的本事你敢吗” 孙灵瑞皱着脸看向屋顶,火璃珠很小,并不好打,但他被激出好胜心,只道“这有何难,我打给你看,你留在这里别走” 林风致双手环胸,微笑点头“拭目以待。” 孙灵瑞狠狠瞪她一眼,拔腿朝宝殿跑去。林风致见他跑得人影不见,才收起笑脸,翻身骑上黑毛驴,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留 她才不留。 蜿蜒的山道半空,一团红云掠来,云间站着个青衣老修,一派仙风道骨,正捋着花白的胡子心情愉悦地听五华山弟子拍的马屁,忽然间瞥见山路上一只黑驴走过。 黑驴的背上,坐着个素衣女修。 红云煞停半路,五华山的弟子被从云上赶下,那云调转方向,慢悠悠跟在黑驴身后。 “老大,你猜我在五华山找到谁了我找到我们家上神了她应该是伪装成小散修混进了五华山。这次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云上老者擎着传音玉,满脸兴奋地说了一大段话。 传音玉频频闪动,不多时就传出个清冽声音。 “你确定” “虽然落魄了一点,狼狈了一点,寒酸了一点”老者盯着黑驴上的人,斟酌几句断然道,“错不了,就是她 “你身上可带着捆仙索”清冽声音再响。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传音玉里的声音继续“秋月明狡诈,你不必同她多话,以防再被她骗过,找机会把人弄晕,绑回来就是。” “”老者一怔,迟疑道,“会不会太粗暴” “她回不来,就由你去应付西境那些人,自己想清楚。” “我知道了,定将人掳带回昆虚”, 第2章 误抓 这昆虚……是要把老弱病残占全了…… 钟罄的沉音透过云层上达天霄,亦穿过山林,传遍山野,虹光在山巅闪动,五华山的宝殿内,封默在众修的目光围绕下,跪在殿中,双手擎过头顶,接过师尊赐下宝物。 五华山山门外,林风致催着黑毛驴越走越快。 她若无其事般坐在驴背上,实则左手扣着枚遁地符,右手扣着枚乙木符,掌心里已经攥了把汗。 天空中的那团红云从半山腰起就跟在她背后,一直跟到山门外。虽然云上没有传来任何灵气波动与杀气,但她依旧觉得不对劲。 想她一介散修本就境界低微,这些年在九寰修行向来与人为善,不曾结过什么仇恨,全身家当不过一袋不过百数的下品灵石与那些入不得上修法眼的零碎宝物,一穷二白不可能招来觊觎,那会是谁在跟踪她 莫非是封默的仇人 他二人结伴修行,封默的脾气手段可比她狠多了,这些年倒是得罪过不少人,多是她在外替他周全着才没惹上什么大麻烦。 她越想,越觉得是封默的对头找上门,要拿她开刀。 那可不妙。 林风致猛地勒停黑毛驴。 如果如她所料这般,现在离开五华山那是找死,她虽然讨厌五华山高高在上的作派,但在生死关头面前她还是很能放下姿态的。 识实务者为俊杰,万事保命为上这是她修行多年奉行的准则。 如此想着,她当即调转驴头要回五华山,却不想突然间一道银光自五华山山巅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阵急促尖锐的哨鸣声,山门处两尊巨大的黑麒麟石像睁开眼,口喷怒焰拦在山门前,大有二兽当关,万军莫闯的气势。 林风致目瞪口呆地看了两眼,懊恼地拍上自己额头想来孙家那小子听了她的鬼话,把自家宝殿上的火璃珠给打下来,触发了护宗机关。那火璃珠可是五华山护宗阵的阵眼,她原不过想借此教训教训这熊孩子,结果 作孽作到自己身上了。 回不了五华山,她只能逃。 可还没等她再度调转方向,红云上的人似乎看穿她的念头,庞大仙力骤涌,云间一道银光如电直袭向她,速度快得根本没给林风致掐碎符箓的机会。 这境界修为不是她和封默可以对抗的,也不可能是他们的仇人。 银光化作长索将她像蚕茧般紧紧缚起,一股香味在她鼻间绽开,她的神识随之陷入混沌,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只听到耳边传来半句话。 “果然狡猾,幸好听了老大的话” 老大 她这是被哪路仙匪给掳劫了 一觉黑沉,万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风致的意识方慢慢归来耳边充斥着扰人的争执声,嗡嗡嗡嗡,如同无数蚊虫环绕耳畔,她想睁眼一窥究竟,无奈眼皮沉甸甸的像被胶粘住般。 便在此时,有人“贴心”地扒开她的眼皮。 “这不是咱家秋上神,你抓错人了”陌生的声音随之传入她耳中。 秋上神什么秋上神 林风致满头雾水,那人离手,她的眼皮又沉沉合上。 “什么抓错人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这耳朵这张脸,哪里不是上神”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她陷入昏睡前听到的。 有人戳戳她的额头,掐掐她的脸颊,这让林风致觉得自己像个待宰羔羊,她有点生气。 “可我探过她的经脉丹府,她就是个筑基境界的低修,咱们上神再不靠谱,至少也修到元婴期了,这境界总骗不得人吧”一个沙哑的女音响起。 “难怪那么好抓,我还以为是我”先前那人喃喃道。 “秋月明狡猾得像只狐狸,你该不会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抓住她吧” “你闭嘴”那人恼羞成怒骂道。 “既然抓错了人,待她醒后,就把人送下山吧。”女修又道。 “放不能放”那人语气一急,张开双臂护犊般拦在石榻之前,“放走了她,谁去应付那群魔修我可不去” 语毕他只见两个同伴同时后退了两步,目光古怪地盯着自己,一只手伸到他肩上,拍了拍。他耸耸肩,甩开那只手,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那手又攀到他肩头,他这才不耐烦地回头“吵什么” 话未完,他便弹退两步,惊愕地盯着石榻上的女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林风致一边回答对方,一边打量陌生的地方与眼前三人。 这是间华美的屋宇,珠贝为壁,青玉为地,云龙绕梁柱,看得出用材不俗,可比五华山的殿宇更加奢贵,但就是这么个地方,屋内陈设却透着股寒酸味。照明用的是次等萤珠,鹤炉内点的是普通熏香,半旧的桌案上空无一物,让这偌大屋子显得格外空旷。 她躺的石榻前围着三个修士,两男一女。其中那名头发花白的青衣老者,应该就是将她掳到此地的人,另外一个男修看起来稍年轻点,起码头发还是全黑,着赤色劲袍,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布满刀削斧劈般的沟壑。站在他身边的女修,体态匀长纤细,看着像个少女,却顶着张苍老面容,披着三千雪发,只一双眼清灵澄明。 “你听到多少”青衣老者定定神,小心翼翼问她。 “都听到了。”林风致老实答道。 青衣老者一拍额头,面露懊恼。 “三位前辈”林风致斟酌开口,“这里是昆虚” 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她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只有青衣老者傻傻问道,他们先前交谈中,并没提及宗名。 “秋月明秋上讳,晚辈听过。”林风致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承认了。 这并不难猜,秋月明是近十年来九寰赫赫有名的女修,号清瑶,被昆虚宗奉为上神,乃是万年难遇的玄阴之体,十年前在九寰仙宗剑试上曾以饮雪剑力压群修夺冠,一战成名,此后十年,她数入险境,杀妖退魔救仙取宝,逐渐扬名九寰,也令她所在的宗门昆虚在沉寂数千年后,再次进入九寰诸修的眼中。 这样的人物,林风致当然不陌生,不过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作为低阶散修的她,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人物的,更谈不上见过秋月明本人。她倒也遇到过几个道友说她长得三分像秋月明,但她从没放在心上过,一则说话之人只是远远见过秋月明一面而已,二则她与上神地位有天壤之别,她脸皮再厚也没厚到把自己和上神相提并论,是以一直都当成笑话听听便罢,不想今日竟因为模样相似被人掳回昆虚。 林风致摸摸自己的脸到底有多像,才会让对方错认 “想来三位前辈是认错了人,才将晚辈带回昆虚,如今误会解除,晚辈不敢叨扰贵宗,就此别过,三位前辈留步勿送”林风致已从石榻上下地,边抱拳拱手笑眯眯地帮着圆场,边往门口处挪去。 眼前三个修士,个个境界都能碾压她,她是不敢惹的。 “你别走”青衣老者第一个嚷起来,“既然都听到了,就留在昆虚帮我们一把,我等必有厚谢。” “老二”赤衣男修亦是捏捏眉心,对他这副模样很是无奈。 怎料女修亦开了口“此番是我等行事不妥惊吓了你,小道友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确有一桩要紧事,想请小道友帮个忙而已。” “睿霖,你怎也同老二一般”赤衣男修见女修也开了口,眉头大蹙。 “三位前辈说笑了,晚辈境界低微,修为不济,恐无能力帮上贵宗。”林风致已挪近门口,笑着摆手,“况且晚辈还有差使在身,耽搁不得,还请见谅。” 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凭什么去掺和这些宗门间的爱恨情仇本着保命第一的原则,宗门间的纷争她向来有多远躲多远。修仙界求生,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管他什么上神下神,听起来就像个陷阱,她不想知道。 再者论,封默入五华山后,她要独自修行,早就谋好新差使。珍珑阁将在噩境建立第一所藏宝阁,她与珍珑阁谈妥,将出任新阁掌事,本就要在这两天动身前往,可耽误不得。 说什么,她也不打算留。 “就此告辞”门口近在眼前,林风致也不管那三人说些什么,拔腿就往外冲。 殿外却在此时清嗽,伴着青衣老者欣喜的唤声“老大来了”同时传入她耳中。 咳,咳咳 有了殿中那三个修士在前,再加上这阵咳嗽声,未见其人,林风致已先在脑中刻画出个老态龙钟的修士。 不都说修士皆筑修有术,越是修为深的修士容貌保持得越好这昆虚怎么回事,净是帮糟老头子 如此想着,林风致已踏出殿门,恰逢前头踱来个人,与她迎面碰上,险险没撞个满怀。她猛地驻足抬头,对上此人双眸,她的眼随之一惊。 那双眸,天然流淌着一股潋滟风光,似脉脉含情又欲语还休,引人探究,深醉其间。 这是双宜喜宜嗔的眼眸。 “咳咳”不合时宜的嗽声响起,对方垂眸,以拳掩唇,咳得厉害。 林风致回神,这才发现除了这双含情眸外,眼前人还生了副极好的皮囊,是个非常俊俏的男修,只可惜似有些先天不足,他双颊苍白宛若敷粉,嘴唇却又内红外白,像呕过血般,满脸病态,身材虽然颀长,可罩在月白宽袍中,愈显瘦削。 活生生一个孱弱病美人,看得林风致一个冲动伸手扶他,生恐自己撞坏对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望着扶在自己手肘上的手,也有些诧异,勉强止住嗽,刚想开口,便听殿内传出声音。 “老大,你可算来了” 林风致猛地缩回手,盯着眼前的病美人 这昆虚是要把老弱病残占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小红包,么么哒。, 第3章 诱惑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神使鬼差般,林见致跟他回到殿中。 病美人缓缓在石榻一侧落座,天生行云流水般的风姿,空荡荡的殿宇因他生辉,仿若烛台灯芯忽燃,华光骤现。 若非那病态的容颜,倒是当得住“谪仙”之称。 “小友请坐。”见林见致还站在殿中,他客气道。 这一开口,就是温润悦耳的声音,语气柔和得像清晨微风,仿佛可以抚平旁人心头焦躁,让人静下心来。 林风致听话地坐到他的对面,露出认真的表情来。 他微微一笑,自报家门“想来小友已知此地为昆虚,本君祁怀舟,乃昆虚天羲山山主,现任昆虚长老之一”说话间又指着先前那三人介绍起来。 随着他的介绍,三人身份渐渐明晰。青衣老修名作曾玄,为昆虚天照山主;赤袍劲装的男修名作楚悬,为昆虚悲海山主;女修名为孙睿霖,为昆虚长梦山主。 三人皆是昆虚长老,不过说来也怪,祈怀舟与他们虽为同门同辈,看起来年纪也轻,但他们在祈怀舟面却全然没有先前那副吵吵嚷嚷互不相让的模样,各自垂手肃立无人插嘴,像极了听长辈训话的孩子。 林风致暗暗称奇,脑中转得飞快。 昆虚宗可不是什么无名无气的小宗门,相反,昆虚在九寰修仙界赫赫名。 所谓建宗容易守宗难,单凭创宗万年,昆虚就已是现有仙门中存在时间最久的宗门,也拥有过无比辉煌的过去。而在那些早已湮灭的过往中,昆虚也曾无数次挽救九寰于水火之中,在历史洪流中占据着无法取代的地位,也出现过数之不尽的修仙大能,其创始祖师并几位大能更是早已飞升上界,仙绩卓著。 可以说,万年前的昆虚,是九寰当之无愧的群仙之首。 只不过万事万物有生有灭,总要经历兴衰更迭,新宗门的崛起,更强大修士的出现,局势的改变,昆虚不可避免被掩盖,超越,渐渐趋向平庸。 直到三千年前,昆虚宗出了位道行逆施的宗主,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设下毒计致使仙魔两界折损近半,后偷炼噩雾为器,又污蔑陷害当时的浮沧道祖未遂,犯下种种恶行,身死浮沧之后仍不能平息众怒,进而引发仙魔两界围攻昆虚宗。 为了度过建宗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昆虚宗不得不割山求和,将原本属于昆虚宗的修仙宝地分予诸修,又赔了数不尽的宝物与灵石,才堪堪保住昆虚三大主脉十座主山。 很长一段时间,昆虚在九寰修仙界都是臭名昭著的存在,不止威风不再,甚至成了过街老鼠。 昔日威名不再,宗门资源又只剩三成,弟子死得死,散得散,人才凋敝,宗门难振,江河日下,再也回不到过去。 转眼三千年,除了仙界三大宗门之一的虚名外,昆虚与浮沧、长离两宗毫无可比性,甚至于被许多后起之秀超越,勉强在夹缝中求存。而昆虚宗也再未立过宗主,万事只由昆虚各长同商议决定。倒也不是他们不想立,而是已经没有修士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不过话说回来,甭管昆虚如何式微,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昆虚宗在九寰修仙界依旧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威望,像个资历高深的前辈,绝非林风致这样的小散修可以冒犯。 “今日唐突小友,错在鄙宗,祁某在此向小友致歉。”祁怀舟介绍完同门,朝她抱拳作揖。 “仙君言重了,一场误会而已。”林风致忙摆手。 让一个境界至少在元婴期的上修给自己道歉,她可没那么大胆子。 祁怀舟倒是一派清风朗月,毫无架子,只嗽了两声,朝殿外下令“把东西拿上来。” 立刻便有蓝衣道童从殿外进来,他手中捧着铺着红绒的漆盘恭恭敬敬站到殿中。林风致望去,只见盘上放着一只玉瓶并一个束口储物锦袋。 “这瓶固元丹与这袋玄灵果,权作歉礼,聊表鄙宗歉意,还望小友收下。”祈怀舟一边说,一边冲那弟子轻颌首。 “这”林风致露出个为难的神情来。 “一点小心意,小友若是不收,可还是在怪鄙宗冒犯了你”祈怀舟诚恳道。 “一场误会而已,仙君实在太客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仙君。”林风致边说,边“勉勉强强”将两件歉礼纳入自己的储物镯内,方又道,“如今误会已解,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不知该如何下山” 对方已经认错道歉,她礼也收了,是时候告辞。 “老大,不能”曾玄闻言立刻变了神色,脱口道。 可他话未说完,祁怀舟便抬眸望向曾玄,眼中温和尽敛,目色如刃。曾玄自忖失言忙闭上嘴。 那厢祁怀舟亦察觉林风致眼底浮起的疑窦与戒备,安抚道“小友莫慌,昆虚虽已式微,但仙脉万年传承,断做不出威逼胁迫道友之事。我这二弟只是性格冲动鲁莽了些,绝非恶人。” 林风致打着哈哈道“在下当然相信贵宗,几位仙长亦是光明磊落之辈”心里却是数念闪过看样子少不得再和对方打几句机锋,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该如何才能快速脚底抹油。 “小友有所不知,昆虚之外数重山数重脉,地势复杂,大小宗门林立,小友独自一人下山,恐是不妥。也不知小友在何处修行,洞府落于何仙地我命人送小友回去吧。”祁怀舟按按手,打断她的恭维,温声道。 咦没再留她 林风致心里反更警觉,嘴上仍笑道“在下一介散修,境界低微,哪有什么洞府不过在接些差使各处走动,赚些辛苦钱修行罢了。近日正好接了个活计,要赶往噩境,此去路途遥远,就不劳烦贵宗仙友了。” “噩境”祁怀舟眉心却是一蹙,忖道,“那可是个极险之地,小友竟要到那里去” 林风致点头不迭,只道“是啊是啊”,那祁怀舟神情却忽然一变,又道“珍珑阁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谁说不是,珍珑阁”林风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才说了两句忽然便打住,脸色难看得盯着祁怀舟,“你怎么知道的” 她被他套话了,可她除了提到噩境,就没提过“珍珑阁”三字,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本君只是恰巧听说珍珑阁看中噩境的买卖,召了批修士前往建阁,那地方凶险至极,以小友的境界,恐怕不能独自前往,所以便猜小友是受珍珑阁邀请。”祁怀舟看透她的疑惑,一边解释,一边又道,“原来小友在珍珑阁高就,果然才智过人。” 林风致不说话了。 “在珍珑阁做事倒是不错,能遇不同的人,见识不同的宝物,对小友大有助益。小友年纪轻轻竟有勇气远赴噩境,亦令本君刮目相看。”祁怀舟说话间嗽了两声,“小友是在珍珑阁任掌使” 掌使乃是珍珑阁分店的小管事,底下管着十个修士。 林风致摇头“仙君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大能耐,只是个小掌事。” 话到这份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 “既然仙君也听说过这事,料来也知道约定的时间。在下已经误了动身的时辰,若再不赶去,就真要失信于人,还望仙君恕在下不敬之罪,放在下离去,改日若有机会,在下再前来拜见仙君。”她语毕双手掐礼诀,冲着祁怀舟盈盈拜倒。 一阵轻风拂过,她的身体被托起,辞别之礼未能行下。 “若是本君没有记错,珍珑阁掌事的奉禄,是每月五百下品灵石,小友前往凶险之地,奉禄可再翻倍,约一千下品灵石,合十枚中品灵石,一年就是一百二十枚中品灵石,合一枚上品灵石略有余,我可有记错” 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他说的这个数字已经和珍珑阁承诺给林风致的报酬很接近了,林风致不知道他到底何意,只狐疑得点头“仙君见识广博,确是如此。” “愿意去噩境这样凶险之地的修士,自有野心报负,不该满足于这区区一枚上品灵石。”祁怀舟冲她一笑,语气愈显诚恳,仿如盅惑般,“小友既都是为他人卖力气,本君这里倒是有份比珍珑阁掌事更好的差使,每年三千上品灵石的俸禄,做满三年,再多赠一千,共一万上品灵石,小友可有兴趣” 这话不啻向平静的湖面砸进一座山,整个湖都要炸了。 “老大”曾玄三人不约而同惊叫出声。 林风致震惊地看着祁怀舟,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而后飞快心算。 一万上品灵石,折一百万中品灵石,一亿的下品灵石抵她往后千余年的收入。 她很可耻地心动了。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作者有话要说  致致她这是要暴富 s本章24小时评论还送小红包。 感谢在20230529 10:22:0620230530 19: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汤小圆圆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雪霄霜、大余吖、沉荒、夜弥、凉凉、茯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雪霄霜 78瓶;云枫陌 50瓶;kkkk、深浅、grace 10瓶; 6瓶;大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挣扎 林风致可没那容易被他带跑。…… 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林风致的理智被短暂地冲散。 一亿的下品灵石,足够她在修仙界悠闲地活到寿终正寝那日。进入修仙界本就是误打误撞,她的天赋平平无奇,追求大道太勉强,对长生不老也无爱,便总想着大赚一笔安度余年,过几年逍遥日子,活到几岁算几岁。 那一刻,她看到自己入住华美仙府,买到拉风的仙骑,各种奢侈的衣饰想买就买,她想云游四海就云游四海,想在仙府躺着看星星就看星星,再不必为生计奔忙,甚至于自己死后还能留下一笔偌大遗产,如果她那时没收徒弟,就全部留给封默。 于是很多年很多年后会出现一个画面,已经成为上修的封默站在她的洞府里,拿着她的手写信,静静地缅怀她这个微时相伴而今却已伊人难再的少年同伴。 那时候,他还会不会想起海边的小鱼村,和那段艰难的岁月 谁知道呢 若真有那么一天,也许连她都把过去彻底遗忘,何况封默 按道家思想,林风致觉得自己勉强算是顺应自然、清静无为,但若依封默的看法,她这就是胸无大志以及虚度年华的代表。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逼自己追逐封默,就像学堂里学得最差的学子,勉强追赶同窗的进度,可用尽全力也依然与对方越拉越远。她不是没有焦虑过,但不知哪天起,她忽然就想通了她不需要为难自己,去追寻内心并不渴望的东西。 后来,她就放手了,连同那些懵懂的情感都一并放手。 如今,她只想赚足灵石,做个逍遥仙。 “啪叽”一声,巨大的馅饼掉到她头上,她没办法镇定。 “林道友,这边请。”青衣的道童的声音温柔响起。 林风致停止胡思乱想,山间冷风迎面而来,吹得人微凉,夜色已重,天上星斗遍布,如棋盘倒置,叫她混乱的心绪一醒,抬眼看时,那道童已站在石阶上等她。 祁怀舟抛下那“一万上品灵石”的巨大诱惑后,并没立刻要她回复,只说天色已晚,留她在昆虚休憩一晚,等明日再议。 此人看着虽然孱弱无力,可打过交道方知其手段之深。 擅心者最可怕,她已然落了下风,但无奈的是她的确被这个诱惑打动,所以答应了他的留宿邀请。 石阶的尽头,是昆虚某个仙洞入口,石梁之上横悬玉匾,洞名“天柔”。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林风致轻声忖道,猜这洞名大抵出自此句。 水滴石穿,以柔克刚,合道家阴阳之道。 就这般想着,林风致随道童进了仙洞,眼前豁然一亮。 与早先她醒来的寒酸殿宇相比,并不算大的天柔洞却显得格外华丽,光华于石壁上流转,宛若星沙溢彩,竟是个晶石矿床直接凿成的天然矿洞。 以矿脉凿洞设府,此等手笔非普通宗门可比,昆虚无愧九寰首宗旧名,哪怕式微,经年积攒仍叫人大开眼界。 林风致一边感叹一边跟道童迈进内洞,洞内有一方小池,池间暖气氤氲,隐约透出泛着月色光泽的池水,池畔长满紫色小花,花间又有一座莹白玉床。 “林道友,此为鄙宗天柔池,除可纳灵滋阴固神之外,亦有养肤美颜之神效,尤其适合女子。那边乃是整块空明石切凿而成的法床,可助修者凝神静气,是修行的妙物,林道友也可一试。”道童的声音响起,“祁长老交代了,今夜就请林道友暂憩于此,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林道友,林道友只管放心泡汤洗乏,养精蓄锐,明日再请商谈要事。” 道童语毕便退到洞口处离去,洞内顿静,只剩林风致一人。 先有矿脉凿设府,后有天柔池与空明石床,样样皆非凡物。 想她不过一介低微散修,这昆虚却是卧虎藏龙之地,对方若有心加害,无需动用到这等天材地宝,横竖已经到这里了,她不若宽心受用这平时见都见不着的好宝贝。 如此想着,林风致褪去外衫迈入池中,抽去绾髻发簪,散发池面,泡起暖汤来。 暖意化作细流注入经脉涌向丹田,皮肤上又似有小蚁轻咬,不疼,酥酥麻麻反而挺舒服,周身的疲乏似被洗去般,她惬意地闭上眼。 泡了约有半个时辰,她正舒坦得骨头像要化掉般,一道青光却自褪下的外衫间亮起,乃她衿间所系的传音玉发出。她抬臂挥手,传音玉遥遥飞入她掌中,里面传出熟悉声音。 “小致,你人在何处” 林风致醒神,想起自己不告而别且并未告诉封默自己要去噩境之事,也不知他此番找她,是为了质问她先前耍弄孙灵瑞之事,还是其他。 “封默,前期日子我接了珍珑阁的差使,将远赴噩境出任新阁掌事,因恐你为此担心,不想扰了你的心情,故未提前告知。如今我已出五华山地界,与同僚赶往噩境。你专心修行,无需替我担忧,我能照顾好自己。此别不知何日再聚,先祝你仙途永固,早成大道,到时我必奉酒相贺,与君再叙。” 她和昆虚的事还未定音,就让封默以为她去噩境好了,反正没有差别。 语毕,她的手掌拂过传音玉,玉石温润的莹光消退,消息就再也传不过来。 今晚,她只想静一静。 白天封默让她留下的未尽之语,她早已猜到。他必是已经替她打点好一切,让她能够留在五华山中,而此举必定引起了非议,否则孙灵瑞也不会对她恶语相向。能留在五华山,又有封默照拂,日子当然要比四海漂泊要舒坦,只不过 再怎么豁达随性,她心里也还存有一丝丝骄傲,虽修为不济,却也不想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自食其力”这四个字,她还是能做到的。 月色如霜,遍洒五华山巅,落在地上的人影亦被拉得愈发颀长,风过之时衣动影动,人却不动。 良久,封默方缓缓阖上手掌,攥紧掌心玉石。 传音玉的那头已无音讯,她的离去非常突然,也非常坚定。 他本已说服师父,让林风致进入五华山外门修行,这是他拜入五华山主座时提的唯一一个要求。 自幼年起她便是他的未婚妻子,那时他只恐世俗情爱坏了修行,故从未对她好颜相待,亦未承认过她的身份。后来家毁人亡,孤身一人的她成为他的责任,晃眼就和他在修仙界走了几十载。 这个责任他背了很久,她的天赋不好,他以为自己会照顾她终老,怎料却是她说走就走,离开得这般坚定。 他该开心自己终于了却这段尘缘,却不知为何竟在此时攥紧传音玉,仿若抓住他们之间最后一丝牵挂,久久不松。 天光渐明,朝阳薄染云霞,林风致在昆虚天柔洞的空明石上睁开眼。 万没想到这空明石竟有奇效。昨夜收到封默传,她本心绪难静,岂料坐上石床起便杂念渐消,缓缓入定,运功行气至天明。 林风致只觉精力充沛,神清目明,思绪清晰,对于昨日祁怀舟那一万上品灵石的诱惑,心中已有主意。 昨天她落了下风,今日定要扳回这一局。 比境界修为她不够资格,但比脑子她未必逊色于人。 简单收拾妥当,她正想找祁怀舟,却见洞外早已候着昨日那道童。简单见过礼,道童便带她去见祁怀舟,林风致随他往北掠至山巅。 云雾缭绕之间矗立着气势恢宏的宫殿,仿似神宫仙府。 昆虚虽已割让八成山脉予外人,但保留下来的三脉十山依然大得让人迷失,林风致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位于昆虚具体哪座山上,只知宫殿的三重檐上闪闪发光的金色篆体匾昆虚。 此乃昆虚主殿。 只是与祁怀舟商讨昨日之事而已,何需引入一宗之主殿 林风致在道童的示意之下,疑惑地迈进昆虚殿。 昆虚殿很大,梁柱石壁的用材皆为整块仙玉,上面绘刻仙禽陆兽并神仙人物,历久弥新,似在向看客娓娓道来数千数万年前移山倒海的辉煌故事,除此之外,殿上并无太多陈设,只有正中层层垂幔晶帘下的巨大莲花法座,与座下井然有序的石座。 林风致并没瞧见祁怀舟,只看到一人背光而立,看不清模样,只见其身姿婀娜,料想是位美人。 “林小友昨夜歇得可好”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响起。 那人自光间迎上前来,露出满头鹤发与苍老容颜。 “赵前辈”林风致有些诧异,来的是昨日初见的长梦山主赵睿霖。 “小友见外了,若是不弃,唤我一声睿姑姑便可。”赵睿霖微微一笑,眼角浮起细密皱纹。 林风致见她虽容貌已老,眉眼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轮廓,再加上通身的优雅气度,不难想像她年轻之时必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只是不知何故竟苍老至此。 “睿姑姑。”林风致依言改了称呼,与她寒暄两句,正要问她祁怀舟的去向,忽见她手一挥,袖口飞出道青光。 青光落地,化作巨镜。 林风致在镜中看到清晰的自己脸颊红润,皮肤紧滑胜过往常。 那天柔池的养颜功效果然不是吹的。 “睿姑姑,这是” “林小友,想来你也已经猜到,我们将你留下,是因小友长相与本宗上神秋月明有七成相似,但这还不够,所以在正式议定之前,我们希望小友能完妆示人” 她的话没说话便被林风致打断“明白了,你们想验货。” 赵睿霖未料她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当下反觉自己不妥,刚想道歉,林风致却摆手道“做买卖都讲个物有所值,你们开出这么高的价钱,自然要验明我这替身合不合适。” 他们这般行事,林风致反而放心,对方是真的冲她这张脸来的,不是图别的东西,而她也只需要扮演好他们要她扮演的人就可以了。 “要我怎么配合”她又道。 “小友真是爽快人。”赵睿霖见她这毫不扭捏的作派,不免对她添了三分喜欢,“小友闭上眼就可以。” 林风致点点头,阖上双眸,心里有些好奇对方所谓的“完妆”到底是怎么个妆扮。 “林小友,得罪了。”那厢赵睿霖告了个罪,挥袖而落。 林风致只闻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几股柔和的风缠到她的身上,片刻之后方缓缓消散,她耳畔又响起赵睿霖的声音“可以了,小友睁眼吧。” 她慢慢睁开眼眸,入目所见是巨镜中照出的人。 像她,又不像她。 道髻已改,仙髻高挽,髻间束以紫金宝冠,两侧流苏长垂,一袭宝蓝底的团花圆领衫,腰间系着五色的十六幅飞仙裙,愈发显得人鹅颈如玉,姿态轻盈,其余如胸前璎珞,臂钏,腰佩等等,一应俱全,宛如壁画中的天人。 玉颈之上,是张朝霞笑靥,额间一点朱砂娇艳非常。 林风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自己长得有些姿色,只是常年在外奔忙,并无心思在这上头折腾,惯常只着便于行走的简单道袍,梳最简单的道髻,外人见了,至多夸一句,好个清秀的小女冠,如此而已。 如此盛装,当属她生来头一遭。 “小友很适合这样的打扮。”赵睿霖呢喃般开口,目光仿佛透过她看到遥远的人事,“这身行头乃是我早年行走尘世之物,若是小友不弃,便赠予小友了。” 林风致还沉醉在自己盛装的模样中,不妨听到这一句,心头大惊。 这些衣裳佩饰除了好看之外,其上附着的灵气都不弱,料来皆非凡品,很是贵重,她受之不起。 她刚要开口,殿门处却旋进一阵风来,门被吹开,天光乍入,有人行来。 林风致望去,恰与祁怀舟的目光撞上。 祁怀舟虽然苍白依旧,目光却如炬,他踱入殿内,挥袖扬手遥遥一指,道“那个位置,你坐上去” 林风致随他所指望去,瞳眸一缩。 华光乍起,他所指之处,是这殿内唯一主座,亦是昆虚至高无上的宗主尊座。 她按他所言,缓缓迈向昆虚宝座,身后又响起祁怀舟清冽的声音“负手拔背,步伐沉缓,不必心虚,也不必胆怯,你只需想着,这里是你的宗门,你是昆虚之主,坐拥这十山三脉万载仙火” 林风致心脏怦怦跳动,她在走向这张宝座时,心头确实升起几分惶惑,仿佛在以微渺窥浩瀚,以蝼蚁浮星宙那般无所适从。祁怀舟的话却似乎带着迷惑人心的力量,声音虽然不大,可声声直达她元神灵墟。 她不知不觉放缓动作,背如利剑,步如沉水,一步一步,迈向昆虚宝座,转身之际,只见祁怀舟已经带着赵睿霖与曾楚二位长老站在殿中。 “昆虚天羲山主祁怀舟,见过秋”祁怀舟双手合礼,以元婴之尊,缓缓向她行礼。 “等等”身处高位的林风致却是一声脆喝,“祁仙君与几位仙长之礼,小修万不敢受。而我也还未答应祁仙君所托之事。” 祁怀舟双眸微眯,对上林风致明亮的眼。 那双眼,带着坦荡而狡黠的笑意,和真正的秋月明一点也不像。 林风致可没那容易被他带跑。 作者有话要说  社畜的愿望三年赚够养老金,退休宅家旅旅行。 注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道德经 s今天儿童节呀,那再送一章小红包吧,祝儿童节快乐。 感谢在20230530 19:22:2320230531 17:1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玩球 2个;那时是年少如花、是谁点的大盘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小圆圆圆、 59瓶;杉 36瓶;糖糖 2瓶;小宏、时间的味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条件 林风致的条件。 一万上品灵石的巨大诱惑,祁怀舟蛊惑的言语,名与利的双重驱使容易让人忘却所有,林风致离昏头只差一个刹那。 可她并没坐到那张光华四绽的宝座上。 “小友可是对本仙的提议有不满之处,但请直言。”祁怀舟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与神色如一池静水。 林风致倒不急着与对方谈条件,她慢条斯理从法座上踱下,朝着几人施个低修道礼,望向祁怀舟。 他温和的眸眼,还是让她品出几许探究的意味来。 “请恕小修僭越,小修确有些不明之处。按祁仙君的意思,小修乃因容貌肖似秋上神,方被诸仙要求留于昆虚假扮上神,可是如此” “正是。”祁怀舟微微颌首。 “仙家修行,动辄闭关亦或外出历炼千年百载不在话下,纵是上神有特殊原因不在宗内,要找借口掩人耳目也非难事,何必非找个冒牌货,万一被人戳穿岂非更加糟糕”林风致反问道。 祁怀舟刚想开口,却被林风致打断“此为其一。” 他抿上唇,露出“静侯下文”的目光,耐心等待。 “其二,仙家法宝妙术甚多,据我所知,幻化他人的道法仙术,不在百数之下,又何必要一个外人假扮” “其三,秋上神已是元婴,而我金丹未成,就算长了相似的样貌,这境界之差好比云泥,但凡有些修为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破,又该如何” 祁怀舟尚未回应,便听曾玄不耐烦的道“这女娃娃的问题真多,问得我头疼” 他暴躁的抓抓头发,将道髻挠得凌乱,身边的楚悬亦蹙眉道“小友拿钱办事,问得太多了。” 林风致便道“贵宗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请我假扮上神,其中定有深因。既要接下贵宗所托,我自然得打听清楚,才知我能否胜任。再者贵宗出钱雇我,只算雇佣合作,可不是我把人把命卖给贵宗,我自有权力知晓一二,您说是吗” 她说得温温和和,脸上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虽是反驳上修之言,却也让人生不出被僭越之怒来。 “小友所言甚是。”祁怀舟按了按手,安抚下曾玄和楚悬的躁意,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想必小友亦听过鄙宗秋月明上神之事。” 在看到林风致点头后,他方续道“秋上神是百余年前因机缘巧合方入昆虚山门,其天赋之过人,悟性之高,实属罕见。小友应该也明白昆虚当下的艰难处境,实不相瞒,我宗确存惜才爱才留才之意,希望秋上神可以留在宗门之内,出任宗主之职,将昆虚发扬光大。” “可以理解。”林风致回道。 修仙人才一直都是宗门最渴望的东西,否则封默也不至于以散修的身份直接拜入五华山,更何况是昆虚这样早已人才凋敝的宗门。 祁怀舟多说了几句又有些轻嗽,便改由赵睿霖解释。 “是以我等众人倾一宗之力教导培养秋上神,秋上神也不负众望,不过百余载光阴,便已元婴大圆满,于道法道术更有极大造诣,已在九寰仙界闯出名头,其结交之人,更是遍布九寰仙魔两界。”赵睿霖徐徐道来,轻柔的语气叫人极为受用,“借她之力,我宗已与西境幽澜谈了几桩买卖合作,这次合作于鄙宗十分重要。再过三月左右,幽澜魔尊凌少歌将抵昆虚,需由上神亲自接待,可我家上神半年前却留书一封,出走昆虚再无踪迹,料想归期难定。” 林风致眉梢一挑凌少歌之名,如雷贯耳。 凌少歌师承西境幽澜山大魔修曲弦,修行已有千余年,境界修为皆高深莫测,兼之手段酷烈,较之其师更加狠辣,短短千年已将西境九成魔修收于座下,令幽澜魔山成为九寰第一魔宗,隐隐有与浮沧、长离二仙门相较之势,亦让九寰仙界从古老的三仙门,变成了两仙一魔并列的局面,而昆虚则被剔除三仙之列。 据说此人阴晴不定,性情难以捉摸,也不知那秋月明如何入了他的法眼,竟能让仙魔两宗合作。 不过这样听来,林风致倒多少猜到他们为何非要自己留下的原因了。 要和凌少歌这样的强修打交道,寻常的障眼法难逃其目,真活人还是假人幻术,他一看便知。 他们只能找活人。 “想来小友已经猜到我等因何出大价钱留下小友了。”祁怀舟气息已稳,又缓缓接口,“其实除了与西境魔修的合作外,我宗还有不少要务需要秋上神出面,但她素来不喜这些俗务,在宗门待了百余年也早心生厌倦,所以离宗出走寻自在去了。其实留小友在此,除了应付凌少歌这一当务之急外,也希望小友可以代替秋上神,在此坐镇,是以才与小友拟定三年为期的约定。” 这么说,林风致就完全明白了真正的秋月明不想管这昆虚宗的烂摊子,所以离宗出走,而他们索性找个秋月明的替身,留在这里以假乱真,真的那位爱玩多久玩多久。 所以她这替身就好比那庙里的泥菩萨,摆摆样子装装谱,供人瞻仰。 “至于小友所担心的,境界之别”祁怀舟续道,“本君自有妙法,叫那凌少歌看不出端倪。” “恕我直言,那位凌魔尊恐怕已有化神境界,莫说小修我,就是几位仙长的境界,与他亦有不少差距,您如何笃定他看不穿我这假冒上神的境界” “假冒谁说要你假冒境界了”祁怀舟唇角微勾。 看着对方高深莫测的笑,林风致心头一跳,问他“不是假冒难道还要我两个月时间从筑基期突破到元婴” 两个月,要一个资质平庸的修士连破两个大境界,仙界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这位病秧子仙君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不自量力了。 祁怀舟淡笑“本仙自有办法,若是办不到,小友只管离开。” 林风致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这云淡风轻表相之外的虚伪假相。 良久,她方又道“好,就算仙君有此等通天的能耐,我亦可将秋上神的神韵习惯模仿得一般无二,可我并无秋上神的记忆,不知她与凌少歌间的旧事,又如何在他面前假扮上神而不被看穿” “小友真的十分不信任本仙。”祁怀舟仿佛猜到她的想法般,泰然自若道,“我既有此打算,胸中自然已有万全之策。只待小友点头,我便全盘托出,亲授道术仙法,以解此忧。” 林风致蹙眉收笑,眉间忧愁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消散,反更犹豫起来。 “仙君之言,小修自然是信的,只不过化神之修,实非我力之能及,贵宗日后需要我应付的局面,也肯定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稍有差池,恐怕便是万劫不复。我不过一介低修,想的是逍遥度日,灵石虽好,也得我有命花。我”片刻后,她嗫嚅开口,很是为难的模样。 “小友的担心,本君明白。”祁怀舟点点头,温和道,“本君代表昆虚向小友承诺,必会倾全力保护小友安危,不叫小友受到半点伤害,并且小友与鄙宗的约定可以随时终止。” “口说无凭”林风致依旧满脸犹豫。 “我们可以立字为契。”祁怀舟接口。 林风致依然摇头“不够,字契可毁。” “小友如何才愿相信我们但请直言。”他又道。 “我要仙君同我立一份不可毁弃的契约,直至你我合作期满,共同解契,比如贵宗以昆虚宝印定立的天地结魂契。” 铺垫这许多,她终于说出自己的真正要求。 此语一出,殿上的曾玄、楚悬与赵睿霖三人脸色顿变。 “你敢”“荒谬”曾玄与楚悬立时喝斥道。 “林小友”赵睿霖亦蹙眉道。 只有祁怀舟仍微笑着不语,目之所及,是林风致犹豫眼神后那间或闪过的丁点狡黠。 显然,她早已想好自己需要什么要钱,更要命。 “小友见识广博,竟知天地结魂契”他不为所动,只静静问道。 “以昆虚宝印所结之契,为天盟地誓,结契二人比如天地,同寿,同伤,同命,存则同存,亡则同亡。祁仙君,昆虚四野强者林立,我一介低修,求财需先求存,只有此法方可消我后顾之忧。”林风致收起犹豫的神色,断然道。 同生共死,他与昆虚才会真正保全她。 “你胆子不小,竟要与本君结魂契。”祁怀舟神情未变,只那温和的目色中,渐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无形无色。 林风致受到他的威压,不自觉瑟瑟颤抖,然心中强抑,面上半点未显。 但凡露一丝怯意,这场较量她就输了。 “也罢,本君便依小友之意,如此,小友便可安心留下。” 那股危险的气息来得突然,去得却也突然,祁怀舟再开口之时,已经恢复温和模样。 林风致还待再说什么,可祁怀舟已经不给她机会,他倏地转身,朝赵睿霖道“你去准备结契所需,明日午时我与小友结契。” 语毕,他负手踱步离殿。 “你”曾玄气急败坏地伸手指指她的鼻尖,到底没多说什么,匆匆跟着祁怀舟出了大殿。 楚悬则甩袖而去,就连赵睿霖也长叹一声,目色复杂地冲她摇了摇头,离开大殿。 殿外阳光正盛,祁怀舟已踏出殿门。 众人视线之外,那张笑颜倏地阴沉,扬起的嘴角落下,唇抿成直线,眼里华光尽散,只剩脸颊苍白依旧,透着几分厌世的冷漠,全无刚才光风霁月般的温柔模样。 “他生气了”楚悬掠到曾玄身边道。 “好些年没见他动怒,那孩子惹谁不好,非惹这煞神”曾玄低声叹息。 想起上次让祁怀舟生气的人,他不由替林风致捏把冷汗。 如此想着,曾玄踱到祁怀舟身旁,小心翼翼开口“老大,只是筑基期的小丫头,还是个孩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祁怀舟不语,掐诀化作青烟消失于众人面前。 留给林风致的,仅有一道飘逸清隽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致致想诓我没门 感谢在20230531 17:14:2320230601 15: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瘦马外室通房退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九不是九 10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结契 天地结魂,伤寿共享。 拥有数十载寿元的高龄“孩子”林风致盯着大殿门口,直到确定人已经走光,她才一屁股坐到宝座上,捶着哆嗦的大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敢那样和一位元婴修士讨价还价,来昆虚前她也没吃熊心豹子胆呀 回忆起祁怀舟在听到“结魂契”时的眼神她冷不丁又打个寒颤。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要被祁怀舟的目光撕成碎片,再扔到山巅去喂鹰。 说来也不怪祁怀舟会生气,要和一个筑基修士结天地结魂契,搁哪个上修都要暴跳如雷吧 当然,这事不怪他,更不能怪到她头上。她总得替自己打算,昆虚开出如此高额的报酬,足以证明给秋月明当替身这桩差事非常困难,来往的修士绝非泛泛之辈,她随时都有卷入强者争斗的风波,而她不过区区筑基小修,上修弹弹手指头,她就得灰飞烟灭。 她可不想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 钱再多,没命用那也是枉然,所以这天地结魂契是她给自己的一颗定心丸,一张最好的保命符。 毕竟,同生共死的契约下,祁怀舟怎么都不会让她出事。至于天地结魂契一般是用在结修道侣身上这件事祁怀舟应该不会觉得她是在觊觎他。 她就是觊觎曾玄那个老头子,也不会觊觎一个病秧子。 自己安慰自己一声,曾玄的面容忽然在脑中闪过,林风致猛地闭眼“噫”了声,周身恶寒。算了算了,昆虚这一窝人都没啥好觊觎的,她就是个拿钱走人的无情工具。 至于其他,她脸皮够厚,为了活命赚钱,一切皆可抛。 思前想后一番,她内心渐定,又被仙童带去先前的天柔洞休憩,泡汤打座运功,直至翌日。 仿佛是怕她跑掉,昆虚的动作快得很,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被仙童请往天羲山。 林风致有些意外,没有料到结契地竟然选在天羲峰。 天羲山乃是祁怀舟修行所在,亦是昆虚的十大主峰排行第三的洞天福地,草木繁盛,仙禽异兽良多,灵气逼人,山顶终年被仙雾缭绕,甚少被人窥见其真容。林风致此番前往,乃是通过昆虚宗门内的传送阵,直达天羲峰顶。 要结此重契,对方又是元婴修士,林风致心中难免紧张兴奋,脸上虽力持镇定,但那眼珠子,自打在天羲峰上落定脚后,就没停止转动,四下打量起这座神秘主峰来。 天羲峰的仙雾随着她的出现消散,触目所及,仅得一平静圆湖,湖天一色,正中一座晶莹剔透的芍药花座漂浮在湖面上,层叠绽放的花瓣簇拥着站于蕊心的祁怀舟,那画面看得林风致眼珠子一定。 修仙者多以莲花为座,很少见到以芍药为座的。 芍药虽美,却总无莲花那般清冽高洁贴合仙者,不过此番望去,林风致却又觉得还是这妖娆富贵的芍药,更加适合祁怀舟些。她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对方明明是个病秧子,一举一动也称得上仙家风范,却有些莫名的妖娆。 若以花喻男,这祁怀舟大抵也能混个花神当当了。 “小友” 温柔女音响起,打散林风致的胡思乱想。 “小友,结契之前还需先与你说清,天地结魂契不同寻常契约,它以昆虚金印为媒,天地山河万物为证,所定之约无法随心所欲定立与解除,亦不受结契双方境界限制。契约若定,不论任何情况,你们生同生,伤共伤,亡同亡,任何一方都不能反悔,直至契约期满。”赵睿霖不知几时已经站在她的身边,正色道。 “中途不能解除哪怕我与祁仙君都同意”林风致看了眼祁怀舟,问道。 赵睿霖摇摇头,柔声道“不能。” “那他会不会突然”她做了个大不敬的抹脖子动作,用“你懂的”的目光,看向赵睿霖。 瞧他那孱弱的模样,可别在契约期内暴毙,那她亏大了。 “放心吧,他是昆虚最厉害的修士,没那么容易”赵睿霖也用手抹了脖子,眸中露出点俏皮戏谑来。 林风致这才放心,虽然祁怀舟看着孱弱,但她也觉得他应该是他们几人中最厉害的,否则曾玄三人也不会那么听话,这是她挑中祁怀舟的原因,不过最厉害的修士才元婴境界这昆虚果然已经不中用了。 按祁怀舟的要求,她与昆虚的合作为期三年,所以契约的时间亦为三年,对比修士绵长寿元,三年光阴弹指便逝,对祁怀舟来说大抵也算不上什么。 如此想着,林风致点头“我晓得了,多谢睿姑姑。”语毕她又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问,“姑姑,这是准备结契了我怎么没看到法器宝鼎等焚祭之物呢” 她是见识过珍珑阁结重契的场面,那阵仗大的,又是仙器又是宝鼎还一堆人,可今日这天羲湖上除了浮身于芍药花座旁的曾玄楚悬二人外,却什么都没有。 赵睿霖噗呲一声笑出来“小友去了便知。” 语毕她挥袖扫出道柔风,将林风致送到湖面上,一只三色锦鲤破湖而出,稳稳接下林风致,将她送至花座前。 祁怀舟负手立于花座中,垂眸望她,眉间仍是一片温柔,只道“上来吧。” 林风致敛神入花,与他并立,行了个礼,乖巧唤人“祁仙君。” 祁怀舟意味深长地含笑道“小友,起手无悔,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林风致用力点头。 “三年为期,与尔结契,天地结魂,伤寿共享。”他边说边转身朝向湖的另一头,双手掐诀,语声一震,敛容道,“请金印。” 随他一声落下,湖面颤动,赵睿霖已飞到湖上,与曾玄、楚悬二人同立,齐齐掐诀。一股庞大灵气涌来,林风致只瞧见湖前方笼罩的仙雾如被撕开般,远处丛山高峦清晰显现,竟是昆虚主脉全景。 昆虚十座主峰簇拥着正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峦,轰鸣声自四野八荒的地底传来,仿佛有何物要透土而出,惊人的仙威浩浩涌来,震得林风致连呼吸都险些忘记。很快,整座巨峦骤然透起无数金芒直冲云霄,而后金光汇聚,化作山影浮升。 “昆虚金印”林风致呢喃着。 “昆虚金印,就是这座昆虚山。”祁怀舟徐徐接口,他声音不大,却犹如此际山峦,浩大沉厚。 林风致被眼前景象所震,懵懂间似乎窥得了什么,如有所触。 这便是天地之力 “四方之山,六洲之水,天万象地万物,诸灵为证,修者祁怀舟”祁怀舟说话间望向林风致。 “林风致。”她回神接口,报上自己名姓。 “承天之意,禀地之命,结契共魂,同命同寿同伤,契之所结,不可悔毁。”祁怀舟一边说一边施术,双手于胸前掐诀结印,动作快到叫人看不清。 曾玄、楚悬与赵睿霖三人亦闭眸陪术,金光自他们手中飞出,汇入昆虚金印。 作为低修,林风致何曾见过这等场景,只一动不动站着,任由祁怀舟的指尖于她额间划过,些微刺痛浮起,殷红血珠自她眉间渗出,未等滑落,便被祁怀舟弹出,她再望向他,只见他眉间亦添伤口。 二人精血入印,四野灵气骤聚,湖面波澜顿掀,芍药花座随浪腾起数丈之高。 风猎猎而起,耳边充斥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吟声,林风致不自觉闭上双眼,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只觉眉间一烫,耳畔响起无力的声音“契成。”她方缓缓睁开双眼。 风已止湖已静,芍药花座亦回到湖面上,仙雾重新聚笼,先前那番景象已然不见。 天地结魂印完成了 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额间的伤口都已消失。 林风致揉着眉间思忖着,身边却忽然人影一晃,她下意识伸手,堪堪将站立不稳的祁怀舟扶住。 “你没事吧”林风致问道。 结这天地结魂契似乎损耗极大,祁怀舟本就失色的色愈发苍白,唇瓣几近无色,惟那瞳仁,幽如墨渊。 没等她话音全落下,祁怀舟就已甩开她的手。 “老大”曾玄与楚悬已然飞身前来,担心道。 “无妨。”他撇开头,摆手让二人不必靠近,闷咳几声站定身体才又朝林风致道,“如你所愿,契约已成,三年为期,你可以安心留在昆虚。这几日本君会安排人先带你熟悉昆虚山,其余合作事宜,容后再议。” 语毕,他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径自掐诀,身形在她身边渐渐消失。 林风致眉头微蹙,指腹互捻。 祁怀舟的手,好冰啊。 那不是正常人的温度。 关于祁怀舟的疑惑,很快就暂时被林风致抛到脑后。 契约既成,相当于她应下昆虚宗的差事,既来之则安之,她的精力得花在自己的正经差使上。契约结束后曾楚二人便跟着祁怀舟消失不见,只剩赵睿霖陪着她。从天羲山出来后,赵睿霖并没马上送她回去,而是带着她往天羲南面走去。 “昆虚如今有三脉十山,适才结契时你所见之山,算上天羲,一共有十座,便是昆虚的十大主山。除了昆虚山外,其余九山为宗主并长老们的修行洞府所在,此为昆虚主脉。此外,昆虚尚余两脉,在十山之外,为宗内弟子修行处”赵睿霖一边走,一边温声向林风致介绍起昆虚。 “喏,前面就是昆虚的玉笈山”说话间,她扬唇一笑,指着与天羲山相连的山峦道。 林风致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一片青翠,此山虽不高,却遍生竹子,竹色浅翠如玉,乃是以奇水灵气滋养而生的玉竹,是以称其玉笈。 “好美”她刚开口要夸,却见竹林间几道人影掠过。 “周仙留步”急音响起,为首的男修被人拦在了玉笈山下。 随着他的停步,跟随他的三个修士也同时停步,一位身着昆虚道袍的小修士满脸急色地站在他身前,一边歉然躬身行礼,一边又拿眼睛四下搜寻,仿佛在等什么救兵。 “你们别劝了,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走”怒腾腾的骂音响起,姓周的男修横眉道,“不止要走,我还要向外面的道友们说,你们昆虚言而无信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同你们合作。” “周仙,您先息怒,此事确是鄙宗不妥,在下在此先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能再宽限几日”昆虚的小修士急切地解释道,试图将人留下。 “还宽限你们可知我师父为了这批髓笋花了多少精力就连灌溉玉笈所用的玄水,都是他老人家垫资炼制的。你们可好,坐享其成不说,如今连说好的灵石都不能按时支付,已经拖了两个月有余”周修士身后的弟子上前一步,亦怒气冲冲指责道。 “就是”其余弟子亦忿然附和道。 昆虚弟子额上冒汗,不停向众人道歉赔着不是,却仍无法安抚这些人的怒气。 “你不必同我们多说,要说,就让你们长梦山主亲切来见我”周修士断然道。 长梦乃是赵睿霖的仙府所在山,亦是她的仙号。 不远处的林风致听得直皱眉,疑惑地望向赵睿霖。 赵睿霖面上浮出几许难堪,眼现赧意开口道“让小友见笑了,实不相瞒,那位周棋周上仙并非我宗弟子,他最擅培育灵药仙植,乃是我宗外聘回来,专司玉笈髓笋种植。聘请周上仙之时谈定髓笋的培育资源由我宗承担,并支付每月二十五枚上品灵石的报酬。” “你们欠了他五十枚上品灵石没付”林风致想起周棋刚才的怒语,道。 赵睿霖眼中赧意愈重,似乎亦觉难为情般点下头。 “五十上品灵石而已,为何不给他”林风致不解。 五十上品灵石对她这样的低阶散修来说是笔大数字,但对一个宗门来说,只不过是仙人指缝里漏的沙砾而已。 “账上没灵石了。”赵睿霖垂眸,声音小下来。 什么 林风致一时未能意会,愈发疑惑地望着她,而后眼眸渐渐睁大,看看远处争吵的人,又看看她,不可思议道“你们宗门,连五十的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 赵睿霖不作声。 “那你们答应给我的一万上品灵石” 赵睿霖垂下头。 林风致震惊。 账上连五十枚上品灵石都没有的宗门,她怎么相信三年后,自己可以顺利拿到那一万上品灵石 好痛的领悟。 “那是不是长梦山主快看,她在那边” 没等林风致痛个够,远处的修士已然发现了她们,随着一声喝语,周棋已带着众人掠到她们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致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7章 “上神” 赶鸭子上架。 林风致来不及细思,就被气势汹汹的周棋等人围堵在山下。 好在赵睿霖修为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他们之间修为最高者周棋约是金丹后期的境界,赵睿霖已是元婴期修士,是以对方虽然忿忿不平,可在赵睿霖面前却还不敢造次,仍按礼数向赵睿霖行礼。 “见过长梦仙君。”周棋带着众人掐诀行礼,只是那礼依然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怒意。 赵睿霖低声一叹,柔声开口“周仙友,本仙知晓你此番为何动怒,不如暂请入听月小筑饮杯灵茶息息怒,我们慢叙。” “在下与贵宗已无甚可叙。当日因仙君惜我等之才,有伯乐之恩,在下心内感动方受仙君所托,入昆虚培植这片玉笈,谁曾想昆虚万年大宗,长梦仙君堂堂元婴上修,竟也欺我等散修修为低下,身后无依靠,议定的报酬推三阻四迟迟不付,反倒要我等填进不少资源,我等绝无可能再留。今日既逢仙君,就此请辞。”虽然赵睿霖境界高他许多,但周棋依然据理力争。 “周道友,此事鄙宗确有不妥,本仙向你致歉,至于请辞一事,还望道友再斟酌一二” 赵睿霖眉心紧蹙,温言劝道,奈何周棋怒意正盛,丝毫不给面子,一语打断。 “仙君不必多劝,在下意已决,再有一事,我等皆为散修,赚些修行用度所需本就不易,我自己尚且罢了,但我这小弟子不日便要突破结丹,正是急用钱资的时刻,先前贵宗欠下的灵石,与在下垫用的材料,还请贵宗结清,否则莫怪在下”周棋说到这里却忽然一收,只深深看了眼赵睿霖。 未尽之言,众人心中洞明。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以昆虚如今情况,在外头名声本就不好听,若然此事传扬出去,必然雪上加霜,日后招新纳才寻求合作将越发困难。 果不其然,赵睿霖眉心蹙得更紧,眸现愧意,似乎也对宗门捉襟见肘的景况很是无奈,却又拿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 林风致旁观至此已然看懂。虽然眼见赵睿霖被人为难,但她心底并没站在昆虚这一头。 她也是散修,修了数十载,最是清楚散修的日子有多艰难。修仙除了看个人天赋和造化之外,还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持,在修仙界的资源被绝大多数仙宗占据和倾斜的前提下,散修要想获得修行所需,要付出十倍艰辛,而得到的每一枚灵石都要掰成几块来用她完全能明白周棋咄咄逼人的愤怒。 替昆虚辛苦了几个月,以为能换到灵石,不料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换作是她,她也要发火。 不过这是昆虚和周棋间的矛盾,她一个外人没资格开口,便默不作声站在赵睿霖身边。 那厢周棋倒也暂时闭嘴。以昆虚名声来威胁赵睿霖本就只是下策,他们几个散修求的是财,又不是真要与昆虚为敌,是以撂下话后他便暗暗打量她的反应,试探她的底线,只是探究的目光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林风致。 “这位是”周棋狐疑地盯着林风致,怒气暂缓问道。 九寰仙界重礼数,低修见上修是需要行礼的,林风致被他一看,下意识便要行礼,只是还未躬身,一股无形之力涌来,硬生生阻止了她的动作。 “此乃本宗清瑶上神。”赵睿霖声音响起,如同珠玉冷冽,没了先前温和。 这声音刺入魂神,让林风致一震,想起自己与昆虚的交易,匆匆与赵睿霖交汇一个眼神。 赵睿霖目露祈急之色。 林风致想骂脏话了 还没准备好上位当上神啊,怎么这就开始了 上神是什么样的秋月明又是什么样的她见都没见过,怎么装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各种念头充斥在脑中,却又不能在面上显露,她没见过秋月明,也不认识什么强修上神,不知道真正的上神会是什么模样,只能自己揣摩拼凑。 传说里的秋月明是个出名的大美人,名气比五华山的孙灵若大得多得多,这样的美人应该有些骄矜的她是九寰难得一现的修仙奇才,和封默同样天赋过人,大抵会像他那样恃才傲物,自信且冷漠她还是昆虚宗的上神,名声响亮,有天赋也有能力,一宗之主总该有些威严方能服众吧 林风致在心里七拼八凑,硬着头皮微仰下巴,扯动唇角,牵出个表情来。 那表情似笑非笑,三分骄傲,三分威严,三分冷然,一分的高深莫测 至于境界,她身边有元婴期的赵睿霖,应该会施法替她遮掩,而周棋才金丹期,必不敢当着赵睿霖的面施术探究她的真实境界,这一来二去暂时也能勉强瞒过。 倒是周棋听到她的身份,立时便客气许多,向她行起礼来“原来是清瑶上神,久仰久仰,上神玉姿仙骨,果如外间传闻那般,今日得见,实乃在下之荣幸。” 林风致只觉头皮跳了跳她模样没有变化,从前可没人夸过她玉姿仙骨,可见一个身份,足够改变许多东西。 “周道友过奖。”她摆摆手,淡道,“听长梦仙君提及请了位极擅培育仙植灵药的道友入宗代为培植玉笈,本仙早就有心拜访,奈何闭关多日,此时方有空暇前来。” 周棋闻言却是一愣,问道“上神今日来此,是为了见我” 林风致又与赵睿霖对视一眼,颌首道“正是。天生万灵,地生万物,这万灵万物之生长自合天地之意,本仙一直觉得能够潜心钻研育灵之道者,必是心怀天地,神系苍生之人,辟蹊径而修,感自然之悟,定有大才能,是以出关后第一桩事,就是前来见见先生,想与先生探讨这天地万物自然之律,料来定能有所感悟。” 一大顶高帽落下,听得周棋身心舒畅,来自上位者的赏识与肯定更叫人愉快,周棋愈发客气,谦虚道“上神谬赞了,先生之称周某愧不敢当,只是这万物万灵之道,您若果真感兴趣,周某倒是愿与您探讨一番的。” “真的吗那先生可得在鄙宗多留段时间,一来让我好好招待先生,一则也请先生说些万物生长之道予我”林风致“惊喜”道。 从前行走仙界,她接触过许多像周棋这样的散修。他们不以剑、法入道,而是精研某一类方术。他们心思最为单纯直接,很少有那些弯弯绕绕,也并不好战,是以她也了解,他们自身道行并不高,在有大成就前,他们多数都怀才不遇,故而心中大多都渴望得遇伯乐,一展所长。 赵睿霖能够将人请回昆虚,多少也因为周棋觉得她是伯乐。 “好说好说” 周棋脸上见笑,抱拳道,可他正要应允,却被身后的弟子打断。 “师父莫忘了正事。” 看来师父好哄,他身后这小弟子却不易哄。 周棋得他提醒,立刻想起正事,虽无先前那般愤怒,但神色亦是一醒,断然道“多谢上神好意,然而此番周某不可再留,上神亦不必多劝,我与贵宗已经无甚可说。” “先生先前所怒之事,本仙也已听说,此事确是鄙宗之过,本仙先代昆虚向先生赔个不是,望先生海涵。”说话间林风致抱拳略躬身,眉间冷漠一扫而空,诚恳致歉。 见她这般姿态,周棋忙退到侧面,避过她的礼,道“上神不必如此,此事” 他也想说些不计较的场面话,可又碍于利益矛盾难以出口。 “先生是位心胸宽阔的修士。”林风致笑着收回礼,不慌不忙续道,“本仙承认鄙宗近日库房空虚,账上灵石不足,这才拖欠先生报酬数月。先生要走,鄙宗绝不敢阻,欠先生的灵石,也一定会补齐,只不过如此一来,先生这些时日在玉笈山的心血,便要付之东流,先生真的忍心” 一语戳中周棋心里最大软肋,他目光一黯,神情更加为难,只有身后的弟子还在暗暗提醒他“师父,莫听他们蛊惑。” “其实此事尚有转寰余地,不知先生可愿听本仙一言”林风致放柔语气问道。 周棋叹声道“你说。” “先生,灵石可作报酬,你倾心培育的玉笈髓笋,难道就不能吗”林风致笑起,高深莫测,“既然灵石不够,你我不妨更改一下合作方式,从你培育出的玉笈髓笋中抽取部分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髓笋”周棋惊愕望向她。 林风致点头“正是。髓笋的价值无需我多说,先生最是了解。培育此物需要特殊的环境,在外头找不到比玉笈山更适合培育髓笋以及钻研玉笈髓笋的地方,先生当初愿意进入鄙宗,料想也希望借此机会观察研究髓笋吧” 周棋被她说中,沉默起来。 “如今这片玉笈已有小成,先生一片心血,想来也不忍就此付诸流水,再者论先生的弟子突破在即,也需要一个安稳的洞府闭关,昆虚山灵气充沛,是再合适不过的闭关场所。”林风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灵石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我合作何必非拘泥那数十灵石呢” 语毕,未等周棋回答,她又问向赵睿霖“姑长梦山主,您看呢” 赵睿霖久未发话,闻言知是林风致在征求自己意见,便道“长梦遵上神之意。” “你们愿意让出几成髓笋给我”周棋已然心动,却也没直接答应。 “根据髓笋市价,以及先生培育的髓笋产量,我们需要测算。”林风致斟酌片刻道,“给我五天时间,我必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绝不会叫先生吃亏。” “好,在下就等你们五天时间。”周棋也干脆,语毕便行礼告辞,带着弟子又退回玉笈山。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今日多谢小友解我燃眉之急。”赵睿霖望着周棋众人远去的身影大松口气,又夸道,“小友才思敏捷,来日必非池中之物。” 这样敏捷的反应力和果断的决策力,她想曾弦那老二这次总算替宗门做了件好事。 林风致张嘴活动假笑得快要僵硬的下颌,片刻后才盯着赵睿霖开口“姑姑,我要见祈怀舟。” “他因为施法与你结契耗损颇大,需要闭关几日,你找他有事”赵睿霖不解道。 “找他讨个说法。”林风致眯了眯眼道,“因为你们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02 19:07:5520230603 14: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茯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澈 5瓶;柳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才华 才华初显。 林风致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偌大一个宗门连五十的上品灵石都拿不出。 穷到这个地步的宗门,整个九寰修仙界大抵只此一家。 难怪当日祁怀舟提出一万上品灵石之时,赵睿霖、曾玄和楚悬三人会露出那样惊愕的神情,敢情不是因为觉得报酬开太高,而是他们心知肚明,祁怀舟那厮在信口开河 可她到底没能立刻见上祁怀舟,他传音回话,闭关少说也要十日之久。 赵睿霖已经陪着她从玉笈山回到天柔洞,见林风致神情不对,大抵也知她心中所想,便有些愧疚,待要劝慰她两句,却又被她摆手打断。 “姑姑不必劝慰,我心里有数。”林风致恹恹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与赵睿霖无甚干系,说到底最该怪她自己,见钱眼开,被一万上品灵石迷了心智,其次要怪那祁怀舟,看着挺正派一个人,哼 心里才刚浮出这个名字,她就恨得磨了磨后槽牙。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元婴大修,她现在肯定要打上天羲山 见林风致一会哼声叹气,一会咬牙切齿,与适才面对周棋时沉稳机敏的模样判若两人,像个孩子般,赵睿霖忽又对她心生怜爱,仿佛见着自家亲近的晚辈。 “姑姑,周棋之事,你可有想法” 冷不丁的,林风致的声音传入赵睿霖耳中。 赵睿霖望向她,眼前后辈正瞪着澄澈眼睛看着自己,先前那副恹恹神情已荡然无存。 看赵睿霖这模样心里应该是没谱的。林风致默默叹口气,主动道“若是还没拿定主意,不如让我来帮帮姑姑” 赵睿霖很是惊讶,她以为林风致对昆虚心生嫌隙,定是不愿再帮助他们,没料到她竟主动开口了。 “小友若愿出手相助,我自是求之不得。”赵睿霖忙道,又疑惑问她,“可小友不是” “我刚才答应过周棋,五天之内给他答复。”林风致知道她疑惑什么,便回答道。 这桩事若不能妥善处理,双方撕破脸面,对周棋来说,一点好处没有,无非是两败俱损的结果。同为散修,她明白散修的苦处,对周棋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又在人家面前夸下海口,自当有始有终。 “那依小友之见,给他五成髓笋作为报酬可妥”赵睿霖沉吟片刻问道。 “姑姑,你这五成髓笋作为报酬的依据是何”林风致正色反问她。 赵睿霖蹙蹙眉,心道这还要需要何依据莫不是给得少了因而疑惑道“小友何出此问他替我宗出力,我宗给不起灵石,这髓笋自当平分,有何问题莫非给少了” 林风致默默叹口气如果昆虚宗的执事长老全都是赵睿霖这样想当然的做派,那她一点也不奇怪昆虚为何会混到这般惨淡局面了。 “姑姑,你请周棋回宗培植髓笋所为何事” “昆虚宗法阵太多,日常养护需要大量材料,髓笋便是其一,这批髓笋打算自留,用以固阵。” 果然是自留。 林风致毫无意外,点头回道“髓笋用途广泛,乃是修仙基材,是九寰各宗各仙都大量需要的东西,是以虽然此物不算稀罕,却一直不愁卖。姑姑既要自留,想必没有了解过它的行情价“ 赵睿霖摇头,又道“小友指的是三大仙市的价格” 林风致想,还好,还知道三大仙市,不算无可救药。 九寰修仙界存在已久,宗门林立,仙、妖、魔等各类修士遍布四野八荒,建宗立派以及修士修行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名目繁多,数量庞大,同凡间一样需要以物易物,亦或交易往来,因而催生出仙界的商行。而在九寰诸多商行中,以三大仙行为业内翘楚,共同承担着修仙基材的报价之责,以保证仙市的公允。 每隔一段时间,这类仙门基础材料都会根据当年的产量以及需量而出现变更,各宗门各修士会在仙行的公允价之上再做浮动,不过浮动范围都不大。 总而言之,仙行的公价,是整个九寰仙界基材的定价标准。 当然,黑市不在其列。 此前林风致谈定的差使,就隶属于三大仙行之一的珍珑阁。 做散修这三十年间,她没少琢磨这些。大部分紧俏物品的价格,她心里都有数。对仙行公价的把握,可以助她低入高出赚取灵石。 当然,这还考验她对九寰仙界各地域的观察及分析,眼光得毒,决断要快,才能赚钱,并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正是。”林风致回道,“姑姑,我不知道给周棋五成产量的髓笋作为报酬妥不妥当,但我可以帮你算笔账。若我没有记错,髓笋的公价为一斗五百中品灵石左右,也就是半枚上品灵石,而贵宗需要付给周棋的酬劳为每月二十五枚上品灵石。按玉笈的正常生长速度,一年可成,也就是总共需要付给周棋三百枚上品灵石,这里要扣除已经给过的报酬,以及还得算上周棋为培育玉笈垫付的材料。” 林风致的语速颇快,赵睿霖听得认真,很快便从她话里琢磨清楚一件事就是给周棋的报酬,并不是她随口一说便能确定的。 “要算清楚以多少髓笋作为报酬合适,我们得先弄清楚这片玉笈的产量。可我们如今既不知道周棋垫付了哪些东西,亦不清楚周棋为我宗培育的髓笋产量能有多少,能够折成多少灵石,又如何能贸然确定五成这个数额呢” 一句话,说得赵睿霖哑口无言。 半晌,她方道“小友所言甚是,是我有欠考虑。” 林风致闻言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未因自己的反驳而气恼,反而露出沉忖学习的目光,这才放下心来。 要知道对方可是元婴期修士,从前只有她在对方面前怵成小鸟,哪有可能是对方被她指正呢 如此想着,林风致心里又有点高兴,觉得自个儿的本事总算有点用处,不像从前,总因此被封默指责。 他并不理解她的行为,总觉得她好钻营,心思不用在正途上,以至于修炼速度缓慢,落后他许多。林风致自然是委屈的,明明她也替两人的修行付出许多,可到他嘴里却成了不务正业,也不想想没有她在外经营,光靠历炼中得到的那点资源,哪够他们修行况且就他那天赋,是她努努力就能追上的吗 她不过就是给自己另谋出路罢了。 想到封默,她思绪忽又飘远,自那日传音过后,二人之间再无联系,也不知道他那五华山大弟子当得如何了。 “按小友之言我会找周棋要来他为髓笋垫付的材料清单,再按公价折成灵石,另外再请他估算这批髓笋的产量,到时一并交给你,再作定夺。” 那厢,赵睿霖已经顺着她的思路给出意见。 林风致听她声音微扬,又见她美眸闪动,似乎因为自己一番话而有些兴奋,想了想便又道“对了,如果不着急用,这批髓笋不妨暂且别动。三大仙行的最新公价再过三个月左右应该会放出来,姑姑不妨找人留意一下髓笋的新公价。我猜,会大涨。到时你们再决定这批髓笋的去留,若是卖出应该会有个好价钱,拿去换其它的固阵材料,应该会更好。” 也罢,好人做到底,她再给个建议吧。 “三个月后的事情,小友如何这般笃定会涨”赵睿霖诧异问道。 “髓笋生长需要大量的水灵气润泽,又需要金属性的土壤,因此产地多集中于九寰西南的山域中,可从去岁九月起,九寰西南山域因为大量采砂提炼金灵元的关系导致五灵失衡,天不落雨,干旱到现在,髓笋产量必定大减。而再过不久就是仙门大比之期,正是各宗各修大量炼制丹药的时刻,对髓笋的需求则必然增加,如此一来,必导致髓笋价格大涨。”林风致道。 这些关于九寰各地域的消息并非秘密,稍作打听就可以知晓,她早有留意,加以分析推测,不难得出结论。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姑姑留个心便好。”林风致说完一大段话,坐到石床上长吐口气。 “没想到小友年纪轻轻,胸中竟有此等韬略,倒叫我等刮目相看。”赵睿霖看她时的目光已改,隐隐带着惊喜与欣赏。 昆虚缺的,就是林风致这样的人才。 林风致耸耸肩,笑着收下她的夸奖。 “小友安心在此住下,琐碎之事就交给我,待有了眉目我自会来请小友定夺,容我先行一步。”赵睿霖被她提点两句,如醍醐灌顶,容光焕发甚是开心,告辞道。 她说走就要走,转眼掠自洞口。 “姑姑留步。”林风致却叫住了她,有些疑问,她不问不舒服,“不知姑姑与其他几位长老在宗门内各司何职” 赵睿霖转过身,深深看了一眼她,道“昆虚有十座主山,为宗门强修修行的洞天福地,分作上五山与下五山。上五山乃是宗门重地,为宗主及三位镇宗修士的修行洞府,而下五山则专司护宗守门之责。一山一主,便为护宗长老。赵某有幸,为下五山长梦之主,与曾玄、楚悬二人一样,自入山门时起,便受昆虚山主之位,隐居于山中修行,不问世事。” 护宗长老 不问世事 难怪她对宗门经营之事,一窍不通。 “既然是下五山,缘何只剩你们三位”林风致蹙了眉。 “护宗长老原共五人,可惜另外两位同袍,在五百年前的劫难中不幸陨落,还身于山。” “抱歉。”林风致歉然道。 “不必道歉,小友既暂代上神之位,宗门之事自要让你知晓,只是这些事说来话长,一时三刻难以说清。”赵睿霖温声道。 林风致抿抿唇,本要打住,忽又想起一事,脱口问道“那祁仙是” 下五山殒了两位,剩下三位,祁怀舟不在此列。 “祁仙乃是上五山的天羲山主,位列昆虚第三,乃是我宗镇宗大能。” 来头这么大 那个病秧子是昆虚的镇宗大能她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林风致诧异至极,又问道“何为镇宗大能” “名为镇宗,但他要镇的却非昆虚宗。” 语毕,赵睿霖身形一闪,消失在天柔洞中。, 第9章 仙脉 昆虚宗要不然改名叫“老弱病残幼…… 赵睿霖对昆虚镇宗长老讳莫如深的态度成功引起林风致的好奇。 镇宗长老镇的不是宗门,还能是什么 关于昆虚主山的传说,林风致是听说过的。 传说中,昆虚主山之下埋着一条仙脉,乃是关乎整个九寰仙运的重要所在,而仙脉润泽之地,不仅汇集着这世间至纯至粹的灵气,更孕育出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可谓钟灵毓秀的仙家福地,在混沌的洪荒时期乃是仙、魔、妖、兽等无数修者必争的修行宝地。 后来,这条仙脉连昆虚主山并周围绵延千里的群山高峦尽纳昆虚宗版图,才算终结了这漫长的争斗。 当然,历经万年的沧海桑田,仙脉的存在早已变成津津乐道的传说,至于它的真实性,已不可考。 联想到今日赵睿霖的态度,难不成昆虚主山之下真的有条仙脉,而所谓的镇宗长老,镇的其实是仙脉 林风致被自己大胆的猜测给吓到,但很快她又发出一声笑。 “怎么可能祁怀舟要是镇脉大能,这里早被人踏平了。”她自言自语地反驳自己。 堂堂一个万年大宗衰败到这般田地,已经让林风致觉得很意外了,没想到的是,宗门内最厉害的大能者,也不过元婴境界。 不是她瞧不起元婴境界的修士,而是元婴境界对她这样的小修来说虽然遥不可及,但在强修遍布的大宗大派内,委实算不上什么,哪怕是五华山那样的后起之秀,宗门内都有两位化神级别的强修坐镇,更别提像浮沧、长离那样一等一的宗门。 所以昆虚没被觊觎者踏平,也能从侧面证明仙脉这事不过是一则久远的传说。 可镇宗长老镇的若非宗门,又会是什么 林风致兀自沉思着,冷不丁寂静的洞里响起脆嫩的声音。 “踏平昆虚想得倒美昆虚主山之外有始祖亲手设下的十方古阵,当世能破此阵者,恐怕还未出生呢。” 林风致心头一惊,从石床上站起,警惕地盯向洞口。 洞口处缓缓出现道影子,有人慢步踱入洞中,竟是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女孩,圆润的脸庞,似乎掐得出水的面颊,穿了身鹅黄的裙子,胸前挂着沉甸甸的璎珞,乌发扎成两个桃髻,两鬓却各掺杂了斑斓翠彩的发丝,宛如两片彩羽。 “你是何人为何不问擅闯懂不懂礼数”林风致看着这小女孩质问道。 对方的威压并不凌厉,境界应该不高,只是身上传来股奇怪的气息。 “天柔洞原本就是我的地盘,是我赠予秋月明的,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小女孩吊着双杏眼傲慢地瞪着林风致。 看得出来,她不大喜欢林风致。 “哦那我还真管不着。”林风致慢条斯礼掏出枚传音玉,笑眯眯道,“要不这样,我和祁仙君说一声,让他给我另挑个住处,这洞还你便是。” 语毕,她装模作样地让传音玉绽起青光,可还没等联系上对方,传音玉就被一只小手急急按住。 “不许和祁怀舟说”小女孩急道,按着传音玉不松手。 果然,她和曾玄几人一样,都害怕祁怀舟。 “那可怎么办”林风致蹙眉为难续道。 “我勉勉强强替秋月明作主,暂时借你住。”小女孩咬着唇不甘不愿开口。 “可我不喜欢自己的住处总被人擅闯,要不你向我道个歉,再答应我以后不会擅自闯入,我就不计较了。”林风致继续笑眯眯。 “你威胁我”小姑娘恼了。 “要不我还是搬走,最好是搬出昆虚还是同祁仙君道个别吧。”林风致扒开她的手。 小女孩眼见传音玉青光再起,跺跺脚恨声道“对不起” 传音玉青光一顿,她续道“我以后不会擅自闯你住所。” 恶声恶气说完这些,她才又道“够了吧” 林风致满意点头,又装模作样收起传音玉她哪儿有祁怀舟的传音方式不过唬唬孩子而已。 小孩嘛,不能惯着,得让他们知道世道险恶才好。 “说吧,你是谁找我何事”林风致坐回石床,双手环胸看着她。 “卑鄙”小女孩低声骂了句,方回道,“祁怀舟需要闭关十余日,我是受他所托,前来带你熟悉昆虚宗以及了解秋月明的。” “直呼祁仙君众修的名讳,你的辈份很高”林风致不解问她。 “哼”小女孩骄傲地扬起下巴,“你听清楚了,我叫小啾,是宗门内活得最久的修士,秋月明见了我,都要乖乖喊我一声小啾姑奶奶。” “所以你是”林风致又蹙起眉头。 “天曜山你知道吗就是和天羲一样的”她道。 “你和祁仙君一样,是镇宗长老”林风致眉头越蹙越紧。 越来越离谱了,昆虚宗要不然改名叫“老弱病残幼”宗吧。 “差不多吧,我是天曜山前山主殒身之时指定的继任者,等我褪骨之后,就能正式接下天曜衣钵,成为昆虚的镇宗长老了。” “”林风致一时竟无言。 褪骨,那是妖的修行境界。 妖修与仙修不同,妖修初起为混沌无灵之物,比如花草树鸟兽等,故称混沌,由混沌修行,到化形为人可称精怪,精怪褪骨则成真妖。 林风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数眼,道“所以,你的原身是一只团雀吧” 还是昆虚山最常见的那种黄色团雀。 小啾还没回答,林风致又自言自语“可是团雀怎么能活那么久” “团雀怎么不能活这么久”小啾气急争辩道,“他们说我是昆虚山万年难逢的仙雀,自诞下起就会吸纳天地灵气,破壳后便直接化形。” “你在蛋壳里头就开始修行了这是当了多少年的蛋”林风致诧异问。 “一千五百年就在这里破的壳”小啾脸色通红,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的天赋异禀。 她在天柔池里浸泡了一千五百年才得破壳化形,睁眼之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秋月明,后来又跟着秋月明历炼过许多次,对秋月明有着天生的雏鸟情节。 “还真是位小姑奶奶。”林风致暗道一声。 等等,她刚才说天曜山主殒身,所以昆虚现在只剩下两个镇宗长老,除了祁怀舟还有谁 心中如是想着,她直接问出口。 “只剩他了,天曜和天弦都已殒身。”小啾的脸色倏地一垮,像只脑袋耷拉的小雀鸟坐到林风致身边,“昆虚仙山每千年一次异动,为宗门劫数,凡门内弟子不论强弱皆有护宗之责,每次皆有折损。然而宗门本就一年比一年衰败,人才早已凋敝,可仙劫却越来越强,应对起来越发艰难。五百年前那次劫难,昆虚竟难以应对,即便五位护宗长老拼死相护,也未能安此劫数,那时九寰众仙门的大能强修闻风而动,齐聚宗门之外,以恐昆虚异动危及九寰为由,只待时机成熟就要闯入宗门,代替昆虚压制异动” 言及此处,小啾眉头一蹙,恨道“狼子野心,哪里是真为九寰,他们不过借此为由逼昆虚关闭护山大阵,他们好堂而皇之入宗,将昆虚最后这一亩三分地瓜分殆尽。” “所以,另外两位护宗长老是在那场劫难中折损的”林风致想起赵睿霖的话来。 小啾点点头,又道“最后三位镇宗长老齐出,虽然勉强压下这场劫难,可代价却是天弦山主独扛天雷化作齑粉,天曜山主以身祭阵化为阵眼,只有天羲幸免于难,但他也” 林风致心一跳,脑中浮起祁怀舟苍白面容,不禁脱口“他受伤了” “嗯。”小啾闷声回她,“你道他为何境界跌至元婴那是因为他散尽修为持阵方封印仙劫。他如今的境界,是后来再修的,可惜终究因为当年受伤过重,这五百年来修行进展缓慢。” “他以前这么厉害的吗那起码得有化神境界吧”林风致忖道。 她完全想像不出以前的祁怀舟会是什么模样。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低修”小啾嫌弃地斜睨她一眼,“昆虚宗的镇宗长老,最低的境界要求是灭劫期,而祁怀舟当年已经到达天道初窥,乃是三位镇宗长老中资质最好的那个。” “天道初窥”林风致说话磕巴了一下。 九寰的修士境界分作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灭劫,这是修士的六大境界,再往后经小雷劫可突破到天道初窥与化虚返体,前者已算半仙体,而化虚返体则是修仙的大圆满,可迎大雷劫破空飞升的终极境界。 对林风致来说,化神就已是遥不可及的境界了,属于在九寰能横着走的修为,灭劫期更不必说,至于天道初窥和化虚返体,那是只在话本亦或说书人嘴里见识过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小啾露出个“怕了吧”的目光,续道“除了镇宗长老,五个护宗长老的境界亦在化神以上。” 林风致震惊道“那睿姑姑和曾楚二位上仙,也是受伤了” “那倒不是。”小啾闻言叹口气,老成持重般道,“我宗护宗长老,自接任山主之日起,魂神命脉便融入昆虚地脉,受昆虚灵气滋养浇灌,修行可一日千里,但同时他们也需起誓,与宗门同存。所以下五山在昆虚宗内被称作宗门秘器,生来便为护宗而修,只待宗门有难便破关而出。” 言及此,她又顿了顿,方开口“他们的境界修为与昆虚山息息相关。那场劫难动了昆虚地脉之气,他们三人虽然幸存,修为却因此大损,再加上昆虚主脉外之外的地盘已经全被外修割去,导致昆虚的山阵得不到完整补养,他们的境界很难再有提升,便连外貌也一战尽老。想当年,他们何等惊才绝艳” 林风致用手将张得僵硬的下颌托上“你见过他们当年模样” “没有”小啾瞪她,“那个时候,我还是个蛋呢。” “噗。”林风致被逗笑。 “笑什么笑。”小啾恼道,“我们昆虚可是很厉害的大宗门,出过好多强修大能,只不过后来” 后来,宗门式微,强者一个接一个陨落,新的血液却没能补充上来,五百年前那场劫难,更是摧毁昆虚最后的倚靠,至此宗门大衰,人才凋敝,别说折损的长老后继无人,宗门内甚至连个合适的执宗掌门都找不到,只由从前不问俗务的三位护宗长老勉强掌管。 直到百余年前,祁怀舟出关,宗内方有真正拿主意的人,只可惜他身体孱弱,每过数月便要闭关,能做的也有限,当务之急就是挑选一位合适的掌宗之人。 这个人需要拥有极高的修仙天赋,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实力强悍的上修,代表昆虚宗行走九寰,建立威信,与各宗各派打交道。 秋月明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被祁怀舟相中,留于昆虚宗成为上神。 不出意外,她在这届的仙门大比过后,就要接任昆虚宗主之位。 然而,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秋月明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弱病残幼,没有孕 感谢在20230603 15:03:1120230605 16: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祈祾、汤小圆圆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杉 10瓶;微笑鲨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逃跑 被逮。 小雀鸟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夜,也只说完昆虚这短短几百年间发生的事。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昆虚衰败,急需门面担当,不想千辛万苦培养出了个秋月明,那人却不知何故跑走了,所以才找上她来假扮上神,暂时充当一下门面担当。 嗯,昆虚宗的故事很沧桑,宗门同袍间的情谊很感人,万年大宗的际遇也让人唏嘘,听的人几乎要为此掬把眼泪然而,眼泪拭完,故事仍旧是故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这个宗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处境尴尬又复杂,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 要不然还是走吧,就算被骂言而无信,也好过在这呆上三年,弄不好还得丢小命。 如是想着,她暗暗改了主意。 往后的时间,每日天一亮,林风致便跟着小啾满昆虚跑,毫无怨言地熟悉昆虚宗大大小小的山脉,甚至还认真地做了笔记,将小啾说的话仔仔细细地记在手札中。 这般勤奋努力的态度,倒是让小啾看顺眼了不少,回答起她的问题来也越发详尽,甚至给了她一枚绘有昆虚宗的地势舆图玉简。 如此这般,时间晃眼就到第五日,林风致算算时间,今日便是要给周棋答复的日子,便向小啾告了个假,留在天柔洞里等赵睿霖。 果不其然,赵睿霖乃是守约之人,一大早便到天柔洞外。二人简单打过招呼,林风致便请赵睿霖入洞。 “我按小友的嘱托,已经向周棋仙友问明,这批髓笋的产量,最少能达到两千斗,可能还会超过。这份是他们为了培育髓笋而垫付的材料明细单,请小友过目。”赵睿霖风尘仆仆而来,连客套话也没多说,就递给林风致两本册子。 林风致坐到石床边沿,看着满头白发的赵睿霖。赵睿霖就像是珍珑阁那些殚精竭虑的管事,绞尽脑汁地为宗门创造进项,这不由林风致不感慨。 这叫人委实难以将她和小啾口中那些曾惊才绝艳的强修大能联想在一起。 堂堂一个强大的修士,竟也被这些繁琐俗务所扰,真是叫人唏嘘。 “另外,我这两天亲自去了趟附近的珍珑阁,要到大部分材料的公价。”赵睿霖指着两份册子解释道,“这份是培育髓笋的材料明细,这份是珍珑的公价,我已经将各项材料的价格都找出记上去了。” 林风致打开第一份册子,入目便是极为飘逸漂亮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列着数十种材料的名称,以及每种材料的用量,并它们的公价。 她很快收神,掐指算起价格。 “与周棋仙友谈定的报酬为每月二十五枚上品灵石,一个收成季为一年,共计三百枚上品灵石,扣除已经付过的报酬,尚余一百二十五枚未付。现在离收成季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赵睿霖仍在继续说着,“周棋仙友为培育这批髓笋垫用的材料,共计” “共约一百枚上品灵石,加上未付的一百二十五枚,共为两百二十五枚上品灵石,按髓笋现有公价,至少可合到四百五十斗髓笋,占总产量的两成。” 未等赵睿霖说完,林风致已经轻轻合上册子,断然道。 赵睿霖神情一怔,很快诧异“小友心算厉害。” “从前混饭吃的雕虫小技罢了。”林风致不以为然道。 “若按此来算,我觉得给他三成髓笋作为报酬足矣,多出来的那部分,便算我们的歉礼,小友觉得可行”赵睿霖笑笑,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蛮以为这次已经算得十分细致,这建议定能得林风致认同,不想却看到对方仍旧缓缓摇了头。 “小友为何摇头”她纳闷至极。 “姑姑,如今我们都是按周棋仙友估算的产量得出的结论,可如果三个月后达不到这个产量呢”林风致反问她。 赵睿霖愣住,一时竟无话可回,良久方道“那依小友之见,该当如何” “以产量来决定报酬。如果两千斗是他能承诺的产量,那么便以两千斗为界,低于这个产量,我们只支付先前承诺过的报酬,就是四百五十斗髓笋;如果达到两千斗,那我们便给他三成髓笋;若超出两千斗,那么便从超出的部分中再抽两成给他。” 赵睿霖听呆了。 “如此一来,他所得之利便与髓笋产量直接挂钩,若是产量增加,于昆虚于周棋而言,都是同喜之事。如此,他方会真正尽力而为。”林风致一边将手中册子递还赵睿霖,一边道。 见赵睿霖怔怔的模样,林风致想着自己心里悄悄盘算的事,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便按住她的手,柔声道“姑姑记着,双方合作,共同赢利方为长久之计。而不论是大宗还是小派,想要留住有才之人,除了有伯乐之眼外,还需知晓如何喂马草。这马草喂得少了,马儿不愿跑,喂得多了,又容易滋生马儿贪婪之心。” 赵睿霖想了片刻,唇角浮现笑容,真心诚意道了声“小友,多谢。” 语毕,她又匆匆告辞,启身去找周棋商议。 目送赵睿霖离去的背影,林风致又是一阵感慨。 她这是何德何能,都开始指点起元婴期修士了。 也不知若是封默看见了,还会不会觉得她不务正业。 不管如何,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帮到周棋,亦解了昆虚之急,也算善始善终,她该功成身退,溜之大吉。 事到如今,昆虚众修肯定是不能放她离开这里的,所以要走,就要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也是林风致这段时间认认真真跟着小啾逛昆虚的原因。 认了路,她才知道该如何离开。 昆虚宗与周棋的新契约在第五日傍晚就已确定无误,林风致将离开的时间定在第七日夜里。 那祁怀舟闭关至少要十天时间,若是她能顺利逃走,等他出关,她早就跑得不知所踪。 至于和他定的天地结魂契林风致是有些抱歉的,不过好在契约只有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她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丁点伤害,也算是对他有所交代了。 是夜,月黑风高,山间一片漆黑,最适合逃跑。 老天爷果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风刮得有些猛,山间草木簌簌作响,虫鸣声四起,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兽类的嘶吼,听得人心里发毛。林风致祭出自己兜里那张最昂贵的风行符,双足生风般疾速在山间无声掠行,飞向昆虚宗西北方位的仙象山。 根据这几天从小啾口中探到的消息,加上她的判断,从仙象山离开昆虚,是最合适的线路。 也不知疾行了多少,总算在风行符彻底失效前,林风致看到那座象形山。 她心里一阵狂喜。翻过这座山,就彻底离开昆虚地界了。如此想着,她深吸口气,再度拔身而起,掠入仙象山。一路穿风过林,她没有片刻停歇,直到体内灵气耗尽,她才暂时止步,从储物镯里翻出白瓷药瓶,一边往口中倒补充灵气的丹药,一边掐诀施了明目术打量起四周。 灵气涌入双眸,模糊的景象顿时清晰。 和小啾说的一模一样,仙象山有处天然石崖,形似象鼻,被称作象鼻崖。象鼻崖下被藤萝覆盖之处,有个极其隐蔽的孔洞,直通外界。 穿过象鼻洞,就彻底离开昆虚地界。 她心里却忽然泛起嘀咕。这一路上似乎太顺利了,没有碰上什么值守的弟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么大的宗门,出山的必经之路,连个防御法阵似乎都没有 就算是个荒芜隐蔽的出口,也不应该如此松懈呀 她想不通,但出路就在眼前,她也不及多思,横竖离开这里,那就是天高皇帝远,谁也拿她没办法。 体内灵气已经恢复四五成,她再度掐诀,准备一股作气穿过石洞,可突然间一阵古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那声音像极夜枭的鸣叫,似人类尖锐的泣音,听起来叫人心中发怵。林风致已经缩到附近的巨石草丛中,拧紧眉头仔细辨认这阵声音。 虽然是夜枭的叫声,但带着某种非同寻常的节奏,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这种办法,林风致以前用过。 她不作多想,施了个幻术,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彻底隐藏在草丛中。 夜半三更出现在这种地方,又遮遮掩掩的,非奸即盗。当然,她例外。 不过她如今自身难保,自然不能多管闲事。 正想着,夜枭声已经停止,那厢山林间果然掠出个人来。 林风致屏息望去,那人着青色道袍,襟口与袖口都有昆虚宗的纹样,应该是昆虚宗的弟子,境界感觉上去和她差不多。 那人在靠近象鼻洞时放慢速度,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待确定附近没人后,方呶嘴又发出声尖锐而悠长的鸟鸣。 林风致忽觉周身一冷,体内的灵气下意识盈满经脉对抗这股寒意。她暗道声不妙,这是境界比她高的修士所释放的威压,以她的修为藏身此地,很容易被发现。 她的运气太糟糕,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又撞上这鬼祟之事,到时候被抓个正着,她就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万一对方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她听去,可不得 杀人灭口 四个字刚刚在她脑中闪过,象鼻洞内已然掠出一道黑影。 此人罩着身黑色斗篷,看不清模,也不辨不出男女。那昆虚弟子见到此人,面上一喜,匆匆上前,囫囵行个礼,双手奉上个锦囊道“仙君,此乃你要的宝物” 他刚要说什么,可对方却忽然抬手阻止他的话,只将头转向了林风致所在之处。 林风致心头一紧,手里紧紧扣住两枚护身符箓。 对方的境界,至少在金丹期,要是打起来,她没有胜算。 她得想办法逃走。 可还没等她想出稳妥办法,那人已朝着她所在之地甩袖落下。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带着凌厉杀气,眨眼间便落到远处茂密的草丛上方,又化作一蓬冰雾覆盖了整片草丛。 寒气四溢。 那人与昆虚弟子看着茂盛的草丛被腐蚀个精光,露出光秃秃的石岩,这才收回目光。 这厢,冰雾所化的水珠泛着幽幽蓝光似乎被一层贴身的无形法罩所挡,顺着林风致的身形滑进土里。 林风致手里两张符箓险被攥烂,耳畔是草木被腐蚀时发出的滋滋声响,她转头缓缓抬眸,顺着身畔飘动的衣袂朝上望去。 顿时,她五味杂陈,忧喜掺半。 喜的是,她死不了。 忧的是,她逃不了。 祁怀舟居高临下浮于半空,微微笑着,朝她做个噤声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1章 风头 大出风头 夜风不知何时悄悄停歇,时不时响起虫吟鸟鸣也消失不见,四周仿如被一个大罩子罩住,林风致有种与世隔绝般的错觉。应该是祁怀舟用了某种可以隐藏身形气息的术法亦或法宝,所以对面那两人看不到他们。 她不知道祁怀舟何时来的,也许只是正巧撞见她,于是出手相救,又或者他是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 后面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祁怀舟依旧朝她笑得温和,举手投足也依然风雅淡然,充满仙气,只有那张苍白的容颜,被漆黑夜色反衬出几分阴郁,好似一张面具。 面具之下,仿佛埋着无数秘密,窥之即死。 林风致虽然有些反骨,但她更听劝惜命,这种时刻她索性放弃逃离昆虚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听祁怀舟的话。 他让她噤声,那她就闭嘴。 反正有他在,她的性命必定无虞。毕竟就算他再怎么孱弱,元婴的境界摆在那里,前头那修士不过金丹期,不足为惧。 祁怀舟似乎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嘴角的弧度加大,他伸出一指,朝她轻轻勾起。 霎时间,无数股柔软的风劲,如同蛛丝般缠住她的腰,将她往半空扯去。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被送落祁怀舟身侧。脚底像踩着绵软云朵,可低头看时却又空无一物,她便抬头朝他露个笑来,蝇语道“祁仙君,好巧。” 祁怀舟点点头,回她一眼笑意“真巧。” 两个人,一个好像不知道她要逃,一个装作与他偶遇,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风致眼珠子转了转,挨近他,朝着前头鬼鬼祟祟的两人呶呶嘴,道“仙君来得正好,我发现这两人形踪可疑,怀疑他们盗卖我宗宝物,在此交易。” 祁怀舟眨了下眼眸,笑得很是温柔。 林风致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听那厢昆虚的弟子声音响起“仙君可满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穿斗篷的修士已经接过昆虚弟子递来的锦囊,将收口抽绳拉开,从锦囊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物,用手掌轻轻掂了掂。 那团东西看起来毛绒绒的,球一样团在他掌上。 不是死物,是活物 林风致一怔。 “这只可是三眼火猊幼崽。”似乎怕对方不识货,那昆虚弟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指捏起毛团,露出它蔫巴的脸,又粗鲁地扒开它额头绒毛,展示出幼兽额间那条还没睁开的眼缝,“异变火猊,有价无市的宝贝。” 林风致眉头顿蹙,思绪转得飞快。 火猊乃是九寰修仙界灵兽谱上排行前十的灵兽,擅火,战力强悍,若驯为宠兽亦或坐骑,对修士而言自是如虎添翼,更别提它一身上下,骨血肉可入药,皮鳞甲可炼器,通身皆是宝,一度是九寰修士梦寐以求的灵兽。而其中,三眼猊又属于异变灵兽,除了火灵气,还附有金灵气,乃是极其罕见的灵兽。 只可惜,猊兽难驯,若要驯服,必得从幼崽开始,但火猊已具灵性,倘若失却幼兽,母兽必疯,将癫狂而亡,是以被修士大肆追捕后,整个火猊族群濒临绝迹,如今在九寰已难觅得。 现在仅存寥寥无几的火猊,要么被圈养于灵气充郁的仙门大宗,要么藏于极隐蔽危险的山林之中,而昆虚山因其旺盛灵气,深山中就生活着几只野猊,受昆虚庇护,一直非常安全。 今日被盗捕的幼兽那么小,显然才出生没多久,应该是趁母兽产后体虚之际出的手,也不知那只母兽发生幼子被盗,会何等伤心疯狂 “这不止吃里扒外,里通外人,还盗猎本宗灵兽好生卑鄙”林风致想通此节,心中气愤不已,忍不住揪揪祁怀舟衣袂,“祁仙君,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祁怀舟斜睨衣袂上的爪子,林风致回过神来,忙松开手,指着前面那两人急道“祁仙君在等什么,再不出手,人就跑了” 那厢,穿斗篷的修士验完货,满意地点点头,也摸出个灰朴朴的储物袋来,扔到对方怀里。昆虚弟子顿时眉开眼笑地将袋子打开,只看了两眼,笑容顿失,道“仙君,这可是三眼火猊,不比普通猊兽。” “你我议定的就是这个价格。”那人沉声回道。 “可是”昆虚弟子自是不让,三眼火猊比起普通火猊来,价格可要高出数倍,便要与对方争论。 可对方却不给他机会,甩袖将他震飞,冷笑道“给你多少就拿多少,少同本仙啰嗦,若惊来你同门师兄弟,你这个叛宗背门之徒怕难善终,滚开” 语毕,这人一边转身,一边收起装着三眼猊的锦囊,准备离开。 电光火石间,一道无形气劲如同利刃般划过他的手背,他吃痛松手,手中锦囊落地,气劲又化作蓝色薄冰,瞬间覆盖在伤口中,并顺着手背向上蔓延,眨眼间就冻住他右臂。 “是谁”他大惊,抱着右臂警惕地望向四野,神识全开。 庞大仙威顷刻间从不远处碾压而来,狂风骤起,吹落他的兜帽,露出他神色惊慌的脸庞。 这仙威远远超过金丹期,来人的境界比他高出太多。 倒在地上的昆虚弟子已经吓得面容失色,四肢并用朝着附近的草木丛爬去,然而没等他钻进草丛,一股风劲便将他高高卷起,再重重摔落地面。 与他交易那人咬咬牙,祭起面八卦镜,镜面亮起炽眼银光,很快幻化出一片雾山云海,将他身形隐去,他方迅速俯身欲拾锦囊,打算立刻离开。 然而锦囊却倏地浮起,朝着云雾最浓的中央飞去,那人大急,连忙跟上,却见云雾中一道人影掠过,锦囊稳稳落进人影手中。 狂风再起,顷刻将云雾吹散,露出盈盈而立的少女。 少女一手掐诀,一手擎着锦囊,衣袂裙裾纷飞,宛如天人乍现般当然,要忽略掉她欲哭无泪的表情。 “秋秋上神”倒在地上的昆虚弟子惊惧地唤出来人,立时就爬起来跪在地上,“上神饶命,上神饶命” 苍天大地啊,被磕头的林风致这辈子就没这般无语过。 她是要祁怀舟出手,不是要自己出手而如今她的腰间与四肢上都缠着肉眼难见的弦丝,弦丝另一端握于祁怀舟手中,她在他的操纵之下,摆出压根就没学过的招式,对阵眼前这个金丹修士。 “秋月明”对方显然也认出来人身份,速退百步,狠狠盯了眼被她夺走的锦囊,并不恋战,单手祭出一张血符。 林风致只觉腰间弦丝一扯,她随着拧腰,抬手,掐诀摆了个非常标准并且漂亮的施术姿式,仅仅只是姿式。 一道青光从她指尖的弦丝上亮起,化作利箭朝着那人飞去,在他手中血符祭起时将符射透。符纸化作灰烬落下,青光亦化巨网将那人兜头网头。那人挣扎片刻,发现难以逃脱,又飞快祭出一枚玉牌。 玉牌生光,是枚传音玉。 附近有他的同党 林风致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只见象鼻洞内闪出数道光芒,几道人影冲出。 林风致心一紧,心里正想着他们神仙斗法,千万不要殃及池鱼,腰间和四肢上用来操纵她的弦丝忽然松开,她摆姿式的手臂落下,整个人取回自由,但她的神色却更加难看了。 祁怀舟在想什么对方的帮手都冲过来了,他怎么又放手了,难不成要叫她自己应对 冷汗险些被这个想法惊出来,好在几个声音响起。 “秋上神” “上神我们抓到他们了” “多亏上神神机妙算,布下此局,我们总算将这起盗猎的恶修一网打尽” “上神厉害” “不愧是秋上神” 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林风致看着从洞中冲出的人,满头雾水,满脸懵。 洞内掠出十余人,将她团团围住,这些人一半作昆虚弟子打扮,另一半则穿着不同的道袍,皆是一脸喜色,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押着五、六个修士,都被仙索紧紧捆着,面色萎顿。 那被蛛网降伏的修士见此阵仗,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此番多谢秋上神出手,总算破了近日来附近仙兽频频失窃之案,我等小修也算松口气。” “秋上神料事如神,竟能想出这样瓮中捉鳖的办法,在下佩服如今人赃俱获,他们也无可抵赖。” 两个并非昆虚宗的修士上前,向林风致施了个大礼,面上止不住的钦佩仰慕,其余人也七嘴八舌的夸着。 林风致听了半晌,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 今晚他们共同捉拿近日在昆虚附近盗猎灵兽的恶修。由“秋月明”在内蹲守罪魁祸首与宗门叛徒,而其他人则暗中前往恶修在外面的埋伏点,一招瓮中捉鳖,再加里应外合,将这伙恶修一举擒拿。 而设此局者,正是昆虚上神“秋月明”,也就是现在的林风致。 不消说,始作俑者肯定是祁怀舟。这个局,要算计的哪里这些盗猎者,分明就是她 难怪他出现得这般及时,摆明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难怪她今夜逃得如此顺利,原来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好说。” “客气了。” “过奖过奖。” 林风致回过神来,只能一边自谦客套,一边在心里骂人。 她再一次被赶鸭子上架。 这辈子,她就没出过这么大的风头。 可这个风头,她不想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意外惊吓 感谢在20230605 17:00:1720230607 17: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祈祾、潇潇0411、蒙娜丽糖、韩淡衣、长离未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韩淡衣 103瓶;祈祾 11瓶;25016179 10瓶; 3瓶;潇潇0411 2瓶;y、微笑鲨鱼、金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结丹 “上神”结丹了。 咚 厚沉的钟声回荡在山峦间,余音不绝,敲醒沉睡整夜的仙门。 缕晨曦洒落天羲峰,四周缭绕的仙雾与天羲湖皆被染成橘金,湖心飘荡着的一条小舟,仿如这璀璨天光天间静伏的一片金羽,舟尾站着个人,大衫宽衫,似乎随舟荡向天地尽处。 一人一舟,颇有几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淡然。 林风致站在湖畔看了几眼,糟糕心情并没因为这片难得一观的仙景而回暖。 嘤 怀中小家伙蠕了蠕,似乎醒来,咂着嘴往她胸前蹭,大抵是饿了,在找奶喝。 祁怀舟那厮,压根就没在仙象山现身,只在她耳边悄悄留下一句话,让她带着幼猊上天羲山找他。她只能火急火燎地吩咐众人将那伙恶修先押走,自己则独自抱着小猊兽上了天羲山。 看到这眼都没睁的,奶也没断,猫儿般大小的幼猊,林风致心一软。 罢了,当务之急,先替这幼崽找到母兽最要紧。 当下她不敢多停留,跳到早已浮在湖边等她的锦鲤后背,一路破水分浪,转眼就到浮舟旁,她轻轻一跃,跳上浮舟。 浮舟中间摆着一张方几,祁怀舟已经落坐方几一侧,正垂着眸手执水囊往桌上摆着的一只青玉四方杯里倒东西,一派眉舒眸敛,唇边似乎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看着温柔无边。 林风致可再不敢信他这温柔祥和的假面,自顾自往空着的竹椅上一坐,还没开口,就见他轻拂手,那只青玉四方杯便缓缓送到她桌前。 累了一宿,体内灵气早空,又在外头与人费了半天唇舌,林风致早已筋疲力尽,嗓子眼也干得冒烟,只道这是迎客的茶,便不作多想,拿起杯子仰头就饮。 “这是”祁怀舟才吐出两个字,看到林风致的举动,笑容微僵。 林风致灌了满口,还没咽下去,便脸色一变,侧头俯向舟舷,将那已经咽到喉头的东西“哇”一声吐个精光。祁怀舟撇开眼,以衣袖掩了掩唇。 “好腥,这是什么”林风致吐完,脸色难看地望向祁怀舟。 “这是狮子奶,是拿给你喂幼猊的,你喝它作甚”祁怀舟无辜地反问道。 “我”林风致被他问得怒气郁结。 怪她咯 嘤 小猊兽又蠕了蠕,似乎嗅到什么,努力仰起脖子四下探寻着。 林风致只得安抚地捏捏它的后颈,在心里默念对手太强,以和为贵,不要动怒。 “那麻烦仙君再倒一杯来。”她将杯推回给他,努力让自己客客气气道。 祁怀舟慢条斯理又倒了一杯给她,林风致便捏着杯,小心翼翼倾杯给猊兽喂食,两人皆不出声,看着猊兽咂吧咂吧喝奶,直到整杯狮奶饮光,幼猊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满足地在她怀里睡去。 “仙君为何不将幼猊交还母兽”林风致这才抬头小声问道。 “母兽失子后狂性大发,不断攻击附近活物以及自残,是以我令人给它下了冰魂草,现下母兽正在昏睡,待它醒转再将幼崽交还便可,这段时间辛苦小友喂养这只幼兽了。”祁怀舟道。 “为何是我” “小友救了它,与它有缘。”祁怀舟微微一笑。 “呵,仙君真爱说笑,到底谁救得它,仙君心中没数吗”林风致亦笑着质问道。 “都是昆虚人,何分你我”祁怀舟轻轻嗽了声,望向湖面,打了个响指。 一只锦鲤跃起,吐出个彩泡泡,在祁怀舟的控制之下,彩色泡泡飞到林风致头上,“啪”一声破了,化作细密的水珠落下,覆了林风致满身。 刹时间,林风致只觉无数道水灵气游入经脉,所及之处冰爽惬意,叫她精神为之一振,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昨夜之事,辛苦小友了。”祁怀舟又道。 林风致盯着他,倏尔笑起,道“不辛苦,都是替昆虚办事。” 无所谓,认下就认下吧,一计不成,她再换一计。既然偷偷摸摸离开失败,那她就正大光明地走好了,反正作为昆虚上神秋月明的替身,难免要出宗办个事、会个友,到时再伺机离开就是。 “小友,如你所求,你我结下天地结魂契,从此同伤同寿”祁怀舟却收起笑颜,容色随之一黯,语未完便又掩唇不断嗽起,直嗽得唇色如色。 林风致蹙紧眉,虽说要求和他结天地结魂契,是她有愧,但他也不至于说得这般好像她是个负心汉般。总共也就三年时间,他们结的是契约,又不是结修成侣 但见他咳到几乎要呕血,她又想起小啾提及的关于他的过往,不免又同情起来,便安慰道“仙君只管安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小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结契,为的就是护小友安全无虞,这一点,我想我还是可以办到的,只要小友别离我太远。”祁怀舟停止咳嗽,抿抿如血的唇,又道,“当然,小友若真要走,可能谁也拦不住,但我想告诉小友的是” 他语罢微微一顿,成功勾起林风致的好奇。 她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结过天地结魂契,你我精魂便绑于昆虚印上,我们皆可通过昆虚印感受到对方气息,所以小友真的不必担心自身安危,我能随时出现在你身边。”祁怀舟温和说道,仍旧那副要死不死的虚弱模样。 果然,不是好话。 听起来像是在安抚她,但他的眼神却在说你逃,我追。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是白费力气。 她收回对他的同情。 “祁仙君。”林风致沉颜,“天地结魂契只是你我合作中的附加条件,在商言商,我愿意帮助贵宗,为的可不是仙君照拂。” “我知道。”祁怀舟点点头,“你是为财。” “仙君明白最好。可我打听过,如今贵宗连一百的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我又如何相信你们能支付每年三千上品灵石的高额报酬。” 既然开口,便把话挑明吧,林风致如此想着。 “那小友要如何才愿相信”祁怀舟并未否认,只反问道。 林风致斟酌片刻,回道“给我定金,一千上品灵石,半年结一次报酬,如果给不出,我便离开,定金不退。” “成交。”祁怀舟异常爽快的同意,并翻掌取出青色储物袋掷于桌面,“一千五百枚上品灵石,小友数数。” “”林风致失语。 这储物袋,看着好眼熟,好像是他们刚刚从那起盗猎者身上搜出来的。 合着他搁这儿给她下套呢,就等她自己挖坑埋自己。 “小友”祁怀舟见她沉默,关切道。 林风致随意抓起储物袋掂在手中,不发一语。 祁怀舟又微笑道“小友,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何不换个想法如今的昆虚虽然衰败,但这若大山门,用之不尽的灵气,草木鸟兽山川皆是天地灵物,以你之才,何愁不能创造你想要的东西届时,昆虚与你,皆可获利。” 他说着站起,拂袖而落,两人正中的方几消失,他踱到她身边,虚抚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小友此前与睿霖说的那番话,两方合作,共赢方为长久,用在你自己身上,不也一样” 林风致亦起身,将储物袋收入囊中,道“好,便如仙君所愿,成交。” “仙君,我既要代替秋上神,这境界修为便是第一个难关,请问仙君要如何瞒天过海。”她不再废话,直指问题中心。 前面遇到的修士境界都不高,她身边又都有赵睿霖和祁怀舟这样的大修帮着遮掩,还不至于被人发现,但她若假扮秋月明,始终要独自面对一些场面和人物,那时她这低微的境界,就难以隐瞒了。 “不必担心。”祁怀舟又一翻手,掌中托起枚蓝莹莹的灵珠,珠面之上光华流转,甚是漂亮。 刹时间,一股强大而精纯的水灵气涌现,强大的灵威伴随而降,哪怕林风致没见过什么仙门重宝,也看得出来,这枚灵珠非同寻常。 “此乃北冥鲲之丹,孕蓄着极其强大并且精纯的五行水灵气,以及天地之仙威。你如今为筑基境界,虽未结丹,可丹府已初成,纳气藏海总该会的” 以丹田为海,纳气藏海就是吸纳天地灵气聚于丹田灵海,属于修士的基本功,她自是会的,而筑基修府,修的便是结丹的灵海丹府,她是筑基圆满,丹府应定。 林风致看着鲲丹怔怔点头。 她还震惊于他手里那枚鲲丹。 鲲为古兽,有妖祖之名,在林风致的认知里,是只出现在志怪古藉里的兽类。 “将此鲲丹纳于你的丹田处,足可借此丹之威假作元婴,震慑他人,不会被人发现的。”祁怀舟一边说,一边随手将那枚鲲丹弹向林风致眉心。 鲲丹倏地没入她眉间,林风致抬手摸摸眉心,问了句“仙君,你就不怕我将此宝据为己有,炼化受用” “想得倒美。”祁怀舟挑眉,“就算我让你炼化,你也要有命炼,此物所蓄仙威之大,非返虚修士不可得,你贸然炼化的话,下场只有一个,便是爆体而亡。” 他话音才落,便听林风致颤危危开口“仙仙君,你认真的吗我怎么感觉,这东西在融化。” 她能感觉,鲲丹已入丹府,无数水灵气乍然盈体,冲向四肢百骸。 “你做了什么不是叫你不要炼化”祁怀舟的语气难得一紧,眉头随之紧蹙。他眼前的林风致已经变成一个小蓝人,皮肤下的经脉浮起,呈现出更深的蓝色。 “我什么都没做”林风致已欲哭无泪,经脉已经从最开始的冰冽,渐渐变得炽热,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想起祁怀舟的话,不由害怕起来,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我不想死,祁怀舟你快点救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惊惧之下,她已顾不上许多,连名带姓唤他名讳。 祁怀舟飞快抓住她的手,探入一丝神识。 平静的湖面却在此时无风起浪,阴云涌来,天光尽失,小舟如浮萍般上下起伏,舟畔十数只锦鲤跃出水面,围着小舟不断跳跃。 见鬼了,这是 祁怀舟一般探察,一般盯着四周异象。 片刻后,他将林风致拉坐舟中,双手结印,在舟畔施了个结界。 “祁怀舟,到底怎么了”林风致神志开始模糊,强撑着意识问他。 “闭嘴。从现在开始,你闭关,按我说的做。”祁怀舟的声音冰冽沉定,不复先前温和。 与此同时,和天羲山相隔三座山的悲海山上,楚悬正和赵睿霖并曾玄三人商议如何处置昨夜刚抓到的盗猎恶修并那个叛宗弟子,曾玄已然听得昏昏欲睡,却忽觉四周气息异常。 “你们别罗嗦了,快看那边”曾玄睁开一边眼睛,遥望气息涌来的方向。 是天羲山。 “这是”赵睿霖和楚悬对视一眼。 “天现异象,有人要突破境界。”楚悬断然道。 可在天羲山上,会是谁不可能是祁怀舟。 “我知道了是那个替身她被老大叫上天羲山。”曾玄蓦地一拍大腿,双眸骤睁。 “只是结丹”楚悬脸色凝重。 若只是结丹,那这动静,委实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一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3章 丹成 封默的心。 林风致已经无暇去追究到底出了何故,她只知道自己丹田与四肢百骸已经被灵气充得满满当当,可鲲丹所蕴含的灵气仍在源源不绝地向外溢出,钻进她的经脉,游走于身体各处,仿如被禁固许久的囚犯,一朝得了自由,便不管不顾地到处奔跑。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能听到经脉与骨骼被过量灵气冲开扩张的声音,关节像要被扯断,骨头要断成一截一截,五脏六腑也痛不可扼,身体像要从内部撕开。 咳。 她难以自扼地喷出口血,吐在祁怀舟雪白的衣袂上。殷红血色,在他白衣之上格外惊心。 她是不是要死了 林风致痛得迷糊,意识逐渐涣散,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睁开眼,眼里水雾弥漫,晶亮的眸子直勾勾望着盘膝坐在对面的祁怀舟。 她不想死,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梦寐以求的洞府,未曾见识的山川湖海,广阔的天地,以及,她还没同封默好好道个别 她不追求长生不老,却也不愿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你不会死。”祁怀舟沉潋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回答她目光,“难道你忘了,你我结过天地结魂契,同生共死。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一句话,就让林风致心神一定。 是啊,她要是死了,祁怀舟就得陪葬。 就冲着这个,祁怀舟都不可能让她死。 思及此,也不知道是祁怀舟的境界让她安了心,还是祁怀舟这个人让她安了心,肉身的痛苦虽还在,她的恐惧却减轻了。 “你认真听我说,不必强抗鲲丹之力,只需凝神固元,仔细感受灵气,我会引导你纳气入海,筑炼丹府,保你躯窍不灭,但你必需靠自身之力,领悟丹府玄妙,聚灵为丹。”祁怀舟一边说一边迅速结印。 一道印符从他手间飞出,化作青光笼罩了她。 林风致只觉得一股外力骤然加身,如果坚甲般紧紧束缚住她的肉身,代替她与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气对抗。 痛苦依旧在,但爆体的危险暂时没了。有股凉气钻入她的眉间,转眼游遍她全身,开始引导着她体内不受控制的灵气回归丹田。 林风致沉下心来,逼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丹田,意识仿佛与灵气同归灵海,渐渐剥离肉身。天羲山消失,祁怀舟亦消失,眼前换了景象,无数灵气如同星辰,循着正中那枚蓝色鲲珠缓缓旋转流转,远远望去,仿如浩瀚星海。 而这片浩瀚星海的主人,是她。 如是想着,她的意识沉落星海,化作一片无形之力,覆于这满天星辰上。 刹那间,淡淡金光浮起,灵气受她意识所催,一边旋游一边往鲲丹处缩小范围,直至完全覆盖到鲲丹之上。鲲丹内不断溢出的灵气,亦不再窜向外界,而是随着她的控制,融入旋游的灵气中,按着某种规律,渐渐缩小范围覆盖在鲲丹上。 不知多久,鲲丹被金光彻底覆盖,林风致的丹府内,出现了一枚金光璀璨的元丹。 她这是结丹了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陡然一惊。 以她的资质而言,修至筑基圆满差不多算到头了,若要破境结丹是万分凶险之事,是以她并没打算冲金丹,至少在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前,她不会结丹,但今日怎会突然迎来金丹劫关莫不是被鲲丹催动 鲲丹如今还在她丹府内,被她的金丹包裹着,虽然暂时被压制,但随时都有灵气外溢的危险。 她这丹结的是福是祸都不清楚。 “林风致,你金丹初成还未稳定,不要走神。”一声冷语传入她的神识,赫然便是祁怀舟的声音。 她刚要回嘴,猛然发现了一件事她有神识了。 那厢,祁怀舟的脸色已然苍白无比,额上颈间后背全是汗,他收回结印的手,拈指落膝,兀自闭眸调息,一边道“鲲丹乃上古之物,非寻常仙宝可比,本不会因修士而激发,不知为何竟能与你相融。此乃本君失察之责,我会查明原因给小友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你万不可擅动鲲丹之力,否则恐有丹碎人亡之险。” 他顿了顿,见林风致有醒来的迹象,又道“小友,你此番金丹结得突然,恐怕未能领悟金丹之力,境界并不稳固,不如多闭关一段时日,我亲自替你护法,权作歉礼。” 林风致闻言安静下来,只是片刻后,她的声音弱弱响起,飘于祁怀舟神识之中。 “祁仙君,喂奶。” 什么 祁怀舟一愣。 “幼猊饿了,我动不了,你快给它喂奶” 祁怀舟猛地睁开眼,这才想起她身边还带着幼猊。 现下,那只幼猊趴在林风致腿上不断蠕动着,嘤嘤直叫,显然已经饿得不行了。 看了看猊兽,又看了看林风致,祁怀舟沉默良久,才终于勾勾指头,隔空将幼猊拎起,认命般给它喂起食来。 夜沉如水,星如棋布,与昆虚相隔千里的五华山上,弟子们正聚在五华殿前做着晚课,行功修炼,五华殿内宝珠璀璨,照得殿内所站之人容色玉润,越加好看。 “阿爹,给师兄闭关准备洞府已经布置妥当,各色丹药灵石也已齐备。”孙灵若朝着殿上站着的修士回道,末了又转过身,冲身侧站的男人展颜一笑,“师兄,你可以闭关了。” 封默回她一礼,眸色半垂,并没直视她的容颜,略显冷淡道“多谢孙师妹。” 他入门便是五华山宗主孙千风的亲传弟子,境界也不低,是以虽然进宗门时间晚,但辈份却大,就连孙灵若也要唤他一声师兄。 “封默,此次小闭关对你尤为重要,能助你固神淬丹,将修行提升一个小境界,你务必抛开所有杂念,专心领悟本门功法太青玄经。待出关之日,你便要上五华太青山,尝试拔出太青剑。若得灵剑认主,于你日后修行大有助益。”孙千风一手负后,一手捋过长须,叮嘱道。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封默回道。 孙千风又从殿上踱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天赋极好,有望百年冲婴,为师与宗门必定倾尽全力助你修行。若真能百年结成元婴,你便是当今九寰第一人,哪怕昆虚那位上神秋月明,也比不上你。” 封默目光微抬。他听过“秋月明”这个名字,据说此人出自昆虚宗,天赋卓绝,乃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仅用一百二十年,便结成元婴,而后扬名于九寰,让本已衰败不堪的昆虚宗又突然出现在九寰修士眼前。 入五华山后,很多人都将他的天赋与秋月明相提并论。 百年内结婴,超越秋月明,成为九寰修仙界第一人吗 “到时,我五华山之仙威必当扬名九寰,你亦可替宗门争光。”孙千风的手掌,重重落在他的肩头。 “弟子必会竭尽全力,不负师父与宗门所望。”封默俯身领训。 秋月明是他需要超越的目标。 孙千风交代妥当,便挥手让二人离去。封默一语不发走到五华殿外,忽又转身,朝一路跟着自己的孙灵若颌首淡道“孙师妹留步,不必再送。” 语毕,他也没等孙灵若开口,身形一晃,人便消失在五华山上。 从五华山出来,封默一路掠至人迹罕至处,将腰间坠着的传音玉一把拽下,掐诀施法。 有别于先前在五华殿时的疏冷沉静,他眉头紧蹙,英俊的脸庞绷得紧紧,显得有点焦躁。 林风致已经整整个两个月没有给他传来一点音讯了,而他给她的传音,也如同石沉大海般,他不死心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催动传音玉与她联系。 可惜的是,传音玉的青光闪起即灭,依然没有丝毫声音传来,亦无法与林风致联系上。 封默攥紧传音玉。 她像铁了心要和他彻底断了往来,而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因此越来越无法冷静,明明闭关在即,他更该静心沉气才对,可就连师父都看出他心有杂念,适才方特地提点一番。 “林风致,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噩境那地方,是你能应付得来的吗”他对着无法再亮起的传音玉自言自语道。 她到底为何为何要走 像从前那样,跟他一起修行,不好吗 就算是入了五华宗,他也仍旧是封默,也照样会护她周全,保她平安。 封默想不通,只将传音玉越攥越紧。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生出冲动,要亲自前往噩境找她,可终究 闭关在即,容不得他有半分杂念。 思及此,他收起传音玉,翻手拈出一张黄符祭起。黄符渐渐折成一只纸鹤,扑着翅膀飞在半空。 “林风致,我要闭关了,出关之时,我想见到你。我可以再陪你,酿一坛千山醉。” 语毕,纸鹤带着他的传音,飞入山林,遥遥不见。 拜师那日她送的千山醉,他是记得的。 那是他修行数十载间,难得的不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07 17:13:3920230609 17: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汤小圆圆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1216 22瓶;小市民爱吃鸡翅 10瓶; 5瓶;心睛、潇潇0411 2瓶;柳微、金多朵、微笑鲨鱼、大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雷劈 天打雷劈的昆虚殿 日升月落,星斗移转,时光悠悠,天羲湖仍旧笼罩在巨大的结界之中,湖面平静如镜,浮舟如片羽,漂浮于天地之间。 结丹、固丹,一番闭关,待到林风致正式醒转出关,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四野俱寂,宛若与世隔绝般。 她伸个懒腰舒展身体,展目望去,正巧撞上对面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交,彼此一怔,一个别开眼,一个扭开头,皆望向茫茫天羲湖。 想他二人彼此算计了半天,一个绞尽脑汁要逃,一个煞费苦心要留,莫名其妙斗了几个回合,最后却似乎没有输赢。 祁怀舟虽然将她留在昆虚宗,却失去至宝鲲丹,还费了好大力气给她护法结丹。 而她看似所求皆如愿,又意外结成金丹,但鲲丹凶险,来路危机四伏,也谈不上赢。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大抵说的是他们两了。 “你笑什么”祁怀舟听到毫不掩饰的清脆笑,转头问道。 这次林风致没再回避他的目光,笑出两颊梨涡,道“我笑仙君你为了留下我这低修,耗费这枚仙界至宝鲲丹,又和我结下魂契,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言差矣,小友不必妄自菲薄,你怎知你的价值比不上这枚鲲丹再说了,一个人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枚妖丹可比的我不觉得我会做赔本买卖。”祁怀舟勾唇微笑。 林风致失笑出声。 不是她要将自己与妖丹相提并论,只是妖祖鲲鹏的元丹有多珍贵,她就算再没见识也能想到。这东西若放到九寰修仙界,必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厮杀争斗,到时死个把大修都不在话下,更遑论那些境界低下的小散修。 当然,这些是外界修士的普遍想法,可不是她的。 她向来对自己挺有信心,哪怕这一路走来,在强者为尊的修仙界中,她一直没获得过什么认同。 祁怀舟的话,就算是违心之言,也大大取悦了她。 “仙君,实不相瞒,我觉得你挺有眼光。”林风致向前倾身,眨了眨眼,朝他举起手掌。 “谢谢夸奖。”祁怀舟点头致谢,又疑惑地看向她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做赔本买卖的。从今往后,我帮你赚灵石,你保住我的小命。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当。”林风致摇摇手。 祁怀舟抬起手,以掌飞快叩击她的掌心。 “击掌为盟,这是你我之约。”林风致笑了。 祁怀舟亦笑了,很浅,但眼眸却弯去。 冰释前嫌,正式合作,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两人都赔本的局面了。 哗啦 舟畔忽然水花飞溅,一道小影子从水中跃起,直扑向林风致衣角。 “猊兽” 才多久没见,这只幼猊都长这么大了像只小老虎,还学会了泅水 林风致看着金色小狮子般的火猊在自己脚边又蹭又拱,还不断扑腾着自己垂在裙上的禁步,不禁望向祁怀舟。 “你已经闭关三个月,它长这么大很正常,也该将它送还母兽了。”祁怀舟盯着撒欢的幼猊向她解释道。 再不送走,他这一湖的仙鲤也遭不住了。 三个月 林风致吃了一惊。 真是闭关不知时日过,她一点都没感觉已经过了三个月之久。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想着母兽三个月未见幼崽,也不知变成什么模样,她催促道。 “等等。”祁怀舟叫住她,伸手凌空一点,将结界关闭,“你闭关期间,有人给你传音。” 无形屏障消失,泛着些微金光的符鹤慢悠悠飞了过来。 “天音符”林风致喃道,一下子便猜到是谁给自己传音。 天音符乃是封默昔年收的一张上品灵符,虽只用于传音,亦不能像传音玉那样随传随通,却可以藉由对方留下的气息,循踪将话带到对方身边。 熟悉的声音在符鹤飞至她身边时传出“林风致,我要闭关了,出关之时,我想见到你。我可以再陪你,酿一坛千山醉。” 同一句话,重复了三遍后,符鹤自燃。 林风致静静看着符鹤化作灰烬,未等洒落便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破晓的晨露,日暮的花蜜,虽然过了很多年,她也清晰记得那段在他被视作虚度光阴的日子,她以为他早已将那荒废的时光抛在脑后,却原来他记得千山醉。 然而,她宁愿他已经遗忘彻底,情愿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也好过如今。 他明明知道那坛千山醉于她的意义,却依然在它被打碎时那样的云淡风轻。 那是她从少年懵懂的欢喜,到放下后的豁然,从对儿女情长的期待,走到朋友之情,再融为亲人的独自成长,是她对他最真挚的祝福。 他可以遗忘,却不该这般轻视。 那坛千山醉,不是他想酿就有,不想酿就可以轻易打碎的。 “小友”祁怀舟的声音响起。 林风致回神,望见祁怀舟带着些微好奇的目光,天音符的传音她并没遮掩,也被他听了去。 “小友可是为情所困”祁怀舟问道。 他敏锐察觉到她的失望与浅浅的愤怒。 “不算,已经放开了。是一个少年时期曾经爱慕过的人。”林风致展颜回他。 许是独自放在心中太多年,从前羞于启齿的心事,在彻底放手后,便无惧再向人提及,她并没掩藏自己的感情,反忽生出与人分享的心来。 “原来如此。”祁怀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并无下文。 “仙君可曾喜欢谁”林风致凑近他,打趣道。 “不曾。”他一边回答,一边掐诀结印。 “您活了有些年头了吧,竟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连心动都不曾有过”林风致大感诧异。 都修炼到化虚返体境界,这没有三千岁,也至少一千岁,活的越久见的人越多,可他竟然不知男女情爱该不会修行什么无情道、绝情道吧 “确实不曾,小友可有指教”祁怀舟面色不改。 这事谁能教他林风致可没那本事。 “这个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机缘到了,仙君自能领会。”林风致学着他的语气回答,只是话音未落,音调忽扬,“啊” 原本飘荡在湖面的小舟突然被涌起的湖水送离水面,舟身震动,随着祁怀舟一声“起”,浮舟展翼,化作巨鸟腾空而起,转眼飞到高空,朝着远山飞去。 “这是什么宝贝可入水可上天,好厉害”林风致先惊后喜,瞪着圆溜的眸子俯望重峦叠幛,小猊兽更是兴奋地扒拉着她的衣裳一路攀到她头顶,趴在她脑袋上嗷嗷直叫。 “神兵千演。” “它是一件兵器”林风致的脑瓜子转个不停,话闸子也打开了,“机关兵器” “差不多吧,应该可以幻化千种形态,我也没试过它的全部形态。”祁怀舟双手环胸站在鸟首,望见她好奇且兴奋的目光,不由道,“想不想试试控制它” “我可以”林风致指着自己鼻尖。 “小友已经结丹了,如何不可”祁怀舟淡笑,“此物以灵气驱动,内部装有特殊机芯,可以通过外界自动吸纳灵气运转,你要做的就是控制它的形态,比如现在,就要以灵气控制起落平衡前行方向等等,考验的是你对灵气的运用。” 林风致看他站在鸟首一派轻松的模样,也不见他怎么施法,忖道应该不算太难,加之她刚刚结丹,也想试试自己结丹后的修为,便干脆点头。 “站到这里来,尝试将你的灵气注入其中,你自能感受到其中奥妙。”祁怀舟一边说明,一边将她召到身侧,“准备好了我撤灵了。” 语毕,他又朝鸟首处示意,鸟首正上方有个繁复的金色符印,大抵就是这件宝贝的关窍所在。 林风致刚一点头,鸟身就是重重一沉,祁怀舟已经撤去灵气,她慌忙接手,指尖聚起青光,岂料才将灵气弹进千演,鸟身忽然下坠,她只感受到千演内部有无数细脉,仿如人体经脉,她需将灵气灌注到每条脉络中,才操纵这件神兵。 可脉络成千上万条,十分精密,她金丹初成,于灵气的控制还很稚嫩,顾左不顾右,转眼之间原来平稳飞翔的千演鸟,已经左摇右晃,向山间坠落。 小猊已经吓得狠狠抱住她的脑袋。 风嗖嗖的刮,两侧白雾山石如同幻象,她道了声不好,以为祁怀舟会接手,哪曾想这厮竟然仍旧双手环胸,像脚底生根稳稳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千演鸟坠落。 山上的树木已经近在脚下,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随着千演鸟坠毁,林风致急出满头汗,正是千钧一发之际,祁怀舟声音响起“小友,用神识。” 神识乃是结丹后才出现的,林风致对此极为陌生,此时闻言也顾不上许多,逼出神识融于灵气,一同注入千演。刹时,一张完整的脉络出现在她脑中,她集中精神,以神识操纵灵气展开,总算勉强平衡鸟翼,稳定了鸟身。 林风致长松口气,可没等她缓过神,一侧鸟翼忽然撞到树上,鸟体一歪,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被打破,千演鸟再度失控,只闻“轰”的一声,整只千演鸟坠到地上,压塌了一大片草木。 幸而已经离地不远,并没造成伤害,只是一人一猊滚了满身草泥,难免有些狼狈,倒是祁怀舟稳稳落地,朝她来了句“不错,小友有些天赋。” 林风致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夸还是嘲讽,恨恨瞪他一眼,抱起小猊拍泥,刚想开口,却又听到前头一声巨啸。 前数里处,有浅金光芒围成的兽笼,一只庞然大物正匍匐其间。 “火猊”林风致骇然道。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成年火猊,猊兽毛色如烈焰,额间有三道金纹,四足如雪,已经探爪而出,爪色赤金,锋锐无比,十分威武。 许是认出幼崽,它不断嘶吼,又见幼崽被人抱住,它分不清敌友,已露凶相。 “别靠近它,把幼猊放在此处便可。”祁怀舟沉声道。 林风致照做,将幼兽放在地上,小猊看了看前头的巨兽,又看了看她,懵懵懂懂间似乎意识到什么,向前迈了两步,又跑回林风致脚边绕了绕,才往母兽方向走去。 许是因为第一口奶是她喂的,也是她出面救下的小猊,又或者是祁怀舟没她温柔,是以虽说闭关期间都是祁怀舟帮忙喂食的,但小猊似乎与林风致更加亲密,两步一回头地看她。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林风致对这虎头虎脑的幼猊毫无抵抗力,自然也有不舍,于是一人一兽依依不舍地眼对眼,直到幼猊走到母兽身畔,祁怀舟撤去兽笼,拉着林风致迅速跳上千演鸟飞起,幼猊终于嘤嘤嗷嗷地冲她叫了一声。 一道金光自它额间闪起,直飞林风致,在二人皆未反应过来时,没进她的眉心。幼猊的第三只眼终于睁开,是一只幽红的瞳眸,睁眸之后,它才欢快地朝母兽飞奔而去,再未回头。 “这是什么”林风致摸着自己眉间问道,她没有什么异样感。 祁怀舟看着一脸懵然的她,道“这是兽印,灵仙之兽认主亦或结侣都以兽印为契。那只异变火猊灵性极高,它喜欢你,所以给你下了兽印,待它成年之后,会循兽印回来找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前半句话还听得林风致挺高兴,后半句话让她脸色一沉“谁是傻人” 祁怀舟只一震衣袖,催动千演鸟朝着更高的山峦飞去。 “得加快速度了。”他道。 “要去哪里”林风致问道。 “昆虚殿,你也该正式召见宗门弟子了。”祁怀舟遥望远山道。 已经过去三个月,快到与幽澜山约定的日子了,她得尽快上手。 林风致蹙眉,一下子从结丹的喜悦回到现实难题中,她得扮演上神秋月明。 她正兀自思考着,千演鸟忽然间剧烈颠簸起来,晃动的幅度比刚才她操纵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怀舟在搞什么 她回神望去,只见祁怀舟正单手按在鸟首之上,满面凝重的望向远方。 昆虚宗宗门第一主山,昆虚殿所在山巅上,笼罩着一团黑沉厚云,数道电光如同蛇般游窜其间。 四野的灵气像被抽空般,千演鸟内部失去灵气,难怪不稳。 发生了何事 那雷云看起来非比寻常。 林风致的心情随之发紧,正想发问,却见一道惊电划破雷云,直直劈在了昆虚殿上。 她看得目瞪口呆。 这昆虚宗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一宗主殿遭遇天打雷劈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吓不吓, 第15章 禁地 好可怕的宗门。 轰隆数声,原本还算恢弘的昆虚殿,在银电之下从中间被劈开,禽鸟惊飞,山兽嘶鸣,玉石碎裂、焦柱倒塌的声音与擂鼓般的炸雷混成一片。无数的虹光乍然闪现,冲天而起,交相辉映着,发出一声急过一声的示警音,昆虚山四周的护山法阵与各种法宝机关,齐齐发动。 庞大的灵压碾压而至,笼罩整座昆虚山,四周各个山间飞出不少修士,或驾飞剑或者控法宝,惊急地从远处赶来。 林风致愕然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久久无法反应过来,以至于没能及时发现山间暴冲的灵气,与天际越来越来大的阴云。 银电的攻击范围,正随着扩大的雷云,迅速朝着她与祁怀舟的方向笼罩。 轰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巨大的雷声近在林风致耳畔,让她的心脏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银电滋拉一声,劈在他们附近的山林间,刹时黑烟冲天。林风致看着近在眼前焦黑一片的草木,终于意识到危险,本能的恐惧骤然间弥漫。 天威劫雷之下,他们渺若蝼蚁,若叫那银电挨近身,都不必直接被劈到,恐怕她也会像那片草木一般,瞬间化成碳。 他们得逃,逃离这片雷云。 如此想着,她刚要催促祁怀舟,可祁怀舟早已沉容站在千演鸟的鸟首之上,双手快如闪电般结完一套复杂无比的法印,只听他低斥一声,法印化作金色符盘,朝着昆虚山飞去。 随着祁怀舟不断注入仙力,符盘越变越大,转眼笼罩昆虚山头,而后化作庞大的金色巨网朝着昆虚山落下,将整座昆虚山乃致昆虚山下方圆十里尽数纳于网内,紧紧束缚。 四周山头亦开始有同样的金光冲天而起,连成一片,交错纵横,形成巨网,几乎将昆虚宗如今的领地全部笼罩。 林风致已惊出满背冷汗,不解为何天际落雷,他们却要对昆虚山施法,不过天上的雷电却似乎因为他们的法术而小了一些,看起来像被控制住了般。她轻吁口气,想起那个关于九寰仙脉的传说以小啾与自己提及的昆虚劫数,莫非 她正猜测着,神识忽然间一阵刺疼,她随之单膝落地,抱着头整张脸皱成苦瓜。巨大的威压来袭,缚在山峦间的金网开始忽明忽暗,仿佛地下有什么要撕山而出,挣破这片巨网。 “小友,站牢了。”祁怀舟的声音忽然响在她耳边。 还没等林风致闹明白什么事,她的眼前忽然一片眩目银光,有道惊电朝着千演鸟垂劈而落。她整颗心险些跳出喉咙,只道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电光火石间,千演鸟侧身急转,在天空划过急弯,堪堪避过那道惊电,随后千演鸟猛地下坠,整只鸟翻了个身,鸟腹朝上,鸟背朝下地朝着昆虚山冲去。林风致与祁怀舟二人倒立于千演鸟鸟背之上,祁怀舟怎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快疯了。 林风致勉强支撑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保持清明,储物袋里能用的法宝和符箓不假思索的全部祭起,让自己固定在鸟背上,不被颠下去。 这人要干嘛天雷如此密集,他竟然不逃,反而往雷云正中,也就是昆虚山所在的位置冲去,他莫不是也疯了。 林风致很想拉住祁怀舟问一问,可她站在鸟背上自保已经很艰难,压根分不出力气过去质问祁怀舟,只能跟着他一路掠向昆虚宗。四周的惊雷与银电已经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凶悍,那雷电好似有灵性般,直奔祁怀舟而来。千演鸟在雷云正下方,为了避雷,时而俯冲,时而侧冲,时而倒置,好几次都险些被劈中,东倒西歪的疾驰于天,如同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独自飞翔孤鸟,一路冲进了暴风雨的中心。 这种场面,压根就不是林风致能够插手的,她除了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什么也做不到,可她才刚结丹,还未能完全掌握金丹境界的奥妙,动用的符箓与法宝太多,灵气消耗的很快,转眼间已经告竭。 滋拉 三道银电同时砸向千演鸟,这一回,千演鸟没能避过,一道电光落在它的右翼之上,鸟身失控倾斜,林风致感受到雷电余威,体内全部灵力皆用以抵御,脚下顿失落足地,从鸟身上被掀出。 灵气与宝物皆无,天威浩浩,她再无力抵抗,人如流星般坠向山间。 四周景物如同走马灯般于她眼前疾速晃过,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怕还是该悔。坠势越来越快,只闻几声折枝脆音,她已落至地面,咬紧牙关,催动体内早已所剩无几的灵气,盈满经脉。 “砰”的一声巨响,她重重落地,身体在地上滚出老远才停下。 满头满身的杂草砂砾,林风致狼狈不堪地站起,身体并无异样,骨头脏腑皆完好,金丹期的肉身果然大不同了。 她大大松口气,抬头仰望,天上沉云未散,雷声不绝于耳,依稀可见金光闪动,祁怀舟仍在雷云中央。 好可怕的宗门。 林风致才刚刚和祁怀舟和解,打算留在昆虚的决心又松动了。 要不然,还是离开这鬼地方吧。 就她这浅薄的修为,不够他们祸害的。 仿佛是在惩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一道细电落下,滋地砸在不远处的山石上,银光四溅,林风致给吓了一大跳。 她都已经掉到这山沟沟了,这雷电怎么不依不饶要打也打正经敌人呀,缠着她这无辜的小修士算怎么一回事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来,又是道细电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俏容失色的转过身,却只看到又一道细电落下。 这些雷电似乎围着她在缩小范围还真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可为什么她一个才刚进昆虚宗的人,跟它们毫无瓜葛,为何要追她 林风致一边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一边心念疾转分析原因。 看刚才的情况,这些雷电似乎冲着祁怀舟来的。 一个不好的想法浮上心头。 雷电冲着祁怀舟,祁怀舟和她结了魂契,她的身上也有祁怀舟的气息,这些雷电一视同仁,盯上她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破口咒骂一声。 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山壁,连个山洞都没有,她能躲去哪里 她已经被雷电围在中间,逃不出去。 难不成今日真要殒命于此 林风致欲哭无泪,头顶一道银光落下,对准了她,她已无抵抗防御之力,只能看着银电落下。 轰 又是声震耳惊响,四周炸起眩目银光,可意料中的痛苦并没出现。 千钧一发之间,林风致的头上出现了一面木色巨盾,替她扛下这道电光。 她诧异至极。 “拿着千演,找地方躲着。” 祁怀舟的声音传来,沉冷镇定。 这是千演神兵隔得这么远,祁怀舟也操纵千演化盾他的神识之力,叫人惊骇。 林风致伸手抓起那块巨盾,又望向天际,可她并没找到祁怀般的身影。 刚才陪他在天上和雷电缠斗的情景又闪过脑过,让她心惊胆颤,如今千演神兵在这里,那他靠什么闪避 他们两个,一死两命,她若想活,就得祁怀舟也活得好好的。 她和祁怀舟结契,本是为了让他保住自己小命,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真是倒了血霉。 天上的细电仍旧在落下,林风致也顾不上想祁怀舟,只能扛起千演盾,夺路狂奔,希望可以找到个合适的藏身地。 她并不知道自己掉到昆虚宗的哪个位置,只知道自己应该是掉在了昆虚主山的附近。 想了想,她一边跑,一边拿出小啾送她载有昆虚舆图的玉简。 玉简展开,昆虚地势图弹到身前,图间一个小红点,便是她目前所处位置。 她仔细看了两眼,忽然煞住脚步。 这地方好像是昆虚山下的无名之地,亦是昆虚宗的禁地。 林风致皱了眉头,禁地禁地,就是充满危险,禁止入内的地方。 她不能再往前了。 轰 一道炸雷又响在她身后。 算了,禁地就禁地吧,总好过被雷劈成小碳人。 如此想着,她顶着千演盾拔腿又跑,冲进昆虚的无名之地。 也不知多久,地面开始有白雾流淌,她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跑,忽然间一脚踩空,只闻砾石坠落的沙沙响动,她忙煞住步伐稳住身形,垂头定睛望去。 这一看,把她吓出冷汗来。 眼前竟是深不见底的裂隙,被白雾遮得朦朦胧胧,像是张开的巨口般,等着猎物自动送入口中。 一股极寒之气从底下溢出,让她忍不丁打个寒噤。 而裂隙的对面被茫茫白遮掩,她看不到岸。 她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可身后的雷电不依不饶再度逼近,她心中大急,正不得办法,忽见前头白雾茫茫处透出橘色火光来。 未等她闹明白,白雾深处便飞出一只庞然大物。 火红的毛发,金色利爪,威风凛凛的模样。 “是你”林风致一下子便认出,眼前的巨兽是那只火猊母兽。 火猊飞到她面前便停下,前腿微曲,俯下兽头,长长的兽发间忽然钻出个小脑袋来,朝着林风致嗷嗷直叫,正是三眼幼猊。 “要我坐上去”林风致一边问,一边试探性摸着火猊的兽毛朝它背上攀去。 火猊并没反抗,在林风致彻底坐到它背上后,腾空而起,朝着天际飞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林风致见状问道,“天上都是雷电,危险。” 回答她的只有火猊的一声长啸,似乎在让她放心。 因为往上飞的关系,四周的雷电变得猛烈,林风致无奈,只一手将幼猊抱入怀中,另一手擎起千演盾。 猊兽越飞越快,越飞越高,身形穿梭于电闪雷鸣之间,林风致这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紧紧伏在猊兽背上,看着雷云越来越近 兽影化作残光,直冲雷云。 它该不会是要 林风致猛地意识到什么,心里陡然一震,刚要出声制止,可猊兽的速度却快过电光,一举跃进了雷云之中。 穿云而过。 厚沉的雷云之上,是湛蓝晴空,一道石门,静静耸立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致致好吓人好可怕求安慰。 感谢在20230609 17:24:0420230612 08:4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小圆圆圆、 50瓶;er、杉、尤思卡 10瓶;潇潇0411 2瓶;敬月亮、大鱼、都给朕写写写、zty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霄壤 金手指二号。 穿透雷云之后,火猊的速度慢下来,云之下还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隐约可见电光像蛇般游窜在云层间,只看一眼,林风致就心有余悸的收回目光,转而四下打量起来。 雷云之上,一目万里,这高耸的石门,仿佛筑于云上。 火猊载着她绕着石门飞了一周,石门两面皆为万里碧空,既无任何建筑物,也没落脚之地。 对于这道仿佛凭空出现的石门,林风致完全摸不着头脑。 火猊慢悠悠飞到石门正前方,皮猴似的小猊已经爬到林风致顶在头顶的千演盾上,嗷嗷直叫,也不知要表达什么,林风致将千演盾放下,把小猊重新抓到怀里搂好,这才抬眼认真观察起这扇门。 石门呈浅青色,不知以何物所凿制,门上亦无任何题字,只在正中央凿了块繁复的祥云团花浮纹,而在浮纹的正中,是个巴掌大的精巧机关孔洞。 林风致闭上左眼,以右眼贴近孔洞向内窥探,看了片刻,她收回目光,盯着那孔洞思忖起来。 这孔洞看起来像是门的锁眼,内里构造十分复杂,绝非普通的锁,凭她的力量是开不起来的。想着今日这雷云来得诡异,这道门出现得更加奇怪,昆虚宗的人似乎对此毫不知情,也许二者有些关联。云下祁怀舟和昆虚弟子还在应付雷劫,或者她可以将这个发现带回交给祁怀舟,许能帮到他们。 如是想着,林风致翻手从储物镯内取出一个青色小方匣。 方匣里装的乃是墨烟泥,是仙界拓印所用之物,不算什么宝贝,却是她行走九寰必备的百宝之一。 林风致掐个诀,方匣自动打开,里面的墨烟泥飞向孔洞,很快就覆盖在孔洞之上。 过了一会,泥色变浅,泥体发硬,她才再度施法,小心翼翼将已成形的墨烟泥从门上取下。 墨烟泥上已经拓出一块圆形浮印,不过看得出来并不完整,应该是锁芯太深,而墨烟泥不足以完全充满所导致,但依然可以看出锁芯的大概形状。 石门锁芯,是个繁杂的符印纹。 有点眼熟。 林风致盯了半晌,忽然间将手上的千演盾翻转。 盾面之上,一个金色符纹乍然入目,叫林风致一愣。 两个符印,竟有七成相似。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灵气注入千演神兵的机窍内,再以神识引导,眼睛直勾勾盯着墨烟泥上的图样,在心里描绘它的纹路。 许是心随意动,她的灵气竟也按着自己的心意在神兵内部展开。 只听得一阵咯咯哒哒的轻响,千演神盾慢慢缩小,渐渐由盾的形态化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符印。 符印的大小,恰与门上锁孔相同。 林风致看了看已经化成符印的千演神兵,又看了看石门上的孔洞,只觉得那孔洞充满着让人探究的魔力,叫人深陷。 她心中一念闪过,为了印证这个想法,她神使鬼差般将手中的千演神兵按在了孔洞之上。 刹那间,千演神兵泛起浅光,孔洞内部传出机械转动般的声音,她的灵气与神识还附在其上,这时已能感觉到神兵开始不受她控制的探入孔洞,完全按照锁芯内部结构自由变化。 林风致心中一惊,想要收回灵气,停止对千演神兵的操纵,然而为时晚矣。 千演神兵仿佛有生命般活了,脱离她的掌控,从她的身上不断汲取灵气,不断变化着探入锁孔。林风致神色大变,只觉得丹田内刚刚才恢复些许的灵气转眼被它抽尽,她欲要强制离手,可手却被千演紧紧吸住,她无力抵抗。 瞧着自己要被吸干的样子,林风致开始害怕,为了满足千演神兵的抽取,她迫不得已只能一边极尽所能从四周吸纳灵气,一边迅速翻出储物镯内用以补充灵气的丹药囫囵吞下,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法跟上千演神兵抽灵的速度。 这个锁芯像个无底洞,她的神识能够感受到神兵在不断演化,几乎要与石门融为一体般深嵌其中。 很快,她的灵气尽空,丹田内传来一阵难忍的刺疼,刚结的金丹好似要被碾压成尘土般。猊兽瞧出端倪来,忽然仰天一啸,朝着石门喷出一股炽热火焰,却也无法让一切停止。幼猊急切地钻出她的怀抱,不断拱着她的手,依旧无能为力。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要被抽成人干,眼前慢慢眩花,仿佛看到海边的村落与自己的祖父母可就在意识消失的瞬间,丹田倏尔泛出青光,无数灵气从她的金丹内部飞出,如潮水般朝着千演神兵涌去。 这是鲲丹的力量 身体上的痛苦减轻,林风致恢复些许清明,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庞大的灵气通过自己传给千演神兵。得此灵气,千演神兵的变幻速度更快了。 “磕达”一声响,神兵触底,终于停止变幻。 便在此时,完全契合石门锁芯的千演神兵绽起无数金光,金光如同蛛丝爬满整扇石门,隆隆的沉音响起,石门缓缓从中间开启。 千演神兵浮在半空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锁芯内部空间的模样。 一柄剑。 打开这扇石门的钥匙,是柄剑。 厚沉的阴云笼罩之下,昆虚宗陷入一片惊乱。 曾玄、赵睿霖与楚悬浮身于各自山头上,双手结印施法,共同祭出了昆虚金印,宗门内其余弟子亦各执己阵,勉勉强强开启宗门护山的十方古阵,压制昆虚山下蠢蠢欲动的东西。 没有人能帮上祁怀舟。 落雷惊电不断劈下,只有白衣的修士游戈其间,如同单薄的羽毛,独自对抗着这突如其来的劫难。 “我查清楚了”一只五彩雀鸟扑棱着翅膀落到山间,化作少女,她手里祭起传音玉,语如落珠般急速道,“今日之祸并非天灾,乃是人为。有人在宗外布下秘阵向我宗施术,催发地脉异动,故意引发我们宗门大劫,为逼我宗陷入危急,他们好有借口趁虚而入。” 传音玉的声音响在昆虚宗几个上修耳畔。 “妈的,那帮败类”楚悬一个没忍住破口骂出声来。 “混蛋,老子要去将他们扬灰锉骨”曾玄气得老脸通红,险些暴走。 “你们冷静点当务之急先应付过这次劫数再说。”赵睿霖急道,生恐二人一个冲动导致法阵不稳。 “小啾,可知是何人所为”楚悬边持阵边问,已是眼蓄杀气。 “以五华山、明昭阁、天玄谷这三大宗为首的九宗联盟。”小啾回道。 五华、明昭、天玄全是立宗时间不算太长却有些实力的宗门,听起来像是这些新兴宗门合力想要灭了昆虚,以瓜分昆虚之地。 他们与昆虚为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以前还顾着正道颜面不会正面冲突,如今他们这心思渐渐也不藏了,像是摆明车马来抢。 可恶。 “专心持阵,不可分神”天际传来不带私情的冷冽声音。 这声音如同冰雪般落于众人心头,直叫他们心神一凛,再无人多言半句。 金光织网,覆于山间,昆虚印浮现山巅,不断震颤着,朝着地面按下无数符印,祁怀舟独扛落雷、施展金印,还要主持大局,一心数用,却未显出半分慌忙。 情势似乎随着众人齐心合力而有所好转,眼见就要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镇压下去,可忽然间地底传出一阵异常的气息,仿佛突然间遇到刺激般,昆虚诸山继而剧烈震颤起来,天际雷云也随之回凝。 山下很快传来辅阵弟子惊急的声音。 护宗的十方古阵,已有数处出现毁损。 昆虚诸修脸色骤变,然而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天际雷云中穿梭的电光竟迅速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银电,带着来自天地的千钧之力,直奔祁怀舟。 “老大” “祁长老” “祁怀舟” 无数惊声同时响起。 这般可怕的雷电,堪比小飞升的雷劫,所过之处皆成劫灰,即使祁怀般再有能耐,以元婴的力量也难以抵抗,必成劫灰。 正值生死一瞬之间却又有一股磅礴浩大的神秘之力从天而降,抵住了这道巨雷。 无数道金光透云而落,将雷云刺得如同筛子。 众修震惊抬头,只见雷云破溃,隐约显露出云上奇景。 “火猊” “秋上神” “是上神出手了” 不明所以的宗门弟子惊喜地叫出声来,全都看着云间“英姿勃发”的“上神”,仿佛看到救星。 只有祁怀舟震立半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英俊的脸色陡然沉落,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他放弃主持大局,纵身冲向未散的雷云。 穿云之时,他周身绽起红光,将已然破溃的雷云彻底冲散,他也随之飞到云层之上。 巨大的石门耸立眼前,坐在火猊上的小修士正满脸苦楚地按着千演神兵。 “化云之境霄壤”他喃喃两句无人可懂的话,飞身冲到林风致身边。 鲲丹的灵气,正在林风致体内横冲直撞。 作者有话要说  致致那一刻,我好像看到我太奶了。 , 第17章 认主 两个主人 千演神兵虽已停止变化,石门也已开启,但林风致体内的鲲丹却没有停止涌动的迹象,它像是受到什么召唤般,所蕴含的灵气涌涌不绝向外释放。 灵气如同利剑,在经脉内横冲直撞,林风致的手掌被吸在已经化作长剑的千演神兵上,粘得牢牢的,灵气冲入千演剑后,化作紫光又涌向门后神秘之地。 林风致苦无对策,只能生受这样的苦楚,眼前景象模糊,也看不清门后的世界。 忽然之间,一只手掌覆在她与剑柄紧粘的那只手上。 那手掌冰冷,没有属于人类的温度,却在这一刻神奇抚慰她手背上因灵气暴冲而刺疼难耐的肌肤。林风致回头恍惚一瞥,瞧见祁怀舟病弱的脸,他的面庞似乎更苍白了。 她刚想说什么,贴着她手背的那只手却倏地一收,完美地包裹住她的手,剑柄随之一沉。 祁怀舟连着她的手一起,握紧千演剑,沉劲按剑施法,再将剑朝后一拔。只闻得几声“咯咯达达”的机械响动,林风致的身体与这柄千演剑一起,都跟着从火猊背上朝后失控飞出。祁怀舟飞在她身后,胸膛与她仅仅半拳之隔,一手依旧握着她的手,凌空挥剑挽个剑花,另一手圈过她的腰肢,以掌轻覆她的小腹。 青光绽起,从他掌心没进她的丹府。 林风致从未料到,这看似孱弱不禁风的祁怀舟,手上的力量竟会如此霸道,如同火焰般从他冰冷掌心涌出,刹那间融入她的丹田,迅速包裹住她的元丹,压制住鲲丹。 她只觉得小腹滚烫,暖意侵身,减轻灵气暴冲带来的痛苦,她轻松不少,却听到几声不太平稳的呼吸,她侧眸望去,祁怀舟的脸色越发不好,握剑之手竟开始发颤。 林风致意识到不对劲,急道“祁怀舟” “咳”回答她的,只有祁怀舟的嗽声。 他依旧用力握着她的手和剑,倾注全部神识,想要夺回千演神兵的控制权。 林风致能够感觉到剑身之上传来一股无形之力,在与祁怀舟对抗,这股无形之力来自石门背后,似乎想将他们拉到门内。 “祁怀舟,快点松手”她想他应该松开手。 然而这一句话才刚出口,剑身上传来的无形之力陡然加大,而祁怀舟的力量却又忽然小了,千演剑被扯进石门中。原本尚有一拳之隔的空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失控而消失,林风致的后背彻底贴在祁怀舟胸前,祁怀舟的手亦紧紧缠到她腰间,如同从后抱住她般,一起随剑被扯进了石门中。 林风致瞪大双眼,却只看到两侧白花花一片,身体仿佛与无数浮云擦身而过般,他们如同陷入一重又一重没有尽头的云朵之间。 也不知多久,千演剑上那股无形之力突然消失,两人从半空落下。四周充满浓厚白雾,林风致只觉得像闯进了一团云朵里,就连脚踩的地面,也绵软不堪。祁怀舟的手已经从她手上离开,千演剑也已垂下任由摆布,外力已失,她的手彻底自由。 林风致一喜,却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急急忙忙转过身。 这一转身,她险些和祁怀舟贴上。林风致退后半步,再看祁怀舟,他一动不动站着。按说像他这样的人物,必不会失礼于她,定要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可如今 “祁怀舟,你没事吧”她顾不上许多,大胆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又扯起他的衣袖,看着他的手随她的动作抬起,又因她松手而自然落下。 活死人一样,让人发怵。 “你是哪里受伤了”林风致急了,绕着他转了一圈,又捏捏他的手臂关节,按按他的背心,只差没将他衣裳扒开查验伤情。 “我有没受伤,难道你感觉不出来”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他真想把这个造次的小修扔出去,但他没有力气。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隐讳的内伤,万一一时不察,到时发作可怎么办”林风致反驳道。 这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有多差。 不过能说话了,应该还好。 林风致稍稍安心,又道“没受伤最好,我可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一个“尽”字音未落,眼前站的男人忽然直挺挺倒下,林风致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下失去意识的祁怀舟。 她愣愣站着,任由祁怀舟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他的头无力垂在她肩上。 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说没事吗 为什么会晕倒 这里有没有人 来搭个手啊 回应她的,只有身边浓厚的白雾。 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林风致背着祁怀舟已经在雾里徘徊了一个时辰,也没能走出这片雾,甚至连方向都没闹明白。 力气耗尽,耐心耗尽。 她不走了 林风致恼火地把手中的千演神剑掷到地上,又狠狠把祁怀舟从背上扔好吧,在最后时候她收住性子,还是将人轻轻放到地上。 所有能用的法宝她都用过了,包括昆虚的舆图,她百宝囊里专门用来探方位的罗盘,指路的灵符然而没有一件法宝管用。昆虚的舆图压根就没显示昆虚宗内有这个地方,探方位的罗盘指针瞎转,灵符刚刚祭起就成灰 传音玉石失效,传音灵符无法使用。 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正兀自抱头站在原地,盯着仍昏迷不醒的祁怀舟,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不妨千演神兵落下之处一簇白烟冒起,慢慢化出个虚影来。 “小姑娘”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林风致一大跳。 她飞快蹲下扛起祁怀舟,先离这虚影十步之遥再说。 “别怕别怕。”那声音安抚起她来。 “你是谁”林风致警惕盯着他道。 白烟已化作个半透明的人影,着一袭藏青的裋褐,梳着道髻,是位蓄着白须的长者,生得慈眉善目,仙风道骨。 土地公似的。 那人听到她的问题,倏地皱眉,困惑地挠挠头,反问她“我是谁”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哪知道。”林风致觉得这人奇怪。 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灵气。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他念经般念了几遍,忽然一恼,“嗐,你管我是谁,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林风致见他像孩子一般,索性顺着他的话问道。 “重要我是有件重要的事”他似自言自语般喃喃着,顿了半天,想了半天,才又开口,“我要给这里找个主人。”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化云之境,是个很厉害的地方,你脚踩之地,用是仙门至宝霄壤,对,就是化云之境和霄壤”老道突然间兴奋起来,“你来了,这里就有主人了,我要把这里交给你。” 林风致觉得这老道疯疯颠颠的,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问道“化云之境是何地霄壤又是什么” “化云之境乃是万物之源,霄壤可塑万物,很厉害的,很厉害”老道反反复复说着最后三个字,并没能给她更加详细的解释。 见他说得颠三倒四,林风致不想再同他多扯,试探道“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地方啊,那敢问前辈,这地方该如何出去呢” “出去出不去的,除非你能成为此间主人。”老道摇了摇头。 这昆虚认主都这么随便的吗 林风致耐着性子温声问道“前辈,你看我境界低微,修为不济,难当如此大任,要不你先让我出去,我帮你物色一个厉害的人物进来,替你掌管这地方。” “不用,就要你。”老道果断拒绝,伸手指着林风致。 林风致深吸口气“前辈,为何一定要我” “你有千演神兵和妖祖鲲丹。”老道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两件宝贝的名字。 林风致一怔,又道“可是这两件东西都不是我的,是”她想了想,把不醒人事的祁怀舟从背上放下,让他的手架在自己肩上站好,而后才指着他道,“东西全是他的,他很厉害,你让他当这里的主人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祁仙君。 “他不行”老道仍旧摇头。 “为何”林风致有些心烦。 “因为”老道盯着她看了又看,慢悠悠开口,“你是有缘人,他不是。” 林风致嘴角抽了抽。 如果是在别的秘境遇到这样的老仙人同她说这样的话,她可能真会信了这话,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但在昆虚 呵,昆虚这地方从上到下嘴里就没句实在话,老是哄骗她。 什么有缘人,呸,就是江湖神棍的连篇鬼话。 要真是那么厉害的地方,还愁找不到主人,非要逼她一个金丹修士 柿子专挑软的捏,当她傻吗 “我不当。”林风致断然拒绝,“出去的路我自己找。” “你都在这里绕了两个时辰,还没死心”老道蹙眉反问她。 林风致被他堵得一窒,很快冷笑,只扶着祁怀舟慢慢坐到地上,冷笑道“没事,那我就不走了。”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祁怀舟醒过来。昆虚的难题,就扔给他自个儿处理去。 “你”老道气坏,虚影倏地一闪,出现在她面前,盯着两个人。 祁怀舟的气息恰在此时一转,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老道仿佛也猜到了林风致的打算,嘿嘿笑了两声,忽阴阳怪气道“这可由不得你” 语毕,他重新化成一道烟钻入地面。 林风致只觉得他的话不是什么好话,还没闹明白他要做什么,四周的白雾突然聚涌,重重裹向她,地上的千演神剑再度飞起,剑尖直指她眉心。 她心中一凛,刚想运气反抗,先前那股缠在千演剑上的无形之力不知从何而来,将她紧紧缚住,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能动。 “混蛋,老贼道,快放开我”她又急又气,破口骂出声。 可空气中只有“嘿嘿嘿”的怪笑传来。 神剑瓮动,四周无数云气汇向剑尖,聚成一点银光,在她骂骂咧咧之时,毫无犹豫地刺入她眉心。 一道殷红血痕落下,流到千演神兵上。 神兵上的符印乍然亮起,隐约间无数吟唱声响起,遥远而神秘,像从时光尽处传来般。 淡淡的纹印浮现在林风致眉间,这认主之契眼见将成,忽然间一只大手横来,狠狠握住千演剑剑刃。 大量鲜血瞬间涌出,却又被剑身吸入。 林风致转动唯一能动弹的眼珠子,只瞥见祁怀舟不知何时醒来,英俊苍白的脸庞沉冷无比,满眼皆是复杂难明的晦暗神色,充满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嘿嘿嘿”的笑声戛然而止,老道好像突然间消失无踪般,可认主的仪式却并没因为祁怀舟的干涉而停止。反而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祁怀舟的血在被吸进剑身之后,竟很快与剑尖上林风致的鲜融为一体。 金色光芒从祁怀舟握剑的五指指缝间透出。 “你你你你们”这一刻,老道慌张的声音又突兀响起,“你们结了昆虚魂契。” 昆虚魂契,魂神相融,所以林风致的身上有祁怀舟的气息,而同样的,祁怀舟的身上亦有林风致气息。 这个认主仪式,分不清二人。 当啷一声,神剑落地,仪式结束。 林风致额间添了枚浅金印记,祁怀舟亦松开拳,掌心血痕之下,同样是泛着淡光的印记。 化云之境的主人,一分为二。 他与林风致,同为此间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12 08:51:2020230614 09: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安yris 5瓶;潇潇0411、ztyt、都给朕写写写、微笑鲨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