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1章 重返十八岁 第1章重返十八岁 陆卫东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一九七七年秋天。 眼下他才十八岁，花季少年，可以拥有大把时间挥霍、消磨，多好呀！ 没有了手机，没有了wifi，发不了朋友圈，自己最新的人生动态无法跟人分享出来…… 种种的不适应，生活节奏的完全紊乱。 这样的状态，他前后持续了三天，才勉强算是让自己平缓下来。 家。 前世的那个家，他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眼看已经临近光荣退休，从此可以享受人生晚年自在的时刻，他重生了，他的娇妻，他的幼子，他的事业，就这么如梦幻泡影，消失不再。 眼下的这个家。 父亲陆向前，一个星期前给生产队赶胶轮骡车，进县城交秋粮，马路上迎面开来一辆卡车突然鸣笛，惊了牲口，翻了车，父亲被碾断了一条腿，成了残废。 支撑这个家的顶梁柱，一下子轰然倒塌。 七十年代的农村，家里若没有了精壮劳力，那可真就是天塌下来一样。 陆卫东兄妹五个，他是长兄，下面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大妹陆冬雪、大弟陆卫军是龙凤胎，两人都才十六岁，二弟陆卫勇十一岁，最小的妹妹陆秋萍才四岁不到。 母亲刘美莲是个大字不识，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 过去这几天的适应时间里，他回想起来上辈子的许多记忆，上辈子父亲遭难后，他们这整个家也一样子遭了难，很是惶恐了许多年。 那时候， 靠着母亲娘家的一些接济，还有他这个长兄的稚嫩肩膀，他们家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五年的样子。 直到后来，他当村办小学乡村老师，表现优秀，调去了镇上初中，工资多了些，才逐渐让这个家，让四个弟弟妹妹，各自成家的成家、重新上学的上学，生活才开始慢慢步入正轨。 父母亲那些年一直郁郁寡欢。 到了九十年代初，又因二弟交友不慎，结交了一群社会渣，遇到了国家第二波特殊严打，被以流氓团伙罪判刑枪毙。 那件事之后，父母直接就跨了，隔不多久，便相继离世。 而他，那时原本已经有望民办教师转正，且能调入县城高中，成为真正的国家公办教师，却也因为受到了二弟事件的不良影响，一切希望泡汤。 甚至是，第一任的老婆，跟他闹了离婚，带着儿子远嫁他乡，从此再无消息。 他那时一怒之下，辞职南下。 再后来，在南圳市独自打拼十多年，然后认识了第二任老婆，一位小他十六岁的小娇妻，组建了新的家庭。 不过那都已经是新世纪之后的事情了。 谁能想到，造化弄人。 正值苦尽甘来，享受生活之际，居然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国家刚刚走出十年特殊时期，正值改革开放政策开启的前夕…… “哥，开水烧好啦！”大妹陆冬雪在喊。 “哥，柿子全部清洗干净啦！”大弟陆卫军跟着也喊。 “哥，大水缸俺也准备好咧！”二弟陆卫勇兴奋极了。 “大锅大锅，窝想吃柿子……”小妹陆秋萍鼻涕泡老大一颗，脸上黑糊糊地，不知道又跑去哪儿玩泥巴了。 弟弟妹妹们的唤声，把陆卫东从回忆中唤醒来。 他们在准备揽山柿。 这是陆卫东重生之后，所设想的第一个赚钱计划，他打算揽熟一批山柿进县城去贩卖。 揽山柿的工艺要求没多么复杂。 用四五十度左右的温水，将生硬的山柿在大水缸中浸泡，然后水缸外用棉被等物密封严实，隔绝外界空气，如此焖上两天一夜左右，便能将生硬山柿中的涩苦味去掉，山柿就变得脆甜可口。 仁和村地处大秦岭脚下，山里野生的山柿树成片。 陆卫东印象中，上辈子在乡下当民办老师那些年，村里人每到这个季节，便会成群结队上山采摘山柿，回来揽熟之后进城贩卖，生意相当火爆。 不过如今还只是1977年。 眼下，国家高层尽管已经开始酝酿改革开放春风，但是像街头小商贩、个体买卖这种事情，仍旧属于‘走资路线’、投机倒把大毒瘤，一直可还都处在管控严查高压之下。 像他这个揽熟山柿进城贩卖的念头，可还压根不敢跟外人提及，只能偷偷尝试着去干。 陆卫东是重生者，有着上一辈子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如今再看这个时代的一切，认知角度自然不一样。 现在的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 不管怎样，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回炉，有了这样一个，人生重新读档的机会，自然是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庸庸碌碌。 第2章 林家上门退婚打脸 第2章林家上门退婚打脸 记忆闸门汹涌开启。 陆卫东脑海之中，想起来了更多当初细节: 张媒婆受委托来退婚，但林家又不想担上嫌贫爱富恶名，于是虚晃一枪，先是跑来，要给大妹陆冬雪说亲，要与林家亲上加亲，让大妹陆冬雪，以换亲方式，嫁给林家那已经三十好几的老光棍傻儿子。 前世，这些内情，都是事情过去很久之后，他才逐渐了解。 前世，他被林家在村头狠狠羞辱之后，一度还很委屈，因为当时林家使了阴招之后，是病床上的父亲，骂走了林家和张媒婆，是陆家不占理。 当初更是传出消息，说他们陆家，为了弄钱给父亲治腿，借着给大妹说亲，狮子大开口，强行跟林家讨要高额订亲礼金，像是卖牲口一样卖女儿。 总之一句话， 陆家在他上一世时候，因为被林家上门退亲这一件事，最终名声闹得很臭，导致后来几年，给大妹、大弟说亲时，经常遭人白眼，都说陆家这亲，结不得。 刘美莲此时已经很亲热地跟张媒婆话起了家常。 陆卫东目光看向院门外，听到院门口有嘀咕声，看样子林家夫妻和女儿，此刻就侯在门外:“谁在门外蹲墙根！” 陆卫东喊了声。 二弟陆卫勇像只大马猴一样，听他喊，立马一溜烟跑向了院门口。 跟着，陆卫勇献宝一样，拽着林淑芬胳膊出现在院门口:“哥，是嫂子！” 林淑芬有点不耐烦，使劲甩胳膊，把陆卫勇甩开一边，二弟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别拽我，烦人，谁是你嫂子。” “勇子，怎么那么不懂事！” 刘美莲训斥着三儿，快步迎向了林父林母，“亲家，你们啥时候过来的呀，都快请进屋坐。雪，赶紧给你大伯和大娘倒茶水去。” 陆家院子里一阵的忙乱。 大妹和大弟、二弟，忙着去倒茶水，搬凳子，小妹躲在陆卫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打量林淑芬，鼻涕泡蹭在了陆卫东裤腿间。 里屋，传来父亲陆向前的咳嗽声。 陆卫东看着家人的忙碌，心头很不是滋味，尤其母亲刘美莲迎向林家夫妻时，脸上那极不自然地讨好笑容与莫名惶恐，更让他揪心。 想着，等一下，这林家人，便要在父母伤口上狠撕一把，然后再撒一把盐的恶毒…… “妈，别忙活了！” 陆卫东有些索然无味，既然早就已经知道别人此来目的，何苦还要再让父母经历一回心理上的折磨。 他拦下了母亲，向林父还有张媒婆道:“什么都不用说，你们走吧！” 林父和张媒婆都愣怔住:“你说啥？” 林母在旁，被踩了尾巴一样:“喂，陆卫东，你赶我们走？你知道，我们干啥来了吗？你直接就赶我们走？” 林淑芬在旁，也是一脸恼怒表情看着陆卫东。 可惜，自打她进门时，陆卫东就压根没看她一眼，一副陌路人样子，哪儿有以前见着她时那狗腿样，这让她内心很失落。 刘美莲紧张坏了:“轩，说啥胡话呢！” 陆卫东伸手指指院门外:“我们家现在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既然高攀不起，大家好聚好散，你说对吧？林大勇？” “你，你是要跟我家淑芬退婚？” “嗯，我们家之前送的彩礼不用退还，你不用紧张！” “臭小子，我家淑芬，犯了什么错，你凭啥提出退婚……”林大勇很恼火，争辩着，忽然被老婆暗踢了一脚，醒过神来今天来的目的，原本就是打算找借口退了这门亲。 但来之前的计划，可不是这么个步骤。 原本计划，女儿的婚非但要退，林家最终还要站在道义至高点上。 现在，陆家小子先提出退婚，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呀！ 这传出去，他家女儿是陆家不要了给退的婚，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这话，指不定还要以为他家女儿是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是他们林家眼看陆向前残废了，怕女儿嫁过来后受拖累于是起了异心。 更何况。 女儿跟那个知青陈沪生。 人家可是提前有过交待，要借退婚这件事，狠狠羞辱陆家，搞臭陆家人名声，人家才肯带着女儿回沪海市，女儿才有机会，嫁去沪海那样的大城市，变成吃公粮的大城市居民。 林家上门退婚这件事情起因其实很简单。 前世很多年以后，有次陆卫东去沪海市谈业务，彼时他已经在南圳市打拼多年，有了自己的公司和产业，成为身价过亿的创业公司老板。 他当时恰好在沪海一家高档餐厅用餐， 餐厅一个打扫卫生的老阿姨，也就是彼时的林淑芬，认出了他，于是跟他忏悔，道出过当年真相。 第3章 赶夜路进县城 第3章赶夜路进县城 林家三口和张媒婆灰溜溜离开陆家。 出了村头，林淑芬气鼓鼓一个人快步走在最前面，林母紧追慢赶着女儿，张媒婆却还在一旁跟林大勇嘀咕。 “林大勇，你可真是个窝囊鬼，被一个毛头小子指名道姓教训，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张媒婆，你就闭嘴吧！还有脸说我，你是媒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能说会道人。老子请你出马为了啥，不就是让你去卖嘴么，你当时怎么也变哑巴一样……”林大勇很是羞恼，今天这事情丢了大人。 不管怎样，被一个小辈当面指名道姓教训，这可是非常栽面的一件事。 林大勇也是才反应过来这茬。 尤其当时情况，他可还是陆卫东的‘准岳父’，偏偏当时被陆卫东指名道姓时，并没有被小辈冒犯的恼怒。 真是奇了怪。 媒婆张春兰差不多也有一样的心理感受。 之前面对陆家大小子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来由地感觉心虚，下意识不敢开口触怒陆家大小子:邪门，老娘我见了县长都不怕，偏偏在陆家大小子跟前，莫名其妙的露了怯。 ……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 凌晨三四点时，陆卫东喊了大弟卫军起床。 兄弟俩悄没声地出了屋门，生怕惊动父母，悄悄到了院子里，掀开板车上的蒙布，揽熟的山柿早就装车预备好了。 一个前面驾辕拉车，一个后面用力推车，不多会儿功夫，哥俩踏着月色出了村。 如今已经是九月上旬，初秋的凌晨，气温相当清爽。 去县城要赶三十多里路。 这个年代，交通可没后世那么发达。 板车上装载了四百多斤揽熟的山柿，兄弟俩轮流驾辕，一路月明星稀，空气又是那么清新，到也颇有苦中作乐自在。 “哥，城里人，真舍得花钱买咱的山柿吗？” “放心，城里人嘴馋，一会儿进了城，你就只管等着收钱好啦！” “哥，那你说，咱真能攒够给爸治腿的钱吗？” “当然能！非但能攒够给爸治腿的钱，还能攒够给你娶媳妇的钱，给雪妹，给勇弟，给萍娃继续读书上大学的钱，给咱们家盖新房的钱……对啦，军娃，你有没有想过要上大学呀？” “哥，你前天，干嘛主动要跟林家退亲。咱爸前天大发脾气，好像还哭了。” 哥俩的对话过程有点答非所问。 陆卫军自动忽略了上大学这种缥缈虚无话题。 显然他无法体会到，眼下才十八岁的大哥，内心却是颗五十多岁老男人灵魂的心境。 “我不提退亲，难道真让雪妹去嫁林家那个傻儿子？为了我娶媳妇，让雪妹去跳火坑？你以为那张媒婆，真是闲得没事来咱家串门？行了，林家这事，以后不许再提，相信大哥，咱们家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噢……” 天光擦亮时，兄弟俩终于拉着板车进了县城。 陆卫东对这年头地方上的一些政·治风向标，并不十分了解。 他知道的，只是国家大势走向，而且上辈子在十八岁这年纪上，更是压根没这做生意的头脑，自然也就毫无相关旧日记忆经验可谈。 担心城里仍旧抓‘走资’很厉害，先安排了大弟拉着板车躲在暗处，他自己提拎了多半竹筐的山柿，去到一片老街口，摆设了一个临时摊点。 兴许哥俩进城来的时间过于早了些。 街道上行人还很少。 守着临时摊点，一直等候了大约近二十分钟样子，才难得见着三三两两早起出门的居民。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出现在前面。 陆卫东打量对方，心中估摸着，等大妈快到眼前时，他笑着上前招呼:“嗨，我大姐，这么早就出门买菜呀！” 那大妈向左右看看，指指自己鼻尖:“小伙子，你跟我说话吗？” 陆卫东故作愣怔了下:“大姐，我跟前就你一人，当然是跟你在说话呀！” 大妈突然乐了起来:“哎哟，你这傻小子，大妈年纪，比你妈估计都大……咦，你这是，在这里摆摊卖东西？” “啊，对对对对对……” 陆卫东心道果然年龄永远是女人的死穴，“秦岭山里采摘的新鲜山柿，大姐您尝尝，甘甜脆，健脾养胃，美容养颜，绝对第一等的天然无公害健康果品。” 说着拿了一颗山柿递在大妈手中。 “傻小子，你说话到是一套一套地。”大妈接过山柿，压根也不带客气，咔嚓狠咬了一大口，猛一阵咀嚼，嗓门里声音呜哝着，“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哎呀，好些年头没吃着了。” 咔嚓咔嚓咔嚓～～～ 大妈真心不带客气地，几乎是一口气当面吃干净了手中的山柿，末了拍拍手，直接手背拭了一下唇角，提着菜篮迈步向前走去。 陆卫东愣住，张口欲喊。 大妈已经走出好几步，突然醒过神来，猛拍一下大腿，转身快步而回:“嘿，傻小子，你怎么也不喊我一下。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这山柿怎么卖呀！” 陆卫东搔头装傻‘憨’笑了下。 刚才他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前世那些，酷爱贪占小便宜的‘老一辈’社会人。 “大姐，这么好吃的山柿，您看给什么价格合适，我头回来卖东西，不知道该卖什么价……” 既然已经在‘大姐’眼中，造成了傻小子的印象，陆卫东到也干脆，索性一傻到底，让对方自己出价得了。 “嘿，你这傻小子，让我自己出价？我要说，这一竹筐全要，只给你一块钱你肯呀！” “肯！” 陆卫东斩钉截铁道:“大姐您是个好人，长得又是这样慈眉善目、宅心仁厚，肯定不会让弟弟我吃亏。”陆卫东这是打蛇随棍上，心里莫名有点恶趣味，暗道撩逗一下你这老妇女，哄你开心还不小菜一碟的事儿。 大妈脸都红了！ 活大半辈子，大妈从来可没听到过这么顺耳中意的恭维话语。 尤其这还是一个乡里傻小子的憨直口快之语，这让大妈顿时感觉真的年轻了十多岁。 “傻小子，你跟别人，可不敢这么说话，不然要被人亏死你！” 大妈狠狠心，从口袋摸出一块钱来，递在陆卫东手中，然后自己捡了五六颗山柿放入菜篮，转身跟陆卫东挥手道别，美滋滋走去菜市场。 陆卫东有些汗颜。 五六颗山柿，估摸着也就三斤左右的样子，大妈给了一块钱，平均算下来，这可就三毛多一斤了。 一九七七年的一块钱，那购卖力，猪肉直接都能买小二斤了。 乖乖，大妈冲动消费了，被陆卫东这后世老男人，几句恭维之语，轻撩一下，立刻奢侈了一回。 后世一个世人皆知商业准则。 世界上最好赚的钱，便是服务于妇女、儿童，从妇女儿童们的口袋之中赚钱。 看来，即便是放在这个年代，同样也是普适准则。 第4章 生意火爆 第4章生意火爆 做生意的人，往往都会有一种感觉: 第一单生意最难做成。 不过一旦熬过第一单，事情立刻就会变得大不同。 买菜大妈走后没过多久，陆卫东这个特殊的果品地摊就开始火爆起来。 很快，拎来做市场试探的第一筐山柿就卖了个精光。 同时陆卫东也有留意到。 原来这片街区周围，早就有另外的小摊贩在卖菜。 看样子，嗅觉灵敏之人不是没有。 不过，这些卖菜小摊贩的规模都很小，有的挑着扁担，有的只是背着背篓，贩卖的青菜之类，看着也多半都不成什么品相。 估计也都是自家偷偷种的吃不完来换点家用钱。 这个发现，让陆卫东放心了不少。 于是，后面他很干脆换了大弟陆卫军来摆摊，简单教了大弟怎么跟人打招呼讲价，就放手让大弟去自由发挥了。 他这是刻意在培养大弟的商业意识，让大弟在观念认知上，进行潜移默化中的改变。 毕竟，上辈子都已经是一家掌控数十亿元资本级别的创业公司大老板，让他把精力投入在街边摆摊上面，不免有点太过精力浪费。 再一个。 身为重生者，不久未来可期的赚大钱机会不知凡几，万事皆亲力亲为的话，还不得活活给累死掉。 上辈子，大弟始终在乡下，娶妻生子，当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一世，身为大哥，又是重生者，他很期待，大弟在他的引导启发之下，最终会走出另外一个怎样崭新人生路。 至于说，怕自己这个重生者参与其中，干涉太多，会造成什么蝴蝶振翅效应，未来会变得难以受自己掌控…… 想什么呢！ 重生这种事情，都已经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这等程度的蝴蝶振翅效应，难道还不够强悍？ “再说了，如果未来，注定一成不变，自己这重生者身份，似乎也不再有任何存在价值了呀！” “哥，哥哥哥……” 正思绪翻飞中，陆卫军手捂着胸前的布兜，一脸亢奋小跑而回，“卖干净了，山柿全部卖干净了，真的卖了好多钱，还有粮票，哥你快看！” 大弟献宝一样，将布兜小心翼翼扯开一个口子。 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零钞。 还有零散的几张，这个年代最为特殊的一种票据，某种意义上，几乎比钱还要吃香的粮票。 除了粮票， 这个年代的票据，还有很多很多种类， 诸如‘布票’、‘肉票’、‘油票’、‘蛋票’、‘燃煤票’……等等等等，几乎囊括了整个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都是计划经济时代最为特殊的产物。 “嗯，干得不错！”陆卫东拍拍大弟肩膀，“走，坐车上，大哥板车拉着你，咱去下馆子，美美吃一顿先。” “哥，我拉着你吧！” “别废话，你不得抽空出来把钱数清楚，上车走起！” “嘿嘿，那我真坐车上啦！”大弟搔搔脑瓜，跳上板车，紧张地埋头数起了布兜里的零钞。 没想到大弟颇有财迷特质，现在布兜里的钱估计和他最亲。 陆卫东摇头笑笑，追寻着上辈子的记忆，拉起板车，向县城内一些熟悉地段信步走了去。 准备找饭店，下馆子，美美吃上一顿。 他现在是真的嘴馋了。 没办法。 这段时间，天天就着咸菜，吃着掺多了麸皮的红薯干、玉米面杂粮窝窝头，偶尔难得做一大盆所谓的炒菜里面，却就只用筷子尖沾一滴菜油，这样的白水煮菜，能有什么味道。 至于荤腥，更是想也别想。 这其实就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二三十年的生活日常，再寻常不过。 可是，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是说重生之后，人就变得娇贵吃不得苦了，而是明明很清楚，自己有的是办法改善一下生活，却偏偏一时半会儿没得机会依照心思去做，这种憋闷难耐的抓狂，真的很折磨人。 陆卫东真是眼睛都要饿绿了！ 记忆中，正街广场解放路附近，有家很有名的羊肉泡馍馆，名字叫‘东来顺’，那羊肉泡馍的味道，真是刻印在上辈子的骨子里，如今乍一想起，肚子顿时都咕咕叫唤起来。 走着走着，陆卫东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第5章 小人书 第5章小人书 赶到新华书店门口时，还没开门营业。 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也就早上八点五十左右，书店分明还没到上班时间。 不过书店没开门，一旁相距十多米开外，有个修理自行车的小摊，这会儿已经开了工。 有位穿一身劳布服的大爷，坐在一张马扎椅上，跷着二郎腿，脚边沏一壶热茶，好不惬意样子。 修车摊旁，摆了张小方桌。 桌面上有一竹筐，竹筐内，很整齐码着十好几叠小人书。 “哥，这里有小人书！”大弟陆卫军眼睛放着光。 “喜欢吗？” “嗯，好多本打仗的，有《地道战》、《地雷战》，哇，还有《岳飞传》，《三国演义》也有……” 陆卫东弯腰蹲下，随意在方桌上拿起一本翻了起来。 封面简约，画面构图，纯黑白简笔，纸张质量谈不上有多好，比之后世流行的各种综漫期刊，水平相差，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记忆中，这种在七八十年代风靡全国，成为一代人记忆经典的小人书，过不多少年后，便会悄无声息消失。 但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为数不多老少皆宜的精神食粮。 尤其在乡下，谁家小孩子手里，要是能有这么三五本小人书，直接就能当孩子王了。 陆卫东心头微微有些惋惜。 这个年代里，注定将会消失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不过他并没热血一涌，突然就生出，要挽救一个时代文化产业于水火之中的冲动。 更没去设想，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动动心思，赚一笔原始资金积累。 道理很简单。 文化产业，关乎国体命运，关乎政·治风向标。 即便是后世新世纪，国家经济发展，已经达到了全球第二经济体的水平，这个行业，仍然是受到有关部门高度管控，始终充满雷区的‘高危’产业。 再者，以他现在身份，只是一个很幸运读过两年高中的乡下穷少年。 从这个根本上，就已经限定死了，他如今没可能去贪图太过高端的行业，否则搞出的动静太过背离实际，将会是个什么后果，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到。 哥俩都太投入了。 陆卫东是心不在焉一边翻看小人书，一边开始顺着‘文化产业’这条路，在思索这里面，到底能不能找到一条，不怎么冒‘政·治’风险的发财路。 他到是知道，后世这些成套绝版小人书会很值钱。 现在一套，或许也就块八毛，再过三五十年，价值直接狂翻10000倍都不在话下。 但这玩意儿，总不能说是，他现在就花钱囤积几十套，然后搁上三五十年，去赚取那份‘暴利’吧。 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成本太高。 不过，瞧见大弟看小人书那么入迷…… 大弟陆卫军此刻已经完全被小人书中的故事迷住，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儿圆，真是眨也不眨在翻看。 嘭嘭嘭～～～ 突然，修车摊大爷手拿铁板手在方桌腿上敲了几下。 “喂，看一本一分钱，这可不是给你俩小崽子白看的，你们是想薅新时代的羊毛，强占国家便宜吗？” 大爷一脸严肃表情。 大弟陆卫军吓得立刻把手中的《岳飞传》放回原处。 “哥，咱们走吧！”即便此刻胸前布兜里装有二十七块八毛五分外加五斤粮票的巨款，陆卫军也没想过说花上一分钱，把刚刚正看到精彩处的小人书看完整。 陆卫东看看那修车大爷:“这些小人书卖吗？” “哥……” “哟吼，你哥俩想买小人书？小人书摆出来，当然就是要卖的，不过你哥俩有钱买吗？” “你这里一共有多少套，我全要了！” “啥？” “哥，你疯了！” “小子，你可别来调侃我老汉，不然我可要揍你屁股！”修车大爷站了起来，示威般攥着拳头，瞪眼盯着陆卫东。 陆卫东怎么可能会怕了这种程度的威胁，“你这老汉，好不懂事！我们是受生产队委托，专门来采购书藉的，没看到我们拉着板车吗？待会儿新华书店开了门，我还要去书店买一批书。你这种态度，你是要刁难我们，阻碍我们这些新时代接班人、清晨八九点钟太阳，努力学习，努力成长，努力进步，将来好努力为新时代建设做贡献吗？” “呃……” 修车大爷哪里经得起一个后世老男人的语言陷阱、话术攻势，顿时气焰就萎顿下来: “别乱说，小同志，你可千万别乱说，大爷我怎么敢阻挡你们学习进步。嗯，我这个书摊，一共有二十一套小人书，每套四本到六本不等，单本订价在八分到一毛二之间……” 修车大爷一边介绍情况，从旁边拿了个算盘过来。 一阵噼里啪啦珠算过后，统计结果出来了，二十一套小人书，差不多有近百十本，算下来总共要十元七角五分。 娘咧！ 陆卫东自然不觉这笔钱花得有多么凶残。 大弟陆卫军却已经在旁风中凌乱了，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大哥。 等到被大哥从手中要过十元七角五分钱付账之后，更是感觉丢了半条命似的。 “军娃，傻愣着干啥，赶紧把咱们的小人书搬回板车上呀！” “哥……” 陆卫军嘴巴撇了撇，眼泪眨巴着立马都要掉下来了。 他是感觉大哥实在太奢侈了，居然一下子就花这么多钱买小人书，不是说好了要攒钱给爸治腿么。 尽管心里委屈，很不是滋味，陆卫军并没有跟大哥吵嚷什么，还是很顺从地去忙碌搬运小人书装上板车。 长兄如父。 这个年代，兄弟姐妹们之间的感情，后世之人是很难体会到的。 另外一点，陆卫军在兄长面前，那是真的感觉自己就是小辈。 尤其父亲倒下，母亲慌神，全家人都失去了主心骨的这段日子，兄长陆卫东在他心里，渐渐已经替代了父亲的角色，成为他潜意识中的一面墙，一面支撑他们全家的坚实高墙。 很意外做成了这么一笔大买卖，修车大爷对哥俩的态度，顿时也热情起来。 陆卫军在忙碌着搬小人书装车之际。 修车大爷倒了杯茶，请陆卫东一起喝。 陆卫东也不客气，真是有些口渴了。 一边喝茶，跟修车大爷随便聊了起来，依照上辈子的年纪，两人其实能算得上是同龄人了，所以聊起来也并不会突兀尴尬。 天南海北白话了一会儿龙门阵。 陆卫东打听出来不少事，对这一年头正发生的许多国家大事，算是有了更加直观认知。 还好，国家大势走向，与上辈子的记忆完全符合，并没有什么偏差。 第6章 收获还是败家 第6章收获还是败家 跟修车大爷聊天很有收获。 陆卫东还意外打听到一些个情况，如今的新华书店里面，刚刚经历十年特殊时期劫难的缘故，售卖的书籍报刊，种类相当匮乏。 基本上，都被革命样板类红色文艺充斥。 所以很少有人逛书店买书。 真要找孩子们学习用到的教材资料，与其指望在新华书店买新的，不如去废品收购店撞撞运气。 或许一分钱不用花，就能弄到所需要的教材。 修车大爷跟陆卫东聊对了路子，颇有些相见恨晚，视为知己感觉。 给陆卫东指点了废品收购站的一些门道，又道了自己姓名，让陆卫东到时候尽管报他名字，保准好使。 得了修车大爷的指点，哥俩立刻拉着板车跑了一趟县城废品收购店。 求人办事，自然得有点表示，陆卫东跟大弟又要了两元钱，买了一条羊群烟，打着修车大爷的旗号，给废品收购店看门大爷塞了两包烟的代价，换来进门淘书机会。 收获不错。 在废品收购店，非但找到了全套预备参加高考的教材，还搜罗到不少相当珍贵的书画报刊，建国初期那段时间的，解放初的，最近一段时间的，林林总总一大堆，都是极具后世收藏价值的好玩意儿。 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17册，订价二十块八角。 上辈子，因为家庭变故，父亲断腿，陆卫东早早肩扛起支撑这个家的责任，没机会加入到高考这场改变人生命运的大决战之中。 但是眼下，这场大决战，眼看就要上演，怎么也不能再错过。 一九七七年的冬天，国家恢复高考第一年，全国有四五百万人参加了冬季高考，最终只有那么三十万不到的幸运儿，将会踏上这场时代风口的最前沿。 其实。 要是有可能的话。 陆卫东真想现在就找门路，多囤积上那么百十来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到时定然能让他狠赚上一大笔浮财。 这套教材，在未来一段时间的稀缺珍贵程度，那真是千金难买！ 淘来的书刊，全部以废品价格，称了重量，论斤买入。 结果，这又花了好几块钱，可把陆卫军心疼得，真跟要了小命一样。 搞定了复习教材的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上午十点多，哥俩儿又绕道去了趟县人民医院。 陆卫东这是特意找医生打听治疗父亲腿伤有关细节。 只所以这些天里，他没有说直接先跑医院打听情况，那是因为，很清楚知道，这个年代的县级医院医疗水平，治疗父亲这种程度的伤病，的确是有相当难度。 估计要去省级的大医院，甚至更为专业的医疗机构，通过动手术方式，才能让父亲伤病复原。 急也急不得。 果然，在医院折腾一圈下来，吃足了白眼也就算了，仅有的几个医生，那医务水平，当真是不敢恭维，比公社卫生院真强不哪儿去。 情况不容乐观，这让陆卫东心头蒙上一重阴影。 很明显地，给父亲治伤这事，已经不单只是赚够钱就办得到了，还必须得尽快找到门路，找到有真正的治疗这类伤病的专家来把关做手术。 将这些情况埋在心里，没让大弟知道。 回家路上，大弟情绪有些低落。 看样子还在生闷气，完全没想到，自己大哥花钱这么凶残，明显是有些接受不了。 却也是。 要知道这个年代。 玉山这样的内陆小县城。 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收入，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二三十块。 陆卫东只是买小人书，就一口气花掉十块七角五分，买香烟又花一笔，后来买一大堆废品收购店淘来的旧书报刊，又花了好几块。 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法。 真可谓是败家之极了。 陆卫军认为是自己当时对小人书表露出太大的兴趣，所以导致大哥跟修车老头斗气，花冤枉钱买了一堆小人书。 这让他很生自责，偏偏又没胆量跟大哥讲道理。 陆卫军以前在家里最怕父亲陆向前， 但是父亲腿断之后，却压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很紧张在大哥面前说话做事。 尤其最近这几天。 他更是有种清晰感觉。 大哥看他们几个弟弟妹妹时，那眼神之中，总是动辄便透露着慈祥。 大哥也才十八岁，目光里却总会露着父爱慈祥，这有点吓人呀！ 哥俩拉着板车回到龙岩镇公社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军娃，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哥，还剩下十一块一毛钱。哥，你不会又要花钱……”看到大哥向自己伸手，目光却盯着镇上粮油副食站，陆卫军快要急哭了。 “愣着干什么，拿十块钱给我，还有那五斤粮票，都拿给我。” “都，都给你……”陆卫军红着眼睛，下意识地捂紧布兜。 陆卫东看大弟那惊悚表情，耐着性子解释了句: “军娃，咱家多久没吃着肉了，多久没吃着白面了，多久菜里面没能多滴几滴菜油了。瞧你们姐弟几个，面黄肌瘦样子，一个个跟非洲难民似的。听哥话，从今天开始，咱们家必须顿顿见肉，炒菜不用省油，咱们家从今往后要过好日子，凭咱们的双手，辛勤劳动，过上幸福好日子，懂吗？” 陆卫军狠咽了一口口水:“可是哥，你不是说，要尽快攒钱给爸看病吗？” 陆卫东瞥见大弟暗吞口水的小动作，有点伤感，却大笑道:“哈，傻小子，钱是赚来的，不是攒来的。放心，大哥心里有数，下回咱俩再进县城，绝对让你布兜里的钱再翻十倍！” “翻十倍，那岂不是说，下次咱能赚到二百多块……哥，这可能吗？”陆卫军不敢想象，懵懂着。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听大哥指挥了。 很不舍抓出布兜里面的最后一叠毛票，数出一元一角之后，将剩下的钱，连带那五斤粮票，全部塞进了大哥手中，然后生怕自己当场哭起来，立刻调头拉着板车转过街角一旁，找地方窝着生闷气去了。 还在气小人书的事情。 陆卫东摇头笑笑，迈步向粮油副食站走了去。 咦？ 他这里，正往前走着，粮油副食站内，凑巧有对男女向外走。 当真是巧儿她妈死了独生女——巧死了。 迎面出来的男女，赫然是前两天去家里闹退婚的前未婚妻林淑芬，旁边有位穿一身军绿的男青年，陆卫东很快也想起对方身份，却不正是那个背后阴损出主意报复陆家的下乡插队知青陈沪生。 第7章 秀优越 第7章秀优越 显然，这两人也是没防备正好撞见陆卫东。 那林淑芬，乍然瞧见陆卫东，目光很是慌乱，下意识就要往陈沪生身后躲。 陈沪生同样愣怔了一下。 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胸膛高高一挺，冷笑着拽了林淑芬肩膀头一下。 “你好躲什么啦！又没做什么啦亏心事情，怕得他什么啦！” 嚯，挺高壮一个大男人，说话时，舌头却像是给人用剪刀剪掉一截似的，呜啦来去，娘炮十足，好不让人厌烦。 林淑芬得了陈沪生点醒，回过神来，立马站直了，饱满的胸脯，很傲骄也是一挺，目光乜斜看向迎面走来的陆卫东，颇有点挑衅之势。 看她那架势， 这是已经暗暗做好十足准备， 陆卫东但要敢上前跟她胡乱掰扯不清吵闹，她一定要让陆卫东下不来台。 这女人，只当是陆卫东又想反悔跟她退婚，追堵到了这里。 要知道，她林淑芬对自己长相可是相当有自信，私下里，可是有不少知青，把她林淑芬评比为全龙岩镇公社十大最美之首。 平日里，总找各种借口在她林淑芬面前晃悠的男青年，没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 不是因她长得好看，陈沪生能主动来追求她？ 她林淑芬，再过不多久，可就摇身一变成了大城市里的人，再也不用整天介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放工回到家都是一身泥巴，肮脏死个人儿。 陈沪生跟林淑芬各怀鬼胎，表面气势十足，实则别提有多么地心虚。 毕竟别人又不傻，你林淑芬前面才跟陆家退了婚没三天，然后就公然跟另外的男人光明正大在街上出双入对。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你林淑芬还有你陈沪生两个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事情真要闹起来，谁吃亏谁有理，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只是，便在这对男女虚张声势摆好了干架阵势之际。 陆卫东看到两人时，目光只是很随意打量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下头，跟着就无视了他们存在，脚步压根没有丝毫停顿，自他们身旁错开。 下一刻时，已经是迈步进了粮油副食店内。 “怎么个意思？”陈沪生有些懵逼。 “可恶，陆卫东你这混蛋，居然又一次无视我林淑芬的存在？”林淑芬很是羞恼。 陈沪生、林淑芬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转身，看向身后粮油副食店:他是去粮油副食店内买东西…… 陈沪生手里正拎着几样东西。 其中一样，是用油纸包着的多半斤五花肉，再有一斤细麻绳扎紧的酥油糕点心，一瓶粗酿白酒。 他这是准备了行头，随林淑芬去‘岳丈’林大勇家拜访。 看到陆卫东大步进了粮油副食店内，陈沪生眼珠子滴溜溜转几转，忽然将手里提拎的几样东西全都塞入林淑芬手中: “淑芬，你先去旁边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理会林淑芬什么反应，已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向粮油副食店门口摸了去。 店内。 陆卫东正在大厮采购。 米面粮油肉整了一大堆。 另边柜台上，还有两大包糖果、奶油饼干，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压根都拿不过来了。 陈沪生探头探脑向内张望时，正好陆卫东向他这里看来。 陆卫东向他招手。 陈沪生指了指自己鼻子:“你叫我？” “废什么话，你是叫陈沪生对吧！来来来，既然撞上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这袋米，这桶油，你来帮我搬出去。愣着干嘛，赶紧动手干活，特么笨死你啊！” 陈沪生有些懵逼。 心说老子特么是来找茬，老子是特意刺激你来的，你的漂亮未婚妻，被老子耍了点小花招算计夺走，老子狠狠报复了你们陆家，羞辱了你的男人尊严，你特么见面不应该是怒火中烧，狗急跳墙来着么？ 只是。 陈沪生自己都没意识到。 尽管心里伊伊呀呀一大堆腹诽之词。 可是当面对陆卫东的强势指挥时，他居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对抗情绪，就下意识地照着吩咐在做事。 陆卫东拎了条猪后腿，肩膀扛了一袋白面粉，拎起那两包糖果饼干大步在前面走。 第8章 大锅碗碎 第8章大锅碗碎 哥俩拉着板车进村口时，遇到村里的快嘴王婶。 妇人见到哥儿俩拉的这满满一板车东西，追着问了一路，打听哥俩这是在哪儿发了大财，弄回家这么多的好东西。 陆卫东到是压根没做任何隐瞒，说了揽山柿去县城的事儿，还说王婶要是有兴趣的话，抓紧时间也去跑一跑，指不定还能换回家更多米面粮油肉。 大弟陆卫军在旁急坏了。 看那表情，明显在生气大哥不该把消息告诉王婶。 王婶前脚刚走，陆卫军抱怨起来，“哥，快嘴王婶就是个八婆，你等着看吧，很快咱全村人都知道，揽山柿进城能卖钱这事了！” “呵呵，没关系，我就是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消息，不然只靠咱一家，辛苦一天你能摘回多少斤山柿来。” “哥，可是，其他人也都进城去卖山柿的话，咱们更没得赚钱机会了啊！哥呀，我不是自私，不肯跟村里人分享赚钱机会，但是咱们可是要赚足够多的钱给爸治腿伤……”陆卫军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是真急眼了。 “傻小子，眼界放宽点！” 陆卫东没有跟大弟解释太多。 观念上的转变，哪儿可能一蹴而就，急也急不来，只能让大弟先心理煎熬着，看他悟性如何了。 做山柿生意，只不过是陆卫东为改善家人生活条件的一步尝试。 真正想要在这个年代，很安心地赚到足够多的钱，还不用担心冒什么政·治风险，不用担心说，忽然哪天，就被一群戴着红袖箍的人涌进家门，割一通‘走资’尾巴。 很显然做小商贩的选项，并不占任何优势。 山柿生意，陆卫东真的是巴不得更多人参与进来。 所谓，法不责众。 尽管知道，未来形势，国家政策会越来越开放。 但毕竟年头不同。 尤其玉山这样的略显偏僻内陆小县城，消息更加滞后，也就意味着，政策落实速度会更为迟缓。 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一些预案准备。 至少说，全村人如果都在这山柿生意中利益均沾的话，他们家至少不用担心在村里就会被人整成什么‘走资’大毒瘤。 “哥，军娃，你们回来啦！呀，怎么这么多东西……”大妹陆冬雪在家门口迎到了哥儿俩，看到板车上那满满当当的东西，惊讶坏了。 “雪，哈哈，大哥厉害吧！这都是我们进城卖山柿赚回来的，赶紧回家做饭，炒猪肉、蒸米饭、炖粉条，速度造起来，大哥快要饿死啦！”陆卫东宠溺地摸了下大妹陆冬雪的脑袋，很臭屁一脸样子。 三人推拉着板车进了院门。 二弟陆卫勇听见声音也奔了出来，看到这一车的好东西，兴奋跳脚欢呼:“哇，猪腿肉，好大一条猪腿肉，我要吃炒猪腿肉！” 母亲刘美莲抱着老妹陆秋萍，也从里屋快步走出。 看到那满满一板车的米面粮油肉，刘美莲惊坏了:“勇娃，去，赶紧把院门关上，闩好门栓。老大，你这是，从哪儿整回家这些个东西，你跟军娃，没去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吧！” 刘美莲的紧张反应，让兄妹几个兴奋劲顿减。 老妹却不管这些，瞧见板车上的好东西，早挣脱了刘美莲的怀抱，跳下地后，迈着小短腿儿直扑向板车: “漏，漏，窝要吃漏。” 二弟陆卫勇奔着要去闩院门，被陆卫东给拦住了。 “妈，你别紧张。” 陆卫东知道贩卖山柿这事情，对父母这一辈人而言，那意味着什么。 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随便哪个，刚刚经历十年特殊时期的成年人，谁能不紧张‘走资’这样的大帽子。 陆卫东走上前，展开怀抱，紧紧拥抱住刘美莲: “妈，别担心，这些都是我和军娃进城卖山柿赚回来的，妈你放十万颗心，其实现在城里做小买卖的人，已经有很多很多了，只是咱们村里人消息闭塞，妈你不信我，还不信国家发行的报纸吗？呶，你来看这份，这是中央开会的照片，这上面说的就是，国家今后要重点抓经济建设，要搞活经济……” 陆卫东哄小孩子一样揽着刘美莲的肩膀，另手拿过一份报纸，报纸头面的大幅中央领导开会群体照。 大妹陆冬雪几个，什么时候见过大哥跟妈妈揽肩膀说话这样的场面，都看呆了。 不过这温馨似水的画面，同样安抚着他们几个心中的惶恐不安。 刘美莲大字不识，报纸上的图片却还看得明白，伸手指着居中那位:“他，他老人家又上台啦？” “对呀！” “那就好……那就好……”刘美莲喃喃着。 老妹突然尖着嗓门嚎了起来。 转头看时，却是大弟陆卫军，正从老妹手中将一本小人书给夺回，还很生气拍了老妹:“臭丫头，这些不许你乱动。” “哇，小人书！”二弟陆卫勇嗷叫一声扑向板车，立刻也被大弟陆卫军给拦下。 “别动，别乱动，三勇，萍娃，这些小人书很贵很贵的，弄坏了的话，把你们俩卖掉都赔不起……” “军娃，别乱吓唬弟弟妹妹，小人书就是买回来让你们看的，弄坏了再买新的就是。” “大哥万岁！”陆卫勇兴奋跳了起来。 “大锅碗碎……”老妹陆秋萍也跟着蹦跶，却一屁股自己摔坐在地，委屈嘟嘴，瞬间吹起老大一个鼻涕泡。 第9章 充满父爱的目光 第9章充满父爱的目光 正这时，屋内响起陆向前的咳嗽声。 刘美莲急忙奔进屋内，陆卫东听到父亲似乎在叫嚷，忙给大妹几个打着手势，让他们赶紧地将板车上的东西卸了，自己跟着母亲后脚进了里屋。 父亲陆向前是个老顽固，怎么说服这位，还颇费思量。 上辈子，父亲即便是断腿之后那十好几年，一直也都很反对兄妹五人去搞个体户之类事情。 或许是被十年特殊时期的经历刺激过头。 或许是脑子里那所谓社会煮义建设标准、无产者阶级立场，太过坚定。 总之，父亲是个对‘走资’路线格外反感之人。 说不好听点，这是被特殊时期，一些偏激思想洗脑严重，思维僵化，脑子转弯速度太缓慢。 上辈子，一大家子人始终生活艰难，跳不出那个穷坑。 很大原因，或许正是源自父亲这一家之主的落伍保守态度。 陆卫东微有些头大，思想工作不好做，尤其是给自己亲老子，道理讲不通时，总不能打他一顿屁股，用巴掌说话吧！ 尽管在他的眼中，如今的父亲，差不多能当‘儿子’来养活。 这种很怪异地心理年龄使然，让他在面对父亲这一家之主时，思想总也有点转不过弯来感觉。 大妹陆冬雪很聪明，秒懂他的意思，急忙就招呼着两个弟弟去做善后，拎着那条足有二十斤的猪后腿就往厨房走。 大弟二弟也赶紧搬着米面油。 二弟流着口水在跟姐姐卖乖巧:“雪儿姐，猪肉炒大片的，另外再炸点油饼成吗？” “幼饼，幼饼……窝要吃幼饼……”老妹跟在哥哥姐姐们屁股后面乱跑，今天格外欢生。 内屋炕上。 父亲陆向前奋力支撑起上半身。 刘美莲快步上前，给塞了两个枕头靠起，一边喊着让男人慢着点。 陆向前是大腿膑骨折断，造成神经压迫，股骨坏死，进而半身麻痹瘫痪。 如今在家将养了一个多星期，用了村里赤脚郎中给开的跌打草药，可惜一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上辈子。 因为家里穷，一直没得什么真正有效果治疗机会。 陆向前就这么一直苦熬拖着，在炕头上一直躺了近两年时间。 后来还是生产队里，有能人给用废旧板车改装了一辆‘轮椅’，靠着‘轮椅’辅助，才得以有了一些独立行动能力。 “卫东，你们刚才，在院子里嚷嚷什么呢？” “呃，也没啥，前几天上山摘了些山柿，进城换了点粮油，还有一些书本。”陆卫东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炕头上的这个男人，暗想该要怎样才能唤起他的斗志。 “胡说八道！” 陆向前冷不丁大吼了起来，伸手指着陆卫东，“混账东西，你现在是，越来越有能耐，长了本事，当面就敢撒谎，骗你老子了吗？你老子我还没死，你就敢当面阳奉阴违，你给我跪下！” 卧槽！ 陆卫东腹诽一声，暗道老男人脾气不小啊！这是，早就攒着火啦？ 刘美莲紧张坏了:“老大，还愣着干嘛，快跪下，给你爸赔不是，听见没有！” 陆卫东撇撇嘴:“妈，那啥，我想跟爸聊会儿心里话，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放心，我爸这是对我有误会，我爸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之人。他这是，担心我们兄弟在外面闯祸，才这么生气……” 几句话，先将母亲刘美莲给打发出去。 陆卫东顺手关了屋门，摸出烟来，点上一支，上前塞给了父亲陆向前:“爸，吸上，咱爷俩谈谈心。” 陆向前表情里透着古怪，实在大儿子这般镇定自如的表现，让他倍感意外。 这要是以往，他这里扯开大嗓门一吼，全家人都要噤若寒蝉。 但是现在…… 尤其大儿子看他时的眼神。 那目光之中，居然有种宠溺、怜爱情绪流露，仿佛长辈在看任性晚辈的那种无奈表情。 父母早年间死于战乱逃荒。 很小的年纪，他就成了孤儿流浪…… 荒唐之中，他竟然在大儿子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父爱温暖。 委屈，伤怀， 男人冷硬外表下，那颗貌似坚强地内心，一下子在他心中泛滥开来，他鼻头一阵酸涩，好想任性大哭一场。 他强忍住眼眶内的湿润，下意识接过大儿子递来的香烟，看了一眼:“臭小子，还是带过滤嘴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是很贪婪地狠吸了一口。 然后，将烟闷入肺中，闭上双眼，头向后枕靠着，老半天都没舍得将烟往外吐出。 陆卫东又点起一根烟来，自己叼嘴里吸了口。 结果被呛了个狠，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咳嗽连声，好不狼狈，赶紧将烟又给掐灭掉。 上辈子，自从南下闯生活那时起，他就再没沾过香烟，没喝过一滴酒。 但是这会儿，他却忽然有种冲动，真想弄上几打啤酒，跟如今正值壮年的亲老子，来个一醉方休。 父子两人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呼～～～” 许久，陆向前睁开眼睛，将吸入肺部的烟一口吐尽。 “滋～～～” 陆向前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好家伙，这一根香烟，被老男人狠狠两口，便吸得差不多就只剩下了香烟屁股。 “出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子我逼迫你哥俩去的！”冷不丁地，陆向前闷声道。 “啊？”陆卫东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个屁啊！记住了老子的话。外面要是有人问起，你和军娃，为啥进城当小贩。直接就说，是你老子我的主意，是你老子我，日子过不下去，寻死觅活，逼着你们俩干。等下你把这话也告诉军娃，听清楚没有！” “哎呀，爸……爸你原来不反对……” “滚——快滚——老子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陆卫东正亢奋不迭，在为父亲这出人意料开明态度欣喜之际，没想到陆向前却突然又翻了脸。 嗖。 手里的烟头，直接往他脸上弹来。 陆卫东一个冷不防备，烟头正好弹在了他脑门上。 娘咧，烟头的火星，不偏不倚，击中脑门，烫得他惨叫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就去拍打脑门。 刘美莲风一样推开屋门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陆卫东急忙摆手示意没事:“妈，我没事，别紧张，我爸扔烟头，不小心扔我脑门上了……” “还不快滚出去——”陆向前又吼。 “啊，对对对，我这就滚……”陆卫东说着，直接往地上一躺，轱辘转着向屋门口滚了去。 刘美莲愣怔住。 炕头上，狂声大吼中的陆向前，顿时脖子突然给一只无形大手掐住了般，没了吼声，瞪大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正躺地上往外翻滚中的大儿子: 混蛋，老子让你滚，老子没让你真滚…… 第10章 向前同志，你要坚强些 第10章向前同志，你要坚强些 大妹的厨艺真心不错。 陆家小院里，饭菜飘香，重生后这么多天，头一回吃饭吃了个尽心如意。 父亲出人意料的支持态度，让陆卫东去掉一大块心病。 其实却也能想得明白，父亲这态度的转变，并非是真对‘走资’这种事想通，他只是不想，两个儿子因为这件事毁了一生，万一有天被抓，有他这个残废老子在前面顶雷，多少是能减轻一些儿子们的罪罚。 父爱如山。 即便是倒下，躺在炕头上成了废人。 陆向前也在用自己仅有的一点能耐，想要给儿女们遮风挡雨。 一家人，美美吃了顿有肉有油水的大餐，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陆卫东还是有些担心父亲心理压力太大。 于是，从那些废旧书刊报纸中搜捡了一些，喊了二弟陆卫勇，悄悄给父亲拿回屋内。 他是想让父亲能通过阅读这些书刊报纸上的‘旧新闻’，能够琢磨出一些国家形势上面的根本变化。 刚收拾完碗筷，大弟已经在给他递眼神。 示意是不是抓紧时间上山，采摘山柿去。 这小子，如今对进城贩卖山柿这生意，那可是用足心思，生怕他们动作慢了的话，便宜被别人占去。 院门外忽然一阵匆匆脚步声响。 老支书牛爷来了。 生产队的会计、民兵连长、妇女队长，呼啦啦涌来一大群人，都是生产队的领导班子成员。 这些人，说是来探望父亲陆向前。 牛爷坐在炕头边:“向前，这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生产队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们的生活，大叔我给你认错，当面做检讨来了！” 其他人也都在旁随声附和。 会计刘前进，将进门就一直手拎着的一袋东西，摆放在炕头边:“向前，咱们队上，条件有限。这是十斤苞米面，还有五斤油渣饼，再五斤小米，一些土鸡蛋。按照队里开会讨论之后的意思，你是为公家出了事，队里不能撒手不管。以后每月，队里会按这个标准，给你们家做额外补助，希望你能理解……” 妇女队长马秀英叹口气道:“陆向前同志，你要坚强，学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那位保尔·柯察金同志。什么困难，咱们也都能挺得过去。什么苦难，咱们也都能经受得住。咱们是，伟大无产介级战士，咱们是，党的英雄好儿女……” “向前，你一定要坚强呀！”民兵连长孙振彪举着右拳，在耳侧奋力舞动了几下。 陆向前靠着枕头，斜歪着身子，指指自己残废的右腿:“那么，你们是要将我家老大、老二，全部一起抓走么？” 刘美莲在旁紧张坏了:“不，不要抓我儿子，要抓你们抓我，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是我指使儿子进的城……” “滚开！” 陆向前怒吼一声:“臭娘们，乱扯什么闲淡，你知道个屁，你能懂得，让儿子揽山柿进县城贩卖，你能知道，县城哪条街上，有人肯花钱买东西么。牛叔，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这事情，就是老子我这个废物爹，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逼着老大老二去干的，老子是主谋，听到没有，老子是主谋！你们要抓人就抓我好了！” “呜哇～～～” 门外，老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陆卫东制止了大妹大弟二弟想扑进里屋的冲动，冲他们做了个噤声手势。 其实，老支书牛爷这些人进门之际，陆卫东就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要来家抓人。 不然他们不会是这么一种作派。 十年特殊时期，公社、生产队这等基层组织，真要是抓谁去批斗，压根都不用向上级汇报。 那直接就是荷枪实弹的民兵出动。 找到‘破坏份子’，先给抓起来再说，公社民兵连战斗力强得一逼。 他不知道父亲陆向前是不是也看出来，牛爷一行，绝无抓人的企图。 但是，老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管父亲陆向前，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让这么闹腾一下，却也是件好事情。 经过这么一闹腾，至少在村内这一级的‘行政’管辖上面，他搞的这贩卖山柿小生意，一时半会儿之间，想来不会再有谁来扮黑脸，割他们家‘走资’尾巴了。 再就是。 让父亲这么闹腾一番，宣泄一下内心的苦闷委屈情绪，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病人嘛，适当地心理健康疏导，还是相当有必要地。 想及此，陆卫东摇头暗笑了笑，拍拍大弟陆卫军肩膀，“走吧！咱们抓紧时间，上山采山柿去！勇子今天也一块去，雪你留下，照看好萍娃和爸妈。” “哥，可是咱爸……” “听大哥的，咱爸没事，咱爸要做咱们仁和村的保尔·柯察金，牛爷他们，只是来看望咱爸，没人要抓我们。” 大妹陆冬雪似懂非懂点点头，抱起仍在害怕嚎哭的老妹，变戏法般掏出一颗糖果和一小块奶油饼干，塞在老妹手中。 有了好吃的，小丫头立马止住了哭声，紧抓着糖果、饼干，却并不舍得大口吃掉。 咬饼干时，都是很仔细用小手抠下一点饼干渣，这才一脸享受地将饼干渣连指头一起吮入嘴巴里。 陆卫东招呼着两个弟弟。 三人带了家伙什，麻溜儿向院门外奔了去。 嘿。 哥仨这里前脚刚出院门。 好家伙，院门外，正探头探脑围了好些人。 其中便有快嘴王婶。 这女人，瞧见哥仨快步奔出院门来，下意识赶紧就找地方躲藏。 看来，她到是颇自觉，知道是自己嘴巴臭，背后告密，惹来了老支书牛爷一行人。 “臭婆娘！”大弟陆卫军眼睛喷火，一眼看到这婆娘，蹬蹬蹬直奔了去。 “军娃！” 陆卫东叫住了大弟。 扫一眼现场这些村民，笑道:“大家伙都在呀，呵呵，别说有发财机会，不告诉你们。县城里的人，可是相当稀罕咱们山上的山柿，我们哥俩，今天一下子卖掉二百多斤，赚了十多块钱。” 狡猾的陆卫东，直接将收获拦腰斩半。 不过就即便如此，他这番话，也足以引发村民们的轰动。 “王婶，你也看见过了，我们中午时候，板车拉回来的米面油粮，还有整条猪后腿肉。”看看王婶很配合点头，村民们也一个个眼睛快要瞪出来般，陆卫东最后又加了一道码，“嘿，山里柿树就那么多，手快有，手慢无，去晚了可就抢不着喽！” “东子，那牛爷他们，到底怎么个态度呀？”有村民在问。 “就是，我看到孙振彪可是去了你们家，这家伙可是动不动就抓人搞批斗，到底怎么个情况呀？”王婶八卦劲头十足。 “东子，不能莽撞呀！你们哥仨，再这么瞎搞下去，真不怕给戈委会抓去割尾巴。弄不好，那可是要挨枪子的……” 陆卫东撇撇嘴，没再理会这些前怕狼后怕虎的村民。 人群中看到儿时伙伴牛犇，招手叫牛犇出来，揽着牛犇肩膀:“喂，四个牛，我买了好几套小人书，想看的话，先帮兄弟一起去干活，进山采摘山柿去，敢不敢帮这个忙？” “呵，我牛犇有什么事不敢做……” 第11章 村中一波大能人 第11章村中一波大能人 牛犇是老支书的孙子。 瞧见这小子直接被陆卫东拐着上了山，其他村民们相顾无言，纷纷转身回家。 只是，过不片刻，这村庄四野，时不时就看到那么一个两个，手拎背篓，或者口袋的村民。 大家心照不宣，都盯上了这进山采摘山柿的生意。 陆卫军很焦躁，看到这么多村民都摸上山来抢生意，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偏偏大哥陆卫东依旧不紧不慢，非但没说加快速度，多圈定一些山柿树，瞧见其他村民们后，还很认真在跟别人交流揽山柿时的一些细节，提醒别人，采摘回去的山柿，都必须注意到哪些事项，才能让揽熟的山柿口感最好。 “我的傻大哥哎，你把秘诀都传授给别人家了，咱们回头进城再售卖时，还能有什么竞争力……” 陆卫军十万个想不明白。 这些情况，陆卫东都默默看在眼里。 他没去解释什么，对于大弟的一些小动作提醒，更是直接无视了般。 有了牛犇这小子的加入，带来的口袋等物，很快就装满当。 “走吧！咱们下山回家！”陆卫东招呼着牛犇和两个弟弟。 “哥，天黑还早着呢，咱们再摘一些吧！没口袋装，可以先在空地上摆着，回头咱们送一趟下山，跟着再回来呀……”大弟见大哥居然就要回去，急得快哭了起来。 二弟在旁也道:“大哥，我在山上守着等你们……” 牛犇也给出主意，干脆在柿树上做记号，提前宣布柿树所有权。 陆卫东笑笑:“听我的准没错，回家，一口吃不了大胖子，该咱们的，谁也抢不走，不该咱们的，强行占住有什么用。” 到了家，老支书那帮人早就离开了。 将摘回的山柿洗干净再揽入大水缸内。 又依照工序，给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等到忙碌完这些，已经是傍晚时分。 留牛犇在家吃过晚饭后，陆卫东在院里扯了一根电线，吊了一盏25瓦的灯泡，然后回屋取来一套小人书《岳飞传》。 “来，牛犇，答应让你看的小人书《岳飞传》，今天让你一口气看个饱。” 大妹、大弟、二弟，包括老妹在内，陆卫东每人都给分了一套小人书。 上辈子，陆卫东可是一度当过近十五年的乡村老师，看着这几个小家伙坐在电灯泡底下，人手一本小人书，津津有味阅读的样子，这让他生出一种恍惚，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当年教书育人的时光之中。 说句良心话。 尽管上一辈子，教书十五年，一直也都只是一名，没能得到国家教育部门承认的民办教师，不入公职，没有工龄保障等等一系列福利待遇。 可是身为乡村教师那些年，他真算是呕心沥血，全副身心，都扑在了教育事业上面。 那是真的将当老师，当成了一辈子的事业在干。 那十五年，生活尽管清苦、艰辛，却也是他人生当中，最充实、最踏实的一段日子，每天晚上都能很安心地一觉到天亮的日子。 反而是。 后来南下闯人生，当了创业老板，有了亿万身家，娇妻幼子相伴，物质极大丰富，反而日子总觉过得没那么踏实。 总也感觉，骨子里少了点什么一样。 陆卫东也坐在灯下，脚边是厚厚一沓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教材。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旬。 眼看着，国家对外正式公布冬季高考的消息就要到来。 有过十五年初中教育经验的陆卫东，自信参加冬季高考，取得读大学机会，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但人总是得有点更高理想不是。 重生十八岁，又恰好遇到1977这样一个新时代开启的重大转折时期。 不折腾出来更大点的名堂，为自己今后这四十年的未来，提早一步打好基石，岂不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这重活一回的机会。 “哟嗬～～，你们这些孩，几时都变得这么好学啦！”有村民来串门了。 陆卫东看了眼，白天时上山采摘山柿最积极的一位。 上辈子记忆中，对这位就有很深刻印象。 村民许二和，八十年代，村里冒出来的第一位万元户。 记忆中，许二和是八三年，在省城跟人做泥瓦工，偶然机会认识了一位南方老板，别人介绍他入行做倒爷卖电子手表，整天穿一军大衣，大衣内襟一亮，两侧整整齐齐全挂满电子手表。 这位就是只靠着走街串巷卖电子表，发了大财，率先第一家，在村里盖起了红砖大瓦房，还娶了一个，漂亮得像电影名星的城里女人。 许二和发财之后，对同村人到是颇多提携，后来带了好些位村民，也一起外出卖电子手表等物。 这些人，陆续也都发了些小财。 那个年头的人，借着国家开放的第一波春风，只要胆子够大，敢出门拼打，似乎随便搞点什么买卖来回倒腾一番，都能发财，怎么也要比在老家守着农田当老农，好上百倍，而且都能成为让人艳羡的能人。 只是，或许宿命使然。 许二和这大能人，跟其他那些，同时代的‘能人’们，最终的下场，都好不哪儿去。 人有了钱，就容易飘，忘记自己斤量。 许二和后来再有消息传回村里时，已经是87年，说是因为非法盗卖国家矿产，涉嫌组织领导黑涩会团伙，被抓捕枪毙。 当时这事情，在玉山县很是轰动。 与许二和一起被枪毙的，还有村里的另外几个‘能人’，都是当初跟着许二和外出闯世界的主。 结果这些人直接被一窝端。 发觉自己有些走神了，回忆有点太过投入，陆卫东收回心思。 放下手中书本，正要跟许二和聊聊，这时院门口一阵脚步声响，又有一波村民，前后脚地，也都来了家中。 不出意外，来地这批人，都是白天时上山采摘山柿的。 陆卫东打量众人一番，有意思了，上辈子村里那一波‘能人’，继许二和之后，此刻赫然都出现在了自家院子里。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看来，这一波‘能人’，只所以上辈子能呼风唤雨，自是有人家的独到之处呀！ 最起码地，许二和这些人，对于赚钱的渴望，就要远超过村里其他人太多太多。 而且最最重要地一点。 这些人的年龄不大，都是二十三四出头，未曾成家，守着生产队里大锅饭没心思吃，静极思动，胆子又大，这么一批人。 第12章 恨爹不成钢 第14章恨爹不成钢 陆卫东翻箱倒柜找出了父亲珍藏起来的那枚一级战斗英模勋章。 既然已经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个敏感脆弱男人的心理禁区，他索性将这一切再撕得更血淋淋一些。 将陆向前心中那不可碰触地带，彻底给曝光在众人面前。 其实，村里面一直都有谣传，说陆向前当年做了逃兵，是个战场上的孬种。 这种说辞大有市场。 上一世，陆向前始终不屑去辩驳这些说辞，颇有种唾面自干、自暴自弃样子，直到死，都没将功劳拿出来炫耀过，真是将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其身死之后，还是陆卫东处理遗物发现勋章，很不服气，特意辗转找去父亲的老部队，最后才搞清楚了事实。 让父亲的名声，在死后得以昭彰。 这一世，陆卫东不想这种悲剧再继续下去。 他知道，想要转换父亲的这种偏执观念很难很难。 但即便再难、再痛苦，他也要做。 长痛不如短痛，哪怕陆向前这次被刺激得发了疯，精神失常，那也好过他一个人心中默默煎熬数十年。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后世很多年以后，才渐渐有一些影视文学作品，涉及到这一特殊群体，为他们的心声而呐喊，让世人知晓，眼下的和平昌盛，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是明星大腕、公知大v、国际友人们施恩恩赐…… 陆卫东忽然越发清晰知道，自己重生这一世，最为值得去做的事情，到底是哪些了！ “我父亲，陆向前，他是个战斗英雄，一级战斗英模勋章获得者！”陆卫东将英模勋章拿在手中，向老支书牛爷展示着，向民兵连长孙振彪展示着，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郑重其事展示着。 “英雄，不该流血又流泪！” “英雄，更不该是，某些尖酸刻薄小人，背后随意议论羞辱的话题素材！” 陆卫东看着院内聚集的村民们，目光特意盯了盯快嘴王婶。 这个嘴碎的婆娘。 她是村里的八卦是非聚集中转扩散点。 人虽然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流。 可是上一世，因为有这号人的存在，父亲是战场逃兵的说辞，在村里从来就没断绝过。 尤其那些年，但凡有什么大火战争题材影视作品问世，陆向前当年是个孬种逃兵的说辞，便会在村中骤然间盛行一波。 “我，陆卫东，代表我们全家，在这里，郑重其事跟诸位乡亲做一个声名！” “我父亲陆向前是个真正地战斗英雄！” “今后，谁再敢轻辱我父亲名声，污蔑他是战场逃兵，我陆卫东，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英雄，不可辱！” 陆卫东很有些中二地呐喊出这一番口号般话语。 国人内敛，少有人会做这般当众自夸之举。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陆卫东心中有了一个清晰计划。 重生这一世，他非但是要弥补自己上一世的诸多人生遗憾，弥补身边亲人们的人生遗憾。 这风雨四十年历程之中。 如父亲陆向前这样的退伍老兵，其他更多行业里的，那些始终抱持，轻易不肯‘给国家添麻烦’人生信条的默默无闻英雄楷模。 弥补他们的人生遗憾，这远要比他重生赚大钱，成就世界首富这些，来得更加有意义一些吧！ 他知道。 想要达到这样一个目标。 某种程度上，或许比他立志成为世界首富，打造一个横跨全球每处角落庞大商业帝国，还要来得艰难。 毕竟。 这商业之上的成就。 他有着重生四十年的人生经验做资本，实现起来，无非就是野心大小、人脉运作、商业布局能力上的考验与区别。 但是想去为这些老兵，为其他行业，更多默默无闻英雄楷模，为他们在后世那个网红多如狗，公知遍地走，嘲讽反智英雄楷模风潮大行其道的时代，为他们正名，为他们立传。 这却似乎要艰难得多。 但，那又怎样！ 便是再艰难，这是我陆卫东，无怨无悔的选择！ 不知不觉，天很晚了， 陆家小院里很是闹腾了些时候， 村民们陆续散去。 老支书牛爷和民兵连长孙振彪这些人，陪着陆向前聊了许久。 其实多半时候，也都是老支书牛爷在劝慰，开导着陆向前，陆向前情绪平缓了下来，却不怎么肯与人交流，目光有些痴地盯着里屋顶棚。 顶棚是用早已泛黄旧报纸糊起来的。 其中的一张《全民日报》头版头条，赫然刊印的就是我军当年抗美援朝胜利归来的庆祝文章。 牛爷几个人后来也走了。 家里安静下来。 刘美莲很是六神无主地样子，大妹陆冬雪和大弟陆卫军很是懂事，默默在打扫着院里的凌乱，收拾着杂物，陆卫勇这小子，在知道父亲居然是个战斗英雄之后，那一脸臭屁骄傲模样，始终就没消失过，就连最喜欢看的小人书，突然对他都没有了吸引力。 老妹却早就趴在母亲肩侧睡着。 小丫头脑袋斜歪着，脏兮兮脸蛋上还挂着两道清晰无比泪痕。 相较而言，这才是个最没心没肺，压根不知道家中发生了怎样大事件的主，无忧无虑地孩童，真让人羡慕。 陆卫东坐在炕头一把快要散架的木凳上，他心情兀自仍沉浸在将来要做事情的谋划上面。 这安静气氛让人压抑不安。 陆向前突然闷声道了句:“老子没脸当英雄！”说着话，这两行热泪，便控制不住，又一次喷涌了出来。 陆卫东醒过神来，看着父亲那悲凄神情:“不，就即便，只是为了你那些死去的战友，这个英雄，你不当也得当。” “放你娘勒个狗屁～～！”陆向前暴躁道。 陆卫东冷笑道:“陆向前，你又懂个狗屁！” 陆向前怒目:“你说什么？” 陆卫东大吼:“你以为，那英模勋章，是国家为你自己颁发的吗？你搞搞清楚，你这个战斗英雄，是在为那些牺牲战友当，你如今，是在为那些牺牲战友活。你，见证了他们倒下时的惨烈，你悔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像他们一样，死在战场，死在与美国鬼子的拼杀之中，你认为自己懦弱，不是个爷们……” 陆向前闷声道:“没错，老子就是个孬种，老子不是个爷们……” 陆卫东冷不丁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陆向前，相对你的这些，愚蠢又迂腐念头，你知道，我真正鄙视你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你陆向前，没有做战场上的逃兵。但是你，却忘了替死去战友们，见证历史，见证他们曾经辉煌，向无知世人，不断讲述他们丰功伟藉，让他们名载史册，光耀后人。你在这样一个，看不见硝烟战场之上，当了无知又可怜的逃兵！” “……” “你，自私狭隘，就只顾及，自己苟活的心理伤痛。却忘记，当你自己都不愿再提及往事之时，你的这些战友们，他们的牺牲，会在世人心中，停留多久时间？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甚至会成为，世人茶余饭后，嘲讽消遣的傻帽群体代表。你，陆向前，你心甘情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吗？” “……” “你，面对这些，世人无知毁誉声音，难道就只会像个小娘们一样，自怨自艾，林妹妹一样，整天介脸上挂满猫尿求可怜？别人说都不敢说你半句？嗯？” “我……” 陆卫东幽幽一声长叹道:“老兵不死，只是凋零。陆向前，活着，有时比死了，可要艰难更多。” 房间外。 刘美莲听到大儿子训斥男人的话语，早就瞪圆了眼睛，脑子已经不会思维。 纵然，她再是个无知农妇，这般颠覆父子关系式对话，也早将她骇了个魂飞天外。 大儿子这是大逆不道在骂父亲啊！ 陆冬雪、陆卫军、陆卫勇这姐弟仨，同样一脸不可思议表情。 大哥，居然在提名道姓地训斥父亲？ 可是，大哥这番话，怎么此刻听在他们耳内，却并不怎么逆耳？ 非但如此，他们各自心中，甚至生出一种错乱: 似乎，大哥陆卫东，才是他们的真老子，反而父亲陆向前，像他们一样，像是一个犯了错，正被长辈在教训的孩子。 第13章 人武部给的特例待遇 第16章人武部给的特例待遇 伍凯旋在陆家并没有待太久时间，就和同来的文书驱车离开了仁和村。 不过在临走之前，却很是关切地跟老支书牛爷探讨了一番。 然后，村民们很快就都知道了，县人武部专门给陆家开了一个特例待遇: ——今后不管陆家，有多少的农副产品要卖，县人武部都照单全收了，陆家兄弟尽管往县人武部大院送便是。 这等于是以组织名义，替陆卫东哥俩儿上次进城卖山柿做了背书。 陆卫东当然明白，这是前世的岳父老大人感怀父亲陆向前的英勇，想透过这种方式，多少帮着陆家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陆卫东并没有冒失地向伍凯旋提及什么军工产品上的新奇发明创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伍凯旋毕竟只是个地方上的准军事机构主管。 统管地方民兵建设、新兵招募、老兵复员退伍安排等事情是其份内。 这冷不丁，真要是丢出一个，直接让军方都要看得眼热非常的军备品发明创造。 别的先不说，怕是政审这一关，就能折腾你个半死。 眼下他时间相当急迫，怎么可能有多余时间去顾及军方需求，而且如果只是发明创造被看中了还好说，万一军方顺带着相中了他这个幕后策划人才，强行要征召入伍之类的，这可就要跟他的一系列人生规划起冲突了。 说千道万。 上一世，他毕竟不是什么军工领域专家。 眼下脑子里所能想像到的一些小点子，其实对于真正军工领域的专才而言，不外乎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这种级别。 技术层面上的深度，真算不上什么的。 他的真正优势，乃四十年人生风雨历程，是他的眼光见识，点拨他人‘开窍’的人生导师光环。 突然有了县人武部给的特例待遇。 许二和这帮能人，立刻又找上了门。 这一次他们的态度，对陆卫东那是已经近乎要巴结的态度了！ “东子，恭喜你啦！那啥，县里人武部伍部长，真应承了要收购你们家的农特产品，而且有多没少全都照单收？”许二和进门便连连拱手作揖。 “伍部长这是心疼我的战斗英雄父亲！” “嘿嘿，那啥，东子你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大家日子都过得挺紧巴……” “二和，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摆摊卖山柿这生意真没什么难，你们尽管放心大胆一起进城去卖就是，打我们兄弟的名头也没什么关系，要真有戈委会的人追查，我肯定帮你们说话。” 陆卫东感慨万千，本是想将仁和村打造成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另类‘小岗村’、‘傻子瓜子’式典范集体。 被伍凯旋这好心横插一杠子，他们这个先进风范，怕是别想再拿到手了。 暗道这社会固有进程的惯性果然厉害，真不是他这只重生老蝴蝶随便扇几下翅膀就会歪到偏离固有方向。 听到陆卫东这回答，许二和这些人当然开心。 大弟陆卫军却不免就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又在担心，许二和们会抢走他们家生意，影响给父亲赚钱治病的速度。 许二和瞧见了陆卫军的矛盾表情，搔头不好意思笑笑，上前亲热地揽住了陆卫军肩膀: “军娃，放心好啦，你二和哥我也知道，你和东子，都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你们哥俩贩卖山柿，那可是为了给战斗英雄向前大叔治腿伤在做买卖，我们怎么能这样贪心，白占你们家的便宜。真这么干，全村人都会戳我们几个脊梁骨的……” “咦？” 陆卫东眉头微挑了下，对许二和能主动说出这么一番话，真是颇感觉意外。 他原本昨晚稳坐家中钓鱼上钩的打算，就是等许二和这帮人上门来求合作，中间因为父亲的问题出了偏差，导致计划夭折。 不过这现在的情况？ 许二和这伙人，显然是私下已经商量好的，仍然以他期待方式，前来主动求合作啦？ 陆卫军可没大哥这般老奸巨猾心思，听到许二和说不会白占自家便宜，态度顿时腼腆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很有些扭捏起来。 哎，我的傻兄弟。 你果然没得许二和这帮能人的心计手段呀！ “东子，我们哥几个私下都商量好了，现在你家卖山柿不愁销路，但是货源肯定不是那么多。所以我们在想，你家能不能，捎带脚地收购了我们手中的山柿，然后再去县城贩卖。这样走量的话，可远要比你们自己采摘山柿再去贩卖赚钱快得多。你们家赚钱给向前大叔治腿，时间上也会更快一些，东子你说对吧！你放心，我们就只求个采摘山柿的辛苦钱，随便意思一下就成，大家伙平时闲着也是闲着，能赚个块儿八毛便心满意足……” 嘿！ 若非很明确知道，上一世这许二和就是个在商场上很能折腾的主，陆卫东真是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也穿越重生了。 他真是很惊讶了！ 像许二和这个，上一世八十年代后才外出闯荡社会的家伙，难不成别人这脑子里的生意经，真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走量、薄利多销、时间成本…… 乖乖，这些个典型商业思维和理念，陆卫东心说，自己上辈子那是南下南圳后才渐渐悟到，怎么着许二和这个整天介吃生产队大锅饭混日子的农民，居然也早就能讲得头头是道啦？ 陆卫军听了许二和这番话，脸色却直接就变了，煞白煞白的:“二和哥，这么搞，这，这不就……真的成了投机倒把了吗？这，这可是比贩卖自家农产品还要重的罪，你这分明是想坑我们家，你心眼儿咋就这么恶毒！” 许二和快要急哭了:“娘咧，军娃军娃军娃，你别瞎说，怎么就成投机倒把了！” 许二和那帮哥们也都吓得不轻。 一个个面面相觑，有那胆子小的，这立马转身就要撤，不敢再玩下去。 实在是，这年头因为投机倒把罪被打靶的，太过司空见惯。 第14章 教导与养成 第17章教导与养成 陆卫东眼看大好的生意要被实诚傻兄弟搞黄了，赶紧叫停，喊住要走的人，拍拍大弟和许二和肩膀: “投机倒把，那是黑心资本家压榨劳动人民成果，囤积居奇赚昧良心钱。” “咱们是什么人？” “咱们都是些农村里的苦哈哈，只是想着互帮互助，分工合作，为社会主义建设添块砖加片瓦。” “别没事干，净瞎给自己头上乱扣大帽子！” “咱就合伙卖个山柿土特产，哪儿来的资本家压榨？又不去损害公家利益，哪儿就算得上投机倒把啦？” 好家伙！ 总算是凭着上辈子当老师练就的嘴皮子功夫，及时将一帮子刚刚有点商业头脑萌芽的穷小伙给稳住。 陆卫东真是有点心力憔悴。 不过。 大家思想苗头都稳定住，这下面的生意经就好唱多了。 许二和这帮人，将赚钱的期望值压到了最低。 最终，以一分钱一斤的收购标准谈妥下来，而且都还是进城卖掉了东西回来后，再给他们结算货款。 这利好，基本上算是九成以上都给了陆家。 另外，为了避免被一些眼红小人背后告黑状，真担上什么‘投机倒把’罪名，众人也集思广益，提前统一了口径，特意成立一个社员互助社小组，在大队委做了相关登记，算是未雨绸缪，在法理上有所明确交待。 与许二和这波人谈妥了生意，很快收购上来的山柿就达到了一千五百多斤，而且全部都是已经揽熟了的成品，直接就可以进城贩卖。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这要是仅靠陆家兄妹们，起码得三五天以上时间采摘。 就这样，还得考虑，如何从大山里将山柿运输回来，如何避免采摘山柿时出意外。 毕竟山里野生的山柿树，可不是果树园里人工栽培这种，几乎哪里艰险，哪里才有得可采摘。 上回哥俩儿准备了四百斤，那已经是他们悄摸着苦战三天的收获。 一辆板车肯定是装不下这么多山柿了。 陆卫东喊了发小牛犇来帮忙，又借了两辆板车。 这一次，三人三辆板车，依旧是趁着月色，小哥仨欢快地踏上了进县城的路。 “哥，那个伍部长，真能一下子买下咱这么多山柿吗？他有这么多钱吗？他买下这么多山柿，要是一家子吃不完可咋办？我咋突然间觉着，咱们就这么给人家送上门一千五百多斤，有点儿……有点儿……” 半道上歇息时候，大弟陆卫军冷不丁问了个问题。 看得出来，这小子明显是一路上都在思考，问出这话时，脸都憋红了，分明是担心自己问出这话来让大哥为难。 牛犇心思就梗硬得多，瞪着眼睛道:“军娃，你想这些干啥，反正那个人武部长自己答应的，另外你可真傻，人家买山柿，当然是要给单位发福利，怎么会拿回家自个儿去吃，笨蛋！” “你才笨蛋，你这条笨牛！” “嘿，臭小子找揍呢！” 陆卫东喊住斗嘴嬉闹地两个人:“你们俩说的都对！但是又都不对！”他眨巴下眼睛，颇有点恶趣味地道着:“猜猜看，我为什么这么说的原因，谁猜对了答案，本大哥今天额外奖励，给他买大白兔奶糖吃！” 陆卫东这是老男人训导后辈小子的瘾犯了，顺着话头，故意借题发挥，培养两人的独立思维能力。 也算是，言传身教。 打算，透过这种潜移默化方式，将上辈子都是老实巴交守着土地当了一辈子老农民的小哥俩，看看到底能影响到怎样程度。 “哥，难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是自己去摆摊贩卖？” “哈，放着最稳当的人武部大院不去，跑去大街上摆摊卖，军娃，你是真心不怕给戈委会那些凶神恶煞堵到咋嘀？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道理懂不懂？你《岳飞传》的小人书真是白看了，笨蛋军娃，嘎嘎嘎……” “蠢牛、臭牛、笨牛、四个牛……” “傻瓜傻瓜傻瓜，军娃牌傻瓜，难看又难吃……” 瞧着两个家伙又王八瞪绿豆地怼了起来，陆卫东摇头无语，嘴里却鼓励道:“行，这次算你们两个家伙都答对一半，都有大白兔奶糖吃！行了，歇足了力气，咱们继续上路走着。” “都答对一半？” 陆卫军、牛犇两个人很不解，各不服气走回自己负责的板车跟前:“哥，那完全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啊？” “傻瓜蛋军娃，东哥说了一人答对一半，你把咱俩答案合在一起不就得啦！” “咦，对哦！蠢牛都想得到的结果，我居然没想到！” “所以你是傻瓜蛋军娃呀！” “哼，所以呢？你得出的最终答案是什么？蠢牛，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哦！” “对哦？最终答案是什么？” 三辆板车伴着月色向前走了百余米。 陆卫东押后，前面并排正走着的牛犇突然大叫一声:“哈，我想到最终答案啦！东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这次，既不去找人武部，也不去大街上摆摊，东哥，你一定是早就谋划好了新的方式对不对？” “白痴！” 陆卫军立刻反驳道:“你分明恰好将答案说反了吧！我哥的意思，那肯定是一部分送人武部，一部分继续去摆摊贩卖。哥，你说我们俩谁的答案正确？” 牛犇很不服气:“东哥，你说，我们谁对？这臭军娃，居然跟老牛我比拼智商，真当我大他两岁是白吃两年闲饭啊？很明显地道理，上次摆摊的地方，已经都有人买过山柿了，谁家有那么多闲钱，天天来买这东西吃，而且戈委会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多半早就在上回的地方打埋伏了，咱们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15章 清纯少女伍亚男 第18章清纯少女伍亚男 进了县城，陆卫东三人先是一起到了城北，上回大弟已经独自在这里卖过一回，到是没什么值得担心地方。 跟着又和牛犇一起到了城西纺织厂、农机厂家属院一带。 这年头的国营厂子，真心话，工人们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远要比乡下农民日子惬意，便是放眼整个国家层面，在当下，这也算是一个相比较之下，最舒适惬意群体。 以厂为家这种观念，在这个时代，那是真正落在了实处。 先和牛犇一起，找块合适地段，将摊子摆弄起来，等有生意上门，亲自又给牛犇示范了几把，陆卫东转眼就又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是，在小人书今后可以往饱了随便看，且有工钱可拿的激励下，牛犇这小子现在也是干劲十足。 这小子脑瓜也变得灵光乍现，嘴巴也变得甜了，遇到年轻的就是哥哥姐姐叫着，遇到年长的便叔叔阿姨卖着乖，然后就是照着陆卫东给他支的招，不管别人买不买，只要围上前来，立刻咔嚓掰开一个山柿，二话不说先递上去给人免费品尝。 这年代的人，思想观念普遍都还比较淳朴。 像后世大商场超市这种先尝后买的心理暗示推销手段，难有几个人会无动于衷，加上这年头市面上能见到的果品实在少得可怜，很快牛犇这里的买卖也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陆卫东在旁观察了片刻，见到牛犇已经游刃有余，便放心拉着第三辆板车上的山柿，向着县人武部大院而去。 说实在话，给人武部大院送这一车山柿，图的不是赚钱。 陆卫东这是打算通过这种的往来，跟伍凯旋这前世的老岳父大人，再续前缘，打下良好交往关系。 伍凯旋真心是个很不错的人，没什么官僚做风，很务实，很纯粹。 唯一就是，他的那位前世首任发妻…… “得，老子去想这些有的没做什么，这辈子重头再来，不跟那娘们再生干系也就是了，免得以后是亲却变仇。” 很快。 到了县人武部大院门前。 门房大爷将陆卫东拦下正盘问着，角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个明眸善睐少女奔出门来:“喂，你是龙岩镇仁和村陆家的人吗？” 陆卫东眼皮子跳了跳:“我是！” 少女不是别人，刚刚路上还在念念，这辈子，怎么着也不要再有干系往来的前世首任发妻伍亚男。 上辈子九十年代，两人已经结婚相守了十年有余，这位最后却仍是经不住外面世界诱惑，与他闹了离婚。 据说是，后来带着他们的儿子，出了国，嫁了位华侨？ 眼下还是少女的伍亚男，那双眸子亮晶晶的，一脸青春活力，便是面对他这个乡下穷酸小农民，也丝毫不见有什么厌恶嫌弃表情，不带丝毫做伪神情。 伍亚男落落大方，调皮眨了眨眼睛:“喂，你猜猜我是谁？” 一边说着，居然很自来熟蹦跳着到了板车边，掀开竹筐上的蒙布，信手抓起一颗橙红鲜亮的山柿。 她轻吐了下香舌，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吃一个吗？” 陆卫东心中感慨，点点头:“伍姑娘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诶？聪明，真还被你给猜中啦！” 伍亚男随即和陆卫东来了一个标准革命友谊式握手，落落大方笑道:“本人伍亚男，奉父亲大人之命，已经在此恭候你多时。嗯，这已经是等你的第二天啦！对啦，你应该就是陆卫东吧？我爸有说起过你，听说你在乡下，自己在家里教弟弟妹妹学习功课？你是怎么想的？” 呱啦呱啦，这娘们怎么跟上辈子一样，还是那么爱说话、爱唠叨。 哪儿就来这么多问题啊？ 好奇宝宝转世重生的么？ “大爷，您也拿几颗山柿尝尝鲜！”陆卫东用衣襟兜了七八颗山柿，直奔了门房大爷的值班小屋内，不由分说将山柿堆在了桌上。 门房大爷连呼使不得，又要给陆卫东送回来。 伍亚男在旁大口嚼咽着山柿，一脸享受表情，见状吐字不清道:“孙大爷，没事的，您就安心收下吧！不然待会儿我还得挨家挨户再给您送来，快到国庆节了，这一板车的山柿，是咱们大院的过节福利。” 伍凯旋昨天外出去了省城。 他是临走之前，特意将接待仁和村来客的任务委派给了女儿伍亚男。 陆卫东没有在人武部大院这里多做耽搁，一来是伍凯旋不在家，和他原本的打算有所冲突。 再一个，他这是在刻意回避，不想跟伍亚男再有过多交集。 尽管少女时期的伍亚男，是那么的让人感慨万千。 或许，他这是，仍旧被上一世那十年失败婚姻的恐惧所支配吧！ 毕竟再是美好的爱情，在柴米油盐的日常中，也会如同一座渐渐合笼的坟墓般，若不懂得经营，早晚是分崩离析的宿命。 时过境迁。 他也知道，自己并没什么资格，去怨恨伍亚男什么。 所以，既然不想重蹈覆辙，彼此间尽量减少往来交集，这样子，总比明知道是火坑还继续往下跳好一些吧！ 等卸了山柿，拿上伍亚男帮他从人武部财会阿姨手中领到的五十元钱，拉着空板车回到城西纺织厂一带，牛犇和陆卫军两个小子，居然早就会合一起，在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地点等着他了。 “嘿嘿，哥，你猜猜开，我跟牛犇，谁赚的钱多！” “对，东哥，你赶紧猜猜，猜对的话，我就不要我那份工钱啦！” “嘿，你们俩小东西，居然将起本大哥的军来啦！” 陆卫东故作很夸张表情，眨巴下眼睛，“我猜呀，你们两个加起来，也绝对没有我赚钱的两倍多！” 陆卫东说着亮了亮口袋里那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牛犇和陆卫军瞧见那五张大团结，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下意识地就都在咽唾沫。 “哥，人武部的人真有钱呀！一车就能赚五张大团结！” “东哥威武，我和军娃，都是卖了四十块钱出头，同样一板车山柿，你比我们多赚了好多，太厉害了！” 牛犇跟陆卫军两个，一边说着，都将自己布兜里的零碎钞票摸了出来。 两人已经将全部钞票整理好，分币一沓、毛票一沓，一元、五元面额的最少，十元面额的大团结更是一张没得。 陆卫东将钱汇总在手，这一趟进城，一千五百多斤山柿，总共卖了一百三十五元五角。 这年头，一个机械厂八级钳工月工资收入，也才不过七八十的样子。 他们三个乡下穷小子，这一趟下来，直接却就有一百多的巨款收入，刨去回头要给许二和等人的货源分成，净赚也有一百好几。 面对这笔巨款，陆卫东当然没多少心理震动。 牛犇和陆卫军两小，可就真是眼珠子都快掉钱眼里拨不出来了。 数了五元钱出来，捉住牛犇一直缩在屁股蛋后面的手，陆卫东将这五元钱拍在牛犇的手中:“拿着，说了有你的抽成，怎么你小子是嫌少啊？” “不是不是，” 牛犇都要急哭了，“东哥，这钱留着给向前叔看腿，我，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陆卫军很心疼钱，但是这会儿却也拎得清:“笨牛，有钱还能不知道干什么，给你娘你妹买好吃的，给你爹你爷买好烟抽，给你提前攒下来，将来好找小媳妇呗！” “滚，傻瓜蛋军娃，你才想要小媳妇了……” 第16章 农机厂子弟 第19章农机厂子弟 此刻已经是上午快十点钟的样子。 三个人凌晨时分离村赶路，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 尽管这年代的人都比较的抗饿，但是对陆卫东来说，手里抓着大把钞票却找不到餐馆慰劳五脏庙。 这很不讲究啊！ 更何况，以他的计划，可还没打算就这么快往家赶，还有不少的事情，必须找门路去做。 他的计划，是要抽空跑一趟省城。 一方面，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的尾巴，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玉山县这种偏远落后小县城，肯定消息没那么及时。 不亲自看到相关的内容，他实在心里不踏实。 万一这一世，恢复高考的招生条件发生什么改变的话，提早一点知道，也好提早一点做相应的准备，别到时一直蒙在鼓里，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这个重生者身上，不免就有些太怄人。 再一个。 他这些日子也反复想了无数次。 这些天，在家里给大妹和大弟也辅导功课，不只是他的好为人师瘾犯了，而是忽然间想到，大妹大弟好歹也是读了初中的高材生，半拉子知识分子了。 上一世恢复高考之初，招考范围可是放得相当宽泛。 不只是十年特殊时期积攒下来的高中生，便是这期间的初中生，只要觉着自己有把握，那也是几乎不受什么年龄段限制，似乎都可以报考。 所以他就在想。 这般涉及到未来人生一辈子的大事件。 假如大妹和大弟也都能在他的辅导下考上大学，有了这样的崭新人生开端，大妹和大弟，肯定也会走出不一样的人生路，而非上一世那样，大妹早早嫁了人，大弟也过不几年便成了家，两人都变成一辈子困守乡村的庸庸碌人。 至于更深一层次的计划。 这自然还是，想去省城撞撞运气，扩展一下人脉。 看看能否在这个年代，和上一世里，此刻也还困缚秦西的那几个潜龙大佬级人物，有个今世的历史性邂逅。 与此同时。 要是能够有门路。 直接解决了给父亲治腿这事，那就更加美妙了！ 小哥仨拉着板车很开心走在街头。 街头另一侧，有那么一男一女两个人，赫然是知青陈沪生，一旁跟着林淑芬，两个人看样子是进城来逛街。 那陈沪生隔街看到了正拖着板车离去的陆卫东三人背影，一脸地阴狠怨怒。 不过，陆卫东三人显然是没留意到这两人。 这会儿有个青年妇女从纺织厂方向走了出来，迎面走向那陈沪生两个。 青年妇女手里面拿着颗鲜橙透亮的山柿，边走边吃着，说话间到了陈沪生两人跟前，顺手从衣兜里摸了一颗山柿塞入林淑芬手中。 三人愉快交谈起来。 说不几句，远远就看到，那陈沪生指着陆卫东三人远去方向，神色亢奋在跟青年妇女确认着什么。 那陈沪生问明白情况后，一脸激动地就在向青年妇女争论着什么。 片刻后，青年妇女急匆匆引着陈沪生两人向纺织厂厂门而去。 这一幕，陆卫东毫无所觉。 陆卫东边走边整理着思绪，看他样子，应该是有了一些决断，表情都放轻松了不少。 牛犇和陆卫军自然是没陆卫东那么复杂思绪，两人尽管也是肚皮咕咕叫，却还算能忍受。 正走着。 陆卫军变戏法一样，从布兜里摸出一张烙饼，掰开分了一些给牛犇。 又要分给陆卫东时，陆卫东没要。 烙饼是陆冬雪昨天晚上烙好的，里面加了猪油，小茴香，芝麻，核桃仁，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有喷香的白面烙饼吃，牛犇跟陆卫军就更没什么新追求了，开心得跟要过年了似的。 三人经过农机厂大门百米开外的十字街口时。 有几个穿着农机厂劳布服的年轻人蹲在路边。 他们脚边铺展着一块挺大的粗布，上面齐整地摆放着不少农具。 “喂，几位农民兄弟，上好的农具，纯精钢打造的锹铲、锄头、镰刀，走过路过千万莫错过，哥几个今天卖山柿赚了不少钱吧，买几把农具回村备用着呗。”其中一个面庞白净，实在不像什么工人老大哥的青年招呼着三人。 “呀，这些农具好漂亮！” “傻瓜军娃，农具又不是金银首饰，光漂亮能有什么用，那得结实耐磨，经得起折腾才算好，不信你问东哥！东哥，你说我说的对吧！” 陆卫东扔下板车，蹲在了这个街边摊跟前。 几个青工互看一眼，都暗暗向面庞白净的那位竖起大拇指来。 说起来，他们这个农具摊，刚刚摆设好都不足十分钟，根本就是冲着陆卫东仨人来的。 而这一切地安排，都是这位面庞白净同伴诸葛神算般预计到的结果。 原来，一大清早，牛犇在他们农机厂家属院附近摆摊卖山柿，面庞白净这位瞧见牛犇分分钟赚到那么多钞票，很是心动。 于是跟这哥几个一番商量，从厂子里悄悄整了出来这一堆的农具。 这是也打算尝试一番，做点小贩生意，赚点零花钱。 “兄弟，怎么样，看上哪件？量多优惠，实话跟你们讲，这些产品，可都是咱县农机厂给外省农场定做的外销品，轻易买不到手哦，质量绝对过关，你一百个放心，买回家随便用个三五七八年的完全不成问题。心动不如行动，诚心买的话，给你算个出厂价，这总共二十件，你给二十块，统统给你拿走，回了你们生产队，绝对超受欢迎……” 面庞白净这位口沫飞溅道着。 旁边几个青工听到这位的白话，互相偷看一眼，眼中皆飞快闪过一丝狡黠，显然面庞白净这位绝对没说实话。 陆卫军在旁看到大哥拿起一件又一件农具反复打量，一颗心就开始堵在了嗓子眼。 他可是深知大哥花钱如流水的恐怖。 真怕大哥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掏二十块钱买下这些农具。 叮叮当当…… 陆卫东随手敲打着这些农具，有时还很认真放在耳边仔细在辨别声响，一副挑选传家宝般的姿态，当真是让人感觉古怪之极。 “哥们，真心话，东西有点糙啊！”陆卫东拍了拍手，不无遗憾地摇摇头，“材料有问题，好东西硬是给你们造废了！” “啥？” “什么意思？” “兄弟，你这是，懂得精钢材料工艺鉴别？肉眼看看，耳朵听听，就能分辨出精钢材料质量好坏？呵，你这牛皮，未免也吹得有点太大了吧！”面庞白净青年不高兴了。 正这时，远远地就见一票戴着红袖箍男人，骑着几辆自行车，风风火火向街口这边飞驶而来。 第17章 崇拜眼神 第22章崇拜眼神 有伍亚男的当面强势硬挺，谢光坤这帮人，压根屁也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带着人马离开。 “伍姑娘，感谢你的仗义相帮！”陆卫东硬着头皮道。 “呵呵，谢我，那你可想好了，到底要怎么感谢哦！”伍亚男眨巴下眼睛，好奇打量着陆卫东，没来由就想跟这位早上才认识的乡下少年多逗趣两句。 她的确是受了父亲伍凯旋的指令吩咐，答应要照应一下进城的陆卫东，防止的就是遇到谢光坤这种蛆虫垃圾的骚扰。 “呃，我只是跟你客套一下。”陆卫东内心大汗。 “噗嗤……”伍亚男捂嘴喷笑，越发觉着陆卫东这少年有意思，没来由地感到亲切。 陆卫东此时可没半点轻松感觉。 虚惊一场，感谢伍亚男的同时，察觉这女人对他态度的蹊跷，心中不免仍是有上一世被这女人支配的恐惧流露。 这就让他对伍亚男态度，很让人看不懂。 陆卫军、牛犇两个小子知道了伍亚男的身份，惊讶的同时，居然都悄悄在跟陆卫东挤眉弄眼。 他们一定是从伍亚男看向陆卫东的目光中解读出了另外的答案。 伍亚男的确是对陆卫东有着一种迷一样奇特感觉，这感觉在今天早上第一眼看到陆卫东时就开始莫名滋生。 她搞不懂自己这是一种怎样情绪在作祟。 反正就是有一种，极其渴望深入了解陆卫东这个少年，很有些懵懂又朦胧的少女怀春般羞煞人心思。 甚至是，她感觉跟陆卫东之间，上辈子就已经很熟悉。 特别是陆卫东看似对她态度不冷不热，但分明又有点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这让女孩儿心中的好奇探究之心，越发变得偏执。 好在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对男女感情方面，普遍都属于内敛羞涩类型，远没有后世女人们的各种作，动辄无脑考验秀。 伍亚男不想自己的小心思被太多人看穿，眼看赶跑了谢光坤，便找了个借口，骑上二八大梁自行车风风火火离开。 农机厂的几个青工没有离开。 脸庞白净的青年名字叫罗不凡，这个名字相当霸气。 罗不凡的确也颇为不凡，让陆卫东很意外地是，这家伙居然是县农机厂的技术总工、副厂长，主抓的就是农机产品的技术材料处理。 罗不凡更是个天生不安分家伙。 身为一名技术副厂长，除了每天钻研材料技术之外，总有些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样子。 不然这家伙怎么又会干出这种鼓动青工偷产品出来摆地摊卖的荒唐事情。 谢光坤这票瘟神的滚蛋离开，让众人都松了口大气。 能让人武部伍部长千金这么力挺，在场人们回味过来这其中深意之际，对陆卫东这个拉板车贩卖山柿的小贩，不免也越发高看一眼。 不少人就在暗暗猜测，陆卫东三个，到底有什么来头。 罗不凡眼珠子骨碌碌转得飞快:“喂，这位农民兄弟，谢瘟神吃了滚蛋包子，但是咱们之间的事情，可还没了结哦！” 伍亚男骑车离开，让陆卫东高高悬吊的心重新落回肚皮。 陆卫东这时再留心一旁，发现早就不见了陈沪生、林淑芬这对狗男女的踪影，那个纺织厂青年妇女也匆匆溜得没影，只好暂且按捺下复仇之心，小本本上给陈沪生这对狗男女先记上一笔。 他瞥一眼罗不凡:“没错，咱们之间的事，的确还没了结！说说吧，你们农机厂就拿这种破烂货出来坑人，还想高价卖我们，这笔账怎么算？想公了还是私了？” “嘿……” 罗不凡为之气结:“喂，你别这么蛮横成不成！哥们我这带领团队，辛苦小半年钻研出来的新型精钢材料打造而成的农具，在你眼里，真就这么不值钱？还是那句老话，口说无凭，你得拿出证据说话！” 陆卫东上一世南下创业，第一份工作从事的便是五金材料精加工相关。 在一家大型车企，从做基层技术员开始，一直干了九年时间，最后混成了车企总工负责人，再后来更是跳槽出来，带着一票团队，引来风投基金注资，独立创业，又经近十年时间，赚下了过亿身家，成为业界顶级大拿。 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扎实从业背景，他才会很轻易就判断出，这些精钢材料农具的缺陷所在。 另外则是。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便一度萌生的那个，搞点简单实用军备小发明的事情，似乎借着县农机厂这个平台，现在便可以开始搞起来了。 将后世的那些重钢复合金材料，提前个二三十年闻世。 这似乎，也算是个很不错的搞实业切入点吧！ 唯一就是，一个县级农机厂，搞重钢复合金材料，而且直接还就是民用层级，步调貌似太有点大，也不知道会不会扯到蛋。 仔细又回忆了一下，玉山县农机厂在上一世，似乎生产经营规模发展得相当不错，直到九十年代国企改革、下岗风潮涌动，才逐渐衰败下来。 上一世，前半生一直在家乡当老师，对这些本地企业发展关注度不够。 不过，新世纪之后，他在南圳创业小有成就，有那么一段时间，公司业务铺排，准备在内陆拓展市场，其中一家合作伙伴，秦西重工集团的一处重要生产制造基地，就是当年改制之后的玉山县农机厂重组而成。 彼时的生产制造基地负责人，似乎名字就是罗不凡，跟眼前这个有点不着调家伙，莫非真是同一个人？ 想及这些，陆卫东越发有了兴趣。 “罗总工，要不然这样子，你回头，给我准备点材料，改天时间合适的话，我去你们厂材料车间，亲自给你炼几件东西，然后咱们再真刀真枪pk一把，看看到底是我吹牛，还是你罗总工太自信过头。” “你要我准备什么材料？” “简单。” 陆卫东笑道:“有纸笔没，我写给你。” 罗不凡不以为意:“你说就是，我记性还不错，绝对不会漏掉半个字眼儿。” 陆卫东笑笑，略微一沉吟，回忆了一下，将当年车间里对生产工艺要求相对最为简单的一款重钢复合金材料的合成元料成分，信口说了起来。 罗不凡听着听着，表情开始变得精彩起来。 到不是说，陆卫东报出的这些材料，能有多么稀缺，而是惊讶于，这分明就是个乡下农民的少年，怎么真的好象对精钢合金工艺很精通的样子，说出来的话，那绝对是行家里手的口吻。 可是。 一个十七八乡村少年，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第18章 这绝对是条老狐狸啊 第23章这绝对是条老狐狸啊 陆卫东除去提要求让准备一些冶炼合金钢添加材料之外，又画了一副造型有点古怪的‘农具锹铲’的草图，让罗不凡同样去做制模准备。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陆家兄弟的山柿生意，依旧做的热火朝天。 随之而来，整个仁和村，甚至周边的几个村子，也都受这股风的影响，几乎全民进山采摘山柿，然后跑来给陆家兄弟收购贩卖。 陆卫东在这之后，顺带着也搞起了其他一些山菇、核桃、大红枣、黄花菜等野味食材的收购买卖生意。 山货种类变多。 而且收购量一下子又扩大了数倍，仅仅只靠哥儿仨徒步拉板车进城贩卖，可就实在有些吃不消。 干脆地，这后来，又请了许二和这帮子能人做帮工。 不过，陆卫东把话说得很明确。 随便许二和这些人，选择单干也好，替他帮工也罢，大家在名义上，仍旧是互助合作社成员，都可以打陆家兄弟的旗号去赚钱，他绝对不给大家伙拆台。 许二和心领神会，选了单干，自愿按比例支付他一些合作顾问金。 许二和果然是个敢打能拼的人才，知道如何才能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将个人利益最大化，用所谓顾问金抽成的方式，将大家利益继续捆绑一起。 陆卫东佩服许二和脑子绝对活泛够用的同时，笑纳了这种躺着赚钱的利益捆绑。 随后，他又跟许二和推心置腹一番，给其脑海中，反复灌输了一些，更加大胆前卫的农副产品商业联营输出概念。 暗暗想着，在他的刻意影响之下，这一世的能人许二和，是不是也能摸索拼杀出一条‘傻子瓜子’的康庄大道。 陆卫东这是真没有吃独食的打算。 在他的计划中，经营农副产品进城做买卖赚钱，只是撬开社会未来进程的一个大胆尝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能让仁和村的村民，甚至整个玉山县的百姓，都早点感触到春风乍起的暖意，早早都能步入时代风口中弄潮遨游，多少也算是，他这个重活一世老男人，给家乡百姓的一点微薄回报。 许二和这波能人果然胆子够大。 知道县城市场容量有限，又不好意思跟陆家兄弟一个锅里抢食，他们已经是试探着开始在周边乡镇‘打游击’做买卖。 看那架势，颇有很快向其他县区挺进之势。 这天，大妹悄悄跟陆卫东报告说，家里已经攒下有八百块钱了。 大妹说这番话时，那俏生脸蛋，表情别提是有多么的亢奋，给陆卫东汇报这意思，自然是想说，家里已经攒有这么多钱，是不是已经可以考虑送父亲去医院做治疗了。 陆卫东安慰了大妹一番，没有打击丫头的信心。 去省城的计划，因为有了前面农机厂的事，陆卫东暂且迟缓了省城之行，反复思索着如何借农机厂打开局面，给今后的许多事情，都能打下一个良好且牢固基础，逐渐实现他脑海内更大的野望蓝图做准备。 还是那句老话，重生赚钱，发家致富，甚至争做什么全球首富，这些事情到也不是说对他毫无吸引力。 真这么想，那绝对是瞎矫情。 俗人一个，谁不想出人头地，风光无限。 只是，毕竟上辈子就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层，什么人生酸甜苦辣，差不多也都经历了个遍。 这辈子。 难得能有这等重活十八岁的崭新人生。 这眼界格局，总也不能仍旧那么low，就只想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吧！ 能有机会干出点更大些的名堂，当然就要努力去争取…… 早上，很快又卖光了一车山货。 才喘口气的功夫，罗不凡骑着辆二八大杠风风火火找了来，说是之前要准备的原料已经准备齐全，现在就要请陆卫东移驾农机厂车间，履行两人之间的赌约。 陆卫东将板车甩手丢给了大弟，跳上罗不凡的自行车后座。 很快到了农机厂。 车间里已经等候有不少人。 上次见过的那几个青工赫然全在。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技工。 众人都审视目光打量着陆卫东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精钢合金材料专家。 一个农家娃子，跑来农机厂装材料专家，而且还把副厂长罗不凡这个材料钻研疯子都给唬烂住。 不少人都存着看笑话的念头。 陆卫东也不多话，不去讨那没趣。 面对这些人，话说再漂亮也是屁用没有，唯有真正拿出眼见为实的东西来，才征服得了这些以厂为家的农机厂工人。 打量了眼车间里那些老古董车床机械。 陆卫东没有半点鄙视的意思，反而心中很有些感慨，这个国家，这里的人民，哪行哪业，如今不是百废待兴，上一世那短暂四十年革新历程创造的经济发展奇迹，便是在这样普遍贫瘠落后的基础之上艰难建立且飞速成长起来。 这个时代的工人，以厂为家观念深植人心。 他们才是最最值得珍惜拥有的财富啊！ 收敛心思。 陆卫东站到了材料架跟前。 一应所需的物品，都已经提前准备好。 看得出来，尽管罗不凡是在跟他打赌，但是这家伙可没半点暗中给他使绊的意思。 而且似乎巴不得他这个乡野少年能出奇迹，用打造出来的真东西征服他。 重钢复合金材料的关键就是添加料配方配比。 条件有限，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材料配比工具，陆卫东只能用最为原始的天平秤，一样一样去称取所需原料。 只是这个过程，就几乎花了他近半小时时间。 瞧见自己称量时，罗不凡还有几个青工都在旁很认真做着记录。 陆卫东笑笑，没有提醒说，他们这举动已经有偷配方之嫌。 当然了！ 他也没傻到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就无偿给贡献出来。 这玩意儿，又不是街头大白菜，他脑子里清楚记住的，前后也就那么十来种，用一样少一样。 眼下，这些配方，那可都是他真正开始撬动时代的弹药库。 需要添加的元料有十余种，但是陆卫东此刻称量的元料，却达到了近三十种，多出来的这些，自然是防窃加秘手段了。 先小人再君子吧！ 弄好了材料，当着罗不凡等人的面，将一部分原料混合，然后直接丢进了垃圾筒。 罗不凡见他这举动，愣怔了下。 但很快就醒过神来，很不好意思咧嘴笑笑。 等陆卫东这里拿着剩下的元料走向钢汁炉，他指指垃圾筒，一个下属心领神会，立刻跑去折腾垃圾筒内的被弃原料。 将手里备好的原料，亲手投入钢汁炉内。 陆卫东一面亲手炮制重钢复合金新材料，一面还要跟罗不凡这些妄图偷师学艺的家伙斗智斗勇。 罗不凡以为让人翻捡出垃圾筒内的原料，就能反推出真正投入钢炉的配方。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陆卫东这手里，还有最关键一种原料，居然是自己从外面带来的。 眼见着，陆卫东不慌不忙又从口袋摸出一个锡纸包，将其中的不明黑色粉沫投进了钢汁炉内，罗不凡知道，他们的偷师已经彻底失败。 “嘿，年纪不大，搞小动作却这么轻车熟路，老奸巨猾，活妥妥是只老狐狸一样，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第19章 项目要下马 第29章项目要下马 给父亲治伤病的事情有了着落。 前段时间的山货小贩生意攒下不小一笔钱，家里生活也大为改观。 再加上，如今在县农机厂，有了一份收入还算不错，但却压根不用耗费太多时间，甚至都不用按时按点去点卯的工作。 有了大把空闲读书、学习。 顺带教一下弟弟妹妹读书，重温一下当老师的滋味。 陆卫东的小日子，突然一下子变得平淡而充实起来。 他相当享受这种乡（穷）野（困）淳（粗）朴（俗）包围下的简单生活氛围，只恨这时光不能就此永驻，再不要滚滚向前，一路披荆斩棘，历经浮华，终究却还要逃不开一朴黄土掩埋。 有时不免就在想，这重生十八岁的时光，是否为真，是否只沉浸在南柯一梦之中…… 拜陆卫东所赐，仁和村村民们眼下的小日子也都大为改观。 继许二和这一帮胆子越来越大的能人之后，更多的村民，也纷纷加入了各种社员生产互助小组，有村户合作开展养鸡社的、有村户合作开展养猪社的……各种能够排除在生产队大锅饭之外，却又能充分调动起村民们生产积极性的生产互助社，如同雨后春笋，成为一股潮流。 这些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生产互助社，都是陆卫东这段日子‘研究’出来的小成果。 算是，不大不小地，利用重生带来的信息认知高度，钻了一回政策空子，让村民们都能在避免被割‘走资’尾巴的同时，大家齐心协力把各自的小日子过好。 悠哉清闲小日子中间，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件很有意思小插曲。 有那么一天，公社马主任，冷不丁带着一帮人突然到了仁和村，对村民们搞了一波‘走资尾巴’突击大检查。 可惜，在陆卫东的提前教导下，村民们早就彼此间攻守同盟确立，展现给检查组的人看的结果，这都是仁和生产大队的生产经营方式创新，一帮人汹汹而来，最后却只能溜溜无功而返。 公社搞检查的人，前脚离开没多久，许二和这帮人就反追查出了告发者是谁。 结果，当天傍晚，大队山场的插队知青陈沪生，就被人麻袋套头暴打一顿，然后还直接给灌醉了酒，又剥光了衣服，把人扔进山场的猪圈里，跟一群母猪睡了一个晚上。 这之后，整个龙岩公社的人都在谣传，仁和生产大队山场有个变态知青，憋不住寂寞，居然半夜里脱光光钻进猪圈搞母猪。 一时之间，睡了山场好几头母猪的陈姓知青，成为全公社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焦点。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再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这天。 陆卫东回县城农机厂上班点卯。 进了厂子大门，凑巧便看到一帮子人正闷头往外走，这些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项目攻坚团的那些省属军工单位的技术专家们。 上前跟众人打招呼时，专家门都很勉强，一个个垂头丧气，跟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 再问得急了，其中一位烦躁大吼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全都一场空！” 有位专家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吼那位:“老陈，注意影响，别乱发牢骚，我们是军工人，有点组织纪律性……” 嘎。 一辆军绿大卡在农机厂门口停下。 专家团跟着陆续爬上了卡车，收拾停当，很快卡车便打火启动，原地留下一阵尘烟滚滚，片刻后消失在远方。 厂长宋成杰、总工罗不凡，再有一帮子的厂内老技工，这些人也都目露怅然，像一根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厂门前，久久没人开口说话。 陆卫东隐约猜到了答案，不由也是一阵黯然。 历史印迹中，国家改革开放之初，为了集中资源，发展一些重点项目，恢复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目标，这整个最初的时段，可是关停了相当大一批军工企业，停马了一大批的消耗资源大块头项目。 没得办法。 国家积贫积弱太多年了，底子就那么大一丁点儿，又是刚刚经历了特殊十年的动荡劫难，再还有八个亿的人口要养活，需要补上的窟窿太多，只能是窟窿窝里挑来捡去，先优先照顾一批，暂且强压下一批。 第20章 必须努力抢救一下 第30章必须努力抢救一下 跟宋成杰、罗不凡，还有几个厂内骨干，开了个小会，陆卫东总算是完全搞清楚眼下遇到了什么事。 很显然地，农机厂这帮人，压根没机会知道更深层次一些的消息。 他们只知道，一直如火如荼中的两个项目，眼看就要出成果的关键时刻，偏偏上级这回破天荒体恤一回民情，这么主动将专家团的人马统统召回过双节。 这摆明了是省里领导们听到了一些风声，于是先来这么一个太极推手。 不管形势真正走向如何，玉山农机厂这个在省有关领导拍脑袋式决定下，堪称坐火箭蹿升起来的准军工单位，先给它遮盖上一层蒙油布再说。 唉！ 悲哀之处，便是如此。 习惯了各种运动式建设的体制，上面只要稍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各级衙门口的官们，便是这般自扫门前雪式的积极响应。 所谓‘上行下效’，莫过如此。 陆卫东不想眼睁睁看着这种好项目面临下马命运却无力挽回的怄心事发生。 其他重大军工项目，他小百姓一个，身不在其位，自是无能为力去挽回什么。 但是眼下玉山农机厂这一手好牌，如果真就这么耽搁上十几二十年，实在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啊！ “宋厂长、罗总工，眼下事情，或许是我多心，不过这眼看就要吃到嘴里的肉，你们真忍心就这么放弃掉？”陆卫东心中念头频闪。 “东子，别说废话，你有什么主意，赶紧说来听听！”罗不凡无疑最焦躁不过。 军工铲和重钢新材料项目正在紧要关键，真要像陆卫东估计的那样，双节过后便彻底没了后续，他可真是会疯掉。 “没错，东子你也是咱们厂的人，别人都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可咱们自家的摊子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气象，真要给横摆这么一刀，这段时间厂里的投入，耗费了那么多的资源，差不多整个家底都投了进去，有投入没产出，咱们厂子，直接要给活活憋死掉啊！” 宋成杰同样焦躁满面。 尽管陆卫东分析的这个未来局面，听上去有点太过不可思议。 这么好的项目，上面怎么可能说下马就下马。 可是，大环境他宋成杰虽然没渠道获悉， 但是眼下里专家攻坚团的蹊跷集体撤离，这信号表露出来的迹象，却真的架不住细细推敲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万一上面有个脑子抽风的领导，跟上次冷不丁天大的好处猛然砸在玉山农机厂头上一样，人家能让厂子坐火箭蹿升为省属准军工级别单位，同样也能让厂子来一波坠崖式打回原形的骚操作。 命脉卡在人家手中，能有什么稀奇？ 只不过，厂子这段时间为了配合项目攻坚，真是把前些年积攒下的一点家底全都投了进去…… 陆卫东收敛心思，叹口气道:“未雨绸缪，提前做两手准备就是，实在要是等来了最坏结果，咱们大不了搞自力更生，自找出路，先自个养活自个，让厂子能够正常顺利运转下去。” “东子，你意思是说，咱们一脚踢开省军工单位，咱们自家玩？”罗不凡血丝布满的眼睛忽闪起有点妖邪地光彩，摩拳擦掌道着，“说实在话，老子当年只所以独自跑来咱玉山农机厂，就是因为有些不耐烦军工单位那一套僵化管制……” “行了！罗工你就别白话你那套歪论了，小心教坏年轻人！”宋成杰没让罗不凡牢骚下去，转移了话题，“东子，你刚才说，咱厂子自己找出路，先自个养活自个，这话怎么说道？” “厂子有了产品，当然就是找买主，买走咱们的东西，然后换成资金回流。”陆卫东已经开始思索自产自销这条路是不是有可能实现。 关键在于，农机厂也属于国家计划经济内的一颗螺丝钉环节，想跳出这‘计划内’走自己的路。 怎么搞法？ 完全两眼一抹黑啊！ 总不能，现在就来一波国企体制改革吧？ 步子太大，百分百是要扯掉蛋了啊！ 将这念头暂且按下，陆卫东又问道:“罗总工，多功能军工铲项目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罗不凡狠狠攥了下拳头:“二代成品已经出炉，三代的模具开发上面，结构太过复杂，许多细节难题还暂时无解，需要更加精密的车床设备，最好是能弄一套老美的电子程控机床……” 宋成杰眼见罗不凡又魔怔了般扯起了技术方面话题，摇头苦笑，转头让一旁一名骨干去拿几把二代军工铲来。 与罗不凡一门心思死盯技术研发突破不同。 宋成杰身为厂长兼支书，手上掌管着近千人的厂子，这上千工人背后，可就意味着上千个家庭，上万人的生活和未来。 厂子真要是陆卫东推测的那样，被省里来回这么坑上一把，那后果…… 娘咧。 宋成杰真不敢去想象。 真要发生那样的情况，他得去跳楼，没脸活着啊。 二代成品的军工铲很快拿了过来。 看到这些成品，陆卫东内心大定，算是松了口气: 娘的，只要有这样的好东西在手，还愁没买家要货？活人还真能被尿给憋死了不成？ “不错不错，有了这些二代成品，咱们厂子，今后可就等于坐拥一座金矿了啊！嘿，如今总算是，我这个农机厂供销科业务副科长，到了甩开膀子大干一把的时候啦！宋厂长，诸位，实话跟你们说，我陆卫东可不是只拿工资不干活的闲差！” 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懂:这小子是不是傻？ 宋成杰道:“东子，这军工铲，你在部队上有门路？能跟后勤总装的领导搭上话？” 陆卫东秒懂宋成杰的潜台词，扫见其他人的反应，知道自己刚刚是有点轻佻了:奶奶个腿儿的，老子今年十八岁，老子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热血少年有错？怎么你们都很习惯了老子那副老气横秋样子么？ 没有直接回答宋成杰的话。 陆卫东念头又转，项目一旦被叫停，估计多半是无力回天了，但是农机厂的准军工单位资格，这牌子还很有用，必须得设法保留住。 不然后面搞一些事情会比较碍手碍脚，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宋厂长，在座诸位，农机厂面临生死存亡关头，这段时间，大家必须分工明确，分头行动起来。” “东子你说的对！” “没错，大家都不能死等下去，等着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问题是，咱们具体该怎么做，难不成，鼓动厂里职工，全都背上军工铲去各地农村，推销给当地生产大队……” “瞎想什么呢！” 陆卫东大吼了一嗓门，“咱们搞的是军品，咱们是军工企业！放心吧！二代军工铲成品的销路，你们不用担心，这事情包在我这个供销科副科长身上，不行我签军令状给你们！眼下，厂里开始全力做好生产准备，先照准一万把的量生产，不要到时我拿回了订单，生产不出足够东西给客户交单。宋厂长，你这几天抓紧跑跑关系，打听一下上面的意思，同时一定要设法让咱玉山农机厂保住军工单位的名分，最好是能够争取到允许我们自己养活自己的许可，生产经营许可，这点宋厂长您可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