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果开始》 第一章 陈季川【新书上传!】 大楚开国400年,宣德6年。 天降流火、地陷山崩。 群魔乱舞。 匪患四起。 偌大上国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同年。 始安郡永丰县城被贼人攻陷。 城头改换大王旗。 原永丰县县衙官员、衙役,悉数被打入大牢,至亲连坐。 弹指,六年。 …… 灰蒙蒙不见天日。 雾霭霭凄寒湿冷。 黑沉沉大地延绵起伏,一个个穿着破棉袄的矿工,如同蚂蚁一般,手拿铁镐,叮叮当当开采矿石。 这种被称作‘厌铁’的矿石呈现黑褐色,硬度极高,但韧性一般。 用铁镐重重一敲,碎成一块块拳头大小,从中渗出少许类似油脂一样的黑色液体,散发腥臭气味。 “呼~” “呼~” “呼~” 陈季川手持铁镐,气喘如牛。 每一下都要用出全身气力。 碎块打在身上,打在露出小半截胳膊的破旧棉袄上。溅起腥臭的厌铁油脂,早就沾满,臭不可闻。 日复一日的劳作,整日与厌铁矿、与这些气味接触,已经习以为常。 时而敲凿。 时而歇息。 足足半天功夫,才勉强敲下小半竹筐,但就是这小半筐,也有上百斤。 干了半天重活。 手臂酸痛。 腰间酸软。 陈季川剩下的力气也只能背动百十来斤。 背起竹筐。 沉甸甸的,令他不得不弯着腰,佝偻着身子。 沉重的矿工生涯,令年仅十八岁的陈季川显得沧桑,看上去只怕比前世三十多的中年还要老上几分。 每日雾气稍淡,陈季川就要出工。 待到雾气浓郁,凄寒难忍,才能回去。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从十二岁开始,足足六年,将陈季川的身子摧残的不成样子。不仅是积劳成疾,更多的还是因为这如同地狱般的环境—— 雾气朦胧,湿气太重。 每到夜间,身上各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令人难入睡。 照这样下去。 不用几年,整个人就要彻底废了。哪怕日后能回到正常世界,也要终年病痛缠身。 就这还是轻了。 要是都跟刚进来的那年一样,将他们不当人,让他们往死里开采这些矿石,陈季川都活不到今日。 这处私下里被矿工们称为‘黑狱’的地方,六年来不知埋葬了多少枯骨。 陈季川的父亲、二叔、三叔、大哥、二哥、三哥..... 全都或累死或病死在这里。 六年后。 ‘黑狱’也改换了好几任主人,任务清减不少,死亡率降下来。 陈季川跟弟弟陈少河这才能侥幸活下来。 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 “老五。” 陈季川看了眼身旁埋头苦干的陈少河。 “四哥等会,就快好了。”陈少河哼哧卖力,喘着粗气。 叮叮当当当。 挥舞铁镐,头也不抬,干起活来颇为熟稔。跟四哥陈季川说着话,虽然有些疲累,但语调轻快,显然未曾麻木。 陈季川看着比他小了两岁,跟他一样显得老相,但实际上才仅十六岁的老五陈少河,总会不时想起六年前。 当年。 他们一家还在始安郡永丰县。 父亲、二叔、三叔都在衙门当差,虽然只是吏胥,但根基深厚,与县中大户、土豪都有密切往来。 算是地头蛇。 陈家不是善茬。 在衙门那个臭不可闻的粪缸里,连只老鼠都是黑了心的,绝无半片白羽。 陈家也是一样,如大多数衙役、官差,缺德事没少干。 陈季川重生而来,虽有宿慧,但人微言轻,年纪尚小,根本无法阻止、改变。 本想着长成之后,另谋出路。 怎料到才刚刚十二岁,偌大的楚国说倒就倒,他所在的永丰县也被贼人攻陷。 衙门官员、衙役,悉数被打入大牢。 连带着他们这些至亲也要连坐。 于是。 年仅十二岁的陈季川,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就锒铛入狱。紧接着,又被发配到‘黑狱’中,从此暗无天日。 但他毕竟活过一生。 前世事业美满,身家颇丰。即便不算他车祸身亡的大笔赔偿金、保险,单单在北上广的十八套房产,就足够赡养父母终老。 刚刚重生。 陈季川还有些担心,一想到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就一阵阵抽搐。 但十八年过去。 什么都冲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后重活的窃喜。 哪怕眼下如此不幸,但至少是第二次生命,不知多少富豪、权贵无法想象的际遇。更别说,他十二岁之前,家中优渥,在永丰县更是无人敢惹,小霸王般的存在。 陈季川知足。 但是。 弟弟陈少河,如今才十六岁。搁在前世,初中刚刚毕业,却已经在‘黑狱’里过了六年。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人生灰暗到了极致。 “一人作恶。” “全家受难。” 这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放在前世,陈季川这个三观不算正、‘嫉恶如仇’的大龄愤青只会拍手称快,叫好不迭。 但放在自家身上,这滋味—— “四哥。” 陈少河不知四哥在想什么,他敲下最后一块矿石丢进竹筐,一下子没站起来,仰头往陈季川看去。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力气终究不如陈季川。 “来。” 陈季川回神,两手扶着竹筐往上薅,陈少河借力,这才站起来。 兄弟两个一道。 陈少河在前,陈季川在后,手上帮忙托着老五的竹筐,往监工处走去。 一路上。 不止陈季川,不止陈少河。 还有其他矿工。 或是单独背着竹筐,或是挑着担子,或是两人合力抬着。 “四郎。” “小五。” 不少相熟的矿工见着兄弟俩,也都笑着打招呼。 同为矿工。 一样的腥臭,一样的灰扑扑。 谁也别嫌弃谁。 “王叔。” “赵哥。” 陈季川也一一笑应着。 ‘黑狱’的日子苦则苦矣,但这些年下来,大多数矿工也已经习惯。 日子还要过。 总不能整天苦哈哈的。 而且。 这‘黑狱’外头的大人们还给了希望—— 只要做满十年。 且每旬的考绩不能低于两千斤。 就能放出黑狱。 十年不短。 但总也是个奔头。 如陈季川、陈少河这些第一批进来的矿工,这奔头更是肉眼可见。 也因此。 现在多数矿工都期盼着‘黑狱’千万别再换主了,否则来了新‘大人’们,也不知这个规矩还奏不奏效。 可笑的是—— 陈季川也是这样想的。 …… 监工处在北区矿仓。 陈季川跟陈少河忙碌一整天,来回两趟,各自背了两百一十斤矿石,算是完成今天的任务。多出十斤的零头,积少成多,不论是用来休息还是跟矿监衙门兑换粮食蔬菜油盐荤腥,都是极好的。 拿到竹筹。 兄弟俩往回赶,路上还讨论着刚才监工大人的话。 “四哥。” “这矿场还有的采,怎么好端端的让我们换到其他矿山?” 陈少河有些奇怪。 他们眼下所在的这处矿山,多是露天矿,开采容易,而且也没有诸如矿洞塌陷的危险,算是好活。 这要是换到其他矿山,可不见得安全。 陈季川也觉得古怪。 监工没跟他们解释,只是让他们这些十九号矿山北区的矿工,明日一早集合,一起去新矿山。 “可能是有新人进来,给他们让位置。” 陈季川想不到其他可能。 这‘黑狱’中,多是那种腥臭无比的‘厌铁矿’,听以前进来的新人说,这‘厌铁矿’可以炼出‘厌铁’,虽然过刚易折,但是用来打造箭头、枪头却是极佳。 黑狱中。 除了厌铁矿,还没见过正常的铁矿、银矿、金矿—— 也许有其他矿种。 但陈季川没见过,又或是‘黑狱’外头那些大人们没想着开采。 所以。 换矿种的可能性不大。 这样的话。 调换矿山,大概率就是给新人腾位置。 六年来。 陈季川虽在‘黑狱’中,不清楚外头变化,但也知道混乱还在延续,秩序尚未完全恢复,常年都有大战。每一次战起,总有战俘,其中不少被贬入‘黑狱’服苦役。 露天矿场容易开采。 新人刚进来,大多都是开采露天矿。容易适应,免得死伤太多。 “新人?” “该不会是黑狱又要换主吧?” 陈少河一个咯噔,有些担心的看着四哥。 “担心这些没用。” 陈季川摇摇头,看向有些弯腰驼背、略显老相的陈少河:“回去收拾东西。记住了,明天不管换到什么矿山、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冒头。” “我知道。” “出头的椽子先烂。” 陈少河点头应声,之后又冲四哥挤眉弄眼,鬼祟道:“有命才有前途嘛。” 陈季川一见,顿时笑了。 老五生在黑了心的吏胥家中,又在凄寒绝望的‘黑狱’中长成,至亲一个个故去。若是放任自流,心底必定阴暗,对人生也注定绝望。 幸好。 陈季川前世看过不少仙侠、玄幻,这些年孜孜不倦说给陈少河听。 在一个个玄奇故事里,夹杂无数‘私货’—— 导人向善,塑造三观。 又特意将主角描述成土生土长、苦难出身,但坚韧不拔,最终机缘现、时运至,一飞冲天。 其中多得是二三十才崭露头角的主角。 甚至不乏七老八十的存在。 这是为了给‘机缘’、‘时运’足够多的时间,让陈少河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不至于绝望。 事实证明。 效果显著。 哪怕在‘黑狱’中,陈少河心中也始终存了希望,梦想着跟故事中的主角一般,历经苦难之后大放异彩。 将这些苦难当做磨炼。 甚至。 不仅仅是陈少河。 这些虚构的故事也在激励着陈季川,对陈季川的帮助,不比陈少河差了。 陈少河胜在接触的事物少,容易被忽悠、容易被塑造、容易被激励。 而陈季川—— 则是因为自身本就是‘穿越重生’的。 “不死总会出头。” “活着就是希望!” 陈季川像是激励陈少河,又像是告诫自己,强自站直,漆黑眼中放出光彩:“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 第二天一早。 雾气稍散。 陈季川跟陈少河收拾好家当,往北区矿监衙门赶去。 说是‘家当’,实际上只有两床棉被,是用父亲他们身上的棉袄拆来缝补而成。 这也是兄弟俩最珍贵的财产。 除此之外。 还有竹筐、铁镐、铁锅、碗筷等极少数的必需品。 至于粮食—— ‘黑狱’外头每旬会送一批陈米、油盐进来,还有蔬菜甚至荤腥。 陈米油盐有配给。 但蔬菜、荤腥却不白给。 每旬超出两千斤部分的矿石,合计‘工钱’,可以用来采买蔬菜、荤腥,虽然不成比例,能买到的极少,可对于‘黑狱’主人来说,却能多得许多矿石。 是个大好买卖。 激励式的劳作可比单纯强制性的劳作有效率的多。 这个账不难算。 陈季川跟陈少河年纪小力气小,每日累死累活,一旬下来也就勉强完成任务额度罢了。 很少有富余。 即便有。 也要留着给头疼脑热的时候备用。 因此手上余粮不多,蔬菜没有,只有两条咸鱼,算是难得的美味,被陈少河用洗干净的破布包着,藏在装陈米的口袋里。 两人紧抱着棉被,背后竹筐丁零当啷乱响。 赶到的时候。 北区矿工已经来了小半。 这个时间赶到,人不多不少,很不起眼。 北区共有十个分区。 陈季川跟陈少河在北二区,找准自家分区的熟人,排成队列站好,就原地等着人齐,等矿监大人们过来。 场中没人说话。 这些矿工彼此之间大多都是熟人,要聊天什么时候都行,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些闲话。 陈季川抱着棉被背着箩筐。 也不说话。 等到北区矿工到齐,这处两年前被陈季川他们这些矿工平整出来的‘矿监署理衙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站的满满当当。 一共五十列。 共计五百人。 第十九矿山有东西南北四区,足有两千矿工。 当然。 这是满额的情况。 黑狱矿工这两年虽然死的少了些,但每月依旧有人离世,一般很少及时补充进来,所以每一处矿监也很少有满员的时候。 陈季川静静等着。 人齐之后。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有人来了。 人群先是一阵骚动,转瞬就安静下来。陈季川努力直起身子去看,看到从矿监衙门里走出十来个着黑甲、持兵刃的甲士,心里一紧。 这些甲士就是‘黑狱’的武力。 镇压近万矿工。 前两年曾有新入黑狱的矿工蛊惑数百人冲击矿监,就被这些黑甲杀的一个不留。那一役,也不过就是出动了二十名黑甲罢了。 “黑甲。” “什么事值得黑甲出动?” 陈季川暗自疑惑,心底警惕起来。 黑甲的威名。 不止陈季川一个人知道。 这从黑甲一出,场上连更细微的声音都没有了,就可以看出来。 陈少河站在陈季川前面位置,看一眼黑甲,又马上低下头来,牢牢记着四哥叮嘱:“不要让人看到你眼里的光。” 心里默念着。 低下头。 在黑甲之后,又鱼贯出来几个着长袍的人物。这是矿监官员,为首的那个陈季川不认识,但站在稍后的那个中年,陈季川知道,是北区矿署典署‘冯墨’。在他身后,还有北区的署丞、录事,以及常打交道的十个监工。 北区矿署大人们都在。 能站在冯墨前面的,肯定是矿监的大人物。 这些人出来。 脸上或是明显或是不明显,但或多或少都有厌恶神色。 陈季川他们这些矿工整日与厌铁矿打交道,身上腥臭无比。自己不觉得,彼此之间也都是一样的腥臭,也觉不出来。但这些大人们整日坐在衙门中,一个个都精贵的紧,跟矿工们冷不丁一个照面,顿时就被熏着。 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一句话不说,就让监工们领着各分区出发。 一路寂静。 大人们远远在前。 矿工在中间。 十二名黑甲看护左右前后。 大半日后。 按着脚程,应该有二三十里地。这一路上,入目所见,全都是黑蒙蒙令人压抑的山石。 山是黑色的。 路是黄色的。 草木少见。 很难见到其他色彩。 唯有小溪、河水流淌,才能看到一抹清澈,让人稍稍缓解心中压抑。 这一路走。 出了十九矿山。 雾气稍浓的时候,到了一处所在,有数十间茅草屋。 陈季川本以为这就到了目的地。 结果数百人挤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又继续出发。 这样日间赶路,晚上歇脚。 走了半月。 估摸着距离第十九矿山足有五六百里路程,终于停了下来。 新矿山—— 到了。 …… “这里就是新矿山?” “好高啊。” “好多岩洞。” 连日赶路,矿工们也有些疲惫。见着到了目的地,全都松了口气。 陈季川也是。 他跟其他矿工一样,抬头去看高不见顶的巍峨大山,一眼就看到在崖壁上,有一处处岩洞。从山下看去,看不清岩洞里面的景象。 但能看到。 在崖壁上,爬山梯攀附,从一处处岩洞口垂落下来。这般陡峭的崖壁,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这种本事,能将爬山梯固定。 “难道是让我们进这岩洞去采矿?” 陈少河也看到,忍不住跟四哥小声说着话。 这崖壁又高又陡,哪怕有爬山梯固定,攀爬时一个不慎,也有可能摔的粉身碎骨。要是还要将开采出来的矿石背下来,必定更加危险。 “等会儿就知道了。” 陈季川示意陈少河不要说话。 在场矿工心中惴惴,不可避免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这时。 原先掌管北区矿署的‘冯墨’眉头微皱,朗声喝道:“肃静!” 一声喝。 霎时间,鸦雀无声。 “好大的嗓门。” 陈季川心底暗暗想着,往冯墨看去。 就见这冯墨两眼如鹰隼,冷冷的扫了眼人群,见无人说话,才冷然开口道:“往后,你们便住在这些岩洞中,只要能找到二十块这种矿石,就可以出去。” 此话一出。 场上险些又要骚动。 这些矿工们心心念念,最想的不就是从黑狱出去吗? 冷不丁听到冯墨提起,难免激动。 好在冯墨的样子可怕,又有十二名黑甲在旁,将矿工们震慑住,才只是暗喜着没有出声。 “出去?” 陈季川往冯墨看去。 看到在他手上,是一块拳头大小,靛青色的石头。这石头看上去坑坑洼洼、麻麻赖赖,也不知什么用途。 冯墨将这矿石拿在手上,让众人看了清楚。 陈季川努力看去,将其牢记在脑海里。 “二十块。” “出黑狱。” 想到冯墨的话,陈季川心里既有火热,又有不安。 火热的是——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黑狱,多想出去。 现在只要找到二十块那样的矿石就能出去,兴许是个捷径。 不安的是—— …… “这些大人们个个精明,黑狱矿工又明显不足,怎么会轻易放我们出去?” 陈季川战战兢兢,顺着爬山梯爬上一处岩洞,才将刚才的心思说给陈少河听。 “肯定不是好事。” 陈少河也不是傻白甜,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脸上也有担忧神色。 但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馅饼不捡也得捡,不吃也的吃。” 陈季川心底无力,“我们没得选。” 没的选。 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季川跟陈少河往岩洞里面走去。 七八米高的岩洞蜿蜒深入,不知通往哪里。陈季川从竹筐里取出一块荧光石。散发光亮,将四周三五米都照的亮堂堂。 据以往进入‘黑狱’的新人说,这种荧光石原本很珍贵,但前两年隔壁慕化县发现一处新矿区,里面就有出产这种荧光石,于是逐渐普及开来。 岩洞黑暗无光。 又阴暗潮湿,寻常火把很容易就灭了,这才给他们发放了荧光石。 陈季川在洞口划拉几下,表示这处岩洞有主。 然后才往里走。 深一脚浅一脚。 岩洞里有不少积水,远比外头更加阴冷。 陈少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身上棉袄裹紧了些。 “开干吧。” “动起来就不冷了。” 陈季川见状,也不往里走了。 就在原地。 从竹筐里拿出铁镐,看了看两侧岩壁,最终还是决定先从脚下开始。据冯墨说,那种被称为‘灵矿’的矿石,实际上是厌铁矿的伴生矿种,极为少见,就藏在厌铁矿里面。但是要将厌铁矿一点点敲碎,才能发现被包裹在里面的灵矿。 这活做起来倒是跟以往差不多。 而且还免了背送矿石的活,又没有定下多少额度。只要你能在这矿洞待下去,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没什么惩罚。 看上去太惬意。 但越是越这样,陈季川心底就越是发毛。 不敢偷懒。 “早点完成。” “早点出去。” “这里不能多待。” 陈季川冲陈少河肃容道。 “明白。”陈少河应声,挥舞着铁镐,率先动换起来。 陈季川也开干。 一连几天。 两人敲碎了不知多少厌铁矿,却连灵矿的影子都没看到。本以为不用背送矿石会轻松些,没想到却更累了。 往日里雾气稍浓的时候就收工。 现在睡到半夜,都能听到其他岩洞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显然都想要早些出去。 一天。 两天。 三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管是陈季川还是陈少河,都没找到哪怕一块灵矿。 反倒是身体逐渐出了问题—— 恶心。 干呕。 疲劳。 种种症状,让陈季川心底越发不安。 直到进入岩洞的第十二天,陈少河无端端的流鼻血,让陈季川彻底慌了神—— “辐射!” “这里肯定有辐射!” 陈季川两眼猩红,泛出血丝。 陈少河茫茫然捂着鼻子,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四哥,我也要死了吗?” 他年纪虽小却见多了生死。 现在自己好像也要死了。 没有惧怕。 只是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四哥,舍不得四哥跟他说的那些美好事物。 比如娶妻,比如飞天。 他想娶个贤惠的妻子,可以给他生个可爱的小子。 他想飞天,去到记忆中已经模糊的白云上头,看看天空,看看大地,吹吹大风。 那一定很美。 “我要是死了,就剩四哥一个人了。” 陈少河捂着鼻子,看着慌神的四哥,忍不住哭出声来。 哭着哭着。 才发现鼻血止住了。 “……” 陈少河把鼻血擦了,松开手,发现果然没再流血。 这下子。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看着四哥,觉得自己刚才哭唧唧的样子实在丢脸,担心四哥会说他。 “上火了流鼻血很正常的。” 陈季川见状也松了口气,冲陈少河笑了笑。 心底却没轻松多少。 之前是恶心、干呕。 这一次是流鼻血。 再过几天呢? 陈季川扶着陈少河坐在垫高石头上,石头铺满干草,又垫了棉被:“你先歇着。” 然后转身。 拿着铁镐拼命去砸。 爬山梯下面有黑甲蹲守,逃不出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二十块灵矿,让陈少河先出去。 “四哥。” “我没事的。” 陈少河哪好意思休息,撑着站起来,也继续碎矿。 又到雾气渐浓的时候。 陈季川跟陈少河走出岩洞,去跟监工报到。 到了爬山梯脚下。 陈季川随意望了眼,发现今晚来的人少了许多。监工一清点,果然,原本有四百七十八人,现在来的只有四百五十四人,少了二十四个人。 “大人。” “我爹他累坏了,梯子太高,再下来会摔死的。” 陈季川所在的北二区也有人没来。 陈季川往出声的那人看去,认出来是李铭。没来的李三水是他爹,父子两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在北二区待了有两年,平日里看着也和气。 现在。 李铭冲监工‘钱来’赔着笑。 钱来理都不理他—— 啪! 扬手就是一鞭,甩在李铭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 这太痛了。 也太突然。 李铭一下子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嘶喊。 北二区其他矿工也被吓住。 往日里。 这个‘钱来’不温不火,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这次一句话都不说,扬手就打,实在吓到人了。 “以往在第十九矿山,像‘钱来’这样的矿工也有考绩,每月也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所以不愿无事生非打骂矿工,否则收上来的厌铁矿少了,他脸上也不光彩甚至还有相应责罚。” “但现在——” 陈季川心底笑着,愈发冰寒。 “让李三水赶紧下来。” “摔死,或是我用鞭子抽死,你给选一个!” 钱来卷着鞭子,脸上冷笑着,看着李铭。 “我——” “我这就去。” 李铭哪敢抗议,赶忙去找李三水。 不独李铭。 也不止李三水没来。 山脚下一阵嘈杂,鸡飞狗跳一阵子后—— 陷入寂静。 不多时。 寂静中,又听到‘砰’、‘砰’声响,惊的众人一个激灵。 陈季川跟陈少河对视一眼:“摔死了!” 知道肯定是有人从爬山梯上摔下来。 这么高的崖壁,摔下来断无活命之理。 “爹!” “大哥!” 隐约的,能听到远处山脚下传来的哭喊。 陈季川心底发冷。 不知道自己跟陈少河哪天也会这样摔死。 胡思乱想着。 监工走了。 矿工中,这次没来的二十四人,‘砰砰’摔死十个。 余下十四个被监工检查过后,带走了八个。 北二区的李三水就是其中之一。 陈季川看的清楚,这李三水疲累不堪,斑白的头发也脱落一大块,看上去有些滑稽。钱来让他吐出舌头来,舌头上也有水泡,看上去是口腔溃疡的症状。 “脱发。” “口腔溃疡。” 陈季川看到李三水的症状,更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辐射!” …… 回到岩洞。 陈少河有些害怕:“听李铭讲,他爹七八天前就恶心、干呕,然后流鼻血,这两天才开始掉头发,整个人也提不起劲。” “没事的。” “李老爹年纪大了,扛不住累而已。” 陈季川知道陈少河在想什么,出声安慰。 自己却强打起精神,继续奋力碎矿,寻找灵矿。 陈少河看到。 默不作声。 也跟着干。 但他心里知道,只怕用不了几天,他也会跟李三水一样,脱发、舌头起泡,然后—— …… 转眼又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 越来越多的矿工出现各种症状—— 包括却不仅限于流鼻血、脱发、口腔溃疡,还有的皮肤溃烂、咳嗽咳血。 有的甚至全身发热,烧成一摊灰;也有的浑身发冷,成了一坨冰。 恐慌蔓延。 有人难以忍受,私自逃奔,被黑甲堵住,吊死在崖壁上。 有人自暴自弃,从岩洞一跃而下,就此解脱。 更多的还是病重,失足跌落,又或是被监工带走,不知去往何方。 陈季川不想着逃走。 不想摔死。 也不想被带走。 于是更加卖力,显得有些癫狂。 陈少河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知晓时日无多,整日里跟四哥聊天打趣,回忆以前憧憬往后。 干活也更卖力,只想着临死前能帮四哥多找几块灵矿。 进入岩洞的第十七天。 陈少河一手捂着鼻子。 他又流鼻血了。 一手握着铁镐,向着一块磨盘大小的厌铁矿重重敲下—— 锵! 矿石碎开,里面滚落出个青色矿石。 只有婴儿拳头大。 坑坑洼洼、麻麻赖赖。 “灵矿!” 陈少河一愣,紧接着就欣喜若狂,捡起来踉跄几步,就去找陈季川:“四哥,我找到一块!” 陈季川抬头一看。 一眼就看到陈少河手上,比冯墨当初给他们看的那块小上一圈的靛青色矿石,也喜上眉梢。 这可是他们找到的第一块灵矿。 有了开始。 就有希望。 “只差十九块了。” 陈季川嘴上轻松,心底满是苦涩。 陈少河却没觉察出来,兴冲冲的捂着鼻子拿着灵矿递给四哥,两眼希冀:“灵矿这么难找,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四哥你快给看看。” 土著小子听多了陈季川给他说的故事。 此刻回想许多主角发迹的桥段,忍不住期待。他自知将死,但又怀揣希望,不到生命最后一刻,绝不愿放弃。 心想这里这么恐怖。 而矿监那些大人们又对灵矿这么看重,觉得可能存在猫腻,说不定就有救命的转机。 “古怪?” 陈季川接过灵矿,心底苦笑着:“还能有什么古怪,只怕头晕、恶心这些病变,都是这种灵矿辐射得来的。” 心底想着。 又看陈少河希冀眼神,不忍心给陈少河泼冷水。 他也知道,老五只怕是熬不过去了。他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让他最后时日开心些。 心下动念,准备要说些话安抚。 却未曾想—— …… PS:新书起航,求下收藏跟推荐票。 第二章 道果!【求收藏,求推荐票!】 “嘶!” 灵矿刚入手,就直感觉一阵冰凉,直让陈季川浑身通透。且这阵清凉随着皮肤接触,从灵矿直透入心底灌入脑海。 一瞬间。 陈季川僵立当场,脸上也僵住。 脑海中。 循着那股清凉。 陈季川似乎‘看到’,在他脑海深处,一处神秘散发蒙蒙亮光。凑近一看,一块上雕青莲的玉佩横在其中。 “这玉——” 陈季川盯着玉佩,久远记忆被唤醒:“这不是我前世从古玩店淘来的吗?!” 陈季川记起来。 他在外旅游,在古玩店发现这块玉佩,觉得上雕青莲栩栩如生的玉佩很少见,就花钱买下来了。 结果在回返途中,遭遇车祸,来到这个世界。 他当初刚出生的几年。 还一个劲的去想出车祸的时候有什么异象,身边有什么物件,就曾想到过这块玉佩,心想着可能是导致他穿越重生的原因。 但几年下来。 身上毫无征兆。 久而久之。 陈季川也就将其遗忘。 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这青莲玉佩居然又冒出来了。 “灵矿。” 陈季川想到灵矿,知道这玉佩出现肯定是因为灵矿的缘故。 但这时候顾不得猜测,就往青莲玉佩看去。 玉佩通透,令人目眩神迷,恍惚间,陈季川看到一株莲花含苞待放,如今只是花骨朵模样。但是在内里,一道道银丝飞舞,活灵活现。 细数一番。 足有六七百道。 而随着清凉气息流入脑海,青莲玉佩中的银丝也在增加,涌入花骨朵中。 陈季川聚精会神看着、数着。 一直等到清凉气息消失,数出大概—— “增加了八十根银丝。” 刚数清楚。 一股信息从青莲玉佩中传来—— 【叮!】 【检测到法主,无上法‘道果’绑定中……】 【‘道果’绑定,仙籍生成……】 【祝法主仙福永享、道果永恒——上天宫!】 “道果。” “法主。” “上天宫。” 陈季川这股信息消化,心底被惊喜充斥。 这青莲玉佩居然承载着不知何处,自称‘上天宫’的存在开发出的无上法术。 无上法唤作‘道果’。 青莲花开,道果永恒。 上天宫为何开发这等法术,陈季川不知道。 青莲玉佩中的信息也没有讲述。 他只知道,只要这青莲玉佩中的莲花开放,就能沟通一处世界,能令他进入其中,擢取道缘,凝成道果。 诸天万界。 一界开花,一界结果,便可在去其他界域。 直到诸天万界都有道果永存,即为永恒,也是‘上天宫’苦苦追求的‘超脱彼岸’。 而此时。 不知何故。 不知何由。 这道无上法已经认他为主,亦称‘法主’。 “法术的主人?!” 法术也能认主。 这种即便是前世虚拟文学中也未曾见过的桥段,直让陈季川心中激动难忍。 他前世是普通人。 这一世也是普通人。 更遭横祸,被打入这不知到底在何方何处的‘黑狱’当中,终日劳作,为人奴役,生死不由己。 本想着熬够十年,从黑狱走出去。 毕竟。 在黑狱中,任凭他有天大的野心,可是有黑甲镇压,看守出入门户。又将粮食死死掐住,别说陈季川,就算是古往今来的伟人到来,也未必能闯出去。 陈季川不是伟人。 更无办法。 只能苦等,期待‘黑狱’外的那些大人物们不会食言。 然而。 就是这样卑微的想法,也不让他如愿。 明明就快要看到希望,却又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辐射。 病变。 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步迫近,他却毫无办法。 甚至不用几天。 就要眼睁睁看着陈少河死去。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久将来。 他就要孤零零一人独活,也许不久后他也会死。 但现在—— “不同了!” …… 陈少河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四哥。 惨白脸上铺满灰尘,惊喜铺满双眼。 胸膛更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见四哥发怔,不敢打扰,只是自己却回神,小心往洞口看去,脸上惊喜夹杂着强烈的警惕。 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凶狠。 能杀人的‘狠’! 他从小跟着四哥长大,听多了‘奇遇’、‘金手指’。 任何古怪在他眼里,都难令他惊慌,反而是苦等已久,反而是怕被别人发现被别人抢夺。谁要想抢,除非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眼下。 灵矿在他手上平平无奇,到了四哥手上,却逐渐褪去青色。 而且四哥还不住的发呆。 这显然就是‘奇遇’的征兆。 四哥常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论是他得到奇遇,还是四哥得到奇遇,都是一样的。 都能帮助他们逃出生天。 脱离黑狱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 “我可能不用死!” 陈少河紧张、激动、忐忑,诸般思绪混杂,令他胸膛如同有烈火焚烧,烧的他口干舌燥脑袋发昏,却强自撑着,两眼圆睁:“一定是金手指开启了!” 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无意识的搓着,一会儿看看四哥,一会儿又扭头四顾。 又有些焦急。 又不敢叫醒。 就这样煎熬、折磨、胡思乱想。 …… 终于。 陈季川睁开眼。 第一眼就看到陈少河两眼如铜铃,满脸赤红,脖子也发红变粗,整个人显得癫狂恐怖。 “老五。” 陈季川心中一慌,抓着陈少河肩膀,想要将他晃醒。 “四哥。” “四哥。” “我好热,有火在烧,在烧我,烧的我好痛啊!” 陈少河恢复少许理智,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一手仅仅抓着陈季川,一手却在胸膛撕扯,又去抓挠脖子、胸口。 只看一眼。 就知道陈少河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陈季川心底喜悦驱散一空,慌忙间,想起‘道果’,想起成为‘法主’之后获得的一项天赋—— “造化·洞悉!” 不敢耽搁。 赶忙定神。 两眼泛着灵光,往陈少河看去,这一眼,顿时看出名堂—— 姓名:陈少河 年龄:16 仙阶:无 等级:0 天赋:控火(觉醒中)【注:源力不足,即将失败】 “天赋觉醒?” “即将失败?” 陈季川也顾不得去探究什么天赋,什么控火。眼睛里只有‘源力不足,即将失败’这八个字猩红闪烁。 “源力不足。” 眼见陈少河快要被活活烧死,陈季川半点不迟疑,手掌贴在陈少河胸膛,念头一动,在青莲玉佩中一根根银丝,也就是‘道果’所指的‘源力’倾泻而出。 一根。 两根。 三根。 一瞬间,足有上百根银丝涌入陈少河胸膛,转瞬就被吞噬,且依旧如饥似渴。陈季川毫不吝惜,反是大喜过望:“再吸!还有!” 将源力不断渡入陈少河体内。 一百根。 两百根。 三百根。 直到快要接近四百根的时候,银丝不再被吸收,渡入到陈少河体内,立马就被排斥出来,之后压根就进不去了。 陈季川不敢乱来。 立马停下。 拿眼去看陈少河—— 姓名:陈少河 年龄:16 仙阶:无 等级:4 天赋:控火(4) “觉醒了?” 陈季川一看,在天赋一栏,既没了‘觉醒中’,也没了备注,而且等级一栏也从0变成了4,猜测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果然。 随着状态变化,陈少河脸上、脖子上的充血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意识也逐渐恢复。 陈少河悠悠转醒,只觉隔了千百年那么久。 他隐约记得。 四哥得到‘金手指’,他高兴的要命,激动的不行,然后就好热,热的他快要死了,烧的他脑袋都糊涂了。 然后。 “我——” 陈少河看着四哥,张口就要说话,却见‘呼’的一声喷出火来,吓得陈季川仓皇后退,即使这样,眉毛、睫毛还有前面的头发都被烧焦。 “唔!” 陈少河吓的赶紧捂住嘴巴。 陈季川跌坐在水洼里,浸湿了棉袄,吓得不行,看着陈少河赶忙道:“你刚刚觉醒天赋,还不熟练,先别说话。” 把陈少河的命给救回来了,陈季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可不愿被陈少河莫名其妙给烧死。 “唔唔唔!” 陈少河捂着嘴巴,一个劲点头。 面对‘异变’。 他脸上倒是没有慌张。 反而高兴惊喜的不行。 看到四哥被他烧焦的眉毛头发,看上去有点滑稽,更是逗的他‘咯咯’笑着,肩膀忍不住耸动。 陈季川见陈少河笑的搞笑,也忍不住被逗乐。 兄弟两个就在这岩洞里,面对面傻笑。一个咧嘴无声,一个捂嘴发出咯咯怪声。 近十多天。 以往六年。 所有的憋屈、痛苦、恐惧、折磨,在此时,全都一扫而空。 两人都知道—— 今后。 必定大不同了! …… PS:新书起航,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三章 名录仙籍【求收藏,求推荐!】 “四哥。” “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少河侧对着陈季川,只有眼角余光能看到四哥。说话时,嘴巴里还不时的冒出火光,有些吓人。 火焰难掌控。 陈少河刚刚得到‘控火’能力,顷刻之间还没法收放自如。 但一朝得道,心气已然不同。 惊喜过去。 兴奋之后。 一想到自己险些就要死在这里,嘴里生疮脚底流脓的死法,甚至烈火焚身被活活烧死。 心底对黑狱、对矿监的恨意就止不住的高涨。 六年压抑,再难忍受。 杀戮欲望正在高涨! 陈季川亦是如此。 只不过。 他更冷静。 “你觉醒天赋,从此能够控火,这是好事。” 陈季川看着陈少河侧脸,脸色凝重:“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熟悉异能,免得在钱来、黑甲面前露馅。二来,掌控‘黑狱’的是‘武胜门’,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高手,是不是也有你这样的人物,我们不清楚,必须小心行事。” 黑狱一开始几经易手。 陈季川一家进入黑狱的第三年,也就是四年前,黑狱被武胜门占据。据说这武胜门中,有好些个堪称武圣级别的人物,很是厉害。 不谈武力。 单说占据黑狱,源源不断的‘厌铁矿’就不知炼出多少‘厌铁’。 哪怕这种金属无法用来铸造兵刃、甲胄,可这样一来,铸造的箭头、枪头也不知道有多少。 不用那几位‘武圣’出手—— 万箭齐发之下,别说陈少河能控火,就算他能藏身火海,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黑狱只有一处出口。 又不产粮食,油盐酱醋都要从外面送进来。一旦被行事不密,被堵在黑狱里,断了粮食源头,兄弟俩早晚也要饿死。 有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 陈少河觉醒天赋。 他自己也得到‘道果’认主。 眼见大好前途、未来光明,若是被堵在黑狱里,不被饿死也要憋屈的气死。 因此。 必须更加警惕。 “我晓得了。” 陈少河见四哥脸色严肃,忙不迭点头:“四哥说过,大多人,一旦得到金手指,得到机缘,因为力量暴涨、小人得志的缘故,各种麻烦、危机会...会接踵而至。所以为了规避危险,就需要更小心,更谨慎,更低调,万万不能得志便张狂。” 想到自己刚才的仇恨攻心。 陈少河暗暗自省。 陈季川听了,脸色也放缓下来。 骤为超凡。 力量加身。 一身控火能力,好似火神下凡,是个人都要迷失。再加上六年黑狱、半月岩洞,属实令人煎熬。 即便是陈季川也难以忍受,更别说陈少河了。 有迫切的杀戮欲望,可以理解。 但好在。 这些年不间断的教导没有白费。潜移默化下来,成果总算得见。陈季川稍微一点,陈少河就警醒自矜。 这是好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 闷声发大财。 才是王道。 …… “觉醒之后,不再惧怕岩洞中的辐射。” “对我而言,这里不再是死地,而是实打实的宝地。” 陈季川打发陈少河去熟悉‘控火’,自己则拿着那块褪了青色的灵矿,两眼泛起灵光—— 【名称:灵石】 【品级:杂】 【说明:‘上天宫’将凡间灵石分为四等,杂品灵石位于四等之下,为最次品,内里灵气驳杂,不易炼化。注:灵石中灵气被完全炼化后,是炼制法器的不错材料。二注:灵石有毒,不要让凡人接触,容易致死。】 “果然是灵石。” 陈季川拿着冰冷略沉的灵石,心里没什么惊讶。 他先前就有猜测。 只是想到冯墨口中的‘灵矿’很可能是造成他们这些矿工病变的辐射源、感染源,他才不敢确定。 毕竟。 以往还从未听说过,蕴含灵气的灵石竟还有这种副作用。 现在看来。 倒是他想当然了,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而实际上,对于修行,对于灵石,他哪里有什么经验呢。 “往后须注意了。” 陈季川也暗自告诫自己。 之后。 看着手上灵石,想到源力。 “‘道果’花开,需要一千点源力。” “我现在——” 陈季川心念一动,唤出‘仙籍’。 姓名:陈季川 年龄:18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0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无 仙俸:1 源力:370 …… 陈季川看着‘仙籍’。 他得到‘道果’认主,录了仙籍,算是位列仙班,在‘上天宫’录了名的。只不过陈季川既不知道‘上天宫’是什么,也不知道‘上天宫’在哪。 通过‘道果’、‘仙籍’去感应,全无半点回应。 陈季川索性就当它不存在。 不去自寻烦恼。 “370点源力。” 陈季川默算了下。 以他目前的‘仙籍’、‘仙阶’、‘等级’,每十天可以得到1点源力作为俸禄。 这一世。 十八岁零三个月又两天。 加起来—— “666点。” 陈季川不由一笑。 六百多点源力,再加上吸收灵石的八十点,本来该有七百多。但帮助陈少河觉醒,消耗了将近四百。 这样算来下,正好是370点源力。 “还差六百三十点。” 陈季川心中思忖着。 要是搁在其他地方,获取‘源力’兴许不易,可能只能靠着低微的仙俸苦等。 但在这岩洞中。 陈季川却有别的法子:“天赋,灵石。” ‘道果’认主,他得到一门天赋:造化·洞悉。 【天赋:造化·洞悉】 【说明:‘造化’第一重变化——‘洞悉’,号称能洞察万界,知悉万物,无论空间、时间亦或是因果。注:‘洞悉’效果,视修为而定。】 “天赋是好天赋。” 陈季川看到这个天赋,想到前世网游中的‘鉴定术’、‘探查术’。‘造化·洞悉’就像是鉴定跟探查类技能的融合,自然是极好的天赋。 只是眼下。 他需要的是增长实力。 从而能够得到自保之力,能够从黑狱中走出去甚至打出去。 比如陈少河的‘控火’异能。 “控火。” 陈季川扭头看向岩洞深处。 轰! 轰轰轰! 岩洞深处,温暖如春。不时有火光窜起,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这是陈少河正在熟悉骤得的异能。 陈季川两眼泛着不可察觉的灵光,目光落在陈少河身上。 一眼就将陈少河看的通透。 不但看到他棉袄底下含胸驼背的身体,还看到更深处,看到五脏六腑,看到骨骼,看到虚幻处,有数十道火红纹路缠绕,形成一种似字非字、似符非符的存在。 这字符初看简单,但越看越复杂。 陈季川定神细看。 又从‘道果’中调出几根银丝,尝试临摹。 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不是催动天赋太久,而是用源力模仿这种‘字符’很吃力,极大的消耗精力。 “不行。” 陈季川闭了闭眼,将源力调回青莲玉佩:“我能洞悉老五的控火天赋,但想要模拟甚至得到这种能力,还要靠自己的记忆跟努力。” 好比是临摹。 又比临摹更难,需要无比细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就要功亏一篑。 而陈季川两眼一抹黑,一点理论基础都没有。就算‘洞悉’出来,因为没有理论的支撑,没有体系的概念,只能蛮干。 事倍功半。 可难归难。 陈季川却没想着放弃。 “一面花时间临摹、模拟老五的‘控火’天赋。” “一面寻找灵石,使‘道果’花开,开启第一个世界。” “两手都要抓。” 陈季川心中迫切。 不是迫切要走,要出黑狱。 事实上。 他现在有了‘道果’,瞧见希望,心中有底的情况下,已经不急着出去。反而念着这里藏着灵石,对他有大用,还有些不愿意早早出去。 可这些全都由不得他。 照着新矿山如今的减员速度,矿工死的死被带走的带走。越往后,陈季川跟陈少河就会越显眼。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鬼都知道有问题。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以目前的情况。 长则三五月,短的话甚至十天半月就要面临暴露。 ……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季川将目光从陈少河身上收回。 守着洞口踱着步子,小心被人闯进来,看到陈少河在玩火。 同时。 运起双眼,在岩洞地上、顶上、崖壁仔细查看。 眼中泛灵光,所看之处,大多寻常。 但是不多时。 陈季川脸上就露出一丝喜色。 拿着铁镐上前两步,在一块裸露半截的厌铁矿石前蹲了下来,接着扬起铁镐,奋力一砸—— 锵! 矿石碎开,露出一块李子大小的灵石。 陈季川咧嘴笑开了,上手碰触,熟悉的清凉气息涌入。‘仙籍’上,源力一栏的数字一跳,变成了‘433’。 灵石大小不同,蕴含的灵气量也不同。 之前陈少河找到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灵石,让他增加了80点源力。现在这块小了一圈的,只有63点源力。 “63点源力。” 不论多少,陈季川心里都很满意。 他一双眼能洞悉灵气波动。 寻找灵石再不是之前的大海捞针,大灵石小灵石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收入囊中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第四章 四百比一!【求投资!】 光阴似箭。 日月如梭。 一晃。 又过去三天。 死亡矿区的矿工持续减员,已经跌破四百关卡。越来越多的矿工被带走,也有越来越多的矿工摔死。 几天前。 北六区的赵卓自焚,烧成碳灰。北九区的王丁浑身发冷,冻成冰块。 这三天又多了一例。 是北五区的郑大根,在岩洞中化成一滩脓水,死状极惨。 这种耸人听闻的死法落到陈季川、陈少河耳朵里,也让兄弟俩一阵后怕。 原先不知。 现在想来,赵卓三人应该就是没能熬过觉醒那一关,才有此惨状。 当然,大概率可能还是因为灵石蕴藏的矿山,辐射太过猛烈,使得陈少河他们觉醒的也太猛烈。肉体凡胎撑不过去,就会被烧成灰化成水。 更多的死亡。 更多的诡异。 钱来等监工与日俱增的暴戾。 也让余下的矿工陷入极度焦虑、绝望当中,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样的氛围下。 陈季川、陈少河小心伪装,每日去跟监工‘钱来’报到,都装成疲惫不堪模样。 说是装。 严格意义上,其实也算不上。 陈少河每日操控火焰,虽然体力上不需要多少消耗,但长久下来,精力却显得有些差,非得睡上一晚上才能恢复。 至于陈季川。 他用‘造化·洞悉’去找灵石,第一天轻松找到四块。 但随着易得的灵石被他开采之后,余下的灵石埋藏较深,后两天挖到的五块灵石,都需要陈季川挖开更多的泥土、凿碎更多的厌铁矿,才能得到埋藏深处的灵石。 一天下来。 也累的不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陈季川发现了源力的大用处。 如现在。 叮叮当当。 陈季川奋力挥舞着铁镐,用尽全身力气。手臂、手掌早就酸痛,甚至火辣辣的。腰部、背部也发酸发痛。 这种感受。 陈季川六年来早就熟悉,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今时今日不同。 “呼!” “呼!” 陈季川气喘如牛,再挥不动铁镐,身上力气耗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却不忙休息,反而闭上眼,意识来到脑海中‘道果’寄居的‘青莲玉佩’中。 “来!” “出来!” 念随心动。 将其中飞舞灵动的银丝调出几根。 源力顺着心意、身体,分别来到手臂、腰背,接着心神一松,这银丝、源力,就没了束缚,化为一丝清凉,好似情人的小手抚过,瞬间就驱走了所有的疲劳。 陈季川闭上眼,静静感受。 不多时。 站起身来。 挥挥手臂、扭扭腰胯、舒展背脊,顿时又恢复活力。 不仅如此。 陈季川还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腰背的肌肉似乎也变得更加紧致,更有力量。陈季川乐观的猜测,长此以往下去,他可能会变很强。 可惜的是。 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呼!” 力量恢复。 疲劳散去。 陈季川也不去乱想,继续奋力。 叮~ 一声响。 三天来,第十块灵石被陈季川挖到。 【源力:1024】 清凉入体。 “满了!” 陈季川看了眼跳动后的源力一栏,顾不得高兴,放下铁镐,就直奔脑海去。 但见青莲玉佩依旧沉浮。 内里。 一千零二十四根银丝灵动飞舞,让人赏心悦目。 陈季川一看到,就有一股信息传来—— 【是否消耗一千源力,花开一界?】 一千源力。 青莲花开。 得见一界。 陈季川心脏砰跳,等了三天,卖力三天,就等这一刻。 今日刚刚去报过到。 有一整天的时间让陈季川去探索异界。 陈季川迫不及待。 睁开眼。 唤来陈少河。 “四哥。” 陈少河挥挥手散去火焰,小跑过来。三天时间,他从最开始说话都要冒火的状态,到现在能够从心所欲的操控火焰,一念起一念灭,恍如火焰之神。 哪怕还是稍微驼背,显的老相。 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同。若是给人瞧见,定人生疑。 好在厌铁矿多得是腥臭的黑色油脂,粘在身上、脸上、头上,这是最好的隐藏。而且因为恶臭,监工‘钱来’更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不用担心被看穿。 陈少河来到陈季川跟前,看到又一块灵石,顿时一喜,忙问道:“四哥,凑齐了?” “齐了。” 陈季川点头。 陈少河一听大喜过望。 对于四哥的‘金手指’,陈少河并没有没多问。他早就听四哥说过,一旦得到金手指,必须要守口如瓶,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免得不知不觉泄露出去,成了取死之道。 所以。 他不去问,也不想知道。在他心里,四哥有好处肯定不忘他,他有好处也不会忘了四哥。 都是理所应当的。 因此对什么‘道果’一知半解。 只知道四哥攒够灵石之后,可以意识穿梭,进入另个世界,陌生的世界。 此刻一听灵石凑齐。 陈少河也有些兴奋,可紧接着,又有些担心:“四哥一定要小心。” 他不敢说些不吉利的话。 也知道四哥一定会过去。 但他还是害怕,害怕四哥到了那边,要是回不来怎么办。独留他一个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陈少河不敢想象。 “放心吧。” “我动动念头就能回来,身体还在这边呢。” 见弟弟难得的露出眷恋、不舍,陈季川心里一暖,温声安抚。 陈少河并非不晓事。 见四哥反过来还要安慰他,一时红了脸,扭身就往洞口走了两步:“四哥你放心去吧,我守在外面,保证不让任何人害你。” 陈季川笑了笑。 盖着棉被躺下。 …… 【是否消耗一千源力,花开一界?】 【是。】 青莲玉佩,一千根银丝飞舞间,融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中,消失不见。 而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却在顷刻间,肉眼可见的盛开,长成一朵青色莲花,氤氲着淡淡雾气。当中,有二十四道银丝飘荡,这是陈季川仅剩的源力。 花开见我。 当时就见—— 在青色莲花正中,一个小人无中而生,不着片缕。 仔细看去,小人五官熟悉,皮肤呈现浮白色,像是终年不见阳光而成。身形难看,背部隆起不少,弯腰驼背,显得个头不高。 两手满是老茧。 劳累过度又显得沧桑老态。 陈季川看的入神。 他认出这‘人’,心里百味陈杂,有说不上来的酸楚—— “我....” “我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陈季川看着小人。 认出来。 这就是他。 只不过他常年在黑狱中,厌铁矿的黑色油脂将他面庞挡住,除了溪水倒映,也没有全身镜能看到自己模样。因此冷不丁出现这么个小人,才让陈季川觉得陌生。 连蒙带猜。 才‘认出’自己。 这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这一世饱受摧残的身体。 如他所想。 不。 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看,还要糟糕! “复制了我现实中的身体吗。” 陈季川感应信息,不忍心多看,心念一动,进入异界。 …… 【叮!】 【抵达新世界,检测中....】 【检测完成。】 【当前世界与法主世界时间流速比例为400:1】 【法主投放中,5..4..3..2..1】 念入莲花。 天旋地转。 陈季川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黄土夯成的道路上。 呼! 呼! 大风吹过灰尘腾起,吹的他灰头土脸。 陈季川不恼反喜。 “400:1。” “太好了!” 他现在最缺时间,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开启的第一个世界就有这么大的时间差。 四百比一。 这什么概念? 等于陈季川在这里过了一年,现实中连一天都没过去。这可比神话传说中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都要来的夸张。 陈季川当然高兴的要死。 “这样的话。” “哪怕四百矿工只有十天半月就死绝,我也有至少十年时间应对。” 陈季川笑的合不拢嘴。 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这才空下心思,打量四周。一眼望去,心底更加喜悦,又充满感慨。 六年了。 在整日昏沉,雾气笼罩的黑狱中,潮湿、阴暗是主旋律。吹来的风是阴冷的,灰尘不起。因此,乍一见到满面黄沙飞,陈季川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太阳当空照。 花儿在微笑。 阳光洒下。 晒得陈季川身上暖洋洋的,将他心底埋藏的阴霾驱散许多。陈季川仰起头,伸手遮掩,从指缝中,看到骄阳似火,白云悠悠。 一时痴了。 …… 岭南道。 朗宁府府城。 时维九月,天气闷热,有几个懒洋洋的兵汉把守城门,向进城的贩货贩菜的小贩、农户索几个铜钱吃茶。 陈季川一身短打装扮。 肩上没货物,几个兵爷瞥了一眼,就不理会了。 沿着官道,越往朗宁城走行人就越多。但要说热闹,还得数城里。 陈季川不露怯,大步进城。 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看右看,怎么瞧都瞧不够,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凑。 不是贪图热闹。 城外的葱葱郁郁,草木清香,虫鸣鸟叫.... 黑狱中足足六年没有见到过的美景,陈季川都能舍弃,又怎会迷失在人声嘈杂中。 他虽然迷恋眼下截然不同于黑狱的一方天地。 但心中也记着,真身现实中,还有危机迫在眉睫,还有弟弟陈少河在等。 哪怕有四百倍的时间差,陈季川也只给自己多看三五眼的空闲。接下来,还是要打起精神,尽快找到提升实力、摆脱黑狱的法子。 往人多的地方凑,也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 因为世界不同,语言不通,陈季川本来没法听懂这里的人在说什么。 好在。 他灵机一动,想到‘造化·洞悉’。这洞悉术号称能洞悉时空、因果,不该只能洞悉游人、灵石这些有形之物。 于是尝试去洞悉这里的人说的话。 这一试,才发现洞悉术可不仅仅是‘鉴定术’跟‘探查术’的集合,还相当于自带了翻译器。 虽然只是单向的。 能听不能说。 俗称哑巴外语。 但只要给他足够时间,让他多听多学,不用多久也能正常与人沟通。 至于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听别人说话吧。 边走边听。 陈季川也对当前世界多了了解,知道这里是大燕岭南道朗宁府。这座朗宁城,他所在的靠南面这半座,是府城。靠北面半边,却是宣化县城。 居民不少,商贩众多。 是朗宁府八县之中,规模最大,也最繁华的一座城池。 行走其间。 行人交谈,能听到不少信息。大多只是随意听听,陈季川也在寻找对他有帮助的信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与两个眉飞色舞的小青年迎面走过的时候,陈季川终于听到。 “铁牛功夫练得精,混身鼓气紧绷绸。若还遇上仙人掌,必定立刻争不成。” “鲁师傅这次真是栽了。” “可不就是。明知道新来的那位杨师傅‘金铲指’练了有不少年火候,又是他家传‘铁牛功’的克星,还敢跟人家打。这下子不止自己被打的身败名裂卧病在床,还被杨师傅踩着上位。” “要我说,这杨师傅也是心狠手辣,明明可以留手,非得把鲁师傅往死里打。” “话不能这么说。拳脚无眼,杨师傅要是手下留情,败的可能就是他了。” …… 陈季川用洞悉术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楚,心中一动:“金铲指!铁牛功!” 听上去就很厉害。 他进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学一门外语,也不是为了学些之乎者也,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权势。 这些没用。 帮不了他,帮不了陈少河。 他要出黑狱,只有用武力。不论是武功、道术,还是其他什么。 ‘金铲指’和‘铁牛功’—— “很靠谱的样子。” …… 半个时辰后。 陈季川来到城南,站在‘鲁家武馆’外头。 院子里传来呼喝声,有重物起落的声音。 陈季川迈步进来。 看到偌大的院子,只有八个人,各行各事。 或是搬运石锁,或是站扎马步,或是仰躺下来,用拳头、木锤在腹部重重击打。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个个头不高,但长得敦实的武师。 嚯! 只见这武师两臂平抱四五百斤重的石鼓,石重而滑泽,抱持最易脱落,这人却稳稳当当,行走自如,唯独发出‘砰砰’声响,好似地面都被撼动。 力大如斯。 让人畏惧。 陈季川打眼瞧去,落在这人身上—— 姓名:鲁雄 年龄:25 等级:3 法术:铁牛功(第三层),玉带功(第三层) “原来鲁家武馆不止一门‘铁牛功’,还有一门‘玉带功’。” 陈季川心中暗喜。 他来的路上,用一个字一个字死记硬背下来的蹩脚的朗宁府方言,跟人打听到,朗宁府有三家最厉害的武馆,分别是赵家武馆、葛家武馆以及鲁家武馆。 其中前两家也有真功夫在身。 赵家武馆馆主赵铁志,人称‘卧虎’,脚法、腿法厉害。 葛家武馆馆主葛大器,人称‘鹰爪王’,爪法犀利。 而鲁家武馆馆主鲁鹏,则被人称作‘铁牛’,号称刀枪不入。 这三位原本是整个朗宁城里实力最强也是名头最响的拳师。 但昨天,打武缘县来的‘仙人掌’杨旭,去鲁家武馆踢馆,直接把鲁鹏打的吐血,鲁家武馆算是名声扫地。 正巧这杨旭今天就开馆收徒。 于是鲁家武馆往后怕是只能在朗宁城排第四了。 而即便大燕如今世道不太平,使得武风盛行,可一座城中也容不下太多武馆。被挤出前三甲,又名声大损,鲁家武馆定要一蹶不振了。 但陈季川脑瓜子稍微一转。 既不去赵家、葛家。 也不去刚把鲁鹏打吐血的杨家武馆,反而直奔鲁家武馆。 不是因为他喜欢烧冷灶。 只是因为其他三家武馆收费不菲,而陈季川偏偏身无分文。 …… 陈季川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看众人习练,入神时,就见那个名唤‘鲁雄’,怀抱石鼓的武师,将怀中石鼓轻放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重响,走上前来:“有什么事?” 院中其他人也往陈季川看来。 昨天师父被‘仙人掌’杨旭给打伤,现在还卧床不起。 连着在城里开了十几年的武馆也名声大跌。鲁家武馆昨天还有三十多个学徒,但今天来的只剩下六个,就这六个,还都是馆主的入室弟子。 至于其他学徒。 有的不学了,有的另投别家,还有的甚至去了新开的杨家武馆。 武馆开门收徒。 有钱就能进来。 倒也不能说他们势力。 自己花钱练武,自然是哪个厉害就去哪家。鲁师傅被人家‘仙人掌’杨旭给打的吐血,这些学徒看到了,谁还想待在这里? 所以见到陈季川来,这些人奇怪。 “我。” “能。” “治。” “好。” “鲁。” “师。” “傅。” 陈季川不说废话,张口一字一顿道。 这是他来鲁家武馆路上,拼凑学来的几句话之一。 “治好我爹?” “那快里面请。” 院中另个原本仰躺,用木锤不断锤击腹部的那个武师侧耳听见,顿时一个猛子翻起来身。 陈季川往他看去—— 姓名:鲁荣 年龄:24 等级:2 法术:铁牛功(第二层),玉带功(第一层) 这人看上去跟鲁雄长的很像,再看两人名字,陈季川猜这两个人肯定是亲兄弟。躺在床上的鲁师傅,应该就是两人老子了。 从等级上看,鲁荣练武不如大哥。 但孝心不差,更是急性子。 一听陈季川能治好他爹,说起话来客气的很。 大哥鲁雄看了眼陈季川,陈季川穿着一身短打,不像是医师。但因为常年劳作,让陈季川看上去显得老,这倒是帮了忙。 鲁雄心想总不至于有人跑到武馆来招摇撞骗。 那不是找死嘛? 于是。 “请。” 当即换了张笑脸,跟弟弟鲁荣一起,把陈季川带到里屋。 姑且一试。 …… 第五章 一年! 第二日。 大清早。 “练武须持之以恒。尤其是我鲁家的‘铁牛功’跟‘玉带功’,非得日日苦练,三年方能小成,十年才能大成。陈大夫你根骨一般,医术高超,何必吃这苦头?” “……” “我前日败给‘仙人掌’杨旭,若非陈大夫,二十年苦功险些一朝尽毁。陈大夫此时要来习练‘铁牛功’、‘玉带功’,我鲁鹏实在汗颜。” “……” “好。” “既然陈大夫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只是还须跟陈大夫说在前,‘铁牛功’、‘玉带功’练成之后,威力极强,与人争斗时切记小心,一旦伤人性命,官府可不放过。” “这两门武功是我鲁家家传,传授给陈大夫无妨。但此功苦练仅是其一,还须配合特制药酒,内服外敷,才能不伤身体,事半功倍。药酒可以给陈大夫免费用,配方却不便外传,还请陈大夫见谅。” …… 鲁家武馆。 院中。 馆主鲁鹏鲁师傅,看着跟前这位陈大夫,脸上有些无奈。 这陈大夫看上去不起眼,医术却实打实的高明,几手推拿,就将他从病床上救起来,堪称神乎其技,尊称一声‘神医’都不为过。 只是这位‘神医’未免太过冷面寡言。 自昨日到今日,只说了两句话,便闭口再不言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兴许这就是神医风范吧。” 鲁鹏心中想着,也不在意。 他是个知恩的人。 陈季川将他伤势治好,免于他二十年苦功尽废的下场。 他虽然为后辈子孙计,不能将药酒配方告知陈季川,但传授武艺必定尽心尽力,绝不保留。 方才规劝,只是打心底里觉得,以陈季川的医术没必要吃苦习武。 “……” 陈季川不出声,只是淡淡点头。 不是他高冷。 实在是时日尚短,他只昨日临时学了两句话而已。甚至到了今日,那两句话也都已经忘了怎么说。 但好在的是,昨日就跟鲁鹏说好—— 他将其伤势治治愈,而鲁鹏则要传授他‘铁牛功’跟‘玉带功’,且还要管他一年吃住。 穷文富武。 这话虽并不绝对,但‘富武’说的却不差。 陈季川昨晚就见到,鲁雄、鲁荣这两个武师,一顿就要吃掉小半桶米饭,还要吃掉一大碗肥肉、蔬菜。 搁在寻常人家,谁能撑得住? 陈季川初来乍到。 连语言都不通。 只能跟财大气粗的鲁家武馆蹭吃蹭喝了。 也幸好。 他有洞悉术,能看清鲁鹏的伤势。又有‘源力’,可以借着推拿的方式,将‘源力’渡入鲁鹏体内,助其恢复伤势。 效果显著。 仅仅一夜,就能下床行走。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须将养些时日,但这般手段已经让鲁家人连连称神。 这从院中鲁雄鲁荣兄弟俩,还有六个学徒时不时投来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而陈季川付出的代价就是。 仅剩的二十四点源力消耗一空,穷的叮当响。 …… 姓名:鲁鹏 年龄:44 等级:4 法术:铁牛功(第四层),玉带功(第四层) 陈季川跟着鲁鹏,来到院中角落。 鲁家武馆地方不小,最多时能容纳五六十人操练。现在武馆只剩下六个学徒,稀疏开阔的很。 “铁牛功练的是阳刚之劲。练成之后,若敌人拳击则拳损,械击则械折,可以所向披靡。但总的来说,还是仅有御敌之功,而无制敌之妙,盖一本阳刚之劲而为之也,较为被动。” “所以我鲁家祖上,又创出一门专为制敌的武艺,叫作‘玉带功’。也属阳刚之劲,又兼阴柔之气。用两臂之力,回环相扣而抱持之,力能憾树。若以之抱持人体,则当者少有不骨断而立殒者。” “故此与人切磋、动手,务必慎之又慎,以免伤人性命。” 鲁鹏给陈季川介绍了下‘铁牛功’与‘玉带功’,让陈季川有了大致了解。 总的来说。 这‘铁牛功’就好似反伤甲,练的一身‘紧绷稠’。 人若打你,自己反要受伤。 但此功失之先机,太过被动。‘玉带功’就是在此基础上创出,与之配合,抱谁谁死。 两者同修。 威力绝伦。 陈季川听的心动,面上依旧没有表情。鲁鹏见怪不怪,就先将‘铁牛功’要义、练法说给陈季川听。 又让陈季川躺下,亲自指导细节、内里。 如此。 陈季川算是正式踏入练武之途。 …… 时日一晃。 一年过去。 又是九月。 这一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朗宁城外,最近的一处林子中。 陈季川赤膊上身,露出挺拔的背脊和极好看的颈部线条。脸上坚毅,犹如刀削斧凿一般,显出少许锋芒。 陈少河要是见了。 定认不出,这居然是跟他朝夕相处的四哥。 陈季川来到一株合把之树前,沉腰坐马。 犹如雕塑。 一刻钟后,马步功夫到了火候,便上前两步,用两臂抱住树身,两手合盘式互相牢扣,然后运力紧紧抱持之,时作上提之势。 抱持时只略一震撼,则树身摇摇欲折,枝叶瑟瑟下落。 可见力道。 但一年苦功,可不止于此。 陈季川运力于双臂,不时上提。逐渐,脚下泥土有松动之势。再数十次,即将力疲之时—— “起!” 就听陈季川一声爆喝,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合把之树竟生生被拔了出来,带出泥土。 砰! 树木倾倒。 真乃倒拔垂杨柳之力,令人震怖。 陈季川‘呼呼’喘气,抹了一把脸上汗水,眉梢也有一丝喜色。 但暂时顾不上。 感受有些撕裂酸痛的手臂。 闭上眼,调动青莲中仅有的一根银丝,来到两臂处放开。一丝清凉,疲劳、酸痛稍稍缓解。 之后。 陈季川又从一旁拿起酒壶,倒出少许刺鼻药酒,涂抹在通红的两臂、胸口。 做完这些。 陈季川才停下来,看向被他倒拔而起,倒在一旁的合把之树,忍不住露出笑。 “总算成了。” 打开仙籍—— 姓名:陈季川【其一】 年龄:19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2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铁牛功(第二层),玉带功(第二层) 仙俸:1 源力:0 …… “第二层。” 看到‘玉带功’果然变成第二层,陈季川脸上笑意又多了些。 一年时间。 刻苦练功,风雨无阻。 每日早晚习练‘铁牛功’,白日练习‘玉带功’。 火候渐深。 ‘铁牛功’从一开始鼓气于腹,以指环扣之,再换拳头,直到前些日子换了木锤,便算小有成就,达到第二层。 ‘玉带功’稍慢些。 但今日将这树倒拔而起,便是迈入小成之境。 陈季川自是欢喜。 此后,他就要寻找土质更加紧实、质地更密的树木,依照这一年来的方法,环抱上提,每日直到力竭才回。 直到再没有树木能让他拔不动,这第二层就算是成了。 到时改换约四五百斤重之石鼓或石轴,依法习之。石重而滑泽,抱持之最易脱落,须三五年,才能像鲁雄那样行走自如。 届时。 就算是再滑不溜秋的人物,一旦被陈季川抱住,也休想走脱,只能被生生抱死。 至于鲁鹏。 这位大师傅苦练‘玉带功’二十年,千斤石鼓都能轻易平抱任意行走。抱着武馆中五百斤的石鼓,甚至可以行走如飞。 已经不是常人。 “我有‘源力’,一年时间就将‘玉带功’、‘铁牛功’练到第二层,抵得上常人三年功夫。” “要达到鲁师傅的水准,用不了二十年。” 陈季川一边往城里走,一边琢磨着。 源力对他习武的帮助极大。 每当精疲力竭之时,源力融入肌肤、血肉,不但能极大缓解疲劳,还能减轻练武带来的伤势,比药酒还要来的立竿见影。要是有充足的‘源力’,陈季川甚至可以日日夜夜不间断的练习。 那进度—— 不敢想象。 可惜的是,他在朗宁城待了一年,也没能发现任何灵气、灵石的踪迹,只能依靠少的可怜的‘仙俸’度日。可即使如此,36点源力,配合勤学苦练,也让陈季川比别人更早两年达到现在的层次。 “朗宁城没有灵石。” “但黑狱有。” 陈季川心中雀跃。 期待回归现实后,重修‘铁牛功’跟‘玉带功’的情景。 …… 第六章 回到现实 回到城中。 陈季川不去鲁家武馆。 他早在六月份,也就是三个月前就从鲁家武馆搬出来了。 当初说的是在鲁家住一年,管他吃喝,教他练武。 但陈季川从来都不是寄人篱下的性子。 习武练功的同时。 一面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一面通过鲁鹏的介绍,去城中的‘仁川医馆’借读书籍—— 有洞悉术可以将人的身体看的通透,学习医术简直如有神助。 知晓理论之后,再替人诊断,更是十断十中。 ‘神医陈’的名头逐渐叫响。 有了名声。 又有真本事。 赚钱也就不难了。 陈季川只用两个月时间,就赚了近百两银子。有了身家,便不在鲁家赖着,在城南用八十两银子盘下一处勾栏,将前世听来的段子、曲子、相声、戏文,结合大燕、岭南的名人名事,改头换面编写出来。 陈季川这一世出生在‘衙役世家’,对衙门、官场也有了解。凭着‘神医’的身份,结交权贵、名流,彼此捧场。 名唤‘白玉京’的勾栏一炮而红。 自开业至今。 短短三月,已经为陈季川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听上去不多,但要知道,陈季川有‘神医’的名头,行医两月,也赚不到一百两。朗宁府普通百姓,一年下来总共花费也就十两出头。近年来世道不靖,米价上涨,但一石白米也不过二两银子。 ‘白玉京’这个收入,已经刨去人工支出、贿赂打点支出,是陈季川落到腰包里的净收入。 足可称日进斗金了。 …… 回到勾栏。 人声鼎沸。 这一座‘白玉京’,占地不小。大门入口处还挂有“旗牌”“帐额”,旗杆上挂着“靠背”。 帐额是绢质的,上面写着金字,书——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很烂俗的抄诗桥段,陈季川没有半点惭愧。‘白玉京’一炮而红,这首诗也起到不小作用。 径自去到后台。 “陈大夫。” “陈班主。” 一路上。 有相识的观众冲陈季川打招呼,陈季川也笑着回应。 到了后台戏房。 “班主。” “班主。” 闹哄哄的人挤人,大角小角都冲陈季川问好。 陈季川应付两句,将副班主鲁雄唤出来,交代道:“接下来半年,我不常在城里。你明日随我去拜访城中大人、士绅。” 眼见进了大燕世界也有一年时间。 现实中也快一天。 该去跟监工‘钱来’报到。 这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陈季川现实中也要寻找跟挖掘灵石,也要开始修炼‘铁牛功’、‘玉带功’,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里。 将时间分作两半。 往后可能每年都要有半年时间不在大燕。 对此。 陈季川早有准备。 开办勾栏的时候,就将鲁鹏的大儿子鲁雄带来,让他负责‘白玉京’。鲁雄为人为重,又知变通。上头还有个老江湖、人脉广,又讲信义的老子。 打理勾栏不在话下。 “如今世道可不太平,班主要去哪?不如让鲁荣带几个小子陪着。若是路远,我去请我爹护送。”鲁雄看向陈季川,先是一愣,旋即说道。 鲁家武馆自一年前鲁鹏落败,人气也一落千丈。 家境大不如前。 鲁雄、鲁荣靠着父亲的关系,平日里给城里富商做做押运货物或是护送家小的买卖,以免坐吃山空。 但这种买卖。 一来看人脸色,到手的钱银也不多。 二来刀口舔血,不知哪一日就碰到剪径的强人,坏了性命。 因此陈季川请他过来打理勾栏,鲁雄二话不说就来了。 既风光又舒适,薪水给的也不低。 原先武人装扮。 现在也换了身锦衣,大燕对服饰并无强硬划分。 鲁雄心底很感激,也很珍惜。一听陈季川要出城,想到这混乱世道,不免担心。 “不远。” “我自己应付的来。” 陈季川冲鲁雄笑了笑。 鲁雄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见陈季川不是故作推让,知晓此行可能是不便有人陪同,也就不坚持了:“那班主路上小心,最好带上兵刃。” “嗯。” 陈季川点头应声。 接下来两天。 陈季川带着鲁雄拜访了朗宁府、宣化县两级衙门的大小官吏。又让鲁雄设宴,将三班衙役、各方主事也都请来,暗中封了银子,打好关系。 第三天。 陈季川在自己刚盘下的院子里,紧闭房门,消失不见。 …… 灰蒙蒙。 雾霭霭。 陈季川睁开眼,先是看到崖壁顶上,有水珠凝结,‘嘀嗒嘀嗒’的滴落下来。紧接着就看到雾气弥漫,看到荧光石与昏暗角逐,令人压抑。 “黑狱。” 陈季川坐起身来。 很明显的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孱弱。在大燕世界早就矫正的挺拔的背脊,此刻也难直起来。再看看双手,还是那样的浮白。 让陈季川有种恍惚感,有不适感,也有浓浓的厌恶情绪翻涌上来。 他这一年。 在大燕过的极为充实—— 学习武艺。 学习说话。 学习文字。 学习医术。 又从无到有经营起一座勾栏,赚钱供他练武。 可以说,每一天都是天蒙蒙亮就起,待到月上柳梢头,实在困得不行才会入睡。 冷不丁回到黑狱。 一时恍惚。 不能忍受。 但这一切。 在看到一旁,撑着脑袋眼皮打架的陈少河的时候,全都消散。 恍如隔世之感不见。 厌恶情绪随之褪去。 “大燕再好也是假。” “黑狱再差也是真。” 陈季川心中一清,尘埃落定。 张开双臂舒展躺了一天一夜的身躯,动作尽量放小了,但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陈少河。 “嗯?!” 陈少河先是全身猛地绷紧,待看到跟前是四哥的时候,才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惊喜神色:“四哥你醒啦!” “嗯。” “醒了。” 陈季川看着陈少河笑道:“一整天都没睡?” “……” 陈少河看着四哥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脸上茫然。 陈季川看他这个样子。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来—— 自己刚才说的居然是大燕世界的朗宁府方言。 他在朗宁府待了这么久,每日都是用朗宁话跟人交谈,这冷不丁的回到现实,一时没能改口。 回过神来。 赶忙换回永丰话又问了一遍。 陈少河这才听懂,揉了揉眼睛道:“我守着四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陈季川是昨晚报到之后进的大燕世界。 进入之前。 他跟陈少河都忙了一整天。陈少河练习‘控火’,本来就伤神费心,难怪撑不住。 见陈少河有些自责。 陈季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我在这里睡着能有什么事?” 说着。 站起身来。 看雾气浓度,大概还有大半个时辰才要例行点名。 “今天没什么事吧?” 陈季川一面生火造饭,一面问陈少河。 “没。” “还和往常一样。” 陈少河摇摇头。 黑狱就是这样,一成不变,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任何美好。 来到此处,进入岩洞之后更是如此。 愈发令人绝望。 见四哥醒来,陈少河困意散去不少,两眼好奇,看向陈季川:“四哥,那个世界怎么样?” “怎么样?” 陈季川一抬头,看到陈少河眼里泛光,充满想象跟憧憬。 陈少河十岁进入黑狱。 那时年岁尚小,到了今日,只怕对正常世界仅有模糊的印象。 知道外面有太阳,很刺眼,却记不清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知道夜晚有星星,漫天闪烁,极为好看,可记忆中的星空却已经模糊一片。 知道白云。 知道四季。 知道.... 而这些,黑狱中通通没有。 “大燕——” “跟之前的大楚、永丰一样。” “太阳很大,人很多,风很美。” 陈季川语言表述能力很好,将大燕所见,将记忆中的永丰县,山山水水种种美好娓娓道来。 以往他很少说。 因为他不知道何时才能从黑狱出去。 现在不同。 况且,他看到陈少河好奇眼神,也不忍心。 说了好一会儿。 煮好饭,吃完饭。 陈季川才停下来,见陈少河眼皮都快撑不开还要倔强听着,笑了笑:“先去睡会。等晚上再给你讲。” 话音落下。 见没回应,陈季川仔细一看,才见陈少河说话间就已经睡着了。 …… 第七章 四十一年 陈季川看了眼现实一天实则许久未见的老五,心里叹了声息。 他知道陈少河很想出去。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时机。 陈少河‘控火’能力还只是熟练,没有与人争斗的经验。 他这个四哥现在更是累赘。 他们都还需要时间。 “铁牛功。” “玉带功。” 陈季川压住心中急迫,环顾左右,“要换个岩洞。” …… 雾气渐浓。 陈季川叫醒陈少河,去到山脚下。 一天时间。 北二区矿工又被带走两人,只剩下三十八人。 监工‘钱来’愈发暴躁。 见人就打。 陈季川、陈少河没招惹他,但也被寻了个‘偷懒耍滑’的名头,赏了两鞭子。陈少河被打在脸上,留下一道可怖血痕。陈季川被打在胸口,火辣生疼。 兄弟俩不敢怒不敢言,痛的龇牙咧嘴还要给‘钱来’赔笑。 这位监工大人狞笑着。 看也不看。 陈季川感受胸口鞭痕火辣,心中惊也有怒也有,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他——” 姓名:钱来 年龄:27 等级:2 法术:武胜刀(第二层) 陈季川早在得到‘道果’认主之后,第一次见到钱来的时候,就将其洞悉,知道他是二级人物,有能耐在身。但他并不知道二级到底是什么层次,有多大力气。 如今在大燕待了一年。 已经有了概念。 如他。 在大燕世界中,就是二级。将‘铁牛功’、‘玉带功’全都练到第二层,气力大增。等闲人若是让他抽上一鞭子,不死也残。 而钱来一副暴躁模样,力道却跟普通人差不多。 “担心打死人?” “还是——” 陈季川不动声色往北二区其他矿工看去,见几个同样被鞭打的矿工脸上也赔着笑,但可想而知,内心定是愤怒的。 又想到陈少河。 他当时以为陈少河是因为跟灵石零距离接触,才觉醒天赋。但现在想来,似乎不仅仅如此。 “情绪。” “天赋觉醒跟情绪也有关联?” 陈季川有些猜测。 想到此处,再想到钱来背后的‘武胜门’,心中警惕又提升一层。 …… 回到岩洞。 “四哥。” “等出去了,我想亲手烧死钱来。” 陈少河摸着脸上血痕,感受火辣辣的痛,却咧嘴笑着。 “随你处置。” 陈季川点头。 然后取来清水,为陈少河处理伤口。 可惜没有源力,否则顷刻就能令伤口愈合。当然,能不能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今天才被打了一鞭子,第二天就愈合如初,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陈季川还没这么蠢。 想到源力。 这处岩洞中容易开采的灵石都被找到了,接下来继续待在这里,工作量会很大,还不见得能找到几块灵石。 所以。 “换个岩洞。” 这处矿山有大大小小数百个的岩洞。 原本五百矿工都占不完,现在死的走的,只剩下四百矿工,空下来的岩洞更多。 陈季川一个个岩洞‘洞悉’过去,有选择性的开采那些埋藏较浅的灵石,用不了太长时间。 对他来说。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 而在普遍恐慌的时候,更换岩洞再正常不过。 是个人见自己所在的岩洞始终找不到灵石,都会怀疑,从而更换。再加上他们兄弟俩今日被钱来鞭打,更不会令人起疑。 说干就干。 让陈少河留在岩洞休息,陈季川则去到临近一处无人岩洞。 仅半个时辰。 就找到四块灵石,便回返,开始练功。 …… 姓名:陈季川 年龄:18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0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铁牛功,玉带功 仙俸:1 源力:318 黑狱中,岩洞中,没有练功药酒,没有合把树木。但陈季川早在大燕世界想好,并且尝试过—— “源力。” “只要有足够多的源力,完全可以代替药酒,还不用跟寻常人那样循序渐进。” 陈季川找到一处粗细合适的岩柱,上前扎马,将其环抱。 岩柱坑坑洼洼,也有小的突起。 比起树皮只会更粗糙。 质地坚硬更是远超树木。 陈季川脱下棉袄,潮湿、阴冷、凄寒,全都袭来。从岩柱也传来一阵阵凉气,侵蚀他的五脏六腑。陈季川咬着牙,撸动岩柱。 …… 大燕世界。 弹指半年。 陈季川推开房门,草长莺飞,已是三月时节。 时空的错乱,美妙不可言。 陈季川感受一下自身。 在现实中过了约六个时辰,回到大燕世界,这副身体似乎与半年前并无不同,丝毫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 “回归现实。” “这副身体就处于‘下线’状态,不论百年千年,再回来,依旧是当初模样。” 陈季川感慨‘道果’的玄奇。 心底也在庆幸。 若非有此机制,他还真不放心轻易‘下线’。 否则按着大燕世界跟黑狱的时间比,他在现实中待上一个时辰,大燕世界中就要生生饿死。待上六个时辰,只怕身体早就腐烂。 徒添许多麻烦。 有道果帮忙‘收容封存’身体,上线、下线也能随心所欲。 “这样的话。” “我完全可以在现实中练上一个时辰,再在大燕世界待一个月。” 陈季川心里琢磨着。 紧接着。 记起这次进入大燕世界的目标—— “铁牛功、玉带功不弱。” “但要逃出黑狱,还不够。” 陈季川小有成就,却不自满。有了基础武力傍身,想到逃出黑狱,接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轻功!” 朗宁城中。 统领捕班快手的捕头‘千里追风’杨庆,就是朗宁府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 …… 醉仙楼。 朗宁府数一数二的酒楼。 ‘千里追风’杨庆与‘神医’陈季川挨着座。 说起这杨庆。 原先也是朗宁府绿林道上的一位奢遮的人物,跟泰青山十八匪帮中的二当家‘赶浪无丝’阮木齐名。 一个号称陆上最快,一个人称水中第一。 只是两人际遇却全然不同。 后者落草为寇,因一身‘浪裹功’出神入化,在泰青山复杂的水系网络中如虎添翼,任是何等人物,都休想抓住他。 故而稳坐十八匪帮第二把交椅。 “沉气坐水千气重,应敌跃水似蛟龙。” 说的就是这位二当家。 而杨庆跟阮木齐名,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打小炼就一身‘陆地飞行术’,一次能疾行百里,行走如闪电。 早些年被朗宁府通判提拔为府中捕头。 杨庆尽职卖力。 十年来,抓捕要犯、歹人、江洋大盗数十人之多。一身‘陆地飞行术’,以及一手无双箭术,令绿林江湖闻风丧当,道上更是多有骂名,称其为‘朝廷鹰犬’。 杨庆浑不在乎。 时人多有不解,不知为何区区不入流的捕头,却让杨庆这般人物趋之若鹜。 直到去岁。 有消息传出,说朗宁府现任通判,举杨庆为朗宁府司狱,司掌一府提拿控管狱囚之事。 这是正九品职。 一旦能成,杨庆可就是朝廷命官,截然不同。 而以杨庆十年来的功绩,又有前后两任通判保举。 司狱之位。 十拿九稳。 是以,今年刚满四十岁的杨庆,也有些志得意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与朗宁府去年声名鹊起的‘神医陈’相谈甚欢。 “陈大夫医术高超,人人称神,也对我们这些糙人的粗鄙武艺感兴趣?”杨庆大着舌头,听‘神医陈’说想要跟他学‘陆地飞行术’以及‘分水功’,有些奇怪。 “医、武不分家。” “陈某医术难有寸进,就想钻研武学,以期突破。” 陈季川冲杨庆解释,同时,又从怀中掏出两锭纹银放到杨庆跟前。 杨庆看了眼。 顿时眉开眼笑。 二十两银子不算少了。而且,跟一位远近闻名的神医搞好关系,好处多多,杨庆没有推辞的道理。 …… 酒足饭饱。 陈季川跟杨庆走出醉仙楼。 第二日。 陈季川就去找杨庆,开始修炼‘陆地飞行术’与‘分水功’。 前者是轻功。 专门练习人身快速奔跑行走的功法。 “陆地飞行术法通,练成须要八年功。功成行走如闪电,东西南北任意行。” 与铁牛功、玉带功一样。 修习此功,要有恒心,循序渐进,不可猛进,既不要疲劳,也不要偷闲,坚持不懈,长时期练习,方可以成功。 陈季川能在黑狱忍耐六年,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每日早起。 先练一趟‘铁牛功’。 然后腿上缚上沙袋,身上穿沙衣,在地上练习跑路之功夫。每腿带沙袋1斤,身上沙衣装2斤黄沙。 其中黄沙都是杨庆以秘法特制。 极为神秘。 却不知陈季川看一眼,便洞悉制法。 说起来也简单。 把沙放锅内炒热以后,再放醋内浸泡一夜,取出晾干再装沙袋子。 如此。 便可避免毒气磨损致使溃烂皮肤。 全身共装沙袋4斤,每次跑30里路,每天跑两次。早上跑到城外南郊林中,晚上再回城中住处。 共跑60里路。 到了林中。 又练‘玉带功’与‘分水功’。 前者不用多说。 后者也是杨庆看家本领。 功法名唤‘分水’,实则与水并无干系,只是取水之意境,练的是两臂之力。 初练时,择广地植粗竹一排,约十余支,上下两端以铁链横系之,使其密排无缝隙,紧贴如竹墙。 陈季川先在正中两竹间,用合掌竭力插入。 竹性韧而有弹力,虽然密排无隙,但若用力分之,也能弛张。两臂插入之后,向左右奋力开辟,一开始仅能开小缝隙。 每日练习。 久而久之,小缝隙渐渐加大,直到如门户一般,可容人出入。 再于两旁多植巨竹,由十数支渐增至数十支,也能开辟自如,则功已半成。 多植一竹,其增加之重量,至少有百斤。 若以三十支计之,两臂之力又何止千斤。 然后更迭细砂为壁,如乡间土墙亦可,用臂插入,向左右排之,须至两臂在沙中排合自如,而沙不飘扬,则炉火纯青,大功练成。 杨庆箭术了得,可百步穿杨,所仰仗的无非就是两臂千斤之力。 当然。 不论陆地飞行术还是分水功,都要吞服杨庆配置的药丸,还要浸泡药浴,涂抹药酒。 若是没有这些,贸然练习,不出几年就要把自己身体先练垮了。 陈季川将药丸、药浴、药酒配方洞悉,却也不在乎些许银钱,依旧从杨庆处购买。 如此。 陈季川日日苦练。 铁牛功、玉带功、陆地飞行术、分水功。 四门武艺,火候逐渐加深。 …… 时间飞逝。 进入大燕世界的第四年,也就是在习得‘陆地飞行术’的第二年。 陈季川去葛家武馆,学来‘鹰爪功’与‘金刀换掌功’。 去赵家武馆学来‘卧虎功’与‘铁扫帚功’。 去杨家武馆,学来‘金铲指’。 进入大燕世界的第九年。 泰青山十八匪帮被破,杨庆千里追击生擒泰青匪帮二当家‘赶浪无丝’阮木,陈季川趁机,从阮木身上学来‘浪裹功’。 第十四年。 ‘陆地飞行术’最先大成。 虽还不如杨庆,但无论是山岭上的崎呕小道,还是在陡壁悬崖上,都能行走自如。沙袋、沙衣增加至60斤,穿在身上,缚在腿上,每天早晚两次,每次50里路,全天跑路100里。 爬上跳下轻如灵猿。 脱下沙衣沙袋,更是健步如飞,可称‘飞毛腿’。 而后。 又两年。 ‘铁牛功’与‘玉带功’大成。 怀抱千斤石鼓,行走自如,不弱当初‘铁牛’鲁鹏。两臂力大,回环相扣而抱持之,似可包揽乾坤,自此,陈季川将‘玉带功’修行至圆满之境,可称‘乾坤圈’。 第十七年。 ‘分水功’大成,能力排千斤,一举手莫不如山奔海啸,但一着手,鲜有不立毙者。兼修箭术,亦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百发百中。 第二十六年。 鲁家老爷子鲁鹏,刚过完七十大寿的第二年,于家中无疾而终,享年七十岁。 同年。 陈季川将‘金铲指’与‘铁扫帚功’堪至大成。 “金铲指法妙无穷,阴阳兼修威力雄。枪刀不入铁罗汉,若遇铲掌败下风。” 当初将鲁老爷子打败,险些一身本事尽废的‘金铲指’名不虚传。 练的是掌指端上的刺劲功夫。 最是克制铁牛功。 陈季川苦练二十多个春秋,四指并拢,指点铁板,亦即成凹陷。 不仅如此。 ‘铁扫帚功’也堪至炉火纯青之境。 此功专练腿部。 其全力皆注于腿,并重于小腿部分。盖将两腿练至坚实,用以拂击敌械或扫击敌人。炉火纯青时,腿到处,树木摇动,似欲折断状。如是遇敌,以腿横扫之,必骨断筋折,当者披靡。 两功大成。 陈季川拳脚皆有成就。 这一年。 他四十四岁。 本该是身体机能逐渐下降的年龄。 但因每年仅有一半时间在大燕世界,也就是说,大燕世界过去二十五年,但只在陈季川身上留下十二年六个月的烙印。 骨龄仅有三十一岁。 依旧处在巅峰。 亦是从这一年开始,陈季川邀战岭南高手,切磋武艺。 医术之后,拳脚威名也广为传播。 …… 日升月落。 白驹过隙。 一转眼。 陈季川进入大燕世界已经四十一年。 这一日。 朗宁城,陈府外。 年逾花甲的鲁雄,满头银白,带着四十六岁的独子‘鲁子健’,还有三个孙子‘鲁白’、‘鲁玉’、‘鲁京’。其中大孙鲁白、二孙鲁玉,都已经成家,结婚生子,这次来,各自也带着孩子。 六岁的鲁长寿站在父亲鲁玉身旁,抬头往陈府看去,两眼好奇,凑在太爷爷鲁雄跟前问道:“太爷爷,‘南朝陈’就住在这里面吗?” “是啊。” 鲁雄满脸褶子,低头看向重孙,满是慈祥。他看着大重孙,笑着道:“长寿你两岁那年,还来过这里,不记得了?” “爹。” “长寿那时候才两岁,记得什么。” 鲁子健听见父亲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白、玉、京。 这三个子辈站在父亲、爷爷身后,忍着笑,不敢插嘴。 鲁雄不搭理儿子,看着重孙。 鲁长寿不怕太爷爷,又正是要强的年纪,听见太爷爷问他记不记得,忙回道:“太爷爷,我记得。我在贺水的时候,还跟别人说过呢,但是大家都不信。说‘南朝陈’打遍岭南二十八府无敌手,才不会见我一个小孩子。我这次来,要跟陈太爷求一幅字,告诉大家我就是见过‘南朝陈’。” 两岁的小孩子哪里真的记事。 不过是听父母提过,在脑子里想了想,留下烙印,就以为真的记得。 其实根本记不清当时场景。 鲁长寿却笃定自己记得,眼睛发亮,竖起两个小手指补充道:“这次之后,就是见过两次了。” “哈哈。” “好。” “太爷爷也替你求求陈太爷,一定给你写一幅字带回去。” 鲁雄被重孙逗笑。 老人家跟小孩子说起话来没停。 鲁子健在旁看着着急,催促道:“爹,陈叔还在府里,别让他等久了。” “那进去吧。” 鲁雄有些意犹未尽。 但想到陈季川还在里面等,就冲鲁子健瞪了眼,然后带着孙子、重孙往府里走。 “鲁太爷。” “鲁老爷。” 陈、鲁两家交好。 陈府门房认识鲁雄、鲁子健,也不用通报,就带着一家子进了府。走在府里,鲁子健冲身后儿子、孙子低声训道:“陈太爷喜静,待会儿见了都不要吵!” “知道了。” 白、玉、京一齐应声,鲁白、鲁玉又小声的告诫自己的儿子。 其实他们自己也紧张的很。 鲁白、鲁玉、鲁京兄弟三个的名字虽然都是那位‘南朝陈’取的,小时候也经常见着,但近些年各自分散,各在其他州府打理‘白玉京’,见得少了。 再加上这位老班主近年来名头愈发响亮,邀战岭南二十八府绿林高手、名拳宿老,无一败绩。 被尊为岭南绿林第一高手。 与北面‘散花腿’谭晋玄,并称‘南陈北谭’,在整个大燕武林,都有极高的名望。手底下还有遍布岭南的连锁勾栏‘白玉京’,人言富可敌国,故有‘南朝陈’的名号。 这等人物。 谁见了不得战战兢兢? 鲁白三人也不例外。 …… 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内宅。 ‘南朝陈’一生不曾娶妻,孤身一人。朗宁府各路豪门大户,不知自荐了多少次,都不入南朝陈法眼。 鲁玉七八年前,就跟着父亲去东面贺水府,开拓市场。 四年前回来一次。 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这位陈老班主。 进入内院。 打眼先看到的是玲琅满目的练功器材。 有种在墙边,好几排锁链链起的青竹。 有钉在地上,错乱分布的木桩。 有石鼓。 有石磨。 有石锁。 有铁板。 还有各种砂袋。 让人眼花缭乱。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处高高搭建的棚子。棚子顶上横竖交叉的横木上,吊着上、中、下三层高矮、长短不同的吹毛利刀。 细数一番。 共有十八口刀子。 中有一人。 在里面前后左右拨打、踢击、肘拐、头碰,把刀子拨动的来回摆动不停。身子在里边,闪展腾挪、行南就北,蹿跃蹦跳,十八口刀子不沾身。 着实看得人胆战心惊。 鲁白、鲁玉等人,早就瞠目结舌。这等本事,难怪能拳打岭南二十八府。连刀林当中,都能避让自如,这份手、眼、身、步的能耐,与人对战,岂有不胜之理? 不仅是他们。 就连年幼的鲁长寿跟弟弟也看的目眩神移,险些就要拍手叫好。 似是见到他们进来。 这人随意拨、打、踢、勾、点、撩、挑、拐、顶、碰、勾、摆,避开一口口凉飕飕、明晃晃的刀子,如鱼出水,抽身出来。 原来是个硬朗健硕的中年。 体型修长,整个人看上去也才四十来岁模样,甚至比四十六岁的鲁子健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 鲁玉认识这人。 这就是白玉京老班主,岭南赫赫有名的‘南朝陈’—— 陈季川! …… “都来啦。” “坐。” 陈季川停下‘金刀换掌功’的练习,走出练功棚,冲鲁雄、鲁子健示意。 “班主。” “陈叔。” 父子二人坐下。 陈季川看向鲁白三人,点头道:“不错,都长大了。” 鲁白、鲁玉、鲁京忙称‘老班主’。鲁玉口中恭敬道:“老班主还是跟四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其他人听了,也不住点头。 鲁雄看着陈季川,更是忍不住羡慕。 屈指算来。 他与陈季川相识也有四十一年。 当年,陈季川初来朗宁府,去到鲁家武馆习武,看上去足有三十岁。而后习武,身体调理好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年仅有十八岁。 即便如此,四十一年过去,也该近六十了。 寻常人早就显得老态。 可看这位。 说有四十都是说多了。 就算对外说是三十几,也没人不信。 能跑能跳,怀抱千斤巨石毫不费力,方才动作敏捷更是连山中猿猴都给超过了。 全然没有寻常武人一过五十就气血衰弱、气力大减的趋势。 实在是咄咄怪事。 鲁雄只能将其归于陈季川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上。 “习武强身。” “鲁老爷子当年经营武馆,有不小威名。现在被鲁荣继承,你这一支,到子健的时候,还有心思糊弄糊弄老爷子,练了两年。但再到鲁白他们,样子都不做了。” 陈季川看着鲁雄,不住摇头。 鲁家以武传家。 到了鲁雄这一支,算是彻底变了。好在还有鲁荣继承鲁老爷子衣钵,将鲁家武馆经营的有声有色。 “有鲁荣就够了。” 鲁雄笑着。 冲陈季川道:“练武太苦。我当年要不是爹逼着,也不想练。跟着班主,我鲁雄这一生富贵,家底攒了不少。子孙后辈不愿吃这苦,我也理解,随他们吧。” 鲁子健、鲁白等人听着两位‘老人家’说话,脸上有羞愧神色。 但要让他们练武,他们也定然是不愿的。 家里不缺钱。 请厉害的拳师保家护院就是,没必要自己去练武,与人争斗。 人一富贵。 就开始惜命,吃不得苦。 …… “陈太爷,我我我,我想练武。” 鲁玉身旁,儿子鲁长寿高举小手,声音清脆。 “长寿!” 鲁玉、鲁子健脸色一变。 正要训斥。 陈季川摆摆手,止住他们,冲鲁玉问道:“这是你家长寿?” “回老班主,是长寿。” “长寿不懂事——” 鲁玉脸上一慌,想要解释。 陈季川笑笑,道:“我屋里有近些年编成的《武术精义》,上面有我一生所学武道感悟包括武学练法、打法,其中也有你鲁家‘铁牛功’跟‘玉带功’。你稍后带上一本,等长寿年长些,要是还愿意练武,可以找你叔爷爷那一脉的武师教他。” “老班主——” 鲁玉愣住,不知该应还是如何。 倒是他那儿子鲁长寿机敏,满脸欢喜上前两步小模小样的冲陈季川跪下,脆声道:“谢谢陈太爷,长寿将来一定要跟太爷一样厉害。” “好。” “那我可就等着了。” 陈季川见状,忍俊不禁,让鲁玉将小人扶起来,扭头冲鲁雄道:“要不是这几天我就要离开朗宁府,倒是可以带带这孩子。” 鲁玉一听。 心脏一跳,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 惊喜的是,没想到这位老班主对儿子长寿这么喜爱。 失落的是,老班主这话,显然是没有将长寿带在身边的意思。 老班主一生不曾娶妻,无儿无女。 要是长寿跟着他习武,虽说苦了些,可等到老班主百年之后,那—— 想到此处。 鲁玉心中顿时活泛开了。 而一旁。 “班主叫我们过来,就为这事?” 鲁雄一愣。 这些年。 陈季川每年都要消失六个月,也不知去哪里,他早就习惯。没必要郑重其事的把他们一家子都喊过来吧? “这次离开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陈季川顿了顿,神色有些变化,但也不多说,只道:“白玉京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你们好生打理就是。这处宅子不要动,我会把下人们都遣散,以后每个月你派人来打扫打扫就成。” “班主这是要去多久?” 鲁雄听得一愣。 不过是‘例行消失’,怎么说的跟交待后事一样? “说不好。” 陈季川看了眼鲁雄。 这位老伙计今年也有六十六岁,当年相识,至今四十一载。这次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恐怕是见不到他了。 陈季川是个念旧的人。 想了想。 让人取来信纸,挥手就写下数百字,递给鲁雄。 鲁雄一看。 两眼一瞪,脸上有惊有怒,一把扔在桌上,质问道:“班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收着吧。” “能省不少麻烦。” 陈季川浑不在意。 鲁玉偷偷抬头,看了眼桌上信纸,隐约看到的内容,让他心里砰砰直跳。不敢置信,也不敢多看,赶忙低头。 “班主——” 鲁雄看向陈季川,满是不解。 “就这样吧。” “这几天我再给岭南同道、交好的官员去些书信,不会有人找你鲁家麻烦的。” 陈季川见鲁雄还要再说,当下道:“收好吧。别的不说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不少菜,今天热闹热闹。” …… 一场晚宴。 有人惆怅,有人茫然,有人喜笑颜开。 七日后。 姓名:陈季川【其一】 年龄:59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5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铁牛功(第五层),玉带功(第五层),陆地飞行术(第五层),分水功(第五层),金铲指(第五层),铁扫帚功(第五层),卧虎功(第四层),金刀换掌功(第四层),鹰爪功(第四层),浪裹功(第四层) 仙俸:1 源力:14263 四十一年苦功,皆在于此。 “该出去了。” 陈季川最后看一眼,心念一动,回归现实。 …… 第八章 雾气渐浓 现实。 黑狱。 岩洞中。 陈季川躺在平坦处,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关节屈起并拢,双手上举过头平放,掌心向上,手臂绷直。 这是大燕世界鲁鹏传授的拉伸矫正的小技巧。 陈季川原先弯腰驼背,极其难看。 一个多月下来。 坚持‘正之本拉伸’,已经完全矫正驼背,腰背变的挺拔,肩颈仪态也不逊色前世芭蕾舞演员。 在他腹部。 又有一块百二十斤的厌铁矿。 大石置于腹部,却能安然酣睡,毫无痛苦,可见‘铁牛功’已经大成。 “呼!” 从大燕世界出来,陈季川呼出胸中一口浊气。 睁开眼。 先将腹部大石挪开,感受气血,调动源力滋养,‘铁牛功’火候又精进不少。 大燕四十一年。 世上风云变幻,人潮涌动,江山代有人才出。 陈季川人在岭南,居朗宁府,坐看岁月流逝,淡对世事变迁。 业已名震大燕武林。 可谓功成名就。 但转回现实。 才仅过去三十七天。 黑狱一成不变。 岩洞沉闷凄冷。 让人透不过气。 陈季川早已习惯这种时空交错带来的极端反差,不为所动。 心念一动,调出‘仙籍’—— 姓名:陈季川 年龄:18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4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铁牛功(第四层),玉带功(第四层),陆地飞行术(第四层),分水功(第四层),金铲指(第四层),铁扫帚功(第四层),卧虎功(第三层),金刀换掌功(第四层),鹰爪功(第三层),浪裹功 仙俸:1 源力:14253 这一个多月,陈季川过得极为充实—— 每天在大燕待六个时辰。 又在现实中修炼六个时辰。 甚至。 意识思维进入大燕世界,身体在外,陈季川还要腹压巨石修习‘铁牛功’,或是状如猛虎背负巨石修习‘卧虎功’。 不惜源力的情况下。 紧赶慢赶。 比起大燕世界中四十一年(实际二十一年)的成就还是差了不少。如‘铁牛功’、‘玉带功’等,都差了一层,只达到第四层。 而就是这一层之差,放在大燕世界中,便是鲁雄、杨旭这种一府高手,与‘南朝陈’陈季川、‘散花腿’谭晋玄这等大燕顶尖高手的差距。 可谓一天一地。 但没办法。 毕竟时日尚短。 陈季川练功刻苦,六个时辰轮流修习九种武艺,一刻不歇。因气力增加,开采灵石不废多少时间,每日花费少少两刻钟,就能开采十块左右的灵石。 三十七天下来。 得源力20849点,用去足足6000点,才达到如今层次。 倘若时间充足。 陈季川恨不得一点源力不留。 可是不行。 一来。 每日练习次数有限,强度有限,身体能吸收的源力就有限。即使陈季川有再多源力,身体没法吸收,也是枉然。 二来。 “五十六天。” “500矿工死的死走的走,到昨日,只剩下200人。” 随着时间流逝—— 恶心。 呕吐。 流鼻血。 便血。 皮肤脱落。 脱发。 头顶生疮。 脚底流脓。 严重疲劳。 口腔溃疡。 咳血。 种种症状一言难全。 总之,遭受灵石辐射,引发病变的矿工越来越多。 各种各样的诡异死法也随之增多—— 自焚。 化水。 冰冻。 石化。 …… 离奇古怪,让人惊惧。 陈季川每日用‘洞悉术’去看余下矿工,还没看到除去陈少河之外的第二个觉醒天赋的。 但看眼下趋势。 真说不准哪天就有人觉醒。 一旦有。 超凡加身,这觉醒者必定要闹个翻天覆地。 然而,‘武胜门’有组织的将他们这群矿工拉来,又怎会失了防备? 在这矿山外围,只怕还不知藏着多少黑甲。 等到有人觉醒,闹出动静。 此处必定混乱。 一般人兴许想着可以趁乱逃走。 但不要忘了。 黑狱封闭。 ‘武胜门’把守出口,若此处混乱,有疑似超凡者逃遁,黑狱恐怕瞬间就要戒严。 到那时。 陈季川、陈少河不论是选择趁乱逃走,还是继续留在岩洞,都不会有好结果。 “好似温水煮青蛙。” “再等下去。” “我能得到更多源力,实力也能一天天更强。可一旦事变,想要逃出黑狱,必定多出许多变数。” 变数有好有坏。 但陈季川不能赌。 也没有资本去赌。 “二百人。” “就是今日,不能再拖了!” 陈季川扭头看去。 陈少河在一旁,闭目养神。 自一月前,以余下矿工人数定下大致日期,再到前日正式定下行动的日子,陈少河从今天一早开始,就已经在休养精神,以免事到临头,因精神不济而出现变故。 这些日子以来。 陈少河也没浪费。 每日练习‘控火术’,已经能操控火焰的形状、大小跟温度。双手一搓迸射火球,能激射几十步开外,遇者即焚。 破坏力不容小觑。 …… “黑狱。” “武胜门。” 陈季川心里盘算着,出奇的平静。 六年黑狱,的确折磨。 要是搁在以往。 想到接下来的行动关乎能否逃出黑狱之成败,陈季川一颗心早就要砰砰直跳。 可他在大燕世界,经历了四十一载春秋。每日习武练功,又邀战岭南高手,大阵小战历经数百场,早已炼就一身沉稳。 遇事不慌。 倒是陈少河。 两耳微动,听到四哥发出的细微声音,猛地睁眼。 眼中有光亮,脸上虽然竭力压抑,但是在厌铁油脂遮掩下,隐约还是能看到一丝激动。 再去细看,心脏脉搏,也与寻常大不同。 “四哥。” 陈少河看向陈季川,只觉嘴巴有些发干。 “别紧张。” “还有两个时辰。” 陈季川能理解陈少河,出声帮助陈少河安抚情绪。 “四哥。” “我——” 陈少河到底只有十六岁,难免心慌。 陈季川如平常一般笑着,与陈少河说着话,缓解其紧张情绪。 其实。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借着时间差,已经做好许多预案,方方面面都前后思量数百次数千次,尽可能的都预想清楚,理清头绪。 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又要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不厌其烦。 反反复复。 之后又拿出来跟陈少河讨论,直到前日都还在添补。也许其中还有很多不确定,很多错漏,但在目前已知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周全的预案。 其他的。 只能随机应变。 出逃黑狱。 说起来简单,可做了预案,猜测了种种可能,才知道有多困难。 即使陈季川如今有四级战力,即使陈少河也有四级异能。 想要成功逃出,也绝非易事。 陈季川一面生火造饭。 一面给陈少河最后梳理—— “整个行动。” “大致可以分为三步。” …… 吃过饭。 “啊~” 陈季川张开嘴巴。 “四哥。” “忍着点。” 陈少河两手扶着陈季川腮帮子,掌心冒出火焰。火焰精细,在陈季川嘴巴里一闪即逝一闪即逝一闪即逝一闪即逝.... 闪了七八次。 陈少河才收手。 拿着荧光石往里看,就见高温烫伤,嘴巴里、舌头上冒出一个个细小的水泡。 一个多月来,陈少河控火之术已经极为精细。又有近十天数十次的试手,如今烧出的水泡,戳破之后过上两个时辰,看上去与口腔溃疡大致相似。 “……” “……” 火焰吓人。 烫伤痛极。 一个个水泡冒出,直让陈季川整个脸部都在颤动。但却强撑着嘴巴。等陈少河收了火焰,才闭上嘴。 忍痛默不作声。 又过片刻,用铁镐木把上撕下来的木刺,挑破水泡。 其中酸爽。 不足与外人道。 “到我了!” 陈少河看了多次,每次看都还是头皮发麻。但想到出去,什么痛也难不住他。一咬牙,也如法炮制。 …… 时辰临近。 陈季川嘴巴里已经糜烂的没法看。 勉强适应。 起身进入岩洞深处。 轰轰轰! 锵锵锵! 砰砰砰! 挥起铁镐,奋力猛砸。将这一个多月来营造的石桩、石磨、沙硕、石刀等等练功器材砸的稀巴烂。 抹去一切痕迹。 手拿着荧光石,甚至将陈少河练习控火术而在岩壁上留下的焦黑也全都凿去。 气力大增。 凿山开石毫不费力。 等到全都完成之后,甚至还剩下半个时辰可供陈季川休养。 与陈少河并肩坐在一处。 “四哥。” “老五。”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坐着,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不知不觉。 雾气渐浓。 …… 第九章 终出黑狱!【感谢‘琪岳\’大佬的10000打赏!】 “张嘴!” “出来!” “你!出来!” 两百矿工毫无生气聚在一处。北二区只剩下二十三人,显得稀疏。 钱来来到陈季川跟陈少河跟前,看到溃烂恶心的嘴巴,脸上有明显厌恶神色,一眼都不愿多看。 啪! 啪! 甩手两鞭子,又在陈季川、陈少河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站出来!” 让兄弟俩站到一边。 二人低眉顺受。 陈季川腰背肩颈早就矫正,此刻却弯腰耸肩伏背勾头,装作以往模样。 不多时。 钱来将北二区二十三人全都看了个遍,又有两人被叫出列,跟陈季川他们站在一处。 陈季川认识这两人。 一个是孙飞,掉了大半头发,二十四岁,状貌苍老。 另个是沈亮,脸上生疮,非常恶心,散发着不同于厌铁油脂的恶臭。 两人低着头,疲累不堪模样。 心底或许有怒。 却不敢说话,不敢反抗。 人都是这样,不到钢刀架到脖子上的地步,都还想苟活着,不敢撕破脸去反抗。 孙飞、沈亮这些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黑狱矿工就是如此。 事实上。 陈季川与陈少河又何尝不是? 人活在世。 无非就是一个‘活’字。 只不过。 陈季川从没想着,装作病变,就能安稳出去好好过活。 钱来这个小小监工都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待他们这些矿工—— “要么是不担心他们这些人觉醒。” “要么就是自信即使他们觉醒,也报复不到他。” 当中隐藏的含义。 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 他跟陈少河各有手段,藏着翻盘、脱身的希望。 时间一点点流逝。 孙飞、沈亮有些不安。陈季川、陈少河也有样学样,故作不安。 “你们兄弟俩——” 孙飞扭头,看向陈季川二人,叹了声气,似是惋惜。 同在北二区。 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多矿工都彼此相识。 如孙飞,在北二区两年,也知道陈季川、陈少河兄弟俩是最早一批黑狱矿工,更知道二人是原先永丰县‘陈家三虎’中‘笑面虎’陈云山的两个儿子。 陈家在永丰县坏事做尽。 到了黑狱中,也糟了报应,一家近乎死绝。眼看两兄弟长成,这下子又得了病,恐怕永丰陈家从此就要绝后了。 这兴许就应了那句老话——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孙飞看着陈季川、陈少河,轻声叹气,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心里好受许多。 “这人——” 陈季川活了这些年,遇人无数,识人辨人有几分能耐。一眼就看出孙飞浅薄心态,心底一笑。 冲他微微点头,便不去理会。 倒是陈少河。 看不出听不出什么名堂,但看到孙飞看过来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舒服。陈少河脸上没有表情变化,暗里却仔细琢磨,这孙飞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四哥教给他的—— 看不清、听不懂、识不明的情况下,就不言不语,不露声色,让人也看不透他。这样不论如何,至少是打个平手。 暗地里再好生揣摩。 等看得多了见的多了,熟能生巧,早晚能一眼洞悉人心。 久而久之。 也就达到俗称的‘万物皆明’与‘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当然。 在钱来这些监工以及黑狱那些大人物跟前,可别这样。 …… 一番清点结束。 包括陈季川、陈少河、孙飞、沈亮在内,一共十八名被查出各有症状的矿工。 这些人聚在一处,被八名黑甲驱赶着,来到距离死亡矿山两三里外的一处茅屋,让十八人挤在一处住下。 眼下雾气正浓。 应该是要等明日一早雾气稍散的时候再出发。 陈季川警惕。 让陈少河安心入睡,他则在外守着。感受到些许困意的时候,就去大燕世界睡上一觉。 现实一分钟。 大燕六小时。 转瞬又是精神抖擞。 第二天。 “起来!” “别睡了!” 八名黑甲,凶神恶煞,一大早就将陈季川他们叫起来。 赶着上路。 陈季川悄悄去看—— 姓名:卫观 年龄:30 等级:3 法术:武胜刀(第三层) …… 姓名:朱并 年龄:25 等级:3 法术:武胜刀(第三层) …… 姓名:褚明瑞 年龄:24 等级:2 法术:武胜刀(第二层) …… 一眼看过。 八名黑甲中,有四人将《武胜刀》练到第三层,另四人都只是第二层,跟钱来相仿。但穿着一身黑甲,手上兵刃看上去也颇为精良,实力至少还要再上扬些。 “还好。” 陈季川看过,心中松了口气。 四个三级、四个二级。 即使正面碰撞,他一个人也能全部解决。出其不意的话,更是轻松。又有‘陆地飞行术’,这些人即便想逃也逃不出去。 这还不算‘控火术’四级的陈少河。 押送的黑甲威胁不大。 第一步‘离开死亡矿山’自此一切顺利。 陈季川心中大石落下大半。 暗中给陈少河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就跟着黑甲,听之任之,一天天赶路。 每日雾气稍散就赶路,到雾气浓时歇息。 陈季川毫不松懈。 哪怕是进入大燕世界睡一觉,现实仅一分钟的时间,他也要让陈少河看护戒备。 其他时间更是都在假寐警戒。 陈季川进入大燕世界之后,对现实依旧有敏锐的感知。 可现实中万一出事,恰巧赶上他在大燕世界苦练一天,最是疲累的时候。 也许会出现岔子。 几率虽小。 不得不防。 大燕世界来日方长。 只要逃出黑狱,他有的是时间在大燕世界修炼,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这个时候即使他在大燕世界练的再厉害,现实中,在八名黑甲眼皮子底下,也没有提升实力的机会。 没什么大用处。 …… 时间一天天过去。 黑甲也警惕的紧。 每日休息,都是两人两人轮换,始终保持有两名黑甲清醒,戒备任何一名矿工逃走。 黑狱中。 ‘武胜门’建造了一处处类似于‘驿站’的所在,每隔四五十里就有一处。驿站中有房屋,有少量粮食、木柴,每隔一段时间又有专人前来检查,增补。 这让陈季川看出‘武胜门’对黑狱的重视。 心中愈发沉重。 夜间。 陈季川藏在暗处,一双眼看向门口方位,那里两名黑甲看守着。 一个是卫观。 这是此行八名黑甲中,最年长,同时也是看上去实力最强的一人。 另一个名叫‘周大峰’,二十四岁,《武胜刀》只练到第二层,看上去经验欠缺不少。 黑暗中。 瞌睡正浓,周大峰跟卫观说着话。 陈季川苦练‘金刀换掌功’,专练手、眼、身、步,听力也颇为不俗,能听到两人声音。 “卫哥,这趟出去,北面的战事也该结束了吧?”周大峰抱着一口雁翅刀,跟卫观询问。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卫观点头,笑道:“我们是赶上好时候了。这黑狱虽然苦点累点,但这些矿工大多怂包温顺,没什么危险,刚好避过跟‘漓水帮’的大战。” “卫哥这么厉害,要是参加这一战,帮门主拿下理定县,说不定能升个护法当当。要是功劳再大些,外放出去做个堂主就更风光了。” 周大峰奉承道。 “护法。” “堂主。” 卫观摇摇头:“《武胜刀》没到第四层,想当上护法就已经很难了。外放当堂主,更是没可能。” 如今大楚崩溃。 江湖门派治世。 武胜门独占始安郡中慕化、永丰、荔浦三县,每一个外放出去的堂主,虽说比不上以往县令,但在一县之地,也是跺跺脚就要震三震的大人物。 这次武胜门、金阳派同时对付漓水帮。 前者攻理定。 后者攻建陵。 一旦拿下,武胜门至少能多出七八个堂主的位子。门派里不少高手都盯着,卫观虽然实力不错,但《武胜刀》才修炼到第三层,又没什么背景,哪里争的过? 不如避战。 专心修炼。 慢是慢了些,但至少安全。 “第四层啊。” “太难了。” “我练了三年,才第二层,猴年马月才能到第四层。要是能成为‘异人’就好了,可惜‘异人’更难,门派里也没几个。” 人人都有烦心事。 周大峰有上进心,却又怕死,难免自寻烦恼。 “门主跟几位长老正在琢磨速成‘异人’的法子,要是成了,人人都能成‘异人’。”卫观笑道。 “哪有那么容易。” “听其他伍的弟兄们说,从这里送到外面的病变矿工,陆陆续续死了七八成,活下来的两成中,大半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个多月,死了两三百人,还没出现一个‘异人’。” “我可不想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周大峰连忙摇头,看了一眼屋内呼呼大睡的矿工,闻着刺鼻腥臭,摇头不迭恶心坏了。 卫观想想也觉得恶心,就略过这个话题。 …… 屋内。 陈季川听的仔细,心里一喜。 喜的不是武胜门与漓水帮大战的消息。 事实上。 这几天他时常偷听,对外面的形势已经多了不少了解。 武胜门。 漓水帮。 金阳派。 还有三派之间的恩怨纠缠,七零八碎也听了不少。卫观、周大峰这部分的聊天内容,对陈季川来说,只有很少一部分有用的信息。 真正让他心喜的是—— “从这里送到外面的病变矿工!” “这里...” “外面...” 这里是黑狱,那外面指的肯定就是黑狱之外了! “病变的矿工都被运送到外头去了。” “武胜门把五百矿工圈禁在满是灵石辐射的矿山,原来是为了研究...研究‘异人’的秘密。” 陈季川心念连闪。 心里安定下来。 不论武胜门什么打算。 只要确定是将他们送黑狱运出去,陈季川就心满意足。 这样的话,第二步的不少预案都可以舍弃,不用着急杀人跑路。安心跟着黑甲,先出黑狱就行了! …… 继续赶路。 途中。 十八名矿工又悄然死去两人,被八名黑甲中的‘周大峰’跟‘褚明瑞’用雁翅刀割下脑袋,拴在腰间带上。 周大峰胆小怕死。 割人头却很熟练,还用生石灰炮制一番。 如此作为,彻底斩断有人想要假死脱身的心思。 一行人日行四十里。 到了第三十一天。 前方霍然开朗—— …… 三山环绕。 正中一处夯实的平台,耸立着一道城门,大约有三丈多高,有七八丈宽。在城门两侧,有二十名黑甲把守。 城门中空。 两侧都可以通人,实在想不通在广场正中立这样一座城门做什么。 孙飞、沈亮等矿工见着,脸上都有好奇。 “终于到了。” “总算能出这鬼地方。” “也不知道理定县打下来没有。” 一路押送的卫观、周大峰等人,脸上露出笑意,声音也颇为轻快。 “出去了定要大吃一顿,永丰同庆楼,我请客!” 卫观在八人中最有威望,大笑着说要请客。 “谢谢卫哥。” 众人一听,气氛更高。 黑狱环境极差,没有人愿意在里面多待,他们将这批病变的矿工押送出去,往后五年,都不用再来黑狱当差,难免心生欢喜。 “出去?” “我们也能出去吗?” 一路跋涉,十六个累坏了的矿工,听到黑甲大人们的话,一个个好似被注入兴奋剂,瞬间激动起来。 “出去!” “我能出去了!” 孙飞头发掉光,露出锃亮的脑袋,咧嘴大笑着,有些癫狂。 “艹!” “老实点!” 周大峰被吵着兴致,扬起雁翅刀就往孙飞背上砸了一记。砸的孙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但孙飞半点都不恼,反而在地上,一把抱住周大峰的小腿,激动道:“大人,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有孙飞带头。 在场饱受苦难的其他矿工也都战栗起来,齐齐跪下,哭喊着,哭求着。直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是作甚!” 陈季川心里苦笑着。 轻轻碰了下一旁陈少河,兄弟俩极为默契,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一同苦求。 “滚一边去!” 如陈季川所料,卫观、周大峰等人铁石心肠,不但不动容,反而因连日赶路,再加上从心底对黑狱矿工生命、尊严的漠视,火气上涌,刀抽脚踹。 砰砰砰! 一顿教训,将这些矿工全都踹到在地,哀嚎不止。 陈季川也被踹了一脚。 正踹在脸上。 留下一个大鞋印,跌趴在地。 这一下。 矿工总算老实下来。 卫观等人这才喝令众人起身,往城门走去。 在城门洞下,对了名录文书之后。 四名黑甲在前。 四名黑甲在后。 陈季川、陈少河等人被夹在中间,通过城门。 门后是黑狱。 门外是光明。 一步踏出—— …… 第十章 逃出生天! 永丰县。 位于城外西南,有一座蜈蚣山,因延绵起伏,十多个大小相近的山峦连成一线而得名,头尾相距四十八里。要是穿行蜈蚣山,算上起起伏伏,荆棘沟壑,这个数字少说也要再翻三五倍。 六年前。 大楚天变。 盘踞始安郡的‘漓水帮’趁势而起,集结帮众,打掉郡中驻军,攻陷灵川、阳朔、永福等县城,其中就包括永丰县。 四年前。 武胜门自始安郡荔浦县起势,从漓水帮手中强势夺下慕化、永丰二县。 位于蜈蚣山中的‘黑狱’,自此也被武胜门夺取。 从此依山筑城。 几年下来,渐成规模,山城名曰:武胜城。 这一日。 蜈蚣山外围,武胜城南城门。 八名黑甲押送十六名黑狱矿奴从中走出,一眼就看到满地的阳光,绚烂火热,一股清新扑面而来,与压抑、沉闷、阴暗、潮湿的黑狱形成鲜明对比。 被山风一吹,热浪袭来。 原本早就习惯身上腥臭的矿工,此刻也觉得这滋味极为刺鼻醒目。 “我——” “这里——” “真的出来了?” 孙飞、沈亮等矿工不成人样,在黑狱中还不觉得,到了太阳底下,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身污臭,多年矿奴生涯身体饱受摧残,再加上近些日被诱发病变,看上去更是惨不忍睹。 但他们皆无所觉。 一个个贪婪的享受着阳光,贪婪的看着天地明媚,呼吸着火热却温暖清新的空气。 不能自拔。 一时间,甚至连激动也忘了。 脑袋里一阵空白。 被关押在黑狱中,被奴役许久,冷不丁回到外面,一个个全都沉醉其中。 “太阳。” “好暖和。” 陈少河也是如此。 十岁跟随父兄,被押入黑狱。一晃六年,终于出来,当真是恍如隔世。 愣在当场。 不止孙飞、陈少河等黑狱矿奴。 卫观、周大峰、褚明瑞等人也一样。他们在黑狱中待了也有三个月,早就不堪忍受,浑身上下更像是发霉似的。 如今出来,整个人也阳光许多。 众人皆醉。 唯独陈季川。 “出来了。” 陈季川看到天上烈日,知道这是真的出了黑狱。 他在黑狱中待了六年多,可前些日能出入大燕世界,见过正常世界,此时出来,并不如何震撼。身体上的欢愉,撼动不了陈季川的心神。他一出来,就悄悄打量四周。 入目所见。 先是一处巨大的货运广场。 用青石铺就。 在两侧,建有一处处高大的仓库,里面堆满了粮食、矿石,又修建道路,一路往东延伸,一路往南延伸,不知通往何方。 城门处。 又有二十名普通士卒把守。 “臭死了臭死了!”见到陈季川一行人,一个个捂着鼻子,扭头不去看。 除此之外。 倒是没看到其他士卒。 陈季川抬头往上看,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有没有士卒站在城门上头,前方一片空旷。 但凡有数十名弓箭手居高齐射。 陈季川有信心能避过,可陈少河—— “再等等。” 陈季川压住心神,不急动手。 卫观等人回到久违的武胜城,有些感慨,非常开心。 在这处城门待了片刻,卫观又去交换文书,这才领着十多个矿工往一旁走。走了约莫四五十步,陈季川才看清,这是一段较长的城墙,左右延伸看不到头。 看卫观等人的样子。 不知道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 看看前后。 兴许因为这里是黑狱出入口,看不到任何百姓。再加上今日好像也不是黑狱往外出矿、外头往里运送粮食的日子,四下寂静无人。 两侧仓库兴许有人,但相距较远,陈季川眺目远望都看不清。 这里动手。 只要足够迅速,恐怕就算城墙上的人也不见得能发现。陈季川心念闪动,知道此中凶险,但再等下,恐怕就要错过。 心中果断。 “动手!” 陈季川心念一定,先冲等待许久的陈少河眼神示意,自己先动弹起来。 孙飞就站在陈季川兄弟俩身旁。 他从黑狱出来,心中正高兴着,看看天看看地,也不去操心武胜门将他们送往何处去。 正看着。 就见陈季川快走几步。 “咦?” 他看的奇怪。 就往前头陈季川看去。 只见这个永丰笑面虎的四儿子居然走到前头四位黑甲大人跟前,急声道:“几位大人,小的腹泻难忍,想到旁边解决一下。” 陈季川捂着肚子,装模作样,站在卫观跟前。 卫观一见这个肮脏驼背浑身腥臭的矿奴凑在跟前,脸上厌恶难忍,啐道:“忍着!” “当这里是黑狱吗?” “大的小的都给我忍着,要是敢胡乱来,要你们好看!” 卫观冲陈季川喝了声,还觉不够,又冲孙飞等矿奴也大声喝道。 “腌臜玩意儿!” 周大峰赶着回武胜城交差,然后去东边永丰县城潇洒,见陈季川在这跟他们墨迹耽搁时间,心烦意燥就要踹上一脚。 “别。” 一旁褚明瑞见状,忙的拉住。你以为他是好心,并不是:“小心把他肚子里的货给踹出来。” 周大峰一听。 忙的收回脚,被褚明瑞吓到,不敢再踹,只喝道:“老实点!” 陈季川闻言。 抬头往城墙上看了眼。这城墙约莫有五六丈高,一眼看不到顶。下面刚刚吵闹一阵,但是也没见城墙上探出脑袋来。 陈季川心中有底,冲着周大峰点头哈腰赔笑道:“小的忍着小的忍着——” 话到一半。 却猛然冲身上前,两手一甩,就将离他最近的周大峰、褚明瑞二人脑袋擒住,往中间狠狠一撞—— 砰! 脑花四溅,两个方才还凶狠毒辣的黑甲,当场殒命。 练到第四层的‘分水功’,令陈季川两臂之力足有千斤。如此近距离,如此突兀,哪怕是同为四级高手,都不见得能够防备。 更别说这二人了。 陈季川动作神速,杀死二人仅在电光火石,不等人反应的时间。 越过周大峰、褚明瑞二人。 “你——”一把将正要抽到的卫观抱住,两手用力紧箍。 咕扎! 一声响,直将卫观腰背都险些抱断。更借力飞起,两腿横扫,正中前方另一位黑甲‘张碧阳’脑袋。 又是一声砰响。 铁扫帚功炼就的腿功,一下子就将张碧阳踹的眼冒金星以头抢地。 也不知是死过去还是晕过去,总之没了动静。 而陈季川不等两脚落地,腾出一手探到卫观脑袋,反手狠狠一拨—— 卫观脑袋呈一百八十度扭曲。 两眼泛白。 显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切说来不短,实则快的惊人。 孙飞一直在看陈季川,他只看到陈季川突兀出手,先是两手一带,就让两名黑甲脑袋碰撞而死。而后抱住一名黑甲,飞起一脚踹死一人,又将被他抱住的那人脑袋拧断。 兔起鹘落。 两脚落地时,地上已经躺了四人。 看的孙飞傻傻愣着,思维陷入停滞。 “不想死的都别出声!” 陈季川低喝一声。 一脚踹在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张碧阳太阳穴上,他修炼‘卧虎功’,脚趾之力不但能支撑全身重量,还能扛起千斤巨石。脚趾之力,何止千斤。这一下就如同兵刃之击刺,张碧阳断无活命之理。 连杀四人,陈季川丝毫不停留。 脚下连蹬,几步就越过十多名已经呆傻的矿工,来到后阵。 就见陈少河已经动手。 两手一搓。 呼呼呼! 四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直奔四名黑甲喉咙而去。 四级控火,发出的火焰连厌铁矿都能融化,更别说肉体凡胎。四人没防备,更没想到这些从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矿工,居然还藏着一位四品异人。 这一下。 喉咙就被烧伤。 “呜呜~” “呜呜呜~”一把捂住喉咙,惊恐就要大叫。但火焰烧穿声带,只能发出呜咽嘶哑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有两人实力较高,抵抗力较强。 一个抽刀。 锵的一声,就要来杀陈少河。 一个拔腿就跑,不敢反击。 陈少河第一次实战,一来就是生死战,见着雁翅刀当头落下,脑袋出奇的清醒—— “冷静!” “一定要冷静!” “他们只是二级三级,我是四级,我是无敌的!” 陈少河咬牙,手臂吓得僵直不能动弹,却张口喷出火焰:“哈!”往挥刀来砍的这人烧了过去,吓得这人连忙用刀去挡。 这时候。 陈季川赶到。 “死!” 四指如金钩,眼疾手快拨开钢刀。 陈季川伸手如电,抱住这人脑袋往下一带,膝盖同时往上一顶,只听‘咔嚓’一声,怕是头盖骨都被顶碎了。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陈季川先杀一人。 看也不看跃身过去,身轻如燕,几步就将奔逃那人追上。那人喉咙烧的疼痛难忍,又被吓到,慌不择路。 陈季川从身后追上,四指并起,正中其后心。 金铲指法妙无穷,阴阳兼修威力雄。 砰! 这人当场筋断骨碎,内脏洞穿,瘫倒在地活不成了。 陈季川这才回身。 扭身就看到—— “给我去死!” 陈少河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吼,手上拿着一把雁翅刀,冲着地上捂着喉咙打滚哀嚎的两名黑甲狠狠砍下。 一刀砍在脸上,血肉模糊却不致命,反而令这黑甲更加痛苦。另一人则好受许多,被砍中后颈,鲜血迸射,当场晕厥过去。 陈季川到来。 一脚一个,两人全都殒命。 八人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了被他们厌恶,从未瞧在眼里的黑狱矿奴手上。 而且还是这般干脆利落的死法。 “走!” 陈季川踢脚捡起一把雁翅刀,顾不得处理其他。 要是场上这些矿奴足够大用可堪信任,陈季川倒是有心将这些黑甲身上的甲胄剥下,伪装一番,大摇大摆离去。 可陈季川不信这些人。 而且陈少河虽然身体不弱,但想要穿上黑甲可不容易,甲胄加身,行动起来无疑更加吃力。 不利逃走。 不如不去折腾。 “小声些,剥下这些甲胄,装作押送犯人,就能逃走活命!” 陈季川冲孙飞、沈亮等愣神之后惊慌失措的矿工献计。 这些矿工也是苦命人。 陈季川不是圣母,但滥杀之事却做不来。 再者说,这场上还有十四人,即使他跟陈少河一齐出手,只要有一人喊叫出来,都要出现变数。 不如给他们希望。 省的他们误事。 “对!” “黑甲都死了,我们也可以逃!” 这些人没有如陈季川这般,早早谋划,这时候遇见变局,早就慌了神。陈季川一提议,如雨后甘霖,沁入心间。 一个个脸上露出激动神色。 那孙飞更是第一个去剥卫观身上的甲胄,其他矿工也被带动起来。 七手八脚去脱。 可甲胄穿、脱都不易,一时半会儿很难完成。 陈季川则趁机,拉着陈少河,直奔左面那条青石道去。 他看到,在这条青石道尽头,道路两侧绿树成荫。 武胜门有大军,弓箭甲胄不缺,若是沿着大道奔逃,很可能被大军围住,届时万箭齐发,插翅难逃。 所以陈季川从一开始就定下策略—— “逃入山中。” “避开锋芒!” 陈季川速度极快。 他在岩洞中练习‘陆地飞行术’,不但着沙衣背砂袋,还常常将陈少河背在背上练习。此刻,就如同那时一样,将陈少河背在背上,往着城墙相反方向跑去。 十步。 二十步。 三十步。 一口气跑出五十步,还没人发现。陈季川松了口气,杀了八名黑甲,能争取到这些时间,足够了。 到了五十步外,即使城墙上再有弓箭手,想要射中他,也要难度大增。 八十步。 九十步。 陈季川越跑越远,从武胜城看去,几乎成了一个黑点。 这时候,城墙下孙飞等人却刚刚剥下甲胄。因为紧张慌乱的缘故,更是死活都穿不上。 “艹艹艹!” 孙飞又气又急,摸了摸脑门,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秃子,心里顿时一凉。他这个样子,即使换上黑甲,不还是要被发现? “陈——” 扭头要去找陈季川,这一看,才发现哪里还有陈季川、陈少河兄弟俩的踪迹。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可见的人影。 “被骗了!” 孙飞心中大急。 才知道是上了陈季川的当。 顾不得再去换装,心底乱成一团,一心只想着马上跑路。 “去他娘的!” 一把将黑甲扔在地上,孙飞拔腿就跑。 剩下沈亮等人有的甚至还在争夺甲胄,猛地看见孙飞跑路,有人也反应过来:“快跑!快跑!” 一共十四人。 有的抱着黑甲,有的拿着雁翅刀,有的干脆什么都不带,反正就是猛跑。 可是他们都是普通矿奴,又发生病变,身体孱弱不堪。别说带上黑甲跟雁翅刀,就算是两手空空,着急忙慌跑了二三十步,也气喘吁吁,胸膛里好似有火焰在烧一样。 越跑越慢。 十多个人仓皇落跑,这么大的目标,偏偏还跑的这么慢,武胜城城墙上,有负责瞭望的士卒百无聊赖往外看了眼,一眼就看到,被吸引过去。 “什么人?!” 瞭望士卒被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手中钟锤,往铜钟狠狠一敲—— 铛! 钟声响起。 不多时。 就有五十名弓箭手、五十名刀手动弹起来,有人认出:“那是黑狱矿奴!” 有人往城墙下看去。 五六丈的城墙,有些看不清。 但有眼尖的还是看到,七八具尸体躺在城墙脚下,死状各异,身上衣服都被扒下来丢在一旁:“是黑甲军!矿奴杀了黑甲军,逃了!” 这一声好似是捅了马蜂窝。 咻! 有人心急放箭。 其他弓箭手好似得了信号,也一齐放箭。孙飞、沈亮等人不过跑了二三十步,轻松就被射杀大半。这时候才有将士反应过来:“留活口!快来人,跟我下去抓活口!” 可惜太迟了。 十四名矿奴一齐逃奔,五十名弓箭手在二三十步这么近的距离齐射,几轮下来,哪里还有活口。 等弓箭手停射。 城外已经只剩下二十二具尚还热乎的尸体。 “陈——” “陈——” 孙飞跪趴在地上,努力仰头看着远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无力,落在地上。在他背上,一根羽箭摇曳,穿背透胸。 自黑狱出,片刻自由,孙飞身死。 与他一同奔赴黄泉的,还有孙亮等十三个矿奴,还有卫观等八名黑甲。 一行人。 同出黑狱。 唯陈季川、陈少河逃奔无踪! 第十一章 四品! 武胜城。 这是一座近几年新营造的城池,依山傍水,规模不大。相距永丰县城不远,与后者相比,武胜城中没有普通百姓,但却是武胜门的最核心所在。 其中城南有三处城门,方便往来黑狱,就近安置有兵器坊,专门铸造弓、箭、刀、甲等等。 城北有营盘,细分为‘武胜军’、‘黑甲军’、‘天波军’三处营盘。这是靠近北面理定县的方位,便于调动大军,防备漓水帮。 城西将两座小山包都包含进去,生长许多树木、花草,又开辟药圃种植药物。几年下来,也成了规模。 最后的城东。 则是武胜门办公、议事所在。 门主、副门主、长老、护法的家宅也大多安置在此,一来安全,二来也是一种控制手段。 这一日。 阳光毒辣,日头正烈。 蹬蹬蹬! 南城门守将‘赵波’着急忙慌,脸上身上全是汗珠滚落,一刻不敢耽搁,直奔‘天波殿’。 殿中,武胜门门主‘吴广全’正在与三长老‘曹正’说话。 赵波进来,急道:“启禀门主、曹长老,这一批送出的黑狱矿奴中,有人杀死八名黑甲军士卒,两名矿奴逃走,下落不明!” 吴广全、曹正本在议事,一听赵波汇报,齐刷刷都向赵波看去。 黑甲军。 这是武胜门精锐,是从众多武胜军中脱颖而出的好手,唯有将《武胜刀》修炼到第二层的士卒才能被选入。 偌大武胜门,黑甲军也不过三百。 死掉七八个虽然不算什么,但要是被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矿奴杀死,可就是奇闻怪谈了。 “确定是矿奴杀死的黑甲军?” 曹正看向赵波问道。 “应该没错。” 赵波想了想,也不敢确定,忙将方才南城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二人汇报。 “这样说来。” “杀死八名黑甲军的,很可能就是走脱的那两名矿奴了。” 曹正似是自言自语,一张生着难看胎记,似阴阳一般的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属下已经派人四处追拿!” 赵波心知自己疏忽大意,让八名黑甲军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凶手居然还逃脱了。门主若是怪罪下来,这悠闲自在的南城门守将的位子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从八名黑甲军死状来看,动手的那人实力不下于四品,且近战极强,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一动手,如雷霆般,顷刻就将八名黑甲军士制服,招招致命。还有一人应当是四品异人,擅长控火。” 赵波来之前,看过卫观等人尸体,大致勘察过现场。 心惊不已。 他将《武胜刀》练到第四层,内息凝练为内气,可护身可攻敌,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全都大增,可称四品。 却自忖做不到这般干脆利落。 从这一点来看,动手之人的实力绝不下于他。 甚至更强。 “四品高手。” “普通士卒去了也是送死。” 吴广全摇摇头,道:“将两名矿奴体貌特征查询清楚,命武胜军协助,让天波军去追。再派人去黑狱查明二人根底。” 武胜门中。 入伍即为武胜军,从中择优,入黑甲军。黑甲军中,再择优,能力强者为统领,战力强者入天波军。天波军士卒待遇极好,实力也强。随意拎出一人,战力都在卫观等普通三品好手之上。 乃是武胜门真正的尖刀。 “是!” 赵波见门主没有怪罪,心中暗喜,赶忙退下。 殿中。 ‘鬼脸’曹正眼中泛着幽光,皱眉道:“黑狱不见天日,又有矿监矿署监察,区区矿奴且不谈如何能出两个四品甚至实力更强的高手,单说出手那人,哪来的交手经验?” “这不正常。” 曹正皱眉。 黑狱是什么样的环境,身为武胜门长老,曹正清楚的很。 矿奴在其中,能活命就算不错。 想要练出一身本领? 痴心妄想! “这两个矿奴都是从‘灵山’出来的,也许是侥幸觉醒,得了异术。其中一个不就是施展了‘控火术’?” 吴广全也觉得其中有蹊跷,猜测道。 “可是——” “灵山五百矿奴,至今还没有一个能成功觉醒异术的。再者说,即使觉醒,异术也多是一品,连二品都鲜少见到,更别说三品、四品以上了。” 曹正摇头。 他自己就是异人,有异术在身。 在武胜门中,又是专攻异术方面的研究。可以说,武胜门上下,就属他对异术、异人最为了解。 这世上异人觉醒,多是从一品起始,病变程度较低,容易熬过来。如若刚刚觉醒,就要达到二品,那么病变程度就要严重许多,十个至少要死掉九个。 至于三品、四品—— 黑狱灵山中那些矿奴病变极其严重,要是能熬过去,兴许能达到三品、四品。 “但是怎么可能?!” 曹正的‘异人司’如今就关押着不少黑狱矿奴,一个个病变死去,全无成功迹象。 “曹长老先不忙下结论。” “当今要务,是要将那两个矿奴给抓回来。只要找到正主,一切就都清楚了。” 吴广全声音洪亮,又极富蛊惑力:“如果能从这二人身上,得到超品阶觉醒异术的方法——” 天下纷乱。 谁的实力更强,谁就能定鼎天下,问鼎乾坤。 吴广全带领武胜门,从小小的荔浦县,几年时间扩大到三县之地。 草创武胜军、黑甲军、天波军,划出三六九等,激励士卒,奖惩分明,可见其野心之大。 原先三县。 加上前几日刚刚拿下的理定县,这就是四县地盘。 地盘扩大。 野心也随之增长。 吴广全敏锐的感觉到,一旦弄清楚神秘莫测的‘异术’,能够批量制造‘异人’,争霸天下未尝不可。 “曹某清楚了。” “我这就从‘异人司’中,调‘天聋’、‘地哑’,配合天波军抓人。”曹正也有些动摇,心中一动,口中应道。 异人司中。 羁押了武胜门辖下所有桀骜不驯的异人,有专人看押,闲时给曹正研究‘异术’,一旦遇到棘手事情,也会将人调出,各用其能。 与奴隶一般。 “好。” “我再让人将吕长老叫回来,他那‘灵鼻’之术,追踪拿人的本事,不在天聋地哑之下。” 吴广全也站起身来。 理定刚下。 这次说不定要双喜临门! 当然。 前提是,能够将那两个矿奴抓住。 …… 第十二章 受彻了牢狱灾,今日个苦尽甘来! 武胜门应对不可谓不快。 但凡事总有先后流程。 南城门守军先射杀矿奴,确定卫观等人身份,再去查验矿奴身份、人数,最后才能确定有没有人逃脱,逃脱的又是谁。 而等南城门守将赵波查清楚这一切。 一面派人去追。 一面去跟门主吴广全汇报。 这时候。 陈季川已经带着陈少河跑过青石道,将方向调转,一头扎入茂密的蜈蚣山中。 前来追查的,都是普通武胜军的士卒,这些人不修武,实力比不得黑甲军跟天波军,又见识了卫观等人的死状,哪里还敢真的去追。 只不过糊弄上官,做做样子罢了。 有极少数不要命只想立功的士卒,却毕竟不是精通办案的捕快,不懂追踪,也要两眼抓瞎。 这种情况下。 陈季川、陈少河如雁归青天,虎入山林——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 “四哥。” “我们——” “我们逃出来了?” 陈少河伏在四哥背上,一手拿着刀。从刚刚逃离黑狱、逃离武胜城的紧张激动,再到钻入山林钻入蜈蚣山的欢喜,紧接着又历经担心、恍惚、茫然。 一时间。 心中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没有预料中的无穷欢喜。 只是打心底的觉得—— 不真实。 心心念念、忐忐忑忑这么久,真的就这么逃出来了?! “当然出来了。” 陈季川毫不犹豫。 他死命奔跑,心腔中被无穷无尽的喜悦充斥,只觉得浑身有无限动力,可以背着陈少河一口气跑上十天半月都不累。 在黑狱待了六年。 其中折磨难与人说。 但与之相比,得到‘道果’认主的这两个多月,才是真正难熬—— 明明只要给他足够时间,就能有所成就。可偏偏被困黑狱,生死不由己。每天都要患得患失,每天都要忐忑不安。 这般煎熬。 这般折磨。 到了如今,总算一扫而空。 陈季川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四哥。” 陈少河感受到四哥的欢喜,从后面,隐约也能看到陈季川咧开的嘴角,那是最轻松、最欢快的笑脸。 就跟当初。 四哥得到金手指,他觉醒异术时,四哥脸上的笑容一样。 陈少河渐渐也被感染。 四哥背着他起起伏伏,他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地,又四处去看花草,去看荆棘,去看树木,去看山鸟..... 去看所有这一切黑狱中见不到的美景。 不知何时。 嘴角也咧开,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陈少河自己都被吓一跳,觉得难听,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直到笑出声。 他总算感受到从心底涌出的喜悦。 浓浓的。 化不开。 ……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陈季川背着陈少河,奔跑在蜈蚣山中,跑过荆棘,跨过沟壑。无论崎岖坎坷,全都拦不住他,阻不了他。 夕阳西下。 将二人身影映的老长。 “自由的味道!” 陈季川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奔跑过。 即使在大燕世界。 因心系现实,因忧心现实处境,心中也总有压抑,不得轻松。 如今。 自晌午逃出黑狱逃离武胜城。 陈季川一颗心才算放飞。 他背着陈少河一头钻入山中。 一开始,陈季川也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直到连续翻过两个山包,看到一片杉木林,才猛然想起—— 当年他们一家就是从永丰县城被押入不远处的蜈蚣山,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黑狱。 现在想来。 这黑狱的出入口,就在蜈蚣山中。他们这次出来,也是出现在蜈蚣山中。 “黑狱方圆不下千里。” “虽不见天日,但却不可能在蜈蚣山下。还有那道城门——” 陈季川回想。 猜测‘黑狱’很可能是一处异域空间,类似于洞天福地一般,只不过出入口落在蜈蚣山罢了。 想到此处。 陈季川对外界、对大楚如今的局势跟变化也多了几分彷徨:“六年。” 与世隔绝六年之久。 虽零零散散听到些许,可更多的还是未知。 让陈季川有些彷徨,又有些期待。 …… 人在蜈蚣山。 知道所处位置。 陈季川就不再是无头苍蝇。 “武胜门占据荔浦、永丰、慕化三县。从蜈蚣山往西是慕化县,往南是荔浦县,都不能去。再往西,就是临桂、全义两县,这是金阳派的地盘。武胜、金阳两派交好,也不能去。” 那么。 就只剩下北面的建陵县、理定县。 后者很可能已经被武胜门打下来,陈季川不去犯险。 前者建陵县,据说也在被金阳派猛攻,但因为消息的滞后性,卫观等人知道的没那么清楚了。 陈季川也就没能偷听到。 “大战正乱。” “我跟老五可以从蜈蚣山先到建陵县,然后再去更北面的阳朔县。” 阳朔县是漓水帮的地盘。 按理说。 陈季川、陈少河与漓水帮的恩怨,比之武胜门来的还要深。要知道,当初占据永丰、黑狱的,就是漓水帮。也就是说,陈季川的父亲、兄长、叔伯、堂兄,一家子全都是死在漓水帮的手底下。 黑狱六年煎熬。 也全因漓水帮而起,堪称血海深仇。 但眼下顾不上许多。 武胜门与漓水帮敌对,他只要逃到漓水帮境内,隐藏起来,武胜门想要追查,难度至少要提升十倍。 一路往北。 沿着蜈蚣山,一口气狂奔,越过五六个山头,走了大概有三四十里地。一路上遇到吊兰、常春藤、芦荟、薄荷、绿萝、冷水花之类的去油污、除异味的植物,全都一把薅走。 他跟陈少河从黑狱出来。 满身厌铁油脂,腥臭不堪。顶着一身臭味,轻易就要暴露。只有用这些植物反复洗刷,才能不那么显眼。 陈季川路过一处村庄,偷来两套粗布衣裳。如今保命要紧,偷衣服这种缺德事也只能昧着良心干了。 衣服到手。 眼看离武胜城足有数十里,追兵一时半会儿赶不来。 陈季川就带着陈少河,找到一处溪涧,将身上穿了整整六年的腥臭梆硬的棉袄扔掉,用吊兰、常春藤这些植物,把身上洗了一遍又一遍,险些蹭破了皮,才算将异味清除许多。 不可能一次性清理干净。 但总算不至于顶风臭十里那么夸张。 头发虬结,没法理顺,也没法洗干净。 索性。 陈季川操刀,将陈少河跟自己全都剃了个大光头。 顿时清爽! “四哥。” “快看我。” 陈少河穿上偷来的衣服,摸着光滑锃亮的小光头,嘿嘿傻笑着。 如今是夏日,没有黑狱中那身终年不换的棉袄的厚重累赘,陈少河只觉身体轻了好多好多,走起路都带着风。 十六岁的少年有些欢快,来回走动着,两手乱摆着显得宽大肥胖的衣裳。 不亦乐乎。 陈季川扭头看去。 见陈少河的腰背在这身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不那么挺拔。弯腰驼背,个头自然也不高,要不是因为黑狱中不见阳光,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那就活脱脱似个小老头。 不帅气。 也不好看。 但自己孩子,谁又会嫌弃难看呢? 陈少河笑了一阵子。 看向四哥。 看到四哥腰背挺拔,穿着一身衣裳也较为合身,有些羡慕。 陈季川也顶着个锃亮的光头。 又将嘴角绒毛刮掉。 显得干练。 见陈少河神色,看出心思,上前两步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俩一个老子一个娘生的,等你矫正腰背,开始练武,不用几个月,也是个帅小伙。到时候四哥给你找个媳妇。” 说着话。 从陈少河衣摆撕下两块粗布,将两人光秃秃的脑袋包好。 “找媳妇不急。” “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练好武艺,先保命要紧。” 陈少河摸了摸脑袋,还有些不习惯。听见四哥说话,连忙摇头。 他是很想娶媳妇。 但也知道现在不能给自己、给四哥找累赘添麻烦。而且他年纪小,最是记仇。在黑狱中苦苦忍着,如今逃了出来,满心只想着保住性命早些报仇! “我年纪小。” “再等几年没关系的。” 陈少河咧咧嘴,眼中又闪过一丝狡黠:“我现在又不好看,找的媳妇肯定也不好看。” 他陈少河可不是傻瓜。 “好。” “不急。” “等过几年找个好看的大家闺秀。” 陈季川忍不住大笑。 兄弟俩说着话。 见收拾妥当,陈季川让陈少河将棉袄、头发一把火全烧了,灰烬撒入溪水中。 然后背上陈少河。 继续跑路。 虽然跑了有三四十里,但难保不被追上来。他跟陈少河之前身上的味道那么重,要是有鼻子灵敏的猎犬,很容易就跟着踪迹找到他们。 于是又一通奔跑。 这一下。 又翻过几个山头,待到天色完全黑沉下来,才停下歇息。 夏日炎炎。 即使入夜,也只有几丝凉意,并不寒冷。 “四哥。” “我今天杀人了,好痛快。” 陈少河靠着大树坐下,怀里抱着一口雁翅刀,想到今日在武胜城外的一幕幕,心脏不禁有些砰跳。 不是紧张。 不是后怕。 而是激动,是复仇的畅快。 武胜门不把他们这些矿奴当人,卫观等黑甲军士卒亦是如此。陈少河心中满是仇恨,全是杀意。苦等了两个多月,总算杀了人,心里很是痛快。 严格来说。 今日卫观等八人,仅有一人被他砍中颈脖,算是直接被他杀死。其他七人中,有三人被他所伤,但最终下杀手的还是陈季川。 可即便如此。 陈少河也激动的不行。白日跑路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今停下来,脑子里就不住的回放。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羞愧:“我当时——” 他今日还是紧张了。 第一次杀人。 手脚不听使唤,全凭着一股子本能,脑子也不算清醒。要不然的话,他肯定能自己杀死那四个黑甲军士卒,不用四哥帮手。 “第一次。” “很不错了。” 陈季川见陈少河在反省、自责,不由笑道。 事实上。 陈少河今日的表现,倒是让他有些惊喜,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拿起钢刀去砍人的。 “下次。” “下次让我再碰上武胜门的人,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陈少河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攥着拳头咬着牙,心底发誓。转头又冲四哥道:“等找到地方躲藏起来,四哥一定要教我练武。” 今日一战。 也让陈少河意识到拳脚近战的厉害。 他有控火术,玄之又玄,威力也大。可一旦被人近身,一刀砍来,他除了喷火吓退,就没别的法子了。 今天那人拿刀来砍他的时候,将他吓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暗自下决心。 一定要练好武艺,不能光依赖‘控火术’。 “好。” “四哥教你。” 陈季川点头,心中却也在思索:“练武——” 练武不易。 吃苦、毅力,相信陈少河不缺。 但除此之外,练武还需要场地,需要器材,需要药材,需要粮食果蔬禽蛋肉食.... 这些都需要钱财和渠道。 “出了黑狱,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灵石。” “我身上源力能省则省。” “修炼武艺,最好还是吃饱吃好,再以药材为辅,源力再次之。” 陈季川心中盘算着。 他身上源力不少。 但目前来说,仅是无根之水,要是都跟黑狱中那样肆无忌惮的使用,早晚消耗一空。与快速增长实力相比,源力疗伤的效用更大,对陈季川也更有帮助。 心下想着。 陈季川又想到大楚。 他被关入黑狱六年之久,这六年间,大楚天翻地覆,往日里混迹江湖、常人不可见的门派不但浮出水面走到人前,而且还代替官府,占据郡县,把持地方,组建军队。 如武胜门。 麾下就有‘武胜军’、‘黑甲军’、‘天波军’。虽说黑甲军仅三百人,天波军更是只有区区几十人,但武胜军却有五千之多。 这还不算武胜门各堂弟子喽喽。 说是门派。 实则已经是如假包换的军阀。 不但有武功高手,还有‘异术’、‘异人’。 种种变化。 陈季川还需要花时间理顺。 “先赶到阳朔县落脚,再好好了解。” 陈季川心念落定。 忽的发觉耳边没了陈少河的声音。 转头看去。 只见陈少河耷拉着脑袋,原来已经睡着了。 今天大半天陈少河一直被陈季川背着跑,身体没累着,但一个多月来黑狱赶路,有紧张、欢喜,精神疲惫到极致。 方才刚停歇时。 还喋喋不休、兴致勃勃的跟陈季川说着话。说着说着,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受彻了牢狱灾,今日个苦尽甘来。” 陈季川看了眼,心中一松,不由感慨。 须臾后。 便整理精神,收了心神。 逃出黑狱,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大楚纷乱,想要在乱世中存身保命,往后依旧要刻苦用心才行。 不愿蹉跎。 一念动,进入大燕世界。 …… 第十三章 小南陈 大燕。 朗宁。 陈府。 嘎吱~ 陈季川推门出来,就见大雪飘扬,将陈府装扮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三十二天。” “三十五年。” 现实中过去三十二天。 大燕也过去三十五年。 看着屋外大雪。 陈季川心底不由感慨时间的玄奇。四百倍的时间差,让他每次进出大燕,都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趟风冒雪。 走在院中。 雪花落下,落在陈季川身上。陈季川修武炼身,一身气血如烘炉。气血蒸腾,这雪花便被蒸发化为雾气,笼罩周身,恍如仙人下凡。 陈府寻常不见人,仅每隔十日有人来打扫罢了。 但陈季川来到后院,却听到‘砰砰’拳脚之声。 “有人?” 陈季川眉头一皱,脚下积雪‘吱吱’作响。 没走几步,就看到,在他原先练武的后院,木桩、铁桩、青竹、沙墙、石锁、箭靶等等练功器材规划整齐。 布局样式虽然没变,但还是能看出被人更换过。 在横木搭建的棚子里,十八口长短不同的尖刀,分上中下三层。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武人,在当中手拨脚踢,闪躲灵便,快如闪电,无一刀沾身,干净利索。 拳脚动时。 有砰砰声响,显然力道不小。 陈季川拿眼看去,洞悉之下,认出此人:“原来是他。” 心念动。 冲身上前。 “来得好!” 棚中尖刀晃眼,彼此看不清面容。但见有人闯入,棚中那人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四指并起,直取陈季川臂膀。 “倒是好心肠。” 陈季川心下一笑。 不慌不忙。 同样四指并起,手腕又呈鹰爪,猛地一抓—— “嘶!” 对面那人吃痛,一触即分,却发出惊疑声:“金铲指?” 陈季川不为所动。 趁势上前,拨开尖刀晃过刀尖,一手如云龙出日,探向对面那人。五指呈抓,欲要生擒。 “鹰爪功?” 又一声响起。 却退身一步,一脚踢出,尖刀晃过避开这一爪。腿脚如箭,绷直射来。陈季川也侧身踢腿—— “铁扫帚?!” 那人愈发惊疑,手上脚上却不停。 “诸刀走开乱纷纷,苦修苦练几十春。四面八方急躲闪,上下快进难沾身。” 两人同修‘金刀换掌功’,皆是眼疾手快,步法身法灵活多变。十八口尖刀胡乱飞舞,人在其中,既要防备对手拳脚,又要防备尖刀摇落,心弦须紧绷到极致,容不得一丝一毫错漏。 陈季川在现实中,束手束脚,不能尽兴。 这一次竭力施展。 拳如风。 腿如电。 一时酣畅淋漓。 倒是对面那人,三五十合之后,只觉拳、脚、腿、臂,全都生疼。但更让他惊骇的是,这人施展的武功,与他所学极为相似,论及火候,甚至还要在他之上。 金刀换掌功。 分水功。 金铲指。 铁砂掌功。 卧虎功。 鹰爪功。 …… 若仅是一两门相似,还不算稀奇。可门门武艺,皆不出他所学,这就奇了。 “难道陈太爷在这世上,还有其他传人?” 鲁长寿眼见不敌,心神也被打乱,索性疾退两步,跳出棚外出了战圈。 往里看去。 就见一道身影如游鱼,从纷乱尖刀中轻松出来。 站在跟前。 这一幕似曾相识,击中鲁长寿,唤起久远之前的回忆。 定睛再看这人。 鲁长寿先是皱眉,惊疑不定:“你是——” 陈季川见鲁长寿脸色变化,也愣了愣,奇道:“你还记得我?” 他记得,当初最后一次见鲁长寿,后者才六岁,三十五年过去,早该认不出他才是。 “果然!” 鲁长寿不知陈季川心中所想,听见熟悉声音,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真是陈太爷?!” “还真记得。” 陈季川哑然一笑。 当初他与鲁雄告别,见过鲁家四代,其中就有这鲁长寿。只不过当时鲁长寿才仅六岁,时隔三十五年,本以为没人能记得他音容笑貌,但没想到,这鲁长寿居然仅是看一眼、听一句,就将他认出。 …… 姓名:鲁长寿 年龄:41 等级:5 法术:卧虎功(第五层),金刀换掌功(第四层),金铲指(第四层),铁扫帚功(第三层),鹰爪功(第三层),玉带功(第二层),陆地飞行术(第二层),分水功(第二层),铁牛功(第二层) “陈太爷——” “重孙长寿,给太爷磕头!” 鲁长寿心神动荡,又惊又喜拜倒在地,抬头看向这位太爷,心中简直有惊涛骇浪。 他天生记忆超群。 两岁时经历的场景都能不忘。 六岁那年最后一次见过当时人称‘南朝陈’的陈太爷,记忆更是深刻。 他这一生,受这位太爷的影响极深。 年幼时耳濡目染,仰慕威名。六岁那年又亲眼见过陈太爷武艺厉害之后,便下定决心要习武。 自十多岁。 筋骨长成之后,就拿着当年陈太爷留给他的《武术精义》,找到二太爷一脉的鲁家武馆,正式踏入练武一途。 他对练武兴趣浓厚。 家中经营‘白玉京’,家底更是丰厚。 又能吃苦。 不几年,就小有成就。 之后四处挑战,苦练不辍,实力也越来越强。因他在外与人争斗,常以‘南朝陈’唯一传人自居,故此岭南江湖多称其为‘小南陈’,让鲁长寿引以为傲。 遗憾的是。 陈太爷自三十五年前离去,一去无踪,再无消息。 他练武时常有疑惑,不能请教。练武有成,也未能让陈太爷知晓,心中想着陈太爷或早已故去,只盼他九泉之下有知,得闻后继有人,可以告慰。 谁曾想—— “太爷驻颜有术,与三十五年前一模一样,长寿当然识得。” 鲁长寿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又是欢喜又是震惊。 喜的是此生居然还能再见陈太爷,‘小南陈’见到‘大南陈’,令他兴奋不已。 惊的是。 三十五年过去,这位陈太爷应当也有九十四岁高龄,居然看上去还像三四十一般,拳脚更是强健有力,连他都不是对手。 着实骇人听闻。 “你如今也有四十一,武艺大成,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陈季川笑道。 他对自己人向来和善。看着跟前个子不高,却矫健有力的中年,又想到现实时间仅仅一个月前,才见过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六岁孩童。 一时间。 陈季川愈发觉得时空错乱。 第十四章 谭派,陈门 “不论长寿什么年岁,在太爷跟前永远是小辈。” 鲁长寿口中说着,亦是心里话。 这位陈太爷虽看着年轻,但他知道真实年岁。而且对他们鲁家有泼天的大恩德,对他也有授艺之恩。 向这位行跪拜礼,鲁长寿心甘情愿。 “行了。” “起来吧。” 陈季川见鲁长寿恭敬有加,笑了笑,上前伸手虚扶。 “谢太爷。” 鲁长寿这才顺势起身,脸上兴奋不减,恭敬道:“太爷回来,父亲、大伯、三叔必定欣喜,长寿这就让人去通知,晚上设宴,给太爷接风洗尘。” 鲁长寿极为真诚热络。 但陈季川依旧看出,在鲁长寿提及父辈的时候,脸上有一丝迟滞。再想到方才鲁长寿在棚中练习‘金刀换掌功’,居然连他到来都没察觉,显然心中有事。 于是当下摆摆手,道:“不急。我闭关许久,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先给我说说。” “是。” 鲁长寿不敢怠慢,忙引着陈季川进屋,避开风雪,一面讲述:“您离开朗宁城之后没两年,太爷爷就去世了....” 时隔三十五年。 足以演一场乱世,换一个王朝。 陈季川以往熟悉的故人,如鲁雄、鲁荣,如杨庆,如谭晋玄,全都故去。甚至连更小一辈,比如鲁雄之子鲁子健,鲁荣之子鲁子康,也都在十多年前相继老去。 岁月无情。 让人唏嘘。 …… “当今燕皇贪恋美色,不事朝政,使得朝局混乱,四方世道愈发不靖。” “朝堂动荡,倒是绿林蓬勃,这些年来各路高手层出不穷。” “太爷在时,与北面‘散花腿’谭晋玄谭宗师,为当世公认的最强。太爷走后,谭宗师也沉寂许久,直到二十年前,开创‘谭派’,广收门徒,传授苦心孤诣创出的‘十路谭腿’,名震武林,从此高手迭出,谭派成为北方武林第一大派。” 鲁长寿痴心武学,对朝堂之事一知半解,对武林种种倒是门清:“谭派势大,行事张杨。前些日从北面传来消息,说是谭派‘十三太保’齐出,分十三路,挑战天下各派高手。如今已经越过济河,估计短则三五月,长则不超过一年,就要抵达岭南。” 谭派崛起。 统领北方武林。 与之相比,当初与谭晋玄并称‘南陈北谭’的‘南朝陈’却不知去向。鲁长寿以南朝陈传人自居,人称‘小南陈’,面对如今局势,面对来势汹汹的谭派十三太保,心中难免有压力。 担心胜负。 自身名声还在其次,唯恐人言‘南陈’不如‘北谭’,堕了‘南朝陈’的威名。再加上鲁家如今一摊子糟心事,而他又被牵扯其中,甚至是极为关键的一人,索性就独自一人,躲到陈府,潜心琢磨武艺。 这些年来。 鲁长寿每有困惑,不顺心时,都会来此。想到陈太爷当初修行心无旁骛,便也收心。 “谭派。” “谭腿。” 陈季川一听,这才清楚鲁长寿为何心神不定。 说到底。 不过是为名声所累。其中有他这位‘南朝陈’的名声,也有鲁长寿自己‘小南陈’的名声。 武林事,陈季川颇有兴趣,也想见识见识谭晋玄创出的‘十路谭腿’的风采。 但鲁家家事,陈季川就不关心了。 看向鲁长寿,陈季川道:“名声于我如浮云。能与高手过招,求之不得。我这些日就在府中,等那十三太保到来,你派人来找我,正好看看这些后起之辈的风采。” 三十五年前。 陈季川打遍岭南无敌手。过了这些年,一代新人换旧人,也不知这一辈的高手是更强还是更弱。 从鲁长寿来看,他被人称‘小南陈’,实力虽不如他,可在整个岭南,也并非一人无敌。与他实力相仿的,也有三五人。隐隐强他一头的,也有人在。 现实中修行须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可武人实力。 一部分是武艺火候,力道强弱。另一部分则是与人争斗的经验,应变技巧,心理素质。前者急不得,后者却能在这大燕世界磨砺出来。 陈季川巴不得大燕武林中的高手越多越好,越强越好。 “太爷——” 鲁长寿一听,却是一惊,忙道:“这谭派十三太保名头虽然响亮,可论起来,只是谭晋玄谭宗师的徒孙。太爷何等身份何等辈分,何劳太爷出手,长寿自能应付。” 武林人最重名声。 也极重排资论辈。 以陈季川的身份,要跟徒孙一辈的人物交手,实在是有失身份。 “不妨事。” 陈季川浑不在乎。 鲁长寿见状,苦笑道:“可就算太爷不吝出手赐教,怕就怕那十三太保也不敢造次。” 陈季川当初毕竟跟谭晋玄齐名。 辈分在那。 十三太保如何敢冒犯? 而且这一战谭派若是败了,人言‘南朝陈’名不虚传。若是胜了,也有人说‘南朝陈’毕竟九十四岁高龄,哪怕驻颜有术,可气血、体力不济,实力退步在所难免,谭派胜之不武。 左右都是谭派没脸。 谭派之人不会如此无智。 “说得有道理。” 陈季川听了也觉得这话不假,想了想,道:“那不如这样,我的身份只有你知道,索性就不告知外人,对外只称是陈季川后人,与你同辈。这样与十三太保交手,就没问题了。” 既然不能暴露身份,那么这陈府也不好住下来。 陈季川又看向鲁长寿:“可有好去处让我落脚?” “……” 鲁长寿脸上泛苦,有心再劝,但见这位太爷兴致勃勃模样,又先按下,回道:“我在泰青山,借太爷之名,立‘陈门’。泰青十八岭山清水秀,是练武、怡情的好去处。” …… 泰青山。 位于朗宁府武缘、晋兴、封陵三县交界,山分十八,故此又称‘泰青十八山’、‘泰青十八盘’、‘泰青十八岭’。 数十年前。 有山匪盘踞于此,被朝廷攻破。此后数十年,又有几波山匪水匪呼啸成群,占山落草。 但都败落。 十多年前。 ‘小南陈’鲁长寿学有所成,来到泰青山,开宗立派,建立‘陈门’。靠着鲁家‘白玉京’的财力跟影响力,轻松站稳跟脚。 从此成为岭南有数的大派。 只是与北面谭派相比,又差之甚远。陈门之中,堪与谭派十三太保相当的,仅有门主鲁长寿一人。其下‘三英五虎’,又是年轻一辈,名头响亮,实力稀松,仅是碌碌之辈。与人才济济的谭派没法比。 陈季川来到泰青山,并未大张旗鼓。 仅在后山落脚。 这里山水相依,僻静闲适,陈门一众弟子也鲜少过来,最合适不过。 鲁长寿又让人布置刀棚、箭靶、木桩等等练功场地。 一连折腾三天。 才算妥当。 这期间,鲁长寿一直陪同,与陈季川说话,介绍陈门,介绍朗宁、大燕诸多变化。布置完成之后,又留下数日,才向陈季川告辞离去。 第十五章 齐头并进,不留短板! 一晃。 十多天过去。 这一日。 后山脚下,大河流淌。 陈季川人在水中。 时而用肩胛斜抗水浪,向前奔行。 时而在水里内气上提,踩水,手足不停地运动,用足踏水,用手拨水。在水中形似金蟾,凫水疾快如风。 时而潜水下底,用力排水下坠进入水底。 时而沉气坐在水上,似有千斤而不落。 一动一静。 一起一落。 好似蛟龙一般,神出鬼没,令人摸不着头绪。 “露身蹬水足上功,斜肩抗水破浪行。提气踩水手足动,金禅浮水快如风。水底潜行排身进,足蹬沉水手上撑。沉气坐水千气重,应敌跃水似蛟龙。” 这是‘浪裹功’。 与陈季川所学其他武艺不同,此功专供练习人身水上功夫。 当年。 就在这泰青十八岭中,泰青匪帮二当家阮木,号称‘赶浪无丝’,练的就是这门武功。 陈季川机缘巧合,得到之后,练习多年,每每都觉得此功玄妙不可言,比之‘铁牛功’、‘玉带功’、‘金铲指’等,都更为精妙。 他一身武学中,唯有‘卧虎功’与‘鹰爪功’能与之相较。 陈季川初练此功时,先在浅水中慢慢练习,到几种动作熟练后,再渐渐到深水里练习,再到江河里去练习,都是一步步进行。 不敢突然猛进,以免伤损身体。 现实中。 因人在黑狱,又在岩洞中,没时间没机会没地点,所以现实中不曾修习。但在大燕,却已经练到一定火候。 不但能够在水中窜上行下,行动自如。 而且还练到更深一层。 人在水底。 站立不动。 任由水流冲击,又时时与水的浮力对抗,还要练习闭气。 陈季川初练到此,甚至还要穿上铁衣,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不受水的浮力影响。 等到后几年。 已经不用穿上铁衣,熟悉了水的特性,到这个时候,五脏六腑也受到强化,身体能闭气更久。在水中,静心感受水流变化,能贯穿到身上每一个毛孔。 这让陈季川对劲力的掌控愈发自如。 浑身劲力也愈发凝练。 到了如今,身上劲力好似融为一体,随意就能调动。一拳激打出去,空气炸响,威势惊人,已经是江湖上所谓的‘千金难买一声响’的高深境界。 陈季川如今就处在这个层次。 到了这个层次,‘铁牛功’、‘玉带功’、‘陆地飞行术’等功夫,已经很难进步。 这种依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断摧残身躯练来的功夫,都到了极限。 最根本的还是药力不够。 原先练习这些功夫,都有药膏、药酒、药汤等等辅助。可随着功夫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强建,再出现损伤,普通药物很难让人快速痊愈,微末药力,也很难让自身力量、体质再进一层。 陈季川有源力。 倒是能够继续进步,可往后每一点进益,消耗的源力都要呈几何数字增长。 而一味练力炼体。 不通劲力变化,到最后亦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的匹夫。 一力降十会—— 说来简单。 做来太笨。 事倍功半的事情,陈季川须细细思量。有大燕世界四百倍时间差,可以仔细体会、琢磨劲力变化的玄妙,陈季川也不着急。 为了往后前途着想。 单纯仰仗源力,只修力量不修境界,实非长久之道。 故此。 要想更进一步。 这‘浪裹功’就是陈季川钻研的重点。 “锻炼全身力量,然后使其集中,一拳打出,一脚踢出,劲力整合,能发出脆响,这是‘明劲’。” “铁牛功、玉带功等外功练的再强,对劲力的体会,也仅限于明劲。” “我要进步。” “就要细细体会劲力,使全身筋骨外膜贯通,无意而动,自然勃发,刚劲、柔劲全都吃透。这就是‘暗劲’层次。” 当然,也有人将刚劲走到死的,短时间实力虽强,但是时常日久,早晚气血亏空,四五十岁就不行了。 习武数十年。 陈季川也有心得体会,对武学的领会,也不是寻常人能比。 大燕武学。 在数十年前,尚不成体系。凭刻苦,凭韧劲,就能有所成就。 如鲁鹏,如杨旭,如杨庆。 这些朗宁府首屈一指的高手,都是靠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才有一番成就。 可到了陈季川现在的层次。 单凭埋头苦修,已经不够了。 “前方无路。” “明劲之后,暗劲的道路还要我自己走出来。” 或许。 也可以等上十年、百年,大燕世界这些武人,很可能也能将‘明暗之道’摸索出来。大燕世界四百年,现实不过一年,陈季川等得起。 但眼下。 他还是想尝试一下,不借助前人经验,自己悟出前行道路。 潜在水下。 细细感悟。 细细体会。 细细思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季川时不时浮出水面,时不时又潜入水中。 冬日里,因为比热容不同,白天水温会比空气温度更低。 寒冷刺骨,刺激陈季川体内气血运行,让他更加敏感,能感受到更细微的变化。 待到身体极限。 今日火候已足。 陈季川才起身蹬水,蹿身上岸。动作间,身体上各个部位的关节,肌肉的劲都似乎拧成了一股,全身上下有一种通透的感觉。 啪! 一声脆响,格外悦耳。 整劲。 脆劲。 这是把全身劲力整合、理顺,将刚劲练透了才有的现象。全身各处的劲拧成一股,一旦动势,就会有这种脆响。 “刚劲。” “柔劲。” 陈季川动了动手腕,一面穿衣,一面还在思索其中武学道理。 往回赶去。 大雪早就停了,连日来的太阳,也将积雪融化。泰青山但凡没有铺陈青石的地上,满是泥泞。 刚回到住处。 就看到屋外,鲁长寿早就等候,风尘仆仆。见着陈季川,赶忙迎上前来:“太爷。” “进去说。” 陈季川还在琢磨方才感受的劲力变化,见鲁长寿归来,才回过神,招呼他进屋。 换了鞋。 生了火。 陈季川一面烤着火,一面看向鲁长寿:“积雪刚化,路不好走,怎么这么急着回来。” “太爷。” 鲁长寿拿着一封泛黄信封,递到陈季川跟前,道:“这是您当年交给太爷爷的那封信,前些年在爷爷手上,爷爷过世后,又交给大伯。现在太爷既然回来了,这信还请太爷收回。” 陈季川看着鲁长寿手上那信。 接过一看。 正是他当年写给鲁雄,将‘白玉京’交给鲁雄、交给鲁家的亲笔信。没想到鲁家居然保留下来,保存了这么久。 鲁长寿如今将信归还,这其中含义—— “白玉京是太爷亲手打拼下来的产业。” “这些年我鲁家代为打理,已经享用不尽。如今太爷回来,白玉京也该物归原主。” 鲁长寿沉声道。 时隔三十五年。 这白玉京已经不限于岭南一地,北面剑南道、江南道,也都有‘白玉京’的产业,真正的日进斗金。 鲁家借此也在官场、商贾、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其中老大鲁白一脉,关系在官场,舍得钱财,与岭南各路官员的关系都还不错。 老二鲁玉、老三鲁京,都只是打理生意。 但鲁玉有鲁长寿这么个儿子,在岭南武林地位不低,又有陈门走出的许多江湖好手,帮衬白玉京的生意。 因此话语权、影响力要比鲁京大上许多。 昔日二十出头的兄弟三人,如今都有五六十岁。人一老,心思也更多了,再加上各自开枝散叶,各脉子弟也多,其中良莠不齐。 因此三脉面和心不和,近几年明争暗斗不少。 鲁长寿前些天去陈府躲清静。 除了谭派十三太保带来的压力之外,与家中这一摊子烂事也有干系。 恰好。 赶上陈太爷回来,鲁长寿便想将白玉京交还正主。 “你父亲、大伯他们愿意?” 陈季川将信拿在手上,笑吟吟的看着鲁长寿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太爷。” 鲁长寿脸上露出无奈、羞愧神色。 鲁家经营白玉京好几代,自陈季川消失之后,更是将白玉京视作家产。几代下来,几十年过去,即使昔日‘南朝陈’回来,再想让他们归还白玉京,又谈何容易? 鲁长寿想到这几日与父亲、大伯的谈话,心中又气又怒又羞又恼,却强自道:“请太爷放心,我鲁家绝不会霸占‘白玉京’。父亲跟大伯、三叔那边,我有信心说服。” 鲁长寿功夫了得。 又开宗立派,弟子门徒遍布整个白玉京产业,看似不理会白玉京诸般事务,可一旦发话,整个白玉京到底是听鲁白鲁玉鲁京的,还是听他这位‘陈门门主’、‘小南陈’鲁长寿的,还真说不准。 “没必要。” 陈季川听的一笑,将信收起递还回去,道:“白玉京当初是我送给你太爷爷鲁雄的,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你父亲、大伯他们也都有五六十岁,你与他们顶牛,硬要将白玉京从他们手上夺走,不亚于心头割肉,当心气出个好歹来。” 人性就是这样。 古人还道:升米恩,斗米仇。 陈季川要是真将送出去的白玉京又要回来,那可就是血海深仇了。 何必如此? “可——” 鲁长寿以为陈季川不信,还要再说。 陈季川却不耐摆手,道:“白玉京我不感兴趣,倒是有心要折腾折腾你这‘陈门’,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钱财如浮云。 陈季川入大燕,真正上心的只有武学。 如今陷入瓶颈,正好在陈门中悉心传授武学,也好温故知新,激发灵感。 “太爷这说的哪里话。” “陈门本就是长寿冒昧,擅自做主借太爷之名建立,尊太爷为陈门祖师。太爷在陈门中,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鲁长寿想也不想就回道。 “那就好。” “白玉京之事休提。” “我在原先府中,还埋有金银,你让人起出来,借着白玉京的渠道,替我收集各家武学。” 陈季川将此事盖棺定论,不与纠缠。 随即便打发鲁长寿离去。 天下武学殊途同归。 陈季川如今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去钻研武学。此外,铁牛功等外功虽说有极限跟短板在,但对于武人实力的提升到也不小。 铁牛功练的是腹部。 金铲指练的是四指。 铁扫帚练的是两腿。 陈季川将其练到第五层之后,四指如金,肚皮如铁,小腿如钢,等闲人难损伤。 但这还不够。 他有心将手臂、腰背、膝盖、手肘,乃至脖子、脑袋、腋下、裆部,全都练的刀枪不入。 这般一来。 先天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老话有云:学武先挨打。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不过被动挨打,也不是陈季川的性子。 分水功、玉带功、卧虎功这些增长气力的功夫,也不能松懈下来。类似于陆地飞行术的轻功也要多多练习。 艺多不压身。 能挨打。 能打人。 能逃命。 能追杀。 有大燕世界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陈季川心气也不小,不想留下任何短板。 “防御。” “气力。” “劲力。” 陈季川自忖有四百倍时间差,有源力傍身,野心勃勃,想要三者齐头并进! …… 第十六章 艺多不压身! 接下来的日子。 陈季川就在泰青山修炼。 每日拳不离手,着重又修习浪裹功、卧虎功与鹰爪功,体会劲力变化。同时,又走到台前,指点陈门弟子练武。 陈门有钱,有门路。 不论是普通富户,还是泰青山周边穷苦人家,都愿意前来拜师学艺。 前者求的是跟鲁家、跟陈门结交,打好关系,多一重保障,好在这混乱世道下保全家业。 后者则是单纯的想学些本事。 有拳脚功夫傍身,自有陈门代为推荐,不论是给高门大户作护院,还是进入白玉京,都是一份稳当的差事,可以养家糊口。 陈门中。 大多数弟子都是奔着这两个目的来的。 穷苦人家的子弟没钱财。 鲁长寿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能找来,考验一二,知晓心性,也就收下了。因此陈门弟子不少,上上下下足有八十二人。 这还不算已经学成下山的。 也算家大业大。 陈季川的出现,在陈门中也掀起不小波澜。 一众弟子只知这人独自一人住在后山,门主对此人极为恭敬。一身武艺更是卓绝,曾在门中与门主‘小南陈’过招,拳来脚往,牢牢占据上风。 得他指点。 陈门弟子多少欢喜。 陈季川与这些弟子接触,发现八十余弟子真正醉心武学的屈指可数。 在岭南武林也算有些薄名的‘三英五虎’,也多是平平,唯有两人武艺不错,其中又仅有一位‘下山虎’王明章,是真正热衷于武学一道。 陈季川将其带在身边,时常教导。 又在陈门七八十名弟子中,挑了三个十八九岁的穷人家弟子,悉心教导。 …… 时间如水。 奔流不止。 转眼间,冬去春来,已经是阳春三月。 鲁长寿做事不含糊。 通过白玉京的渠道,收集到不少武学。 事实上,各门各派武学鲜少有密不外传的。 哪怕北方第一大派‘谭派’,十路谭腿也多有外人修习。但不入本派,外人学的,终究难得真意。 一来没有相应的练功秘方,不能长久,二来武学多变化,细微处唯有口口相传,面对面的指点才能领会。 北方十个武人,有九人修习谭腿。 可真正得到谭腿真意的,能问鼎宗师的,只有谭腿正宗——谭派。 要想学得真功,非得拜入正宗不可。 这样一来,本派武学皮毛流传出去,非但能鼎立本派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名望,还能吸引各路高手来投,亦或是自掏腰包,购买练功秘药。 可谓名利双收。 陈季川不受桎梏。 他买来功法,买来秘药,后者看一眼就能洞悉配方,前者以他的武学造诣,见微而知著,多多练习,其义自见,总能领悟其中真意。 如此。 就能习练百家武学。 待练成之后,烂熟于心。便可更进一步,将百家武学熔炼一炉,乃至改头换面,成为陈门绝学。 陈季川在积累。 各路武学汇聚己身—— 铁头功、铁臂功、铁膝功、门裆功、霸王肘,这是锻炼头部、手臂、膝盖、裆部、肘部的横炼功夫。 每一门不算高深,却也不是泛泛。 最次的与铁牛功都在伯仲之间。 厉害的,如门裆功,连裆部都能练的坚实,以拳击之,疾如风暴而毫无痛楚。 炼药秘方更是绝密。 绝不外传。 如岭南普宁府,霸王门秘传‘霸王肘’,其专供此功消毒去肿的练功秘方,就包含乳香、草麝香、五加皮、藏红花、鸡巨子、皮硝、青盐、巴山虎、淮膝、南星、砂膏皮、钩藤、虎骨、生草乌、麻黄....等56味药材。 含量各不同。 霸王门将其制成一贴贴药膏。 练功时。 将药膏加陈酒、醋、水各20斤,共同煎浓,贮磁缸中。练功前,先将臂入浸少刻、取出甩干再练。练功后,照法再洗一次,即可去毒消肿。 容不得半点马虎。 哪怕仅有数人常年习练,常年购买练功药膏,霸王门也能赚来不少开销。 如此秘方。 即使是世上最通药理的神医,也难倒推出来。 唯陈季川。 一眼看破,不假外求。 除了硬功横炼之外,陈季川对各门、各路武学来者不拒。 如轻身功夫—— 飞行功、飞檐走壁法、跑板功、轻身术、穿窗功、壁虎游墙术、翻腾术、跳跃法、一线穿、穿纵术。 与陈季川昔日所学‘陆地飞行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亦有不同擅场。 如跑板功。 就是操练攀登墙壁的一种功夫。 如翻腾术。 属轻身功夫,练成之后,凡遇危崖削壁之地,无可着手则已,如稍有着手之处,即可攀藤附葛,随意升降,虽柔枝嫩叶,亦可借劲。山地林间行进,最合适不过。 又如跳跃法。 一旦练成,无须鼓气作势,一步跨出,足有二三丈之远。配合‘陆地飞行术’,任是沟壑当前,也能一步越过,速度丝毫不减。 再如一线穿。 此功又名‘水上飞行术’。 这是蹬萍渡水、踏雪无痕的功夫。 大成之日。 扔出一根芦苇,也能横渡江河,可谓‘一苇渡江’之绝顶轻功。 陈季川原先所学‘陆地飞行术’,平地神行最为称道,崎岖坎坷之途,也能如履平地。悬崖峭壁,亦可独来独往。 但论及飞檐走壁,不如跑板功、壁虎游墙功。 论及借力、举重若轻,不如翻腾术。 论及水上行走,不如一线穿。 每一门功夫难免有重叠,自然也各有侧重。陈季川有‘陆地飞行术’的底子,再修习此类功夫,得心应手进步极快,轻身功夫愈发厉害。 不止硬功横炼。 不止轻功身法。 陈季川对各路武学来者不拒,锤炼臂力、腿力,提升气力根本。 如上罐功,练的就是两臂悬劲并两手之握力。与分水功配合,两臂之力更强,箭术也水涨船高。 如拔山功,此为提掣之功,完全用手腕之虚力,来摧折敌人。 又如足射功,练成之后,交手之际,远则出其不意踢砖石以击之;近则以足踢其下部,无不应声而跌者。 此功对腿脚力量,对脚趾的要求极高。 陈季川练有‘卧虎功’,脚趾之力足有千斤,有此根基,足射功欠缺的仅是经验与些许火候罢了。 再如腿踢功,与‘铁扫帚功’相似又不同。后者练的是两腿抗击打能力,前者练的则是腿部气力。 “两腿踢起快如风,上下翻飞力无穷。单踢砂袋两百斤,脚踢敌人影无踪。” 与铁扫帚功炼就的一双铁腿配合,实在威力无穷。 武人有云:宁挨十捶,不挨一腿。 又言:十捶打不伤,一腿命无常。 谭派之所以名震北方武林,便是因为其‘十路谭腿’将腿法厉害练到了极致。 发出连环腿,击敌如飞灰。 陈季川炼铁扫帚功与腿踢功,配合‘金刀换掌功’练来的手眼身步,与谭腿宗师对上,以腿功相对,胜负还未可知。 可惜的是。 冬日里,行路难。 去年冬月,谭派十三太保就跨过济水,行至大燕中部。可四个多月过去,如今连三月都快过去,十三太保却还未曾踏入岭南境内。 怕是赶不上了。 …… 这一日。 朝阳初升。 陈季川在后山崖巅,全身仰卧在一块平整青石之上。小臂屈转,使拳面向上,足力抵地面,两腿挺直。然后运力于两肘,力抵地面,使全身上抬,除肘二部着地外,余均凌空。 一身重量。 全都落在肘部,寻常人不多时就要力尽,要么便是肘部疼痛难忍。 陈季川苦练数月,浑然不觉。 甚至还有余力,先撇开左手叉腰,单以右肘右抵地,全身向右徐徐翻转,呈侧卧之状,等到右肘痛时,恢复原状。再注力于左肘左部,全身向左翻转呈侧卧之状。 如此反复数十次。 早功已尽。 陈季川这才起身,两臂肘部早已红肿。徐步回到住处,用药水将肘部浸泡清洗,感受药力渗入,这才完功。 “霸王肘第二层快成了。” “再过几日,可以将青石换成粗糙麻石,或者更激进些,在地上挖一条长槽,取大小不等光滑石卵,和以泥沙,放入槽内,用水灌之,等凝成一块,人在石卵上练习。” 如此渐进。 最后用棱角不等之碎石子,和以泥沙,如法入槽中,加紧练习,也不觉痛苦后,则其两肘之坚实当如钢浇铁铸一般,纵以利刃砍之、重锤锤之,亦不能损。 用以击人,能不穿胸透腹? “霸王肘练的是两肘。” “铁膝功练的是两膝。” “学武之人,技能不患其多,愈多愈妙。全身各部,多练到一处,即少一受攻击之处,且有时也能利用平素不注意之处而制人。” 陈季川估摸着。 以他如今的武学造诣,身体素质,将此二功练成,仅三五年即可。若不计源力,更能速成。 陈季川以往最缺的就是时间。 可逃出黑狱之后,时间反而是最不缺的。 “慢慢来。” “大燕世界三五年,即便大半时间不在,以十五年计,现实中也不过十二三天,足够我在这里按部就班,练成一门门武艺。” 陈季川心中不急。 练完霸王肘,按着往常,该是修习其他武学。等到午时过后,再指点弟子。 但今日不同。 “天快亮了。” “要早些赶路,尽快安定下来。” 陈季川看看外面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心里琢磨的是现实中的天色。 估算时日。 现实也该蒙蒙亮。 陈季川有心与谭腿高手一战,却不愿为此耽搁现实,滞留险境。与高手切磋,来日方长。只要留的性命在,早早晚晚都行。 …… “太爷要走?” 鲁长寿看着跟前这位陈太爷,一时错愕。几个月来,陈季川在泰青山一心练功,从未下山。更兴致勃勃,要等谭派高手前来,与之切磋。 怎的—— “半年就回。” 陈季川笑道。 这要是鲁长寿的太爷爷鲁雄,亦或是爷爷鲁子健在,就绝不会多问,因为当年陈季川神出鬼没,常常消失无踪,鲁雄父子跟随已久,早就习惯。 可几十年过去。 鲁长寿哪里知道陈太爷还有这个‘怪癖’,难免慌神,以为是自己怠慢了。听陈季川说半年就回,才松了口气,恭敬道:“太爷有什么事,长寿可以代劳。” “不用了。” 陈季川摆摆手,也懒得找借口去解释,只道:“今日就走,你也不必相送。这住处给我留着,半年后我还要回来的。” “长寿不敢!” 鲁长寿忙道。 “好好打。” “不要有压力。” 陈季川拍拍鲁长寿肩膀,鼓励道。 他这个时间离去,白天赶路,等晚上歇脚再回大燕的时候,至少过去七八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谭派十三太保很可能已经到了岭南,他不一定赶得上。 “太爷放心。” “长寿一定不堕太爷威风!” 鲁长寿一脸坚定,肩上无形压力似乎更重。 陈季川见一番话适得其反,没了兴致,转身就走。一步跨出,身轻如燕,消失在后山林中。 …… 第十七章 武胜门缺粮! 现实。 蜈蚣山。 黎明到来,天色微亮。 陈季川睁开眼,看到跟前陈少河已经醒了,正瞪大眼睛警戒四周。 “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季川即使夜里,即使在大燕世界,也时不时出来看一眼四周,确保没有动静,才继续进入大燕。前一次出来,是大燕半月前,放到现实中,也就是半个时辰前。 当时陈少河还没醒。 “睡好了。” “我帮四哥看着外面,小心被人摸过来。” 陈少河见四哥醒过来,脸上警惕严肃退下去,冲陈季川咧嘴笑着。 然后才站起身,活动僵坐了一夜的筋骨。之前担心吵醒四哥,现在就没关系了。 “不错。” “小心点好。” 陈季川点头。 他意识在大燕,现实中一有风吹草动他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用不着陈少河把风戒备。但陈少河有这般谨小慎微的心思,陈季川是赞赏的。哪怕是无用功,也不去打击陈少河的积极性。 得了夸赞。 得了认可。 陈少河果然喜笑颜开,问道:“四哥,现在就赶路吗?” 陈季川看了看天色。 太阳还未升起,月亮还未落下,但天边已经放亮,已经不耽搁看路:“现在就走。” 蜈蚣山延绵四五十里。 这是直线距离。 人在其中,山峦起伏,要走的实际路程何止百五十里? 昨日先是跑了三四十里,后换了衣服,洗了污垢剃了头发,又跑了三十多里。算下来,还有一半距离,就能跑出蜈蚣山。 七八十里路。 对练习‘陆地飞行术’,一口气能跑百里的陈季川来说不算什么。就算背着陈少河,有源力来恢复体力,陈季川也不愁力竭。 “来。” “上来。” 陈季川也不墨迹,站起身来,将身旁雁翅刀拿在手上,蹲在陈少河跟前,让他上到背上。 “哦。” 陈少河也拿起一口雁翅刀,伏在四哥背上。 他知道。 以他的体力,没资格去担心会不会累着四哥。兄弟俩都清楚,在累跟死之间,前者压根不算什么。 …… 又是一通奔跑。 路上。 陈季川用足射功,踢出飞石,打死一头野猪两只野兔。找到溪涧,简单处理之后,让陈少河生火,兄弟俩饱餐一顿,继续上路。 从黎明到清晨。 从清晨到晌午。 陈季川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在狂奔。等到晌午刚过,就已经跑过七八十里山地,到了蜈蚣山边缘。 出山之后。 往西面是建陵县,往东面是理定县。 “阳朔。” 陈季川不往西不去东,继续向北走。 渐渐地,能碰错落的村寨跟零散的乡人。村寨大多空置,乡人逃散无踪。 永丰、理定等县气候较为炎热,兼之水系发达,因此多种两季水稻。眼下正是夏收之后不久,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乡人逃散才对。 陈季川带着疑惑,背着陈少河一通跑。 一路上。 或是十多个一家人,或是数十个一村人,一个个背着行囊,满脸苦闷往北面赶路。 “四哥。” “我看路上好多村寨都空着,有好多水田,这些人为什么都不在村里待着?” 陈少河伏在陈季川背上,好奇问道。 有田有地。 瞎跑什么?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理定县刚刚经历大战,这些人遭了难,只能背井离乡。” 陈季川心里有些猜测。 从沿途田地里的景象来看,今年的收成还不错。既然如此,这些人还要抛田弃地逃难,很可能是遭了兵灾。 以往大楚的士卒手脚不干净。 如今。 武胜门、漓水帮这些草莽帮派,一群泥腿子组建的军队,又能好到哪里去? “狗东西!” “惯会祸害人!” 陈少河一听,顿时明白了,嘴里骂道。 殊不知。 当初被人畏之如虎的陈家,与这些‘匪’、‘兵’‘官’并无不同。 陈季川心知肚明。 摇摇头。 避过这些人,继续往前。 “四哥。” “不跟他们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吗?” 陈少河默默憋了一阵子,最后忍不住问道。 难得碰见人。 正好打听打听黑狱外面这些年的变化才是,怎么反而避开呢? “太乍眼。” “这些人一看就是一家子,多的也是一个村子的,各自都很熟悉。我们两个生面孔跑过去,问东问西,人家可不会搭理,说不定还要赶我们走。” 陈少河能想到的,陈季川自然也能想到。 只不过他想的更多。 在黑狱,与世隔绝了六年,找人打听、熟悉外面的世界,这是必须的。但找什么人了解,就有讲究了。 除了要注意‘生面孔’的问题之外,还要找些见多识广的人打听才好。 这些乡人知道的恐怕不多。 最好能找到县城里的人,甚至是读书识字的,那样才能打听到许多真实有效的信息。 陈季川轻装简从。 即使背着陈少河,速度也很快。 一路超过不少难民。 临到傍晚的时候,终于碰见一群零零散散聚在一处的难民。观察一阵,就发现这些人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五六成行,彼此间都有些疏离,显然并不熟识。 “就是它了!” 陈季川放下陈少河,兄弟二人装作不认识,先后混了进去。 …… “张兄弟。” “过来一起吃点?” 鲍忠良看着不远处的‘张辽’,出声招呼。 倒不是心存慈悲。 而是因为他这一大家子走的匆忙,口粮带的足,嘴里却淡出鸟。见着晚些时候刚加入队伍的‘张辽’手里拎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两只山鸡,馋的直流口水。又见他左顾右盼,颇为局促,眼珠子一转,就冲‘张辽’招手。 “啊——” “那好,太谢谢了。” 陈季川佯装欢喜,跑到鲍忠良一家子跟前,挠头憨憨傻笑:“火折子丢在路上,我猎了山鸡,没法弄熟。” 说着。 扬了扬手上两只山鸡。 “哎嘿。” “这有什么,能遇上就是缘分。来啊,给张兄弟添副碗筷。” 鲍忠良招呼一名键妇给陈季川拿来碗筷,又添上满满一碗米饭,上面还盖着几块咸肉,惭愧道:“荒郊野外,只有咸肉凑合,张兄弟别嫌弃。” “不会不会。” 陈季川忙的摆手,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将手上两只山鸡拿出来,道:“鲍大哥把这两只鸡也炖了吧。” “哎呀。” “这怎么好意思?” 鲍忠良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悄悄又给家里仆妇使了眼色。 “大热天的。” “这雉鸡不吃就臭了,怪可惜的。” 那仆妇嬉笑一声,接过来两只山鸡,就道:“张兄弟稍等,我这就去烧水帮你把这给炖了。” “好的好的。” “谢谢大婶。” 陈季川心中哂笑,面上依旧装作憨傻。将那碗米饭接过来,羞涩的往嘴里扒。 一面狼吞虎咽。 一面又在观察这鲍忠良一家。 说是一家子。 实际上也就鲍忠良一人。除他之外,还有两个键妇,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前者是家中仆妇,后者是家中护院。 鲍忠良较为富态,穿的虽然一般,但能看出是故意掩饰。 财不外露。 “张兄弟是哪里人,也要去北边?” 见陈季川闷头吃,鲍忠良没话找话。 “是啊。” “我家原来在永丰,几年前搬到建陵。爹娘都过世了,就剩我一个。现在建陵打仗,我怕死,就想去北面躲躲。” 陈季川一副没心机的样子。 鲍忠良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建陵啊。” “那里确实乱,早走好。” 鲍忠良冲陈季川笑着,得意道:“前不久理定县刚打起来,我就把家里人全都迁到阳朔去了。要不是舍不得城里两处宅子,我也拖不到现在。” “理定县也在打仗?” 陈季川问道。 “打完了。” “漓水帮打不过武胜门,前些天就撤了。” 鲍忠良撇撇嘴。 陈季川听的好奇,又问:“既然仗都打完了,鲍大哥干嘛还要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 “我在理定,原本是做粮食生意的。现在理定被武胜门占了,粮食生意全都收作官办,不让我们插手,我要是留下来不是要喝西北风?” 鲍忠良眼中划过一丝精明,又冲陈季川道:“你往北边去就对了。北边最不缺粮食,不像南边,金阳派把粮食往外卖,武胜门穷的更是要用箭头、枪头,去金阳派换粮食。要去南边,就等着饿肚子吧!” 原来是做粮食生意的。 陈季川心中一动,听到鲍忠良后面的话,更是对金阳派、武胜门还有漓水帮多了几分了解。 但同时。 心中的疑惑也更多。 武胜门有多余的箭头、枪头往外贩卖,这个陈季川清楚,毕竟有黑狱在,厌铁矿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耗费的无非就是人力。 而武胜门之前仅有三个县的地盘,想要养活五千武胜军,缺粮食也能理解。 但金阳派也不过就占了临桂、全义两个县,他进黑狱之前也没听说这两个县的收成比永丰、慕化好到哪里去,哪来的粮食卖给武胜门? “难道也有类似于黑狱的洞天?” 心里有疑惑。 担心露馅。 陈季川也没着急去问。 好在这鲍忠良商人出身,非常健谈。 再加上他们聊的这些,并不涉及什么机密,鲍忠良也就没在意,大咧咧道:“张兄弟,你别看这武胜门现在厉害,照我看,没吃的都是狗屁。武胜门抱着厌铁矿场,又跟金阳派联盟,短期内还能搞到粮食。但是你看着吧,等金阳派兵强马壮不需要武胜门的时候,给他来一招断粮,这武胜门立马就要抓瞎。” 山鸡炖好。 飘出香味。 鲍忠良嘿嘿笑着,一边吃一边跟陈季川滔滔不绝说着话:“要说长久,那还得是金阳派、漓水帮长久。金阳派有一处桃源,那地那田,一把都能掐出油来,粮食是绝对不缺的。漓水帮也有独门秘法,能制出肥料,用上之后,亩产比上等水田都要高出七八成。” 桃源。 肥料。 陈季川听的认真,心里嘀咕着:“金阳派的‘桃源’,兴许就是跟武胜门的‘黑狱’一样,都在另一处空间。至于漓水帮的‘肥料’——” 陈季川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名堂。 鲍忠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啧啧道:“现在的人都不傻。你看他们,一个个一户户都是被武胜门给抢了粮食,索性就拖家带口,迁去阳朔,省的以后饿肚子。” 鲍忠良是理定商户。 这里其他人也都是理定县百姓。 前些日,武胜门与漓水帮争夺理定县,恰巧赶在夏收时节。漓水帮先征了一次夏税,不日前,理定县易主,武胜门又来征粮。 手段强硬。 不少人家里没了余粮,再加上理定县之前就有传言,说武胜门最缺粮食。这些原本还想留在理定的人,也顾不得故土难离,一咬牙,就都北上了。 “武胜门。” “不长久。” 陈季川想到鲍忠良的话,心底摇头。 眼下这世道,粮食再多,也不如拳头够硬。武胜门有数不清的箭矢、长矛,缺粮了,去抢就是。 只要决策够好。 未必不能把漓水帮,甚至是金阳派拿下来,一统始安郡。到时候,既有金阳派的‘桃源’,又有漓水帮的‘秘方’,武胜门说不定还真有问鼎天下的资格。 “武胜门。” “漓水帮。” “金阳派。” 陈季川一面听着,一面想着。 扭头又去看了一眼不远处,不起眼的陈少河,回过头的时候,锅里鸡肉、鸡汤已经全空了。 …… 第十八章 一月【求推荐票!】 理定县与阳朔县直线距离仅有四五十里路,只因水网纵横,桥梁较少,须绕行不少路段。大部队很难行进,零零散散的难民也要走许多冤枉路。 从蜈蚣山出来。 第三日。 陈季川跟着鲍忠良这一行百多人,没到午时,终于抵达漓水帮设置的路卡。 例行检查,拦路询问。 看着唬人,实际并不严苛。只要没带兵刃,大多放行。 丢了理定县。 建陵县眼看也要丢了。 漓水帮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来者不拒。 陈季川、陈少河早就丢了那两口雁翅刀,也轻松混过去。 等快到阳朔县城的时候,兄弟俩悄悄走开,聚到一处。 …… “四哥。” “现在去哪?” 陈少河看着左右荒芜,不见人烟,出声问道。 这里已经是阳朔县地界。 他们刚从黑狱出来,一穷二白,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如今到了阳朔县,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就是—— 钱! 有道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身无分文。 什么也做不来。 不过现在第一要紧的事情还不是赚钱,首先还是要熟悉阳朔县,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赚钱? 陈季川一身医术,在大燕世界被人称神,又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用医术作为遮掩,夜里去高宅大院、为富不仁的富户权贵家里走一趟。 明里赚钱。 暗里偷钱。 金子银子全都不缺。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安全。 前者要注意尺度。 ‘悔不该杀那华佗’之言振聋发聩,可见并非人人都会敬着名医、神医。 后者更要谨慎。 眼下异人虽少见,但谁知道那高宅大院里头就一定没有?而且如今武人横行,身手高强的绝不少见。 一旦失手。 能跑还好。 要是跑不了呢? “戴着镣铐跳舞。” “空有本事,想赚钱却不容易。” 陈季川摇摇头,冲陈少河道:“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安定下来。阳朔县河流湖泊很多,山峰丘陵也有不少,捕鱼、打猎,都能为生。等熟悉了阳朔县,再做其他打算。” 正好。 借着这段时间,好好练武,尽量追赶上大燕世界的层次。 此外。 不论是武胜门,还是漓水帮,势大难对付。 想要颠覆。 还得仔细谋划。 但时间也不能太长—— “武胜门有黑狱,黑狱中有灵石。” “一旦武胜门摸索出灵石的用处,不论是培养出大量异人,还是培养出一批顶尖高手,都会更难对付。” …… 就这样。 陈季川、陈少河在阳朔县城十多里外的海棠山住了下来。 海棠山与宜河相邻,不远处又有一处湖泊,也有百十来户人家零零散散,分布在河两岸、湖边,被称作‘海棠村’。 兄弟俩住在少有人烟的海棠山中一处不起眼的山坳,波澜不起。 平日里。 捕鱼。 打猎。 拿到七八里外的集子上,换来白米、油盐酱醋等等生活必需品。 同时,又偶尔去县城逛逛,听听看看。对阳朔县、对漓水帮也多了许多了解。 练武也不停歇。 因为没钱的缘故,没法买到药材。 还有许多练功器材,诸如铁砂、铁板、铁桩、尖刀等等,这些都需要钱财。 器材方面只能用树木、石桩、石磨、砂石等等代替。 药材没有,暂时也只能忍痛,以源力替代。 好在每日肉食、白米饭、盐巴都不缺。比起当时黑狱中的条件,实在好太多了。 就这样。 白日练武、打猎、捕鱼,晚上进入大燕世界,琢磨明劲、暗劲。 现实中一天天过去。 大燕中一年年老去。 源力也一点点消耗,不见回还。 时间一晃。 转眼间。 又过去一个月。 …… 这一日。 艳阳高照。 海棠山往东,山林深处。 陈季川将衣服放在一旁,全身上下不着片缕。手拿一块铜铁浇筑,长一尺阔六尺,厚一寸半的砖块,用一手握住铁砖中央,以其外缘侧击全体各部—— 砰! 砰! 先拍大小臂,左右交互,由轻而重,各排百下;次排大小腿,排左腿则右手握砖,排右腿则左手握砖;次排胸腹,亦左右交行,握砖之手,亦如排腿,末排后肩。 排打各部时,陈季川将气鼓足。 大约一呼吸间击一下,每击一下之后,吐气一口,然后更鼓气受排。 呼! 吸! 呼! 吸! 待四肢、身躯排打完毕,陈季川又去排打膝盖、手肘、顶门、前额和后脑。 砰砰声不绝于耳。 若是教寻常人见着,定要以为陈季川整个人是钢铁浇筑的一般,简直结实的令人发指。 陈季川兀自不觉。 他眼下练的这门‘排打功’本就是用击扑之法,使筋肉坚实。 先以木砖,次改窑砖,最后才是铁砖。 排打全身各处,须以‘封口固气法’与之配合,否则必伤脏腑,命难长久。 排打功最难练的,是头部以及膝肘等部位。 但陈季川在此之前,早已修炼有‘铁头功’、‘霸王肘’、‘铁膝功’,头部、肘部、膝盖全都坚实。 与排打功配合练习,进步更是飞快。 铁砖砸在顶门,隐隐发出铿锵之声。 陈季川光秃秃锃锃亮的脑袋,已经练的堪比金石。 “呼!” “呼!” 日上三竿。 排打功练习完毕,全身各部无处不痛。 陈季川调动源力,将各部恢复。 “再来!” “继续!” 转而又在这密不见人的山林深处,练习铁牛功、玉带功、分水功、金铲指、铁扫帚功、金刀换掌功、鹰爪功、铁头功、铁臂功、铁膝功、门裆功、霸王肘、上罐功、拔山功、足射功、腿踢功、琵琶功等等一门门武艺。 待到火候足时。 才转而穿起沙衣,绑上砂袋,练习陆地飞行术、飞行功、飞檐走壁法、跑板功、轻身术、穿窗功、壁虎游墙术、翻腾术、跳跃法、一线穿、穿纵术等等轻功身法。 烈日当空。 汗如雨下。 大燕世界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个中窍门已然烂熟于心。 现实中。 陈季川要做的,只是让身体重走一遍这个过程。 源力相助。 进步神速。 陈季川奔跑在山林中,或跳或蹿,或高或低。时而从南到北,时而从西往东。 苦练不缀。 来到阳朔县,在海棠山落脚的这一个月来,陈季川都是这样苦练。 源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让人心疼。但相较于实力的飞速进步,些许心痛也就不算什么了。 力量。 速度。 反应。 全方位的增强,肉眼可见的提升,让陈季川沉醉其中。 虽然很苦,却能苦中寻乐。 奔跑在林中。 奔跑在骄阳下。 山中不好走,陈季川又穿着沙衣绑着砂袋,身上足有八九十斤。 一口气跑了七八十里。 哪怕是他,此刻也有些喘不上气,‘呼哧呼哧’大口喘息,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烧,连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火热的。 这滋味绝不好受。 陈季川坚持着,继续往前跑。 继续跑出两三里地。 忽的。 前面传来动静。 “有人?” 陈季川满脸涨红,满头大汗,准备跟往常一样躲开。 于是就先停下。 藏在树后,等前面的人先走过去。 一面歇息。 一面探头往前方看去,想看看什么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咦?” 这一看。 顿时来了精神。 第十九章 漓水帮飞鹰堂 陈季川悄么息的褪下沙衣、砂袋,躲在暗处,看向远处林中。 只见七八人聚在一处,正在往北面走。 其中有两人,脖子戴着木枷,两手被锁住,两脚也套着脚链。 这两人一大一小。 大的看上去三十左右,是个壮实的汉子。此时却瘸了一条腿,身上狼狈,显然没少被折磨。 小的仅有八九岁。 怯生生的。 披头散发。 小手紧紧攥着身旁大汉的衣角,嘴唇泛白。 姓名:盛大阳 年龄:32 等级:3 天赋:燃血(3) …… 姓名:盛小天 年龄:9 等级:1 天赋:燃血(1) “居然是异人。” 陈季川心中一动。 这一个月来,他在海棠村,在七八里外的赵家集,在十多里外的阳朔县城,见了不少人。 异人却一个也没见到。 可见异人之稀罕。 没想到。 在这深山老林中,居然撞见了,而且还一下子就是两个。 “盛大阳。” “盛小天。” “父子俩?” 陈季川心底猜测,又看向压着盛大阳二人的另外六人。一个个手持钢刀、铁剑,穿着一身青衣,上绣飞鸟。 陈季川回想阳朔县城见闻。 又用洞悉术看出六人实力—— 一个四级。 五个三级。 持刀练的是《神扑刀》,提剑练的是《鬼跌剑》。 “这是漓水帮武功。” “飞鸟?” “飞鹰?” “漓水帮飞鹰堂?!” 陈季川认出六人来历。 漓水帮共有三堂十四舵,其中‘十四舵’原本是分管始安郡十县码头。 后来漓水帮起事,将始安郡划分十四方,这十四舵就各自分管一方,一应民事、兵事,全都由各舵自理。 就因太过散乱。 金阳派、武胜门趁势而起,攻城拔寨,硬生生从漓水帮手上,夺下六座县城。半月前,建陵县也被金阳派拿下,漓水帮顿时只剩下三县之地。 十四分舵的权力被大大压缩,直属于漓水帮的‘三堂’一时间权势滔天。 专司监察、刑事的飞鹰堂,就是漓水三堂之一。 “漓水帮。” “飞鹰堂。” 陈季川看着这伙人,暗暗用源力恢复体力。 又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已经是海棠山往东七八十里外,早已出了阳朔县,到了如和县地境。甚至再往东,连如和县的地境都要过去,去到隔壁临贺郡了。 练习‘陆地飞行术’等轻功,不宜常走老路,以免熟能生巧,起不到锻炼的效果。 所以陈季川每每都是挑不一样的路径,跑到数十里外。 一个往返,练习也就见效了。 “七八十里。” “足够远了。” 陈季川心中算计。 他如今寄居阳朔县,借着漓水帮遮掩,从而躲避武胜门的追击。 天地茫茫,哪怕小小的始安郡,也有十县之地,近百万的民众。 在这广袤地境。 想要找到陈季川、陈少河,简直是大海捞针,而且还是要到敌国的领海去捞,难度可以想象。 一个月来。 陈季川、陈少河安安稳稳,没有遇见任何追兵。 要是得过且过。 也就如此了。 可他们兄弟二人跟漓水帮、跟武胜门都有血海深仇。 前一个是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父兄叔伯全都是因为被漓水帮打入黑狱而累死病死。后一个同样奴役了陈季川、陈少河四年之久,先画一个大饼,后面又要害他们的性命。 陈季川从不是大度的人。 陈少河更是个爱记仇的主。 定然要报复。 可不论是屡败屡战的漓水帮,还是连战连胜的武胜门,都是兵强马壮,家大业大。陈季川跟陈少河想要撼动,着实不易。 更别说。 陈季川对黑狱中的灵石也眼馋的很。 想要掀翻漓水帮、武胜门,想要占据黑狱夺取灵石,这些光靠他们兄弟二人,是远远不够的。 而眼前。 就有两个现成的‘盟友’! …… 盛大阳一瘸一拐,心底既恨又悔。 悔的是不该大意,没注意儿子居然也觉醒了‘仙术’,导致‘仙术’暴露出去。 恨的则是漓水帮这群杀才,闯入家宅,将他们父子带走严刑拷打,害的家中老母惊吓过度而死。 如今更用他的儿子来威胁他,逼得他不但把‘仙枣树’的位置交代出来。 看着跟前那人,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提着布袋。布袋大约四五斤重量,那里面装的都是能‘延年益寿’的‘仙枣’。 可惜。 现在全都落到这群凶人手里。 盛大阳暗暗咬牙,将牙齿都快咬碎,恨不得现在就一掌拍出去,用‘仙术’把这些人全都烧死。 但是不行。 他低下头。 看到儿子盛小天紧攥着他的衣角,在左右,在身后,漓水帮的高手拿着兵刃虎视眈眈。只要他敢动手,立马要被钢刀砍死铁剑刺死。 不但是他,他儿子也要死。 “看什么看?!” “老实点。” “想你儿子死的话,尽管动手!” 郑彪挥了挥手上钢刀,冲盛大阳呵斥一声,吓得盛小天浑身一颤。 “小人不敢。” “小人不敢。” 盛大阳连忙赔笑,脸上却满是僵硬。 “还不服气?” 郑彪一看盛大阳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扬起刀背就往盛大阳那条伤腿上砸了一下。 嘶! 盛大阳被砸的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一阵嘶痛,心底更是恨到了极致。 “快起来!” “别墨迹!” 郑彪又大声喝道。 他对付类似于盛大阳这样的人,实在太有心得了。 这些人原本没什么本事,突然得了‘异术’,一个个就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得,心气恨不得比天还高。 对付这样的人。 就是要抓住命脉。 然后狠狠的折磨、侮辱,将其脊梁骨打断,心气打灭,日后就能随意支使不敢扎刺了。 “爹。” 盛小天吃力的扶着父亲,怯生生的小脸扬起来,又怕又恨的瞪着郑彪。 “嘿!” “这小子比你爹有骨气多了。” 郑彪嘿笑一声,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盛小天脸上,把这个九岁的孩子打的原地一个旋儿,眼冒金星跌在地上。 在场飞鹰堂其他五人,全都笑嘻嘻看着郑彪教训父子俩。 这父子俩越老实。 他们这一路上就越安稳。 “不敢了。” “不敢了。” 一通拳打脚踢,威胁恐吓,盛大阳抱着盛小天连连求饶,郑彪这才停下。 一行人继续赶路。 盛小天小脸肿的高高的,火辣辣的疼。脚上的镣铐走起路来哗啦啦作响,不但沉重,还将他脚腕磨破,痛的他小脸皱成一团。 只能暗暗用‘仙术’推动身体里的血液,将其加热,这样就好受许多。 一双小眼睛悄悄盯着侧前方的郑彪。 心想着要是现在天上掉下一块大石头,把这个恶狠狠的家伙给砸死,那可就太好了。 但他知道。 “天上怎么可能掉石头?” 盛小天有些丧气。 转而又想着,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打回去,给爹报仇,给奶奶报仇。 这样想着。 又想到奶奶。 “奶奶死了。” “都是被他们害的。” 盛小天心里藏着火焰,兜兜转转一个圈,又期盼着天上能有石头把这人给砸死。 因为他等不及长大。 石头。 砸死。 念头在脑海里反复。 而就在这时—— 第二十章 邕王枣 砰! 盛小天两只小眼猛地瞪大,就听‘砰’的一声,不知从哪砸出来个石块,重重的砸在郑彪太阳穴的位置。 “啊!” 当场就把郑彪砸的一头栽地,再起不来。 不止郑彪。 歘! 歘! 暗处先后飞出两块石头。 一块先砸中距离盛小天、盛大阳父子最近的郑彪,一块砸向场上最强的四品高手徐朗。 “谁?!” 徐朗实力比郑彪高出太多,又毕竟落后了些,当场反应过来,扬起一刀就将石块劈的粉碎,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爆喝。 这时候。 却见一道灰影猛扑上来。 来人身穿灰衣,蒙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速度极快。 “找死!” 徐朗怒极。 调动内力灌注手臂,钢刀如雪,猛劈过去。 他练的是《神扑刀》,一刀下去,号称连神都能扑倒,可见刀势之凌厉。徐朗将《神扑刀》练到第四层,内息化为内力,更可随意调动。 故此。 这一刀极快极狠,势大力沉。 所谓武斗,比的无非就是谁的速度更快,谁的力量更强,谁的反应更迅速。 徐朗速度、力量全都不差。 只可惜。 来人更厉害。 眼见一刀劈来,这人不停不退。 蹬蹬蹬! 脚踏连环溅起泥土,冲身上前时,将脑袋微微一歪,右手如闪电,原本拳头紧握,在猛地扬起之时紧贴钢刀,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四指连弹。 铛铛铛! 犹如一曲琵琶弹奏。 钢刀破。 金石碰撞声中,钢刀被弹的片刻。 “喝!”这人沉喝一声矮身前进,一把抱住徐朗腰身,用力一箍,脑袋同时往胸口一撞。 咔嚓~ 徐朗脊柱、胸骨同时碎裂。 “啊—”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惨叫,紧接着戛然而止。 飞鹰堂香主,四品高手徐朗当场没命。 “两个。” 陈季川偷袭出手,先杀两人。 在脑袋撞出之后,双手从徐朗背后转到身前,全身借着前扑之力,双手奋力—— 轰! 将徐朗整个身体重重撞出,犹如炮弹一般,撞在不远处另一个三品好手身上。 同时。 陈季川夺过徐朗手中钢刀,左右一挥,将落在后的那人钢刀拨开,一刀下去,当场结果了。 力量、速度、反应力全都被碾压的情况下,陈季川不需要任何的技巧。 脚踢飞石,踢中被徐朗身体撞倒还没爬起来的那人脑门上,又夺一命。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大开大合。 连杀四人。 只剩下两人,见着陈季川凶威,特别是见到香主徐朗被秒杀,简直心胆俱裂。 “逃!” 不敢对抗。 转身就跑。 然而。 在陈季川眼皮子底下,区区三级人物,哪里逃的走? 陈季川连跑几步,追将上去。 唰! 唰! 两刀就砍了最后二人。 …… “好...好厉害!” 盛小天看着刷刷几下,连杀六人的蒙面人,嘴巴张的老大,一颗心扑通扑通。 有些怕,又有些痛快。 盛大阳则更稳重些。 见陈季川杀人如麻,心底发寒,担心这人杀顺手了把他们父子也杀了,就忙道:“大侠饶命。我们父子是被抓来的,跟他们不是一伙。” “说说怎么回事。” 陈季川压着嗓子,声音嘶哑而苍老,指着倒地的郑彪道:“这人还没死透,离远点。” 一边摸尸。 一边向盛大阳问话,同时也在警惕这对父子。 异人有异术在身,每一个都不能小看。 陈季川本心是要救他们。 可就怕这对父子不自知,甚至反噬他一口,不得不防。 陈季川不想当华佗。 自然也不会去做东郭先生。 郑彪倒在地上,太阳穴被石块砸中,眼看是活不成了。不管不顾,不多时就要断气。陈季川担心盛大阳不跟他说实话,故意提一嘴,让他自己衡量。 “没死?” 盛大阳一听,蹲身就要捡起钢刀把人杀了。 “我还要问他话。” 陈季川看了眼盛大阳。 一道眼神。 看的盛大阳浑身一颤。 果断放弃拿刀杀人,老老实实跟陈季川交待他们父子这一番遭遇的始末。 原来。 盛小天前几日浑身发热难忍,状态吓人。 盛大阳赶忙带着盛小天去医馆找大夫医治。大夫开了两副药,等到了家,药还没煎好,盛小天倒是先活蹦乱跳了。 盛大阳当时没在意。 就让儿子自个儿出去玩了。 但没想到。 盛小天居然跟他一样,得到了一门‘仙术’。 这‘仙术’可以让血液发热,甚至燃烧。盛大阳是四年前妻子去世的时候,大悲之下,莫名其妙得了这种能力。 他本是如和县城的苦力。 凭着这门‘仙术’,盛大阳摇身一变,成了推拿高手。靠着帮人推拿气血、活血化瘀,赚了些小钱。 只是他口风严。 旁人只知道这盛大阳推拿手段了得,不知道有‘仙术’存在。 可盛小天年纪小,刚得到异术又不懂控制。 当天傍晚跟同坊的小孩子起了争执的时候,失手伤人,被告了官。这才露馅,引得漓水帮飞鹰堂的人找上门来。 他们父子能觉醒异术,也不是巧合。 而是因为父子二人常年吃这座南溪山中,一株仙枣树结出的仙枣。 “本来我也不知道。” “还是漓水帮的人非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碰了什么,又把我家院子翻了个遍,我才想起来这仙枣树跟仙枣。之后这些人就带着我们父子来山中找这株枣树,树上仙枣也全都采了。” 盛大阳不敢撒谎,跟陈季川一五一十全都交待。 “仙枣。” 陈季川将徐朗、郑彪等人身上的物品全都捡到一处。 有书籍。 有册子。 有锦囊。 还有些碎银子。 没来得及细看。 第一眼就往盛大阳说的‘仙枣’看去。 仙枣被装在布袋里。 陈季川用刀挑开袋口,就看到一堆水灵灵的红枣,个头约么比大拇指还要大上两圈,个个饱满。 拿洞悉术去看—— 【邕王枣:又名‘九月鲜’,因大楚太祖第六子邕王爱食此枣,因而得名。邕王枣九月上中旬成熟,丰产稳产。果实肉厚、味甜、个大。在雨季之后成熟,具有良好的抗裂果性能,无采前落果现象,适宜在土层深厚,土壤肥沃的缓坡地栽培。注:此邕王枣蕴含灵气,为邕王灵枣树所结果实,有补血、降压、增强人体免疫力的功效,对保肝护肝,镇静安神也有一定功效。】 第二十一章 姓于名禁【求推荐票!】 “果然是仙枣。” 陈季川看的两眼微亮。 万事万物。 一旦得了灵气,全都不同。这邕王枣自灵枣树上长成,也得了几分灵气。常人服用,能强身健体。时常日久,更可百病不侵,甚至还能跟盛大阳父子一样,觉醒异术,成为异人。 珍贵至极。 “不知道我能不能汲取其中灵气。” 陈季川上手捡起一颗红枣。 心念一动。 居然真有几丝凉意涌入,调出‘仙籍’一看,发现多了7点源力。 数量上远远比不上黑狱中的灵石。 可这里有四五斤,大约六十多个灵枣,加起来也有四百左右的源力。 “这灵枣能帮人觉醒异术,我这样用,反而是浪费了。” 陈季川将这颗没了灵气的红枣放回去,扎紧布袋。 不着急去看其他收获。 总之一股脑全都用布包起来,然后走到那第一个倒下的郑彪身旁。 咔! 一脚将他胸口踩得塌陷下去,再没有活命的道理。 才冲盛大阳道:“带我去找仙枣树。” 邕王枣本是寻常。 得了灵气,成了灵树灵果才有奇效。找到这株灵枣树,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大侠。” “仙枣树上的仙枣都在这里了,要等明年九月份,才有仙枣成熟。” 盛大阳赶忙回道。 这是担心陈季川看到仙枣树,却一个仙枣都看不到,会拿他们父子撒气。 “带我去就是。” 陈季川压着嗓子,语气不见起伏。 手持钢刀。 从徐朗身上挑出一串钥匙丢给盛大阳:“自己解开。” “谢大侠!” 盛大阳大喜,连忙接过钥匙,先把儿子盛小天身上的枷锁、镣铐解开,然后是自己。父子二人脚腕上血肉模糊,脖子肩膀也有血痕,当真狼狈凄惨。 此时没了束缚。 顿时一身轻松。 “尸体——” 陈季川看着地上六具尸体,又让盛大阳父子收拾地上枯枝败叶,清理出一块空地来。 然后将六具尸体堆在一处,心念动—— 哗! 火光现! 就见陈季川两手掌心,兀的冒出两个火球,落在尸体上。火球温度极高,尸体瞬间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火!” “仙术!” 盛小天看到蒙面人双手冒火,吓得往后一蹦。 盛大阳也被吓到:“这人居然也有‘仙术’!比我厉害多了!” “不错。” 陈季川看着自己这一手,也在暗暗点头。 不过跟盛大阳、盛小天想的不一样,他施展的可不是什么仙术,甚至都不是异术。 而是从陈少河的‘控火’异术临摹而来,算是一门法术。 在黑狱中,陈少河刚刚觉醒控火术,陈季川就用洞悉术尝试临摹陈少河的天赋。 岩洞一个月。 赶路一个月。 来到阳朔县又一个月。 足足上百天的时间,陈季川闲暇时就临摹,前几天总算能够完完全全临摹出来。 可惜的是。 这‘控火术’毕竟是异术,天赋使然。 陈季川后天临摹,不能持久。每次临摹需要极大心力不说,构建成功后更是只能维持三天时间。 三天一过。 就要消失。 到时候又要花费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重新构建。 三天。 一分钟。 看似不起眼,实际上也确实不起眼。 唯独每三日须注意些,免得忘记临摹,等事到临头,遇见变故时,仓促间施展不出来。 除此之外。 陈季川的盗版‘控火术’与陈少河的正版并无太大不同,就连威力也相差不大。 只不过。 陈少河施展控火术,只要体内天赋字符中,有流光闪烁,就能随意施展。哪怕力竭,再发不出任何火焰,只要睡上一觉,又恢复圆满。 陈季川就不行了。 须要消耗源力才能发动这‘控火术’。 看着唬人。 实则陈季川一般时候真舍不得用。 不到必要时候,也就是干放着干看着罢了。这次施展,不是单纯要在外人面前烧包,而是为了拉近跟盛大阳父子的距离—— 都是异人。 都有异术。 彼此间自然就多了份亲近。 “控火术对我的作用一般。” “但要是遇见其他更好的异术,我用洞悉术临摹下来,可就有大作用了。” 比如说—— 异术:燃血! 陈季川目光一转,看向盛大阳父子,心里流转:“燃烧血液,使血液加温,直至燃烧致人身死。这是杀人术。可若是控制其中的度,单纯的借助温差不同来推动气血快速运行,反而能帮人活血化瘀、强身健体。” 这门异术如果跟陈季川的诸般武艺相结合。 必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可以试试。” “如果能成,在没有药材的条件下,有些武功少河也可以尝试修炼。” 陈季川心中动念。 蒙头蒙面。 盛大阳父子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忐忑等在原地。 “他也会仙术。” “应该——” 盛大阳心里转着心思,见到陈季川施展控火术之后,紧绷着的心弦忽而松了少许。 火焰燃烧。 火苗攒动。 尸体在高温下并不能完全燃烧掉,多少还是会留下一些骨头。但陈季川要的也只是将一些气味、表面痕迹烧掉。 骨头甚至骨架都留下,倒是没什么关系。 “走吧。” 不等火焰熄灭。 陈季川就招呼盛大阳、盛小天带路,去找盛大阳口中的仙枣树。 …… 两刻钟后。 “大侠。” “就是这棵枣树。” 林中,缓坡,生长着不少树木,其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盛大阳给陈季川指着其中一棵。 “灵枣树。” 陈季川看着跟前郁郁葱葱的一株枣树,眼中泛起灵光—— 【邕王灵枣树:普通枣树得天地所钟,能汇聚灵气,结出灵枣,凡人常待在树旁,可延年益寿。修行者居于树旁,有益修行。】 “果然得了灵气。” 陈季川一眼洞悉,心中愈发喜悦。 这灵枣树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不但能结出灵枣,而且居然还能汇聚灵气,对修行也有益处。 上下打量了一眼灵枣树。 树上果然没了枣子,全都被郑彪等人摘了干净。 又看了看这树粗细,刚好够他一抱:“天意。” 心中有了定计。 陈季川看向一旁盛大阳,道:“方才漓水帮飞鹰堂的六人虽不是你杀的,但想必你也知道漓水帮的霸道,定不会饶了你们父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大侠有没有吩咐?” 盛大阳不敢直言,脸上露出恭敬神态。 “我算什么大侠。” 陈季川摇头,压着嗓子,嘶哑低沉道:“我姓于名禁,与漓水帮有血海深仇。你若想对付漓水帮,为你母亲报仇,十日后,就去此地正南方向十八里外的一处乱石林中等我。” 第二十二章 于大侠生拔仙枣树! “原来是于禁于大侠。” 盛大阳忙不迭又躬了躬身,旋即脸上露出苦涩,婉转道:“不瞒于大侠,我心里恨极了漓水帮,可我没啥本事,又有儿子小天跟着,如今逃命、躲避都还来不及,实在有心无力,担心拖累大侠。” 盛小天也有九岁,听得懂大人话,知道他爹这是拒绝了于大侠,脸上顿时着急起来:“爹,我可以的。我有仙术,能帮到爹跟于大侠。” 九岁的孩子。 正是性子多变的时候。 担惊受怕好些天,本来对漓水帮的人很畏惧,可刚才亲眼看到陈季川三下五除二就把六个凶神恶煞的强人给杀了,心里既觉得痛快,又对陈季川充满了崇拜。 恨不得能拜师学艺,将来也要这么厉害。 听到父亲盛大阳说他是个累赘,自尊心受到伤害,又急又恼又羞,觉得在‘于大侠’跟前丢了面子。 “去不去由你。” 陈季川摆了摆手。 他此番起念救人。 一是为了搅和漓水帮。 二是为了拉拢盛大阳、盛小天这一对父子异人。两人有异术在身,只要再修习些武艺傍身,顷刻就能成为一方好手。 盛小天年龄太小,暂且不提。 盛大阳如今却已经是三级异人,异术‘燃血’对练功更有奇效。稍微花些功夫培养起来,不会逊色四品高手。 但现实可不是游戏——完成任务就能得到效忠。 盛大阳也是活生生的人。 也有心思。 陈季川不认为自己有王霸之气,能让人一见折服,纳头便拜。也不相信所谓的救命之恩,就能得到盛大阳的当牛做马涌泉相报。 一如大燕世界。 陈季川对鲁家有恩,但是如果让鲁家将白玉京归还,此前恩德定要消散,更要反目为仇。 今日。 站在陈季川的视角来看,是在救人。可盛大阳若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不定还要怪陈季川多管闲事。 百样米养百样人。 陈季川不是饥不择食的人,他有耐心,可以仔细筛选、考察‘盟友’的品性。 十天。 既是给盛大阳考虑的机会,陈季川也会趁着这段时间,去到永福县,打听打听盛大阳的前尘往事。 选择从来都是双向的。 见盛大阳婉拒。 陈季川便不再理会。 将这一行的收获全都包裹起来,绑在背上。然后上前两步,一把抱住灵枣树。 “……” 盛大阳原本还以为陈季川会多劝一声,或是干脆发怒,心下已经想好了七八种应对的话语。 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先应和着,十天后直接不去。 但没想到。 这个‘于禁’不走寻常路,一把抱住灵枣树。 这行为属实让人迷惑。 “这是要——” 盛大阳稍稍愣神。 心里还在迷糊的时候,就看到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嘿!” “起!” 只听‘于禁’一声顿喝,两臂瞬间膨胀一圈,箍紧了灵枣树,奋力往上拔。 哗啦啦! 第一下用力,灵枣树摇晃。 哗啦啦! 第二下用力,泥土松动。 第三下。 哗! 枝摇叶动。 一人合抱粗细的灵枣树,居然生生被连根拔起,被陈季川抱在怀里,泥土纷飞。 “这——” 硬生生将这么大的树给拔起来,这得有多大的力气。这种力气要是打在人身上,又有哪个能抗住?! 盛大阳被惊着。 “于大侠威武!” 倒是盛小天,在旁眉飞色舞,极为兴奋,蹦蹦跳跳拍着手掌,直把手心拍的通红都不觉得痛。 生拔仙枣树。 于大侠威武! “十天后。” “想清楚了就去乱石林。” 陈季川装高冷,不逗留。 留下一句话。 就扛起灵枣树,健步如飞,迅速消失在林中。 自始至终。 都没再多看盛大阳父子一眼。 “……” 盛大阳目送陈季川背影消失,转回头,看到原先生长着灵枣树的位置,现在只留下一个深坑。 一时沉默。 盛小天在旁,急的跳脚:“爹,爹,漓水帮害死了奶奶,我要报仇,我要跟于大侠学武功,杀光漓水帮的杂碎!” “别吵吵!” 盛大阳心烦意乱,冷着脸冲盛小天训斥了一声。 后者立马老实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盛大阳看着,心底又有些不忍,于是语气稍稍放缓:“漓水帮的人是那么好杀的?那些人杀我们跟杀猪一样,去了就是送死。我看刚才那什么于大侠就是想骗我去作死士,可我死了,哪个来养你?” 盛小天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唉。” 盛大阳叹了声气,也不再说,蹲下来将灵枣树的坑给填上,又从四旁扒拉不少落叶枯枝盖上,大概齐做个遮掩。 也没说话。 拉着儿子的手,四顾看了看,想了想,最终还是往东南方向走去。 永福县往南是理定县,往东是临贺郡,中间隔着山山水水,根本没有道路可走。只要一头钻进去,在茫茫大山中,漓水帮想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 二人走后。 西面方位,陈季川从树后走出来,看了眼被填埋、遮掩的土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算有点良心。” 自语时。 腰腿肩背不间断的抖动,整个人竟凭空拔高了两寸。 之前凭借‘柔骨功’,将腰腿收缩,身材显得矮小些,约一米七左右,鼓气隆肌,看上去也有些敦实。 如今撤了功夫。 顿时回到本来状貌—— 一米七八。 体型匀称修长。 顿时好看许多。 要是让盛大阳见着,定认不出眼前这人是‘于禁’。 “柔骨功法是软功,腿腰手臂肘膝拧。前后左右渐转动,全身骨节要通灵。” 柔骨功。 这是拗腰折腿的功夫。 能使周身骨节柔软,身体轻灵,免除生硬牵掣之病,使筋骨利落。 陈季川所学的功夫,多是刚猛无匹的硬功,刚则刚矣,但过刚易折。 为了弥补,也为了领悟柔劲,从而悟出暗劲玄妙,陈季川在大燕世界,用重金寻来这门‘柔骨功’。 一番练习。 不但将身体练的柔软,对‘柔劲’也多添不少感悟。 撤了功夫。 陈季川活动一番压抑的腰腿,不由暗赞:“这‘软骨功’确实厉害,用来改换身形隐瞒身份,再合适不过。” 散了柔骨功。 身形恢复。 陈季川不在这里多待。 往北面一路小跑,先把之前脱下的沙衣、砂袋给拿回来,还有徐朗、郑彪等人的兵器,也都拿上。 然后又找到放在林中的灵枣树,扛起来先东南西北一通乱转。 等到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才调转方向,直奔海棠山。 …… 第二十三章 不愿看到! “四哥。” “这是什么树,叶子都掉光了。” 海棠山。 距离住处不远,陈少河左看看右瞧瞧,围观四哥种树,津津有味的样子。 在海棠山待了一个月。 陈少河每天好吃好喝,白天练习异术、锻炼身体,晚上睡觉的时候,摆出陈季川教给他的‘正之本拉伸’的姿势,矫正弯腰驼背。 这些天下来。 腰背虽然还没完全矫正过来,但整个人的仪态、精神面貌,跟黑狱中已经截然不同了。 八九月的天气。 烈阳高照。 把原本惨白的皮肤也给晒黑了不少,看上去顺眼多了,不再那么难看。跟陈季川站在一起,总算有了几分兄弟相。 看这样子。 再过一两个月,将以前亏空的身体彻底补回来,就可以着手练功了。 陈季川奋力挖坑,把七八十里外辛辛苦苦扛回来的灵枣树种起来。听陈少河问话,头也不抬就回道:“枣树。” “四哥想吃枣了?” “那我明天去山里找找,也不知道这个时节能不能找到。” 陈少河一愣,看了眼光秃秃的枣树,又看了眼认真忙碌的四哥,咂咂嘴,脑子里回想枣子是什么味道的,又想着什么月份能吃到枣。 但他上回吃枣,还是六七年前。 那时候才十岁不到,已经记不清滋味,记不清时节了。 “应该是甜的。” “大约是热天。” 这样想着。 陈少河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满心想着明天去找枣树摘枣。 “枣不好吃。” “吃多了窝心。” 陈季川前世今生都不喜欢吃枣。 正在埋头忙活,脑子没动,顺嘴回了两句。 说完之后才发现被陈少河给带偏了,就给他解释:“我这可不是普通枣树。” 说着抬头。 听到陈少河自个儿在嘀咕,砸吧嘴,在回想枣什么味道,忍不住笑了笑:“那边包里有四五斤枣,你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陈季川指着一旁,冲陈少河笑。 “有枣?” “那我要尝尝。” 陈少河眼睛一亮,赶忙去翻。 枣没翻到,第一眼就看到四把明晃晃的钢刀,还有两把开了锋的铁剑。 一下子就被晃了眼。 “乖乖!” “哪来的刀啊?!” 陈少河脑子里瞬间把枣子给忘掉,拿起一把钢刀,左右挥舞了下,一脸兴奋。 他小时候。 在黑狱的时候。 对兵器没什么概念。 但自从在武胜门外,拿刀砍死了一个黑甲之后,就对刀情有独钟。 一个月前为了混进阳朔县地界,陈少河恋恋不舍,把那口雁翅刀早早就给扔了,这些天心心念念一直想着。 现在冷不丁看到几把钢刀,当场就笑开了花。 耍了两通。 虎虎生风。 跟雁翅刀不同。 这几口钢刀全都是‘鬼头刀’,刀体沉重,刀柄处雕有鬼头,相当锋利,能斩金切玉。鬼头刀袤方,背厚面阔,分量笨重,宜于劈砍,所以最合于杀头。 哪怕不用,单单放在那里,也显得杀气十足。 “好刀!” 陈少河装模作样夸了一句,把四口鬼头刀仔细磨簌,爱不释手。 正准备问这刀是那里买来的,忽然却一顿,看到了其中一口鬼头刀的刀刃呈现焦黑色,就像是烧干了的血迹。 陈少河心间一跳,看着还在埋头苦干的四哥,忍不住问:“四哥,这刀不是买来的?” “不是。” “今天杀了几个漓水帮的杂碎,从他们身上捡来的。” 陈季川没想着隐瞒陈少河,随意回道。 大坑已经挖好了。 手脚利索的把灵枣树的根系给埋进去,左右前后看了看,不住点头。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 但这枣树却好养活。 陈季川扛回来,在平常练功的位置,找了一处土层深厚、土壤肥沃的缓坡地。这种土质最适合枣树生长,头开始几天挑水浇一浇,后面就不用管了。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就有香甜可口的灵枣吃了。 不过。 一年太久。 陈季川真正看重的,还是灵枣树汇聚灵气的特性。他准备带着陈少河在树下练功,亲自测试是不是真的对修炼有效。 “四哥——” 陈少河对枣树没兴趣,听见四哥说今天杀人了,还是杀的漓水帮的人,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好奇。 “把包裹拿上,路上给你讲。” 陈季川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 正好今天的事情,也要跟陈少河讲讲。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他一向不认为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事情全都思虑周全。 …… “事情就是这样。” “十天后。” “要是盛大阳去了乱石林,我就教他练武。要是没去,那就算了。” 路上。 陈季川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自己的打算都给陈少河说了。 等到了住处,也说的差不多。 “盛大阳还有个九岁的儿子要养,可能不会去。” 陈少河听了,皱眉道。 陈季川也点头。 换做是他,带着陈少河,也不愿相信任何人,更不愿将自己处在险境。 可这是因为他有‘道果’在,有把握不依靠任何人,就能提升自我,获得足以自保甚至是报仇的实力。 而盛大阳呢? “也许会去。” “也许不会去。” 陈季川对此不甚上心。 说到底。 还是自身的实力更重要,其他一切都是顺手为之,成不成都没关系。 而今天最大的收获。 一是灵枣。 二是灵枣树。 “漓水帮抓住盛大阳父子,确认二人都是异人之后,就逼问他们有没有碰过、吃过特别的东西。” “这才逼问出灵枣树的存在。” “这样看来。” “漓水帮分明是有经验的。” 陈季川一路上想了不少,也从盛大阳的讲述、漓水帮的行为中,分析出许多信息:“异人异术,跟灵气密不可分。漓水帮肯定还有类似于灵枣树这样的灵物、灵树,也不知培养了多少异人。” 陈季川脸色有些凝重。 他扛回来的灵枣树,能结出灵枣,培养出异人。 人在树下修炼,也更有效率。 今天正好让他撞上,才截了胡。那么之前没碰到的,被漓水帮得了去的又有多少? 仇人变强。 不知深浅。 这是陈季川最不愿看到的。 第二十四章 神扑鬼跌! “得尽快悟出暗劲,增强实力。” 陈季川心中又多一分紧迫。 定下心神。 目光一转,看向陈少河背回来的包裹。 上前两步将其打开,里面就是今天除了灵枣跟灵枣树之外的其他收获了。 陈少河眼尖。 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个较为精致的锦囊,一把拿起来:“这么好看的锦囊,里面东西肯定很贵重。” 陈季川看着。 认出这锦囊正是他从今日杀死的漓水帮飞鹰堂六人中,唯一的四品高手徐朗身上得来,当时随手一捏,摸出来里面装着两颗大概车厘子大小的珠子。 “可能是珍珠。” 陈季川笑道。 “珍珠?” 陈少河眼睛一亮,往手上一倒,就见两颗圆滚滚、水汪汪、清濛濛的珍珠滚落出来。入手一阵冰凉,散发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还真是珍珠!” 陈少河眼睛顿时又亮了不少:“这能卖不少钱吧?” 他知道四哥这些天,为了米油盐酱醋茶,每日练功之余,还要上山打猎下水摸鱼,很是辛苦。 有了这两颗珍珠,想必能松快不少。 “不过。” “珍珠太显眼,不好买卖,要是露了马脚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陈少河把两颗珍珠递给四哥,眉头微皱着,心里在思考怎么才能安全的将这两颗珍珠出手。 “卖?” 陈季川接过珍珠,脸上也有笑意,却冲陈少河摇摇头:“这种好东西花钱都买不到,哪里会卖。” 将珍珠拿在手上。 心里有些欢喜,之前的些许疑惑,此刻也全都不见。 【漓水蚌珠:漓水水府中河蚌所产,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内含灵气,持之修行,可增长内息、内力。磨碎成粉,撒入田地中,能改善土壤性质、提高土壤肥力,使农作物产量提高,药材生长更快。】 一个月前。 在来阳朔县的路上,陈季川碰到一个名叫‘鲍忠良’的粮商,就曾提到,漓水帮有一份秘方,能够使粮食增产七八成。 陈季川当时记下。 心里还想着能不能把这秘方给搞到手,只是一直没见到过。 现在想来。 这所谓的‘增产秘法’,就是这漓水蚌珠了。 “漓水水府。” “漓水蚌珠。” 武胜门有黑狱,黑狱中有厌铁矿跟灵石。 金阳派有桃源,桃源中粮,产量极高。 而漓水帮也有水府,内产蚌珠,既可用来修炼,又能拿来提高粮食产量。 各有奇异。 也难怪三派能够割据始安郡,呈三足鼎立态势。 “就是不知道。” “桃源跟水府当中,有没有灵石存在。” 陈季川心里想着,将两颗蚌珠重新装回去。 蚌珠对修炼有效。 可以等他教会陈少河修炼的时候,给后者使用。 “修炼?” “四哥不是说我身体还没养好吗?” 陈少河一听修炼,神色一振,忙的就往四哥看去。 “是没养好。” “我是说留着,等你身体养好了,可以练功的时候再给你用。” 陈季川哭笑不得。 这个老五一心想着练武,都快魔怔了。要不是一向听他的话,又非常怕死,只怕早就不管不顾非缠着他传授了。 不过也是。 异术难寸进,根本摸不到头绪。 陈少河每日练习,看不到任何进步,心底对练武更渴望了。 姓名:陈少河 年龄:16 等级:4 天赋:控火(4)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先把身体养好,练武才能事半功倍。” 陈季川安抚道。 陈少河在黑狱太久,身体素质堪忧。 出来好吃好喝、坚持锻炼,将养了一个月,才算修补不少。可他一身硬功,短时间陈少河还是没法学。 “我知道我知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陈少河也就是有些心急,道理他都明白。 这个方面,四哥是行家,全听四哥的就行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去拿包裹的一本册子,随手翻看。 这一看。 顿时恼火起来:“怎么又是武功!” 他好不容易不去想练武的事情,偏偏又撞上,当然气恼。 “武功?” 陈季川不理会他,捡起册子一看。 果然。 第一页上书‘神扑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脸上一喜。 连忙又去翻其他册子,又发现一门武功:“《鬼跌剑》!” “神扑刀。” “鬼跌剑。” 陈季川脸上笑意越来越盛。 拿起《神扑刀》翻看。 这的确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上面记载了一门名唤《神扑刀》的武功。里面图文并茂,不但有一门刀法,还有与之配套的心法。 杀人。 爆秘籍。 听上去很奇怪。 但陈季川稍稍看过,就知道这很正常:这秘籍上,密密麻麻、歪七扭八,有许多蝇头小字,都是修炼刀法、心法的心得。 想必这人将秘籍随身携带,就是为了练功有所感悟的时候,能够随时记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种学习精神,对练武之人同样适用。 也正好便宜了陈季川。 “也不知道跟四哥练的功夫哪个厉害。” 陈少河见四哥把小册子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郁气顿时消散,看向这几册秘籍,脸上忽的也有些期待。 他虽然暂时练不了武功,可这两门秘籍对四哥说不定有大用。 “不是一个体系。” “我的功夫是锤炼体魄,增强气力。这两门功法则是先要找到气感,然后按着心法搬运,使之壮大,从而能潜移默化滋养肉身。与人争斗时,内息、内力加持,从而发挥出不俗战力。” 陈季川随意翻看。 一时间当然看不出大名堂,但也能看出,这是跟他之前所学的硬功截然不同的武学体系。 “也不能说截然不同。” “我修炼‘铁牛功’、‘排打功’、‘卧虎功’的时候,也要按着特定的频率呼气、吸气。” “这兴许也是内功。” 陈季川想了想,将一共四本册子全都收起来,冲陈少河道:“秘籍上说,修炼内功心法,须得有师长看护教导,否则行气出了岔子,很容易走火入魔,废了身体。这两门武功我先拿到大燕,找人修炼试试。等确保万无一失,再出来教你。” 陈少河毕竟年轻。 得了武功秘籍,要是忍不住照着上面瞎练,练出个好歹来可就糟了。 陈季川身为监护人,不得不慎重。 “四哥。” “我知道的,我最怕死了。” 陈少河知道四哥的意思,咧嘴笑着,满心期待:“等四哥在里面练好了,再教我就是。用剑娘里娘气,我要练《神扑刀》。” 陈少河握着鬼头刀唰唰挥了两下,神采飞扬的。 不让四哥担心。 “好。” 陈季川也笑了。 准备待会儿去大燕世界找人练试试。 把册子收起来,也不着急在现实中死记硬背。他完全可以进进出出,把两门武功、四份练功心得给抄录到大燕世界,然后接着大燕世界四百倍的时间差去背。 这样。 现实中几分钟的时间,陈季川差不多就足够背下了。 这些天。 这些年。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练武之余,着实看了背了不少书籍。 大把的时光。 单纯用来练武,实在暴殄天物。 知识无价。 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多学点多记点总是没错的。 …… 第二十五章 陈门七十二绝艺! 大燕世界。 日月交替。 不知不觉,又过去三十五年。 距离陈季川刚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一百一十一年。 时光荏苒。 生命轮回。 这些年来,陈季川见多了生死。 鲁鹏、杨庆、杨旭... 鲁雄、鲁荣... 鲁子健、鲁子康... 鲁白、鲁玉、鲁京... 四代人,一个个老去。到了如今,当初被人称作‘小南陈’的鲁长寿,也走到了生命尽头。 …… 这一日。 泰青山主峰,练功平台。 陈门门主、各堂首座、长老、亲传,共计七十二人。 新老俗家弟子二百八十四人。 济济一堂。 大讲之日,弟子门人汇聚。许久未曾露面的老门主‘南拳’鲁长寿,满头银白,立在场中。 鲁长寿业已七十六岁高龄。 依旧行走如风,声音洪亮。 他环顾四周,见人头攒动,静寂无声,心中也有自豪,朗声道:“我陈门于理宗宝庆三年创立,尊‘南朝陈’陈季川陈大宗师为祖师爷,至今已有四十七载。常人只道我陈门有七十二绝艺,却不知我门中武学早已超出七十二数。” 人一老。 总喜欢追忆往昔。 鲁长寿也不例外。 他想到陈门初立时,想到谭派鹊起时。 数十年过去。 昔日谭派祖师爷、大宗师‘散花腿’谭晋玄之名,早已埋藏在故纸堆中。 昔日谭派弹压南北武林、名震四海的十三太保,也一个个老去。 十多年前。 谭派内斗,分崩离析。 北方第一大派不复存在。 陈门却逆势赶超,先有‘小南陈’、‘南拳’鲁长寿打平十三太保,又有‘南朝陈’亲传,‘四大金刚’横扫南方武林。 四大金刚之后。 陈门七堂首座、俗家十虎,全都是名震南北武林的一等一的高手。 兴旺长存。 更不用说,武林传闻,陈门中还藏着一位‘老怪物’,疑似百年前大名鼎鼎的‘南朝陈’。 令各门各派、各路高手深深忌惮。 煌煌陈门。 可谓兴盛。 鲁长寿作为第一任门主,在武林中的名望,也份属顶尖。 一生荣耀自不必提。 今日心血来潮,前来讲武,一众门人激动不已。 他们能拜入陈门,自然知道陈门荣耀。 江湖武林,谁又不知—— 天下武功出陈门! 陈门七十二绝艺早已名震江湖,随便拿出一门,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好功夫。从陈门走出的高手,更是遍布大江南北。 声势之隆,兴盛至极,早已超出当年谭派。 南北武林共尊。 一众弟子听着老门主讲述,不由心潮澎湃。 鲁长寿目光扫过,见众人模样,见着不少新鲜面孔,知晓定是新人,脸色一变,转而肃道:“我陈门七十二艺练功之要旨,固在乎强健体魄,坚筋肉,却内邪,御凌侮,然而非空言所能致效者,必须认真从事练习,不荒不怠,而后能成。” “祖师爷‘南朝陈’曾有言,习陈门武学,须得牢记‘三要’、‘五忌’、‘七伤’,你等可都记牢了?” 话音落下。 无人敢答。 鲁长寿随手一指,落在一位身形中等的少年身上:“你来说。” “是。” “祖师。” 少年激动,条件反射的站直,目不斜视大声道:“练功有三要:一要深沉镇重,二要确实精当,三要节欲爱名。练功有五忌:一忌荒惰,二忌夸矜,三忌躁急,四忌躐等,五忌酒色。练功有七伤:一近色伤精,二暴怒伤气,三思虑伤神,四善忧伤心,五好饮伤血,六懒惰伤筋,七躁急伤骨。” 三要。 五忌。 七伤。 这是陈季川与鲁长寿,还有陆青、王明章等四名弟子一同总结出来的,列入《陈门七十二艺》总纲要当中。 凡陈门子弟,必须牢记、熟背,一体贯彻。 见随手一指的稚嫩少年都能背诵无差错,鲁长寿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看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回祖师。” “弟子叫‘毛栗’,今年十八岁,上个月刚刚上山,还在明德堂。” 毛栗大声回道,嗓子都快劈叉,既兴奋又激动。 他仰慕陈门老祖‘南朝陈’以及老门主‘南拳’的名号,又知道陈门有四金刚、七首座、十猛虎,全都是不世出的宗师、豪杰。 便央求父亲送他上山学武。 没想到才上山一个月,就能跟老门主说上话,还被问及姓名,整个人好似陷入了幸福的海洋,有些晕晕乎乎不知南北了。 “不错。” “好好练功,日后扬我陈门威名。” 鲁长寿随口又勉励一句,毛栗高兴的彻底说不出话来。 鲁长寿笑了笑,也不在意,继续道:“知此三要、五忌、七伤,始足与言练功。练功之法可分为数期,最初一步,先练皮肉;次则进而练筋骨,皮肉筋骨既坚实;更进而练习各部之实力,实力既充;然后更进而练习运气,此法如能任意往来,则大功成矣。练习何种功夫,必能速效也。” 说话间。 鲁长寿面东站立,两腿蹲成马步桩,用两掌轮流交替,向前平推,成正立掌推击。空中本无风,忽而风起,轰隆隆声音由弱渐强,继而如雷霆,轰鸣不止。 众人瞧见。 那声音分明是从老门主双掌之下传来,似慢使快,威力无穷。 有人惊悚。 有人认出:“这是‘追风掌功’!” 苦练八步掌追风,光阴一晃三十冬。每天常推一万掌,艺到终久功自成。 这是陈门绝艺中,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 鲁长寿苦练三十年之久,才有如此火候。一掌推出,可在八步以外推倒一人,七步以内,当中必死。 故此‘追风掌功’,又被称作‘八步追风掌’、‘七步生死掌’。 …… “八步掌追风。” “七步分生死。” “你已经将此功练至巅峰,即便是我,也远不如你。” 陈季川看着讲武之后,满面红光的鲁长寿,出声赞叹道。 他在岩台上,将鲁长寿讲武的内容听的清楚,也将其演练‘追风掌功’看了通透。 姓名:鲁长寿 年龄:76 等级:5 法术:追风掌功(第五层),卧虎功(第五层),金刀换掌功(第五层).... 练武之人。 自四五十岁开始,身体机能就开始走下坡路,实力也难进步。 鲁长寿当年四十出头,就已经将‘卧虎功’练到第五层。可此后三十多年过去,交手经验更多,武学底蕴更浓厚更扎实,但却依旧在五级打转,迟迟练不出暗劲,无法将‘追风掌功’、‘卧虎功’推进到第六层。 “巅峰?” “太爷不要诳我。” 鲁长寿白发白须,红润脸上露出笑意,“明劲之上有暗劲,我这‘追风掌功’,在十多年前,就能称得上明劲巅峰。但暗劲层次,才是此功真正巅峰。可惜,我此生达不到了。” 鲁长寿低头看了看双掌。 皮肤松弛。 状似枯槁。 上面还有不少老年斑。 任他名震武林,号称‘南拳’,可到底是敌不过岁月。 抬头看向陈太爷。 一百二十九岁的陈太爷,看上去何止是比他年轻,就算说是四五十岁年纪,也没人怀疑。 驻颜有术。 健朗康泰。 倒是让鲁长寿愧对‘长寿’之名。 不可避免。 鲁长寿脸上露出羡慕神色:“太爷硬朗,暗劲可期。” “暗劲——” 陈季川听了,心中却有些没底。 这三十五年来,他现实中每日仅有三个时辰进来,也就是说,真正在大燕世界,只待了八九年时间。 当初在黑狱中。 四十一年也只在大燕世界待了二十一年。 而黑狱赶路的一个月,在大燕世界更是只待了不到一个月。 这样算来。 大燕世界虽然过去一百一十一年,陈季川在这里也有一百二十九岁,可按着骨龄来算,才仅四十八岁而已。 当然。 即使四十八岁的骨龄,也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 这两年若是还不能悟出暗劲,再往后,可能就要如鲁长寿一般,此生抱憾。 “可惜。” “长寿看不到那一日了。” 鲁长寿面有红光,威风吹拂,白发飘扬,颇有几分仙气。他感慨一声,忽而又冲陈季川道:“许久没跟太爷切磋,不知道太爷今天有没有雅兴,赐教长寿几招?” “七老八十。” “就怕你打不动。” 陈季川一笑,脚下一划,摆了个起手式。 鲁长寿一看,顿时笑了:“顺步单鞭势,太爷这是要用谭腿打我。” 谭派有十路谭腿。 陈门早有收录。 鲁长寿自觉没有精力去练,只大致了解过,因此看得出来,陈太爷摆的这一式,正是十路谭腿中第一路‘顺步单鞭势’。 “弹腿四只手,人怕鬼见愁。” “你我试试,看是谭腿厉害,还是我陈门‘追风掌功’厉害。” 陈季川大笑一声,抬脚虚踢,抢先动手。 “来得好!” 鲁长寿也是大笑,拖腿挪步,双掌一翻,就向陈季川迎了上来。 陈季川施展谭腿。 动作精悍,攻防迅疾,爆发力强。 十路谭腿一一施展。 招数多变。 但鲁长寿也不差,追风掌功刚柔并济,中者非伤及死。 又练得‘卧虎功’,下盘极稳。 拳脚相交。 一时间难分胜负。 陈季川有所克制,自始至终,只施展谭腿功夫。 一路顺步单鞭势,二路十字起蹦弹,三路盖马三捶式,四路斜踢撑抹拦,五路栽捶分架打,六路勾劈各单展,七路掖掌势双看,八路转环剁子脚,九路捧锁阴阳掌,十路飞身箭步弹。 翻来覆去。 打的眼花缭乱。 鲁长寿手段齐出,或是追风掌,或是猛虎踹,人如猛虎,下山吃人,‘南拳’之名绝不作假。 一时酣畅淋漓。 可惜。 鲁长寿终究老迈,这些年有陈季川为他看护身体、调理昔日练功暗伤。但时至今日,也再难回天。体力不济,一趟拳打下来,不多时就气喘吁吁,脸上泛起潮红,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没了气力。 “呼!” “呼!” 双手勉强招架最后一脚,鲁长寿再撑不住,蹬蹬蹬退后几步,以手杵膝大口喘息。 终是英雄迟暮。 “老了。” “老了。” 鲁长寿苦笑一声,一向不服老的他,此刻脸上满是落寞。 陈季川看着,问道:“要不要让人将鲁思文唤来?” 鲁长寿一生未曾娶妻。 在世亲人,除了子侄辈的之外,最亲近的就是一母同胞的弟弟鲁思文,其他弟兄都在他之前老去。 只不过鲁长寿跟这些弟兄不算熟悉。 他痴迷练武。 一辈子都奉献给陈门,与鲁家的感情反而不深。在父亲鲁玉死后,更少了许多往来。 “老四?” “算了吧。” 鲁长寿艰难站起,走到一旁坐下,笑道:“鲁家人丁兴旺,不差我一人。我死后,想葬在泰青山,永生永世不离陈门。” “嗯。” “我会将你埋在后山,坟旁种几株杉树。” 陈季川点头应下。 鲁长寿笑的更灿烂:“太爷若是练出暗劲,定要去我坟前打给我看。” “好。” 陈季川全都应下。 鲁长寿后面又说了许多,有回忆,有期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待到无声息时,陈季川往鲁长寿看去,只见这位南派宗师面容安详,两眼闭合。 …… 燕度宗咸淳四年。 武林泰斗、陈门第一任门主、‘南拳’鲁长寿老去,享年七十六。 …… 附录: 陈门七十二绝艺,计开: 01、铁臂功02、排打功03、铁扫帚功04、足射功05、腿踢功06、铜砂掌07、蛇行术08、提千斤09、罗汉功 10、铁头功11、四段功12、铁布衫功13、双锁功14、上罐功 15、石锁功16、铁珠袋17、千斤闸18、鞭劲法19、分水功20、玉带功21、鹰翼功22、跳跃法23、霸王肘24、一指金刚法25、拔钉功26、一指禅功27、石桩功28、金钟罩29、铁牛功30、旋风掌31、卧虎功32、拔山功33、合盘掌34、推山掌35、踢桩功36、鹰爪功37、斩魔剑38、玄空拳39、金砂掌40、铁砂掌41、飞行功42、枪刀不入法43、五毒追砂掌44、飞檐走壁法45、一线穿46、穿纵术 47、金铲指48、揭谛功49、梅花桩50、捻花功51、螳螂爪52、跑板功53、闪战法54、金刀换掌功55、轻身术56、铁膝功57、陆地飞行术58、穿窗功59、泅水术60、点石功61、琵琶功62、柔骨功 63、壁虎游墙术64、门裆功65、翻腾术66、布袋功67、蛤蟆功68、千层纸功69、弹子拳70、锁指功71、追风掌功72、软玄功73、一指金刚法74、竹叶手75、蜈蚣跳76、朱砂掌77、流星桩78、穿帘功79、阳光手80、铁袋功81、龟背功82、摩插术83、吸阴功84、五毒手85、拈花功86、马鞍功87、阴拳功88、沙包功89、观音掌90、十路谭腿 注:以上绝艺排名不分先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二十六章 暗劲! 岁月一晃。 又是十年。 这一日。 泰青山密林当中,陈季川俯卧于地,用双手和足尖把身体支撑起来,整个人犹如猛虎卧睡,一呼一吸,隐隐有虎啸之声。 在他背上。 有千斤重的磨盘,随着他呼气吸气,起起伏伏,彷如无物。 在他身旁。 又有昔日陈门四大金刚——王明章、陆青、孙汉九、周大生,各持小锤,轮流锤击陈季川胸肋。 每每落下。 有轰鸣之声。 丹田收紧,胸肋扩展,鼻孔喷气。 每一下都似虎啸。 “卧虎神功少人知,拳掌支撑莫变形,筋肉骨骼俱坚实,磨盘压身千斤重,苦中加苦等闲视。既练拳力又练心,成就金刚不坏身。” 这是‘卧虎功’。 又称‘睡功’。 已经被陈季川练到极高深的境界,全身上下无惧击打,可称‘金刚不坏’。 王明章四人昔日号称‘莽金刚’,跟随陈季川学艺足有四十余年,如今个个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 但各自也有六十多岁。 此刻却跟个学徒一般,做着苦力,帮助陈季川行功。 四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却干的津津有味,四双眼睛看着这位‘不老祖师’,观其肌肉颤动,观其呼气吸气,心中也在琢磨、思索。 他们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一个个当然也不简单。 一身实力。 不下于十年前故去的‘南拳’鲁长寿。此时观摩祖师爷练功,均有所得。 往日里。 行功一个时辰就该功行圆满。 但今日不同。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足足三个时辰过去,直把四个年逾花甲的老家伙也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锤击的功夫看着简单,可实际上,对于陈季川这等高手来说,唯有四大金刚这几位宗师才有足够力道、足够技巧,助其行功。 掌握其中的力度。 不但费力,更是劳神。 好在。 三个时辰过去,一番行功终于到了尾声。 “散开。” 只听陈季川猛地一声喝,将四大金刚惊走。旋即两眼一瞪,背脊尾椎同时调动—— 砰! 一声响。 背上千斤石磨竟生生被弹开,上头更是石末纷飞,留下许许多多细小的坑。而陈季川一个翻转,顺势起身。双手趁着石磨未曾落地,猛地往前平推。 轰! 一掌落下,石磨当场就被打的四分五裂,四处炸开。 “遭!” 可怜四大金刚看的傻眼,被碎石打中,一阵狼狈赶忙又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个看着收功,傲立在飞灰当中的祖师爷,又是惊又是喜。 陈季川立在原地。 感受一番。 只觉全身无不通透,方才推出两掌,更是无声无息,举足轻重。 将身体转来转去,扭来扭去,身体上各个部位的关节,肌肉的劲都拧成了一股,全身上下有一种通透的感觉更浓郁。 待到极限。 噼里啪啦。 未曾出拳,身体竟传来一阵炸响。 “暗劲外放。” “骨节雷鸣。” “原来这就是‘暗劲’层次。” 陈季川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又有大喜悦充斥心间。 历经百二十年。 苦练数十年。 由明入暗。 他终于是踏出这关键一步。 自此之后。 便是暗劲人物! …… 姓名:陈季川【其一】 年龄:139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6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陈门七十二绝艺(第六层)、神扑刀(第四层)、控火术(第四层)、鬼跌剑(第三层) 仙俸:1 源力:6628 …… “祖师。” “成了?” 四大金刚中,最为年长的王明章,见祖师爷口中呼出长长一口气,不多时脸上又露出笑容,忍不住问出声来。 陆青三人也看向陈季川。 “不错。” “成了。” 陈季川开怀大笑,一朝功成,心腔满是喜悦。见王明章四人瞪大眼睛朝他看来,陈季川并不吝啬,迈开步,轻松自如在这青石铺陈的地面上走了三步—— 四人看去。 只见就在这无声无息间,青石上居然留下三个足有四五寸深浅的脚印。 若让他们来,一脚下去,踹碎青石都是等闲。可这般举重若轻,不露痕迹就留下脚印的功夫,他们是万万不及的。 “嘶!” “这就是暗劲?” 陆青一脸憧憬,一双眼中也放出光明。 “正是暗劲。” 陈季川心情好,跟前四人又都是他手把手教授出来,话自然就多了,“我初成暗劲,一次也只能踏出三步,这已经是极限了。并且暗劲只能运到手脚两处,做不到全身各处混元一体,处处都喷劲如针。” 一朝得道。 夕死可矣。 陈季川练出暗劲,以往朦胧不可知的境界就在眼前,已经被他看的通透:“明劲是用筋骨打人,暗劲则是用心打人,两者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暗劲不发则以,一发必要中,否则反耗自己的心力体能。心力勃发消耗的体力可比筋骨运动要大上十倍!” 陈季川舒展拳脚,体会暗劲。 脸上笑意止不住。 暗劲打人。 这可比单纯的拳脚筋骨之力打人厉害的多。 他方才小试牛刀,就知晓此中厉害。从‘仙籍’上更能看出,困在‘五级’许久。这一番练出暗劲,当场就突破到6级。 “将外功、明劲练到极致,也不过五级。” “可一旦悟出暗劲,顷刻就是六级。” “一级之差。” “实则是天与地的区别。” 陈季川看着‘仙籍’面板,心中愈发欢喜。 他眼下才刚练出暗劲,却已经知晓前路。只要将暗劲练透,从拳脚两处,练到全身各处。一旦动手,全身各处混元一体,处处都喷劲如针,这就是更高一层了。 能看到前路。 对陈季川来说,就等同于触手可及。他有足够时间去琢磨,一世不行再来一世,数十年、数百年,不断苦练、思索,何愁功夫不成?! “恭喜祖师!” 王明章、陆青四人听到陈季川当真练出暗劲,一个个激动欢喜无以复加,冲陈季川连连道喜。 他们四个一生沉浸武道。 明劲早已吃透。 与鲁长寿一般,全都困在暗劲门外,苦修多年而不可得。本以为也要跟老门主一样抱憾终老,没想到今日喜从天降,竟让他们这些武人,亲眼瞧见暗劲功夫。 “这一生。” “值了!” 周大生仰天长啸。 一旁孙汉九也激动不已,白须乱颤,大声道:“祖师悟出暗劲,这是我陈门之喜,也是武林同道之喜。我建议,择良辰吉日大宴南北群雄,将这大喜之事昭告武林。一来扬祖师不世威名。二来扬我陈门威势,三来也好叫外间武人知晓,明劲之上,尚还有路,以激励江湖同道!” 他平生最喜欢热闹。 上次泰青山上热闹事,还要追溯到十年前老门主鲁长寿过世,各路武林人士前来吊唁的时候。 “……” 陈季川看着激动的孙汉九,脸上笑容僵住。 陆青见着,扯了扯还要大话连篇的三师弟。 “额——” 孙汉九被陆青扯了下,不由一愣,紧接着就看到祖师脸色,心不由大骂自己两声。 一时激动,居然忘了祖师最不喜这些凡尘俗事。 喉咙忽的干涩,忙腆着老脸跟祖师赔笑道:“建议。弟子只是建议。” “的确值得庆祝。” “不过大宴南北群雄就算了,又不是要召开武林大会。就我们自家人吃个饭,没必要张杨。” 陈季川心中确实有大欢喜。 一向不喜这些形式的他,今日也算破了例。 孙汉九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忙应道:“全凭祖师吩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把那些个老兄弟全都叫来!” …… 第二十七章 白玉京燕楼统领于禁! 热闹一场。 又归于平静。 练出暗劲之后,陈季川依旧跟往常一般,继续苦修苦练。他如今的身体正在逐年走下坡路,即使达到暗劲层次,也不可逆转。修炼刻苦,但效率却逐渐下降。 这是许多武人都不可避免的。 陈季川也不例外。 好在。 有暗劲洗练身躯,这个速度被极大的延缓了。照目前趋势,陈季川还是有希望在老迈之前,将暗劲练透全身,从而更上一层楼。 时间流逝。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现实中。 距离‘于大侠生拔仙枣树’那日,已经过去十天。 …… 南溪山。 乱石林。 盛大阳一脸憔悴,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旁。 盛小天穿着短衫,跟热锅上的马阿姨似的,时不时从乱石后头伸出脑袋,往外面看去。 时而看左边,时而看右边。 跑来跑去,脸上又期待又焦急。 “爹。” “于大侠该不会不来了吧?” 盛小天等得急了,跑到父亲跟前去问。 “不会的。” 盛大阳摇头。 但是心中也没底。 跟十天前的心思不一样,这十天他想了很多—— 到底是带着儿子在深山老林中躲躲藏藏。 还是离开始安郡,去隔壁临贺郡重新生活。 思来想去。 都觉得不妥。 在山中? 窝窝囊囊渡过一生? 他无所谓,可他儿子小天才九岁,也要一辈子做个山民? 去临贺郡? 憋憋屈屈隐姓埋名? 但又真的能够安稳吗。他在永福县的时候,还不是老老实实不去惹事,但‘仙术’一暴露,立马就被漓水帮找上门来,害得他家破人亡。 谁都不能保证去了临贺郡就碰不到这种事情。 反复思量。 逃避、躲藏、隐姓埋名都不是办法。 这些天。 盛大阳带着儿子,在一个名唤‘李老三’的山民家中躲藏。这李老三的老母亲,之前有风湿病老寒腿,盛大阳给治好了,见李老三家贫,也就没收钱。 这次逃到山中。 多亏了李老三帮忙,才不至于露宿山野。 但也正因为在李老三家里住了十天,让盛大阳看到山民生活的困苦—— 每日打猎、种田。 听着潇洒惬意,实际上日日劳累,一年下来还攒不到几个钱。 “我和小天都有‘仙术’在身。” “这是天选之子!” “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窝囊?!” 盛大阳幡然醒悟。 十日一到。 一大清早,就带着欢天喜地的盛小天,赶来乱石林。到了这时候,盛大阳反倒没了平常心,也担心那位于大侠对他当日的态度不满,不过来了。 父子两焦急等待。 心中忐忑。 待到日头升起,左右前后来回跑的盛小天忽然蹦了起来,兴奋的大声招呼:“于大侠于大侠,我们在这里!” “于大侠!” 盛大阳一个激灵,跑到儿子身边顺着方向看去,就见一中等身材、穿着黑色劲衫的人大步走来。 这人头上包巾,脸上有一块金属面具,遮住了下半边脸庞,只露出眼睛跟额头。 不露面容。 衣着不同。 但从举止气度,盛大阳还是一眼就认出—— 于禁! …… “想好了?” 陈季川带着金属面具,看向盛大阳。 蒙面黑巾太低端。 当日出手救人,没能提前准备。有了时日缓冲,陈季川就让陈少河用控火术熔炼铁剑,熔炼出几副面具。 戴上去之后。 逼格果然一下子就高了。 “想好了。” “我愿意跟随大侠,铲除漓水帮!” 盛大阳看着‘于禁’脸上面具,愈发觉得这人神秘、强大,闻听询问,忙沉应道。 盛小天也激动不已,跳着叫道:“于大侠,我也愿意!” “白玉京旨在修仙问道、证长生、得不死。” “铲除漓水帮仅是顺手为之。” 陈季川淡淡道。 一人之力有限。 众人拾柴火焰高。 他有心要拉拢盛大阳这些与漓水帮、武胜门有仇怨的人物,铲除仇敌。但这之后,他还想要占据黑狱、水府,得到灵石、蚌珠。 若是一开始的口号跟目标,仅仅是铲除漓水帮、武胜门的话,那么等目标完成之后,这个‘组织’没了行动纲领,必定要分崩离析,乱作一团。 所以。 从一开始,陈季川就要给盛大阳等人画一张大饼—— 修仙。 长生不死! 让人这些即使大仇得报,也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在求仙、寻长生的道路上,互帮互助、彼此提携。 “修仙问道?” “长生不死?” 盛大阳听得一愣,心里泛起一阵古怪。 他毕竟不是受过网络文学熏陶的现代人,全然不知,大楚天变代表着什么。区区六年,哪怕得了‘仙术’,思维也还在局限当中。 本心想的是跟随‘于禁’,推翻漓水帮。 但谁想陈季川居然给他立了这么大的一个目标,盛大阳一时间有些蒙圈。 倒是盛小天。 小小年纪,最容易被蛊惑,一听到‘仙’、‘长生’,不由心头火热:“于大侠,我也要修仙问道,我也要长生不死!” “求仙难。” “难于上青天。” “既然有心,往后就要刻苦修行才是。” 陈季川丝毫没有诱骗小孩子的羞耻心。 从怀中掏出两块约莫拇指、食指围成圈那么大的铁牌,分别递给盛大阳、盛小天。 “这是——” 盛大阳接过,铁牌入手冰凉,上头一面书有‘白玉京’三个大字,右下角又有‘燕楼’两个小字。 在铁牌另一面,则是‘神机军师’四字。 “白玉京。” “燕楼。” “镇三山。” 盛小天蒙学两三年,也识字,拿着铁牌读了出来,脸上满是好奇:“于大侠,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盛大阳也看向陈季川。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六年前,大楚天变。邕州五位武学宗师建立‘白玉京’,各自统领一方,各称‘城主’。五城之下,又有十二楼,我就是十二楼中排名第十二的‘燕楼’之主。” 陈季川满口胡诌。 不得不说。 谪仙的这首《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着实仙气逼人。 在前世。 这首诗被各路主角拿出来装逼,都快将陈季川给看吐了。 但到了自己身上,拿来就用,心里却别提有多舒坦了。特别是看到盛大阳父子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更是满意。 面上不表。 陈季川继续道:“入我白玉京,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各有代号。从今往后,在白玉京中遇着旁人,你们就是‘神机军师’、‘镇三山’。” 铁牌是十天前得来的铁剑熔炼而成。 陈少河反复烧制泥膜。 忙活十天,熔炼了数十块铁牌,从中挑出最成功、最精致的两块,被陈季川带上。 这铁牌看上去流于表面。 但陈季川知道,仪式感不可或缺,这是塑造归属感的重要一环。 从盛大阳目眩神移的表情来看,陈季川就知道这一手是做对了。 “乖乖隆地洞!” “于大侠这么厉害,在这个什么‘白玉京’里头,居然只能排在第十七,这里面得有多少高手啊!” 盛大阳的确受用。 拿着铁牌,一颗心火热起来。 本来只想着跟随陈季川,铲除漓水帮,给老母报仇。但现在心气却被激发起来:“白玉京!我盛大阳有‘仙术’在身,怎么就不能修仙长生?!” 盛小天想不到那么多。 他拿着铁牌,只顾欢喜,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心里乐开了花:“镇三山,好威风的名号。我以后,就叫‘镇三山’了!” 他年龄小。 以往不论是在学堂,还是在家中,都只是被当做个小孩子。从没人将他当个大人对待。 这次。 陈季川将他跟父亲盛大阳同等对待,让盛小天心花怒放,有不一样的感受。 …… 第二十八章 千种武学,诸般秘术! “于大侠——” “不对。” “统领。” 盛大阳拿着铁牌,难掩兴奋,改换了称呼,看向陈季川:“属下跟犬子刚拜入‘白玉京’,不知道统领有什么吩咐?” 身份转变。 心态转变。 盛大阳现在想更多的了解‘白玉京’,想真正的融于‘白玉京’,于是变的主动。 “现在?” 陈季川看向盛大阳,摇头道:“你实力太低,碰到三品、四品人物都难对付,先好好练武,免得白白丢掉性命。” 盛大阳听了,心中一暖。 看来他之前全都想差了,这位于禁统领根本没想着诳他送死,一时间有些羞愧。 “练武?” “练武好。统领,我...属下也可以练武吗?” 盛小天听到练武两个字,立马两眼发亮,看向陈季川,学着他父亲那样,也自称‘属下’。 小模小样,让人忍俊不禁。 陈季川心下一笑,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也是我燕楼之人,当然可以练武。” 若是搁在十日前。 陈季川还真不敢跟年仅九岁的盛小天说这话。 他那‘陈门七十二绝艺’,以硬功为主,只能在筋骨长成之后,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才好去练。年龄太小,筋骨未曾长开,贸然去练,身体容易练废不说,还容易长成畸形模样,悔恨终身。 但十日前。 陈季川从徐朗、郑彪等漓水帮飞鹰堂的人身上,得到《神扑刀》、《鬼跌剑》两门秘籍。 其中前者记录了前四层心法,后一门则记录了前三层心法。 陈季川拿到大燕世界,以十两白银雇来十岁到五十岁,九个不同年龄段的许多人来修炼。 又从岭南各府各县,调取死刑犯、采花贼,用以试药。 几年下来。 九个年龄段,数百人的实验,让陈季川对两门功法的细节、禁忌等等方方面面都有许多的了解。 毒死了数十个死刑犯、采花贼,也琢磨出不少增进内息、内气的药方。熬成药膏,用手一搓,就是‘小还丹’、‘补息丹’、‘益气丹’。 后面几年。 他自己正式开始修炼,借助‘小还丹’、‘益气丹’,很快就将《神扑刀》练到第四层,将《鬼跌剑》练到第三层。 左手刀,右手剑。 单凭这两门功夫,不比陈门当中四级高手弱了。 而且在修炼过程中,也对两门功法又多了深入了解,传授旁人不成问题。 盛小天虽然才九岁,没办法修炼陈门绝艺,但这两门功法练起来,却毫无问题。 当然。 在此之前,还得先将许多基础知识,比方说穴位、经络等等,教授给盛小天。 …… 从这一天开始。 陈季川化身白玉京燕楼统领‘于禁’,着手传授盛大阳父子武功。 盛小天年龄小,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 急不来。 但盛大阳就不必了。 他早年间得了‘燃血’的异术,装作推拿大夫,赚钱养家。为了糊弄人,也记住了许多穴位、经络。 可以直接修炼。 “白玉京中有上千门武学,诸多秘术。” “这些武学、秘术乃至灵物,都需要功勋来换取。” “你新进白玉京,没有功勋在身,高深武学、神功秘术暂时接触不到,只能免费获取几门基础功夫。” “我先传你‘陆地飞行术’、‘铁牛功’、‘铁臂功’、‘铁扫帚功’,锻炼肚皮拳脚。另外,我燕楼中收录有始安郡各门各派武学,其中有漓水帮《神扑刀》、《鬼跌剑》,你也可以择一门修习。日后对付漓水帮,也好知己知彼。” 有付出才有回报。 陈季川建立白玉京,可不是为了养闲人吃白饭的。哪怕他有上百门功夫,随意传授不要成本。 但长久下来,难免会让盛大阳等人养成不劳而获的性子。 以功勋兑换的方式—— 有付出。 有回报。 这样才能长久。 ‘陆地飞行术’、‘铁牛功’、‘铁臂功’、‘铁扫帚功’,这四门外功是陈季川精挑细选。 陆地飞行术能追能逃,必不可少。 铁牛功、铁臂功、铁扫帚功先练皮肉,次练筋骨。小有成就后,对上三品、四品好手都有一战之力。 往后得了功勋。 可以让盛大阳换取‘分水功’、‘霸王肘’等增长气力的功夫。 有‘燃血’之术推动气血,盛大阳短时间就可以练出名堂,达到大燕世界鲁长寿、十三太保、四大金刚的层次,也就是现实中的五品。 武胜门护法。 漓水帮香主。 也不过就是四品人物罢了。一旦达到五品,对上漓水帮、武胜门,不说纵横无敌,至少能足够自保。 “刀。” “属下选《神扑刀》!” 盛大阳是个莽汉子,不学剑,要学刀。 陈季川就将《神扑刀》传授给他。 …… 传授盛大阳父子武艺的同时。 陈季川也没懈怠,自己也在刻苦练功、四方行走。又将《神扑刀》教给陈少河,兄弟二人一齐修炼。 不得不说。 《神扑刀》、《鬼跌剑》这类武学,对身体的锻炼远不如《陈门七十二绝艺》,但胜在温和。 内息滋润,潜移默化,越老越厉害。 俗话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陈门七十二绝艺大部分都是‘拳’。 而神扑刀鬼跌剑中的心法,则是‘功’。 只不过。 这两门功法炼出内息,也不是凭空而生。 按着秘籍上徐朗等人记述的心得,漓水帮的弟子练功之后,食量也会大增。有家境富裕的,还要煎熬药汤,辅助修行。更甚至,帮中高手还时常服用‘蚌珠’,以增长功力。 陈季川没有许多蚌珠。 但他有小还丹、益气丹,如今的药效兴许还比不了漓水帮的药汤、药膳。但四百倍的时间差,足够多的人力、试验品,赶上乃至超越,只是迟早的事情。 此外。 陈季川还有源力。 行功时,将源力散入经脉,孱弱内息吞食之后,迅速壮大,短短时日,就练出极高的火候,追上了大燕世界的水准,比起被他打死的徐朗也不遑多让。 内息凝为内力。 与他一身陈门绝艺配合,也能增长几分实力。 可惜的是。 这种修行的方式,源力消耗太快。 来到阳朔县后的一个多月,陈季川苦练外功,一身源力已经去了大半,只剩下六千出头。 如今修炼内功。 更是止不住。 并且,《神扑刀》四层之后的功法,《鬼跌剑》三层之后的功法,也还得想法子去获取。 …… 第二十九章 请祖师爷为弟子做主!【感谢‘腐道友\’盟主打赏!】 转眼间。 陈季川来到阳朔县,来到海棠山,已经三个月。 距离盛大阳父子‘入伙’,也有五十天。 大燕世界。 鲁长寿过世,也已经是六十五年前了。 这一年。 陈季川一百九十五岁。 在黑狱时,陈季川每年有半年待在大燕。 出黑狱后,每年仅有三个月待在大燕。 人不在时。 身体封存,如同沉睡,出去时什么模样,进来时还是什么状态,唯独此方世界的时间还在流逝。 一百九十五岁高龄。 六十五岁骨龄。 陈季川终于显出老态—— 两鬓霜白。 皱纹渐深。 但腰背却依旧挺拔,人立在地上,犹如标枪一般。哪怕老了,依旧如同一株青松。 这一日。 泰青山侧峰,祖师练功处。 一间大屋内。 上面横竖交叉的横木上,吊着上、中、下三层高矮、长短不同的吹毛利刀。上中下各有二十四口尖刀,共七十二口尖刀晃动。 陈季川人立当中。 定睛一看。 只见在那尖刀下,地面上,还迈着一根根木桩。高高矮矮,散乱分布。 人在其中。 脚踩木桩。 不但要注意不能踏空,还要注意躲避、拨打尖刀,不使伤身。 昔日初练‘金刀换掌功’,区区八口尖刀,都让陈季川手忙脚乱,难以应付。 时至今日。 八口尖刀增加到七十二口,平地换成木桩。 金刀换掌功与梅花桩的结合,将此二功的难度提升何止十倍。 陈季川脚踩梅花桩,点、转、沉、挪、解、落、带、进,其势如行云流水,变化多端,活而不乱。 因木桩高低不同,间距不同。 陈季川时而前,时而后,时而高,时而矮。 上头尖刀乱晃。 陈季川又要眼疾手快,拨、打、踢、勾、点、撩、挑、拐、顶、碰、勾、摆,刀不沾身,闪展腾挪。 这一番功夫。 即便是不通武学的普通人也能看出厉害。 七十二口尖刀错乱不沾身。 梅花桩上忽高忽低不掉落。 这份本事。 放到两军阵前,也能七进七出。放到万箭丛中,亦可从容脱身。 一番苦练。 今次功足。 陈季川脚下连点,走出一条直线,如鱼儿出水,从乱刀中,从梅花桩上跳将出来,落在屋外。 屋外早有弟子等候。 “祖师。” “祖师。” 等这位祖师爷出来,一个个恭敬拜过,然后跑到屋内,将梅花桩、尖刀调换方位,从而让陈季川下次练功,又要面对截然不同的布置。 除了这些弟子外。 又有一人。 陈季川看去,认出这人,乃是陈门第五代弟子‘张戈’。 张戈师承陈门上一任门主‘追风掌’毛栗,如今是七堂之一的明德堂首座,在外也有‘疯拳’的名头,一手‘追风掌功’也有不小火候。 “你不在明德堂主事,来此作甚?” 陈季川看向张戈,出声问道。 张戈脸上恭敬,又有慌乱,忙道:“祖师,铁掌帮帮主孙大锦有要事求见,掌门师兄正在接见,只是兹事体大,特请祖师爷前去定夺。” “铁掌帮孙大锦?” 陈季川一心练功,早就不理江湖事,不知道这铁掌帮是什么底细,跟陈门又有什么关系。 张戈见状,心领神会,当即回道:“铁掌帮第一任帮主孙彪师兄是我陈门俗家弟子,拜在师父门下,习得六门砂掌中的‘铁砂掌’,以及轻功‘一线穿’,江湖人称‘铁掌水上漂’。二十多年前,孙彪师兄在济河边开宗立派,建立‘铁掌帮’。这孙大锦就是孙彪师兄长子,也是现任帮主。” 陈季川与张戈一面往山门正殿赶去,一面听着后者说明情况。 等到了主峰。 基本情况陈季川也已经掌握。 原来。 近些年,大燕愈发混乱。江湖上有一个叫做‘拜月神教’的门派崛起,一只脚立足江湖武林,一只脚又在起义大军中。 这一次。 拜月神教意图一统武林,继而定鼎天下。 于是教中高手尽出,俘获了谭派、天门、鹰爪雁行门、五虎山、金蛇派、铁掌帮等六大门派的高手,铁掌帮老帮主孙彪被抓,帮中长老、护法也尽数被俘,唯有孙大锦一人仓皇逃出,越过济河,前来陈门求救。 …… “祖师。” “祖师。” 陈季川来到正殿,殿上门主、首座、长老济济一堂,全都冲着陈季川躬身行礼。还有陈门第三任门主,人称‘追风掌’的毛栗,也在殿上,冲陈季川行礼。 鲁长寿去世那年,毛栗才刚刚上山,仅十八岁。 如今一晃。 早就八十有余。但因练得《神扑刀》,内功深厚,看上去倒还算硬朗,也破除了陈门高手活不过七十岁的魔咒。 “孙大锦。” “这位就是我陈门祖师爷,还不上前拜过?!” 毛栗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看向立在殿中那个中年,朗声道。 “祖师爷!” 孙大锦看向陈季川,只见这位传说中不老不死的陈门老祖,看上去像是六十出头,比起他父亲的师父‘追风掌’毛栗都还要显得健硕硬朗些,不由心惊。 听到毛栗出声。 孙大锦压住心跳,推金山倒玉柱就拜在陈季川脚下,大声恸哭:“魔教丧心病狂,杀我铁掌帮高手数十人,更将我父亲连同众长老、护法抓走,如今生死不知,还请祖师爷为弟子做主!” 殿上众人听的动容。 陈门现任门主‘钱石’、明德堂首座‘张戈’,与铁掌帮老帮主孙彪都是毛栗弟子,虽然前者是亲传,后者是俗家,而且彼此年纪也差了小二十岁。但逢年过节,孙彪也会派人来陈门送礼。逢五逢十,还会亲自来泰青山。 也算相熟。 听孙大锦说孙彪被魔教抓去,张戈心中有怒:“二十多年前,魔教八大法王之一的‘金刀王’,泯灭人性,生屠金枪王家老老少少四十八口,魔教教主东方平,早年间也是恶贯满盈。这一次更是公然打破六大派,杀死、掳掠一众江湖宿老,此事我陈门绝不能坐视不理!” 陈门有陈季川坐镇,稳坐江湖武林第一大派的交椅百余年。 门中人人以此为傲。 哪怕近年来拜月神教崛起,教主东方平之下,四大护法、八大法王、三十六方旗主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跟陈门相比,前者更像是暴发户。 老一辈的全都看不上。 陈门弟子更是嗤之以鼻。 这一次。 拜月神教要单挑武林,陈门作为江湖领袖,岂可袖手旁观?! 第三十章 一苇渡江,大燕篇完结!【二合一章节】 “师弟。” “祖师跟师父跟前不得无礼!” 钱石见张戈怒极,师父跟祖师爷尚在眼前就要做陈门的主,出声提醒道。 张戈一听。 也回过神来,面上惶恐,忙冲着陈季川、毛栗道:“弟子多嘴。” 毛栗知道他这弟子的脾性,不去理会,转头看向陈季川:“祖师,不知该如何应对魔教?” “祖师爷!” “求祖师爷慈悲,救我父亲!” 孙大锦哭声更惨烈,跪在地上又往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陈季川的大腿。 “孙大锦!” “不可如此!” 钱石见状,大声呵斥道。 这孙大锦哭的涕泪横流,此时全都抹在祖师爷衣服上,实在无状。 一声喝。 “祖师爷恕罪。” “弟子无意冲撞,实在是——” 孙大锦好似听进去,顺势就要起身。 却在这时,变故突显。 只见这孙大锦手上一翻,竟从袖口中划出一口寒光闪烁的尖刀:“去死!” 刀在手。 直往陈季川下身猛地刺去。 “住手!” “狗胆!” “我*&#¥#&%!” 殿上众人都没料到有此变故,一个个脑子当机,条件反射就冲身上前。 场上人人都是高手。 可孙大锦身为孙彪之子,也练了一身功夫,比不得当世顶尖,却也是明劲巅峰。暴起突袭,哪怕是暗劲高手都难及时阻挡。 嗤! 这一刀正中下身。 “找死!” 众人目眦尽裂。 就见着祖师爷将肚皮一挺—— 轰! 直将孙大锦猛地弹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老血。 钱石、张戈等飞身上前的陈门高手,全都停下。 又惊又怒。 “狗贼!” 钱石、张戈上前,亲自将倒栽在地上的孙大锦制住。 毛栗则是扶着陈季川,心焦道:“祖师——” “无事。” “小小后辈,还伤不了我。” 陈季川摆摆手,脸色如常。在他两腿之间,匕首还插在中间。观其深浅,只怕—— “哈哈!” “祖师爷莫要逞强。弟子知道祖师爷一身硬功了得,将肚皮、腋下都练的刀枪不入。但下阴最难练,就算是苦练陈门七十二绝艺中的‘门裆功’,也只能防住一般的拳脚攻势罢了。尖刀利刃之下,依旧难防。” 孙大锦满脸血迹,虽只是被陈季川肚皮一顶,但陈季川早就练出暗劲,贯通全身,这一顶,生生将孙大锦鼻子都顶的塌陷下去,砸在地上也受了不小伤势。 一下子说这么长段的话,伤势反复,张口‘噗’的一声又喷出逆血来。 伤势虽重。 孙大锦却肆意笑着,大声道:“我神教高手就在山下,祖师爷受此重伤,不知道还剩下几成功力?!” “该死!” “孙大锦,你该死!” 钱石又惊又怒又急又恼又恨。 他信任孙大锦,孰料此子居然早就投靠魔教,特意来行刺祖师爷。 一时间。 再难忍受。 砰! 猛起一脚,正踹在孙大锦心窝,直将孙大锦踹的在地上拖飞七八步开外。 “噗!” “噗!” 孙大锦张口呕血,只怕内脏都被踢破了。 钱石在同辈中功夫不算顶尖。 可毕竟也是陈门门主,一脚下去,若非心中还惦念着祖师爷跟师父,不敢擅作主张,早就将孙大锦踹死。 “祖师。” “让我杀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戈看向陈季川,脸上杀意满盈。 就在这时—— “泱泱陈门,欺负个重伤的人。” “传扬出去,难道不怕江湖同道笑话吗?” 一道轻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谁在大放厥词?!” 张戈脸上凶戾一闪,扭头看向殿门方向。 砰! 砰! 就见几道身影被抛飞进来,看衣着,都是陈门弟子。紧接着,又有不少人从殿外大步进来,一个个怪模怪样,其中为首那人,作贵公子大半,眉清目秀,一脸英气。 但殿中哪个不是人精? 见着这人,一眼便瞧出—— “我道是谁。” “原来是易钗而弁的浪荡娘皮!” 张戈心中有怒,嘴上不饶人,冲着那伴作美郎君的女子讥讽道。 “放肆!” “到底是粗鄙之人,言出无状!” 在那男装女子身后,有人跳脚,大骂斥责。有人作势欲要上前。 陈季川下身插刀,面色如常,看向来人:“是你支使孙大锦前来行刺?” “不错。” 冯茗茗展颜一笑,看向陈季川,眼中惊奇一闪,继而朗声笑道:“都说陈门中藏着一位江湖神话,第一个练出暗劲,第一个悟出内功,活了近两百岁,早已悟出长生不老法。小可东方明,特来泰青山一见。” “东方明?” “东方平之子?” “孙大锦果真投靠魔教了!” “好个魔教,竟敢欺我陈门!” 钱石、张戈等人没有洞悉术,听到冯茗茗自报家门,自称‘东方明’,全都以为是拜月神教东方平的子嗣。 一个个愈发愤怒。 蓄势待发。 只等祖师爷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些人全都拿下。 “见了。” “如何?” 陈季川看向冯茗茗,问道。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冯茗茗笑道。 “那就走好。” 陈季川也笑一声。 说话间,伸手就将下身匕首拔了下来。 咻! 猛地飞掷出去。 这一手蕴含暗劲,又有六层内力加持,简直快到了极致。 场上无人提防。 冯茗茗也未料到,陈季川在‘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暴起伤人。 心下一慌。 赶忙退后。 在她身后,有高手反应神速,猛起一刀,锵的一声将那匕首挡下,但手上钢刀也多了处缺口,虎口更是一阵发麻。 “我已经练出暗劲,竟险些没能挡住这一刀?!” 头陀打扮的‘疯僧’圆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而退到人后,吓得花容失色的冯茗茗,后怕之后,心头却掀起万丈怒火,满脸怒容看向陈季川:“堂堂武林神话,居然偷袭个弱女子,陈老祖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到底是个小姑娘。 仗着家世背景,在外运筹帷幄,但真正面临生死,还是不免露怯。 “祖师——” 与冯茗茗、圆通等人不同。 钱石、张戈等陈门之人见陈季川生龙活虎,毫无挂碍,顿时惊喜莫名。 而躺在地上的孙大锦却两眼圆瞪,不敢置信的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下阴被我刺上一刀,没人可以防住!而且那位置——” 那位置,分明就是刺进去了! “无知!” “祖师功参造化,将我陈门绝艺全都练至巅峰造极之境。我陈门中,除了‘门裆功’之外,尚有‘吸阴功’。练到大成,既可将左右**,运气收敛于腹中使外面不至被人损伤。亦可鼓气注之,使**坚硬如铁,而护卫肾丸。” 毛栗扶住陈季川之时,就知道祖师并未受伤,此时忍不住夸耀:“挫尔小辈,怎知祖师厉害?!” 一番话。 说的孙大锦面红耳赤—— “吸阴功!” “吸阴功!” 念叨两声,怒火攻心,孙大锦张口又喷出一口血腥,忽而仰天一趟,生死不知了。 “好个陈老祖!” “好个武林神话!” 冯茗茗恨牙紧咬,看向陈季川:“我倒要看看,仅你一人,如何能挡我神教四护法、八法王!” 一言出。 在他身后,‘疯僧’圆通等十余人齐齐上前。气势掀开,气血横行,一个个竟全都是将明劲练到巅峰的人物,其中甚至还有人也悟出暗劲。 陈季川打眼一扫。 早看出这些人的底细。 “全是六级。” “不愧是朝廷,哪怕四方燃战火,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豢养的高手个个都是顶尖。” 陈季川看着这十多人,口中笑道。 他早几年就将暗劲练到全身,又将内力练到第六层,实力远比初入六级强横太多。 可一过六十岁,实力便停滞不前,再难寸进。 停留在暗劲层次。 数十年如一日锻炼心力与皮毛,把背脊尾椎的重心调整到位,使全身筋骨外膜贯通,勃发暗劲,体内的因为精气旺盛而产生的元气,能通过毛孔,化作暗劲击出。 暗劲贯通全身,调理内脏,认清楚,掌握好身体的内外的每一个器官,然后加以锻炼。 到了如今。 距离暗劲贯通全身,依旧还差许多。 非但内脏未曾洗练完全,牙齿,舌头,指甲,毛发这四梢更是不曾触及。 照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突破暗劲?” 陈季川摇头:“几无可能!” 除非—— “爆发所有的生命潜能,作生死一战。” “无论胜负。” “全都要死。” “但临死之前,兴许有望窥见暗劲之上的层次。” 陈季川来临大燕近两百载,故人一个个老去,在此世已无牵挂。与其日渐老迈、苟延残喘,不如最后来一场。 活的精彩。 死的璀璨。 眼前这些高手来的正好,既为仇敌,无须点到为止,可放手一战。 “朝廷?” 冯茗茗听的陈季川之言,心中一震:“你怎知道——” 她想问陈季川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后者却等不及了。 “来!” “来战!” “来与我一战!” 陈季川战意滔天,踏前一步,手握半拳,冲着最前那个‘疯僧’圆通锤出。 “找死!” 圆通挥舞戒刀,暗劲勃发,向着陈季川当头砍去。 却见陈季川就地一个翻转。 刀过人过。 一拳出。 落在胸肋,攒打骨缝,当场就将其胸骨卸掉插入心脏。 六级人物。 暗劲宗师。 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陈季川击杀。 “弹子拳!” 有人认出,这一手正是陈门绝艺中的‘弹子拳’,专练拳面之第二骨节之击法,攒打 骨缝,招招毙命! 陈季川一出手,好似猛虎下山,声势惊人。 “祖师。” “我来助你!” 八十三岁的毛栗看的热血沸腾,大喝一声,就要相助。钱石、张戈等人也都大声呼喝,就要一拥而上。 陈季川向死之心坚如磐石,怎会让毛栗等人坏了他的好事。 “一边看着。” “不得出手!” 一声大喝,将众人喝住。 “来!” “再来!” 而他则一人独斗十四位高手。 这些人或是力大无穷,或是灵活多变,或是诡异刁钻。 人在其中。 远比练习‘金刀换掌功’时七十二口尖刀的变化还要复杂,其中凶险更不用多说。饶是陈季川,出其不意,先击杀一人圆通,但全身也紧绷起来,不敢丝毫懈怠。 势如猛虎。 肉掌翻飞。 脚迈小八方步,闪、转、腾、挪。 指、拳、掌、肘、膝、趾... 七十二绝艺傍身。 暗劲贯通。 陈季川全身各处,皆可作为武器,皆可取人性命。 两指并出,乃是‘捻花功’,碎一人膝盖,扑街在地。 一掌斜切,这是‘观音掌’。掌可代刃,切铁板如切豆腐,落在人身,当场削骨碎肉。 又有‘玉带功’,将人一抱,立成‘乾坤圈’,任是暗劲高手也难脱身,腰骨脊柱全都应声断裂,一命呜呼。 高手过招。 招招致命。 胜负只在瞬间。 陈季川先杀圆通,而后或走或蹿,拳掌相换,连毙六人。打的酣畅,杀的兴起,直将冯茗茗等人吓得丧胆。 “郡主!” “老怪物厉害,此地不宜久留!” 护卫冯茗茗左右,有一高头大汉急声道。 圆通等人实力不弱于他,却接连被毙。而且自始至终,仅陈季川一人出手,这殿上还有一众陈门高手虎视眈眈。 若不早走。 只怕危矣。 “走!” 冯茗茗也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见父王与自己费心费力招揽的各路顶尖高手合力,都不是陈季川对手,哪敢久待。 连忙让左右护卫,护她下山。 “哪里走?!” 陈季川人在厮杀,看顾全场。 见冯茗茗要走,大笑一声,空手入白刃,夺来一口钢刀。 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掐住刀尖,暗劲勃发—— 锵! 那钢刀当场崩碎,钢刃乱飞,先是崩死两个高手,大多碎片又崩向冯茗茗。 “保护郡主!” 左右护卫见状,忙冲身来挡,将单刀乱舞。 叮叮当当! 将钢刃全都拦下。 “留下吧!” 陈季川还不停手,就地一个横卧其身,翻滚而进。这是‘揭谛功’,又称‘就地十八滚’,乃是一门地蹚功夫。 人居其下。 甩手掷出一把匕首,穿梭如电,人难截挡。 冯茗茗奔跑在前,就被那匕首插中后心,贯穿前胸—— “你——” “你——” 这位假扮拜月神教小教主的大燕郡主,转过身来,一双杏目圆瞪,继而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 燕端宗景炎三年。 济王之女南平郡主冯茗茗,薨殂于岭南泰青山。 同年。 陈门老祖、武林神话陈季川,连毙大燕黑冰台一十六位绝顶高手,一苇渡江,箭雨中,屠泰青山外八百弓手。 三日后。 逝于陈门祖师堂。 享年一百九十五岁。 次年。 陈门召开英雄大会,领袖群雄,与拜月神教东西两路并进,于景炎四年,攻破大燕都城。 大燕。 亡。 第三十一章 第一枚‘道果\’!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 意识海中。 莲花盛放,璀璨耀世。 光华涌现中,前尘往事浮现,大燕世界历经种种悉数涌上心头—— 初入大燕,至朗宁府,遇鲁鹏。 …… 习武练功,赚钱经营。 …… 邀战岭南高手,扬名大燕,‘南朝陈’之名远扬。 …… 陈门创立,穷搜天下武功,七十二绝艺威震南北。 …… 练暗劲,悟内功,终成武林神话。 …… “一辈子。” “结束了。” 往事一幕幕,忽而两百载,陈季川恍惚又过一生,回过神来,不由长叹一声。 战后三日。 有暗劲大成的喜悦,又有眼睁睁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彷徨。 人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惧。 这话不假。 饶是陈季川知晓大燕世界中的死不是真的死,心底依旧难以遏制产生恐惧。 可惜。 逃避不了。 哪怕他出大燕世界,可再回去时,依旧要面对生命最后的时刻。 三天时间。 从枯坐,到最后连坐也坐不住。迷迷糊糊就躺下了,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精气神都被抽空。 后来。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不知不觉,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就出现在这意识海中。 在他跟前。 一朵莲花。 …… “莲花。” 陈季川定下心神,看向意识海中。 莲花闪耀,忽而一座莲蓬缔结,当中有莲子喷香。 一道道信息纠缠。 “道果。” “莲子。” 生死淬炼,让陈季川更多一分处变不惊。 昔日跟陈少河所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也差不离了。感受莲蓬传来的信息,心中有欢喜,却也能定下心来梳理。 姓名:陈季川【其一】 年龄:195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6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陈门七十二绝艺(第六层)、神扑刀(第六层)、控火术(第四层)、燃血术(第四层);鬼跌剑(第四层);武胜刀(第四层);千里眼(第三层);顺风耳(第三层) …… 目视莲蓬。 其上浮现出陈季川在大燕世界的最后成就。 数十载苦修。 近两百载岁月。 直到泰青山上绝巅一战。 绽放所有生命,脏腑通透,力达牙齿,舌头,指甲,毛发这四梢,暗劲遍布全身。 终于达到暗劲巅峰。 往前一步,便是‘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化劲’层次。 只可惜。 陈季川分明见到了暗劲之后的境界,生命最后关头,也有希望能跨过这层桎梏。 但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燕天地,不容化劲人物! 暗劲遍布全身,就已经是人间极限。 再往上。 理论上有路,实际上早已断绝。 “化劲人物内脏干净整洁,全身筋骨强健,骨髓充盈,只要保养得法,活过一百三四十岁并不成问题。” “这已经是相当于内功先天之境。” 陈季川心中有些惋惜。 他自悟出暗劲,练成内功之后,并不敝帚自珍,反而是借助陈门的影响力,将暗劲窍门,将内功之法广为传播。 五六十载。 两三代人的习练、交流,使得江湖上暗劲高手如雨后春笋不断涌出。 毕竟,早在陈季川之前,这江湖上就有许许多多将明劲练的通透的高手。暗劲的窗户纸捅破之后,这些高手总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正因为如此。 南平郡主背靠朝廷、济王,把持权柄,才能轻易招揽到许多暗劲高手。 要知道。 哪怕大燕眼见着日薄西山,可对于江湖草莽来说,依旧是炙手可热。在南平郡主麾下效力,若能得个一官半职,就是光宗耀祖。 如昔日朗宁府‘千里追风’杨庆,一身本事,在武林中当属拔尖。可为了一个小小的九品司狱,就甘愿在朗宁城中勤勤恳恳做十年捕头。 别看这些江湖人士遇着朝廷中人,就一口一个‘鹰犬’,一口一个‘走狗’,好似不屑。 果真给他们个官当当,一个个都要喜笑颜开。 武林高手。 亦是草民。 对当官的渴望不比那些个普通百姓差了。 大概是‘种善因得善果’。 陈季川散播暗劲、内功法门,令大燕高手辈出,不少高手又被朝廷招揽。 而他也借着与这些高手死战,在快要走下坡路的时候,一举突破。 若非大燕世界不容,他借着那最后一战,早已将肉身推进到化劲层次,甚至将一身内功也推升到先天之境。 “化劲。” “先天。” “只能再等等了。” 陈季川心下惋惜,倒也不急。 照着现实中的时间,他从接触修炼,再到暗劲大成,还不到半年光景。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活一百三四十岁,甚至更长。 这一百三十四十岁,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时间还长。 不必急躁。 况且。 大燕世界暗劲封顶,从另个方面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至少达到了凝结道果的要求。 大燕世界种种,全都化为一座莲蓬,凝成第一枚‘道果’。 “‘道果’玄妙。” “蕴含我在大燕世界中一切所学。其中结出的一颗颗莲子能具现出来,将我武学感悟装载进去。旁人得了,仔细参悟,效果比我亲自教导还要好上十倍!” 陈季川不由笑了。 他在黑狱中,就常跟陈少河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真正逃出黑狱,开始修炼之后,才发现,想要做到这一点,属实不易。 修炼。 这是最自我的。 旁人能帮,但实在有限。 他传授陈少河练武,更时常指点。可练武之事,特别是内功方面,很多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陈少河修炼至今,进度还算不错。 但比起陈季川来,却差的太远。可以预见,有‘道果’在,陈季川与陈少河之间的差距必将越拉越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陈季川为此生出不少忧虑。 不过。 现在好了。 “有道果莲子相助,少河要将《神扑刀》前六层吃透,就简单多了。” 陈季川心中期待。 只是。 莲子的效用到底如何,还要真正试过才知。 “不急。” “让少河先自己修炼,等到基础夯实,心有感悟的时候,再给他莲子,从中汲取、印证,效果必定更佳。”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莲子能成助力。 却不能完全倚仗,养成不思不想的惰懒性子。 陈季川心中盘算着。 转回头。 又看向‘莲蓬’。 “除了莲子之外。” “借助这‘莲蓬道果’,我也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摩、体会在大燕中渡过的这些年。” 常言说:温故而知新。 如此一来。 陈季川不但可以时常温习所学,更能从第三者的视角,看到身处其中而疏忽掉的种种问题。 从而令自己更进一步。 而借助这‘莲蓬道果’,又能如以往那样,凝聚身体,随时进入大燕世界。 如此。 一边思考总结,一边重修印证,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学习方式了。 四百倍的时间差,更是一宗大杀器! …… 第三十二章 控火术(5)! 了解第一枚‘道果’之后。 陈季川收住心中欢喜,转而又看向莲蓬一旁。 莲蓬本是莲花。 莲花本是花骨朵。 花骨朵本只有一个。 但如今,花开并蒂,在同一根茎上,不知何时又生长出另一个花骨朵来。 花骨朵里。 两千一百七十四根银丝纷舞,可这花骨朵却丝毫没有盛开的迹象。 陈季川凝视片刻。 就有信息从花骨朵中传来,让他眉头皱起:“之前进入大燕世界,仅一千源力,这次却要一万源力?” 上次一千开花。 这次却要一万才肯。 亏他早做准备—— 省吃俭用,抠抠搜搜留下两千出头的源力,心想着等大燕世界结束之后,可以无缝连接,开启下一个世界。 没成想—— “看来。” “得抓紧动作才是。” 陈季川心中暗道。 如今要用源力的地方太多了—— 花骨朵开花。 具现莲子。 施展控火术、燃血术等。 这些都需要源力。 除此之外,他自身修炼,也要仰仗源力,不然猴年马月都不见得能有多大成就。 一桩桩、一件件。 都是吞粮大户。 而陈季川知道的,一定能得到源力的地方,仅有蜈蚣山中那处黑狱。 此外的,漓水帮的‘水府’中出产的‘蚌珠’,也蕴含灵气,但论数量,跟黑狱没法比,陈季川对‘水府’也不熟悉,没什么把握。 倒是金阳派‘桃源’,暂时还不知里头有没有灵石、蚌珠之内的好东西。 “我如今势单力薄,暂时还拿不下黑狱,也占不了黑狱。” 黑狱那地方陈季川是知道的。 他若亲身进去,挖掘灵石倒是简单。可一旦外界有变,把他堵在里头,断绝粮食,不出多少时日就要把他活活饿死。 此举不可取。 “还好。” “我有杀器在手。” 陈季川看了眼莲蓬中的莲子。 心念一动。 回归现实。 …… 海棠山。 旭日初升。 陈季川领着陈少河,来到灵枣树旁练功。 时隔两月,灵枣树早就恢复生机,快要入冬的时节,竟还长出不少新叶,绿油油的,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悦。 人在树下修行,精神抖擞,效果显著。 再加上这灵枣树能汇聚灵气,修行时,更有助益。 陈季川亲自试过。 在灵枣树下修行十日,抵得上大燕世界中修行十二三日。 别看两三日不起眼,长年累月下来,可就要比其他人多出好几年、十数年的火候功力。 人这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几年、十几年? 日头升起。 朝阳和煦。 陈季川、陈少河一左一右,盘坐石磨上头,搬运内力、内息。 这是静功,须得全神贯注。 约莫半个时辰。 功行圆满。 “耶?” 陈少河先睁开眼,脸上先是茫然,而后有些惊喜。也不起身,就这样盘坐着,冲着一旁张口喷去—— 呼! 火焰如一道火舌窜出,足足烧出五尺开外。高温将晨间林中的露水都蒸发了,化成一团团雾气。 “我这——” 陈少河张口喷火,又惊又疑。 这时。 陈季川也收功,看向陈少河:“怎么了?” 以为后者是行功出了岔子。 “四哥。” “快给我看看,我的‘控火术’好像更厉害了!” 陈少河见四哥醒来,忙的催促道。 又两个月过去,陈少河的身子骨更壮实了些,性子也更加灵动。 整日晒着太阳,怎么都不觉得热,反倒把自己晒得黑不溜秋,再看不到半点往日黑狱中陈老五的模样。 “控火术?” 陈季川心中一动,二话不说,拿洞悉术去看—— 姓名:陈少河 年龄:16 仙阶:无 等级:5 天赋:控火(5),神扑刀(第一层),陆地飞行术(第一层),铁牛功(第一层),卧虎功(第一层),浪裹功(第一层) “控火术。” “第五层?!” 陈季川脸上露出惊喜神色:“还真是!” 这些时日。 陈少河跟他一起练武,气力增长不少。 控火术也在每日练习。 但除了更熟练之外,不论是陈少河还是陈季川,都不知道该如何让这异术提升。 没想到。 今日居然突破了! “五级?” “那我也是五品高手了?!” 陈少河听到四哥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眉开眼笑,咧着嘴傻乐不停。 他这些时日,修内功,练外功。 眼见着从无到有,练出内息,又见着内息一点点壮大,心中欢喜。随着练武,饭量也逐步增加,身体渐渐壮实起来,腿脚更有力量,更是乐在其中。 练功虽苦。 但只要能见着进步,陈少河就很高兴了。 而本来最不抱希望,听之任之顺其自然的‘控火术’,居然也悄无声息的突破到第五层,这让陈少河很是意外。 这可是意外之喜。 “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季川见陈少河傻乐,也替老五开心。 但心底却更关心这异术该如何提升。 见四哥问话,陈少河忙将嘴角收起,回忆道:“好像是今早,要么就是昨个儿早上。我没怎么留意,每日照常练习控火,莫名其妙,就更厉害了。” “莫名其妙?” 陈季川摇头。 万事都有因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 “难道是——” 陈季川看向跟前这株灵枣树,心中有些猜测。 忽的。 “差点忘了!” 陈少河又一拍脑门,咋呼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个饱满大枣,冲陈季川道:“四哥,会不会是这灵枣?” 见四哥看过来。 陈少河解释道:“四哥当时带回来六十多个灵枣,都给我吃了。我每次吃的时候,隐隐约约都觉得更有精神更有力气。之前在黑狱也有这种感觉,但离开黑狱之后,刚来海棠山的时候,就没了。” “黑狱。” “灵石。” “灵枣。” 陈季川听了,点了点头。 想来就是这个缘故了。 他当初不稀罕灵枣中的几百源力,又想着灵枣能让盛大阳父子觉醒异术,对陈少河这种异人兴许有用。 现在看来。 果然见效。 “让我再看看。” 陈季川心念动,祭起‘洞悉术’又去看陈少河。 这一次看到肉身深处,一眼就看到,代表控火术的符文变的更加复杂,比四级时又复杂了数倍。 即使陈季川这两月来解析了好几门异术,但看到这五级符文,也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一时看不清晰记不下来。 “五级。” 陈季川不恼反喜:“看来,我的‘控火术’也能更进一步了。” 他掌握的‘控火术’,就是从陈少河身上临摹下来的。如今‘样本’变化,变的更强,他重新临摹,也能受用。 至于自行推衍—— “我还没那个本事。” 陈季川摇摇头。 …… 第三十三章 千里眼 “控火术更强,但练武也不能懈怠。” 陈季川站起身。 从旁拿起砂袋、沙衣,给陈少河绑上、穿上。 从一开始的四斤重量。 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增加十六斤,每天能跑四五十里山路。 近些日子。 陈季川从盛大阳父子身上临摹出‘燃血术’,帮助陈少河推拿气血,每日进步更为明显。 “道理我都懂。” 陈少河咧着嘴,绑好砂袋,穿好沙衣,嘴巴里嘟囔道:“控火术不好提升,但练武只要刻苦用功,就能变强。我还要找武胜门、找漓水帮报仇,不会偷懒的。” 陈季川听的一笑。 弟弟让人省心。 他心底也轻松不少。 要是陈少河不愿意练,哪怕他手段再多,再如何严厉,只怕都不管用。到时候不但兄弟感情变差,而且这毕竟是亲弟弟,他自己也舍不得真下重手。 这也是大燕世界中许多江湖中人,常常将自家子弟,交给好友、别门别派操练的缘故。 没别的原因。 只因为自身骨肉,难下狠手罢了。 不少亲自教导的,即使自身是宗师、大宗师,教出来的也多是草包。 造成‘虎父犬子’的结果。 …… 太阳缓缓升起。 时间缓缓流逝。 陈季川与陈少河天不亮就起,在灵枣树下修炼内功。等到内功火候到了,又修炼各种外功,捶打身体、锻炼气力。 陈少河刚踏入修行道路。 外功方面,陈季川给他挑了‘陆地飞行术’、‘铁牛功’、‘卧虎功’以及‘浪裹功’这四门武艺。 陆地飞行术不用多说,这是跑路功夫,少了什么也不能少它。 铁牛功锻炼肚皮,又能增长气力。 卧虎功既练脚趾,又练气力,到高深处,还能领悟暗劲,早些修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最后的浪裹功。 此功又名‘泅水术’,练在身上,到了危急时候,一个猛子扎进江河里头,兴许能逃脱性命。特别是在始安郡这种水系发达、水网纵横的地界,‘浪裹功’更有奇效。 每练一功。 陈季川都要给陈少河敷药、推拿。前者治外伤,后者行气血。 内外并行。 功夫进展甚至比当初初入大燕,初学铁牛功、玉带功时的陈季川还要快。 眼见着才练一个月出头。 四门功夫这就要直奔着第二层去了。 倒是《神扑刀》。 这内功心法八九岁的孩子都能练,可进度缓慢,‘燃血术’起到的助力也小,远不如外功进步的快。 但陈少河之前每日都吃一枚灵枣。 搬运内息。 炼化其中灵气,内功反而进境不慢,两月下来,恐怕还要在铁牛功等外功之前踏入第二层。 陈少河的实力在进步。 除了控火术之外,逐渐也多了自保之力。 陈季川也没闲着。 有大燕世界四百倍的时间差,他在现实中,不需要琢磨各种绝艺、内功中的关窍,修炼起来简直是一马平川。 源力相助。 一直在快马加鞭的追赶大燕世界的进度。 在大燕世界悟出暗劲之后,现实中更是轻松练出。 以暗劲洗练肉身、洗练内脏,这就好比是练成了《九阳神功》,往后不论是修炼陈门七十二绝艺,还是神扑刀、鬼跌剑等内功,全都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进步堪称神速。 前几日。 身体素质达到六级,《神扑刀》也达到第六层,这已经追平大燕世界。 唯一差的,就是火候了。 …… 这一日。 练功之后,陈季川没有跟往常一样,去阳朔、永福、理定等县游走。 而是去到南面,阳朔县与理定县交界处。 远远地。 “开!” 陈季川人在林中,右眼忽的出现双瞳。 双瞳诡异,照见远方。 好似是开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景模式,陈季川的视野时而坐地望天,时而俯瞰大地,直将方圆三十里都看了一遍。 【千里眼:白玉京之主陈季川自‘病尉迟’方栋身上异术‘千里眼’临摹而来,眼观八方,可观千里。注:目前为第三层,可观方圆三十里,不可穿透。】 “千里眼。” 这是陈季川新得的法术。 “‘病尉迟’方栋。” 这是白玉京新收的成员。 这些日。 陈季川除了修行,还做了其他许多事情。 譬如说。 每日修行之后,都要行走四方,去寻找藏在民间的异人。他有洞悉术,即便异人隐藏的再好,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两月下来。 看过百十个村落,看了上万人,总算有收获。继盛大阳、盛小天父子之后,又让陈季川发现两个‘在野’的异人。 其中一人名唤‘方栋’,家住西面灵川县小杨村。 方栋年二十八,年轻时候为人轻佻,喜欢偷看女子,不料一日偷看时,被女子身旁婢女扬来一把泥土,害的方栋眼球上生出了一层薄膜。 过了一宿。 两边眼球上,起了如同螺旋状的厚翳膜,用各种药物医治,都不见效。翳膜挡住瞳孔,两眼不能视物,跟瞎子无异。 乡人多说,方栋这是糟了报应。 被人指指点点,看不见听得着,方栋又羞又愧,从此洗心革面。 他听说佛家的《光明经》能消除灾难,就手拿一卷,请别人教诵。每日劳作之后,便诵读经文。 没料到。 三年前,害了四年多的眼睛居然好了。 虽然只是右眼的翳膜脱落,左眼厚厚的翳膜,仍是老样子。 成了个独眼龙。 但总算重见光明。 妻子、家人,连同这几年对方栋改观的乡人都替方栋高兴。 但却没人知道。 方栋右眼好了之后,从此就成了千里眼。初时能观十里方圆,三年来逐渐增加,如今已经能观方圆三十多里。 陈季川寻着此人,大喜过望。 一番蛊惑,将他诳进白玉京。借着传他武艺的机会,将其‘千里眼’临摹下来。 可惜的是。 从异术临摹而来的法术,有不少限制。此前的三日限制是其一,每次身上只能同时存在两个法术是其二。 于是。 每日出门,除了‘燃血术’因修炼之用必不可少之外,另一门法术,要么是‘顺风耳’,要么是‘千里眼’。 反倒是威力最强、最先临摹出来的‘控火术’逐渐被抛弃。 这次出来。 陈季川身上带着的,就是‘千里眼’跟‘燃血术’。 拿‘千里眼’看了周边。 见四旁无人。 唯前方十多里有一个身材中等、一身灰衣的中年大汉,陈季川这才安下心。 大步流星。 往前赶去。 …… 第三十四章 白玉京燕楼天罡序列第六‘邓艾\’! “大人。” 盛大阳一身灰色短打装扮,等候多时。 见着白玉京燕楼天罡序列第六的‘邓艾’,神色一震,赶忙迎上前来。 ‘邓艾’身材挺拔,比燕楼统领‘于禁’要高出一头。 脸上同样戴着金属面具,但眼神凌厉,跟那位虽然冷淡但态度温和的‘于禁’统领截然不同。 ‘于禁’统领主管燕楼,诸事繁忙。 将他们父子收入白玉京之后,就调来‘邓艾’传他武艺,一应调遣。 盛大阳谨小慎微,不敢小觑‘邓艾’。 他曾好奇,跟‘邓艾’打听过,白玉京中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借以代号相称,为何‘于禁’、‘邓艾’用的都是真名。 ‘邓艾’当时的回答,让盛大阳热血沸腾—— “白玉京中,到了天罡序列,便是最大的出身,最大的来历,自然能用真名。” 从此之后。 盛大阳。 包括盛小天在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努力修行,晋升天罡! 只不过这个目标可不简单。 他如今初入白玉京,不过是群星恶煞序列,往上是地煞序列,再往上,才是天罡序列。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姓名:盛大阳 年龄:32 等级:4 天赋:燃血(4),铁牛功(第三层),陆地飞行术(第二层),铁臂功(第二层),铁扫帚功(第二层),神扑刀(第一层) 盛大阳跟陈季川见礼。 陈季川也在看盛大阳。 两个月过去。 当初戴着枷锁镣铐的盛大阳,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是武胜门护法。 在武胜门中的地位,与堂主等同。 虽不如堂主更有实权,在众多护法中的排名也极为靠后。 但毕竟清贵。 武胜门中,护法之上,只有门主、副门主、长老等寥寥几位,也算得上是中高层了。 “嗯。” 陈季川化身‘邓艾’,身形不同,脸上金属面具稍有不同,性格变得愈发冷漠,但声音却变得洪亮。 尽量跟‘于禁’的形象分开。 甚至连身上的气味,也用香薰,做出改变。 盛大阳全然不知,跟前这位‘邓艾’大人,与燕楼统领‘于禁’乃是一人。 见着‘邓艾’,盛大阳恭敬汇报道:“属下得大人出手相助,打死漓水帮护法,割下人头向武胜门副门主‘金刚’陈胜己递交投名状。陈胜己查明之后,就封我做护法。暂时没什么实权,不过倒是没人怀疑。” 十日前。 白玉京发布任务——潜伏。 要求是,潜伏到漓水帮、武胜门、金阳派任何一方,获取情报、密辛。任务奖励视情报重要程度而定,包括但不仅限于功勋、武学、秘术、丹药等等。 盛大阳当机立断,领取任务,投入武胜门。 一来。 武胜门与漓水帮敌对,潜伏武胜门,顺道还能报仇。 二来。 将武胜门的情报上报给白玉京,也能获得功勋,换来更高深的武学、秘术,换取小还丹、益气丹甚至更厉害的丹药,加速修行。 盛大阳根底清白,老母亲被漓水帮害死,更是血海深仇。 又杀了漓水帮一位五品高手。 再加上盛大阳本身有点精明,有些圆滑,又懂得伪装、藏拙。 武胜门自然不会怀疑。 “出手一次。” “百点功勋。” “各取所需罢了。” ‘邓艾’声音洪亮,语气却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盛大阳听着,心底一苦。 不错。 这位‘邓艾’大人可不是无偿帮他,而是索要了一百点功勋作为报酬。盛大阳眼下一穷二白,自然给不起,于是约好,最多三年就要还清。 以邓艾份属天罡序列的实力,不怕盛大阳不还。 至于盛大阳。 他想赚取功勋,想尽快提升实力,一百点功勋的代价咬咬牙也能承受。 …… 见过‘邓艾’。 盛大阳将这几日听到的情报汇报之后,得了三点功勋。 “3点。” 盛大阳心底算了算。 他前些日,靠着李老三的关系,跟南溪山以及左近的山民联络,替白玉京收集各种药材,得了4点功勋。 在白玉京中。 一点功勋可兑换一两足银。 但反过来,银子却没法兑换功勋。 所以盛大阳可不会去做把功勋换成银子的蠢事。 他早就看中白玉京中一门名唤‘五毒追砂掌’的功夫。 “陈门五毒追砂掌,诸般毒物配妥当。每日拍打数千掌,纯功须练六年上。” 此功属阳刚之气力,兼阴柔之劲路,是专供练习人身掌部的功夫。 一旦练成。 与敌搏斗,触敌即伤其肌肤和筋骨,有皮肿溃烂之危险。敌来攻我时,用手架拨,敌则伤筋断骨,损其内脏。 配合异术‘燃血’,威力必将更强。 “五毒追砂掌。” “五十点功勋。” “快了。” 盛大阳心中期待。 陈季川不管盛大阳心里想什么,朗声道:“武胜门中有灵矿,普通人接触,容易病变。但异人、练武之人带在身边,可提升异术、内力。你多留意,每块灵矿可在‘白玉京’兑换十点功勋。” 十点功勋。 相当于两粒小还丹,又或是一粒益气丹,又或是十两白银。 陈季川熬炼一粒小还丹的成本不足一两银子,炼制一粒益气丹,成本也就一两出头。 也就是说。 他要用最多二两银子的成本,来换取一块蕴藏着少则六七十点,多则八九十点源力的灵石。 银子对陈季川如浮云。 他用‘千里眼’、‘顺风耳’,提前打听好漓水帮有钱人的住址,然后趁着夜色,飞檐走壁前去取钱。 想要万八千两银子没有。 但几百两上千两还是轻轻松松的。 银子唾手可得。 灵石千金难求。 这笔买卖怎么都划算。 “灵矿?” 盛大阳初入武胜门,还没接触到这一层,不知道这灵矿是什么。但心底却记下来,想着等回到武胜门,仔细打听打听。 要是能到手五块灵矿,‘五毒追砂掌’可就是囊中之物了。得了十块,欠下的功勋也能还清。 这样想着。 盛大阳有些迫不及待:“大人可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属下这就——” 这就要走。 但是巧了。 陈季川还真有其他事。 …… 第三十五章 铁莲子! 陈季川反手取出一枚铁莲子,丢给盛大阳,口中道:“这是南极长生城主从秘境中得来的‘悟道莲子’,这一枚是一品莲子,里头蕴含了我燕楼中一位地煞序列的六品高手,对《神扑刀》第一层的所有感悟。” “悟道莲子?” 盛大阳一时愣神,没法消化这番话。 武道感悟? 藏在这铁莲子当中? 怎么可能! “这——” 盛大阳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铁莲子,然后看向陈季川:“邓大人,不知这铁莲子要多少功勋?” “三十点功勋。” “只可供一人参悟,汲取之后,感悟消散,就没了用处。你寻一良辰吉日,持莲子静心观想,便可汲取感悟,对你修行《神扑刀》第一层大有助益。” 陈季川回道。 这枚铁莲子的材质普通,是陈少河用生铁熔炼,仅有指甲盖那么大。 而陈季川将道果中的武道感悟缔结的莲子兑换出来,依附到这铁莲子上,则要花费一点源力。 成本几近于无。 但这仅是一品莲子而已,蕴含的也仅是一门武学的第一层感悟。 若是《神扑刀》前两层的感悟,消耗源力就要猛增到十点,三品悟道莲子,要五十点。 越往上,消耗越大。 到了六品,消耗源力更激增到一千。 而且每一枚铁莲子,还只能供一人参悟,用过就废。 陈季川精通上百门武学,这要是全都具现出来—— 天文数字。 不敢想象。 “三十点?” 盛大阳面上犯难,有些尴尬:“属下——” 他总的也只有七点功勋。 哪里买得起这铁莲子?! “这是南极长生城主恩泽,各级成员都有,免费赐下一枚,不需要功勋。你初入白玉京,所以是最低的一品悟道莲子。” 陈季川看出盛大阳的窘境,口中朗道。 这盛大阳想什么呢? 他可不是强买强卖的那种人! “免费?” 盛大阳一听,尴尬顿解:“多谢大人,多谢南极长生城主!” 白得的,谁都高兴。 他全部身家只有七点功勋,一下子得了价值三十点功勋的悟道莲子,虽暂时还不知道效用,但心下到底是一阵欢喜。 收好铁莲子。 盛大阳又好奇道:“属下资历浅薄、实力低微,一品莲子正合适。不知大人得的是几品莲子?” “九品。” 陈季川回了一句。 不在此地停留,转身离去,很快不见。 “九品?!” 留下盛大阳站在原地,两眼瞪大:“天罡序列难道是九品高手?!” …… 陈季川唬一把盛大阳。 头也不回。 直奔灵川县去。 他如今练出暗劲,内功练到第六层,已是后天极限。 差一步圆满。 就能踏入先天之境。 跑起路来快过千里马,遇山翻山,遇水踏水,从阳朔县南境赶到灵川县,几十里路,仅半个时辰就跑过了。 路上。 还有时间换掉装扮,化身白玉京燕楼天罡序列第七‘廖化’,去见‘病尉迟’‘千里眼’方栋。 给出悟道莲子,下发任务。 又回阳朔县,改换身份,再去见‘丑郡马’‘顺风耳’谭张。 最后则是路过南溪山,去见了盛大阳之子、‘镇三山’盛小天,也给出一颗铁莲子。 做完这些。 天色也黯淡下来。 陈季川这才回转海棠山。 ‘神机军师’盛大阳。 ‘镇三山’盛小天。 ‘病尉迟’方栋。 ‘丑郡马’谭张。 这就是白玉京如今的所有成员,其中还有个滥竽充数的。 但盛大阳潜伏武胜门,方栋潜伏漓水帮,两人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物,待他们稳住脚跟,相信有悟道莲子和各种武学、丹药的诱惑,这两人定能给他找来灵石、蚌珠,以解燃眉之急。 至于谭张。 不提也罢。 …… 回到海棠山。 夜幕降临。 小屋里,灯火摇曳。 陈少河跟前挂着十多副画卷,上面全都是眼花缭乱的图案。这些图案平平无奇,像是新手涂鸦之作。 但陈少河看的认真。 时而睁眼细看,时而闭目冥思。 直到陈季川推门进来,陈少河才发现四哥回来了。 “四哥。” 陈少河赶忙站起来。 这两月。 陈季川时常出去,夜幕才归,陈少河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兮兮,但总还是要等陈季川归来才肯去睡。 无聊时。 就去看四哥带回来的各种书籍,照着四哥说,这是给自己‘充电’,也是锻炼思维、思考的能力。 多看多想。 智慧就开了。 前些日,陈少河又多了‘看画’的爱好。 “看的怎么样?” 陈季川指着那些画卷,问陈少河。 陈少河一听,脸上顿时露出苦恼之色:“没什么头绪。” 他将十三幅画看了好些天,脑子里一团乱麻。 “参悟异术不要着急。” “‘燃血术’符文复杂,一道道纹路又是立体、又是重叠,我想尽办法,画出十三幅画,也不见得完全将其临摹出来。” “依着这画观想,除非有天大悟性,否则都难。” 陈季川笑着安慰道。 陈少河跟前十三幅画卷是他手笔,本是灵机一动,想着他从陈少河、盛大阳等人身上能临摹异术,那可不可以将这临摹下来的异术再转手传授出去呢? 要是可以的话。 陈少河学了‘燃血术’,就可以自己搬运气血,省了他许多功夫。 于是。 陈季川就在大燕世界尝试。 反复调整反复琢磨,最终画出这十三幅画。 但数十年下来,直到陈季川身死,大燕世界中也还无人能参悟出画中玄妙。 陈少河这才参悟多久? 没收获正常。 “我觉得我挺聪明的。” 陈少河听见四哥安危,有些受打击。 陈季川笑了笑。 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铁莲子。 这枚铁莲子与盛大阳、方栋他们的不一样,上面有四道纹路。 “这不是我炼的铁莲子吗?” 陈少河接过,一阵疑惑。 昨日。 四哥让他炼了数十个这样的铁莲子,又要在上头留下纹路,有的一道,有的四五道,还有六七道的。 用途没说。 他也没问。 “这是四品铁莲子。” 陈季川见陈少河不以为意,脸上笑意更盛。 事实上。 他昨日凝结第一枚‘道果’,也没想到这桩事。直到今日去外头转悠一圈,才猛地想起—— 道果一成。 哪里用得着参悟这似是而非的画卷?! 心念一动。 就将他对‘燃血术’的感悟灌入铁莲子中。他燃血术四级,这铁莲子就是四品,蕴含了一到四层所有感悟。 “静心下来,感悟莲子。” “看看能不能学会。” 陈季川期待道。 这一枚四品铁莲子,足足花费他二百源力。若是不能发挥效用,可就浪费了。 “好。” 陈少河跟在四哥身边,见多了奇特,此时不去多问,听话的盘坐下来,调整呼吸平复各种情绪。 待到调整好之后。 才按着四哥的指示,将铁莲子拿在手上,将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冰冷的铁莲子上。 闭上眼。 无数信息纷涌而来! 第三十六章 蛰伏...蛰伏...蛰伏.... 天地倒转。 日月星辰。 陈少河握着铁莲子,受到冲击,再睁眼时,就好似换了一具尸体。 这具身体正在闭目练功。 在他体内。 一道气息游走,留下一道道纹路。纹路交织,逐渐复杂,形成好似乱麻一般的符文。 “燃血术!” 陈少河心中一动。 一眼看去,就认出来。这符文立体,从这个角度看去,跟四哥给他的十三幅画中的一副很像。 但图案是平面的,太抽象,需要有极强的空间思维跟三维想象力。 现在不用。 他循着冥冥中的感觉,仿佛亲眼看到。 跟十三幅画一一印证。 不多时就印象深刻。 …… 当晚。 陈少河尝试到大半夜,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掌握‘燃血术’。 但他瞧见希望。 接下来一连几天,一直都在尝试。 终于。 在第十二天的时候。 依靠陈季川的经验、感悟,陈少河终于炼成—— 第一次成功的用内息在体内构建出‘燃血术’。 与陈季川一样。 哪怕陈少河本身就是异人,可练成‘燃血术’,每次也只能在体内维持三天,然后消散,需要重新构建。 不同的是。 陈少河没有源力,想要激发‘燃血术’,既要损耗体力,又要损耗心力,就连微薄的内息也要被消耗。 发功较为缓慢。 事后也要好生调息才能恢复。 一时半会儿,想要用这些‘法术’来与人争斗不切实际。 不但如此。 因初学乍练,陈少河想要在体内构建法术,也远没有陈季川那般熟练,需要近半个时辰反复尝试反复失败,才能成功一次。 若是对敌时,法术消散,以这种速度,基本就不用再指望了。 还得反复练习,早日熟练才是。 但就眼下而言,借助‘燃血术’辅助修行已经不成问题。 ‘燃血术’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对于陈少河来说,依旧是大喜过望。 陈季川也为之欢喜。 一则,这次的成功,让陈季川看到往后的希望。往后若是得了什么保命异术,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授给陈少河。 二则。 陈少河学会燃血术,他总算抽身出来。日后陈少河练功,便可自己推动搬运气血。 于是。 接下来的日子。 陈季川、陈少河各自修炼。 练武少不了药材。 陈季川前些日,已经通过盛大阳收集了不少药材。 山民深居山中,基于祖祖辈辈的传承,靠着‘神农尝百草’的笨法子,倒也认识些常见药材。 但仅仅十来种药材,满足不了陈季川。 于是陈季川就抽时间,书写了一卷《药材》,里面有数百种常见药材的图形、生长环境,极为详细。 倒是没有药性、用途的介绍。 这些写起来字数太多,陈季川没那么多时间。 不过。 他通过山民获得药材,到也不用这些人知道药性、用途。 在《药材》之外。 陈季川这些日还在着手写一卷《常用药材的种植与培育》。 总是靠山吃山,漫山遍野去找寻,太看运气,效率也低。 有方法的种植。 才是稳定来源。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学医习武,对各种草药、药用材料都有极深的了解。 这卷《常用药材的种植与培育》一旦制定完善,价值不小。 他不准备轻易给出。 若盛大阳有心要经营一份产业,大可拿白玉京的功勋来换。 可惜—— 始安郡中,漓水帮、武胜门、金阳派斗的太凶,药材、铁器、盐巴、粮食等等,都成了管制品。 微量的还能弄到,大批量可就难了。 若不然。 陈季川拿着这卷书,去找药材商合作,获取药材可就更快了。 没奈何之下。 只能靠这些山民。 …… 每日练武。 在药物跟燃血术的效用下,原本底子就薄的陈少河,实力快速进步。 陈季川练出暗劲。 洗涤脏腑,体质愈发强悍,实力也在一点点进步。从初入六级,坚定而迅速的往着七级迈进。 盛大阳、方栋各自在武胜门、漓水帮中钻营。 如陈季川所料。 得了铁莲子,亲身体会之后,盛大阳、方栋对铁莲子再难割舍,一心想着赚取功勋。而赚取功勋最快速的法子,莫过于收集灵石、蚌珠了。 灵石难寻。 盛大阳暂时还没路子。 但漓水帮的蚌珠可就容易得多。如当初被陈季川杀死的漓水帮飞鹰堂香主徐朗身上,就有两颗蚌珠。 徐朗仅是四品。 可见在漓水帮中,蚌珠并不算绝顶稀罕。 蚌珠蕴含的灵气少时少了点,不过积少成多,陈季川也不嫌弃。 甚至。 他每晚还要抽三个时辰,进入大燕世界。一来重修武道,配合‘道果’中的昔日感悟,彼此印证、查缺补漏,不断夯实根基。二来,道果仙奉按着十日计算。这十日不论是现实中的时日还是大燕世界中的十日。 借着四百倍的时差。 陈季川睡一晚,在大燕世界就过去一百天,可以得到十点源力。 聚沙成塔。 哪怕没其他法子,用不了三年,陈季川也能凑齐一万源力,开启下一个世界。 当然。 这是保底的手段。 能通过收集蚌珠、灵石,缩短这个时间,陈季川当然不会忽略。 但除此之外。 所有激进、危险的举动,他都不会去做。 没有意外的话。 他就要这样蛰伏...蛰伏...蛰伏.... 直到他将武胜门、漓水帮的底细全部摸清,将一身实力推进到七级乃至是九级、十级,然后一鼓作气,横扫仇敌。 …… 转眼。 距离陈季川凝成第一枚道果,已经过去二十多天。 这一日。 蜈蚣山,武胜城。 城东天波殿中—— 门主吴广全。 副门主陈胜己、何明理。 大长老褚三阳、二长老吕青、三长老曹正、四长老石珍、五长老穆俊雄。 武胜门一众高层悉数在列。 这种情况少见。 武胜门占据荔浦、慕化、永丰、理定四县,地盘不小。 往日里,除了大长老褚三阳、三长老曹正常在武胜城之外,其他三位长老以及两位副门主,多在四县之中。 今日竟汇聚一堂。 人称‘翻江龙’的五长老穆俊雄长得清秀打扮精致,他最后一个来到殿中。见众人都在等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抿嘴笑道:“从荔浦县赶回来,一身的灰尘,不洗一洗没法见人。” “大男人怕什么?” “大白天洗什么?” 四长老‘旋风刀’石珍最看不过穆俊雄这身毛病,忍不住皱眉道:“让我们等你一个,你架子忒大了些!” “兄长说的是。” 穆俊雄捂嘴笑着,眉目弯弯,也不反驳。 施施然坐下来。 将一身锦袍细微褶皱抚平。 “你——” 石珍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得劲,但穆俊雄这般态度,他也不好在说什么,免得咄咄逼人。 就转头。 看向上首门主‘吴广全’,瓮声道:“师兄,人都到齐,可以说正事了吧?” 第三十七章 商议 “你这性子——” 吴广全见石珍催促,遥遥头,也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前些日,碧青崖派人来接触,邀我武胜门并入碧青崖,被我拒绝之后,又说要用粮食换黑狱出产的厌铁、灵石。” 碧青崖。 这是与始安郡比邻的临贺郡中大派,按着武胜门探子打听到的情报,这碧青崖前不久刚刚打下横山、临贺两郡全境。 势力之大。 远不是小小的武胜门能比。 也就是始安郡地势特殊—— 北面、西面漓水横亘,水系纵横。 东面、南面山路阻隔,道路崎岖。 使得碧青崖大军不好开进始安郡。再加上之前内乱不止、争斗频繁,腾不出手来。 才让漓水帮、武胜门、金阳派有机会生存。 “碧青崖山高路远。” “南面又有‘铁叶岛’虎视眈眈,两虎相争,依我看,大可以跟碧青崖交易,免得太过于依赖金阳派。” 大长老褚三阳出言道。 褚三阳看上去大约五十岁,是在场众人中,年岁最大的一个。穿一身无袖劲衫,露出强健有力的臂膀。 看上去凶悍。 实则性子最是温和。 因有一手‘控火’异术,又是铁匠出身,能锤炼出吹毛断发的上等兵刃,因此被人称作‘铁臂匠’。 在武胜门中掌管兵器坊。 实力虽比不上其他几位长老,但地位却重要,稳坐大长老的位子。 “褚叔此言不差。” 三长老‘鬼脸’曹正也点头,表示赞同,但紧接着又补充道:“厌铁我们多的是,不论是卖给金阳派还是碧青崖都差不多。可灵石佩戴在身,对内功修行、异人异术都有效用,我不赞同将灵石卖给碧青崖。” 曹正掌管异人司,专门研究异人,对蕴含古怪的灵石也有不少研究。 哪怕如今对灵石的了解极为有限。 曹正还是看好灵石的潜力。 不愿贱卖。 “门中灵石稀少,内鬼不少,碧青崖知道我们有灵石不奇怪。” “但为什么指定要用灵石交易?” 二长老吕青生的粗狂,鼻子高大,仔细看时,能看到吕青的鼻子时不时就会无意识的耸动一下。 看上去有些怪异。 场上众人见怪不怪。 曹正听到这话,眉头一挑:“难道碧青崖搞清楚灵石真正用途了?” “不会吧?” 其他人一愣。 转头看向上首吴广全。 就见吴广全向一旁‘金刚’陈胜己示意。 后者敦实高大,好似一座山,哼一声道:“曹长老猜的不错,碧青崖已经琢磨出灵石用途,这次就是奔着灵石来的。一开始还想诳我,要用粮食来换。但我想着灵石奇特,坚持要划掉,碧青崖没了法子,这才提出,要用炼化灵石的秘法,来换我黑狱中的五成灵石产出。并且第一批还要在一个月内交付,数量不得少于五十块。” 武胜门中。 门主吴广全之下,有两个副门主。一个是‘轰天炮’何明理,一个就是‘金刚’陈胜己。 别看后者体型吓人,实则心思通透,对吴广全又忠心耿耿。 所以。 与金阳派的交易,与碧青崖的谈判,从来都是由陈胜己负责。 “还真是!” 曹正脸色振奋,忙道:“那还等什么,得赶紧把秘法弄到手才是!” 一旁。 石珍也坐不住,急吼吼道:“曹长老说的不错,灵石佩戴在身,对内功跟异术就有助益。这要是直接炼化,说不定我也能突破到先天境界!” 穆俊雄、吕青等人也是眼神一亮。 吴广全闻言,跟陈胜己、何明理对视一眼,忍不住冲曹正等人苦笑道:“我也想换。可第一批五百矿奴,三个月时间死伤殆尽,总共才挖出来十七块灵石。第二批一千矿奴,开矿四个月,现在也快死完了,一共挖出四十六块灵石。这些灵石你们每人分得两块,余下的还不足五十块。” 要是答应碧青崖。 武胜门库存的灵石全要交付出去不说,往后还要继续派矿奴开矿。 问题是。 黑狱矿奴现在已经不满万了。 这样用人命去填、去挖掘灵石,是不现实的。 毕竟厌铁才是武胜门支柱产业。 矿奴死完了。 谁去开采厌铁矿?! 可同样的道理。 没人开采灵石,换来秘法又有什么意义? 听完吴广全的话,曹正等人冷静下来。的确如此,眼下面临的情况,总的来说还是人手问题。 没人。 一切白搭。 “其实。” “也有法子。” 吴广全摆出问题之后,见众人沉思,又出声道。 “什么法子?” 石珍赶忙追问。 吴广全看向曹正,口中道:“曹长老负责研究灵山、灵石,应该知道。人在灵山,只要不进岩洞,就不会受到影响,不会病变。就算进入岩洞,只要内功达到第四层,又或者本身就是异人,那就也不会有事。” 内功四层。 或是异人。 前者内息化为内力,身体素质极大增强,再加上内力护持,因此就算长时间呆在岩洞,也不会出现病变。 后者更简单了。 异人本就是病变产生的,成功觉醒之后,好似有了‘抗体’,当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如当初的陈少河。 觉醒‘控火’异术,身上病变症状全好了,也再没复发过。 “不错!” 曹正猜到吴广全的办法,兴奋道:“门里有被关押的漓水帮俘虏,异人司中有异人。我早几个月就提了一到四品实力不等的三十多个漓水帮武人,押在灵山岩洞当中。目前为止,一品、二品、三品的,各有症状跟死伤。唯独三个四品,至今都还没出现问题。” 这样一说。 在场众人一个个也猜出吴广全的想法。 二长老吕青第一个道:“既然如此,就从门中抽调四品以上的弟子,进入黑狱挖矿。” “黑狱阴暗潮湿,雾气终年不散。” “又是去灵山。” “只怕——” 大长老褚三阳眉头拧着,脸色有些凝重。 这也是吴广全担心的。 黑狱环境的确是差。 那些武胜门弟子好不容易修成四品,不用再去黑狱。 这一下朝令夕改,强迫他们进入,还是去短短半年死了一千五百人的灵山,只怕会造成愤懑、恐慌,让人离心离德。 四品弟子是武胜门的中坚。 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酿成大过错。 不过。 吴广全这次早有想法,之所以把副门主、几个长老全都叫过来,就是要提前通个气,统一一下立场:“我准备让胜己跟明理轮流看守灵山。几位长老也分作五班,轮流领人进去。再配合些奖励措施,想必能消除他们心中不满。” 副门主、长老带头以身作则。 加上奖励。 应该能将影响削弱到最小。 唯一的问题是—— 这几位身居高位、荣华富贵的长老,到底愿不愿意进黑狱受罪! “我没问题。” 之前提出疑问的大长老褚三阳听了,第一个表态:“我以前什么苦没吃过,黑狱也就是环境差些,只要别让我亲自挖矿就行。要是得到足够多的灵石,炼化之后,我说不定还有希望修成先天,到时候活上一百多岁岂不快活?!” 有褚三阳带头。 “我没问题。” “我也同意。” 一番话说的吕青、曹正等人也心头火热,原本还有些被套路的感觉,有些迟疑有些不情愿,现在也全都克服。 点头应下来。 眼看大势已定,心里百般不情愿,担心久在黑狱对皮肤不好的穆俊雄,也只能把话吞进肚子里,闷声随大流。 …… 第三十八章 利益所在,腐败滋生! 几天过去。 又是旬日。 这一日。 陈季川如往常一样,化身白玉京燕楼天罡序列第六‘邓艾’,又去见盛大阳。 “大人。” “武胜门近日有大动作。门主、长老亲自动员门中四品及四品以上的高手包括所有异人,进黑狱开矿。” “属下在第一批,后日就要进去。” 盛大阳上来就奔向主题。 心中有些慌乱。 他听说黑狱中昏暗不见天日,潮湿阴冷,完全是一处牢笼。里面囚着上万矿奴,整日劳作,武胜门的厌铁矿全都是这些矿奴开采出来。 这些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们这次进入黑狱,要去到‘灵山’。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灵山’就是一处死地,半年间放进去一千五百矿奴,如今近乎死绝,而且个个死状极惨。 言论一出。 人心惶惶。 幸好有副门主、长老亲自带队,再加上奖赏丰厚,每挖出一块灵石,都有五两银子。即使一块没挖到,在里面待上两个月,也能获得二十两银子的补贴。 近些年。 永丰、慕化等县的百姓,每年收入还不足十两银子。 武胜门给出的这个奖励已经是极高了。 奖赏丰厚。 门中四品高手才稍稍安定。 即便如此,忐忑总是难免。 盛大阳也不例外。 “黑狱。” “灵山。” 陈季川听着,心下一动。 他在黑狱待了六年,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听到此事,第一时间就想明白此中关窍。 可—— “武胜门为什么要这个时间大张旗鼓的挖掘灵石?” 陈季川看向盛大阳问道。 “属下也不知道。” 盛大阳摇头:“门中倒是有不少传言,说是三长老曹正琢磨出炼化灵石的法子,这才着急忙慌要开矿。” “炼化灵石?” 陈季川不知这传言真假,但心下依旧一紧。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论如何。 灵石珍贵,对修行也有助益,要是让武胜门大量获取,绝不是好事。 但是。 眼下的陈季川,根本没法阻止。 “先看看再说。” “但也不能干看着。” 陈季川心念一动,进入大燕世界,暗暗盘算六分钟。 然后出来。 外间仅是一瞬。 盛大阳毫无察觉,陈季川若无其事,吩咐道:“密切关注此事,有关情报事无巨细向我汇报,这次就先算你三十点功勋。” 三十点功勋! 盛大阳脸上一喜。 随着他在武胜门站稳跟脚,获取的情报越来越多,也更详细、更重要。一个月来,身上功勋已经积攒到二十二点。 这次一下就过了五十。 “五十二点功勋。” “能兑换《五毒追砂掌》,或是十粒小还丹,或是五粒益气丹。又或是继续积攒,攒够一百,兑换一枚二品铁莲子?” 盛大阳一时迟疑。 功勋多了,能兑换的好东西也更多。 他原本想。 等攒够五十点功勋,就兑换《五毒追砂掌》。可一月前得到一枚一品铁莲子,不几日,《神扑刀》一层就练到纯熟,内息稍有不足,但确确实实已经达到第二层。 对二品铁莲子自然是期待到了极致。 是继续攒钱? 还是直接用掉? 盛大阳纠结片刻,一咬牙道:“我要《五毒追砂掌》!” …… “聪明。” 陈季川点头,表示赞许。 盛大阳有‘燃血术’在身,修炼《陈门七十二绝艺》最是得心应手。 反而《神扑刀》这种内功心法,修炼耗时日久,日后不说,单就四级、五级之前来说,无疑是诸多外功、硬功性价比最高。 先将《五毒追砂掌》练到五品乃至六品,日后赚取功勋,再快速精进内功,这才是明智之选。 将秘籍传授。 盛大阳咧嘴笑个不停。 陈季川看向盛大阳,借着四百倍的时间差,他心中算计也琢磨的差不多,当即朗声道:“白玉京中地煞序列的高手,对灵石需求量不少。你要入黑狱,不如想法子联络些人,将灵石偷带出来。” “这——” 盛大阳脸上笑容僵住,迟疑道:“武胜门有副门主、长老镇守灵山,又有武胜军、黑甲军把手黑狱门户,想私带灵石出来,恐怕不容易。” 武胜门对灵石也很看重。 而且这次还是副门主、长老亲自带队。 这些个小动作一旦被发现,罪责可大可小,只怕没人愿意犯险。 “无非就是利益。” “你只管暗下串联。” “武胜门给出的奖励是每块灵石五两银子,我这边—— 要银子,每块二十两。 要丹药,一块灵石换六粒小还丹或是三粒益气丹。 要功法,白玉京中也有上千门低级武学可供挑选。 就算想换取铁莲子也没问题。” 陈季川暂时对付不了武胜门,也不想犯险。 但恶心人的法子多得是,没必要自己出面。 如这一计。 既可以让武胜门损失灵石,自己还能获得足够源力,提升自身。 损敌利己,乐此不疲。 至于风险?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有利益的地方就有腐败。” 陈季川就不相信,每块灵石十五两银子的差价,武胜门这些四品弟子全都能熟视无睹! “这个——” 盛大阳脸上有纠结神色。 陈季川见状,笑道:“你不用私带灵石,所有从黑狱带出的灵石都算你一份。一块灵石,计五点功勋。” 为了灵石。 陈季川也顾不上‘物价崩坏’。 这样一来。 他要获取一块灵石的价格就飙升到二十两银子加五点功勋。用丹药计算,则价值二十点功勋。 比当初给盛大阳开出的收购价高出一倍。 但功勋点于陈季川而言,就像是人民币于央行—— 随便发行。 而且陈季川这家‘银行’一没有监管部门,二短期内不用担心通货膨胀。 简直为所欲为。 “五点功勋。” “要是带出来十块灵石,那不就——” 财帛动人心。 功勋点比钱财更为难得。盛大阳有心修成高手,乃至修成仙道,长生不老,又还有个九岁的儿子需要他照应,对功勋点更是渴望的紧。 终是忍不住诱惑。 盛大阳心下一横,抬头冲‘邓艾’道:“属下试试!” …… 第三十九章 飘雪! 一月时节。 风雪飘扬。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时常能看到雪,但陈少河却兴奋的紧,看着大雪天降,看着天地一片白,觉得新奇。 他自进入黑狱,就再没有看过下雪。 “四哥。” “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陈少河第三次催促。 在屋外来来回回走,有些跃跃欲试。 陈季川往屋外看去,就见雪花落满地,但还只是薄薄一层,怕是堆不成雪人,就冲陈少河道:“雪太少,再等等。” “哦。” 陈少河有些丧气,低声应着,然后就坐在靠外的位置盘坐,看着下雪。看着看着,低落情绪又好了,满眼都是喜欢。 陈季川笑了笑。 闭目搬运内力。 他当初救下盛大阳,从徐朗等人身上得来《神扑刀》、《鬼跌剑》的功法,之后又化身‘邓艾’,助盛大阳打死一个漓水帮五品高手,得到《神扑刀》第五层、第六层功法。 多日苦修。 《神扑刀》已经达到第六层。 内功外功并修。 陈季川苦练数十年,心中早有许多体会,对二功不同之处,也多了解。 《陈门七十二绝艺》囊括大燕世界诸多武学,从外家到内家,全都是‘动功’—— 拳动脚动,身动心动,神动意动。 如此。 从拳脚功夫入手,先练皮肉,次练筋骨,再练气力。待到皮肉筋骨坚实,气力强大,就要着手感悟暗劲。否则一味修炼明劲,四级、五级就是极限。 “明劲巅峰,这是五级层次。” “但事实上,只要能达到三级层次,就可以着手领悟暗劲。” 陈季川修行一世,凝出道果。 这些日感悟道果,不断重修印证,生出不少心得体会。 照他重修的经验来看。 武道天赋较强的,锻炼明劲到三级的时候,就能够领悟暗劲。如他,重修一遍,暗劲关窍全在心中,重修时,达到三级,气力足够,身躯强健,自然而然就打出暗劲。 “一到三级为明劲。” “四到六级为暗劲。” “我当初因前头无路,一味蛮干苦修,将明劲练到五级,才悟出暗劲玄妙,实际上走了弯路。” 陈季川心中总结。 三级明劲练出暗劲,达到四级。有暗劲洗练脏腑身躯,内外相合,实力提升更快。 如此一来。 动功外家练身骨气力。 动功内家练刚劲、柔劲化为暗劲。 这就成了内外家的修行体系。 眼下略显粗糙。 可随着不断修行,随着大燕世界,江湖中的高手不断交流,碰撞出更多火花,早晚能将其进一步进一步的细化。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种下一颗种子,早晚能结出香甜可口的果实。 内外家功夫之外。 还有心法内功,如《神扑刀》。 这类功夫,一在定心,二在观想,三在持之以恒。 定心神。 观气感。 意领气走,按着功法运转,气息壮大,不断凝聚,就从内息化为内力,威力也大增。这是炼精化气的过程,期间也需要大量进食,否则身体倒是伤不着,就是功力进步迟缓罢了。 “心法内功前三层气息较为散乱,未曾凝成一股劲,能用,但有限,对身体的滋养也较为微弱,实力比起修炼内外家功夫的多有不如。” “但到了四到六层,就可以媲美。内力反哺肉身,潜移默化之下,身骨更强,能在一定程度上延年益寿。爆发力、持久力也得到加强。” 尺有所长。 寸有所短。 外家功夫强则强矣,但损伤身体,鲜少能够长寿。到了四五十岁,就要走下坡路。到了六十岁,更要百病缠身,功夫实力大不如前。 心法内功则越老越醇厚。 “我两功同修,又悟出暗劲,短板弥补,长处加强,战力在同级人物中份属顶尖。” 陈季川搬运内力。 浑厚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大江大河,凭他一己微末之力很难推动,较为吃力。这是内功练到一定火候,进步迟缓的征兆。 若是常人。 要么服用药汤、药膳、丹药等等,要么苦修苦熬。 陈季川不同。 他有源力,丝丝缕缕源力散入经脉当中,被浩荡而来的内力裹挟消融,内力增长不少。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多久,就能达到六层顶峰,剑叩先天! 搬运。 壮大。 几个周天下来。 今日火候足了。 “呼!” 陈季川停了修炼,张口吐出一口白气。 睁眼不见陈少河,陈季川站起身,走到外间。就看到飘雪中,一个黑乎乎的少年背对着屋门,蹲在院中。 似是听见里头动静。 陈少河转过头,见着四哥练完功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四哥你看。” 把身子往旁一侧,就见薄薄的一层雪地中间,一块被清理出来的青石板上,一坨一眼看去不知道什么形状的雪团子立在上面。 陈季川凑近两步看去。 这才看清。 原来这一坨雪团子居然是两个歪七扭八的小人摞在一起,一个背着另一个。 陈季川一怔。 看向陈少河,见后者嘿嘿傻笑着,心中有说不上来的滋味,掩饰笑道:“你堆雪人的手艺不行,四哥给你露一手。” “好啊!” “四哥快来!” 陈少河眼睛一亮,笑的更欢了。 …… 天地飘雪。 雪过天晴。 转眼已是二月。 距离盛大阳进入黑狱,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这些天。 包括前些天。 陈季川没多少灵石,但通过方栋,蚌珠却得了不少。 一颗蚌珠多的蕴含十多点源力,少的只有七八点。漓水帮有一处‘水府’,里面到处都是沼泽河流,生长着许许多多的河蚌,蚌珠也有不少。 将蚌珠磨成粉,洒在水田里,就是上好的肥料。 必定大丰收。 将蚌珠磨成粉,融进水里喝进肚里,也能蚌珠修炼。但这种生吃的法子,利用率实在小的可怜。 一粒蚌珠吞入腹,甚至还比不上一粒小还丹的效用。 方栋是个活泛人。 从白玉京领了任务,用功勋点换银子,再用银子购买这些蚌珠,一来一回一进一出,一粒蚌珠两点功勋,能让他赚一半的利润。 于是更加用心。 赚的盆满钵满,远不是还在黑狱受苦受累受惊受怕的盛大阳能比。 这一日。 方栋照常跟白玉京燕楼天罡序列第七‘廖化’接头,不但带来三十一颗蚌珠,还带来个重要消息—— 第四十章 时隔三月:二开花,又见我! 姓名:方栋 年龄:28 等级:4 天赋:千里眼(4) 法术:铁牛功(第二层),陆地飞行术(第二层),铁臂功(第二层),铁扫帚功(第二层),鬼跌剑(第二层) …… 方栋一脸的络腮胡,头发散乱,看上去不修边幅的样子。 左眼被罩住,独眼龙装扮更让人一见就有些畏惧。 但他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漓水帮中有消息传,说武胜门跟碧青崖勾搭上,互通有无,这几日就有一趟交易。” “碧青崖?” 陈季川眉头微皱。 他通过盛大阳、方栋这两个渠道,了解到不少信息,‘碧青崖’就是其中之一。具体如何不大清楚,只知道势力不小实力强劲,比漓水帮、武胜门都要厉害。 武胜门跟碧青崖搭上线,这可不妙。 再联想到武胜门一月前突然动员四品高手进入黑狱开采灵石—— 陈季川心中有些猜测。 方栋看不到‘廖化’表情,继续道:“前些日,碧青崖也曾派人来漓水帮,想要让漓水帮并入碧青崖,但帮主他们没同意。后又提出要出兵助漓水帮灭掉武胜门、金阳派,但武胜门黑狱、金阳派桃源要归碧青崖,漓水帮也没同意。这一转头,碧青崖跟武胜门联手,弄的帮里人心惶惶,不少人私下里都在埋怨帮主、长老,听说好几位舵主也有心思。” 感情这碧青崖是广撒网,狮子开口。 ‘广撒网’能捞就捞。 ‘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给人落地还钱的余地。 跟漓水帮谈崩了。 但跟武胜门却谈成了。 “知不知道武胜门跟碧青崖的具体交易清单?” 陈季川面上镇静,淡淡问道。 “太具体的不清楚。” “但根据漓水帮打入武胜门中的内鬼汇报,武胜门这段时间从黑狱送出来的厌铁矿,送往金阳派的少了一半。还有,武胜门四品高手轮流进入黑狱开采灵石,甚至有副门主、长老坐镇。” “碧青崖占据两郡之地,物资丰富,武胜门能拿得出手的,想来也只有厌铁跟灵石。” 方栋显然打听的仔细。 内鬼、奸细。 这些手段,你家有我家也有。 除非是顶尖机密的,否则绝瞒不过人。陈季川都能知道的情报,没道理漓水帮两眼一抹黑。 “厌铁。” “灵石。” 陈季川想想也是,武胜门的‘拳头产品’从来都是厌铁矿。这次大动干戈开采灵石,赶在这个时间点,想也知道跟碧青崖有关。 捋了捋思绪。 陈季川又问道:“漓水帮有动作吗?” 武胜门本来就强。 要是跟碧青崖合作,势必又要厉害几分。漓水帮要是坐视不理,早晚完蛋。 “漓水帮早晚完蛋!” 方栋不犹豫,直接下定论,道:“漓水帮原本就是一盘散沙,之前十四分舵各行其是,被武胜门、金阳派钻了空子,始安十县丢了七县。后来组建三堂,收束各舵舵主的全力,引得十四位舵主以及不少护法、执事心生不满貌合神离。如今内部都还没拧成一股绳,对外更别提了。吵来吵去,哪有什么应对。” 说起来不可思议。 但实际就是这样。 大楚天变。 漓水帮堪称‘天胡’开局—— 雷霆扫穴,一举夺下始安郡全境,十县在握。 本该是跟碧青崖、铁叶岛一样,积极进取,以始安郡为大后方,放眼邕州全境。 可现实呢? 漓水帮非但没能更进一步,还被武胜门、金阳派打的丢城丢地丢民,只剩下三县苟延残喘。 不成气候了。 “人心动荡。” “正是良机。” 陈季川一听漓水帮长不了,心底就高兴,不表露,冲方栋道:“趁着机会,步子可以迈大一点,从漓水帮多弄些蚌珠出来。” 大厦将倾。 从来都是大捞特捞的好时机,手快有手慢无,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大人放心。” “这几日漓水帮正在广招人,全力开发蚌珠。属下疏通关系,下一次拿来的蚌珠必定翻上好几番。” 这又是一宗好消息。 漓水帮一反常态,大肆开发蚌珠。 要么是拿蚌珠去交易。 要么是被碧青崖吓住,提前准备好退路,做好丢掉‘水府’的打算。在这之前,拼命捞一把。 不论是哪一种。 对陈季川都是利好:能更轻松的获得更多蚌珠,更多源力。 …… 将获知的情报跟陈季川汇报之后,方栋一下子得了四十五点功勋。再加上蚌珠,这一趟将七十六点功勋收入囊中。 兑换了五粒小还丹、两粒益气丹。 又兑换了《陈门七十二绝艺》中‘六门砂掌’之一的‘朱砂掌’。 此功又称‘红砂掌’、‘梅花旋风掌’,阴毒不下‘五毒追砂掌’。 一旦大成。 手不必着人肌肤,但遥遥以手示意,作抚摩或掌击状,受者即应手而伤,且无法医治,越十日或半月而死,甚至有数时而殁者。 威力绝伦。 方栋老早看中,这次阔绰,直接拿下。 然后离去。 陈季川则是确认方栋出了‘千里眼’感应的范围,找一处换了装扮,飞奔四方,继续去找有没有漏网的异人。 一来拉人入伙,壮大白玉京。 二来亲密接触,临摹异术。 陈季川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至于‘打听武胜门与碧青崖的交易地点,破坏两派交易’这种事情,陈季川是不会去做的。 他如今一心积攒源力,一心练武。 等他晋升先天,突破暗劲之上,什么漓水帮,什么武胜门,又有何惧?! …… 时间如流水。 方栋说的不假。 漓水帮几日后,果然大规模招人,大肆开采蚌珠。 方栋趁此机会,坑蒙拐骗偷,种种手段全都用上,上交的蚌珠一次比一次多。 时维三月。 草长莺飞。 这一日。 陈季川回到海棠山,打开‘仙籍’—— 姓名:陈季川 年龄:19 仙阶:无 官职:无 等级:6 天赋:造化·洞悉 法术:陈门七十二绝艺(第六层)、神扑刀(第六层)、控火术(第四层)、燃血术(第四层);千里眼(第四层);鬼跌剑(第四层);武胜刀(第四层);顺风耳(第三层);精准(第三层);植物生长(第二层);疾行(第二层); 仙奉:1 源力:10024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陈季川刚满十九岁,心心念念的‘道果’中的源力也终于迈过一万大关,可以开启下一个世界。 可谓双喜临门。 心中期待。 进入意识海。就见第一枚道果旁,一颗花骨朵含苞待放,里头万道银丝乱舞,让人心情愉悦。 陈季川一看到,就有一股信息传来—— 【是否消耗一万源力,花开一界?】 有过前一次的经验,陈季川已经不陌生,压住心头雀跃,当即念动:“是!” 下一刻。 花开见我。 意识穿梭。 进入新世界...... 第四十一章 何方毛贼,胆敢窥伺我通神观?! 【叮!】 【抵达新世界,检测中....】 【检测完成。】 【当前世界与法主世界时间流速比例为400:1】 【法主投放中,5..4..3..2..1】 念入莲花。 天旋地转。 陈季川一睁眼,发现自己落在一处稀疏林中。 抬头望。 天色昏暗,看不出时辰。 林中风刮过,呜咽作响,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陈季川不畏惧。 低头看。 一身粗布衣裳,手上有老茧,惨白兮兮的。活动一下身体,孱弱不堪令他难忍受。腰背也难挺直,身子无端矮了不少。 “看来。” “往后每次进入新世界,都要变成这副模样。” 陈季川面露感叹。 大燕世界凝成道果之后,他可以随意进出,但若身死,重新进入时,又要恢复当初弯腰驼背模样。 这次进入新世界,同样如此。 莲花中凝成小人。 小人与黑狱中尚未修炼的陈季川一般无二。如今进来,也是这副身躯。 “又要从头修炼了。” 陈季川心中暗道。 倒也不慌。 他感悟道果,在大燕世界重修印证,早有心得,练出暗劲,内力六层,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目前要务—— “先转转。” 陈季川立在原处不走动,静心定神,在体内勾勒‘千里眼’、‘控火术’这两道法术。 前者探路、警戒。 后者防身。 祭起‘千里眼’,落在头顶上方,俯瞰下来,就见四方都是山林,有的稀疏有的密集。在山脚下,有数十户人家,阡陌纵横,炊烟袅袅。 继续升高。 往远处看去。 能看到往北面有一条年久失修的官道,黄沙飞扬,不见行人。在这官道北面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城郭。但因超出四十里范围,陈季川只能看到个黑点,看不真切。 “先到村里落脚。” 陈季川不急着去县城,准备在村里先住上几日,学会说话之后,再四处走动不迟。 于是。 走下山去,来到村中。 …… 吴家沟前几日来了一位寡言少语的游医,其貌不扬但医术高明,三两下就让乡人病痛消退。 游医行路远。 见乡人热切,于是就在吴家沟短暂落脚。正好村头有一座空房子,就让这位游医住下。 一晃十多日过去。 乡人们渐渐习惯村头住着的那位‘神医’,心中安定。 神医性格孤僻,不爱说话。 但为人倒是不差,替乡人看病,有钱的收诊金,没钱的白米、果蔬、油盐都行。 而‘神医’陈季川对吴家沟,对这方世界,也多了了解。 “乡人不远游。” “不知道今夕何夕,最远只去过北面四十多里外的代县县城。也不常去,柴米油盐多从十多里外的集子上采买。” 陈季川人在院中。 洞开‘千里眼’四处查看,对这些基本信息不大上心。但这些日,他听了看了不少奇闻怪事,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如此时。 日落西山红霞飞。 在村西头,一户邬姓人家里头,邬老二的媳妇围着围裙,正在生火做饭。这妇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除了眉眼更好看些,皮肤更细腻些,跟吴家沟其他妇人也没什么两样。 陈季川来了十多天。 观察这邬家媳妇也有十多天,明里接触,暗中窥伺,竟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让陈季川为之惊奇:“好歹也是狐妖,不去害人,反倒甘愿给一乡下猎户洗衣做饭?” 姓名:胡红梅(狐) 年龄:62 等级:5 天赋:化人(5) 法术:迷幻术(第四层) “六十二。” 陈季川啧啧两声。 看着烟熏火燎中的邬家俏媳妇,只怕谁人都想不到,邬老二前两年娶来的漂亮媳妇,居然是一个年过甲子的老狐妖! 胡红梅察觉不到有人窥伺。 专心做饭。 陈季川看了会儿,见没什么异样,就将‘千里眼’一转,直往东面掠去。 在吴家沟东面十多里。 有一条淠河。 河边住着不少村民,平常以种田为生,也有几户人家熟悉水性,以捕鱼为业。 捕鱼人中,有一户姓许,家中汉子名唤‘许逵’。 他每天傍晚总要带酒到河边去,边喝酒边打鱼。一开始乡人还嘲笑他,傍晚天黑黑,哪里打的到鱼? 可偏偏邪了门。 其他人白天打鱼,往往打鱼很少,而许逵每天傍晚打鱼,却都打满筐的鱼。 有人效仿许逵。 却不得法门,反而打鱼更少。 于是。 乡人们就都以为这是许逵的看家本事,这是刻意藏着拙呢。 气呼呼说几句怪话,也就不理会了。 这一日。 正好又是傍晚。 陈季川看去时,就见这许逵又带着酒带着渔网,去淠河打鱼。喝酒前,先斟上一盅冲着河里呼唤:“六郎,上来喝酒吧。” 不多时。 就见一位少年走来,冲着许逵一拜,接过酒盅对饮起来。少年乍看没有异常,可仔细看去,却能看到在他身旁,隐约有雾气缭绕。再看,似整个身躯都有些缥缈,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少年吃完酒,起立躬身说:“我到下游为你赶鱼。” 说罢,朝下游飘然走去。 一会儿,少年回来说:“大群鱼来了!” 果然听到有许多鱼吞吃饵食的声音。许逵便撒网,一网捕了十数尾尺把长的大鱼。 …… 姓名:王六郎(鬼) 年龄:16(82) 等级:3 天赋:鬼打墙(3),聚雾(3) …… “胡红梅是狐妖,给猎户作妻,举案齐眉。” “王六郎是鬼,与渔人饮酒说话,替其赶鱼。” 陈季川看着惊奇,也算知晓这方世界不再是大燕那般简单无神异,而是存在着‘鬼’、‘怪’的世界。 这才仅半径四十里的范围。 陈季川也才观察十多天,就发现了一鬼一怪。若是再长久些,若是范围再广些,又该有多少光怪陆离之事?又该有多少妖魔鬼怪? “有阴就有阳。” “有鬼怪,兴许就有降服鬼怪的人物。” 陈季川看着王六郎与许逵还在饮酒,祭起‘千里眼’往南面山中掠去。山中细寻觅,忽见一处道观,乍看金光闪耀,细看雾气缭绕,与王六郎身上状貌相似。 “不是雾气。” “这是鬼气!” 陈季川倏忽一惊,拿千里眼就要细看,却听得道观中有一声爆喝:“何方毛贼,胆敢窥伺我通神观?!” 一声喝。 ‘千里眼’之术第一次被破。 陈季川心悸、神惊,满头大汗,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不敢久待。 心动念动回归现实。 不多时。 在他住处,就听窗缝里有窸窸索索的响声,有一个小人肩上扛着矛戈进来,刚落地,就变得和平常人一样高。 左右看看。 没寻着人,才推门出去。 …… 第四十二章 夜半敲门! 吴家沟。 三个月后,村头空屋,陈季川悄无声息凭空出现。 刚一现身。 四顾打量。 见着屋中有不少灰尘,也有其他人进出的痕迹,被辱什么的也都不见。想来是吴家沟的乡人见陈季川‘不辞而别’,给拿走了。 “没了就没了吧。” “这里是不能待了,得赶紧走。” 陈季川在外头待了将近三个时辰,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捋了捋,猜测山中自称‘通神观’的那人厉害的紧。 外面六小时。 里头一百天。 他进入这新世界,正儿八经才待了半个月,又节省源力,谈不上有什么实力。 单凭‘控火术’、‘燃血术’这些法术,可斗不过那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 陈季川不多逗留。 摸了摸身上,二两碎银子还在,心中稍定。祭起‘千里眼’看了看吴家沟,并没什么异状。 看看天色。 黎明时候,天刚刚放亮。 不再迟疑。 当即推门出去,往北面县城方向赶去。 …… 代县位于大梁眉山府西南地界,沟通南北,因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故有‘九省通衢’之称。 本该是顶尖富饶之地。 可惜今上昏庸无德,天上神明降罪,害的天下四方连年灾祸。 天降灾祸。 必有妖孽。 许许多多蛰伏起来的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一个接一个蹦跶出来。要么蛊惑民众,要么残害人命,要么***女。 令四方秩序逐渐崩坏,朝廷法度逐渐松弛。 眉山府代县沟通南北。 许多进京赶考的士子、游学的书生、买卖的商人、游历的江湖人士,大多路过代县。 因此被许多妖孽盯上。 或是化身狐媚。 或是驱使鬼物。 或是半夜伏杀。 失踪、身亡者众多。 久而久之。 代县名声坏了,书生士子、行商游侠对代县避之不及,纷纷绕道。 代县自此衰落。 好在毕竟曾经富裕过。 代县县城建的坚实,有三丈高,城门、城头都有士兵把守。 “到了!” 陈季川一口气走了四十里路,‘千里眼’趋危避险,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差错。 看了眼县城。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代县四处冷清,县城内外倒是有几分热闹。 这么多人。 那山中藏鬼的妖道应该不至于闯进来。 大隐隐于市。 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 一晃。 又是三月。 冬去春又来,满园桃花香。 这一日。 陈季川照常在院中练武。 明月高悬。 半夜子时。 已是晚春时节,但天气还有些微微凉,陈季川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肌肉。扎稳马步,立在井旁。 两眼直视水井,双手成拳抱干腰侧,拳心向上,沉肩坠肘,空胸下气,气沉丹田。调动全身气力,向井中冲拳。 动作、意念、呼吸三者协调一致。 右圈之后,再出左拳击水,动作、意念、呼吸同前。如此一左一右轮换冲拳,每分钟击30次,每次共击900拳。 一拳接一拳。 井中出现浪花,发出哗啦啦声响。 这是将此功练到一定火候的表现。 “玄空拳诀妙无穷,冲击空拳三十冬。每天冲打三千拳,年深日久有玄功。” 此功名唤‘玄空拳’,又称‘井拳功’、‘百步锤’,是专供练习人身拳部的重要功法,为大燕世界陈门弟子经常研练的功夫。 修行此功。 须每日子时向井中捶九百拳。 每日清晨迎着朝阳捶九百拳。 每日中午向着烈日捶九百拳。 每日晚间冲着明月捶九百拳。 等到火候深了。 出拳速度更快,每日四次捶拳的次数也更多。如此持之以恒,冲打三十年,可一拳击打至水底,水即哗哗声响,水花溅起。 与敌搏击时,可拳击人倒,重者伤及内部脏腑。敌来击我,拨之则伤筋断骨,重时可身亡丧命也,力不可挡。 陈季川在大燕,在现实中都已经练的大成。 来到此方大梁世界,又要重头修炼。 吝啬源力的情况下,没法一蹴而就。 九百拳打完。 “呼!” 陈季川收功,喝下一碗药汤,就在院中,祭起‘千里眼’去观四方。 这是他三个月来,每晚都会做的事情。 这些天过去,已经将代县方圆四十里里里外外看了个底朝天。有些地方古里古怪,跟当初见着的‘通神观’相似,陈季川不敢细看,仅大致标注下来。 不得不说。 ‘千里眼’的确玄妙,配合‘顺风耳’,使得陈季川不出门,就能知天下事。见着听着许多咄咄怪事,让他大开眼界。 如今修为虽浅,但对于各种鬼物、怪异已经多了不少了解。 今晚。 陈季川循着昨夜还未观察妥当的东面‘金风山’看去。 视野掠过。 山中寂静。 “咦?” 仔细看过,陈季川眉头微皱:“那两头吊睛老虎不是每晚都会出来吞食月华,修炼自身的吗?” 怎的今夜不见? “难道在家睡觉?” 陈季川调转视线,往着金风山一处溪涧中掠去。 溪涧旁有一山洞,陈季川借着洁白月光,看到这处宽敞的洞穴中,仅卧着一头年迈老虎,看上去有些萎靡。 左右不见其他猛虎。 “去哪了?” “难道吃人去了?” 陈季川想了想,将‘千里眼’抬高,去找猛虎踪迹。 将金风山左近查看一圈,没寻着踪迹。 “先不找了。” 暂时放下,陈季川不在金风山耽搁。 将千里眼往着金风山更东面看去。这片区域陈季川还未勘察过,于是看的就细致了,尽量不错过任何隐藏的鬼怪。 代县院中。 在陈季川跟前。 一副以代县县城为中心的粗略地形图铺展开来,上头用各种符号、数字标注了许多位置。 如潜山‘通神观’所在,就有两个加粗的‘!’。 如淠河‘王六郎’、吴家沟‘胡红梅’,前一个用‘3’,后一个用‘5’代表,都是较淡的笔迹。 又如金风山‘三虎’,则是‘777’代表,笔迹不重不淡。 每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见着可疑处,也用‘?’标注,留待日后细细查看。 金风山往东。 在过去十里地,就要出了陈季川‘千里眼’的范围。 若是大略一看,很快就能看完。 但陈季川看的细致,一寸寸一尺尺,山上水底,林中草中,全都要查看仔细。 这就耗费时间了。 陈季川也不着急。 人在城中,每天白日探查一些,夜深了再探查一些,早晚能看完。 一心二用。 陈季川一面用千里眼探查,一面用燃血术推动气血,进一步巩固跟提升修炼效果。 腹中的药力还未完全吸收。 陈季川不急着入睡,继续去看。 正在看一处密林。 忽的。 砰! 砰砰! 砰砰砰! 院中传来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 陈季川眉头微皱,调回千里眼,居高临下往门外看去。 就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正在拿手砸门。陈季川用‘洞悉术’去看,心中猛然一沉—— 第四十三章 二班! “怎么是他们两个?!” 陈季川心念急转,看出这两个大汉来历。 暗暗叫遭。 “再躲躲?” 陈季川一时迟疑。 直接‘下线’,铁定可以躲过这两人。但这样一来,他在代县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可就没了。等他回来,就是三五月甚至一两年之后。 到时候是走是留,又是个问题。 “要不然——” 陈季川想到金风山猛虎涧山洞中的那只病虎。 心里盘算着。 门外。 “陈大夫!” “陈大夫在家吗?” 叫门声不停。 愈发急促。 “就这么定了!” 陈季川不再迟疑。 大不了就是一死。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怕什么?! 蹬蹬蹬! 三两步将怀中堪舆图放进屋内藏好。 好整以暇。 这才走到院中,将院门打开:“谁啊,大晚上的。” …… 推开门。 就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外。 姓名:班爪(虎) 年龄:49 等级:7 天赋:化人(7);驱邪(7) 法术:伏虎拳(第七层);太阴炼形法(第七层) …… 姓名:班牙(虎) 年龄:49 等级:7 天赋:化人(7);噬鬼(7) 法术:伏虎拳(第七层);太阴炼形法(第七层) …… 一个叫‘班爪’。 一个叫‘班牙’。 不是普通人。 而是两头虎妖。 还不是别处虎妖,正是刚才陈季川用‘千里眼’没看到的金风山上的那两头虎妖。 班爪、班牙长相有八九分相似,单凭肉眼很难分辨出来。 但班爪左边眉梢有一颗痣,班牙右边眉梢有一颗痣,若是相熟的,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陈大夫。” “老母病重,半夜惊扰,还请陈大夫不要怪罪。” 班爪稳重有礼,见陈季川开门,脸上一喜,张口却先赔罪。 “医者仁心。” “无妨。” 陈季川一听,心下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然后装模作样摆摆手,看向这兄弟二人,沉声道:“治病要紧,快带我去。” 这副做派。 尽量掩饰他知道二班的真实身份。 “多谢陈大夫!” 班爪大喜。 他打听过,跟前这位陈大夫是代县近几月声名鹊起的名医。不论大病小病,但凡陈大夫出手,不说立竿见影、药到病除,也是多有缓解、无有失手。 老母病重。 等闲庸医害人,找到陈大夫,可算是稳妥多了。 兄弟两个顾不得寒暄。 一左一右将陈季川护住。 不多时,就到了东城门所在。 “城门?” 陈季川明知故问,皱眉道:“病人在城外?” “城里物价贵,住不起。” 班爪赔着笑,冲陈季川道:“夜里城门关闭,陈大夫趴我弟弟班牙背上,我们翻出去。” “翻出去?” “这么高——” 陈季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跟前三丈高的城墙,长大嘴巴。 “嘿嘿。” “陈大夫尽管放心,上来吧。” 班牙咧嘴笑着。 走到陈季川跟前,拍了拍背。 陈季川看一眼班爪,见后者笑吟吟的让他安心。一咬牙,就伏在班牙背上。 “老二。” “稳当点。” 班爪叮嘱一声。 班牙应下,脚下发力猛地一纵,三丈高的城墙蹭蹭蹭几下就窜了上去。然后片刻不停,快走几步,又一跃而下。 呼呼呼! 风声呼啸。 陈季川被班牙背着出城,就再没下来。班牙力气大,身上背着百多斤跟没事人一样。班爪跟在一旁看护着。 两只老虎跑得快。 从县城到金风山,直线距离都有三十里,走起来至少有四五十里。但二班遇山翻山、遇水淌水,一刻钟出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金风山。 …… “麻烦陈大夫了。” 班牙把陈季川一直背到溪涧山洞中,才放下来。 陈季川脚踏实地,来到洞中。 之前看到的病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妇人,脸色惨白,两眼不聚焦。陈季川用‘洞悉术’看去—— 姓名:班飞飞(虎) 年龄:98 等级:7 天赋:化人(7);巨力(7) 法术:伏虎拳(第七层);太阴炼形法(第七层) …… 普通老虎的寿命一般20-25年。 这个‘班飞飞’居然活了九十八岁,不愧是虎妖。只是如今看上去,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活到头了?” 陈季川心中猜疑。 按理说。 七级高手相当于内功先天、陈门化劲,习武之人达到这个境界,能活一百二三十岁,班飞飞身为虎妖,气血更足、神魂更壮,该活的更长久些才是。 怎会成这副模样? “陈大夫。” “我娘怎么样?” 班爪见陈季川沉默不语,忍不住出声问道。 “让我先看看。” 陈季川可不敢将心底话说出来,将手放在‘班飞飞’脉上,实则在拿‘洞悉术’细看。 这一看。 果然看出名堂。 只见在老妇人体内,一缕缕气息纠缠,如跗骨之蛆,不断吸食着老妇人的气血精华。时而又化作狰狞模样,张开大口,不知在啃食着什么。 “这是——” “鬼上身?” 陈季川心下一掀。 没想到这鬼除了上人身,居然连虎妖的身子也能上。就是不知道这是天生地成的鬼物,还是背后有人操控。 “班爪‘驱邪’。” “班牙‘噬鬼’。” “按理说不会让妖邪鬼祟近身才对。” 陈季川心下思忖,想到一种可能。 “怎么样?” 见陈季川一直不说话,班牙也忍不住询问。 “莫催。” 陈季川压住心思,又让老妇人吐出舌头,又翻看眼白,又问了些问题。 望闻问切。 流程走完。 陈季川才从药箱里取出纸笔,一边写药方一边道:“肝虚目暗。眼睛看不见是因为肝的缘故,我给你开一张方子,买了药之后,和匀,煎过,滤取汁,频频点眼,不出半月就能有明显好转。另有寒湿侵袭,历节疼痛,不可屈伸的症状,除了吃药之外,这溪涧旁太过潮湿,山洞也不能再住了。另外,往后要常推拿气血,免得气血阻塞,累其筋骨。” 他一不是道士。 二不是和尚。 对于鬼物害人,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开些药物略为缓解。再者说,这三只老虎怪吃不吃人他还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三只祸害,救了反而缺德。 又不是前世的医生,好人坏人都得救,不然就是草菅人命没有医德,要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唾骂,甚至要受到规章制度跟法律的制裁。 在大梁。 陈季川不用理会这些,一切从心。 将药方写好,医嘱说完。 陈季川这才起身。 一旁。 班爪取来一锭纹银,冲陈季川道:“往后家母身体还要陈大夫多多照顾,诊金好说。” “没问题。” “先吃药,有什么异常随时去城里找我就是。” 陈季川来者不拒。 一番客套。 班飞飞又让班牙将陈季川送回县城。 …… 第四十四章 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金风山。 猛虎涧。 班爪、班牙扶着母亲出来,后者咧嘴道:“陈大夫真是个好人,我送他回去的时候,路上还一直叮嘱,一定要搬出山洞。” “是啊。” “大半夜大老远跑来出诊,一般大夫哪有情愿的。” 班爪也点头附和。 显然对代县陈大夫的观感不错。 班飞飞被两个儿子扶着,叹气道:“是娘连累你们了。城里藏着高手,对我们这些精怪一向有偏见,要是不小心撞上——” “娘。” “我们一不吃人,二不伤人,老老实实在金风山修行,人类高手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班爪安抚母亲。 班牙也跟着附和。 事实上。 他们也知道:精怪多害人。 母子三虎虽然不做恶事,可毕竟是精怪,在那些个道士和尚游侠剑客眼中,一样该杀。 “唉。” 班飞飞叹了声气,没说话了。 三个一齐上山,搬进连排木屋里。不多会儿,班飞飞显出原形,睡着了。班爪、班牙则走出去,也化出原形,仰头朝天,运功修炼。 半个时辰。 收功之后。 又用爪子翻动两卷经文。这经文染黄以防蠹,微风吹过,翻动书页,最外头书写着十七个字—— 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 代县县城。 医馆后院。 “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总算全了。” 陈季川人在院中,祭起‘千里眼’,一面偷看二班修炼,一面抄写道经。 今夜虽略有波折。 但结果还是好的。 折腾五六天晚上,总算让他将二班连同班飞飞视如珍宝的《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给抄全乎了。 “这经文果然深奥。” “难怪二班每日修行之后,都要翻阅研读许久。” 陈季川将经文从头到尾翻看一边,只觉得晦涩难懂,其中勉强能看懂的几分,也透露着诸多玄妙。 “经文全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该好好解读,早日摸索出藏在其中的《太阴炼形法》。” 陈季川心中欢喜。 他来到代县足有三月,落脚之后,给人看病,名声传扬出去,也有武林人士前来寻医问诊。 江湖人士见多识广,陈季川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不少信息。 他知道。 这大梁之中,也有江湖武林。 诸多习武之人细分出来,其中有练拳脚功夫、横炼功夫的,与陈门七十二绝艺类似。也有练内功的,与神扑刀、鬼跌剑类似。 前者又被细分为外家拳、内家拳。 难分强弱。 有那些个天赋异禀的,如天生神力之人,习练外家拳,达到巅峰造极之境,别说暗劲人物,就算是化劲宗师,也难抵挡。 一力降十会。 着实惹不起。 普通人修炼外家拳,胜在入门快、见效快。但论及前途,还得是内家拳。 内家拳是‘动功’。 内功心法则是‘静功’。 各门各派。 各有擅场。 江湖高手茫茫多。 有达到化劲的,有达到先天的,有外功无敌的,比大燕世界厉害的多,也精彩的多。 除了这些武人之外。 大梁又有精怪、鬼祟、妖邪,四处祸害。 孤阴不生。 孤阳不长。 有阴暗一面,就有光明一面。 道、佛。 便是鬼祟妖邪克星。 “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就是道家经文,蕴含真法——太阴炼形法。” 不论是道门法,还是佛门法,都远比普通武功秘籍更加晦涩,其中有诸多术语,唯有修道诵佛的道士、和尚才能解读。 真法往往藏在经文中。 不通经文。 难得真法。 二班与班母修行的‘太阴炼形法’就是如此,被藏在这卷《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中。 唯有通读。 才能修行。 陈季川在大燕世界也读了不少道经、佛经。 但如今换了人间,许多道理兴许类似,可用词、典故、术语就截然不同了。 短短三月。 市面上搜罗来的几卷道经讲解显然还不够,陈季川若是不想去道观请教,还得继续攻读、积累。 好在—— 陈季川时间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陈季川一面继续修炼,提升实力,一面研读其他道书解读《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以期早日悟出真法。 平常出诊看病,钱财不够修行。 陈季川又走老路,起一座勾栏。 勾栏不是妓院青楼!陈季川也不是龟公老鸨!! 而是相当于前世的戏院。 只不过里面经营的是杂剧、讲史、诸宫调、傀儡戏、影戏、杂技等各种伎艺。陈季川来自现代,又添加了相声、评书、京剧、口技、歌舞等等节目。 哪个反响好,就保留哪个。 哪个水土不服,就裁撤哪个。 代县原本繁华。 瓦市当中有十多座勾栏或类似形式的场所。近年来大多倒闭,只剩下两家苟延残喘。 这一来是因为人们消费能力下降;二来也是因为节目太过老套,不够吸引人。 陈季川将其整合。 参考大燕白玉京模式,结合大梁的风俗人文、轶事典故编排节目,建立一座勾栏,再次一炮而红。 …… 时间一晃。 一年过去。 这一日,夜半三更。 陈季川盘坐院中,沐浴月华,静心入定。 一呼一吸。 暗合韵动。 隐隐约约,陈季川似乎看到一处奇妙存在,虚无缥缈,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更摸不着。 “这是——” “神魂?” 陈季川心念一动,心神一惊,就从这种状态中跌落出来。 只觉得精神疲惫到极致。 再看旁边沙漏,居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这算是入门,达到‘入定’层次了吗?”陈季川有些茫然,从院中石桌底下,取出《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这卷经文主旨则在劝人以忠孝廉慎为本,以调养心性,修炼内丹为术,则丹道可成。 暗藏着内炼丹法《太阴炼形法》。 若是全本。 还该有与之相合的外丹练法,以及其他内炼丹法及符箓咒语。 只可惜。 二班手上的仅是残卷,勉强保留下来一道《太阴炼形法》可供修炼,但因少了其他法门同修、印证,少了外丹辅助,使得修炼起来格外艰难。 且即使练成。 一无法器。 二无符咒。 三无法术。 除了强大神魂、增强底蕴抵御外邪之外,别无他用。 大梁世界过去一年。 陈季川在里头实际上待了半年。 头两个月,一字一句死磕,又有二班参照,勉强将《太阴炼形法》解读出来。 后四个月。 每夜子时修行,一直没什么动静。 但今晚—— “道法第一境,称作‘入定’。诵读道经典籍,降服自身心猿意马,使念头澄净,杂念不生,即为‘入定’。唯有进入这个层次,才能感受到自身的神魂所在,才能修炼功法壮大神魂。” 陈季川翻看经文,与自己方才进入的玄之又玄的状态相印证。 脸上露出笑意。 待合上经书之时,心中已经有了结论:“感应神魂,入定成了!” …… 第四十五章 陈大人,六十里加急! 道法三境—— 入定。 观想。 出窍。 第一境‘入定’,但凡洞见一次神魂,就算达到。 这也是一个隐形门槛。 许多人心不定,无法降服自身心猿意马,念头不净,杂念丛生,始终无法‘入定’。 陈季川历经生死,历经繁华,心境不俗。解读出‘太阴炼形法’之后,才仅四个月,就已经踏入门槛。 这若是寻常道童。 三年洒扫。 三年念经。 少则六年才能达到入定层次。 入定之后,才是观想。 “太无上上始青之天,去日月之宮五千里,其有神机之道,分辟昭彰,未易区別。天道复乎?此杳冥昏默,不可得而名也。帝出震,是谓始青之天……” 陈季川默诵道经,不知不觉,再次进入入定状态。 洞见神魂。 丝丝月华落下,一阵清凉。不见吸收,但神魂沐浴在月华当中,仿佛在被滋养。 时常日久,必能茁壮成长。 经文真意涌现。 一道道朦朦胧胧的纹路出现在神魂之外。 聚精会神。 隐约能看到这其中蕴藏一个个符文,但符文复杂晦涩,千头万绪难以看清。 用心去理。 理不断剪还乱。 不多会儿就心烦意乱,从入定状态中跌落出来。 “唔——” 陈季川睁开眼,就像是三天没睡觉似的,精神疲惫到极致,眼皮打架简直睁不开。强行支撑,陈季川心中归拢着经验:“入定,观想。前者洞见神魂,后者诵经文观想真意,在意识海中凝出一道道符文。这些符文一代表道行,二代表道法语言。不论是画符念咒,还是施放道法,都要以此为基础。” 道不明。 茫茫然。 可一旦进入门槛,许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看来。” “光有‘太阴炼形法’还不够,道行有了,还得修习道法,才有对敌手段。” 陈季川心中想着,不知道去何处能寻着道法。 于是就将这些心得记在手中《太阴黄素书》上。 记完之后。 再撑不住。 “啊~” 仰天打了个哈欠,走进屋中,刚挨着床就睡着了。 …… 第二日。 陈季川一早起来,修炼武艺。 道法玄奇。 但短期内很难有所成就,一身武艺还须每日操练,日夜积累。 正午时分。 陈季川回医馆吃饭。抱着小腿高的木桶,里面装满米饭,米饭上盖着喷香的红烧肉还有不少果蔬。 打熬身体,修炼武艺。 营养不但要充足,还得均衡。 陈季川大快朵颐,一大桶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 “……” “……” “……” “……” 在他身边,五个半大小子看的目瞪口呆。 哪怕看过不少次。 可每次见着师父吃饭的凶残模样,一个个都觉得自家师父是个大饭桶。 “赶紧吃。” “吃完练功。” 陈季川见五个徒弟发愣,出声训道。 “是,师父!” 关义、林胜这五个小子一个激灵,赶忙低下脑袋,抓紧吃饭。 他们五个。 大的如关义、林胜,已经十二岁。 小的如虎头虎脑的董宗旺,才八岁。 有大燕世界的经验在,陈季川这次从一开始就做了‘几代人’的长远规划。 将自己的产业分为两个方面。 一是‘白玉京’。 白玉京不用多介绍。 在这里面的戏子、演员,都是代县县城内外招来,简单培训之后上岗的。陈季川发薪水,他们卖力气工作。 大多跟陈季川都没什么私人感情。 只是赚钱工具。 二是‘宝芝林’。 也就是陈季川安身的医馆。 借名黄师傅,模式也大差不差—— 一面坐馆看诊。 一面教授徒弟,包括医术、武艺。这样一来,即使他时常不在大梁世界,‘宝芝林’与‘白玉京’也有信得过的人照看。 关义、林胜等五个弟子暂时还年幼。 想要出师,独当一面,没有七八年压根别想。 陈季川不缺时间。 他来到代县后,借着四处行医看诊的便利,精挑细选了几户清白人家: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家中孩子不止一个大的家庭。 收了三个弟子—— 关义。 林胜。 董宗旺。 又在街面上捡了一对小乞丐花大正、花大方。 孤儿与良家子各有长处。 前者若是知恩重情,就算可靠。若是薄情寡义,甚至恩将仇报,那就是养虎为患。 知人知面不知心。 孤儿无牵无挂,倘若心中阴暗,藏着坏心思,培养起来不但白白浪费精力,兴许还要反噬自身。 良家子则不同。 他们有家庭羁绊,有父母教导。若父母为人不错,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差。 陈季川本意是要全选父母双全、家庭美满但较为贫困的孩子收为弟子。 而花大正、花大方父母双亡,兄弟俩在街面上流浪,互相依靠。 让陈季川想到他跟陈少河。 于是就将小兄弟两个带回宝芝林。 对于林胜、关义、董宗旺三个,即使陈季川下手狠些,人严厉些,三人有父母教导,不至于少不更事记恨陈季川。 花大正、花大方跟着一起。 陈季川只要不偏不倚,二人受到林胜三人影响,记恨陈季川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方方面面。 种种可能。 陈季川都考虑清楚,省的日后又要折腾。 …… 吃完饭。 陈季川教五个小子站马步,教一些基本拳架子。这几个徒弟年纪尚小,不急传授真功夫。 修武先修德。 人做好了,功夫差些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人做差了,功夫再高,早晚也要身首异处。 拳架子练完。 陈季川又教他们读书识字、辨认药材。 一切按部就班。 也算是陈季川在练功之余的放松消遣。 一下午很快过去。 夜幕降临。 陈季川继续入定,继续观想,继续参悟修行‘太阴炼形法’。 时间一晃。 转眼又是一月。 这一日。 夜色降临,陈季川正在院中修行。 忽的。 从院门缝中,就见两个汗流浃背的小武士并列进来。 其中一个头插雉翎,身高约二寸,骑着一匹只有蚂蚱那么大小的马,胳博上架着一只苍蝇大的措鹰。 另一个穿戴和前一个武士一样,腰中扎着小弓箭,牵着一只蚂蚁大小的猎犬。 哒哒哒! 两个小武士策马扬鞭,熟门熟路进来,跑到陈季川跟前,米粒般的小脸恭恭敬敬,一齐下马,冲着陈季川拜下,哼哧哼哧大声道:“陈大人,六十里加急!” 第四十六章 根牟王‘妫良\’! 六十里加急。 一路狂奔。 换马不换人,换马又换人,足足七天七夜,总算赶到。 两个小武士跑了也有一天一夜,累的气喘吁吁,但顾不得歇息。 见‘陈大人’低头看来。 其中一个小武士从怀中取出一卷沙硕大小的信封,在他胳膊上架着的小猎鹰用爪子抓起,飞上天来落在陈季川跟前盘旋。 陈季川伸手,小猎鹰就将信件放在陈季川手上。 “一路辛苦。” “先去营中歇息,好酒好肉备好,醒了就能享用。” 陈季川拿过信件,不急着去翻看,先冲两个小武士说话。 六十里加急。 七天七夜过去,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喏!” 两个小武士小模小样的恭个身,上马驾鹰牵犬,就往远处一处角落奔去。 那里有土木垒成,精雕细琢的一处营地。 乍一看上去跟狗窝相似,甚至还要更矮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小屋小床小被子,对两个小武士来说,已经是顶好的处所。 “嘻嘻。” “哈哈。” 两个小武士满脸欢喜,嘻嘻哈哈跑了进去,折腾一会儿不见动静了。 安排好两个小武士。 陈季川这才看向手掌中不仔细看就要忽略不见的‘信件’,在信封上,书‘陈兄亲启’。 文字与大梁不同。 事实上。 不仅仅是文字,这些自称‘根牟国’的小武士们,语言也跟大梁各地多不相同,更类古语,晦涩难懂。 也就是陈季川。 有‘洞悉术’,不论是语言、文字,都能洞悉,学起来较为轻松。 他用‘千里眼’探察代县方圆四十里,发现这些小武士,心中称奇。于是,就用‘千里眼’配合‘顺风耳’,花时间了解他们的存在、习俗,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字、文化。 又在好几次‘巨兽危机’中出手相救,赢得了‘根牟王’的友谊,在根牟国,根牟子民、武士中,拥有相当高的威望跟地位。 取来小镊子,从信封中取出信件,瞪大眼睛仔细看过。 不多时。 陈季川脸上露出喜色:“终于找到了!” 这一高兴。 气息一吹,信件飞走不见。 饶是以陈季川的眼力,一时间也找寻不见。 “算了。” 索性不去找。 走到厨房,用猛火烈油爆炒了两斤臭虫、跳蚤、蚊蝇,这是给小猎犬、小猎鹰准备的口粮。 又取出上好的豆饼,给小马进食。 又将上好的酱牛肉切碎,放在小盘子上,配上美酒,用小镊子一同送到院中‘鹰犬军’营地中。 做完这些之后。 陈季川才换上一身夜行服,纵身出城,直奔东南而去。 …… 轰隆隆! 一口气奔行四十里,来到位于金风山不远的汤山。七拐八拐,抵达一处密林。在这密林当中,荆棘丛生,隐蔽处却被开辟出一块块空地来。 大的有圆桌大小。 小的有蒲扇大小。 这是根牟王鹰犬军校场。 每个校场都有数百个小武士,步行的、骑马的,架着数百只鹰、牵着几百头猎犬。或是操练战阵,或是打熬气力,或是修炼武艺,还有的打猎刚回,遮天蔽日的‘大网’捆着一条如神龙般的‘蜈蚣’。 蜈蚣力大。 “嘿!” “哈!” 数十个精壮武士不断喊着号子,死命抓着大网,才能将其拖动,然后放进木制‘地牢’中收押。 陈季川来到此地。 小心落脚。 以免不小心让‘根牟’亡了国。 “陈大人。” “陈大人来了。” 陈季川这么大个到来,也引起根牟武士警惕。待小猎犬叫唤两声,小猎鹰盘旋两圈,才发现是大王好友—— 宝芝林陈大人。 于是一个个冲陈季川行礼。 又有武士往荆棘丛中一钻,不知去到哪里。 不一会儿。 一个穿黄衣服的人,头戴平天冠的小人在鹰犬武士簇拥下出现。 这是根牟王。 站在一辆小车上,威风凛凛的模样。放在这些小武士眼中,自然是神气的紧。可放在陈季川眼中,就显得可爱了。 根牟王不知道这位好友所想,站在车上,大声道:“贼人就在东南二十里外,本王已经调集三千武士,可助陈兄戮力克敌!” 姓名:妫良(根牟人) 年龄:24 等级:3 天赋:夜视,隐身 法术:天圣功(第三层) 根牟王‘妫良’声音洪亮,陈季川努力去听,勉强听清。见根牟王义气冲冲的模样,陈季川不禁笑了:“挫尔贼人,用不上劳师动众,陈某先去探探这人底细。若是力有未逮,再来跟妫兄借兵!” 根牟王麾下数千鹰犬军,看上去乌泱泱大片,厉害的紧。一个个猎杀跳蚤、臭虫、蚊蝇那是手拿把攥。 但猎捕小蛇、蜈蚣、田鼠,都要数十武士甚至数百武士合力,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损伤。 找根牟王借兵? 陈季川摇摇头:“别害人了!” …… 向根牟王谢过,寒暄一阵,约好交易蛇虫鼠蚁等各类毒物的时间,陈季川便慢吞吞往东南方向继续前进。 行走时。 千里眼、顺风耳洞开,寻找根牟王描述的所在。 论战力。 陈季川一脚踩下去,根牟王就要少成百上千个子民。但这些根牟武士除了身子小之外,智慧不比普通人差多少,人数又多。 有智慧,数量多,就有用处。 陈季川与根牟王‘妫良’结交,他提供粮食、兵器、甲胄,各种物资。而根牟王则调遣麾下鹰犬军为陈季川效力,一来监控周边,提供陈季川所需的情报,二来捕猎毒虫毒物、灵药灵果等等。 彼此合作。 站在常人的角度看,陈季川自然是大占便宜。 毕竟,以根牟武士的身板,一口常规钢刀铁剑,融了之后,都能装备鹰犬军一营人马。 材料不要多少钱。 倒是手工成本高了些。 但站在根牟王的角度,他也是占尽了便宜。近大半年,个人威望已经攀升到历代‘根牟王’的前列。 双方合作。 双赢双利。 大半年时间,根牟王的子民好过了许多,而陈季川通过根牟王,也找到不少祸害二班之母班飞飞的‘嫌疑人’! 与根牟王分开。 千里眼照现前方二十里。 就见。 在前方一处山峰背面,陡峭崖壁嶙峋怪石中,不知何人,竟开辟出一处洞穴。石柱、石块遮挡,单凭肉眼根本难以瞧见。 也就是鹰犬军。 飞鹰走犬。 从天空、大地,从视觉、嗅觉,无死角的侦查,才能发现这处。 陈季川用千里眼看去。 但见洞口隐隐有雾气弥漫,陈季川见多识广,粗略一看,就看出这是鬼气。 “没错了!” 陈季川心中一动。 又往洞穴中看去,能看到白骨森森,还有头盖骨、骷髅头滚落一地。 简直是人间炼狱。 不止枯骨。 其中还有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呈五方摆放,有一道人盘坐中间,脸色严肃,但面上却冒出一股股邪气鬼气。 …… 第四十七章 杀奔! 姓名:周吉(五鬼道人) 年龄:62 等级:6 法术:五鬼阴兵法;换形术 …… “五鬼阴兵法?” “难怪这么邪乎!” 陈季川一眼洞悉。 看着洞中道人,猜想这人定是暗害二班之母班飞飞的罪魁祸首无疑。 不急动手。 也不急将此人形迹告知二班。 ‘五鬼阴兵法’虽是邪术妖法,残忍血腥。 可法无对错,施法之人才分正邪。 若这些死人头皆是该杀之人,而这‘五鬼道人’又只是对恶人跟精怪下手,倒也不失为侠义之辈。 武断出手。 陈季川反倒德行有亏。 “先查查看。” 陈季川用洞悉术,将滚落在阴坛之外的几个死人头的姓名知悉。 然后飞奔回县城。 第二天一早。 就去县衙,找主簿老爷查阅近日来失踪、死亡人口,找到五鬼道人杀死的几人案卷后,又去当地调查这几人的生前事迹、名声等等。 连着折腾三天。 “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也杀——” “这人该死!” 第三天傍晚,陈季川阴着脸从漠河村走出。 大步流星。 直奔金风山去。 …… 金风山。 二班迎着陈季川来到山顶住处。 一年过去。 当初尚还有形有状的班飞飞,如今形销骨立,已经不成人样。 陈季川曾用‘千里眼’偷看过,班飞飞显化原形时,只剩下皮包骨头。精气神全都被抽空,神态萎靡,全身无力。 一身武力、道行也都消退。 完完全全就是一只病虎,再也逞不了威风。 “娘,陈师傅来了。” 二班领着陈季川进来,唤了一声半梦半醒的班飞飞。 班母瞌睡极了,疲惫不堪,勉强睁开眼睛,见着陈季川,还能认得出来,就强笑道:“陈师傅。” 招呼一声,还要起身。 “老夫人躺好,我今日就是来随便看看。” 陈季川让班母躺好,上手搭脉。 明了脉象。 情况不妙。 还准备问两句的时候,扭头一看,班母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陈师傅。” “我娘她——” 班爪一脸担忧,给班母盖好被子,看向陈季川。 “出去说。” 陈季川站起身,示意二班出去。 来到外间。 不等心焦的二班发问,陈季川当先就道:“其实令堂并非患病,而是被人施了妖法,有小鬼上身,窃取精气神以壮大自身,害的人病入膏肓,药石难医。我用各种方子,才勉强吊命。” 陈季川不再隐瞒。 一言出。 只见二班先是一愣,旋即身上煞气掀起,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季川进入大梁世界才仅一年半,真正用来修炼的时间还不到八个月,实力低微,面对两个堪比先天的七级虎妖的威压,挡不住—— 蹬蹬蹬! 退后两步,脸色通红。 “陈师傅!” “连你也欺我兄弟?!” 班牙咬着牙,两眼猩红看着陈季川。 心中又怒又惊又恨。 班爪也难接受。 二班自幼跟随母亲,修的是《高上月宫太阴元君孝道仙王金华黄素书》。 此经主旨在劝人以忠孝廉慎为本。 陈季川刻意隐瞒,可谓不忠。 母亲被小人暗害,而他们为人子的却浑然不知,这是不孝。 一时间。 情绪难以压抑,险些爆发出来。 好在。 兄弟俩虽为精怪虎妖,却不是莽撞人,并未怒而出手。 班爪看向陈季川,拳头紧攥,恨恨道:“陈师傅早就看出母亲病症所在,为何当初不告知?等到今日,等到母亲快要.....陈师傅这到底是不忍心,还是故意作弄非要让我兄弟眼睁睁看着老母被人害死?!” 班爪压着声音。 也在压抑着心中怒火。 “与人交往,贵在坦诚。” “我用心用力救治班老夫人,二位不也隐瞒了真实身份吗?” 陈季川听着班爪诘问,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 相处一年。 二班与班飞飞待他的确恭敬。 可一年过去,精怪身份始终隐瞒。陈季川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二班没错。 “真实身份?” 二班气息一滞,看向陈季川:“你早就知道了?!” 人妖殊途。 他们为了给老母亲治病,始终没有跟陈季川透底,没有透露精怪的身份,担心陈季川知晓之后,就不给班母治病了。 这是苦衷。 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欺瞒。 二班有些羞愧:自古孝义两难全。 他们为了尽孝,只能坐视忠义有失。 见二班羞愧难以启齿模样,陈季川心下怒气也消了不少。 到底是老实人。 若是死皮赖脸的滚刀肉,亦或是只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陈季川也懒得理会。 面上不动,陈季川看着脸色青白变化的二班,口中道:“你们有苦衷,我也有。倘若早前告知你们,令堂被小人所害,鬼物缠身,你们会怎么做?是有法子找到暗中那人,还是有门路找到道观、寺院中的高人给你们母亲、一个精怪救治,凭白与人结仇?又或是寻人无踪、求人无门之后,最终绝望,迁怒于人,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揪出暗害母亲之人? 找道门、佛门高手出手救治? 二班沉默。 他们连母亲是被鬼物上身都看不出来,又去哪里找暗中那人。 至于求人救治? 呵! 道家佛门高人对他们这些精怪最有偏见! 当初父亲就是跟一位意图‘降妖伏魔’,修炼‘伏虎拳’的道门高手同归于尽。 母亲得了那位高手身上的一卷残经,习得‘太阴炼形法’,又得到一卷拳谱,习得‘伏虎拳’。 几十年躲躲藏藏,战战兢兢,将他们兄弟两个抚养长大。 因这段往事。 兄弟俩甚至都不敢将精怪身份透露给陈季川这样的大夫,就更别说老道士大和尚了。 那么。 在绝望之际。 面对母亲日渐消瘦的情况,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二班不知道。 陈季川也不知道,但他不能赌,否则班飞飞没救着,反而害了无辜人命,非他所愿。 “那陈师傅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们?” “难道是——” 二班茫然之后,忽的想到此节,心中猛地一抽,有不好预感。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季川摇摇头,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役鬼那人,如今已经找到。今日来,就是带你二人前去打杀此人,破了他的妖法!” 五鬼道人虽然仅是六级。 但陈季川甚至还不如他,而且也不知道此人除了法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保命手段。单独出手,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要把自己赔在里面。 陈季川惜命的紧。 这种害母之仇,还是让二班亲自出手,他在后方掠阵即可。 “找到了?!” 班牙只觉今日一颗心上下起伏激荡,大悲大喜。看向陈季川,脸上更是如一阵火烧云般,羞愧难当。 “陈师傅不介意我等精怪身份,仗义相助。我们刚才还误会陈师傅,实在没脸。” 班爪脸上也是通红,冲着陈季川猛地跪下,沉声道:“大恩不言谢!今后我兄弟二人唯陈师傅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大哥说得对。” “以后我班牙这条命就是陈师傅的了!” 班牙也一个猛子跪下来,砰砰砰给陈季川磕了三个头。 “言重了。” “言重了。” “我与二位以及老夫人接触一年,知道你们与那些个害人的精怪不同,这才决心相助。” 陈季川心中感慨,忙将二班扶起,见二人还要再谢,便抢过话头道:“其他的先别说,将那歹人打杀,毁了阴坛,消了妖法才是要紧。迟则生变!” 听到这话。 二班顿时一肃,也顾不得其他。 留下班牙照看老母,班爪则跟着陈季川,直奔五鬼道人所在。 …… 第四十八章 杀妖道,毁阴坛,破妖法! 乱石林中。 崖洞下方。 陈季川指着上头,冲身旁班爪道:“那人就在上头,进去之后,不要给他机会。全力出手将其打杀,然后毁去阴坛,妖法自破!” 五鬼道人本身只是六级。 班母在被害之前则是七级。 看似一级之差。 但陈季川知道,这是后天与先天、暗劲与化劲、观想与出窍的差距。 犹如悬河。 而五鬼道人之所以能将班母折腾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就在于妖法诡异,难以防备、察觉。 又藏在暗中,有足够时间布置、施展。 自是厉害。 可一旦被人找到藏身之所,要是没有其他后手的话,仓促之下,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陈季川寻人踪迹。 剩下来的,就交给班爪了。 “好。” “我这就去。” 班爪心中恨意涛涛,杀意高涨。纵身一跃,借力怪石,蹭蹭蹭几个闪烁就攀升到洞口位置。 一出现。 当场就显化原形—— “吼!” 陈季川人在下面,只听一声虎啸,千里眼就看到洞中五鬼道人一阵惊惶,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虎爪撕成两半。 仅一个照面。 五鬼道人死。 …… “厉害!” 陈季川千里眼四处乱看,不是第一次见着七级出手,但见着班爪这么干净利落的将五鬼道人打杀,还是吃了一惊。 六级人物。 放在大燕世界已经是绝顶的高手。 可在大梁世界,在七级高手面前,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由宰割,难以反抗。 “六级。” “七级。” “我这一世,目标就是跨过这道门槛。到时,在现实中,才算有了真正自保之力。” 陈季川心中动念。 也不多想。 脚下动间,也爬上洞中。 见着陈季川。 洞中班爪化为人形,迎上前来:“陈师傅,妖道已死。” “干得漂亮。” 陈季川赞一声。 往里走了两步,定睛看去。 就见阴坛之上,五鬼道人一分两半,鲜血洒满阴坛,脏腑、肠子散落一地,令人作呕。 一个是背后还害人的道士。 一个是正面冲杀的猛虎。 两相碰撞。 针锋相对。 即使班爪只有四级、五级的实力,兴许都能打杀五鬼道人,更别说七级打六级了。 这个结果,只能说意料之中。 不惧血腥。 陈季川掠过五鬼道人的尸体,看向阴坛。 这阴坛共分五方,贴着不少黄符。每一方各有一个死人头。每个人头上分别刷上青,红,白,黑,黄五种颜色,再以五种不同颜色的裹尸布包裹,上头贴着一道道黄符。 在东南西北中五方。 又各插有一方令旗。 分别为—— 东方青面鬼头令旗。 南方红面鬼头令旗。 西方白面鬼头令旗。 北方黑面鬼头令旗。 中间黄面鬼头令旗。 与死人头、裹尸布的颜色相对应。随风轻摇,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陈师傅。” “这阴坛——” 班爪本想毁去阴坛,见陈季川盯着看个不停,一时迟疑。 “黄符、令旗留下。” “其他都毁了。” 陈季川不敢去触碰令旗,就冲班爪道。 班爪杀得仇人,对陈季川信任到了极致,毫不质疑,飞身一扑化为猛虎—— 唰唰唰! 利爪乱舞,三两下就将木桩、黄土垒成的阴坛搅的七零八落。 阴坛一破。 没了镇压。 呜呜呜! 里头的怨鬼妖邪顿时冲出,化作一道道烟雾就要向着班爪冲去。 “吼!” 班爪虎啸一声。 直将一切怨鬼妖邪全都驱散,灰蒙蒙烟雾不见,顿时清朗明晰。 “驱邪。” “五鬼道人定是趁着班爪不在,才役鬼上了班母的身,否则任何鬼怪邪物都难在班爪眼皮子底下近身。” 陈季川见着班爪显威,驱散鬼雾。 半晌后。 再无异动。 这才上前,捡起一根枯枝,在五鬼道人血淋淋的尸体上翻找。 不多时,就翻出五卷经书。都是用牛皮包裹,水火不侵。除了经书之外,又有一袋子黄符贴身存放,还有一块人脸大小的铜镜挂在腰间。 陈季川一一收起。 让班爪护着他,又在洞中四处转了转。 发现不少制符的材料和工具,比如说调制好的朱砂,上好的符笔,还有几刀裁好尺寸的黄表纸,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季川不挑不拣,全都打包带上。 见洞中空荡荡。 这才跟着心焦的班爪,返程往金风山赶去。 …… 回到山中,刚到屋外。 听见动静的班牙就跑了出来,又惊又喜道:“刚不久从娘身上冒出来五只小鬼,慌慌张张的,被我一口吃了!” 说着。 班牙打了个饱嗝,脸上欢喜压抑不住。 “定是因为我跟陈师傅杀了妖道,毁了阴坛破了妖法!” 班爪一路上忐忑的紧,听到班牙的话,一颗心才算落下来,脸上也露出欢喜雀跃的神色,没空跟班牙细说,就急着问道:“娘怎么样了?” “吃了点滋补安神的腰,又睡下了。” “不过精气神好多了。” 班牙咧嘴笑个不停,忽的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冲着陈季川又跪下:“陈师傅大恩大德,班牙永世不忘!” “陈师傅——” 一旁班爪见状也要跪下。 这一番若不是这位宝芝林陈师傅仗义相助,他们兄弟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母被人害死,还不自知。 这份恩义。 实在太大。 “别!” 陈季川眼疾手快,伸手去拦,班爪担心伤着人,没敢强行往下拜。 “二位太见外了。” “我只是找到妖道下落,是班爪出手杀死妖道,你们这样,实在折煞陈某。” 陈季川一手拦着班爪,一手虚扶班牙,口中道。 二班起身。 看向陈季川,心中依旧是满满的感激。他们知道,陈季川说得轻松,可茫茫大山中,想要找到暗中作祟的妖道谈何容易? 现在想来。 陈师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消失一阵子,恐怕就是去四处探寻妖道下落去了。 整整一年才找到。 其中艰辛不问自知。 想到此处,兄弟俩对视一眼,又添感动。 陈季川不知二班心思,担心二人得意忘形,于是提醒道:“杀了妖道,破了妖法,可喜可贺。但老夫人被鬼物上身,坏了元气。接下来时日,还要多吃些补气血、安神定神的药物,好生调养。在元气补回来之前,切勿运功修炼,否则反伤自身。” 班母年近百岁。 按着原先的道行,跟先天、化劲高手一般,活个百二十岁甚至一百四五十岁都有可能。 但这一次折腾一年,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实力渺茫,接下来最多也就十年好活。 可不管如何。 也算是保下一条性命来。 “谢陈师傅。” “我们一定注意。” 班爪脸色一肃,赶忙谢过。 陈季川摆摆手。 又进屋给班母号了号脉,写了两张方子。然后就让班牙护着他,回了县城。 这一趟杀了妖道,救了班母,对二班来说就是最大喜讯。 但对于陈季川来说。 杀妖道。 救班母。 包括收获了二班的真正友谊。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他最大的收获,还是五鬼道人藏在身上、藏在洞中的‘遗产’! 陈季川心中期待。 在城外与班牙分开,进入城中,就直奔宝芝林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