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调查官[无限]》 1、寻香1 汪星燃死了。 非常倒霉,是被跳楼的人当场砸死的。 汪星燃和砸死他的罪魁祸首,一个瘦得有些脱形的男学生,两人身体完好地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一扇巨大的对开门耸立在他们前方,莹白光芒穿过门缝,蔓延至他们脚下,照亮了通往门的路。 不待汪星燃做出选择,两人就被身后的人影推搡着,身不由己地朝拱门走去。 穿过大门,场景瞬间完成无缝切换。他们一共六人,凭空出现在一辆行驶在乡间小路的中巴车上。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大变活人,司机和其他乘客却全然不觉异常。 从脑死亡到乘上中巴,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工夫,快到汪星燃对自己的死还没产生真实感,他甚至还能冷静自嘲,哦,很多故事都是由主角的死亡作为开篇的…… “这次的新人都有谁,举个手瞧瞧。”一个长相明艳的女人侧坐在车厢前排的单座上,回头看向汪星燃几人。她随意翘起二郎腿,葱白修长的手指卷起颊边的碎发把玩,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姿态惬意得过分。 汪星燃:“……” 故事竟然真的开始了,而且还是从经典的老人下马威开始的。 如何漂亮回敬老人的下马威,汪星燃对成为故事中光芒万丈的角色没有执念,他不需要考虑这么费劲的事,直接就举起了手。 “只有一个新人?”明艳女人轻笑一声,“你们不会以为手握基础攻略就足以应付任务吧,不会吧不会吧?且不说基础攻略作用有限,委托者看待事物的纬度和人类完全不同,过度依赖祂给予的知识应对问题,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艳女人的话掷地有声,坐在汪星燃旁边砸死他的男学生和一个眼镜妹,犹豫许久,才把手举起来。至于另外两个对明艳女人的话无动于衷的男人,明艳女人直接将他们划到了老人的行列。 明艳女人满意地点点头,“三老三新的人员配置,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总不至于是地狱难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多活几个。我代号无双,新人老人都可以,欢迎找我合作。” 在场六人,五人沟通无碍,剩下一个满头雾水,哪个故事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剧情? 汪星燃不得不出声打断无双招募搭档的活动,“请等一等,我怎么越听越迷糊。请问委托者是谁,任务又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说清楚点?”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到汪星燃的身上,仿佛在参观某种珍稀动物。 无双惊讶归惊讶,也不耽误她解答汪星燃的疑问,“委托者来自宇宙,祂的躯体在宇宙灾难中崩解,一部分躯体碎片掉落到蓝星上。碎片蕴含庞大的能量,其中对蓝星和人类有益的部分不足百万分之一。碎片遗留在地球只会造成严重污染,委托者给我们第二次生命,我们需要调查回收碎片来偿还。” 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呗,道理汪星燃都懂,可是为什么大家都有基础攻略,就他一个没有,这是职场霸凌吗? 汪星燃心里的疑问都写到脸上了,砸死他的男学生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这应该是我的锅。” 当大家得知汪星燃是被男学生跳楼砸死的,表情多少都有点一言难尽。 无双轻咳两声遮掩笑意,“我们生前都曾接触过委托者已回收的碎片,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委托者通过残留的污染和我们建立联系。污染程度相当于网络带宽,直接影响下载速度。你的情况属于间接污染,接触时间以秒为单位,污染程度极其有限,传输不畅也是可以理解的。” 无双好奇问道:“所以你到底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汪星燃面无表情,委托者一滴都没给他。 无双没料到汪星燃能倒霉到这种程度,她沉默了十几秒,才重新挂上营业微笑,对汪星燃卖起安利,“我带过很多新人,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都可以提供帮助。作为交换,在我需要时,你得为我试错。怎么样,要合作吗?” 问汪星燃怎么样,他觉得剥削式合作不怎么样。但是自从上车之后,无双就无偿提供了许多情报,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还能蹭到免费情报,汪星燃郑重其事地发出了拖延的声音,“我会好好考虑的。” 无双微挑眉梢,“你的代号。” “就叫汪星人吧。”这是陪伴汪星燃长大的外号。 造成汪星燃困境的男学生,到底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他向司机喊话,得知只剩五分钟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急得抓耳挠腮,磕磕绊绊地把他觉得比较重要的情报告诉汪星燃。 他们作为调查员,职责都是一样的,在委托者创造的副本中调查回收碎片。 副本和现实重叠的只有碎片及其造成的污染,调查员可以放心在副本采取任何行动。 副本中极小概率会出现受到碎片能量正向影响的物品,委托者允许调查员带走它们,当做道具使用。 任务不设时限,但是找不到碎片,调查员在重度污染的副本中也难以长久存活,所以消极怠工是最不可取的。 本次任务:[寻香] 千灯镇盛产外形酷似灯笼的千灯花。机缘巧合,千灯镇培育出一种香气馥郁的新型千灯花,并以此花为原料制作香水,取名千面。 香如其名,千面在每个人身上的香味不尽相同,而且还会随天气、环境和人们的心情等因素产生微妙的变化。 千灯花,千面,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需要调查员去挖掘。 男学生对汪星燃的愧疚不是提供点情报就能抵消的,他咬咬牙,眼一闭,心一横,“还是我去和无双合作吧。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我会全部和你分享。我代号就叫明年高考,有事尽管来找我。” 时间有限,明年高考便没和汪星燃多聊,主动走到前排和无双搭话。无双很满意明年高考的主动,和他攀谈间无意中回头和汪星燃视线相触,露出了一个属于肮脏大人的笑容。 汪星燃这才反应过来,无双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把和他合作条件压至最低,其实是变相压榨另外两个新人的心理底线,只要有一个新人去找无双,她就得手了。 合作定下,反悔已经来不及。汪星燃也只能默默祝福明年高考,无双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她用的都是阳谋,明年高考至少不用担心在她手里吃暗亏。 有明年高考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汪星燃心有余悸,暂时歇了抱大腿的想法。他透过车窗,看着中巴驶进千灯镇,开上有些拥堵的车道。 络绎车流,沿街商铺和形形色色的人们,构成了千灯镇热闹的街景。中巴一路过来,超过半数的商铺在做千灯花、千面香水的买卖。 来千灯镇游玩的普通乘客们,心情颇好的研究待会去哪家店,可惜他们的好心情没能传递给六位调查员。数量多到异常的花店和香水店,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中巴到达客运站,车门打开的刹那,香味顷刻涌入车厢,强势霸占所有人的嗅觉。 香味宛如有生命一般,刚入鼻是清凉的味道,随着呼吸次数变多,逐渐变成浓郁的香甜,甜堆积到极致,忽然炸裂成青涩的苦味。汪星燃忍不住站起身,追随香味走下车。 苦味和渐渐冒头的辣味萦绕不散,汪星燃的心情也随之发生变化,死亡的恐惧难过,被赶鸭子上架成为调查员的迷茫担忧,种种心绪涌上心头。汪星燃这才猛然察觉,噩耗当前,他之前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了。 随着乘客陆续下车,情绪失控的人不断增加。明年高考和代号扔掉眼镜的眼镜妹也没能幸免,两人没憋住,当街稀里哗啦地哭成一团。 那么多人当街嚎叫、痛哭、狂笑,群魔乱舞,路人却见怪不怪,懒得多看一眼,足以证明游客集体情绪失控发生得有多频繁。 无双也不再从容不迫,自从下车后,她就变得有些焦躁,“哈,千灯花的气味竟然能放大情绪。你们的体感是什么,我闻到的味道几经转变,现在稳定为腥咸海水味。” “油爆小米椒的味道。”代号迷彩服,身穿迷彩服的健壮男人,此时鼻尖红彤彤的,显然被辣味被呛得不行了。 一直表现得很孤僻,连代号都没有跟大家交换的年轻男人,他整理了下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口罩,言简意赅,“酸甜草莓味。” 明年高考闻到火灾废墟的味道。 扔掉眼镜则是古怪的中药味。 六个调查员嗅到的气味就没有丁点相似成份,更离奇的是,气味还非常契合他们当下的心境。即使任务提示早就指明千灯花、千面和碎片有关,当他们直面碎片造成的污染时,还是打从内心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迷彩服嫌麻烦,黑口罩男人又很孤僻,两个老人不争,无双自然成为了领头人,她长长地叹一口气,似乎是要把侵入肺腑的气味全部吐出,“碎片污染的范围也许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广阔,我们必须分工合作。” 无双转头看向自己的搭档,当明年高考抱着膝盖抽噎的凄惨模样映入眼帘,她眉头狠狠抽动两下,想让他去跑个腿买份千灯镇详细地图的话哽在喉头。 没等无双自己去买,一份地图就送到了她面前,是汪星燃买的,而且还贴心地附带了一支笔。 在汪星燃的衬托下,明年高考这个搭档就显得不是那么靠谱了。无双在地图上划分区域,也不忘抓住机会对可能的下家示好,她和善地为快速控制住情绪的汪星燃解惑。 “委托者为了让新人尽快适应任务,会强制新人在首场任务全程保持冷静状态。这次千灯花香味导致冷静状态失效,你们这批新人运气实在不太好啊……” 话越往下说,无双也就越迟疑,要说运气差,在座谁能比得过汪星燃? 被高空坠人砸死,倒霉。 没能接收基础攻略,脸够黑。 千灯花香导致汪星燃唯一拥有的也被剥夺,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作为调查员,有些时候是不得不相信玄学这种东西的,在这方面,明年高考可比汪星燃强太多了。在香味的影响下,无双没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的想法。 无双:“……” 汪星燃:“……” 窒息的沉默没持续太久,无双的地图画好了。 无双把地图展开给众人看,沿着主要干道,千灯镇大致分割成三块区域。 “今天是第一天,我们没必要冒进,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碎片污染规模。我们有三个老人,就分成三组,把香味弥漫的区域圈定出来,顺便大致统计一下花店和香水店的数量。对千灯花和千面的调查,大家量力而行。下午六点,客运站集合,汇总信息。” 无双安排合理,并主动揽下面积最大的一块区域,其他人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扔掉眼镜擦干眼泪,余光在迷彩服和黑口罩男人间来回数遍后,挪动小碎步站到迷彩服身边,她埋着脑袋,没敢和迷彩服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迷彩服拧起眉,扔掉眼镜扭捏的举止完全是在他雷区蹦迪,可是,当他和汪星燃不经意对上视线,眉头竟重新舒展开来,他用手机拍下地图,认领其中一块区域,就干脆带着扔掉眼镜去执行任务了。 无双拖着明年高考离开后,原地就剩下再一次受到迷彩服无形打击的汪星燃,以及孤僻的黑口罩男人。 汪星燃勉强收拢破碎的玻璃心,挂上得体的笑容向黑口罩男人推销自己。 “我刚才去买地图,得到了一些信息。我的手机还能联网,时间自动校准成2018年5月12日,但我们的现实世界已经2025年了,这里是过去的剪影。手机支付功能可以正常使用,但不会产生交易额。你看,我心理素质其实还可以的,即使运气不太好,我也能派得上些许用场的。” “嗯。”进入副本后一直没怎么搭理人的黑口罩男人,竟然附和了他,“我知道的,你很厉害,汪星燃。” 汪星燃头皮一炸。 他报的代号是汪星人,人和燃的发音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2、寻香2 在汪星燃震惊的目光下,男人摘下了黑口罩,露出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他眉目疏朗,双眸在阳光下清透得宛如最上等的琥珀,被这双眼注视着,很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偏偏他又是天生的微笑唇,右脸颊上还有个单边酒窝,醉得人五迷三道。 “陆厌……”汪星燃轻声喊出男人的名字,喉间发涩,“好久不见。” “差不多十年不见,确实挺久了。”陆厌收起口罩,没有继续叙旧,他重新买了份地图,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陆厌把他们负责的区域在地图上圈出,交给司机,“师傅,我们是来千灯镇做市场调研的,麻烦你按照地图的标示,把那片区域每条能进车的路都走一遍。车速放慢些,我们按打表的双倍价格付钱。” 司机是位爽朗的大姐,“你们要做市场调研,那还真是找对人了!我在千灯镇开了十九年出租,去年我儿子进了镇政府实习,消息可灵通着呢。” 能拿双倍价钱,大姐主动兼职了导游的工作,给他们介绍这片区域的情况,这里囊括了千灯镇镇政府、唯一一所高中、两所初中、以及镇卫生院。就功能性而言,这片区更倾向于千灯镇本地人。 按常理而言,这里不需要那么多花店和香水店吸引游客。可是出租车每开过一条街道,总能看到更多的花店和香水店。 比客运站附近更粘稠的香味从窗缝钻入车厢,熏得汪星燃有些头晕。陆厌坐在副驾和大姐攀谈,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立刻就注意到汪星燃的不舒服,“你怎么了?” “小伙子晕车了?”大姐也关心问道。 “他没有晕车的毛病,你把车窗关上。”陆厌吩咐完大姐,伸手探入口袋,取出一管薄荷糖,倒出一粒,转身朝向车后座,“过来。” 出于对陆厌的信任,汪星燃支起身靠近陆厌,完全没有防备。等他回过神,陆厌已经把自己咬掉大半圈的薄荷糖塞他嘴里了。 薄荷糖在汪星燃嘴里渐渐融化,却不是薄荷清凉的味道,而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味觉与嗅觉关联,那股让他犯恶心的混沌气味,渐渐转变成草莓的味道。 不再被千灯花香头晕,汪星燃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小半圈薄荷糖竟然把陆厌的感官共享给了他。普通薄荷糖可没有这种效果,这应该就是明年高考说的道具。 陆厌随随便便就用掉了据说非常稀有的道具,就为了汪星燃那不太严重的头晕。陆厌怎么想的汪星燃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心痛得滴血了。 陆厌一直注意着汪星燃的情况,见他脸色还是不好,便示意大姐就近找个地方靠边停车,并壕无人性地对汪星燃问道:“要再来一颗薄荷糖吗?” “不用了。”汪星燃疯狂摇头。 陆厌仔细观察汪星燃,再三确认他不是强装无事,这才收起薄荷糖,“你刚刚怎么了?不用顾虑司机,不该她知道的事,副本会屏蔽掉。” 汪星燃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社会性死亡了,“这事有些复杂……” 汪星燃进入副本后处处受挫,情绪本就处于非常不健康的状态。陆厌与他相认,他的情绪再次受到巨大冲击,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 十年前,汪星燃就是个混世魔王,成天招猫逗狗,打架斗殴,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那些人拿他没办法,就把火气撒到他的死党陆厌身上,他们打断了陆厌的左手腕。陆厌那时刚拿到全国青少年钢琴赛的冠军,他的未来本该前途无限,可这一切都毁了,医生说,他的手很难继续弹钢琴了。陆厌的妈妈连夜带着陆厌飞往国外治疗手腕,从此,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那以后汪星燃就彻底变了个人,他不再打架,被人找麻烦就跑,跑不掉就默默防守挨打。他努力学习,想要成为一名骨科医生。偏偏在高一那年,爸爸的工作遭遇毁灭性打击,无暇顾及家中,妈妈又重病住院,生活的重担压在汪星燃的肩上。等他们家的情况好转,已经过去三年,汪星燃没能考上医学院。 汪星燃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去寻找陆厌,一直拖延到大学毕业步入工作的今天,命运竟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陆厌死了,现在他也死了,如果不是委托者需要有人给祂打工,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十年前在医院里的那一面。 汪星燃很后悔这些年的逃避,他有许多话想对陆厌说,又不敢开口。陆厌是因为他们需要合作才对他那么友好的吗?陆厌恨过他吗……他的心变成一团乱麻。 “我的情绪陷入混乱,闻到的气味也渐渐变得浑浊。”汪星燃不想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就只阐述心情和身体感受的变化,“闻到浑浊香味的前五分钟,我感到轻微的乏力;五到十分钟,乏力感加重,身体冒出冷汗;十分钟后,开始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 汪星燃的话不在屏蔽范围,停好车的大姐顺势加入了话题,“千灯花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太行,一旦嗅到的香味变得浑浊,就会造成生理不适。你们还有市场调研的工作,没那么快能离开千灯镇吧。小伙子你好好调整心态,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你吃过糖后好像变好了一些,要不多吃几颗糖也行。” “谢谢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吃糖。”汪星燃嘴里的薄荷糖已经全部化掉,草莓味也随之消失。陆厌给他使用道具,说明还是在乎他的,汪星燃的心理压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心情不再一团糟,闻到的气味也就不再浑浊了。 就是这次闻到的香味中,夹杂着一股怪味豆的味道。 这股味道源自汪星燃对陆厌的崭新认知。 大家描述自己闻到的味道时,汪星燃就对陆厌说的草莓味存疑,他认为陆厌要么是撒谎了;要么就是生理或者心理上出了毛病,导致嗅觉紊乱。 汪星燃万万没想到,当他和陆厌共感时,就像在嘴里咬开一颗汁水充沛的草莓,味道美好得让人想要扬起笑容。 这十年时间,在汪星燃不知道的地方,陆厌究竟经历了什么?面对需要赌上性命的任务,他为什么会是草莓味的心情,真的不是哪里坏掉了吗? 汪星燃不敢多问,他调整好心情,出租车再次上路。 由于汪星燃和陆厌时不时需要停下来拍照、记录信息,出租车一路走走停停,临近下午两点,才把陆厌划定的区域走完。 支付双倍车资后,陆厌没有立刻下车,他扬起微笑对司机说道:“我们今天的工作能完成得那么顺利,都多亏了大姐。我查到附近有家不错的网红餐厅,一起去吃个饭吧,就当作我们对你的感谢,顺便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陆厌脸上少有表情,一旦隐藏在他右脸颊的酒窝伴随笑容出现,很难有人能拒绝他。大姐这趟车开得确实辛苦,她又不是占便宜白吃饭,他们还有事要问她呢,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汪星燃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陆厌对命运与共的调查员都非常冷淡,大姐只是副本中的人,他突然变得热情,肯定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是汪星燃没注意到的。 汪星燃不知道陆厌想做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配合陆厌。 三人到达餐厅,进了包间,汪星燃主动给大姐满上茶,和她攀谈起来。一路上大姐时不时会开导汪星燃两句,正好就这个话题,大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汪星燃身上,苦口婆心地继续给做他思想工作。 然后汪星燃就心惊肉跳地看到,陆厌悄无声息地摸走大姐口袋里的车钥匙,大姐却丝毫没有察觉。陆厌附和着聊了几句,就借口要打个电话离开了包间,留下汪星燃继续转移大姐的注意力。 本来事情进展得挺顺利的,哪知大姐讲得多口渴了,几杯茶下去,难免有意外,她站起身来,“我去方便一下,待会回来和你继续说。” 汪星燃不知道餐厅的厕所和停车场是否在同一方向,去厕所的路上能不能看到停车场,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他不敢赌。 情急之下,汪星燃扬声喊住大姐,“大姐,谢谢你的开导,我感觉心情好多了。只是我有一个秘密,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你能听听吗?” 爱听八卦是人的天性,大姐立刻就答应了,“可以呀,我去去就回来。” “等你去回来,我就没法说了。”汪星燃摆出痛苦的表情,“我要说的秘密,和刚才出去打电话的那个人有关。” 大姐啊了一声,屁股诚实地坐回椅子,声音都压低了,“什么事呀?” 时间太短,汪星燃只能硬着头皮根据自己的经历现编一个八卦给大姐听。 “我……暗恋他快十年了。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一直不敢表白,总觉得自己能守在他身边就知足了。可就在今天,他忽然告诉我,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快就要结婚了。我很后悔,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现在他已经是别人的人,我知道我们已经没可能了,我就想给我十年长跑的单恋一个交代,我想向他表白。” 大姐真情实感地代入汪星燃的角度,“可是表白的话,你们也许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是啊,一想到这样的结局,我又不敢表白了。”汪星燃垂下脑袋,语速放慢,尽量拖延时间。陆厌再不回来,他就要编不下去了。 万幸,陆厌接收到汪星燃无声的呼唤,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表情有些惊讶。 汪星燃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虽然他暗恋陆厌这事是编的,但他这些年确实一直惦记着陆厌和他的手,不敢去找他也是事实。只要陆厌动点脑子,就能听明白他就是在剖析自己这些年纠结的心态。汪星燃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什么时候回,回来的?” 陆厌朝汪星燃走过来,正好把角度卡在大姐的侧面,“对不起。” 他这起手式的发言,杀伤力巨大。大姐双手捂住嘴,放轻呼吸,不敢错过一丝细节。 “我要结婚的事是假的。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她被一个变态纠缠,让我暂时假装她的未婚夫。我很卑鄙,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其实是想试探你对我的想法。” 虽然陆厌表情和语气不怎么到位,但内容足够狗血,成功吸引大姐的全部注意力。在汪星燃的眼皮底下,陆厌再次展示了他高超的技巧,轻松把车钥匙原路送返。 汪星燃的睫毛不住颤动,“你,我……” 陆厌看向大姐,“抱歉,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解决,这顿饭没办法请你吃了。”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跑你们这单就很赚了,我随便吃点东西就行。”大姐吃瓜吃得心满意足,很干脆地起身离开,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汪星燃扒着门缝,确认大姐离开餐厅后,才稍微放松下来。他先声夺人,没给陆厌复盘刚才那出狗血大戏的机会,“你拿了什么东西?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就离开?” “不着急,我们吃完饭再走。”直到服务员把菜上完,把包间留给两人,陆厌才把他从大姐那里取走的东西摆到桌上。 那是一个类似花露水的塑料喷瓶,瓶身上贴着简陋的橙色标签,上面写着专注二字。瓶里的液体比标签稍浅一号色,已经用掉三分之二。 汪星燃迟疑地说道:“这是香水?” 3、寻香3 “你坐在后座,看不到前排的情况。她劝慰你时,无意识地朝驾驶座的储物盒看过几次。我很好奇里面藏着什么。”陆厌没有解释自己偷香水的原因,把思考的空间留给汪星燃。 汪星燃盯着那瓶一看名字就很奇怪的香水,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商品信息都有好好的印在上面。香水的主要成分只有两项,千灯花香精和酒精;生产日期也很新,到手机显示的日期为止,还不足两个月。 大姐多次看向香水的位置,香水很可能是处理混乱情绪的一种有效手段。 大姐愿意不厌其烦地宽慰汪星燃,分明是个热心肠的人。那瓶香水200ml的容量,不到两个月就用掉三分之二,应该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大姐没把香水分给汪星燃用就算了,对香水遮遮掩掩只字不提,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理顺思路,汪星燃迫不及待地想和陆厌分享自己的看法,正巧看到陆厌往他碗里夹菜。他吃饭时想问题有个小毛病,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绝不往碗外面多伸一下筷子。结果就是他碗旁的餐余已经堆成一座小山,陆厌那边却没怎么动过。 汪星燃忽然就觉得很荒谬,这么多年,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象陆厌如何埋怨他、憎恨他、后悔和他成为朋友,然后在这虚无缥缈的想象中自我放逐,自虐式地成为所有人眼中的老好人,连打听陆厌的情况都不敢。真是可怜又好笑。 汪星燃不想再逃避了,“当年的事,我欠你一句道歉。陆厌,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了。”陆厌的语气,轻飘飘得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么严重的错误,如此轻易得到原谅,真的可以吗?汪星燃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陆厌被汪星燃呆呆的模样逗笑,右脸颊上的酒窝再次浮现。 “很意外我会原谅你吗?”陆厌向汪星燃说起当年没来得及告诉他的一些细节,“那事要说是谁的错,当然是对我动手的人的错。我自己也有错,明知道他们人多,还要挑衅他们。你就算有责任,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你就别想着牺牲自己来保护我了。” 汪星燃偷偷观察过陆厌的手,那双手修长好看,却不再有常年练习钢琴的特征。他当年犯下的错误已经无可挽回,所以他就想,至少在危险到来时,在需要试错时,他可以先行一步。他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只是不愿挟恩绑架陆厌,没想到还是让陆厌发现了。 汪星燃埋头扒饭,“所以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陆厌专注地凝视着他,“当然。” 如果汪星燃能抬起头,他就会发现,陆厌右脸颊上的酒窝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失。 两人一顿饭吃的不算快,他们没着急离开,其实也是等一个结果。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大姐都没有回来找她丢失的香水。 陆厌收起香水,“走吧,结果已经出来,我们没必要等下去了。” 汪星燃点点头,认可了陆厌的判断。 普通香水取名字,通常都是给消费者描绘一个抽象的意境。但千面不是普通的香水,它的名字想要表达的东西,也许并不抽象。 大姐的香水名叫专注,随车使用。很巧合,开车时最需要的就是专注。大姐今天跑了大半天的车,她要吃饭休息,暂时不需要保持专注,那她没有发现香水丢失,究竟代表着什么? 喷上专注的香水,就能获得专注的情绪吗? 虽然还没掌握切实证据,但朝着这个方向推测,为什么学校附近的香水店最多,卫生院次之,聚集社会精英的镇政府附近反而没那么多,好像就说得通了。 两人离开餐厅,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些时间,他们就沿着去往客运站的路,走进路过的每一家香水店。这些香水店的货架上,都找不到和专注同款的香水,直接问店员有没有塑料瓶装的香水,答案都很统一,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那瓶专注还在陆厌异空间里收着呢。 汪星燃想了想,对陆厌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不太方便两个人一起行动。” 陆厌对汪星燃充满迷之自信,他都没问汪星燃打算干什么,“好,正好我也想看看香水店的仓储。” 和陆厌分开后,汪星燃没有立刻去香水店,他去服装店、精品配饰店和美发美容店逛完一圈,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也就仗着颜值足够能打,才敢这么打扮。 汪星燃头顶三种颜色、身上挂满叮叮当当的骷髅挂饰、身着皮衣机车装,迈着流里流气的步伐,走进一家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小香水店。 店里只有一个面嫩的女店员,汪星燃对她吹了个口哨,“妹妹啊,哥今天出门忘记带身份证了,你通融一下,给哥搞一瓶嗨翻天的。” 不再披着老好人温和的外皮,埋在汪星燃骨子里的嚣张尽显无疑,再配上一身夸张的造型,给年轻的店员造成了很强的心理压力,她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动几下,“这位客人,没带身份证,驾照护照之类的也可以。” 汪星燃手扶柜台,倾身迫近店员,继续给她施加压力,“哥要是带有证明,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废话吗?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砸了你这店!” 汪星燃就随便演演,店员还是被吓哭了,她边哭边伸手摸向柜台下面,取出一瓶和大姐那瓶香水同款造型的香水,对准汪星燃的脸一顿猛滋。 汪星燃躲得已经够快了,但小店空间有限,他还是不小心沾到了一点香水。香水没有任何味道,效果却极其强烈。 汪星燃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他脖子以下的某个部位原本就没有反应,但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在香水的效果消失之前,不管受到多强的刺激,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 汪星燃平静地和表情完全复刻他的营业员对视。 汪星燃:“……” 营业员:“……” 营业员手里的香水,标签:佛(极致版) 汪星燃付出惨痛的代价,证实香水店流通着仅供本地人的特殊千面,然后内心毫无波动地离开了香水店。 陆厌和汪星燃重新会合,对他的新造型适应良好,“香水店的仓储管理都很严格,摄像监控找不到死角。贸然潜入容易打草惊蛇,我打算看看其他组的调查情况再行动。” “如果你没有收集千面样品的打算,只是想确认一下那种塑料瓶装千面是否普遍存在,就不必冒险了。”汪星燃佛系地说道,“我已经确认过了。” 陆厌这才察觉到汪星燃的不对劲,在千灯花放大情绪的效果下,他的脸上控制不住地闪过一瞬阴郁的表情,“你接触到千面了?” “嗯,我不小心接触到的。”陆厌忽然爆发的恐怖负面情绪,丝毫动摇不了汪星燃佛系的心态,“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全是坏处。现在我受到污染程度加深,说不定下次任务就能重新收到基础攻略包了。” 他们刚才在餐厅等了大姐那么长时间,用那么麻烦的方式迂回地验证千面的情况,就是为了避免亲自接触千面。陆厌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他不该低估汪星燃的行动力,“你以后再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商量一下。” 汪星燃佛系乖巧,“我知道了。” 下午六点,客运站。 六名调查员再次碰头,其他两组外形都还是老样子,就汪星燃他们这组,一个摘下口罩后帅得让人移不开眼,一个从老实人变成杀马特,让人很好奇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跟我来,客运站旁边有一家不错的酒店。菜我已经点好了,我们边吃边聊。”无双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她的笑容自信且笃定,估计收获不小。 饭桌上,无双带头分享调查情况。 她和明年高考负责的区域囊括客运站在内,还有好几个景点和许多酒店,功能性恰好与汪星燃他们负责的相反,更倾向于外来的游客。 无双的调查重点是香水店,她的手段比汪星燃可强多了,她采购了大批香水小样,打印几百份香水调查问卷,直接走上街头对游客们展开调查。 千灯镇的香水都不便宜,现在不仅有免费的香水可以拿,还能一口气试用很多种香水,很多游客都乐意拿出点时间填写无双的简易问卷。 经过信息整合,无双大致得出结论,香水店卖的香水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香水,喷出来的味道不管谁闻都是相近的;第二类香水效果类同千灯花,人们闻到的香味各有不同,且会放情绪,但效果参差不齐,最好的都不如千灯花的一半,价格还是千灯花的二十倍起。 无双讲完,轮到迷彩服和扔掉眼镜。迷彩服负责的地盘大面积栽种千灯花,他就顺势把目光放在了千灯花上。 千灯花是直立灌木,花茎粗壮,无刺,密布细绒毛,花叶是规整的圆形,花朵形如灯笼,呈纯米白色。千灯花性喜阳,大片大片的花田很壮观,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千灯花田完全可以成为可观的营收项目,结果恰恰相反,花田没有开放任何观赏区域。唯一一块能让人靠近欣赏的花田,在十米以外就拉起警戒线,禁止人们前进。 花店里也不售卖完整的千灯花植株,卖的千灯花都是修剪处理过的,花期只有五到十天。让人不得不好奇千灯花埋在泥里的根系究竟是什么情况。 最后轮到陆厌和汪星燃这组。陆厌在人前又恢复原先那副孤僻的模样,汪星燃便主动承担起讲述的任务。 整合完情报,便是自由交流时间。 “我已经踩好点了,打算晚上再去一趟,看看有没有机会挖几株千灯花回来。”迷彩服率先说出自己的打算,他的目光落在陆厌身上,擅自给他取了个代号,“黑口罩,我看你体格挺好,要来搭把手吗?” 陆厌伸手揽住汪星燃的肩膀,“我和他一起行动。” 迷彩服看重陆厌从微末细节找到关键线索的能力,可一想到汪星燃脸接千面的壮举,还是迟疑了。 汪星燃现在佛得很,一点没被迷彩服的态度影响,“我体格也很好啊。千灯花的根系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多个人好办事。如果觉得我跟着你们容易出岔子,我也可以负责放哨,做些打杂的活,绝对听从指挥。” 汪星燃给足诚意,迷彩服还是断然拒绝了他,“不需要,我更习惯二人搭档行动。凌晨一点,我会从酒店大堂出发。在那之前,黑口罩,我随时欢迎你改变想法。”说完,人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迷彩服本就不看好汪星燃,汪星燃在他这碰得一鼻子灰,也没多意外。但让汪星燃有些想不通的是,他去找无双和明年高考,想借阅他们的调查问卷,结果问卷给是给了,却是明年高考交到陆厌手里的。 忙完一天,也到休息时间了。客房是无双订的,同一层三个双人标间,方便互相照应。汪星燃和陆厌自然选了同一间。关上房门,汪星燃懵逼地问陆厌,“我的待遇好像又变差了,怎么连明年高考都开始回避我?” 陆厌永远不会疏远汪星燃,有些事情他来说,不如让别人用行动告诉汪星燃,“调查员能承受的污染强度固然比普通人强,但副本是污染的中心地带,过早接触核心污染,无疑是自寻死路。他们疏远你,因为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汪星燃整个人都麻了,偏偏还处于极致的佛系状态,想为自己悲惨的结局痛哭一场都做不到,“那我是不是该交代一下遗言?” 陆厌执起汪星燃的左手,“不会让你死的。” 然后—— 汪星燃的无名指就多了一枚钻戒。 4、寻香4 低调奢华的钻戒戴在汪星燃的无名指上,严丝合缝,既不会勒得太紧,也不会轻易掉落,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婚戒。 汪星燃沉思三秒,“这是道具吧?” “嗯,可以保命的道具。”陆厌松开汪星燃的手,到落地窗前的沙发坐下,随意翻看起香水调查问卷。 “明年高考告诉过我查看道具信息的方法,”汪星燃一边说,一边开始尝试查看钻戒的信息,“先让道具与身体的任意部位产生接触,再把注意力集中在道具上……” 汪星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钻戒,眼睛都泛酸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我是哪个步骤没做到位吗?为什么看不到道具信息。” 陆厌闻言抬起头,“我刚想起来,查看道具的外挂在基础攻略包里。坐过来,我给你看看。” 汪星燃已经习惯自己霉运附体的设定了,他佛系地往陆厌旁边一坐,递出左手。 陆厌伸手贴上汪星燃掌心,修长的手指穿过指缝,手指弯曲收拢。汪星燃忽然就意识到,坐下两人的沙发有点拥挤,他们肩抵着肩,十指相扣,距离近得两人的气息互相交融缠绕。陆厌的声音就在汪星燃耳边响起时,汪星燃甚至能感受到陆厌胸腔传来的振动。 “真爱之戒,可减缓污染的入侵,可限制染在体内的扩张速度,可削弱污染对人体的伤害。它能力的强弱取决于为你戴上这枚戒指的人对你的感情。快找到真爱你之人,让他为你戴上戒指。” 陆厌念的哪里是道具说明,这真的不是在告白吗? 哪怕道具说明后面还有感情消失或变质,会导致真爱之戒失效甚至反噬,要好好维持感情之类的细思极恐的警告,也难以扭转越来越暧昧的气氛。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千面的佛系心态卡着点消失,汪星燃心跳陡然失速,震得胸腔发疼,他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这道具那么强,你肯定很不容易才得到的,我不能拿走。” “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建立过度深入的关系,对我而言,它的负面效果已经超过正向作用。”陆厌重新拿起手边的调查问卷,余光落在不知所措的汪星燃身上。 汪星燃能说我对你的友情也很深,我可以给你戴上戒指吗?强烈的羞耻心堵住了汪星燃的嘴,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迷彩服找你合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厌说道:“我想尽快结束这次副本,合作是必要的。” 陆厌对待其他调查员的态度,充分说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行侠。现在他打破自己的原则,都是为了尽快让汪星燃脱离重度污染的副本。汪星燃不再打扰陆厌,默默地去烧水泡茶,以备陆厌深夜提神。 凌晨零点五十,陆厌带上汪星燃给他准备的浓茶,前往酒店大堂赴约。 在摄像头的监控下,陆厌和迷彩服先去附近的声色场所,转了一圈,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然换成适合夜行的装束。他们避开大部分监控,无声无息地来到一片千灯花田附近。 迷彩服是特种兵出身,他原以为需要放慢脚步配合陆厌,没想到陆厌轻轻松松就跟上他的节奏,“你很不错,我觉得我的计划可以更激进一点。” 陆厌摘下蒙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别动,千灯花的香味变淡了。” 长时间闻到某种气味,人的嗅觉会麻木,逐渐变得无法辨识那种气味。 迷彩服愣了愣,然后果断闭气三十秒,扯起衣领深吸几口汗味,归零嗅觉记忆后,才非常勉强感知到千灯花的香味在变淡。迷彩服有些后怕,“你怎么发现香味改变的?” “情绪有起伏。”陆厌简单答道。 “原来如此……”迷彩服专门训练过在执行危险任务时保持平稳心态的技能,经过一个白天对花香的适应,今晚行动的整个过程,他心绪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比陆厌更能察觉到情绪的波动才对,事实却恰恰相反。迷彩服暗暗咂舌,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迷彩服哪里知道,陆厌心中,沉睡着一只怪物。 千灯花唤醒了怪物,恐怖的怪物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陆厌的理智,引诱他去掠夺去毁灭。炽烈如同岩浆的庞大恶念,哪怕只降温0.1°,也是巨大的变量。 迷彩服原本打算速战速决,放倒值守花田的保安,挖到千灯花就走,现在千灯花有异动,他们就不能这么轻易离开了。 陆厌是到达花田附近之后才发现花香变化的,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暂时藏在花田附近等待后续的变化。 没有专业测量仪器,两人只能自己充当人形记录器,每五分钟归零一次嗅觉记忆,互相对比对千灯花香的体感。 两人的感知差距不大,香味在不断地变淡,而且变淡的速度也在一点点变快。他们耐心地记录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守到凌晨四点—— 千灯花的香味,彻底消失了! 随着最后一缕香味消散,一阵窸窣的声音,像浪潮般袭来。那古怪的声响,就像是千千万万张嘴在同时进食。 通过望远镜观察花田的迷彩服低呼出声,“那些千灯花在动!” 隐没在夜色中,形如灯笼的纯白花朵摇曳着,反复膨胀收缩,膨胀起来足有成人脑袋那么大,紧缩时皱褶得就像老人紧闭的嘴,它们急切地咀嚼,贪婪地吞咽,不停发出毛骨悚然的响动。 陆厌反应很快,他从异空间掏出一把消音□□,连续击穿几朵鼓胀的千灯花。浓烈的花香从破碎的花瓣淌出,还没飘多远,又再次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些香味去了哪里,已经不言而喻。 “那些千灯花的行为模式,让我想到学生时代做过的化学实验,用某种试剂溶解含有杂质的固体化合物,然后过滤残渣,回收试剂,再将试剂里的内容物析出结晶。”迷彩服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颤音,“你说千灯花香溶解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迷彩服其实并不需要陆厌给他答案,千灯花、千面能调动情绪的事实摆在眼前,答案再明显不过,他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对汪星燃以外的人,陆厌都格外冷酷,他完全没有安慰一下迷彩服的想法,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挖掘工具,“千灯花现在忙着吸收掠夺来的情绪,现在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陆厌胆子也够大,他没有挑花田边缘的千灯花挖,借千灯花的动静作为掩护,来到一块千灯花比较密集的地方,动手开挖。 迷彩服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强的,他能站在一片持续进食的千灯花丛不逃跑,已经很了不起了,就是有点颓然而已。但凡事就怕对比,陆厌面无表情地辣手摧花,动作干净利索,在陆厌面前,迷彩服就是个弟弟。 挖倒一片千灯花后,它们的根系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根须交织缠绕,不分彼此,这片千灯花不是独立植株,它们是从同一株根系长出来的。 “我们把这段木根挖断。”陆厌用铲子敲了敲其中一条最粗壮的木根。 两人一人一边,截下整段木根。木根遭到破坏,丰沛的透明汁液不断从豁口淌出,汁液很粘稠,却没有任何味道。有幸脸接千面的汪星燃提供过一条信息,那种特殊的千面,就是没有味道的。 迷彩服小心地避开汁液,观察木根断面的情况。汁液流淌了一会后,还埋在泥里的两处断面开始出现区别,一处断面淌出的汁液依旧源源不断,另一处断面流出的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汁液。 如果千灯镇的所有千灯花都共用同一片根系,他们只需要花一些时间重复现在的工作,通过汁液流淌的方向交叉佐证,就能确定污染中心的大概位置。 迷彩服以前的任务进度从来没这么快过,这都多亏了陆厌。所以当他看到陆厌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掉下来时,条件反射地冲过去伸手接住,免得项链沾到汁液,受到污染损毁。 调查员都有的习惯,拿到什么东西,就会本能地鉴定一下。陆厌这条项链,是一枚由细银链串起来的钻戒,迷彩服没有鉴定出任何结果,顺手就还给了陆厌。 如果汪星燃在这里的话,他就会发现,陆厌挂在脖子上的这枚钻戒,和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很明显是一对钻戒。 不过就算给汪星燃一双千里眼,他也没空去关心钻戒的问题。留守酒店的调查员们,此时正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5、寻香5 时间往回推一些,酒店的某间双人标间里。 扔掉眼镜性格胆小懦弱,白天跟随迷彩服行动时什么忙都没帮上,其他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都基本适应了千灯花香对情绪的影响,她却沉浸在恐惧和害怕的情绪里,一直无法抽离。迷彩服和陆厌要执行午夜行动,无双体贴地和她住进同一间房。 无双忙着查资料安排往后的调查计划,还要偶尔抽出空来安抚扔掉眼镜的情绪,这让扔掉眼镜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无双姐,你忙吧,我有点困,就先睡了。”扔掉眼镜不想再给无双添麻烦,假装自己要睡觉,把头埋进枕头,被子盖过头顶,咬紧牙关把哭声都咽回喉咙中,无声淌泪。 无双语调温柔,“我刚成为新人那时,闯了大祸,导致同副本的调查员遭到伤亡。你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给他人带来麻烦,已经很不错了。” 扔掉眼镜依旧埋着头,随着一阵脚步声,无双的声音变近了,“据不完全统计,现在存活的调查员男女比例大概在4:1左右。于是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说女调查员大都是废物,也就能充当试错的工具,根本活不长久。听着很让人来气吧?所以我要比任何调查员都活得更久,把那些人的脸都打肿。你也努力地活下去吧。” 无双隔着被子拍拍扔掉眼镜的后背,便回去继续工作了。扔掉眼镜用枕头蹭掉眼泪,悄悄从被子下探出头,看向无双的背影。即使无双的安慰和鼓励也许参杂着许多算计和水分,也弥足珍贵。 扔掉眼镜睡得迷迷糊糊,从噩梦惊醒时,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床边,她习惯性地摸到枕边的眼镜,架上鼻梁,“无双姐,我没什么……” 她以为无双是过来关心她的,可是当她看清无双的模样,声音就彻底卡住了。 无双脑门青筋暴起,像小蛇一样在额头上游走起伏,她表情狰狞,猛地伸出双手掐住扔掉眼镜的脖子把她摁在床上,十指不断收紧,声音仿佛粹了毒,“就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次次拉低女调查员的风评,让女调查员的处境变得艰难。你有什么脸继续活下去?去死吧!” 扔掉眼镜的力量完全无法和久经锤炼的无双抗衡。窒息的痛苦让她流出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吐出舌头。无双恶毒的诅咒还不停地往外冒,扔掉眼镜挣扎间狠狠踢翻了床边的椅子。 这是调查员们共同的约定。很多情报都是伴随危机而来的,所以他们在客房休息时,保持房门虚掩、窗户敞开,若发生意外,可及时通知大家。至于是否能得到救助,并不做保证。 扔掉眼镜踹翻椅子已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掰扯无双手指的力气渐渐变弱…… 隔壁房间。 汪星燃心里挂念陆厌那边的情况,睡得不太踏实,椅子砸在地上的动静立刻惊醒了他,他条件反射地翻身下床,操起从酒店娱乐室顺来的高尔夫球杆,来到敞开的窗户边,高声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连续呼唤几声都没有回应,肯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汪星燃下意识摩挲无名指的钻戒,没有犹豫太久,大步迈出客房。当他朝右边发出响动的客房跑去时,左边的客房响起轻微咔哒声。汪星燃没有回头,但并不妨碍他听出来,那是明年高考把门锁上的声音。 要说汪星燃一点都没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先已经约定过救援全凭自愿,他也无话可说。汪星燃的脚步只停滞一瞬,就继续朝无双和扔掉眼镜的房间跑去。 她们的房门虚掩,汪星燃谨慎地用高尔夫球杆撑开门缝,确认门后没有埋伏开门杀,才大着胆子把门推得更开一些,随之便听到了屋里细碎的声音。 恶毒的低声诅咒、衣料摩擦和挣扎的声音、断续饱含痛苦的咕噜声,即使还没看到现场,汪星燃也能想象情况有多危急。 汪星燃借家具摆件的遮挡,猫腰潜入,穿过拐角便看到其中一张单人床上交叠的两个身影。施暴者背对汪星燃,身体的大半力量都倾注在掐住受害者脖子的手上,还没有注意到汪星燃的到来。 客房里的照明只有两盏夜灯,汪星燃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勉强通过受害者的动作判断出她撑不了多久了。容不得汪星燃慢慢思考对策,他扬起高尔夫球杆,朝施暴者的侧面挥去。 汪星燃用足十成力气,施暴者没有防备偷袭,结结实实吃下一杆,整个人朝旁边歪倒,掐着受害者的手也松开了。 汪星燃赶紧冲过去拉住受害者的手臂,把她从另一边床沿拽到地上,隔着单人床,他就要趁着施暴者没反应过来继续挥杆攻击,却被受害者扯住裤脚。 扔掉眼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咳咳咳……是无双……咳咳!” 汪星燃心中一悚,瞄准无双头部的第二下攻击一歪,落到她的手臂上。他之所以对无双下死手,是因为靠近之后看到施暴者的模样,她的整个头部变得无比柔软,五官错位到无法辨认原本的长相,头顶的位置起伏蠕动,不断拉长变尖。那种恐怖的形状变化,就像是一团放在嘴里反复吮吸的胶状麦芽糖。 无双两度被汪星燃击中,很是忌惮他的战斗力,她歪斜的双眼怨毒地瞪着汪星燃,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威胁声,面朝他的方向飞快地退至窗旁,从窗户翻了出去。 汪星燃没去追赶无双,他在扔掉眼镜身边蹲下,检查她脖子的伤势,“你还好吧?” 扔掉眼镜艰难地坐起身,“咳咳,还死不了,谢谢你来救我。” 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汪星燃便直奔主题,“无双从我那借走的专注香水,你知道在哪吗?也许能派上用场。” 扔掉眼镜脸色变得越发惨白,“无双姐把香水收进异空间了……” 无双发生变异后第一个目标就是同为调查员的扔掉眼镜,她会找回来的可能性非常高。汪星燃刚才是偷袭才得手,要是无双有备而来,他没有信心一定能赢她。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汪星燃向扔掉眼镜征询意见,“不是说我们可以在副本里采取任何行动吗,你看我在酒店纵火,然后趁乱逃出去怎么样?” 扔掉眼镜嗓子太疼,改用手机打字,手指留下一连串残影,可见有多急切:调查员通常都是调查中后期才会考虑极端行动,因为很可能招来额外的麻烦。今天才是副本的第一天,如果那么早就招惹麻烦,肯定会妨碍后续的调查行动。不过到酒店前台偷一瓶香水这种程度的行动还是可以考虑的。 汪星燃摇摇头,“酒店前台会频繁接待游客,大堂里也有保安,不一定用得上防狼的香水。在前台找到香水的可能性太低,我们又不知道员工休息室在哪,这条路很难行得通。” 扔掉眼镜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整个人脑子都麻了,想不出任何办法,“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祸不单行,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隔了几道墙传过来。这个声音汪星燃和扔掉眼镜都不陌生,是明年高考。原来无双翻窗逃跑后,竟然盯上了落单的明年高考。 汪星燃这回没有立刻跑去救人,他先是把敞开的窗户锁好,再帮扔掉眼镜移动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给她找好防身武器,这才带上房卡走出客房,关好房门。 汪星燃来到明年高考客房外,背贴墙壁,无声地等待着结果。 明年高考运气还算好,他早有提防,无双又刚挨过汪星燃两下,一番缠斗之后,他抱着被割出一道十多厘米伤口的手臂逃了出来。 无双就站在门后几步远的距离,竟没有追出来。汪星燃把明年高考拽到身后,关上房门之时,在门缝中和无双打了个照面,她的五官融化得愈加厉害,她将染血的手指伸进嘴里,像是品尝极致的美食一样,细细舔舐掉指尖上的血肉。 汪星燃带着明年高考一起回到扔掉眼镜的客房,让他和扔掉眼镜互相处理一下对方的伤口,汪星燃则负责警戒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无双。 无双显然是故意放走明年高考的,可她刚才分明是要杀死扔掉眼镜,汪星燃猜不透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便对两人问道:“无双对你们动手时,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扔掉眼镜非常配合,把自己的遭遇复述一遍,“我不认为无双安慰我的话全是骗人的,只是异变之后,原先只是对部分女调查员怒其不争的负面情绪,扭曲放大成恨不得让我去死。” “所以无双只是被拿走了全部正面情绪,变成一个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她还是拥有人类思维的。”汪星燃将视线移至明年高考的身上,“所以她肯定对你做了什么吧。” 明年高考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正面情绪在非常缓慢却又坚定地消解,负面情绪不断滋长,可是想到汪星燃始终没有舍弃他,他还是鼓起了勇气。 “无双有一个道具,她对我使用了那个道具,还把道具的说明给我看。那个沙漏可以随机降低距离持有者十米内所有目标的移动速度30%-90%,持续时间长达三十秒。她说今晚我们三个人里必须死一个,要么我们自己动手,要么等沙漏三十分钟冷却时间一到,她亲自过来,杀掉移动速度最慢的那一个。” 无双现在肯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花田离酒店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凌晨两点半,另外两个老人根本赶不回来支援。他们逃无可逃。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6、寻香6 明年高考带来的消息过于震撼,扔掉眼镜痉挛地打起嗝来,在场的三个人当中,她伤势最重,移动速度也最慢,无论怎么看,要是找不到方法对付无双,死的必定是她。她不停地打嗝,“我们好好想一下怎么拿到香水吧……” 不过汪星燃并没有关注扔掉眼镜,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明年高考身上,“你的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说着,他把左手背到身后,隔绝明年高考无法掩饰的视线。明年高考耸然一惊,知道自己龌龊的心思暴露了,汪星燃显然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他艰难地咽下口水,“无双说她竟比你先受到致命污染,肯定是你手上有厉害道具。” 无双可真够歹毒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损失了一些正面情绪,无论汪星燃有没有发现明年高考的异样,只要他手里有道具,就一定会成为三人合作的隐患。 汪星燃现在不得不夸一句,陆厌真的很有先见之明。他重新将背后的左手伸出来,递到明年高考面前,“你来看一下道具说明吧。” 明年高考一边担忧着汪星燃戴着的钻戒会不会是触发型道具,一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真爱之戒的道具说明和陆厌告诉汪星燃的那样,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在场的三个人,也就看起来和陆厌关系匪浅的汪星燃能用。 但是有些奇怪。明年高考看过无双的道具说明,三秒读取成功,且界面奢华精美,字体繁复华丽。到了汪星燃的道具,读取时间翻了两倍,界面是平平无奇的白色方框,字是手写字体,写得还有点丑,而且时不时会闪一下屏,就特别像不走心的盗版。 不等明年高考提出他的疑问,汪星燃已经收回手,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还在碎碎念的扔掉眼镜,“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扔掉眼镜被吓得打出一个响亮的嗝,“我刚才说……要是香水能直接送上门就好了。” 汪星燃眉目飞扬,“你真聪明,我们现在出不去,让香水自己送上门不就好了吗?” 两人二脸懵逼地看着汪星燃满客房翻找,找到一张罪恶的小卡片,拨通小卡片上的电话,说出在消音边缘横跳的虎狼之词,“我们这里有十个人,来一男一女,要能玩得开的接受多人运动的花样多的,包一整天。十五分钟内到达,十倍价格,每提前一分钟,价格加一倍。” 对面答应下来,飞快地挂断电话,显然是很想多赚几倍价钱了。 汪星燃一脸正色,“只有把情况说得足够夸张,时间拉得足够长,价格开得足够高,来的人才更有可能带上适用的香水。” 汪星燃的操作实在太骚,明年高考一下子忘记要说真爱之戒道具说明的古怪之处,大家一起翘首以盼,等待着送货上门的香水,并暗暗祈祷无双别对送货员下手。 汪星燃可是连陆厌都无法预测的男人,无双已经坏掉的脑子更是无法想象汪星燃的套路。两名送货员顺利到达目的地,被汪星燃三人合力放倒。 他们一共搜出两瓶同名香水。一瓶激情(感性版),一瓶激情(持久版)。 一会无双找过来时,肯定是武力值最高且没有受伤的汪星燃作为主攻手,他思考了一下,选择了感性版,从字面意思理解,感性版的感情要更充沛一些,更适合拿来对付无双,“好了,让我们来商量一下对策吧。” 三十分钟一到,啪地一声,屋里的灯光尽数熄灭,无双用自带的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她戴着夜视仪,一手提沙漏,一手握长刀,笑声扭曲而邪恶,“我来找你们玩啦。” 两瓶香水余量都有限,汪星燃三人便没浪费香水做触发装置,只是在门口和窗户附近布置障碍物,两个送货员也充当了障碍物的角色,被堆在了门口附近。 无双的表演还在继续着,她从夜视仪判断出活人的数量,“一二三四五,加上刚才进来的两个人,怎么一个都没死。我还以为你们喊人来是要用他们的尸体来伪装你们已经完成任务,怎么,到头来连个鸡仔都不敢杀。唉,你们可真让我失望。” 无双旋转沙漏,语气抑扬顿挫,“既然你们动不了手,那就让我来帮你们好了。” 无双无视横尸躺在门口的两个人,大跨步朝屋里走去。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调查员狗胆包天到这种程度,以毫无防备的姿势趴在门口,也不怕她一进门就两刀子扎下去,直接完蛋。 这个狗胆包天的人,正是汪星燃。当无双跨过他的身体,背面朝向他,他用尽毕生所学,极力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无声无息地将香水对准无双,滋滋滋滋滋!!! 无双尖声长叫,被汪星燃一脚踹倒在地,恐怖的嚎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沾染上某种颜色,逐渐变成哼哼唧唧,“汪星人,你,嗯,你这个狗东西!” 汪星燃也沾到了不少香水,他忍住身体产生的感觉,卸掉无双的武器,把她牢牢按在地上,“我需要光源。” 打了一场酱油的明年高考连忙打开手机电筒,给汪星燃照明。在不甚明亮的光源下,无双才终于看清楚自己失败的原因,原来屋里站着的三个人,一个是单独站着的明年高考,另外两个是藏在掩体后的扔掉眼镜和她吃力扛着的男人,就算无双不熄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竟会让力气最弱受伤最重的扔掉眼镜带上那么沉重的负累,扔掉眼镜还敢应下。 在香水带来的虚假情绪中,无双含糊地对汪星燃说了一句,“呼,你很不错……” 也不知是在激情中心神荡漾说出的调情之语,还是短暂恢复清醒说出的夸奖。 汪星燃把无双结结实实地捆好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手软脚软地站起身来,“我需要休息一下。” 汪星燃竭力忍耐身体的异样,爬上原本属于无双的单人床,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也很疲惫,但他们能活下来,汪星燃占了最大的功劳,所以都没有怨言地接过了善后的工作。 早晨,消失的花香再次弥漫整座小镇。 从花田回到酒店的两人,身上已然换回出发前的衣服。他们一晚上都没有接到消息,还以为酒店这边的无事发生。哪里知道,迎接他们的竟然是无双已经罹难的噩耗,以及三个新人从无双手下顺利存活的消息。 陆厌顾不得去了解事情的经过,他连着被子一起打横抱起汪星燃,把人带回他们的客房。陆厌动作轻柔地把汪星燃放到床上,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小心地拉开被子。 昨晚,汪星燃不放心只留两个伤员看管无双,而他脸皮又没厚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解决,就一直忍耐着身体的反应。激情(感性版)的感性二字,就在汪星燃强行对抗生理需求的情况下,加倍地体现出来。 当汪星燃的脸从被子下露出来,陆厌看到的就是一张被泪水浸透的脸,潮红从脸一直蔓延至后颈,隐没在衣服的阻隔下,要命的性感。汪星燃满脑子都是对激情的渴求,他倒进陆厌怀里,双臂攀上他宽阔的肩膀,仰起头,眼神迷离地哀求他:“帮帮我……” 不断涌出的泪水阻碍汪星燃的视线,陆厌的脸都变得模糊了。要是他能看清陆厌的表情,一定会吓得当场逃跑吧。陆厌小心地敛起心中浑浊的欲望,虚吻落在汪星燃鬓间,伸手探入被子,“好,我帮你。” 陆厌还是汪星燃记忆里那个优秀到没有死角的陆厌,汪星燃表示有被爽到。 事毕,理智回笼。 汪星燃木着脸,使劲用被子擦掉他留在陆厌手上的痕迹,动作僵硬地挪出陆厌的怀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浴室。 淋浴在哗啦啦的冷水下,汪星燃抱着脑袋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汪星燃你这个狗东西,帮什么帮,自己没有手吗为什么要喊陆厌帮忙!而且陆厌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这种事怎么能答应帮忙! 汪星燃落荒而逃的模样很可爱,羞耻的表情也很好看,陆厌真的很想多看一会,但逼得太紧的话,汪星燃就要狗急跳墙了。他只能遗憾地从异空间取出一套衣服给汪星燃,便转身离开了。 汪星燃冲了许久冷水,总算是熬过了社会性死亡。他想好了,陆厌帮忙的事他会缄口不言。他也相信陆厌,陆厌是他的挚友,肯定不会让他尴尬的。只要没人提起这次的零距离接触事故,他就能当做一切无事发生。 汪星燃换上陆厌为他准备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挺合身的,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就去找其他调查员会合了。 汪星燃前前后后浪费的时间不少,等他归队时,昨晚留下的烂摊子都已经处理好了。 不愧是能在多次副本任务中活下来的老调查员,一个个的都很强。 7、寻香7 在三个新人眼中,无双的情况已经和死亡无异。可到迷彩服手中,无双竟然重新焕发了第二春。 也不知迷彩服用的什么手段,无双手里收进异空间的专注,竟然被他拿到了。迷彩服用大量的清水冲刷掉无双身上的激情后,喷上大量的专注覆盖掉残留的激情。经过短暂观察,迷彩服艺高人胆大地解开无双的束缚,要求她继续调查员的工作。 无双都已经面目全非了,还要被压榨劳动力,真的非常不人道。偏偏无双一点也不反抗,干起活来专注认真,毫不敷衍。 无双会一点催眠技巧,她给两个送货员灌了好几瓶酒,编造出一夜激情的虚假记忆。对人体结构很了解的迷彩服,配合地在他们身上留下能痛好几天的痕迹。两个送货员就这么被打发走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香水被用掉大半,无良的客人们还往香水里掺酒精填补亏空。 一顿操作猛如虎,秀得汪星燃头皮发麻。 处理好收尾,就是交流情报的时间了。负责主持大局的队长依旧是无双,大家还诡异地全员接受了。 陆厌和迷彩服那么快找到碎片污染的线索,本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无双的出事却给这件喜事蒙上阴霾。 无双变形的嘴巴开合,“这个副本很特殊,通常碎片污染的方式是将污染倾注到受体上,我们现在遭遇的却是被夺走正面情绪。副本里的真实存在的拥有情绪的人只有调查员,原本整个小镇十几万人口每人只会少量损失的正面情绪,现在全部集中在我们六个人身上,一天只死一个已经算很幸运了。” 明年高考苦笑连连,“我能感觉到自己昨晚流失了很多正面情绪,按照这个速度,在全军覆没之前我们还能撑多久,五天,还是三天?” “用不着那么悲观。”迷彩服安慰明年高考,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往好处想,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这不比其他不停折损战斗力的副本强?” 无双赞同地点点头,“大家已经连轴转超过二十四小时,你们上午休息,下午想办法多弄一些香水,目标就放在学生身上吧,他们的香水适用性普遍比其他人高。晚上你们就按照迷彩服和黑口罩总结的方法,利用千灯花根茎的走势圈定污染源范围。污染和情绪关联,我认为源头最终还是会落在人身上,我不方便外出,就留在酒店,查找千灯花兴起的资料。两相配合,我们肯定能锁定污染源。” 无双的实力毋容置疑,她对问题一针见血的分析,以及对各人工作做出的安排,都非常完美。众人看到完成调查任务完成的希望,紧张的气氛也变得和谐起来。 然而临近散会时,这种和谐的交流气氛被打破了。 打破气氛的,竟是一手把气氛营造起来的无双。她朝明年高考伸出手,“能把我的遗物还给我吗?”虽是疑问句,却是用命令口吻说出来的。 明年高考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愈加惨白,他避开无双灼人的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唇紧闭,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哦?什么道具,我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迷彩服处理烂摊子时,顺便向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了解过昨晚发生的事,无双的道具他们可只字未提。 在迷彩服气势的压迫下,扔掉眼镜到底没能扛住,“无双姐有一个可以减速的沙漏,明年高考拿走了它,并承诺给我五十万补偿。他说,如果汪星人问起沙漏在哪,我就得认下是我拿走的,并利用女人的优势胡搅蛮缠,让汪星人主动放弃道具。” 昨晚三个新人能顺利存活,汪星燃要占最大的功劳。扔掉眼镜爆出明年高考昧下道具,无疑是对明年高考的公开处刑。 然而迷彩服关注的重点却不在明年高考身上,他用全新的目光注视着面目全非的无双,惊叹道:“原来你是沙漏女士。” 委托者雇佣的调查员众多,其中持有道具的人数却不超过5%。当一名调查员使用道具多次从副本中存活,其名声就会和道具绑定,在调查员群体中流传。沙漏女士的名号非常响亮,原因不仅在于减速沙漏优秀的能力,还有众多女调查员们将其视为精神领袖的事迹。 受到无双的影响,许多女调查员在副本中都有不错的表现。猪队友变好队友,迷彩服作为直接受益者,他对无双的好感度相当高。 无双想要回她的遗物,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了,迷彩服有什么理由不忙帮?他把指关节掰得啪啪响,“明年高考,你要自己把沙漏交出来,还是我帮你交出来?” 迷彩服拿到放在无双异空间里的专注,还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明年高考亲眼见证迷彩服的手段,却根本搞不明白他是用道具,还是用类似心理暗示的技能做到的。与其狼狈地被抢走沙漏,明年高考还是选择了保留最后的尊严,自己交出沙漏。 无双已经没办法活着离开这个副本了,所以明年高考对她难以遮掩的恨意,她压根不在意。拿回沙漏后,她步伐轻快,来到扔掉眼镜面前。 无双作为女调查员中的无冕之王,她一向对女调查员多有偏袒,在场的人都觉得她会把沙漏送给扔掉眼镜。扔掉眼镜也理所当然这么想的,她都已经伸出双手了,却没有接到沙漏。 无双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如果你没有为五十万的空头支票放弃争取沙漏的所有权,现在它就是你的东西了。以后要记住,机会都是要自己争取的。” 扔掉眼镜当场傻眼,愣愣地看着无双越过她,随意地伸手一抛,那玻璃制作而成的沙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落在汪星燃怀里。无双松开扔掉眼镜的肩膀,拍拍双手,“接下来我要专心查找资料,你们可以走了,没事别来打扰我。” 汪星燃手捧沙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道让人不适的气息,他抬眼看去,正正和明年高考对上视线。明年高考神色怨毒,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瞪了汪星燃一眼,负气离开。 汪星燃看着明年高考跑远的背影,开往千灯镇的中巴上,明年高考认真承诺会努力帮他活下去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是从明年高考回避不小心沾到香水的他时,或是从他得到陆厌赠与的戒指时,还是就在现在发生改变的? 汪星燃无法用千灯花香会夺走正面情绪的理由继续自我安慰,他和明年高考的始于同时死亡的奇怪交情,到此为止了。 陆厌凑近汪星燃,用他那张帅得晃眼的脸挡住汪星燃,把明年高考从汪星燃的视野中彻底驱逐,“我累了,你陪我去休息吧。” 汪星燃心里一软,他知道陆厌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其实没必要的,他没那么脆弱,失去和明年高考的交情只是一件小事,他要抓住的,从来都只有时隔十年才失而复得的陆厌。汪星燃的微笑一闪而逝,随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无双如今的模样不方便出面,迷彩服主动揽过责任,用一笔巨款赔偿客房损坏,堵住酒店方的嘴,并在另一层重新订下连号客房。 迷彩服要观察无双是否还会发生异变,顺理成章地共用一间客房。由于无双扔下的惊天巨雷,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他们放弃相互照应,各自独占一间客房。 没换室友的也就剩下汪星燃和陆厌了。关上房门,隔绝掉外人的窥探,汪星燃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尖锐的提问,“我想知道你正面情绪损失的情况,严重吗?” 8、寻香8 污染夺走正面情绪的手段极其恐怖。 情绪依托于记忆存在,一段美好的记忆,每次回想时所产生的正面情绪,也许都会有不同的变化。当污染夺走某段记忆的正面情绪,再次面对那段记忆,就像面对冰冷的资料,毫无感触。 由点及面,那段被完全夺走正面情绪的记忆,若其中涵盖的元素在其他记忆中也有出现,那么回想其他记忆时,正面情绪也会相应削弱。 陆厌二十四年的人生中,能称得上美好的记忆,几乎都牵挂在一个人身上。他力挽狂澜,在多件道具的叠加作用下,总算把污染锁定在他躲在杂物间打理生日礼物的记忆片段里,险险避开重要之人的出现。哪怕这段记忆的正面情绪只被腐蚀掉很小的一部分,陆厌也无法容忍。 陆厌面露微笑,“我的正面情绪损失得不多,你别担心。” 汪星燃:“……” 损失不多的话,为什么你要笑得那么可怕,眼睛都失去高光了啊。 陆厌肯定有所隐瞒,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汪星燃也就没有继续探究,“陆厌,我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损失正面情绪。” 陆厌微微一愣,“你能仔细说说吗?” 陆厌的表情看不出丝毫表演痕迹,汪星燃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我和你相认时,就是我进入副本后情绪的最低谷了,后来我心态一直挺好,正面情绪有增无减。你给我的戒指,我记得它的功能是减少污染的影响,并没有增幅作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好像自己就能抵御这个副本的污染。” “这件事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陆厌严肃叮嘱汪星燃。 汪星燃没有损失正面情绪,他不知道,这次的污染绝不是努力创造新的正面情绪就能抵御的,可他还是察觉到自己的特殊。陆厌暂时不打算向汪星燃说明他的特殊,其实可以的话,陆厌更希望他这辈子都不必去探究…… 汪星燃双眼不染纤尘,认真地向陆厌做出保证,“枪打出头鸟,这种事性命攸关的事我当然只会告诉你。” “我仔细想过了,既然这个副本的污染对我无效,”他摘下无名指的戒指,“我可以为你戴上戒指。” 十年过去,汪星燃一点也没变,还是陆厌记忆中那个闪闪发光的人。 陆厌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枚戒指。他看着道具说明中丑得已经没有多年前那么明显的字迹,眼神变得无比温柔,“你现在看不到道具说明,否则我就可以好好向你展示,让你知道我到底拥有多少和真爱之戒功能相近的道具。你是能抵御这个副本的污染,可你能保证其他副本也一样吗。你比我更需要这枚戒指。” “可是——”汪星燃还想争辩,他对陆厌的友情无坚不摧,他有信心让真爱之戒成为陆厌手上最强的防御道具,他想象不到还会有其他道具比真爱之戒更强,下个副本的事可以下个副本再说。 陆厌打断汪星燃,“送出去的礼物我不会收回来的。如果你想要报答我,你可以把沙漏给我,我正好缺一件减速道具。” 汪星燃喉间一梗,他没有新手攻略包,暂时打不开个人专属的异空间,无双赠与他的沙漏还在他的口袋里放着。汪星燃没能立刻答应陆厌,他的迟疑不是因为不愿意送出沙漏,如果沙漏是他自己找到的道具,他会毫不犹豫地送给陆厌,可这是无双的遗物,虽然汪星燃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得到它,但是对他来说,沙漏有着某种特殊意义。 汪星燃静默许久,深呼吸一口气,“你很需要它吗?” “很需要。”陆厌答得干脆。 汪星燃暗暗在心里对无双说了无数句道歉,拿出口袋里沾上他体温的沙漏,郑重地将其送到陆厌手中,“希望它能帮上你的忙。” “会的。”陆厌那迷人的酒窝再次出现,他手一转,沙漏从汪星燃眼前消失,进入了陆厌的异空间里。 汪星燃看不到陆厌异空间里的情况,摆满各式各样道具的异空间里,有那么一个角落,那里堆着陆厌得到后就从没有使用过的道具,一个精致的沙漏,静静地躺在这堆废弃道具上。 陆厌拿走沙漏,汪星燃也只得接受真爱之戒。汪星燃就很后悔,表示诚意就表示诚意,他为什么要把戒指摘下来,然后二度经历被性别男的挚友戴上戒指的人间疾苦。 经过上午的短暂休息,临近中午放学时间,调查员们再次行动起来。 无双早上那神来一笔直接搞崩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的心态,他们没帮上忙就算了,还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原本计划他们至少要拿到人均100ml香水的,却因为骚乱的缘故,最低目标的一半都没达到。 成功从骚乱中脱身后,调查员们在远离学校的某间餐馆,在一间私密性较高的包厢迎来迟到的午餐。 迷彩服接通无双的视频通话,“你的调查有什么进展?” 超过三十六小时没有合眼的无双,在专注的作用下,依旧精神奕奕,她划拉了一下电脑屏幕的资料页面展示在镜头前,“千灯花兴起那年,千灯镇的社会新闻有八十余起。考虑到污染和情绪关联,排除掉醉驾、盗窃抢劫、诈骗等与情绪关联不大的新闻,还有三十六起新闻有待考证。这些新闻的发生地和当事人的常住地我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就等你们今晚的行动了。” 迷彩服点点头,“千面的香水工厂呢,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很遗憾。”无双说道,“香水工厂基本没有信息流出,我只查到它是集体所有的乡镇企业,更深入的情报就需要你们进行实地调查了。” 无双还要继续调查被社会新闻遗漏的可疑事件,报告完毕便挂断电话。 迷彩服收起手机,“想要尽可能多几个人活着离开这个副本,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你们也听到无双的话了,今晚我们要在两处花田进行方向定位,对香水工厂的调查最好也不要再拖到明天。分组行动势在必行。” 就算迷彩服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昨晚陆厌和迷彩服对花田的破坏,花田的警备会提高好几个等级,单人作业会很吃力,多人配合才是更佳选择。汪星燃和陆厌两人肉眼可见的亲密,他们肯定是要成组的。剩下的三人自然就成为了另一组。 吃完午饭时,迷彩服率先起身,他走到门边,却没有开门出去,而是扣上门锁,转回身来面向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整段午休时间,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都没有因为他们的失误受到责备,现在迷彩服这个架势,他们还以为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却没料到,“接下来我们要去目标花田踩点,要是再出错,花田就会直接戒严,导致我们今晚的行动泡汤。”迷彩服从异空间里取出一瓶从某个倒霉学生那里敲诈来的平静香水,对准自己连喷三下。 迷彩服一句责备都没有,却直接把明年高考和扔掉眼镜架在了火上。一直没出过错的老调查员都对自己那么狠,他们还能推拒接触香水吗? 向来不在意队友的陆厌,都对迷彩服多看几眼,征求汪星燃的同意后,他主动让出更靠近香水工厂的那块花田,给他们留出更多的行动时间,“结束花田的调查后,电话联系。我们在香水工厂集合。” 下午踩点的活动,两组分头行动。 汪星燃和陆厌商量了一下,决定扮演慕名而来的网红,既能光明正大地观察花田的情况,还能留下影像资料,可供后续仔细翻阅。就是谁来当网红,没能立刻定下来。 平心而论,汪星燃的颜值水平绝对在帅哥的行列,但他属于邻家哥哥那种暖男风格,和陆厌站在一起,众人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是陆厌那张美得有攻击性的那张脸。 汪星燃:“你当摄影,真的不会让人察觉违和感吗?” “不会的,”陆厌重新戴上他的黑口罩,明明那双好看的眼睛没被挡住,给人的感觉却一下变成了灰扑扑的路人甲,原来黑口罩也是一个道具,“而且我不爱说话,表演一个网红太为难我了,但是对你来说,这很简单吧?” 汪星燃闭上嘴,他没敢问为什么陆厌会认为他拥有成熟的表演技能,是不是知道他的职业。如果答案是陆厌时常去了解他的近况,他却对陆厌这些年的事一无所知,那他这个朋友做得太失格了。 为了避免尴尬,汪星燃迅速妥协,兢兢业业地扮演一名花田打卡的小网红。摸清楚花田的情况后,他们时间还有剩余,顺便去香水工厂周围转了一圈。 拍摄结束,汪星燃对成果还是很好奇的。 大概所有老调查员的异空间都和叮当猫的口袋差不多吧,陆厌是用专业摄影机为汪星燃拍摄的。汪星燃看着摄影机自带小屏幕里的自己,惊奇道:“陆厌你也太厉害了吧,我感觉你把我拍得比本人帅好多。” “你原本就这么好看。”陆厌双眼弯起,可惜酒窝藏在黑口罩下,没让人看到。 “谢谢夸奖!”汪星燃调出在香水工厂附近拍的视频,“我们要不要把视频给迷彩服他们看看啊。” 陆厌抽走汪星燃手里的摄影机,“虽然副本这个时代的乡镇路面监控不严格,但我们分别去过不同花田,不宜再进行接触。而且现在的网速传输500g的视频耗时太长了。会合之后,由我们带路就行,视频没必要给他们看。” 汪星燃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陆厌的说法。 晚上的行动非常顺利,汪星燃和陆厌默契配合,放倒增加数倍的警卫,挖断三处根系,比对出一个较为准确的液体流向。把信息发给无双后,他们便马不停蹄赶往香水工厂。 路程刚刚过半,一个电话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奔跑的喘息声从汪星燃的手机里传来,“明年高考疯了,他杀了迷彩服,他还想杀掉我,你们快来救——” 话没说完,电话在一声短促的惊叫中挂断了。 9、寻香9 汪星燃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紧张地问陆厌,“我们要去看看吗,”顿了顿,汪星燃继续说出另一个更残酷的选择,“还是继续去香水工厂。” 迷彩服率队行动失败,人命都闹出来了,要是让香水工厂反应过来,必然会立即进入戒严状态,重要资源也会进行转移或销毁,眼下就是他们从香水工厂获取情报的最后机会了。汪星燃的道德不允许他舍弃濒危的队友,但如果陆厌认为必须这么做,他愿意成为共犯。 陆厌思量片刻,“我们去花田吧。” “确定吗?你不用考虑我的心情,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行。”汪星燃再三询问,得到陆厌肯定的答复,憋在喉咙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 方向盘一拐,他们开着租来的车,风驰电掣地驶向另一片花田。赶到目的地,汪星燃立即开始寻找两人的踪迹。找了好几分钟都不见人,汪星燃倍感焦躁,好在他一直没有放弃拨打扔掉眼镜的电话,电话终于接通了。 扔掉眼镜还活着,他们就没白来,汪星燃:“我们到了,你在什么位置。” 扔掉眼镜大概是没想到汪星燃和陆厌真的会来救她,沉默许久才说道:“我看到你们了,你们往两点钟的方向看。” 扔掉眼镜躲在一片茂密的花丛中,她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身上沾满体泥土和千灯花的碎屑。不过她脸上并没有恐惧的表情,原因大概是泥地里那瓶盖子不知道丢哪去的平静香水。 “明年高考呢?”汪星燃问道。 扔掉眼镜很平静,“死了,我杀死的。” 陆厌来到汪星燃身边,“带我们去看尸体。” 扔掉眼镜收起地上的平静香水,一瘸一拐地带着两人来到不远处的泥坑前。 挖开的新鲜泥坑里,两个还在轻微抽搐的人形趴在切断的树根处,咕咚咕咚地吞咽着树根断口里流淌出来的液体。在普通人的常识中,过量饮水会导致腹部隆起,但坑底的两人,他们的腹部却依旧平坦,液体聚集的部位完全脱离常识。 和无双干瘪扭曲的头部相反,他们的脑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迷彩服掉进泥坑的时间更长,他椭圆的脑袋最宽的位置已经超过一米,绷紧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状态,窄小的颅骨无法容纳吸入大量液体的大脑,破碎的脑组织从头骨的缝隙挤出,像是有生命一般,惬意地徜徉在头皮包裹着的液体中。即使脑子已经彻底报废,迷彩服的身体还保留着活性,机械地重复舔舐树汁的动作。 明年高考的脑袋只比原来膨胀一小圈,估计掉进泥坑的时间还不长。汪星燃闭了闭眼,“我们还要把他们捞起来吗?” “这些树汁对人体的破坏方式是注入,香水的效果与其相似,基本能断定香水是树汁稀释制成的。香水对他们没用。”连工具人都报废了,陆厌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他看向扔掉眼镜,“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厌的低气压完全没有影响到平静状态的扔掉眼镜,“我刚才和明年高考追逐的动静很大,我怕会引来人,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 “没关系,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的。”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陆厌独自处理的。汪星燃当时急着找人,没有参与,不过他充分信任陆厌的能力,陆厌不愿多费口舌,由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汪星燃和陆厌一唱一和,扔掉眼镜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明年高考的几次失误,我们今晚的行动不太顺利,前期浪费不少时间和警卫周旋。迷彩服不满明年高考的表现,严厉地训斥了他。迷彩服站在泥坑边观察液体流向时,明年高考突然把他推进坑里。那些液体的污染太强,迷彩服倒下之后就起不来了。明年高考杀了迷彩服有点还不够,还想袭击我。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反杀成功了。” 扔掉眼镜的说法,和现场留下的痕迹基本吻合,可汪星燃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抓住陆厌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扔掉眼镜摆出戒备的姿态。 扔掉眼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将其扔到地上一脚踩碎,明亮的眼睛渐渐浮现讥讽的笑意,“收尾工作没做好,果然很容易暴露啊。陆厌,陆大调查官,你什么时候那么有善心了?我还以为给你们打完电话,你们就会迫不及待地去香水工厂接受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呢。” 汪星燃一脸懵逼,他只是怀疑扔掉眼镜,连切实的证据都没有,她没必要一上来就直接自曝吧。 陆厌也异常淡定,他无视扔掉眼镜的恶意,转而问汪星燃,“你从哪发现她马脚的?” 虽然香水工厂很可能埋伏着要抓他们的人,后续行动已经中断,可他们真的要在扔掉眼镜面前讨论这个问题吗? 内心被满满的吐槽刷屏,汪星燃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陆厌的问题。 “我们找到她,让她带我们去看尸体,她当着我们的面收起香水。那时我们的关注点都在尸体上,她为何分心去捡香水。如果说是因为心情平静才没遗落香水,那我们从几十米远的地方走到她跟前,时间足够她收起香水。她就是故意把香水展示给我们看,表演痕迹太重了。” 扔掉眼镜毫无违和感地加入讨论,“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设计得挺精巧的,一来表明我是在平静状态绝地反杀的;二来暗示明年高考不愿意喷香水,偷偷换成假货,才会酿下悲剧。没想到竟是个败笔。” “明年高考偷换香水?我看是你偷换香水吧,自己不愿意用,还偷换明年高考的香水,是你杀了他们!”汪星燃忍无可忍,“陆厌,我们走吧,没必要和一个找死的疯子浪费时间。”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扔掉眼镜先是轻笑,然后笑声逐渐变大,变成狂笑,“所以说新人就是天真,我都不愿意沾香水,又怎么会去找死。我告诉你吧,可怜的新人。调查员每次通关一个副本,就会获得一定天数的假期,当动态持有的假期达到3650天,就会升级为调查官。调查官有一项特权,可以一次性消耗3650天假期,换取一次中途脱离副本的机会。这里不是调查官的人,只有你啊新人。” 陆厌此时的表情非常可怕,他手中的道具一变再变,却始终没有对扔掉眼镜发起攻击。 扔掉眼镜轻抚夹在刘海上的梅花发夹,“这个一次性道具好用吧?不管你们现在多想杀死我,都没办法付诸行动的。陆厌,为了毁掉你我也算下足血本了。” 扔掉眼镜付出的代价极大,表演欲空前暴涨。 “原本我是冲着沙漏进副本的,即使在副本中遇到你,陆厌,我恨之入骨的敌人,我也决定暂时放下仇恨,先把沙漏拿到再说。谁能想到,无双这个丑女人死都死了还要支配沙漏的所有权;迷彩服像个八婆一样瞎管闲事;明年高考当个暂存处都当不好,怎么能毫无尊严的让出沙漏呢。一个个的讨厌至极,还好我把他们都杀了。” 汪星燃瞳孔震颤,原来无双也是她弄死的吗,怪不得当初他对无双下狠手时,扔掉眼镜要阻拦他,那个时候无双的沙漏还在异空间里,要是被他用高尔夫球杆几杆爆头,扔掉眼镜就拿不到沙漏了。“为了一个道具做到这种地步,你真恶毒!” 扔掉眼镜不怒反笑,“这就算恶毒了吗,那我还能更恶毒呢。有陆厌在你身边,我杀不掉你,也得不到沙漏。于是我干脆换了个目标,解决一下我和陆厌之间的仇恨。” “陆厌十年前就成为了调查员,仇家遍地都是,可谁都没能抓住他的弱点,只有一个几乎没人信的小道消息,说他心里藏着一个重要之人,那是他的逆鳞。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进了同一个副本,让我亲眼见识到,陆厌这个冷心冷肺的人间冰山,也会温柔地对一个人笑。” 梅花发夹爬上几道裂痕,扔掉眼镜顿时加快语速,“等我走后,副本就剩下你们两个人,你们的正面情绪还能撑多久呢?” “陆厌,我很期待你痛失所爱,悲惨地脱离副本的结局。”发夹寸寸碎裂,扔掉眼镜的身影逐渐透明,即将完全脱离副本时,她回头看了汪星燃一眼,“对了,虽然概率很小,但我也有想过陆厌真的牛逼到带着你绝境生还的结局,所以我拍了很多张你的照片。我说过吧,陆厌仇家很多。” 汪星燃:??? 汪星燃:!!! 他整个人直接裂开了。 10、寻香10 发夹崩碎成齑粉的那一刻,陆厌手里的道具终于扔了出去。道具穿透扔掉眼镜的虚影,以道具为圆心三米半径的球体内,所有东西刹那间化作虚无,连空间都被湮灭了。这种杀伤力强到离谱的一次性道具都能砸来泄愤,可见陆厌有多恨不得扔掉眼镜立刻去死。 进入副本还不满四十八小时,却比连续加班三个月都要累,汪星燃默默把裂开的自己重新合上,虚弱地举起手机,“无双联系我了,她让我们回酒店一趟。” “那是陷阱。”发泄一通之后,陆厌收敛起阴暗的情绪,恢复了从容的姿态。 “嗯?”汪星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扔掉眼镜不对劲了?” “没比你早多少。”陆厌向汪星燃解释道,“我和无双有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约定,每隔一小时,把更新的情报发给我,并清除发送记录。资料双重备份更安全,我也能实时掌控无双的情况。今晚行动开始前,无双单方面打破了约定。” 想想扔掉眼镜是怎么对待迷彩服和明年高考的尸体的,汪星燃不觉得她会好心到把无双那么好用的工具人留给他们,无双畸变的外形极有可能已经暴露,被秘密处理了。无双的手机,现在也不知道在谁手中,回酒店就等于自投罗网。 只是有个问题汪星燃没想通,“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扔掉眼镜有问题?” “你太容易相信他人了,所以我想让你亲自体会调查员之间的真实关系。”陆厌悄悄观察汪星燃的反应,“就比如我,和我有仇的人就很多。” 汪星燃:“……” 好吧,经历过扔掉眼镜这种队友,调查员立场一致这句话他就当屁放了。 陆厌别扭得太明显,扔掉眼镜临走前使劲挑拨他们的关系,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汪星燃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我不会受扔掉眼镜影响的。她要用那么迂回的方法对付你,足以证明你拥有杀掉大部分仇人的实力,但你的仇人还是很多,那不就证明你很少下杀手吗。和扔掉眼镜这种为了一个道具就连杀数人的疯批相比,你要善良太多了。” 结仇无数,把仇人折磨得死十遍都没那么惨的,货真价实的疯批调查官,陆厌,笑得纯良无害,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是个善良的人!” 汪星燃其实还想问问陆厌怎么会在十年前就成为调查员的,那时陆厌才十四岁,人刚到国外,身边没有朋友,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汪星燃用手势示意陆厌,花田之外的三个方向,藏了人,人数二一二。 汪星燃的五感和身体素质天生就比普通人优越太多,陆厌相信他的判断,只关注了汪星燃指明的方向,“这样松散的站位,不像是有组织的行动。” “要不要我去抓两——”汪星燃眼睁睁看着陆厌从异空间摸出两把消音手木仓,左右开弓,连开五木仓,五个身影接连倒下,一个都没跑掉。这凶残的木仓法,绝不是一两天练出来的。 五个人一个都没跑掉,被汪星燃和陆厌捆绑集中起来。他们震惊地发现所有人中木仓的位置都是左腿,明白自己踢到钢板,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来历。 五人一个记者,两个私家侦探,两个做户外直播的主播。他们受到匿名人士雇佣,从今天晚上起调查曝光汪星燃和陆厌往后五天的一举一动。用膝盖想都能想到,他们肯定是扔掉眼镜雇佣的。 “扔掉眼镜为什么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恶心我们,她可以直接把我们的信息曝光给官方组织,那样我们会更麻烦吧,她这么做肯定有阴谋。”扔掉眼镜给汪星燃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她的每个操作都值得他反复斟酌。 “没什么阴谋,她就是害怕副本任务彻底毁掉,会无法承受我的报复。把副本任务搞得半毁不毁,只是想让我继续留下来,消耗掉更多的底牌。”陆厌语气平淡,完全不心疼即将要消耗掉的底牌。 陆厌不在意,汪星燃却气得不行,他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才稍微气顺点,“这样下去不行,扔掉眼镜肯定还准备了别的后招恶心我们。反正副本任务已经很难正常进展下去了,我们不如大闹一场吧。” “你想怎么做。”陆厌从善如流地问道。 “我们尽可能把所有千灯花植株都毁掉,然后找一个封闭的地方躲起来。污染源无法通过千灯花夺取我们正面情绪,它应该会自己送上门吧?” 这个方案就等于向整个千灯镇宣战,一旦执行,就没有任何退路。 迟迟不见陆厌的回答,汪星燃以为陆厌不赞同他的想法,“好吧,我们只有两个人,这个方案的执行难度太高,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没有的事,我刚才是在想要怎么实施你的计划,才没来得及回答你。” “你真的觉得我的计划可行?” “当然。” 其实并没有,陆厌撒谎了。 汪星燃第一次进副本,又没有新手攻略包,他对污染的理解非常浅薄。 污染夺取调查员的正面情绪,看似是在主动攻击调查员,但那只是因为调查员进入了污染范围,被动受到污染的侵蚀,污染源本身是没有主观能动性的。 即使污染源依附在某个拥有思维的生物身上,以地球生命的强度上限,也只能成为污染的载具,无法控制污染。 调查员要回收碎片,必须主动去寻找污染源。 汪星燃说,污染会自动找上门来。 如果听到这话的是其他调查员,他们只会觉得荒谬可笑。 陆厌不一样,他愿意为汪星燃的设想承担全部风险,“我刚好有几个道具,正好可以实现你的计划,还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陆厌拿出来的道具有四样,一条张开大嘴的塑料蛇,一枚放大镜,一台复印机和一顶老旧的蚊帐。 贪吃蛇:当贪吃蛇的嘴里被塞进喜欢的东西,只会有两种结局,要么贪吃蛇被撑死,要么它喜欢的东西被吃到灭绝。不过贪吃蛇很挑食,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它喜欢的东西。 放大镜:其他放大镜都虚的很,只有我,才是真真正正的放大镜。放大,放大! 复印机: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完美复制出来的天才复印机,复制体可留存六小时。不过只是复制的话有点无聊呢,嘻嘻,我在一部分复制体中加了点东西,希望能给您带来惊喜哦。 不透明的旧蚊帐:嗐!没看到蚊帐都已经放下了吗,去去去,通通绕道走,别打扰人家的好事。正常人都很识相不会来打扰,就是总会有一些偷窥癖的变态,老想来掀蚊帐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需要大量千灯花,直接把放大的蚊帐挂在在花田旁。蚊帐隐匿效果很好,百分百吸引变态掀蚊帐的副作用,也能充分利用起来,看看扔掉眼镜还雇用了多少人跟踪他们。 稍微收拾好蚊帐内的空间,汪星燃来到陆厌身边,他正把整株千灯花往放大版的贪吃蛇嘴巴里塞,贪吃蛇整条蛇身写满拒绝,喉咙一直发出呸呸呸的响动,可以说非常厌恶千灯花的味道了。 汪星燃提议,“要不我们揍它一顿试试?” 贪吃蛇不屑地用鼻子哼气,往地上一倒翻出肚皮,躺平任打。汪星燃不信邪,撸起袖子抽了它一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贪吃蛇就是这么有骨气,说不爱吃就不爱吃。 结果陆厌一把掐住贪吃蛇命运的后勃颈,把它扔回异空间里。 十秒后,贪吃蛇再次出现在陆厌手上,它身上多出一股幽冷气息,那股洋洋得意的劲全没了。当陆厌再次把千灯花塞进它嘴里,它流着泪嘤嘤嘤地全部吃掉了。 贪吃蛇调.教完毕,接下来就是复印了。 复印机是在第六次复制时出状况的,六号复制体刚从出口探出头,直接朝着往第五条贪吃蛇嘴里塞千灯花的汪星燃弹射而来,它尖牙密布的嘴张大到极限,就要狠狠咬下一口汪星燃脸上的肉。 汪星燃腾不出手,只得翻身躲开,回过头时,六号复制体已经被陆厌斩成好几段,死得透透的,而那台复印机也不见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复印机才带着一股曾经出现在贪吃蛇身上的幽冷气息回归。再次投入工作的复印机嗡鸣声都变大了,仿佛在瑟瑟发抖。重新做机的复印机非常乖巧,复印出来的贪吃蛇再没出过幺蛾子。 汪星燃倍感神奇,伸手想要摸摸复印机,“它们到底在异空间里经历了什么?” “很危险,别碰。”陆厌轻轻扣住汪星燃的手腕。 “啊……好,我不碰。” 是他的错觉吧,陆厌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一夜未眠,两人意料之中地收拾了几个扔掉眼镜雇佣的变态,放出无数条对千灯花张开血盆大口的贪吃蛇。 11、寻香11 天色朦朦亮起,两人对那些跟踪他们的人使用二十四小时的强效迷.药,放走最初那条贪吃蛇,收起累得不停吐墨汁的复印机和旧蚊帐,悄然离开被啃秃的千灯花山头。 两人走上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空气中隐约飘来食物的香味,往日在这个时间点,整座小镇已经被千灯花的香味彻底笼罩,是绝对闻不到其他气味的。 汪星燃起初还没有感觉,他光惦记着沿路观察那些还没开张的花店,乐此不疲地确认贪吃蛇的战斗成果。花店里的千灯花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片叶子都没留下。 走着走着,汪星燃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闻了那么久食物的香味,他的饥饿感都被唤醒了。正好旁边就有一家包子铺,汪星燃带回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将其中一份递给陆厌,他咬下一大口松软的粉丝包,满足地喟叹,“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走在街上吃早餐了吧。” 陆厌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 他们上一次一起走在街上吃早餐,还是小学的时候。他们上的同一所小学,每天一起上学。陆厌对肉包和豆沙包的喜欢非常平均,但那时卖的包子个头很大,他的食量只能吃下一个,导致每天早上都会选择困难。汪星燃总会吃着粉丝包耐心地等他作出选择。 有天他选择困难的事让班上一个大嘴巴知道了,他到处宣扬,取笑陆厌矫情、小家子气。陆厌还没生气,汪星燃就把大嘴巴按在地上狠狠揍成猪头。在家闭门思过几天后,汪星燃和陆厌再次结伴上学。 买早餐时,汪星燃让老板拿了一个肉包和一个豆沙包,他把半边肉包和半边豆沙包合成一个包子,对陆厌说: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该怎么选包子啦。汪星燃就这样陪着陆厌吃了几年不是他取向的肉豆沙包。 后来两人考进不同的中学,汪星燃休息日爱睡懒觉,和陆厌见面时总会错过早餐,陆厌的食量也渐涨,足以吃下两个包子。他们就再没一起这样吃过早餐了。但陆厌永远记得那个半甜半咸的包子,还有汪星燃脸上灿烂的笑容。 陆厌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温热的肉包,稍稍将肉包拿远时,洁白的包子皮上多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他流鼻血了。 耳边传来汪星燃的惊呼声,陆厌脚下踉跄,该死的,污染彻底剥夺拆礼物那段记忆的正面情绪,突破他设下的禁锢,朝他刚刚回想起的记忆伸出魔爪。记忆中半甜半咸的包子,缓缓爬上斑驳的黑点。 汪星燃支撑起陆厌摇摇欲坠的身体,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其实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深想。昨晚汪星燃心情跌到谷底,但他并没有被夺走正面情绪的感觉,心情变差完全是受到扔掉眼镜的影响。他不是污染的猎物,能成为猎物的就只有陆厌了。 陆厌倚在汪星燃肩上,贴近他耳旁,“你别慌,我能处理好。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陆厌取出一条黑色丝带,在手腕缠绕二十一圈,系上绳结后,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汪星燃揽住陆厌比他高出一截的身体,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陆厌的体温急速下降,心跳和呼吸都变慢了。这不是污染的症状,陆厌使用的道具正在伤害他的身体。 汪星燃强忍心痛,架着陆厌离开了因为千灯花一夜离奇消失而骚动起来的街头。 当陆厌再次醒来,他躺在一张没铺被单的床垫上,身上盖着汪星燃的外衣。汪星燃就在他床边,反坐靠背椅,手臂搭在椅背上,双手握着陆厌的手机看资料。 汪星燃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你醒了。” 陆厌解开缠在手腕上的黑丝带,不算太意外地看到套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钻戒,“这是哪里?” 汪星燃伸手触碰陆厌额头的温度,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缓慢上升,松了口气,“我们这两天没有遮掩容貌,现在外头已经闹翻天了,我担心住酒店会被人找上门,就在网上查找正在出租的房屋,这套房子没找中介,房主还在外出差,三天内回不来。” 陆厌坐起身,注意到床脚处摆着几箱用空的便携氧气瓶,看生产地址还是国外的,门窗的缝隙都被胶带严严实实地贴住。 “现在外头很乱,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你应该饿了吧,包子凉了不好吃,我买有自热火锅,你边吃我边和你说。”汪星燃像只勤劳的小蜜蜂,都没让陆厌下床,忙前忙后把吃的给他都弄好。 汪星燃用陆厌手机里无双整理出来的资料,结合他们昨晚确认的树汁走向,圈出十一件可疑事件。“我之前以为我们得用暴力破坏的方式销毁千灯花,肯定要被全镇通缉,所以才想等着污染源自己找上门。现在没人知道我们是销毁千灯花的凶手,我们可以主动出击!我已经整理好拜访路线了。” 汪星燃继续嘀嘀咕咕,千灯花消失触碰到一些人的逆鳞,那些人八成会对他们的目的起疑,有可能会在污染源那里埋伏好陷阱等着他们,他们必须小心行事。 陆厌注视着汪星燃。 汪星燃在不打架时,一直是一个慢节奏的人,但凡事总有例外,当他害怕的时候,他的效率就会提高,越害怕效率就越高。 他昏迷也就一小时而已,汪星燃就完成了那么多件事,可见到底有多害怕。 污染对汪星燃毫无影响,他害怕的是失去陆厌。明明都害怕成这样了,汪星燃却矢口不提让他脱离副本。 因为汪星燃了解他,他绝不会撇下汪星燃自己离开的。 与其浪费时间在不可能成功的劝说上,汪星燃把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只求能早一点完成副本任务。 陆厌朝汪星燃伸出手,“过来。” “怎么了?”汪星燃偷偷瞄一眼陆厌右手食指上的真爱之戒,把双手背到身后,慢吞吞的挪过来。 陆厌本打算徐徐图之的,可汪星燃如此可爱,叫他还怎么继续忍耐下去。他轻轻抚上汪星燃的后颈,手指探入浓密的短发,手掌微微使力,将人压向自己,两唇相贴。 过分柔软的触感辗转在唇上,汪星燃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要推开陆厌,结果长时间没休息体力不支,又憋气憋得太厉害,人没推开,还被陆厌反过来推倒。 汪星燃被困在陆厌双臂间,鼻尖萦绕着陆厌的气息,脸色涨得通红,伸手撑在陆厌的胸膛上,阻止了他的第二个吻。剧烈的心跳从掌心传来,震得汪星燃的手都软了,“陆厌,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喜欢你很久了。”陆厌没有继续逼近,但也没有退开,他就维持着双手撑在汪星燃脑袋两侧的姿势,贪婪地凝视着羞恼的汪星燃。 汪星燃大概也是累得脑子不清醒了,问出一个问完就后悔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一见钟情。” “你是变态吗,我们认识的时候才多大。” 三秒的静默。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做副本任务。” 可恶,陆厌的脸太好看了,他被非礼,心里震惊又羞耻,却压根生气不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是我丢失了很多正面情绪。”陆厌慢慢迫近,低声哄骗他,“你能帮帮我吗……” 陆厌的话消失在和汪星燃再次相贴的唇齿间。 第二个吻,第三个吻,一个接一个的吻,汪星燃晕乎乎的,根本无力反抗。 在不可挽回的事即将发生之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解救了他。 敲门声不是从大门传来的,而是直接敲响卧室门。一个尚且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开开门呀。” 汪星燃和陆厌的五感都很灵敏,即使刚才还在发生一些激烈的事情,也不至于直到小女孩敲门之前他们都没察觉到有人进屋。细听之下,门外竟然还有另外两道呼吸声。 “莹莹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请你们去家里做客啦。” 12、寻香12 汪星燃脑子还处于一团浆糊的状态,陆厌却已然从致命的欢愉中抽离,他带着汪星燃一同起身,顺手整理好汪星燃散乱的衣衫。 他们在千灯镇没有可以上门做客的朋友,占用这套房屋也是临时决定的,再加上那三人是凭空出现在卧室门外的,这个处处尽显诡异的做客邀请,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来历。 敲门声还在继续着,小女孩用小兔子乖乖的曲调快乐地唱起来,“好朋友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妈妈温柔的声音响起,“我们突然上门叨扰,总要给好朋友一点时间准备。” 小女孩委委屈屈,“那莹莹是不是要等好长时间。” 爸爸低沉的嗓音充满威严感,“莹莹别担心,我们等十分钟。要是十分钟后他们还不出来,就可能是出事了。到时候爸爸就打开门,带莹莹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小女孩立刻开心起来,脆生生应道:“都听爸爸的!” 给出十分钟的时限后,门外的一家人若无其事地聊起家常琐事,气氛非常温馨。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汪星燃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上线,他再次用出万能的逃避大法,假装和陆厌无事发生,只是红得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他打开一份情报页面,把手机还给陆厌,“我整理的事件中,涉事人满足一家三口、孩子是女孩的,只有一起事件。” 陆厌大致浏览过无双整理的全部资料,再次看到情报,他很快回想起这起的家庭纠纷。 汪星燃示意陆厌看卧室的窗户,窗户的铝合金防盗窗正躺在地板上,逃生绳索也准备妥当,“这里是二楼,跳下去就算失误也不会受太严重的伤。我们要逃吗?” 汪星燃对门外的一家三口充满疑虑,陆厌却有了一种明悟—— 如汪星燃所说,污染源真的来了。 “污染源主动送上门,我们还跑什么。要是他们向我们展露獠牙,那正方便我们进行收容。”陆厌神色从容,一件件道具往汪星燃身上挂,防护头盔、项链、围巾、胸针、拳套、抱抱熊…… 汪星燃快要被陆厌的道具淹没成一棵夸张的圣诞树了,他忍无可忍地把可可爱爱的抱抱熊塞进陆厌怀里,“十分钟要到了,我们走吧。” 汪星燃先一步走到门后,抢在陆厌前面拧开了门锁。贴在门周的胶带撕拉脱落,卧室门缓缓打开。 一家三口站在门口,夫妻并肩而站,丈夫揽着妻子的肩膀,妻子双手搭在身前女儿的双肩上,小女孩双手捧起一只毛茸茸的仓鼠,露出可爱的笑容。 唯一暴露他们并非寻常人家的地方,是他们如出一辙的眼睛。他们瞳仁漆黑,虹膜和瞳孔全然融为一体,和眼白形成鲜明反差。 与这几双充满非人感的眼睛对视,汪星燃清晰地读出三人的情绪,丈夫威严,妻子温柔,女儿可爱活泼。三人站在一起,标准得就像刚从全家福走出来,温馨和幸福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汪星燃和莹莹一家默默对峙,见他们没有攻击的意图,尝试着开口,“我们现在不方便去你们家,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你想在这里听我们家的故事吗?”莹莹很苦恼,“可是我们还想向你展示一下我们重要的东西,东西都在家里,所以才要邀请你去我们家做客呀。” 汪星燃立刻意识到,污染源很可能就在莹莹说的重要的东西之中。 调查员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与污染抗衡,只能通过委托者提供的收容之匣回收碎片。使用收容之匣的方法是,触碰收容对象或指定某片密布某种同质体的区域,默念三遍“收容”触发词,收容之匣就会回收调查员指定的对象。 收容成功,调查员将会获得同队调查员几倍的假期。收容失败,召唤收容之匣所需的能量,会全部从召唤它的调查员身上吸取。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收容失败的调查员能扛住能量抽取活下来。 这是汪星燃这两天抽空恶补的调查员必备知识之一。 如果莹莹没有撒谎,哪怕到时候他们家每个人都有好几件重要的东西,需要从中抉择,这次的收容难度也绝对算得上简单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莹莹一家越是白给,汪星燃就越觉得有阴谋。 “好,我们去你们家做客。”陆厌上前一步,替迟迟无法作出决定的汪星燃给出答案。 莹莹一家全然不在意汪星燃和陆厌对他们的敌意,陆厌一答应做客,莹莹就快乐地对着手上的仓鼠亲了好几下,“你们快跟我来。” 莹莹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走到出租屋玄关。大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不是走廊,而是一个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客厅。客厅有一面照片墙,莹莹捧着仓鼠,单手叉腰站在墙前,自豪地朝磨蹭半天才肯进屋的汪星燃炫耀,“这面墙厉害吧,莹莹一家是不是超幸福的?” 照片大多数都是莹莹的照片,妈妈的次之,爸爸出镜的照片基本都是和家人一起拍的。照片的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莹莹叽叽喳喳地讲述照片故事时,爸爸沏茶,妈妈去准备果盘和零食。等莹莹讲累了,招待客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要吃东西了,莹莹终于肯放下手里的仓鼠,在妈妈的陪同下去洗手。等莹莹回到客厅,所有人都围着茶几坐好了,她心爱的小仓鼠在茶几上也有一席之地,它关在便携观赏笼里,懒洋洋地趴在一块磨牙石上,时不时啃上两口。 汪星燃一点没碰茶几上的吃食,“现在可以说你们的故事了吧,就从那次事故说起。” 爸爸长叹一声,“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他和老板闹掰,辞工创业。他对香水感兴趣,他和妻子因千灯花结缘,所以他决定制作一款以千灯花为主材料的香水。香水的研发成本很高,他把全部财产都投进去,借了高额贷款才撑下来。然而香水研发失败了,他还遭到合伙人的背叛,那人携款潜逃,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他的工作压力与日俱增,无法排解,在某天喝得烂醉之后,他找到了发泄压力的渠道,那就是他的妻子。 妈妈撩开刘海,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他总是喝醉酒打我,酒醒后又会跪下来哭着对我忏悔。我很难受,但香水是我提议他做的,合伙人也是我的亲戚,我没办法丢下他离开。直到有一次,他打破我的头,我在手术室里待了二十多个小时,三次病危通知。我不想再和他过下去了……” 妈妈拍了拍埋头吃蛋糕的莹莹,莹莹抬起头,嘴巴上沾到一圈奶油,她可爱地笑了笑,说起痛苦的过去,却还是那么快乐,“爸爸一直没打过我,可我还是觉得很害怕。妈妈的脑袋破了个洞,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的心坏掉了。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我一个人在家,陪着我的只有两只仓鼠。一只爸爸送的小东,一只妈妈送的小西。我恨爸爸,我掐死了小东,把它吞进肚子里。” “对不起。”爸爸摸了摸莹莹的脑袋,“还好那时候我回家拿换洗衣服,及时发现差点窒息的莹莹。” 三人的阐述,和汪星燃看的《幼女误吞仓鼠差点窒息而亡,原因竟是家庭暴力》基本相符,只是多出了一些没有披露出来的细节。“后来你们家是怎么好起来的。” 妈妈仔细擦掉莹莹唇周的奶油,“莹莹差点丢掉性命,是爸爸把她救回来的,她对爸爸变得非常依赖。因为莹莹,我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爸爸写下一封长长的忏悔书,从此不再酗酒,他变卖掉香水制作的一应机器和材料,重新投入人才市场,找到一份和香水没什么关系的新工作。 妈妈当卖掉自己所有值钱的奢侈品,帮爸爸一起还债。在还债的过程中,爸爸白天上班,夜里打好几份工,东抠西抠挤出一点余钱,赎回了妈妈的婚戒,并承诺这会是他们新的开始。 他们生活的真正的好转是一个奇迹。 家里和香水相关的东西都卖光了,只剩下一株千灯花盆栽。本来盆栽也是要丢掉的,但盆栽是爸爸送给莹莹的,劫后余生的莹莹总是哭泣,爸爸要工作不能陪她,她就抱着盆栽哭泣。泪水浇灌的盆栽,就是最初会放大人情绪的千灯花。 他们挖出盆栽中一半的千灯花,高价卖出。有了这笔资金,他们的生活逐渐有了起色。 爸爸的忏悔书。 妈妈的婚戒。 莹莹的千灯花。 一家三口把他们重要的东西摆到了桌面上,漆黑的眼睛齐刷刷地凝视着汪星燃,半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陆厌,他们的嘴角挂着弧度完全一致的诡异微笑,三人的声音交融为一体,“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13、寻香13 根据一段故事剧情,在几个选项中做选择。 莹莹一家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游戏。而这场游戏的玩家,正是受到他们殷切关注的汪星燃。 这很奇怪不是吗? 在这之前,调查员完成副本任务的方式,是对事件展开调查探索。当莹莹一家找上门,情况急转直下,副本任务忽然就变成了一场游戏。 “陆厌,这是陷阱吗?”经过一番观察和试探,汪星燃基本摸清莹莹一家的行为模式,他们只在乎游戏是否能顺利进展,游戏以外的事情他们一概视而不见。毫无疑问,他们被某种力量操纵了。 这股力量源自何处,汪星燃也有所猜测,“我们使千灯花大量消失,毁掉了污染源夺取正面情绪的重要手段。污染源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我们,它摸准我们想要尽快脱离副本的心态,故意把莹莹一家送到我们面前,想让我们对错误的对象使用收容之匣,自杀而亡。” 汪星燃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看着莹莹一家的眼神越发怀疑,“第一株异变的千灯花的确是莹莹发现的,但这也不代表第一株异变千灯花就出现在他们家啊。不然怎么解释,异变千灯花的广泛种植、千面的研发,都和他们家毫无关系。” “你相信我吗?”陆厌双手捧起汪星燃的脸,让他转过头来和自己对视。表明心迹之后,陆厌不再掩藏自己对汪星燃的亲近,他倾身拉近距离,与汪星燃额头虚虚相贴,说话的气息和汪星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污染源就在这里。” 两人的距离很近,在陆厌清澈的眼底,汪星燃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怀疑的表情逐渐被坚定取代,“我……相信你。” 陆厌松开双手,转头对莹莹一家说道:“你们再详细说一下,为什么这些东西是你们重要的东西。” 莹莹一家倒是非常配合,可是他们说出来的话和之前说过并没有区别,再三询问都问不出新的情报。这种只会说出固定对话的行为,更像游戏npc了。汪星燃这两天没少接触副本里的人,他们的反应和真人看不出任何区别,怎么就莹莹一家退化了,是因为他们长期处于污染中心,全都坏掉了吗? 没能从莹莹一家口中获得更多的信息,两人改变策略,对他们的家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希望能找到新的信息。汪星燃和陆厌把他们家翻得一团乱,他们也不生气,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等待两人。 卖掉千灯花并没有让莹莹一家变得大富大贵,只是达到还清欠债有点余钱的程度。 爸爸的生活过得很简朴,他的衣服、鞋子、手机等等东西,都用了好几年,他很久没有给自己添置新物了。家里的酒只有厨房的调味料,他戒酒戒得很彻底。 妈妈比爸爸过得精致很多,衣服鞋袜之类的不必说,很多都是新买的。她还添置了许多新首饰,与这些首饰放在一起的是爸爸写给她的卡片寄语。卡片上写了日期,这些首饰的购买时间跨度很长,可它们的新旧程度几乎是一样的,都没怎么使用。与其相对的,妈妈的婚戒刮痕很多。 莹莹的兴趣爱好很多,爸妈都尽量满足她。但她最大的兴趣不难猜,她的墙纸是千灯花、很多衣服也有千灯花的图案,发卡发带之类的也很多千灯花的样式。就连仓鼠小西在她房间里的小窝,也是千灯花的造型。 结束搜索后,汪星燃和陆厌回到客厅,重新在莹莹一家对面坐下。 一番探索下来,他们并没有收获再多的信息,只是确定了一件事,莹莹一家对重要的东西撒谎的可能性很低。 汪星燃打开手机,千灯花一夜间神秘失踪的事情彻底点燃整个网络,消息以爆发性的速度不断增长。神出鬼没的贪吃蛇们效率奇高,千灯镇镇民自家少量种植的千灯花都惨遭毒手,被吃得精光。网络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幸存者。 莹莹的千灯花好端端地摆在茶几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可它却没有被贪吃蛇吃掉。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贪吃蛇认为莹莹的千灯花和汪星燃、陆厌喂给它们的千灯花在本质上不属于同一种东西。 另外,童话故事中经常会出现公主用泪水浇灌出神奇植物的浪漫桥段,莹莹的千灯花就是用她的泪水浇灌而成。 爸爸的忏悔书、妈妈的婚戒,即使它们同样拥有很重要的意义,也无法和莹莹的千灯花相提并论,它太特殊了。 目前为止,结论已经非常明显了,可是汪星燃却迟迟不能给出答案。 汪星燃和陆厌在搜索房屋之前就约定过,双方不交流,不干扰对方的思路,在得出自己的答案后,再互相对照。汪星燃抓不住解题思路,就想偷偷看一下陆厌着重关注的东西是什么,结果答案没偷看到,还被陆厌当场抓包。 汪星燃的意图太明显,陆厌酒窝凹下,“我也觉得莹莹的千灯花不是答案。” “你也这么觉得啊。”心中的疑虑得到陆厌的肯定,汪星燃精神一振,“我能听听你为什么觉得它不是污染源吗?” 陆厌提供了另一种思路,“对污染源产生影响的人,希望通过外力获得正面情绪,所以千灯花才会产生相应的异变,用千灯花制成的千面能让人获得各种各样的正面情绪。” “出事之后,爸爸妈妈对莹莹都很好,她应该不会认为获得正面情绪就能解决他们的家庭困境。反而是在莹莹面前表现得很好的爸爸妈妈,他们背后的情绪压力都不会小。爸爸会恐惧自己承受不住压力再次变成魔鬼。妈妈也会有同样的担心。他们两个对正面情绪都有需求,我暂时还不能从他们之中确定答案。” 在陆厌的提示下,汪星燃只觉得豁然开朗,他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连忙拿起手机,针对千灯镇搜索了好几个相关联的关键词。他搜出来的信息很多,汪星燃越往下看,越觉得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过只用网络上的信息作为依据是不够的,汪星燃还想亲自验证一下答案,他从包里取出一瓶拿到手后就没有用过的千面香水,香水标签被涂鸦完全覆盖,被原主人写上使用心得: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都没这么苦,不到考试前的最后一天都不能用! 汪星燃往莹莹三人每人身上按了两泵香水,让他们充分与香水接触。静等数秒,莹莹一家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没有出现任何反应。果然,长期接触污染源,使得他们对千面产生抗性。在这里无法验证他的猜测,汪星燃对陆厌说道:“我想外出一趟,大概需要半小时,要是他们阻拦我外出,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陆厌抬手捂住嘴,一阵的剧烈咳嗽,鲜血渗出指缝。汪星燃给他戴上的戒指也没能护住他,他再次遭到了道具的反噬。 当陆厌再次拿出那根一度让他陷入假死状态的黑丝带,汪星燃扔下手中的香水,用几乎是蛮横的动作抢过黑丝带。 陆厌咳的血越来越多,衣襟染上朵朵红梅。 汪星燃不能再逃避现实了,虽然陆厌的脑袋没有畸变的迹象,其实他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只是在强装无事而已。要是汪星燃再浪费时间去验证答案,等他回来,看到的很可能就是陆厌的尸体了。 汪星燃扶着陆厌靠在自己肩上,抬起头,目光决绝地看着对面的人,“你们家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这个茶几上了吧。” 莹莹一家齐刷刷点头。 “好,我相信你们没有骗我。”汪星燃朝某个方向伸出手,握住了某块硬物,他看着夹在他的手和硬物中间的某团毛茸茸,和小西黑豆般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收容,收容,收容! 收容之匣的匣壁平面展开,内侧纯白外侧纯黑。丝丝缕缕冰冷的气息从纯白的匣壁内冒出,缠绕上汪星燃的手指,等待着他投放目标投放进匣内。 汪星燃松开几根手指,磨牙石和死死扒着它不愿撒爪的小西完全分离,哐当一声,落入收容之匣中。 14、寻香14 收容之匣展开的匣壁折叠收拢,将小西啃出许多豁口的磨牙石锁入其中。 这个过程并不算慢,可是汪星燃给出的这个答案并没有经过实际验证,焦虑让他对时间流动的体感无限拉长,他不停地在脑海中验算自己的答案。 汪星燃会注意到小西,是因为陆厌提供的思路。 在这个家里,对正面情绪有需求的除了莹莹的爸妈,其实还有一个非常容易忽略掉的对象,那就是亲眼目睹小东被莹莹掐死并将其塞进嘴里的小西。 莹莹杀死小东那天哭得很伤心,她抱着千灯花哭泣时也很伤心。小西只是一只小仓鼠,它无法区分这两种伤心的不同。 每当莹莹抱着千灯花流泪时,小西就会联想到小东的惨死。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不停地折磨着小西,久而久之,小西就滋生出一种念头—— 只要莹莹每天都像从前那样保持开心,就不会杀它了吧。 简单又让人不寒而栗的逻辑。 对污染施加影响的究竟是人是鼠,是可以进行求证的。 在有关情绪的问题上,人们往往都是很随便的,就比如时不时会有人发出感慨,生活太累,人活得不如狗,好想当只无忧无虑的猫猫。 如果导致千灯花异变的是莹莹的爸妈,他们大概会想,我们需要得到正面情绪,至于正面情绪的来源究竟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是无需考虑的。 放在小西身上就不一样了,它想要改变的目标是莹莹。这种想法并不涉及自身,如果千灯花的异变是在它的影响下发生的,那千灯花很有可能对人类以外的动物没有影响。 汪星燃也知道自己的脑洞实在太天马行空,所以他立刻用手机搜索一连串的关键词:千灯镇养殖场、千灯镇宠物、千灯镇动物伤人事件。 搜索的结果和汪星燃预料的竟然对上了,千灯镇的养殖场生意如火如荼,宠物店遍布全镇,动物伤人事件发生频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有这些资料作为参考,汪星燃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步,验证千面是否对动物有效。 能用小西直接进行验证当然是最好的。但是莹莹一家太接近污染源了,汪星燃对他们使用香水,他们也毫无反应。小西和他们长期处于同一个空间,就算香水对它无法起作用,也并不能成为千面对动物无效的证据。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到外面多抓几只动物进行实验就行。然而没等汪星燃实施他的计划,陆厌就倒下了。陆厌咳出的血溅到汪星燃的皮肤上,那滚烫的触感,让他的脑子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回过神来,他已经将收容之匣召唤出来了。 收容之匣的匣壁每合拢一块,汪星燃的心就跟着狠狠抽动一下。最后一块匣盖合上时,发出了一声非常轻微的啪嗒声,那是死神作出最终判决的声音—— 汪星燃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宣判。 纯黑色的立方体静止地立在半空中,那块破破烂烂的磨牙石始终没有被它吐出来。黑雾从虚无中翻涌而出,形成一双巨大手掌,手掌的虚影环抱住纯黑立方体,悄无声息地回归虚无。 忽然间,汪星燃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空,挤挤挨挨的竖纹爬上周围的景物。当模糊的竖纹交错着上下抽离,汪星燃出现在一方亮得有些刺目的纯白空间中。 汪星燃不适地微眯双眼,好一会之后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身体虚软脱力。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感盈满心间,汪星燃不禁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活下来了啊……” 汪星燃恶补的调查员必备知识之一: 从副本到现实中间,调查员会独自经历一个过渡空间。 过渡空间的作用有两个,清洗调查员身上在副本遭受的污染,至于污染造成的不可逆损伤,只能靠调查员自己消化;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调查员的奖励结算。 汪星燃正面情绪一滴没少,他期待的是过渡空间的第二个作用。 原地等待片刻,一个想象中的灯泡在汪星燃脑海中啪地亮起!和污染多番亲密接触,他终于和委托者连线成功,期待已久的新手攻略包终于到货了。 新手攻略包加载还需要一点时间,汪星燃把注意力放在了结算界面上。 任务累计场次:1场。 任务[寻香]完成奖励假期:13天。 目前剩余假期:12天。 汪星燃:??? 这都没离开过渡空间呢,假期就开始扣数了。 要是他没有完成碎片收容,获得的假期岂不是最多不到一周,短的话甚至可能只有两三天。这也太离谱了吧,调查员真的是人能干的工作吗…… 叮!新手攻略包加载完毕。 汪星燃姑且放下心中对委托者周扒皮行径的控诉,尝试打开异空间。念随心动,丝般顺滑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汪星燃忍不住反复打开关闭异空间数次,才意犹未尽地把陆厌挂满他全身的道具送进异空间,只留下那条从陆厌手里抢过来的黑丝带。 陆厌在危急关头拿出来的这条黑丝带,给汪星燃的感觉很不好。他握着黑丝带,对其使用了新手攻略包新鲜出炉的鉴定技能。 一个粗糙的白色对话框弹出,道具说明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挤满对话框。 汪星燃横看竖看,这些文字的字迹越看越眼熟,就像是他亲笔写下的。就连他工作后疏于练字,导致字迹变丑,这种微末的细节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一个道具说明而已,有必要做得那么真实吗? 然而汪星燃很快就没心情纠结字体的问题了。 黑丝带的道具说明,触目惊心。 赌徒的幸运腕带: 走投无路的赌徒总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幸运女神身上。 把幸运腕带贴在手腕内侧,默念你的愿望,幸运女神会亲自执起腕带,为你的愿望编织幸运。腕带缠绕的圈数,代表你愿望实现的难度,每多一圈,许愿失败的概率递增5%。 死板的概率到底有些无趣,所以幸运女神增添了一点点变数。 当你绑好幸运腕带,幸运女神会把你的精神送入远古战场,每杀死十只怪物,许愿失败的概率就会抵消1%。 那些被你杀死的怪物,死亡时会触发被动技能,它们的痛觉会同步地传递到你的身上。许愿失败的话,可是会死的哦。请尽情地在远古战场挣扎吧,幸运女神永远与你同在。 汪星燃的记性不是那么差,他还记得陆厌第一次缠绕腕带时足足缠绕了二十一圈。每一圈叠加5%的失败率,也就是说陆厌当时许下的愿望,失败率竟突破百分百,达到令人发指的105%。 当时陆厌醒来时,表现实在太平静了,如果汪星燃没有抢过这条黑丝带,他根本无法想象,陆厌究竟在远古战场承受了多少次死亡的痛苦。 那么可怕的道具,陆厌居然还想使用第二次。 就为了不丢下他一个人在副本中挣扎,为了保护他不成为污染唯一能侵蚀的对象。 陆厌对汪星燃一直都表现得很克制,就是从那次亲密接触开始露出破绽的。 陆厌的每一个吻都那么滚烫,带着不容忽略的爱意。他们相互交缠,从陆厌衣领中滑落的戒指项链,它和陆厌两次戴上他无名指的真爱之戒,怎么看都是一对的。陆厌说他更需要真爱之戒保护自己,他真是信了陆厌的鬼话,这分明是暗搓搓地想和他持有婚戒。 陆厌对他…… 真是疯了,疯得还不轻。 汪星燃把烫手的黑丝带扔进异空间,对着他手写版的新手攻略转移注意力。陆厌的感情带来的冲击太大,汪星燃心神震荡,哪怕新手攻略的内容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他已知的信息,传说中的丰富讯息压根没影,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污染的清洗接近尾声,恍惚之间,汪星燃站在了一条深夜的街巷上。 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即将按下我要下单的按钮,左脚微悬半空,正要往前落下一步。他的所有动作凝固在这一刻,进退不得。 这一幕场景汪星燃的印象极其深刻,当他按下按钮,往前走出两步,就会被跳楼的明年高考砸中,当场死亡。 重物坠落的声音响起,鲜血四溅。 汪星燃终于能动了,他看着明年高考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麻木地用袖子擦掉溅到脸上的血迹。委托者改变了他死亡的命运,明年高考却没能获得这份幸运。汪星燃放弃拨打急救电话,直接拨打报警电话。 汪星燃没有在原地等待警察的到来,外卖也不点了,他带着满身的疲倦走完最后的几百米,回到家中,洗掉身上的血迹,早早上床休息。 汪星燃是被门铃声吵醒的,他的脑海中条件反射地冒出陆厌那张过分帅气的脸。 啊……感觉胃开始疼了。 15、特调科 汪星燃猜错了,登门拜访的人不是陆厌,而是两名身穿官方制服的工作人员。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向汪星燃出示了证件,特殊事件调查科科员,简墨和言希美。 简墨是个带着点书卷气的男青年,他客气地说道:“关于你昨晚报警的跳楼事件,我们想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一大早冒昧来访,实在打扰你了。”言希美笑起来亲和力十足,她挤开简墨,晃晃手中的袋子,“我们顺路给你买了一份早餐,不介意的话请趁热吃。” 两人没有遮掩自己的特殊,汪星燃也格外淡定,他接过言希美手中的袋子,“谢谢你的早餐。站在门口说话不方便,你们进来吧。”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汪星燃拆开袋子,里面是一碗白粥配小菜。汪星燃现在对肉蛋类食物很反胃,加上体感超过十五个小时没有进食,言希美的早餐选得十分妥帖。 “瞧我,都没和你们打招呼就请你们进屋了。你们好,我叫汪星燃。”汪星燃在两人炯炯的目光下,稍微尝了一口白粥,“至于我名字是哪几个字,应该不用我说,你们能写出来吧?” 省去弯弯绕绕,言希美开诚布公地说道:“你好像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惊讶,是你上个副本的队友把特我们的事告诉你的吗?” “那不是一个能让人悠闲谈论特殊部门的副本。”汪星燃面无表情,“特殊部门的存在并不难猜。我活了二十四年,在昨天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地球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污染。这应该就是你们特殊部门的功劳吧。” 言希美笑笑,算是默认了汪星燃的夸奖,“是特殊事件调查科,简称特调科哦。” “好吧,特调科。”汪星燃有点怕烫,他用勺子搅拌白粥加速冷却,“特调科很厉害啊。就算昨晚那个高中生跳楼的地方有监控,那也只是有点可疑吧。你们是怎么认定我就是调查员的?” 言希美拍了拍身旁简墨的肩膀,“技术活是简墨的强项,让他来和你说吧。” 简墨性格冷淡,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我们对张某的尸体进行了污染检测,他曾经遭受过程度极其严重的污染,但残留的污染几乎为零。张某的尸体现象常见于某个特定群体,那就是调查员。张某是调查员,你奇迹般地摆脱被他砸死的命运,你也是调查员的可能性非常高。” “昨晚你搜索了千灯镇2018年5月的消息。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大众对千灯花事件的普遍认知是千灯花严重危害生态环境而被人为铲除。你搜索的却是真实发生的‘千灯花消失’,这个词是特调科网监部的红色监测词。”简墨补充道,“所以我们很快就确定了,你是调查员,并且刚刚完成千灯镇的副本任务。” 两人一唱一和地,向汪星燃展现特调科在世俗中的力量,汪星燃配合地鼓鼓掌,“你们特调科对调查员很了解啊……” “这都多亏了调查员们提供的情报。”言希美露出营业微笑,“千灯镇2018年发生的事情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一直没能归档。你要是愿意提供相关情报,可以获得一笔五位数以上的情报费哦。” 汪星燃现在只要想起一地鸡毛的副本,胃就一抽一抽的疼,“抱歉,这笔情报费我大概是拿不到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言希美将一张名片推到汪星燃面前,“这里是直属特调科的医疗所,免费为调查员提供心理治疗,以及污染后遗症的咨询和简单治疗。” “调查员的福利这么好吗?”汪星燃这回是真有点诧异了。 言希美等的就是汪星燃的心动,她大气地将一张清单拍在桌上,“看看吧,这些才是调查员真正的福利。” 提供副本情报,报酬一至十万元; 举报危险调查员,报酬一至十万元; 来钱最快的是最后一项,出租道具,日租五千起,上不封顶。 汪星燃条件反射地想到暂时寄存在他异空间里的十一件道具,就算每件道具都以最低价出租,每天最少收入五万五,一个月下来就有一百六十多万了。 汪星燃:!!! 想想陆厌那深不可测的道具池,汪星燃瞳孔地震。 丰厚到难以想象的福利,确实对汪星燃造成了相当的震撼。他不再说话,慢慢把凉得差不多的白粥喝完,这才重新抬起头,“权利总是和义务相对的,你们应该还有话没和我说吧。” “你很清醒。”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简墨看着汪星燃,眼中是淡淡的欣赏。 敢问谁经历过扔掉眼镜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脑子还能不清醒的? “人类对污染束手无策。迄今为止,所有的污染事件的解决,无一例外,都是拿调查员的命换来的。我们非常感谢你们。”言希美站起身,对汪星燃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她重新挺直腰板,脸上的笑容已被肃穆取代,“但是在另一方面,调查员这个群体很危险。” 受到碎片正面影响的物品,大部分都通过副本流入调查员手中,也就是所谓的道具。道具的作用千奇百怪,很多都是人力所无法抗拒的。一旦调查员利用道具在现实中为非作歹,破坏性可想而知。汪星燃无法否认言希美的说法。 “调查员长期承受死亡的威胁,身心连连遭到污染的侵蚀。在巨大的压力下,在副本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副本发生的事,我们只记录,不追究。”言希美神色凝重,“回到现实,我们希望调查员能恪守法律的底线。为此,我们特调科会对调查员采取必要的监控手段。” “我能问一下大概要监控到什么程度吗,不会对正常生活有影响吧?”汪星燃问道。 “被监控的确是一件令人不舒服的事情。但你放心……”言希美的肌肉记忆让她继续进行思想工作,说到一半,她眨巴眨巴眼,“嗯?你不抵制监控?” “这也是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我理解你们的工作。” 汪星燃说得义正言辞,心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不抵制监控,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刁钻的角度。 汪星燃之前只是没空去想,并不是失忆了,扔掉眼镜的威胁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给陆厌的每个仇人都发一张他的照片,这女人绝对干得出来。特调科的监控,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监控,不如说是变相的保护。 得知严格的监控期只有一个月,后续只需定期去特调科进行心理测评,并及时报告所在地区的变动即可,汪星燃实在有点失望。免费的保镖果然不是长久之计。 省去在监控问题上的扯皮,这次谈话很快就到了尾声。 言希美回到原来那副笑容甜美的模样,“以后你和特调科的接洽都由我们负责。无论你遇到任何问题,欢迎随时联系我们。” 言希美都要起身告别了,简墨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汪星燃面前,“你看看吧。” “这是什么?”汪星燃没有错过言希美坐回原位的小动作,看得出来,这是简墨临时决定给他的。 言希美有点惊讶,“简墨是我们科最优秀的数据分析师,这是他私下整理的高危调查员名单。除了我这个搭档之外,你还是第一个看这份资料的人。” 言希美顺手一页页翻给汪星燃看,“要是你在副本遇到他们,请务必小心。” 言希美翻页速度很快,翻到第九页时,汪星燃眼尖地看到扔掉眼镜的脸一闪而过,他的胃又开始疼了。很好,他现在对高危调查员这个词非常有实感了。 言希美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第十四页,“前面的资料你可以等以后慢慢看,我们来说一下这个我和简墨一致认为最危险的调查员吧。他有一个绑定道具,所有有关他的文字和图片,若没得到他的允许,都不可记录。我们只能口述。” 第十四页。 标题:六个圆圆的墨点。 内容:在堆积如山的不规则形状上,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火柴人。 丑萌丑萌的简笔画,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实质性的信息。汪星燃点了点火柴人身下的小山,“这些东西是什么,尸体吗?” “不,他不怎么沾人命,这座小山指代的是他的道具。”言希美说道。 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汪星燃继续提出疑问,“拥有很多道具,又不杀人,这不应该是很可靠的队友吗,为什么他会是最危险的调查员?” “因为他的兴趣是收集道具。”言希美捏起翻到前面的十三页纸张,“前面这十三个穷凶极恶的调查员,无一幸免,每一个都被他抢过。” 仇人很多,且扔掉眼镜赫然在仇人名单上,共同点又对上一个。汪星燃心里发慌但面上仍稳的一批,“这个兴趣爱好真特别。以他拥有的假期长度,我应该没什么机会碰上他吧。” 言希美用感叹的语调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估算过,他的假期长度早就足够这辈子不再踏入副本半步,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可他还在不停地下副本。据说他有个非常重要的人,但没人不知道那人是谁。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重要之人死于污染,他才一遍遍地在茫茫副本中寻找恋人的幻影……” 简墨本来是不打算说话的,结果被言希美浪漫的想象恶心得够呛,他强硬地抢过文件塞进汪星燃手中,“我们没必要去了解一个疯子进副本的动机。你只要记住,要是在副本遇到这个人,远离他。” 汪星燃:…… 可是怎么办,他好像不仅知道这个疯子进入副本的动机,而且还很难做到远离他。 送走简墨和言希美,汪星燃捂着隐隐作痛的胃,把简墨送给他的资料一页页往前翻。 陆厌的这些仇人,履历一个比一个骇人。 16、治病1 然而看着看着,汪星燃对这些人产生了一丝诡异的认同感。 不要误会,汪星燃始终无法苟同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有点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仇视陆厌。 言希美说这些人都被陆厌抢过道具时,汪星燃下意识理解为他们都被陆厌抢劫过一次道具。万万没想到通篇资料翻下来,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被陆厌抢过两次,其他人记录在案的被抢次数都在三次以上。至于还有没有没被记录在资料上被抢经历,就不得而知了。 这十三名陆厌的受害者中,有两人的经历让汪星燃印象深刻。 其一当然是扔掉眼镜。扔掉眼镜本名林温雪,她恨陆厌恨到不惜付出血本报复他,也不是没理由的。一切的祸根,都是陆厌那张脸。在某个副本中,林温雪对陆厌一见钟情,当即对陆厌展开追求。结果陆厌对林温雪的频频示好视而不见,还抢走了她的道具。 这段经历已经足够林温雪恨他了,然而事情并就此结束。也不知道简墨到底从哪里挖倒的小道消息,在资料上留下林温雪的一段醉酒后的哭诉。 失恋已经很惨了,她后来又在副本中三次遇到陆厌,三次无一幸免,都惨遭陆厌的抢劫。更让林温雪血压飙升的是,陆厌这家伙对女人非常不感冒,无感到每次重逢时林温雪用最恶毒的话问候他时,他还问她:我们见过吗? 另一个人就是那个仅被陆厌抢两过次道具的男人。 他没有遭到第三次毒手,并不是因为他后来变得足够厉害,能好好地守护自己的道具。他只是采取了一种非常极端的手段,一旦在副本中获得道具,就会立刻送到特调科出租,再次进副本时又是两袖空空。只要我身上没有道具,就没人抢得了我。这种破罐破摔的行为,竟然有那么点可怜的味道。 这些人和陆厌之间的关系,让汪星燃联想到了一种海鸟,鱼鹰。 鱼鹰擅长潜水,锥状的大嘴非常适合啄鱼。渔夫驯化鱼鹰,在鱼鹰喉部系绳,待鱼鹰捕到鱼后强行让其吐出。陆厌的行为和渔夫养鱼鹰不能说非常相似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简墨整理的这份资料叫高危调查员名单,不是陆厌仇人名单。陆厌究竟还养了多少只鱼鹰,不对,究竟还有多少仇人,汪星燃根本无从得知。陆厌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性格腼腆的软包子变成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疯批调查官…… 离开副本那天刚好是周五,汪星燃休整两天后,继续过着普通的日常生活。这段时间汪星燃一直没有去联系陆厌,陆厌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特调科不鼓励调查员之间进行过多的社交活动,除了危险分子的情报会进行部分公开外,调查员的资料都是保密的。 只要汪星燃保持原本的生活节奏,他和陆厌不产生交集,就可以暂时伪装出他没能活着从副本离开的假象,方便陆厌腾出时间去处理林温雪留下的祸根。虽然事先两人并没有商量过,却很好地完成了一次隔空配合。 简墨表面冷淡,可是他整理的资料出卖了他。资料的字里行间,活跃着一颗对八卦消息充满收集癖的灵魂。汪星燃时常找简墨闲聊,林温雪的事情就是简墨主动告诉他的。 林温雪这段时间遭到陆厌的疯狂报复,命都差点没了。 “我记得调查员手册里有段内容。特调科提倡副本事副本毕,矛盾解决不了可以等到下次进同一个副本再解决。把恩怨带到现实,特调科会严肃处理。”汪星燃没想到陆厌会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不由担心起他的处境。 “严肃处理也是有前提的,特调科必须拿得出证据。”简墨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挫败感,“陆厌没有亲自动手,对付林温雪的道具全部都是没有记录在册的,完全不给特调科抓住把柄的机会。” “所以特调科就这样放过陆厌了吗?”汪星燃努力压抑想要上扬的语调。 汪星燃压抑的声音让简墨产生了错误的理解,“现实中的安全问题无需担心。不是谁都像陆厌这样拥有那么多未登记的道具的,他的案例难以复制。你只要记住远离陆厌就行。” 简墨对陆厌的敌意是无解的,汪星燃岔开话题和简墨闲聊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有林温雪的前车之鉴,那些收到汪星燃照片的人,不会有人想步上林温雪后尘的。 不过照片不再扩散,并不代表汪星燃的压力就此消失了。掌握着他照片的人究竟有多少,他们长什么样,为人如何,汪星燃知之甚少。我在明敌在暗,他唯一能想到应对之策的就是遮掩容貌。可他不会化妆,戴口罩又遮不住全脸,在他愁得快要对陆厌产生怨念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显示:妈妈。 “儿子,你大半个月没回家。”汪妈妈精气神很好,“是不是找到我未来儿媳妇了?” 汪星燃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刚刚还在念叨着的陆厌的脸,“瞎说什么呢,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谈女朋友?” “没谈朋友就没谈朋友,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你肯定有情况,是不是还没追到手?争气点啊儿子,妈妈等你的好消息。”汪妈妈还是很了解自家儿子的,要是没有情况,他不会那么激动。 “我没什么情况,就是有点事想要问你。”和家人的通话不在特调科的监控范围,汪星燃也就无需顾忌,问出了这些天一直在他心里反复打转的问题,“你还记得陆厌吗?” 沉默许久,汪妈妈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孩子,我还以为是你忘了他呢。怎么,他等不到你开窍,终于舍得去找你了?” 汪星燃莫名其妙,“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唉?难道他没去找你?”汪妈妈对儿子的坏毛病心知肚明,汪星燃哪里都好,就是自从陆厌出事之后染上的坏毛病,一旦遭遇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选择逃避。汪妈妈笃定道:“你们肯定见面了。” “确实见过。”汪星燃终于听出点味道,“你和陆厌一直有联系?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陆厌拜托我们的,只有你主动向我们提起过他,我们才能把他的事情告诉你。我原来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条件,哪能想到你竟然能十年都不提起一句陆厌。”汪妈妈十分感慨,“既然你们已经见面,那我就不必再藏着了。远的不说,你可以猜猜看,去年送你的两份生日礼物,哪份是陆厌送给你的。” 汪星燃恍然记起,从他的十五岁生日开始,爸妈每年都会送他两份生日礼物,他还以为是爸妈分开送的,没想到竟然有一份是陆厌送的,“是我现在住这套房子出租合同吗?” “答对了。你们工作室附近房子不好找,你又特别挑剔,我和你爸哪有那个精力去给你找房子。”汪妈妈说着说着笑出声来,“你爸特别好笑,我们送你的礼物一直没有陆厌的合你心意,他不服气,暗暗较起劲来。那么多年他就赢过一次,你不觉得你大一生日时他特别开心吗,就是因为终于赢了陆厌啊。” 汪妈妈说得开心,在她的口中,陆厌虽然不弹钢琴了,但他的生活过得很好。 十四岁就成为调查员,怎么可能过得好?汪星燃心中五味杂陈,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到底是什么。 假期进入倒计时的当天,汪星燃在工作室的后勤小姐姐那里收到一个纸箱,“这是什么?” 小姐姐神秘一笑,“你忘了吗,粉丝福利啊。你回去试试尺寸,看合不合适。” 汪星燃打开纸箱:“……” “怎么样,我精挑细选的女仆装好看吧?”后勤小姐姐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女仆装配上你的声线,超棒!” 汪星燃赞叹道:“你真是个天才!” 对了,汪星燃是一名配音演员,可男可女可老可少可盐可甜的那种。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汪星燃毅然放弃原本隐藏容貌的方案,充分利用假期倒计时的最后几个小时,去商场一顿血拼。 汪星燃对女装没有概念,干脆把任务交给导购,要求导购给他多配几套能以假乱真、方便行动的女装。 导购充分考虑汪星燃的外在条件,给他选了好几条能掩盖男性身材特征的长袖高领连衣裙。导购还为汪星燃准备了两件神器,自带填充物的魔法内衣和黑丝袜。 满脸通红地装备好神器,穿上连衣裙,汪星燃站在试衣镜前,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身材凹凸有致,动时裙摆荡起完美的弧度,美不胜收,静时裙摆堆叠在膝弯处,笔直修长的双腿存在感一下子暴涨起来。又纯又欲的感觉,就……还挺好看的。 汪星燃为了克服女装的羞耻感,干脆没有换回原来的衣服。披上温柔栗色的中长假发,鞋子换成连衣裙同色系的中性风板鞋,汪星燃以奔赴战场的决绝姿态,走出商场。 汪星燃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回家的路上,好几次他都以为有人发现他是男人,结果人家只是觉得他好看,多看几眼而已。要是进了副本还是这种一惊一乍的状态,调查员当中的人精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经过预先演练,汪星燃心中有底,他相信自己的演技,扮演女人不会有问题的。 00:00:59 00:00:00 假期倒计时归零,黑雾袭来。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厚重大门,汪星燃混在人群中,走进了大门。 一艘小型轮船,汪星燃站在甲板上,双臂枕着船沿的围栏,一脸漠然地吹海风。委托者又掉链子了,新副本的剧情概要,他一个字都没收到。 “美女,心情不好啊?”一个略有轻佻的男声在汪星燃身边响起。 17、治病2 “也是,医疗类的任务通常都比较恶心,很难让人心情好起来。”男声还在继续接近,停在汪星燃耳边,“和我组队吧,我会保护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汪星燃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是个垃圾了。等他从这个垃圾嘴里问出剧情概要,这个垃圾就没用了。 汪星燃侧过头看向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标准的渣男脸,痞帅痞帅的,眼角还缀着一颗性感的泪痣。 汪星燃:…… 这他妈不是柯啄吗! 柯啄正是那个为了不被陆厌抢道具,就把所有道具出租给特调科的狠人。 柯啄并不在特调科公开的劣迹调查员名单上,简墨认为他是高危调查员,也只是基于大量数据收集整理的推测而已,切实的证据是不存在的。 柯啄私生活相当糜烂,即使在副本中,也时时处于发.情的状态,在现实中就更放纵了,多人运动都是家常便饭。即便柯啄换人换得比衣服还勤快,但他长相帅气,身材极佳,在金钱上从不吝啬,这就足够许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了。 通过发泄生理欲望来缓解生存压力的调查员并不在少数,柯啄只是这类调查员当中渣得比较出类拔萃的一员罢了。 简墨独独对柯啄产生怀疑,多亏了他对情报的强迫症。 情报员一般都不会花太多心思在调查员的情人们身上,当他们在和调查员交往结束,情报员就更不关注他们了。简墨却自发对他们延长三个月的观察期,哪怕这样会导致他的工作量大大增加,他也咬牙坚持下来。 柯啄的情人们,接近半数都在离开柯啄后发生变故。 小的变故比如短时间内连续被偷走三台手机、因为性骚扰换工作却每份新工作都会遭遇性骚扰上司; 严重一点的比如小小的工作失误致使十几年牢狱之灾、玩危险的游戏项目发生意外而半身不遂; 最严重的情况,疲劳驾驶车祸身亡、过量饮酒致死,等等各种意外的失踪、死亡。 这些变故中,不少变故的原因都出在他们自己身上。柯啄的情人基数那么庞大,其中生活顺遂工作高升的人也不少,有人日子过得好,那么有人日子过得不好其实也不奇怪。 所以资料的后半篇内容,纯属简墨的猜测。 柯啄把道具全部都出租给特调科后,下副本的次数反而有所增加。不管副本有多艰难,他都能从副本中全身而退,不仅完全没有留下污染后遗症,获得道具的概率还提高了。 柯啄的运气已经好到一种诡异的程度,简墨很难不和柯啄那些遭遇各种霉运的情人联系在一起。 简墨认为柯啄掌握着一件绑定道具,或者通过一次性道具获得特殊的能力,可以借走他人的运气,加持到自己身上。至于借运的手段是什么,为什么那些被借运的人有的刚离开柯啄就立刻发生事故,有的却超过一年才遭难,情报太少,简墨也分析不出来。 总而言之,柯啄和他的每一任情人都滚过床单,滚床单肯定不是借运的关键。汪星燃坚决拒绝柯啄爬上他的床也没用,要想护住自己本就没多少的运气,还是不要和柯啄过多接触为妙。 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柯啄说这个副本是医疗类任务,汪星燃就大致看了下甲板上的情况。轮船即将靠岸,所有人都来到甲板上,私服在身的调查员和穿着工作服的医护人员泾渭分明。本场一共八名调查员,全是男的。 柯啄这个垃圾对男人不感兴趣,他只对女人下手。在场能成为他目标的人,只有汪星燃这个虚假的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汪星燃到底是要自爆马甲,和运气值拉满的柯啄直接硬碰硬,还是顶着女装大佬的马甲和柯啄虚与委蛇? 汪星燃将海风吹乱的长发撩至耳后,对柯啄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清甜中带着一丝小性感的声线,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纯欲风,“我不叫美女,你可以叫我叶叶。搭档你好,我该怎么称呼你?” 柯啄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明白了汪星燃撩头发的小动作,他不是想撩人,而是支起手肘隔开两个人。柯啄面对猎物向来有耐心,他主动拉开点距离,“叫我柯南。叶叶这个叠词念起来太可爱了,不太适合我,我叫你小叶子好不好。” 小什么叶,叶什么子,让你叫叶叶不就是故意让你喊爷爷吗,汪星燃嘴角一撇,娇软的声线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上个副本的调查员中有一个全程拖后腿还理直气壮的猥琐男,他的代号就叫叶子。你要一直提醒我被垃圾队友坑过吗?” 汪星燃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再加上柯啄本身也不怎么提防,他都没看出汪星燃的破绽,“就算队友不靠谱,你也能完成任务,真的很了不起,叶叶。” “当然。”汪星燃不客气地认下柯啄的夸奖,“医疗类的任务太恶心了,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副本多待。上岛后,我们见机分头行动,晚饭再见。” “积极任务当然好,但是任务资料说月影岛磁场紊乱,通讯设备无法使用,单独行动的话,遇到危险就会难以求援。要不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每两个小时碰一次面,既可以确认对方的安危,也能及时更新情报。”柯啄收起轻浮的态度,一副认真为任务和两人安危着想的模样。 “好啊。”汪星燃脸上笑嘻嘻,心中暗暗提高警惕,看来柯啄触发能力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要和目标多接触了。 应付完柯啄,轮船也差不多该靠岸了。 泊船还需要一点时间,汪星燃用望远镜观察码头上的月影岛岛民,来迎接医疗团队的人一共来了十人。 他们披着黑色斗篷,身体严严实实地藏在斗篷下,兜帽没能遮住的半张脸缠满绷带,新鲜的粉色血迹渗透厚厚的绷带。他们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死气沉沉的。 当医疗团队走下舷梯,岛民们纷纷动了起来,他们冲向众人时扬起的斗篷,就像乌鸦捕食时展开的双翅。 他们空洞的双眼迸射出欣喜的光芒,声音此起彼伏,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所有的来说去基本都在重复相同的话,“请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一名鬓发斑白的中年医生站出来,“我是戴建文,肿瘤科主任医师。这次我带队前来,就是为了解决月影岛的皮肤肿瘤问题。我理解各位迫切想要得到救治的心情,但还请不要激动,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把临时医疗站布置好,大家正好可以在这段时间把情况危急的病人集中到医疗站。等安排好重症病人,大家就可以排队看病了。” 月影岛的老岛长刚才被冲向医疗团队的岛民们挤到一边,现在才颤巍巍地走到戴建文面前,“戴医生,你们坐了将近一天的船,你看现在也快到中午,要不先休息休息吃完午饭再做打算?” 戴建文人到中年体力变弱,又有点晕船,他的身体正在不停地发出想要休息的信号。可是他看着来岛民们的惨状,医生的天性让他无法安心休息,“重症病人等不得,我们安顿好他们再吃午饭也不迟。” 戴建文做这个决定时,挺担心求医心切的岛民们会反对的,哪知道刚才还非常着急的岛民们,现在一个个的都非常安静。 没有医闹固然是好事,可戴建文总感觉岛民们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太舒服。那灼热的视线,不像是在殷殷期盼医疗团队能拯救他们,更像是饿到濒死的野兽盯着即将到嘴的肥肉。 在老岛长热情的接待下,怪异的不适感很快消失了,戴建文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了,患者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现象。 医疗团队对暗藏的危险一无所知,跟随岛民前往岛中心的祠堂进行安置,缀在队伍后面的调查员却是将岛民的异常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这个副本没有像无双那样优秀的领头人,汪星燃被迫和柯啄绑定后,就再没有第三个人来接触他们。其余六名调查员自动归为两个三人小组,相互之间也完全不交流,气氛可谓非常僵硬。 另外两个小组决定先跟医疗团队看看重症病人的情况,汪星燃觉得实在没必要浪费那么多人力在同一件事情上,便放慢脚步脱离了队伍。 汪星燃对身边甩不掉的柯啄说道:“我想四处看看。” “我也正有此意。”柯啄是个人渣,却也不能掩盖他是个厉害的调查员的事实,他让汪星燃帮他打掩护,用小解的借口脱离队伍,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异空间里已经多出两件从某个岛民家中顺来的黑斗篷。 他对汪星燃痞痞一笑,“我帮你拿到黑斗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然而柯啄的挑逗没有半点效果,汪星燃心里想的全是难道“奖励”就是借运的触发词,一旦他答应,就会被借走运气? 汪星燃的声音温温柔柔,“我很擅长缠绷带,一定会让你成为绷带人里最帅的那一个。” 柯啄:“……哦。” 是个难搞的女人没错了。 18、治病3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行伪装。 汪星燃给柯啄缠绷带一点也不敷衍,甚至可以说非常用心,不仅让柯啄脸上缠满绷带后不觉得闷,还帮他伪造绷带中有血迹渗出的痕迹。汪星燃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做到这个份上,怎么都该和柯啄帮他拿到斗篷的事相抵消了吧。 汪星燃认真的模样,看得柯啄呆了呆。 柯啄故意把自己的世界打造成一个虚伪之人的游乐场,方便他不断从中汲取力量,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抑制地对这样的世界感到厌倦。 尔虞我诈的经历多到麻木之后,柯啄对真心的感知变得尤其敏感,汪星燃为他进行伪装时,就仿佛这里不是危机四伏的副本,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互相踩着对方的尸体才能活下去的调查员。汪星燃只是纯粹地看着他,摒弃一切杂念,认真地完成伪装工作。 随即伪装的对象不是他,而是随便的阿猫阿狗,这人大概也会如此认真吧。柯啄明知汪星燃此时的认真和他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 柯啄可以坦然面对所有针对他的恶,却无法接纳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心。还没攻略这个女人,就先被扰乱心池,真是失策,柯啄不自然地拉开和汪星燃的距离,披上黑斗篷,“临时医疗站设在祠堂,我们就以祠堂为界,你往东,我往西。两个小时后祠堂见。” 汪星燃对自己成功撩拨柯啄那颗渣男心的事毫无所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度过这个副本。 他仔细想过了,论经验他不如柯啄;论道具,他暂时帮陆厌保管的道具指不定就有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根本不敢随便用,柯啄却拥有夺走他人运气的能力。 硬碰硬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但汪星燃也不认为自己能靠女装大佬的身份一直苟下去,毕竟柯啄有过那么多女人,接触时间长了难免有暴露的风险。为免夜长梦多,尽快结束副本才是硬道理。 汪星燃只有一次副本经验,但无双对工作的安排绝对是宝贵的经验。想要提高做任务的效率,调查员就必须分工,避免多人在相同或相近的事情上打转。这次副本的调查员搞小团体,不愿意全员共同合作,那他就强行合作。 六名调查员跟随医疗团队,可以深入了解皮肤肿瘤的病情;柯啄隐匿在岛民之中,可以打探月影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那他就可以选择踏出岛民居住的地方,探索更广阔的地图。 上岛之前,汪星燃就大概观察过月影岛的地形。岛屿的形状近似一轮的弦月,码头和岛民居住的地方在弦月肚腹的位置,面积约占整座岛屿的四分之一,其余的地方则是树木茂密的连绵小山。 汪星燃一路抄近道,径直往居住地东面的树林前进。汪星燃连走带跑,也花了小半个小时才来到树林的外围。 各户零零散散的田地,拉开一道居住地和山地之间的交界线。这里的房屋基本都没有围墙,进山无需担心遭遇大型野兽,只要看好脚下的路别摔跤就行。 汪星燃顺着田埂行走了一小段路,很快就看到一道一米多宽的碎石小径,小径像蛇一样蜿蜒着隐没在茂密的树林中。 进山之后,便看不到岛民们的身影了。汪星燃不必再放慢脚步避人耳目,他放开速度,沿着小径奔跑起来。上山的路上,汪星燃不时就会看到一条岔道与他奔跑的小径相会。这些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的小径,共同通往山顶的方向。 踏上山顶之时,汪星燃的眼前豁然一亮,整座月影岛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这片山顶上是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地,草地向四面八方延展,在海边形成一道壮观的悬崖,悬崖之外,是更加壮阔的大海。而往回看时,受到大自然震撼的心灵重新坠入凡尘,山下的烟火气息,尽收眼底。 谁能想到,地理条件如此得天独厚的山顶,竟是月影岛的墓地。 这片墓地,新坟和旧坟彻底割裂成两块。 数月之前的旧坟,从牌位的新旧程度就能看出一二,越远离悬崖的坟墓,挖的时间越晚。而最近数月挖的近百个新坟,却完全背离旧坟的排列顺序,直接朝着悬崖挖去。 旧坟排列整齐,彼此之间有着清晰的边界。新坟的排列没有任何章法,它们彼此相容,摩肩擦踵地朝着悬崖涌过去。 距离悬崖最近的几个新坟挤在一起,要不是有牌位数量为证,几乎能将它们错认成一个挖得稍微大一点的坟墓。它们距离悬崖的边缘就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了,要不是悬崖边缘覆盖着坚硬岩石层,恐怕这些坟能直接贴着悬崖的边缘开挖。 这些新坟的牌位,它们的朝向也和旧坟正好相反,旧坟背对悬崖而立,新坟就不偏不倚地面朝悬崖。 新坟完全背离月影岛的丧葬习俗。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再直白不过的明示。 悬崖底下有东西。 这处悬崖在月影岛的背面,以月影岛弦月一样的岛屿形状,从肚腹开船绕行至背面,来回的航程怎么都要耗上大半天的时间,再加上探索也需要不少时间,要是不想摸黑坐船,至少也得腾出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探索崖底。 今天是没办法去探索崖底了,不过先看一眼还是可以的。 悬崖边上没有护栏,汪星燃非常惜命,他精挑细选一块踩起来特别踏实的地面,在距离悬崖边缘尚远的位置趴到地上,双臂交替前进,慢慢蹭到悬崖的边缘。 月影岛背面的大海,今天异常狂暴。汹涌的海浪狠狠地撞向崖壁,高高的溅起细碎的白沫,白沫还未来得及重新落入海中,下一阵海浪已经席卷而来,把白沫推向更高的位置。 湿冷的气流贴着崖壁呼啸着往上冲,汪星燃刚刚从悬崖边探出半个脑袋,气流就掀开了斗篷的兜帽,几乎要把他的假发都扬到天上去。 无尽的海浪吞没了崖底的景象,上升气流又吹得汪星燃很难睁开眼睛,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下,想要看清崖底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汪星燃却看到了,而且还看得清清楚楚。 一块像是利剑冲天的礁石顶端,系着一条细长的白幡。白幡在海浪中翻飞,把细碎的白沫击打得更加破碎。白幡和白沫的颜色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汪星燃却能清晰地用双眼描绘出白幡的线条。 汪星燃的经验还是太少,没有在看到白幡的第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也就多看几眼的功夫,汪星燃就从白幡中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 视线源自白幡,却不是自下而上地看着汪星燃,那种感觉更像是天际裂开一道缝,一颗比月影岛还巨大的眼球从缝隙中探出,眼球嘎吱嘎吱地无规则转动着,最终锁定在悬崖的位置。 强烈的压迫感碾压着汪星燃的身体,让他难以动弹。无形的视线穿透皮肉,荡开血液,要将他心里的每一个想法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的汪星燃,就像是一只等待上帝审判的羔羊,只能乖顺地…… “啊——!!!”汪星燃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一声怒吼,借着这股气势,他猛地撑起双臂,把自己翻了个面。他视死如归地看向天空,那颗巨大的眼球却不见了,天空碧蓝如洗,哪有什么巨大的裂缝。 汪星燃转过身不过是想死个明白,哪想到阴差阳错地竟然得救了。就是不知道那颗巨大的眼球,到底是他因恐惧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的存在…… 只是翻一下.身而已,汪星燃整个人都脱力了,爬十趟山都没有这么累,他从异空间抓一把糖塞进嘴里,毫无形象地躺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一点体力,慢腾腾地走下山。 回程的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等汪星燃卸下伪装回到祠堂时,重症病人的收治工作已经完成。 岛民们在祠堂外支起一个棚子,热火朝天的张罗好午餐。 一桌菜八个人吃,每桌的素菜只有两道,炒青菜和爽口拍黄瓜,剩下的都是装得满满当当的荤菜。 红烧狮子头、酸甜咕噜肉、咸蛋肉饼、生煎莲藕肉饼、炸酥肉、丸子汤,每一道都烧得色香俱佳,汪星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很自觉地去盛饭,顺便还帮柯啄也盛好一碗。四处找不到柯啄,汪星燃便不等了,他在一桌还有两个空位的饭桌坐好,捧碗下筷,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烧得喷香的红烧狮子头。 红烧狮子头刚到嘴边,一阵热气从后方喷洒在汪星燃耳边,“你有异食癖吗?” 汪星燃手一抖,红烧狮子头咕噜噜地滚到地面。 19、治病4 汪星燃猛地转过头,就看到了恶作剧得逞而面带坏笑的柯啄。此时的柯啄已然恢复从容,全不见当时被汪星燃撩得心跳加速的模样,他上下打量汪星燃几眼,随意地在他身边落座,“进山了?” “嗯,所以多花了点时间,不是故意不按约定回祠堂碰面的。”虽然柯啄没提他爽约的事,汪星燃还是多解释了一句,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桌面丰盛的菜肴上,轻柔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刚刚说……异食癖?” 有柯啄的提示,汪星燃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份量严重超标的荤菜; 靠海而生却一道鱼类贝类菜都没有; 荤菜全是剁肉碎肉的做法,而且基本都是口味偏重的菜,只要厨师手艺够好,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肉料…… 汪星燃心中一股恶寒,腹中强烈的饥饿感瞬间消失大半。看到附近两桌的调查员无知无觉地进食,汪星燃剩下那半食欲都没了。 汪星燃很想提醒那些调查员快别吃了,但他没有忘记柯啄那诡秘莫测的能力,万一抢他夺柯啄给其他调查员施加恩惠的机会就是触发能力的条件呢。汪星燃放下手中的筷子,对柯啄问道:“你要不要提醒一下其他调查员?” 柯啄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伎俩对付他看中的猎物了。踩到这个陷阱的猎物,反应大致有两种,要么善良地提醒其他调查员,要么放任其他调查员去试错。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询问柯啄的意见。 从汪星燃澄澈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柯啄能感受到汪星燃满满的诚意,他不是虚情假意地做做样子,而是真诚地询问他的意见。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为什么总能精准地踩到他的弱点! 汪星燃询问意见时并没有掩饰自己想要提醒其他调查员的意图,那正好……柯啄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用他那张亲吻过无数人的嘴唇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告诉他们呢?” 柯啄注视着汪星燃,无论汪星燃的回答是什么,都逃不出他的陷阱。 虽然汪星燃很同情那些调查员,但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不会为了提醒他们主动踩进柯啄的陷阱的。在茫茫的副本中,他只愿意为陆厌成为割肉喂鹰的佛祖。 “既然不吃午饭,我想去看看重症病人的情况。他们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也许能挖出点什么。”汪星燃干脆地站起身,用行动表明自己不干预柯啄的决定。 汪星燃的反应并没有超出柯啄的射程,他笑着跟在汪星燃身后,笑着听汪星燃讲述他在山顶的遭遇,然后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笑不出来的原因不是崖底白幡太过恐怖,而是他的能力竟然一点生效的迹象都没有。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个步骤出现了错误? 柯啄抬手捂住半张脸,遮住惊讶的表情,放下手时,他又重新挂上了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叶叶,你的调查进度很不错啊!” 柯啄默默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急躁,向汪星燃说起自己这边的收获。 和汪星燃分开之后,柯啄并不着急展开调查,他披着黑斗篷来到了祠堂,想看看剩下那六个调查员打算做什么。在这点上柯啄和汪星燃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不管同副本的调查员能力是否优秀,重复调查相同事件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柯啄的运气很不错,正好在祠堂听到了六名调查员的一段密谈。 虽然没有人要求他们干活,但祠堂人来人往的,六个大汉杵在祠堂中,实在非常占地方。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不能把六个调查员的力量都用在临时医疗站,于是终于生出了那么点合作的意向。 两组调查员都不想离开临时医疗站,这里拥有很高的情报价值,而且有医护人员身先士卒地接触污染,不需要他们亲自上场,这么轻松的活谁不愿意呢。 最终敲定哪组留在医疗站的,是一个代号叫夏天不吹空调的调查员。夏天不吹空调有一个道具,作用是占卜出一个应对污染的有效手段,每个副本只能用一次。这个道具非常有用,他就是靠这个道具撑过两个副本的。 夏天不吹空调可以把占卜结果分享给另一组调查员,作为回报,另一组调查员必须让出临时医疗站。另一组调查员也同意了这个决定。 占卜结果让柯啄也有点意外,只有四个字:不要交流。 得到结果后,对道具深信不疑的夏天不吹空调彻底不和人交流了。其他调查员稍微质疑了一下“有效”的定义,能100%抵抗污染是有效,只能抵抗1%的污染也算有效,水分也太大了。不过再怎么质疑,他们的身体都很诚实地减少了交流。 听到这里,汪星燃一阵无语,“那你还和我说那么多话。” “不交流的话,以后还怎么交换情报。我可不想单打独斗做副本任务。”柯啄能多次从副本生还,靠的绝不只有运气。 汪星燃无法反驳,只能示意柯啄继续说下去。 得到“不要交流”这个重要情报,柯啄在岛上闲逛时,有意识地观察路上遇到的岛民。 医疗团队留下一半人手在祠堂布置临时医疗站,另一半医护人员则抬着担架开始满岛搬运重症病人。那时在外活动的黑斗篷岛民不少,他们对医护人员抬走的重症病人漠不关心,互相擦肩而过时也完全不交流。 人们共同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相互之间肯定多有交流。何况现在疾病肆虐月影岛,互相关心一下病情有没有恶化,家中其他人还好吗,有没有找到什么控制病情的方法,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交流。可是这些交流,都被岛民们断绝了。 岛民们誓死不交流的态度摆在那里。 看着一脸坦然叭叭不停的柯啄,刚叭叭完悬崖历险记的汪星燃:“……” 身上插满flag了啊。 然而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再说一遍,柯啄这垃圾的运气,真是该死的好。 他才在岛上闲逛一小会,就触发了一件非常关键的突发事件。一名身形矮小的妇女披着斗篷从柯啄身边经过,她身上散发着非常浓烈的血腥味,大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她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和她一起摔倒的,还有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 柯啄没去管摔懵的妇女,隔着塑料袋飞快地把里头的东西摸过一遍。触感柔软,尚带温热,散发着血腥味的东西,一共有三个。 如果在这里的人不是柯啄,肯定做不到只通过手感就确定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的。可摸到它们的偏偏是柯啄,这样的东西他摸过无数遍,但以前摸到的时候是在女人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位置摸到的。在塑料袋里摸到它们,这也是柯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非常奇妙的第一次。 妇女一言不发地抢回自己的袋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柯啄远远地跟在妇女身后,来到了一座带着烟囱的屋子。 烟囱冒出滚滚炊烟,窗户飘出食物的香味,这是一座灶屋。 黑斗篷在灶屋前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柯啄跟踪的那个妇女,三步一晃地走到了队末。 灶屋门口,两个岛民坐在一张长案前,一人负责登记,一人负责接收黑色塑料袋。黑色塑料袋堆积在那个岛民身后的大木桶中,每装满一桶,就会有人从灶屋走出来,把木桶提进去,再把空掉的桶还回来。 如果所有黑色塑料袋装的都是相同的东西,那还真是相当糟糕。摆上医疗团队餐桌的菜肴,毫无疑问地验证了这个糟糕的猜测。 “让我来看看,那帮丧心病狂的岛民,到底把什么东西送上了我们的餐桌。”柯啄走到两个抢救无效死亡的重症病人中间,双手同时掀开了蒙着尸体的白布。 见过人的舌头吧? 见过人的脚拇指吧? 这两种每天都能从自己身上看到寻常的器官,现在密集地长在两名死者的皮肤上,让他们一个看起来像是培育得很好的红舌多肉植物,另一个像是大丰收的饱满的葡萄串。而那些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恐怖的皮肤肿瘤,竟然是医疗团队的食材。 汪星燃:…… 呕! 20、治病5 哪怕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面对如此恐怖的污染症状,也绝对会受到相当的精神创伤。汪星燃展现了他绝佳的身体素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过柯啄手中的两块白布,重新覆盖两名死者死状凄惨的尸体。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皮肤上也会出现这种污染症状,汪星燃做人的道德底线都拉低了。为了尽快结束这该死的副本,和视他为猎物的垃圾通力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汪星燃诚恳地对柯啄提出建议,“柯南,我们今晚熬夜爆肝吧!” 柯啄握了握空掉的手,刚才汪星燃抢走白布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白布就覆盖在尸体上了。如果汪星燃的目标不是遮盖尸体,而是割断他的喉咙,他运气再好也很难做到毫发无伤。 汪星燃非常难缠,他已经出手两次了,两次都无功而返,如果再继续出手,他无法保证汪星燃不会察觉到异常。调查员在副本中是不需要讲道理的,一旦汪星燃认为他有可疑之处,直接对他展开追杀,他得折损多少运气才能应付汪星燃?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那……他要放弃这个猎物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每次遇到危险就退缩,柯啄也活不到今天。只不过,他现在需要更加小心地、不留痕迹地引导汪星燃达成条件。 做好决定,柯啄嘴角扬起弧度,露出他的招牌痞笑,“我们其他的六个队友,放弃交流会导致他们的调查效率大大降低,夜行是他们现在能采取的最有效的调查方式。我猜他们今晚会盯上岛长家,我们另选目标吧。” “唉?我们要放弃岛长家吗?”汪星燃有点不情愿。 月影岛的生活状态非常原始,唯一有点现代化气息的地方就是使用了发电机和照明设备。通过网络查找情报是别想了,想要找到点有用的书面资料,也就只能去岛长家了。如果没有“不要交流”这个占卜结果,把岛长家让给他们就让了,就怕他们拿到情报后不愿意进行交换。 “其他人家里找不到书面资料也没关系,靠对话来凑不就得了。你不好奇为什么不交流就能抵御污染,为什么他们要把皮肤肿瘤给我们吃吗?我不觉得岛长会老实到把这些秘密写进资料里。”柯啄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汪星燃在心里疯狂辱骂柯啄,运气好真了不起啊,什么死都敢作。以他连着两个副本都能遇到陆厌的仇人的倒霉运气,他敢像柯啄这样作死吗。 好吧,他还真敢。 汪星燃想象着自己的皮肤肿瘤到底会随机到哪种器官,眼神已经死了,“行吧,到时还能顺便问问月影岛背面那片海什么时候能平静下来,我们得去一趟崖底。” 汪星燃十分擅长逃避,离开祠堂找个地方稍作休息,强行遗忘两名死者恐怖的死状后,他又可以了。感谢特调科免费赠送的副本必备工具包,工具包里有项内容物就是三个月分量的干粮和饮用水,让他不至于在副本里饿肚子。 深夜。 所有调查员都行动了起来。汪星燃和柯啄再次披上偷来的黑斗篷,踏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岛民为医疗团队准备的住宿点。 下午时他们分头踩点,综合双方意见,挑选出三个备选目标。 一个是汪星燃推荐的,那户岛民拥有全岛最大私人渔船,渔船就是他们掌握海上气象变化的象征,什么时候能探索崖底,问他们准没错。 另外两个目标都是柯啄挑选的,一户寡居老人,一户寡母带着尚在襁褓的孩子,都是很容易得手的目标。这目标选得就很孤儿,不愧是你,人间之屑! 最终决定权在柯啄手上,表面说是柯啄的经验更丰富,实际上大家都懂,在硬核运气的加持下,能被柯啄选中的目标,那绝对是情报价值最高的。 结果原定的三个目标都没派上用场,路还没走到一半,柯啄就被一个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后院借着月光浆洗衣服的黑斗篷吸引,他用手势示意汪星燃,他们今晚的目标就这人了。 捕获目标的行动柯啄没掺和,放手交给汪星燃。汪星燃身披黑斗篷融入夜色中,脚步轻得听不见一点声音,他从背后袭击目标,压着目标的肩膀和一边胳膊,将其摁倒在地。 目标被摁倒之后,一声不吭,瘦得能清晰摸到骨头的躯体只出现一瞬间的反抗,随后竟渐渐放松下来,温顺地趴在汪星燃掌下。 目标的表现,让汪星燃想到动物的强制静止。许多小动物感受到生命危险时,会本能地进入到假死僵直状态,如果幸运的话,就能靠假死在掠食者的面前捡回一条命。 但这不该是人类的本能。这个女人面对暴力表现出来的温顺,恐怕是反复学习的成果,教会她这种求生方法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汪星燃。 柯啄在汪星燃对女人进行控制时,也并没有闲着。后院晾衣绳上挂满的衣服,他大致看了看衣服的体型差异,很快做出判断,“这家至少还有一名成年男性、一名七岁儿童和一名三岁的儿童,我们尽快把人都控制起来吧。” 柯啄逮住两只没什么威胁的小崽子,使用了一点小小手段让三岁男孩陷入更深的睡眠后,他一手抱三岁男孩,一手提溜醒着的七岁女孩来到客厅。 那名成年男性,汪星燃是在主卧找到的。对方比汪星燃高出一大截,身材魁梧,汪星燃却半点不虚,想到那个可怜的女人,他就怒火中烧,对着男人一顿铁拳制裁。 把这座二层小房子上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第五个人后,他们终于可以进入今晚的正题,和目标岛民进行友好交流。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扒光斗篷和绷带的一家四口。 男人手脚都被捆住,嘴上牢牢贴住几层胶带,狼狈地侧躺在地。在微弱的照明下,他脸上布满的褶子清晰可见,年龄怎么看都得有五六十岁。 他一大半的皮肤都被酒糟鼻所覆盖,这些鼻头通红的酒糟鼻和长在他脸上的酒糟鼻如出一辙,而且还以相同的频率剧烈呼吸,声音响得就像是在拉破风箱,看起来诡异又恐怖。他身上有四道今天才割开的新鲜伤口,看伤口的形状,正好和酒糟鼻吻合。 七岁女孩抱着她沉睡的三岁弟弟,瑟瑟发抖地依偎在女人怀里。两个小家伙的皮肤上长着许多耳朵,覆盖面积也相差不多,都在一半左右。他们身上同样都有四道新鲜伤口。 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也许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的女人,汪星燃把她从后院带进屋,她就顺从地待在原地,不跑不闹。孩子们被带过来之后,她麻木地抱住他们,眼底一片虚无。 她瘦骨嶙峋身体上,密密麻麻地长满紧闭的嘴唇,更悲哀的是,她所剩无几的正常皮肤上,也没一块好肉,全是青青紫紫的殴打伤。而找遍她的全身,都找不到一道切割伤。 每个岛民能上交给屋的肿瘤都是有数的,柯啄摸到的黑色塑料袋里装着三块胸脯,这家的其他三人身上都有四道伤口,女人身上消失的伤口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交谈尚未开始,情报就足够丰富了。 柯啄点燃壁炉,拉过一张椅子在一家四口面前坐下。他从异空间取出一把匕首,刀尖挨个点向他的四个猎物。 柯啄的目光落在汪星燃身上,心中默数着“五”这个数字,他语气十分平和,“拷问的脏活就让我来吧,我很擅长这方面的工作。” “好啊。”汪星燃答应得很干脆。 既然决定和柯啄通力合作,就意味着要直面柯啄的能力。即使会很危险,却也暗藏转机。汪星燃接触过的道具,绝大多数都有副作用,威力越大副作用也会越大。柯啄使用能力时,也正是抓住能力弱点的好机会。 无声的交锋告一段落,柯啄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一家四口身上。 “我们隶属特调科,调查和解决特殊事件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掌握了不少有趣的情报,比如你们把身上的肿瘤割下来给医疗团队吃,又比如你们依靠减少交流来缓解病情。现在我们有一些问题,你们想怎么回答都无所谓,我会自己做出判断。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沉默。” 柯啄这个没有心的家伙,矛头指向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长期遭受家人虐待的女人,“吃了你们肿瘤的人,会怎么样?” 女人木然呆坐,没有丝毫反应。即使柯啄割下她手臂上的一双嘴唇,把它扔进壁炉里烧毁,她也无动于衷。 柯啄手中淌着血的匕首,指向女人怀里的女孩,重复了同样的问题。柯啄轻描淡写地给予女人残酷的惩罚,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究竟还藏着多少情报。 殊不知柯啄只是玩了个小把戏而已。 岛民宁愿背负一身沉重的肿瘤,也不愿意割掉它们,总不能是觉得它们长在身上很好看吧?于是就简单地得出一个的推论,割下的肿瘤必须妥善处理,否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女孩怎么看得透整颗心都是黑的柯啄呢,她啪塔啪塔地落下眼泪,许久未说话的嗓子沙哑无比,“我们割下的肿瘤,会双倍转移到那些吃掉它们的人身上……” 柯啄对女孩的回答没感到多意外,比起回答的内容,他更关注女孩身上肿瘤,在女孩作出回答时它们并没有发生变化。 “很好。”柯啄撕开男人嘴上的胶带,“你们是怎么发现肿瘤可以转移的?” 男人汗如雨下,柯啄的这个问题可太致命了。 21、治病6 “这个肿瘤,它不是病,它是一种诅咒,它伤人伤己……”男人眼神乱瞟,话里的三个它指代的是否都是肿瘤都不好说。 柯啄可以通过男人的微表情、说话的语气、对提问内容的抗拒程度,等等诸多线索去获取他想要的情报。男人和稀泥的回答现在只有一个价值,柯啄期待地看着他身上的肿瘤,催促他,“你继续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柯啄脸上的笑容给了男人错误的暗示,他浑身一震,崩溃地吼出声:“是我发现肿瘤可以转移的!有天我的肿瘤痛得不行,那女人总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她身上没几个肿瘤,又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都怪她嘲笑我,我一时火起,就把最痛的那块肿瘤割下来,强迫她吃下去,结果就发现了,我割下肿瘤的伤口没有像以往那样双倍长出新的肿瘤,我的肿瘤双倍地长到了她的身上……” 男人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身上的肿瘤也没见有什么变化,柯啄失望地把胶带重新贴回他嘴上。下一个问题,柯啄并没有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自己原生的肿瘤,和从他人转移过来的肿瘤,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无耻地把自己虐待女人的错归咎到女人头上,她却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再次无视了柯啄的提问。她手臂上又一张紧闭的嘴巴,再次迎来在壁炉烧毁的命运。 柯啄看向女人怀里的女孩,女孩缩在女人没被割过的那条手臂里,“我,我不知道转移过来的肿瘤是什么感觉。” “谁说我要问这个问题了。”柯啄残忍地加入践踏女人尊严的游戏中,“你们家是不是所有人都曾经把自己的肿瘤割下来给你妈妈吃?你妈妈身上的肿瘤,到底有多少是原生的?” 女孩死死扒着女人布满嘴唇的枯瘦手臂,脸色惨白到极点,她不敢看柯啄,也不敢看她妈妈,她的声音细如蚊蝇,“都给过。以前妈妈身上只有九张嘴。” 九张嘴,能在皮肤上占多大面积? 汪星燃的视线在女人的皮肤上略过,不忍地转开头,现在她的一截小臂都有近二十张嘴,这个家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 女孩身上肿瘤没有变化,按顺序,现在该是男人的场次了。 有过两轮的经验,男人严阵以待柯啄继续挖掘他们家的阴私,哪知柯啄话锋一转,“那个人的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什么尸体?”男人的心漏跳一拍。 “当然是那个让皮肤肿瘤肆虐月影岛的罪魁祸首啊。你们都能想到转移肿瘤这种歹毒的方法了,会没想过杀掉罪魁祸首来解决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柯啄没给男人装傻的机会。 见糊弄不过去,男人干脆说道:“海葬了。我们绝对不会让那种人葬在墓地的。” 男人话音刚落,汪星燃和柯啄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那个人海葬的地方,绝对是悬崖下的那片海。海葬了激发污染源的人,那片海的诡异之处就解释得通了。 用上百岛民的坟去镇压一个人的海葬之地,镇压效果还奇差无比,这种关乎整座月影岛的丑事,理应好好隐瞒。然而,男人随随便便就说出了那人被海葬的事。 在男人的视角中,汪星燃和柯啄为肿瘤而来,提问也一直围绕肿瘤,聚居地活体死体肿瘤的样本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一上岛就去墓地挖腐烂的尸体。他就算撒谎那人火葬了,他们不信也没有证据。 如此轻易说出真相,怎么看都很古怪。 隐约抓住重点的柯啄看向了女人,两轮提问,他不断给女人施加压力,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彻底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现在正是打出这张牌的时候,柯啄捏住女人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把话语化作凌迟她的利刃。 “进了你们家之后,我就感觉到一种违和感,屋里有很多细微的痕迹,这个家里还有第二个成年男人。女孩喊你妈妈,她不喊那个老头,那个老头也不喊她,老头喊你用的是无法指代身份的‘女人’。你们想隐瞒什么?这个睡在男女共用主卧的老头,他不是你丈夫,而是你的公爹吗?” 一直像个木头人任由摆布的女人,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低垂双眼,颤动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蝴蝶,全身的嘴唇随着她的嘴微微张开,“放,放开。” “这个问题的规则变了哦。在你给出明确的答案之前,我会不停地割下你身上的嘴唇。”柯啄发出了残酷的笑声。 一片唇,两片唇,三片…… 女人鲜血淋漓的模样终于激起了女孩浅薄的爱,“快住手,妈妈会死的……” 柯啄的身上沾满了女人的血,宛若一个嗜血的恶魔般低下头,看向女孩,“规则再变一下,你可以替你妈妈吃下这些肿瘤,或者这个问题,你可以替你妈妈回答。” “妈,妈妈,你快回答他啊!”女孩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女人的手掌,“你死了我怎么办!” 为了保住这个家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割得鲜血淋漓的也没有哭的女人,一行眼泪滑落脸庞,泪痕为界,一条细缝裂开,细缝两边的皮肤剧烈地跳动着,“他是我的丈——” 夫字尚未出口,汪星燃突然拉住柯啄的手臂,连退几步刚躲到沙发后面,一声木仓响传来,女人胸膛的位置迅速染上一片殷红,软软倒在地上。 柯啄从异空间掏出手木仓,也没瞄准,就很随意朝窗外开了一木仓。 砰!屋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头和女孩傻傻地瘫在地上,直到柯啄将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他们,才意识到危险,想要求饶。柯啄毫无慈悲地连开三木仓,带上还在沉睡的小男孩,直接送他们一家团聚。柯啄从容收回手木仓,“走吧。” 汪星燃跟在柯啄身后,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几人的致命伤汩汩淌出鲜血,在地面交汇成一片血泊。女人伤痕累累的尸体跪在血泊中央,她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平静地拥抱了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她全身的嘴巴微微扯开弧度,那竟是一个终于从无尽苦难中解脱的微笑。 距离屋子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倒着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他和屋里的老头有着相似的容貌,这个人才是女人的丈夫。 把年轻男人的尸体拖回屋,处理掉血迹,两人踏着月色回程。 汪星燃闷闷不乐地维持着女音,“那个女人,是被拐卖来的吧。” 柯啄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家里的所有人都在虐待她,公爹欺辱她,女儿不爱她,如果这些痛心的事还不足以说明,那她丈夫亲手杀死她的事,就足以盖棺定论了。 刚才柯啄即使不躲开,死的依旧会是女人,她丈夫就是瞄准她开枪的。只想吓跑两个不速之客,不想杀死一个导致另一个开启仇杀模式的话,鸣木仓警告即可。 那为什么还要杀死自己的妻子? 也许是因为女人已经濒死,就算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与其花力气去照顾,不如干脆杀死她;也许是觉得虐待已经没意思了,想尝尝虐杀的滋味;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爽她用独属于他的头衔喊他父亲……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在这个家里,女人从来没被当做一个有尊严的人来看待,她就和这个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具一样,只是一个物件。 但凡她是月影岛的本地人,有朋友有家人,或者是能够自由离开的外来人,又怎会活得如此悲哀? 在沉重的气氛中,柯啄摘下头上的兜帽,拷问时的戾气尽数卸去,帅气的眉宇染上淡淡的忧愁,全身笼罩着一种“我心里有事你快来问问我”的气场。 换作从前,汪星燃肯定会选择视而不见,让柯啄媚眼抛给瞎子看,但他已经决定直面柯啄的能力,现在柯啄都出招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接。汪星燃用略带关切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 柯啄轻声叹息,“那个女人已经够可怜了,我还对她那么残忍,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汪星燃调整面部肌肉,做出一个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竖起拇指,“没人性吗,当然不是啊。没人性这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你的魅力,宇宙之屑!” 柯啄被汪星燃反讽的夸赞噎到,“可是我提醒了你不要吃肉啊,我要真那么屑,为什么不等你吃完肉再出现。” “做好事和你是垃圾有冲突吗?”汪星燃发出灵魂拷问。 柯啄:“……” 汪星燃一直密切注意着自己的情况,直到他把柯啄堵得无话可说,身体和精神都没有感觉到变化,看来他又逃过了一劫。 虽然他暂时还看不清柯啄触发能力的条件是什么,但他继续用现在的状态去应付柯啄,说不定柯啄就没办法得手。要是柯啄不肯死心,等他出手的次数一多,还愁摸不着他行动的规律吗?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可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 22、治病7 两人回临时住宿点时,刚好碰到泾渭分明却又同行而来的两组调查员。 和汪星燃最初的想法一样,两组调查员都不肯放弃岛长家的书面资料,相互扯皮的结果就是,只能六人别扭地凑在一起行动。此时他们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昭示着岛长家同样发生了流血事件。 双方都闯下大祸,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不是因为心大,而是委托者在小地图的特别机制: 地图太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调查员就很容易暴露。为了避免调查员陷入麻烦中,无法专心调查工作,发生在可封闭的空间内,涉事npc在六人以下的混乱事件,只要调查员做好收尾工作,副本会无条件地进行模糊处理。 六名调查员一点想要交流的欲望都没有,直接绕过汪星燃和柯啄,回房去休息了。 柯啄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不出意外,我们明天早上就能拿到资料。还是粗略整理过的资料,那也挺好的。” 昨天岛民招待医疗团队的两顿饭,那六名调查员一顿不落,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有那一家人的证言,月影岛八百多岛民,每人三个肿瘤,翻倍转移到医疗团队头上。剔除汪星燃和柯啄,医疗团队六十六人均摊那么多肿瘤,每人至少凭空长出七十多个肿瘤。如果那六名调查员没有防御、清除污染类的道具,他们明天将会迎来非常惨烈的污染症状。 “与其关心他们的情况,你不如想想我们会怎么样吧。”女人在关键时刻被她丈夫木仓杀,他们没能直接问出女人脸上新长出肿瘤的原因,只能自行根据当时发生的事情进行推测,汪星燃若有所指地对柯啄说道,“我认为我们都会长出肿瘤,你觉得呢?” “明天就知道了。”柯啄也不把话说死,他朝汪星燃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渣男气质暴露无遗,“要和我睡同一间房吗,互相有个照应。” 汪星燃十动然拒,找了个空着的单独小隔间,女装和假发都没脱,盖上被子就睡了。一天下来经历那么多糟心事,床板又硬,身上的衣服也不舒服,睡眠条件那么差的情况下,汪星燃的睡眠质量竟没受到多大影响,一觉睡到早上。 汪星燃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匆忙把歪掉的假发挪正,拍拍睡皱的裙子,半梦半醒地去开门。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柯啄,浑身一震,整个人吓得瞬间清醒,“你你你……” 柯啄下巴的位置,整整齐齐地长着三根贴在一起的食指,中间的食指指背朝外,两侧的食指指腹朝外,食指竖直不动时就像一把山羊胡。当他弯曲自己的食指,肿瘤食指就会扭曲成两根挠下巴一根挠脖子的扭曲造型。 “女人是在撒谎时长出新嘴唇的。我说过的话,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谎言。”柯啄的心脏强大无比,他像玩遥控玩具那样,用食指指挥下巴的肿瘤食指挠挠下巴的痒处,“你是对的。任何带有欺骗性质的行为和话语,都会招致污染的降临。” “就像匹诺曹撒谎鼻子会变长那样。”汪星燃垂眸沉思,尝试去描绘激发污染源的人的模样,“那个人还挺有童心的。” “你的肿瘤长在哪里?”柯啄的目光在汪星燃身上转过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异常的凸起,然后他的视线非常自然地落在汪星燃蓬松的裙摆上。 “你少乱看,”汪星燃压下裙摆,他的裙子底下是有个东西,但那是原装货,不是什么多余的东西,他从容地说道,“我没长肿瘤。” 别看汪星燃面上稳得一批,实际上内心非常懵逼。 他绝对撒谎了啊。 女装就是他最大的谎言。 可是在柯啄和他那三根肿瘤食指玩得不亦乐乎时,汪星燃也悄悄活动了外在的器官,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哪个部位跟着一起动起来。他真的没有长出肿瘤。 汪星燃自己也很震惊。这个副本的污染的谎言触发机制对他无效,上个副本他也没有被夺走正面情绪,一次是偶然,两次就不是巧合了。 事实摆在眼前,污染对人无害的部分可以对他起作用,但是会造成伤害的那部分,他可以完全免疫!这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他新手攻略包接收不全的问题了,因为污染进入他的身体后会自动清理掉,导致网速十分不通畅。 汪星燃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其实他的这种情况不算独一无二,就和道具差不多,都是受到碎片能量正面影响的结果。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份能力还是小心隐藏的好。 柯啄看着一脸淡然的汪星燃,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不是冒充医护人员上岛的吗?” “其实我在现实里就是做相关工作的,所以才不算冒充。”汪星燃就是在胡扯,他连医科大都没考上,唯一和医护人员沾得上边的,也就是给某个医生角色配过音。 “原来如此。”柯啄想不到在这种副本环境下汪星燃还能撒谎,只能认可汪星燃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解释。 “你等一下。”汪星燃不给柯啄继续发散思维的机会,反守为攻,“为什么我说我没长肿瘤之后,你还要追问我冒充医护人员的事情。该不会……你在来见我之前,偷偷绑架了一个医护人员,把你身上的肿瘤转移到对方身上吧?所以你才会下意识认为我也是这么做的。” “唔,你说错了。”柯啄对汪星燃露出一个微笑。 汪星燃挑挑眉,“你想说我冤枉你吗?” “六个。”柯啄比出个六的手势,“我绑了六个医护人员。” 汪星燃:“……” 好家伙,直接贴着副本模糊机制的人数上限绑人。要不是他急中生智说到这个问题,柯啄搞不好就要偷偷藏起那六个医护人员了。不愧是你,宇宙之屑的人设屹立不倒。 汪星燃暂时不需要医护人员作为保命手段,柯啄绑架医护人员的事也算轻轻揭过去。就是吧,汪星燃看着柯啄下巴处活泼过头的山羊胡,忍不住问道:“我有个问题,你都绑架那么多个医护人员了,为什么还留着下巴的食指?” 看习惯之后,在山羊胡的衬托下,柯啄的人渣气场都变黯淡了,平添出几分逗逼气质,“它们留着还有用。” 汪星燃很想追问下去,到底是什么作用,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很危险,最好不要问。他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假发,“刚才你敲门敲得急,我以为有突发情况,急急忙忙就过来开门了。你稍等片刻,我需要换一套衣服。” 柯啄理解地点点头,“女士在这方面总是要花一些时间的,我等你。” 其实汪星燃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女装整不整齐好不好看,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去看看其他六名调查员的情况,但是他绝不能在柯啄面前暴露免疫污染的能力。捂好女装大佬的马甲,就从在意外在形象开始。 十分钟后,汪星燃穿着一条崭新的裙子,和柯啄一起去找其他六名调查员,路上和几个医护人员擦肩而过,他们皮肤有泛红发痒的迹象,但尚未形成肿瘤。 然而很可惜,这份幸运并没有延续到调查员身上,由于常年与污染为伍,污染在调查员体内的扩张速度远比正常人要快得多。汪星燃和柯啄找到他们时,看到了无比惨烈的一幕。 情况最好的人是彻底贯彻“不要交流”的夏天不吹空调,他一半的皮肤被连绵起伏的浑圆臀部占据,整个人凭空变胖一大圈。 情况最糟糕的那个人,已经没有气了。尸体已经看不出人形,一颗颗完整的头颅脸贴着脸扎根在皮肤上。 汪星燃沉默地看着这具怪异的尸体。昨天晚饭时间,他故意和柯啄分开行动,为的就是提醒这六名调查员不要再吃岛民准备的饭菜了。因为担心私自违背约定把肉有问题的事告诉其他调查员,会触发借运条件,汪星燃提醒得非常隐晦,他就在饭桌上干坐不吃饭,但他们并没能接收到他的暗示,还是把那顿饭吃完了。 柯啄丝毫没有对尸体的敬畏和尊重,他用鞋尖翘起尸体的肩膀,小腿发力,将整具尸体翻过面来,露出尸体正常头颅的脸。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肿瘤头颅,和正常头颅的长相有着明显的区别。 “某种意义上,进入这个副本的我们真的很走运。”柯啄踢了踢尸体的脸,“肿瘤头颅上的这张脸,我认识。他进过的所有副本,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看看这些肿瘤吧,这个家伙内心到底藏着多少恶毒的心思,才能长出由多种器官集合的肿瘤。” 调查员互相坑对方进行试错是副本的常态,柯啄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去解释男人的死因。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汪星燃说道:“……谢谢你的安慰。” 柯啄勾起唇角,却没有回应汪星燃的感谢,转头去问剩下还活着的五名调查员,“你们感觉怎么样,肿瘤痛吗?” 虽然得到了柯啄的安慰,但汪星燃并不感动,因为他明确地感知到,此时此刻,柯啄再一次对他出手了。 柯啄的行为绝对是存在某种内核逻辑的,一连串的猜测在汪星燃脑海中冒出,他看着柯啄的侧脸正想得出神,柯啄那颗在他的审美中常常受到忽略的泪痣,突然就拥有了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无论是柯啄本人,还是那五名调查员,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那种强烈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感,只针对汪星燃一人存在。 抵挡不住生理性的酸涩,汪星燃眨了一下眼睛,0.1秒的视线切断,柯啄那颗泪痣又变回平平无奇的状态,那种异常的存在感就仿佛是错觉一般。 不,那绝不是错觉,汪星燃默默告诉自己。 既然柯啄可以在目标达成某种条件时触发能力,从而拿走目标的运气,那就证明柯啄的能力和目标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而这个联系,似乎并不是单向的。 刚才汪星燃绞尽脑汁解析柯啄触发能力的条件,一定是他众多猜想中的某点灵光触动了双方的联系,所以柯啄的泪痣才会显露出异样的存在感。 那颗泪痣在召唤汪星燃。 汪星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终于抓住柯啄的狐狸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