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枭虎吴年柳香》 第一章 将门子弟 北方的冬天,冷的彻骨。 北山堡百户所,一座破败的屋子内。 吴年睁开了双眼,呆呆的看着前方。破败的屋顶,布满了裂痕的栋梁,散发着老旧的气息。 看了许久之后,吴年才苦笑了一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前世的他是一个国际雇佣兵,精通各种枪械、也学过武功,擅长拳脚功夫以及冷兵器。 这种身份、职业,注定了他只能刀口上舔血。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被一枪击中,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国家叫大楚国,是封建社会。 他的名字也叫吴年,今年二十岁,是一名军户兵丁,父母双亡,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 在楚国创建之初,这个百户所拥有很强的战力。但是楚国渐渐腐烂了,现在百户所就像是一个大的农场。 百户是大地主,其余小兵都是百户的家丁,要帮百户耕田,每年交税很重,军户根本吃不上饱饭,再加上最近北边的蒙元人渐渐强盛,战争的阴云笼罩整个北方,军户逃亡很多。 整个百户所已经破败。 吴年接收了记忆之后,苦笑了一声。“军户啊,真是惨。” 忽然吴年感觉到了一道眸光,他本能的警惕了起来,很快又放松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蓬头垢面,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冬衣,冻的直发抖。 少女充满警惕戒备的看着他,仿佛是兔子,一副随时都会逃跑的样子。 吴年又是一声苦笑。 少女名叫柳香。吴家父母多年前上山砍柴,遇到小姑娘一问三不知,便捡回来当做是他的童养媳。 只是原主不是个东西,是整个百户所内出了名的酒鬼加烂赌鬼,喝醉酒、或赌钱输惨了之后,性格比暴君还要残暴,回到家对柳香非打即骂。 甚至于原主还动过把柳香卖去妓院,换赌资的想法。 别看柳香现在这个模样,以前可是一个很美的白姑娘。 吴年虽然是个雇佣兵,杀人不眨眼。但对家人、朋友却是极好,为人十分仗义。 穿越是很震惊,但既然事已至此。那便也只能以吴年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 这里就是他的家,柳香是他的童养媳,他会好好对待她的。 吴年转头看向门口,微微一笑道:“早啊,香儿。” 柳香却冷笑了一声,说道:“酒醒了是吧?” 吴年苦笑了一声,张口欲言,却无言以对。这酒鬼最大的问题就是,喝醉酒就像变了一个人。 原主喝醉酒之前,除了赌博之外没有别的毛病。 但喝醉酒后,那真是心狠手辣,往死里打人。柳香现在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衣服下的身体,绝对是千疮百孔。 柳香拖着这样一副身体,每天还要烧火做饭,上山砍柴,还要下地干活,照顾一个烂赌鬼、烂酒鬼。 吴年尽管杀人不眨眼,但也觉得头皮发麻,骂一声,“原主真是个混蛋。” 人死亡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而长期被家暴,则是无尽的痛苦。 “饭我已经准备好了。” 柳香却没有与吴年多说,又说了一声,便放下破帘子,转身走了出去。 “哎。”吴年叹了一口气,然后按照记忆把麻烦的衣服给穿上了。一身破鹿皮衣裳,一条破麻布直裤,用一根粗麻绳系好,一顶泛着臭味的破羊皮帽子戴上。 北方天气寒冷,人们没有南方的汉人穿衣那么讲究。打扮上,其实与那些蛮夷差不多,以御寒实用为主。 吴家有一座破败的小院,出了卧房之后。西边是厨房,东边是柴房加茅房。 吴年呼入了一口冷气,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屋内也很冷,但是外边更冷。站定了片刻之后,吴年快步往厨房而去。 虽然柳香本人蓬头垢面,但不是她懒,而是天气冷,吴家的条件实在是没有资格烧水洗澡。 他们一个大冬天,一个月也洗不了一次澡。就算洗脸,也是冷水对付一下了,这脸上的油垢,累月积累,好看的姑娘都难看了起来。 柳香干活很勤快,厨房内收拾的干干净净。简陋的厨房内,有一座破灶台。一张垫着一块木头的瘸腿四方桌。 桌子上放置着今天的早饭,两大碗米糠加上一点米做成的米糠饭。 除此以外,没了。 连个下饭的咸菜都没有。 虽说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出,但是当吴年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这是人吃的食物吗? 说句不客气的,现代社会,狗都比这个吃的好。 不过吴年没有说出来,他露出笑容来到了桌子前坐下,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香儿。今天也是织布吗?”吴年抬头问道。 现在是冬天,田不需要照顾。家里头有台老织布机,香儿依靠织布补贴家用。 柳香抬头看了一眼吴年,一声不吭开始吃饭。 她吃的贼香。 吴年又碰了一个壁,有点想挠头。然后也开始吃饭。这米糠就像是刺一样,滑入喉咙,嗓子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但吴年没有嫌弃,尽量的把米糠饭给吃完了。 食物虽然差,但却是能量来源。这大冬天不吃饭,可真的能冻死人的。 “不过这种日子实在太惨了,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想办法搞点肉吃。”吃完饭之后,吴年放下了碗筷,看着柳香扭着腰收拾好了碗筷,勤快的去洗碗了。 这没有一点油水的碗,洗起来真是方便,随便刷刷就干净了。 吴年很快就想到了改善生活最快的办法。 打猎。 这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经验老辣的猎人,进了山就像是进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想到就做。 吴年很快回去了自己的卧房,去找弓箭去了。 他走后。柳香收拾好了碗筷放好,然后来到了柜子前,取出了一小包纸包着的东西。 握着这个东西,柳香的小手有点颤抖。小脸蛋上露出了犹豫不决之色,内心极力的挣扎着。 这小包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见血封喉的砒霜。 她想毒死吴年。 哪怕两个人一起死也无所谓。 常年被毒打的怨恨,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但是另一方面,吴家父母对她有恩。是把她养大的人。 这小包砒霜已经买来好久了,但她一直犹豫不决。 “我真的要毒死这个畜生吗?” 柳香心中十分彷徨。 第二章 危机 吴年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后,一眼看见了挂在墙壁上的弓矢。 记忆之中,这张弓挂在这里很久了。吴父都很少拿着弓去射箭了,更何况他?弓不保养的话,那会坏掉的。 希望这玩意还能用。 他快步上前,把弓矢取下,放在手中查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弓矢情况的时候,却还是心中一沉。 这张漆黑的大弓,不仅弓弦坏了,连弓身都有虫蛀的痕迹,已经完全报废了。再看箭矢,箭头都生锈了。 这是一个可悲的时代。 大楚国边境废弛,军户们帮着军官们种田,成了家奴了,连开弓射箭都很少了,更何况是守卫边塞,防备异族。 但是另一方面,北边的蒙元人却强盛了起来,频繁进入大楚劫掠,已经成了气候。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皇朝末年吧,日子恐怕会更艰难。” 吴年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从脑袋中甩了出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目前最紧要的是弄一把弓。 方法只有两种,借弓、自己制弓。 吴年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制弓。 身为一名雇佣兵,野外生存是基本的能力之一。如何制作简略的弓箭,也是基本的东西。 有了计划之后,吴年从床底下的箱子内,取出了一些铜钱,他也没有数,揣在怀中便出门去了。 赌鬼是不会放弃财政大权的,吴家原主管钱。 吴年出了卧房之后,便大步往门口走去。却发现柳香站在厨房内一动不动,手里头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他不由奇怪,问道:“香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柳香身子一抖,手中的砒霜差点吓掉了。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回过头来,冷淡的说道。 吴年也没多想,反而觉得应该表现一下。不由笑着说道:“香儿。我今天出门去购买桑木制弓。等弓做好了,我就进山里头打猎。我保证以后我们每天都有肉吃。” 柳香却是不为所动,类似的话,吴年也说过。 柳香曾经也相信过,但是没过几天吴年就会故态复萌。喝酒,狂喝酒,然后打她。 往死里打,就像打狗一样。不,比那个更狠。就算是一条狗,也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寻常养狗的人家,一般不会打狗。 她连狗都不如。 柳香想到激动之处,脸上露出了青色,小手却是发白,显露出白色的骨头,她伸出三根发白的手指,冷笑道:“三天,你的话信用最多三天。多一天都没有。我会信你?” 吴年闻言很是尴尬,跟着小丫头片子说话,真是费劲,每一次都是被冷嘲热讽。 但是吴年并不生气。柳香也太惨了,他只有同情、怜惜。 不过多说无益,做到了就有了信用。做不到就是吹牛。肉会有的,好日子会红红火火的。香儿也会白胖起来,美美的。 他笑了笑,大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哼。”柳香轻轻的从鼻尖发出了一声冷哼,然后又陷入了挣扎之中,我要不要毒死他? 她的一双眸子中,尽是恐惧之色,死亡并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定的。她怕啊。 吴年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童养媳,竟生出了同归于尽之心。 他信心满满的大踏步出了屋子,来到了外头。整个百户所是一个狭小的城堡。 城堡内拥挤的很,空气中散发着各种臭味。城墙已经破败了,有的缺口能过去人。 再加上兵丁的战斗力,其实就是纸糊而已,一捅就破了。 这座戍边的城堡,根本就是荒废了。 不过城堡内最基本的生活物资还是有的。有粮油店、杂货铺、布庄,当然也少不了铁匠铺。 只是这些年打造兵器的人少了,打造农具的人,多如牛毛。 吴年上了街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的人都以异样眸光看着他。甚至自动的避开一点点道路,让他先过去。这场景就像是村里的恶霸,横行霸道。 或者也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哎。”吴年又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来到了铁匠铺旁边的杂货铺内,对着杂货铺老板老王说道:“老王。给我一块桑木。” 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在百户所内经验丰富,他猜出了吴年的目的。也不怕吴年,摇头说道:“我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制弓的材料了。” “嗯?!” 吴年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一次真的绷不住了。这一座边塞城堡内的杂货铺,竟然没有制弓的材料卖? “制弓是需要钱的,有那个钱,人们还不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没人制弓,我当然就不会进材料了。”老王人老成精,猜出了吴年的心思,冷笑了一声说道。 老王说的实在,结合着吴年的记忆,已经所见所闻。除了柳香的事情之外,他还有一种紧迫感。 这小小的百户所,随时都有可能会大祸临头。 离开了杂货铺之后,吴年开始犯难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制弓材料,他不可能凭空制作出一张弓的。 木材倒是好办,上山去寻一下。制弓需要的其余材料呢? “看样子,我只能去借一把弓了。”吴年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如果可以的话,吴年并不想去借弓。 开口借弓,就跟借钱差不多,借钱还不得低声下气? 但是家里头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没有弓,不能去打猎改善生活。这家,真不像是家。 吴年很快回到了自己破败的小院内。柳香正在晾晒衣服,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吴年,眸光中泛着冷意。 吴年想起自己夸下海口,不由有些尴尬,主动解释道:“杂货铺没有制弓材料了,我想想去哪里借一把弓。” “呵呵。”柳香冷笑了一声,瘦弱的身子弯下腰抱起了大木盆,很吃力的放在了堂屋门口。 吴年既尴尬,又很心疼。这瘦弱的身子抱起木盆都吃力,更何况洗衣服了。这些年,她真的是吃了太多苦了。 “哎。”吴年叹了一口气,回去了自己的卧房躺下,在脑中盘算起去找谁借弓好。 柳香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窗口,仿佛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盯着吴年。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毒死这个混蛋。 虽然吴年再三保证了,去借弓打猎。但是她不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酒鬼、赌鬼的话。 毒死了一了百了。 “等死了就可以见到爹娘了。”柳香一双眸子泪珠开始打转。她心中的爹娘,就是养父母。 爹娘对她真好,什么好吃的都留给她吃。 以前家里头真好啊。 第三章 生死 吴年也注意到了柳香,但没有多想,只觉得尴尬。夸下海口要制弓,却没有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失言更尴尬的事情吗? 时间过的很快。窗外飘进来了饭香味。 柳香掀起了破帘子走了进来,平淡道:“饭已经做好了。”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一双小手紧紧的交叉腰间,握在一起。 吴年不是间谍,注意到柳香有点异样,但却也没多想。 “可能是害怕吧?”吴年心中暗道。他心中怜惜更甚,从床上坐起,柔声说道:“我马上就来。” 柳香转身走了,脚步略显急促,似乎在逃避什么。 吴年穿上鞋子,也起身走出了房子,来到了厨房。 厨房还是那个简陋的厨房,瘸腿的四方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两碗米糠饭。 柳香已经坐好了,等他来开饭。 吴年刚想打招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僵住了。他鼻尖动了动,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自然,从容的来到了饭桌前坐下。 他是个雇佣兵,有时候出任务,会用到非常规的手段。砒霜几乎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普通人是闻不出来的。 但是他的鼻子很灵,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却产生了激烈的挣扎。 柳香想毒死他。 从理智来说,他非常理解柳香。面对一个看起来已经是不会浪子回头的烂赌鬼、烂酒鬼,被经常家暴的柳香,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可能快疯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可怕的事情,包括谋杀。 但是从感性的角度出发,吴年又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如果不是他鼻子灵敏,肯定会被柳香毒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应对这件事情?杀了柳香很简单,只要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扭就能断气了。想杀我的人,我通常都会这么做。” “但是柳香不是想杀我,而是想杀了原主。她不知道原主已经被我取而代之了。” “我该怎么办?放过她?但是她想杀我。” 吴年内心挣扎,但表面上极为平静。 如果决断要捏死柳香,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杀人这种事情,他干的极为利索。 柳香也在挣扎之中,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当她看到吴年那酷似养父脸颊的时候,她内心的柔软就被触动了。 她是被养父母养大的,父母对她有恩。 她真的要杀了这个畜生,让吴家绝后吗? 双方就这么对坐着,四目相对了片刻之后。柳香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掀翻了桌子。 “啪!!”两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四方桌上的破碗落在了地上,珍贵的米粒,与地上的泥土混合成了一起。 “呼呼呼!!!”柳香做完这一切之后,剧烈的喘息了起来。她的眼神之中既有轻松,也有恐惧。 她如兔子一般,速度极快的来到了墙角处,双手抱胸,整个人缩卷成了一团,摆出了一副挨打的姿势,熟练的让人心疼。 她的心中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凄凉。 尽管已经挨过无数打了,但每当吴年打她的时候,她都会恐惧。肉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她已经皮糙肉厚了。 精神上烙印,才是永恒不灭的。 吴年发酒疯的时候,双眸血红,喘息声如老牛,何止对她拳脚相向,甚至有几次把她的头发给扯掉了,甚至有一次弄断过她的左手小手指,直到现在,她的左手小手指也不灵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是个残废。 “这个混蛋这么对我,我竟然下不去手?” 柳香抱着自己的胸口,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很生气,很生气。气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吴年长呼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不用再做决断了。他当然没有打柳香,只是静静的看着柳香。 这个少女。她快疯了。 但是她下不去手。 真是可怜。 但是一时间,吴年也不知道该这么安慰这个少女。她给他下了砒霜,吃了就会死。 “哎。”吴年长叹了一声,愁的恨不得把自己头上的头发给扯光了。这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摇了摇头,吴年平静的站了起来,转身回去了房间内。 柳香快疯了,安慰、保证都是苍白的,唯有时间才能渐渐弥合这一切。 他也先冷静一下,睡个觉。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了。 柳香的颤抖也消失了。她奇怪的看着平静的离开了厨房的吴年,以前如果她做了类似的事情,吴年一定会对他拳打脚踢。 但柳香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想,可能是这个混蛋,偶然心情好,所以才不打我吧。 “我以后该怎么办?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吗?”柳香很快又颤抖了起来,她脚步踉跄的站起,差点又摔倒了,她扶着墙才站稳,左手残疾的小拇指,在不断的颤抖着。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厨房。 来到小院之后,她找了一张板凳坐下。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个办法很好。 柳香凹陷进去的眼眶,忽然蓄满了泪水,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哽咽道:“爹、娘,我想你们了。” 说罢了,柳香带着凄厉,带着憧憬,带着解脱,站起来步履坚定的往院子外走去。 过了不久。隔壁领居家的小孩虎儿,忽然闯入了吴年的卧房。疯狂的摇晃着正在睡觉的吴年,尖叫道:“吴叔,吴叔。香儿姐姐跳井了。” “啊?!”吴年傻眼了,发出了一声惊叫。弹簧似的静坐而起,陷入了呆滞状态。 “啪。”吴年狠狠的给自己打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却没能冲散他心中的悔恨。 我特码都干了什么? 她给我下砒霜,却又不忍心。她快疯了。 对她来说,能解决这个事情的,不就是只剩下了一个办法了吗? 跳井。 我太蠢了,我应该早预料到的。 但是我没有。 吴年一个飞跃下了床,连鞋子也没穿。弯下腰抱起了虎儿,往屋子外发足狂奔。问道:“在什么地方?” 百户所内,不仅一口井。 第四章抉择 “在那边的井。”虎儿被吴年勒的有些疼,扭了扭身子,喘息了几声,胖乎乎的手指着前方说道。吴年立刻抱着虎儿夺路飞奔,来到了井旁。 这个时候井旁已经站满了人。 这小小的百户所,平常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这有人跳井自尽,自然轰动了整个城堡。 人们在井的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指指点点不已。 “这柳香真是苦命人啊。从小失了父母,遇到吴家夫妇收养,也算是造化,可惜却有一个恶鬼似的未婚丈夫啊。” “是啊。这孩子可怜啊。吴家夫妇在的时候,她可白胖可爱了。现在看看她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啊。” “这怎么办啊?谁下去救人啊。刚跳下去,没准还有救。” “这么冷的天,谁敢下去?这要是好运救上来了人,也不会得到感谢。反而会被吴年骂一声多管闲事也说不定。如果不好运,救人的与她一起死。而且啊,就算救上来了。没准自己要感染风寒,可能会死人的。再说了,这孩子死了,倒也是一死百了。” 众人说到这里,都是一阵沉默。是啊。对于这个苦命的孩子来说,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下去救人,反而是害她。 人群中本来有人想救人,但是听到有人这么说,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 谁家没有个妻儿老父母的?一旦自己死了,全家都得破败了。这下去救人风险太大了。 众人议论的结果就是,等第二天尸体浮上来,再打捞起来吧。这口井死了人,得封盖了。 再开一口井吧。 当众人看到了抱着虎儿的吴年之后,议论声就小了很多了。有人畏惧的看着吴年,有人对吴年怒目而视。 “你小子不是个东西。现在满意了?你这狗杀才,怎么不自己死了。柳香多好的一个人啊,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是啊。你小子小心柳香化作厉鬼,半夜来找你索命。” 面对众人的指责,吴年一言不发。他弯下腰放下了虎儿,然后也没个准备,便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这口井不是窄井,属于大井。跳下去,还能浮上来。 吴年精通水性,却是有信心能把人给救回来。 不过风险当然也有,他的这身子骨虽然年轻,但却喝酒过度,比较虚弱。感染风寒的几率很大。 在这个没有感冒药的时代,感染风寒,可能真的会死人。 但如果不救人,吴年自认为做不到。 没错。柳香是对他下过砒霜,但是中途自己阻止了。而且她的怨恨是原主,不是他。 随着吴年这一跳,刚才或指责吴年,或是畏惧吴年的人们,都是目瞪口呆。 风险刚才大家都说了,这小子真敢下去救人? 但这是为什么? 要说这小子有情有义?这人是他给逼的跳井的。 要说这小子无情无义,这小子又要救人。 这好人坏人全是这小子啊?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绳子啊,看情况把人捞上来。”有心善的人连忙大叫了一声,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找麻绳了。 这口井很大,水也很深。 百户所嘛,军事要塞。一旦被人围起来,就只能依靠这几口深井水来撑着了。 落入水中之后,吴年才知道自己托大了。 这身体太弱了,根本不是他原来的身体。要是他原来的身体,这入水之后,体力、爆发力都很强。 身体进入水中,吴年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憋不住气。这四周的寒气,就像是针尖一样,刺入了他的身体。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了,手脚当即一麻,腿似乎还抽筋了。 在那一刹那,吴年有点犹豫了。这要不要拼命啊? 但吴年只是一咬牙,便睁着一双眼睛继续下潜。水下的视野不好,只能看个朦朦胧胧。 很快吴年便找到了柳香小小的身子。她正竖着漂浮在井的下层,双眸紧闭,脸色铁青,有点吓人。 吴年一个前冲,奋力的潜到了柳香的身边,伸手一勾。勾住了柳香的小蛮腰,奋力往上游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柳香身子骨太弱小了,很轻,很轻。就算是吴年这副虚弱的身体,也能很轻松的拽动她。 “呼。” 吴年很快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大口的呼气。柳香仿佛是个木偶一样,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吴年的意识有点模糊了,有一种想睡着的冲动。他吓了一跳,连忙咬破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又有精神了。 这时候从空中落下一根粗大的麻绳,吴年眼睛一亮,本能的伸手抓住了绳子,往柳香的腰间一缠,大声说道:“先把她拉上去。” 绳子另一端的人,连忙先把柳香拉上来。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把绳子给扔了下去。 吴年连忙伸手捞起绳子,往自己的腰间一缠。地上的众人一起用力,把他也给拉上来了。 “完了。没气儿了。” 这时候有个人弯下腰来用指间探查了一下柳香的鼻息,脸上露出了悲伤之色,连连摇头。 “哎,作孽啊。” “柳香几岁来着?好像才十五岁吧。” “可怜啊。” 众人可怜之余,又回头看着吴年。虽然这小子刚才英勇救人,但结果人还是死了。 这造孽的还是这小子。怎么这小子也不死在井中?二人一起去了黄泉,柳香也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上岸之后,吴年已经虚脱,只顾喘气了。听了众人的话之后,连忙站起来打算冲到柳香身边查看,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腿抽筋了。 他好不容易再次站起,定了定神之后,艰难的走到了柳香的身边,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柳香的情况之后,开始了急救。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有人斥责道:“吴年,你这个畜生,竟然亵渎尸体。” 这大庭广众之下,这家伙竟然抚摸柳香的胸脯,亲吻柳香的小嘴? 这特码的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急救,只觉得吴年是在亵渎尸体。 第五章 高烧 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对柳香展开了急救。有规律的按压胸脯,嘴对嘴渡气。 对于四周的斥责声,吴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这个可怜的少女救活了,养的白胖起来。 终于,在吴年的不懈努力之下,柳香忽然“嘤咛”了一声,虽然没有醒来,但是脸色由青转红,胸脯也渐渐有了起伏。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却还是不放心的探了探柳香的鼻息,觉得有热气后,才放下心来。 四周的呵斥声,顿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由死到活的柳香,脑子就像是风中的柳枝一样,很是凌乱。 “这,这,这。吴年把死人给救活了?” “他难道是用了什么法术吗?” “对啊,这是神仙手段啊。” 人们不可置信之余,看向吴年的眸光,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吴年转头看着这些人,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现代社会是常识的急救,在这些人眼中,那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一个疑问,会产生更多的疑问,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今天的事情,多谢各位乡亲父老了。”吴年很客气的站了起来,对着四周的人们拱手一礼,然后弯下腰抱起了“轻如鸿毛”的柳香,快步的回去了自家小院子。 吴年没有解释,但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甚嚣尘上。 “我听说有一种死法,叫假死。莫非柳香是假死?” “有可能。但就算是把假死唤醒,那也是本事。吴年这酒鬼,竟然有这种本事?” “奇怪,奇怪啊。” 吴年很快就回到了自家院子,进入了柳香的卧房。她的卧房很干净整洁,但也简陋寒酸。 家具除了凳子之外就剩下了几个祖传的柜子。 吴年犹豫了一下,先把柳香放在了凳子上,让她趴在床上。然后打开柜子,取了一些衣服。 “童养媳也是媳妇,不算耍流氓。”吴年心想了一声,然后果断的解开了柳香湿漉漉的衣裳,很快他沉默了下来,手指都是颤抖的。 哪怕是他杀人不眨眼,哪怕是他见多了尸体。 但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本应该是白嫩多姿的。但是柳香的身体,却是瘦的皮包骨头,根根肋骨都凸出来了。 很多地方都是瘀青,青一块,紫一块。 管中窥豹,从这些伤口来看,就可以看出柳香平常过的是什么日子。 “哎。”吴年长叹了一声,心中彻底原谅了柳香给他下砒霜的事情了。 这个少女真的快疯了吧。 她毒杀原主,那是合情合理。 连我都想杀了原主了。 吴年小心翼翼的为柳香解开了衣裳,避免碰触到那些伤口。但就算是如此,昏睡中的柳香,仍然是眉头紧锁。 恐怕他的些许细小的动作,都能让柳香感受到强烈的痛苦。 吴年细心的把柳香剥光了,然后用布擦干了她的身子,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把柳香塞入了被褥内。 这还不够。吴年又去厨房弄了柴火,铁盆,在房间内点燃了明火取暖,又打开窗户通风。 但是吴年并没有放下心来,该做的他都做了。对于柳香来说,最大的难关却没有过去。 冬天寒冷,她在井中走了一圈,又一心求死,身体又是虚弱。如果不生病还好,就能过去。 如果生病,恐怕凶多吉少。 吴年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他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柳香的小脸。她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吴年摊开手来在她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滚烫一片。 他没有任何犹豫,先看了看屋内的明火,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院子,找到了百户所内唯一的一家药铺,拉着坐馆的大夫王大夫的手,便火急火急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 这王大夫少说也有七十了,被吴年拉着跑,气喘吁吁了许久才调和了气息。一脸不悦的坐了下来,开始为柳香把脉。 王大夫很快忘却了不快,脸色凝重了起来。抬头对吴年说道:“你这小子。平日里对她下手可真的狠。她身子骨太弱了,又经过这一次劫难。恐怕凶多吉少。我开一副药,你先来抓一帖。分两次服用,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就当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年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先生。她真这么凶险?” 吴年涩声说道。 这可怜的少女,难道真的要香消玉损不成?她才十几岁啊,豆蔻少女,而且真的是太苦了,这几年根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想把她养的白胖的,难道连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么凶险。”王大夫瞪了一眼吴年,责备满满。这酒鬼现在一脸担心,以前干什么去了? “对了。她平日里吃的恐怕也是寒酸。你要是真想救她,就把钱拿出来。买一些肉、鸡蛋。不要肥肉,要瘦肉,熬粥给她吃。算是亡羊补牢,看能不能救回来。” 王大夫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也是怜惜,叹息道。 “多谢先生提点。”吴年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对王大夫拱手一礼。然后他要付给王大夫诊金,但王大夫谢绝了。 他请王大夫等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卧房,与王大夫一起回到了药铺,买了药之后,又买了一点瘦肉回家。 他先按照医嘱,给柳香煎药服下之后。又回到了厨房,把米和瘦肉顺便弄了一下下锅,开始熬粥。 等柳香喝完粥之后,面色稍稍好了一些。吴年心中一喜,却还是放心不下。当夜,他便在点着火,呆在柳香的房间内。 时不时醒来,查看一下柳香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吴年便见柳香的情况稳定了许多。他心中实在是欢喜,连忙洗米下锅,又煮了瘦肉粥喂给她喝,然后又把昨天剩下的半帖药给煎了喂给她。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中午,吴年却又发起愁来。 这吴家日常吃的是米糠饭。 他手中虽然有点钱,但本来应该是省吃俭用到明年秋天粮熟的。结果现在柳香又是这样了。 一天的药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 大头还是肉,瘦肉、鸡蛋。 这借弓虽然低声下气,但也是没办法了。 第六章 趁火打劫 这里是百户所,祖传的弓多的是。 原主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原主的父母人还不错,在百户所内还是有些人脉的。 吴年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香,一咬牙便出门去了。走了百余步之后,吴年来到了一处半旧不新的宅子前。 宅门开着,但吴年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大声问道:“张叔在吗?” 张叔名叫张永。在吴父活着的时候,与吴父是生死之交,以兄弟相称。原主在赌钱输光之后,日子难以为继,就时不时的来借钱。 张永做事很有章法。他只借给原主小钱,而且如果原主欠钱的话,下次就不借了。 “是你小子啊。有什么事情吗?”张永本在屋子内喝酒,这大冬天的没事干,又很冷,喝酒是不错的消遣。他听得动静后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没有给吴年好脸色。 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不过他并不惊讶。 在那样的毒打下,柳香直到现在才选择自尽,已经是足够坚韧了。 不过他不给吴年好脸色,并不是因为同情柳香。他是一直没给吴年好脸色,简单来说就是看不起吴年。 “张叔。我媳妇病了,需要服药调理。我想上山打猎,但家里头的弓已经坏了。请张叔借我大弓一用,小侄没齿难忘。”吴年弯下腰态度十分诚恳。 “弓是不会借给你的。”张永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弓可不是小玩意。 一张成弓,价值最少三百文。 吴年平日里来借钱,二三十文的,也就随手给了。就算是没有了,也就二三十文而已,就当是让狗给吃了。 弓?这怎么可能借? 让这个小子卖钱,然后拿去赌吗? 他可没有那么蠢。 张永还有了心理准备,与吴年扯皮。这小子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每一次借钱,都想借多一点,与这小子说话,得浪费好多口水。 “我明白了。”吴年心中一沉,却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平静的一拱手,打算去下一家。 张永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吴年,这小子怎么这么爽快了?不被这小子胡搅蛮缠,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但既然如此,也省下了他很多的口水。张永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临走前平静道:“不送。” 吴年也转身走了,他倒也不怨恨对方。 原主实在是太混蛋了。 张永回到了屋内,把事情对自家媳妇一说。 “就这烂泥,还想借我的弓?凭什么?”张永冷笑了一声,坐到了凳子上,继续喝酒。 张永的媳妇姓李氏,是百户所小旗李定的妹妹。小旗手底下有十个人。吴年刚好就是李定的属下。 她眼珠子一转,对张永说道:“当家的。老二明年就要成亲了,需要田宅。这百户所内的空房子倒是多,但是城堡外的田地却已经不多了。吴年名下不是还有三亩好田吗?我们不如趁火打劫。花十贯铜钱,把他的田给买了。” 张永闻言顿时心动。 什么生死之交,俗话说的好,人走茶凉。反正老吴这个儿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败了,不如便宜了我。 “好。我马上把他追回来。”想到这里,张永顿时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出门追去。 “小吴。等等。” 张永跑的快,很快就追上了吴年,张口叫道。 “张叔还有什么事情吗?”吴年淡淡问道。 虽然他也理解张永,不想搭理一个烂赌鬼的立场。但是吴年的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 “叔有事想跟你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永左右看了一下四周的人,对吴年说道。 这惦记着自家侄子的田地,说出来实在是不光彩。 吴年心中一动,还以为张永改变主意了呢。 “好。” 吴年当即同意,脸上的表情也热情了起来。二人当即一起回到了张永的家。张永还热情的邀请吴年喝酒。 李氏亲自端来了一壶酒,摆上了两口酒碗,上了一些花生作为下酒菜。 李氏还很关心道:“小吴啊。你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现在柳香情况怎么样了?” “多谢婶婶关心。我媳妇情况好了一点,但每天的药钱、买肉、买米的钱却是让我吃不消。所以想借婶婶家的弓上山打猎。等我打猎回来,便原物奉还。” 吴年立刻一拱手说道。 “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借不借的。”李氏嗔了一声,然后给张永使了一个眼色。 “来。先喝酒。”张永提起了酒壶,给吴年满上了。他们是打算把吴年给灌醉了,再谈这件事情。 众所周知,吴年可是北山堡百户所内的酒神。 吴年有求于人,也不好拒绝。便端起了酒碗与张永碰了碰,浅尝即止的喝了几口。 他不是原主,虽然能喝酒,但不是酒鬼。当然这酒也不是好酒。吴年喝不惯。 看着吴年只喝了几口,张永夫妇有些奇怪。这平常里,吴年见到酒,哪里有不喝完的? “怎么,嫌叔家里头的酒不好喝?”张永故作不乐意,问道。 “不敢。叔家里头的酒是好喝。只是我打算节制酒量。”吴年连忙说道。 张永夫妇再一次惊讶了,这酒鬼竟然打算节制酒量?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随即,张永又劝酒了几次。但是吴年却是保持定力,没有多喝酒。张永觉得没趣,但也没有冷下脸。 吴年是有求于人,他可也是垂涎吴年家里的田亩。 “小吴啊。不是叔我泼冷水。以你的信用,恐怕这百户所内,没有人会愿意把弓借给你。” 张永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意味深长道。 这个时候,李氏已经退了出去。 吴年也是人精,顿时觉得张永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味。但他没有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道:“叔有话直说。” 张永又惊讶了一下,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机灵?平日里完全是个傻叉啊。 “那我便直说了。”张永抬起头来,图穷匕见道:“你家不是有三亩田吗?十贯钱卖给我。你有了钱,就有了弓。不必巴巴的去求人了。剩下的钱,还可以拿去做赌资,逍遥快活。” 说到最后,张永的语气尽是蛊惑。 吴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酒鬼、赌鬼。 戒酒?他是不信的。估计也就是三日鲜而已,等过几天就故态复萌了。 赌。烂赌鬼能戒赌? 不管是酒还是赌,都是需要钱的。 对他来说,十贯钱不是小数目。但是钱是要花完的,地是可以传家的。他的内心,吴家的地就像是一个脱光衣服的美人,让他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啃咬一番。 第七章 断然拒绝 吴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这个家伙拒绝借弓之后,又追回他,说话又吞吞吐吐,原来竟然是打他家田亩的主意。 吴年身为雇佣兵,也是有生死兄弟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可靠的是手中的武器,然后就是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 雇主是不会管雇佣兵的死活的,但是如果成员受伤,兄弟们会想办法把人背回去。 但是眼前这个人,虽说是吴父的生死之交,兄弟相称。但算是什么狗屁的兄弟。 竟然贪图他们家的田亩。 吴年对土地并不在意,更别说是小小的三亩土地了。 但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你,就可以给你。哪怕是路人,我愿意塞给一块金子,那也是我愿意。 如果我不愿意,哪怕是一顶帽子,我也不会送人。 别的不说。 就这张永的嘴脸。吴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咕噜咕噜。”吴年笑了起来,一把端起了桌子上的浊酒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虽然不好喝,但很痛快。 张永看着吴年这样子,心中一喜。 “这才对嘛,你小子只有这样喝酒,才是正确的酒鬼。喝醉酒了,你家地就是我家的了。” 张永甚至打算让老婆去取钱了。 就在这时,吴年“碰”的一声,把酒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花生震了一震,有几粒滚落在了地上。 吴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目视张永,气势无匹道:“居心叵测的小人,也配做我长辈?从今日起,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家的田,无须你记挂着。烂在我手中没人种,我也不会卖给你。” “告辞。” 说罢了,吴年很有江湖习气的一拱手,转身便离开了厨房。 张永惊呆了。 这小子虽然是个酒鬼,但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平日里见了他,不说唯唯诺诺,至少也是恭恭敬敬。 在这偌大的百户所,敢与这小子打交道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今天,今天,这小子竟然敢跟我这样说话? 张永随即气的浑身发抖,脸都绿了。 “啪”一声,他拍着桌子站起,脸色从绿转为通红,大骂道:“你这一坨烂泥,反了天了。我要弄死你。” 第八章 青梅竹马 “大姑娘也有头一回上轿。”吴年叹了一口气,一咬牙,便只能调转枪头,去找初恋陈氏。 这百户所内的房子长的都差不多。吴年很准确的找到了陈氏的小院子,两扇门关着,但是门板上的缝隙,能伸进去一个成人手臂。 这破门开着关着,其实没多大区别,又不能防盗。 “咚咚咚。”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 一个女娃的声音响起。 吴年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雅儿啊。是我。你吴叔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原主记忆的影响,他的声音自动轻柔了很多。 “噢。是吴叔呀。”女娃的声音中带着少许喜悦。然后就是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传出,最后是吱吱一声,烂大门被打开了。 从中露出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巴掌大的小脸蛋上,肌肤雪白,但两颊却是红扑扑的,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 小女娃长的好看,也不怎么瘦。但是身上的棉袄,却很是破旧,还有些别扭,可能是大人的衣裳给改小的。 看到这小女娃,吴年心中也是一叹。 以陈氏那情况,能把女儿养成这样也是很不容易了。 小女娃姓李,单名雅。 “吴叔。”李雅见到吴年之后,一脸的喜悦,一蹦老高,扑向了吴年。吴年连忙张开双臂,把李雅给抱在了怀中。 “咯咯咯。”李雅笑着用自己红扑扑的脸颊,蹭着吴年的胸膛,很是亲昵。 小女孩很单纯。 原主每一次来陈家,都是得体有礼,还会顺手买一些吃的贿赂李雅,久而久之,李雅就挺喜欢吴年的。 “吴叔。你好久没有看我们了。”李雅开心了一会儿后,撒娇道。 “吴叔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忙,这不,得空了之后,就来看你了。”吴年笑着用手刮了刮李雅的小鼻子,找了个借口。 李雅很单纯的相信了,又开心起来。 吴年抱着李雅一边说,一边进入了院子。他左右看了看院子里没人,便知道陈氏可能卧病在床。 原主与陈氏青梅竹马,倒也不算是外人。吴年抱着李雅,便进了东屋探看。果然见到陈氏依着床头,看着门口。 窗户关着,空气中泛着药味。 陈氏的下巴尖尖的,看着病怏怏。但真的很好看。肌肤雪白,容貌精致就不说了,哪怕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也遮掩不住她胸前的伟大。 乌黑柔顺的秀发,顺着精致的耳朵垂落在胸前,更是体现出雄伟。 “姐。病的厉害吗?”吴年根据原主的行为举止,小心的放下了李雅,亲切的叫了一声姐。 陈氏却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吴年。 吴年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他知道陈氏是在因为柳香的事情责怪他。 陈氏看着这个青梅竹马的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态度稍稍好了一些。说道:“老毛病了。治不好,死不了。” 原主的记忆,又产生了作用。吴年只觉得心肝一揪,疼的厉害。一句治不好,死不了,蕴含了多大的悲哀、绝望啊。 “柳香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能跳井救她,还算有担当。你也应该后悔往日所作所为了。以后就好好守着柳香过日子,别打她、骂她了。两个人过,日子才能红火。” 说到这里,陈氏的语气有些低落,眼眶微红。 吴年知道陈氏这是感同身受,现在的她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嗯。”吴年嗯了一声,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既然穿越到了吴家,那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李雅蛮懂事,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乖乖的来到了母亲的身边站好。 “你过来。”陈氏举起右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招呼吴年道。 吴年不明所以,有些尴尬。他毕竟不是原主。要是原主,恐怕欢喜的早就扑上去了。 “过来,别扭扭捏捏的。”陈氏见吴年举止怪异,不由嗔道。 这一声嗔,当真是让吴年这个铁血男儿,也都是麻了半边身子。她不仅是好看,身段好,连声音都是酥。 吴年扭扭捏捏的来到了床前,鼻尖微动,在满是药味的房间内,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体香味。 也可能是幻觉。 陈氏低下头来,吃力的从床铺下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钱袋子,毫不犹豫的递给了吴年,说道:“这里有点钱,拿回去给柳香买药吧。” 看着这一双纤细的手掌上,放着的钱袋。吴年的扭捏消失了。 吴年越发觉得原主是个混蛋,杀一万遍都不解恨。 原主有个童养媳,却不好好珍惜。 有个青梅竹马的陈氏,却老是馋人家身子。 却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家人,一个是对他好的人。 这百户所虽大,人虽然多,但又哪里比得上这两个女子呢? 结果原主把一切都搞砸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笑着伸手接过了钱袋,然后又塞回了床铺内,正正经经的看着陈氏,说道:“姐你小看我。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是向你借弓、箭矢的。” “我要上山打猎,把香儿给救回来。还有把你的病给根治了。” 陈氏双眸一凝,歪着头看向了吴年,似乎是在确信,对方是不是在说真话。 这一点与柳香如出一辙。 不信任。 吴年坦坦荡荡的睁着眼睛与陈氏对视。陈氏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了明艳动人的笑容。 这笑容真好看。 “好。你终于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了。”陈氏欣慰的点着头,不等吴年开心,她便说道:“不过弓、箭矢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为什么?!!”吴年有点破防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氏。 你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少得可怜的钱拿出来,竟然不借给我弓? 陈氏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你虽然勇气可嘉,但太嫩了。” 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吴年,说道:“俗话说的好,春夏读书,秋冬狩猎。秋冬是猎物最肥美的时候,但反过来也是最疯狂的时候。” “这山上可不仅仅是野兔、狍子,还有饿的疯了的野狼、老虎。” “经验丰富的猎人们组队进山,都觉得忧虑。更何况你?没有人与你组队的。” “你一个人进山,岂不是有去无回?” “我可不想把弓借给你,让你送了命。” 说罢了,陈氏又固执的翻出了床铺下的钱袋子,要塞给吴年。 吴年算是听明白了。 她在说我不行。 第九章 虎啸山林 吴年并不生气。 原主本就是一个烂赌鬼、烂酒鬼,几乎是个废物。更别说进山打猎了。 猎人不是天生的,需要很多的经验、技术、知识。 虽然因为柳香跳井的事情,让陈氏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但那仅限于人品上的。 在陈氏的眼中,他这个青梅竹马,仍然是个普通人,乃至次普通人一等。 “那可由不得你。”吴年无法现在证明自己的能力,笑了笑之后,出了东屋,往西屋而去,他知道弓就挂在那里。 “弓我带走了。我很快会回来的。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放心吧。”吴年哈哈笑着,取了弓之后,大踏步的离开了。 陈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年,他竟然这么强硬? 要知道,原主在她的面前,那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现在不仅强抢了她家的弓,还大声对她说话。 “别去啊。小年。你会送命的。”陈氏挣扎着想要起床,追上去,把弓拿回来,却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娘,娘你别急,你别急。”李雅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扶着陈氏,用小手帮陈氏顺气。 她心里头把吴年埋怨死了,这个可恶的吴叔,惹我娘生气。 “阿弥陀佛。希望他平安无事吧。”陈氏渐渐平静下来,苦笑着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然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吴年离开了陈家小院之后,先回到了隔壁虎儿家的院子。他诚恳的拜托了虎儿娘,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照顾一下柳香,对方答应了。 当日,吴年开始做一些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吴年做了充足的准备,背上了一个巨大的竹篓,装了一些生存必需品,一张漆黑的大弓,二十支箭矢,左边腰间挎着一把锋利的刀。 临走之前,吴年来到了西屋柳香的卧房内。柳香双眸紧闭,躺在床上睡觉。她的面色,比之前好多了。 吴年轻轻抚摸着柳香的脸蛋,没有少女的嫩感,反而有骨骼带来的坚硬感。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年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看向虎儿娘,说道:“嫂子,香儿就拜托你了。” 虎儿娘是个心善的,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小心点。现在山里危险着呢,万事以保命为主,有命在,总能生存下去的。” “谢谢嫂子。”吴年没有多作辩解。 这一次他一定会猎回很多猎物,让家里头红火起来,改变在街坊邻居心中的印象。 出了自家小院之后,吴年看了一下天空,早上的太阳光很充足,但是热量很低。 他孱弱的身体,微微打了一个战栗,呵出了一口白雾后,便大踏步的往东方而去。 路上还是那样。他前方的行人,纷纷避开,仿佛是躲避瘟神。 他也不在意,很快就出了北山堡的东门。沿着还算宽阔的大道,走了一段之后,便来到了一座山上,而前方就是连绵的山峰,每一座山峰都被或多或少的白雪覆盖。 现在这个季节。 什么动物的食物都很匮乏,就像是陈氏说的。 豺狼、虎豹都是饥肠辘辘。 进了山之后,吴年就觉得很累、很累,面色通红,这身体太孱弱了。他尽量的调整呼吸,不发出巨大的喘息声。 他小心翼翼的行走着,耳朵竖起,眼观六路,查看可能出现的猎物。但是他失望了,或许是这座山距离北山堡太近的缘故,没有任何猎物。 吴年并不气馁,他踩着厚厚的白雪,翻过三座山,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上。 吴年眸光一定,露出少许喜色。在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只看起来比较瘦的灰兔子,正在到处的寻找食物。 兔子很警惕,不时停下来观看四周。 吴年躲在了一株大树后方,取出了竹篓内的黑色大弓。 弓的威力,不是固定的。 在大楚国。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 陈家的这把弓,就是一石弓。 射程在一百米左右。 吴年把箭搭在弓弦上,很吃力很吃力的才拉开满圆,几乎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他颤抖着手臂,对准了那只兔子。幸好他的目力不弱,而且前世有开弓的经验。 “咻!”一声,黑色的箭矢发出了啸声,继而精准的命中了兔子。从肋骨穿过,箭矢狠狠的订在了地上。 可怜的小灰兔,四脚乱蹬,很快就没了声息。 吴年并不会同情食物,十分矫健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兔子。 “进了山,怎么会少肉吃?”吴年添了添自己的嘴唇,把兔子塞入了竹篓内,再取出了一点干粮,就着水吃了起来。 等吃饱之后,吴年继续赶路,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次进山不容易,怎么也得装满一二百斤的肉,才能回去。 下午过半的时候,吴年找到了一座山洞。先查探了一下,确定山洞内没有动物的粪便,而且他发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座山洞,可能就是猎人们休息的场所。 经验丰富的猎人们,都有固定路线、庇护所的。 吴年趁着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在附近的山溪上,把那只兔子给清理干净,又捡拾了许多干柴,甚至在山洞外,制作了一个栅栏,以防不测。 栅栏是防备豺狼、虎豹的,今夜的篝火不能停,既是为了取暖,也是为了驱赶野兽。 处理好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吴年取出了火折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点燃了篝火之后,吴年把串好的兔子,撒上一些盐巴,便开始烤肉。 饥饿分泌了大量的唾沫,吴年不争气的吞起了唾沫。穿越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也没有吃过什么好饭菜。 最近买来的瘦肉,都喂给柳香了。 吃肉才能强壮,只有强壮的身体,才能更适应这里的生活啊。 这兔肉只撒了盐巴,味道不太好。不过吴年还是吃的只剩下了光溜溜的骨头。 吃饱之后,他卷起带来的毯子,便开始睡觉。然后他时不时的被冻醒,起来添加柴火,让篝火重新燃烧的旺盛。 夜半时刻,吴年醒了过来。不过他不是被冻醒的,是被惊醒的。 一头强壮的。 放大版的金渐层大猫。 俗称东北虎的玩意,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死亡的阴云,如此浓厚,带来了强烈的窒息感。 第十章 剑拔弩张 一股凉意从吴年的头顶中心开始,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他不争气的打了一个颤栗。 这是人类遇到这种大猫,本能的恐惧。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的调整了心态,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粗略的扫视了一些。山洞外的栅栏,还很完整,这对东北虎起到了阻挡的作用。 篝火燃烧的很旺盛,这也起到了阻拦的作用。 在确定自己还算比较安全之后,吴年才开始打量这头东北虎。今夜能见度很高,这头大猫在他的眸光下,没有任何秘密。 它应该是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百斤重。它的肌肉,极为夸张。 它的眼睛中充满了试探。 肉弱强食是丛林法则。尽管他的体型,相比于它算是娇小玲珑,但是它的第一步还是试探。 在看清楚了这头大猫的体型之后,吴年完全的放弃了杀它的想法。 要想杀它有很多办法,可以用长矛,而且是至少十个人组成的长矛阵。拿刀与大猫拼杀,完全是送死。 其次是强弓,至少是二石的强弓,才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还有就是弩箭。 像武松打虎,完全就是小说桥段。就算是地表上最强的人类,哪怕是喝了汽油,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打死这种级别的东北虎。 在这种时候,不能激怒这头大猫。采取恐吓,才是正道。 吴年迅速的取了一根木棍,绑上一块布,涂抹上动物油脂,制作了一个简单的火把。 “啊!” “嗨!” 吴年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对这头大猫不断的吼叫着,把自己的双手展开最大,显示出自己强壮有力,充满了威胁的一面。 它双眸之中的试探,变成了谨慎。耳朵动了动,甩了甩尾巴,缓慢而坚定的后退了几步,最终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样子,这头老虎并不缺乏食物。如果饥饿的话,它就可能会扑上来。这四周的栅栏虽然坚固,但拦不住它。我得制作更多的倒刺,否则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吴年放下了火把,心脏的跳动极快,快到飞起。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哪怕是他擅长野外生存,但真正遇见这种大猫,那也是第一次。 东北虎啊。 连黑熊都在它的食谱上。 吴年迅速的拿起了刀,削了很多根尖锐的木棍,加固了栅栏。但这种栅栏还是不保险。 吴年不敢完全入睡,半睡半醒的守着山洞、篝火等待天亮。 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带猎狗进山,或者是组队进山的好处了。一个人守夜太难了。 吴年紧紧握着自己的刀,终于坚持到了天亮。这个时候,他的脑袋有点昏沉沉的。 他先取了昨天储备的水,架起一口小铁锅。用内脏、干粮熬煮了一锅难吃,但营养丰富的肉粥之后,才恢复了精神。 原主的身体太孱弱了,这两顿肉吃下去,肉眼可见的强壮了一些。 吴年来到了竹篓前看了一下,里边还剩下一只花尾锦鸡,一只兔子,一只山鸡。 “这些东西拿回去改变不了生活,只够我一个人吃三顿的。我至少得猎一头百来斤的梅花鹿,才能改变家境,还能给陈氏送点肉。” “但是这附近竟然真的有一头东北虎。” 吴年想起昨晚上那恐怖的大猫,苦笑了一声。虽然陈氏提醒过他,这山上有虎豹、豺狼。 但因为人类活动,这四周好久没有出现老虎了。 陈氏的提醒,他其实是没有太当一回事。 他现在是直接处在老虎的威胁之下。昨晚上有山洞、篝火、栅栏,算是恐吓住了大猫。如果在山上直接面对面遇上,那就只有一条路,爬树。 真的很危险。 但如果不带个百来斤的猎物回去,家里头.....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而充满了锐利。 “这就是所谓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如果狭路相逢,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吴年紧了紧手中的刀,背上了自己的竹篓,大步的出了山洞,继续狩猎去了。 这一次吴年运气很好,那头老虎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怎么的。他没有看见。这也比较正常,老虎的领地一般很大,不限于一座山头。 吴年也很快的遇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猎物,一群由七头梅花鹿组成的鹿群。他躲在一株大树的后头,开弓搭箭。 几顿肉下去,他的力气增加了一些。开弓变得顺畅了。 “嗖”一声,黑色的箭矢犹如闪电一般,射中了一头很大的梅花鹿的脖子,深深的进入了肉中。 “碰。”这头梅花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其余梅花鹿受惊,四散而逃。 吴年心中一喜,上前去查看。他想了一下,先取出一把小刀,把梅花鹿放血,迅速的回到了山洞内,再进一步清理梅花鹿。 去除内脏,剥皮之后。吴年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一百二十斤的肉。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是改变生活所需要的肉量啊。 吴年出了山洞看了一下天气,已经是中午了。扛着这么重的猎物,他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回到百户所,而夜色下赶路,那是找死。 只能明天天亮出发了。 希望那头大猫,晚上不要来找我玩。 接下来的三顿,吴年把其他猎物,还有鹿能吃的内脏部分吃了。腾出了竹篓内的空间,第二天一大早,便扛起了清理好的鹿肉,用鹿皮覆盖住竹篓,大步回去了百户所。 背着沉重的竹篓吴年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尽管伴随着极大的危险,但是收获也是满满的。 这百二十斤左右的鹿肉,就是他与柳香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希望啊。 还有青梅竹马的陈氏,还有她的女儿李雅。 沉甸甸的。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之后,在傍晚的时候。吴年回到了北山堡外。当看见城墙的时候,吴年呼出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却是双眸一凝,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平日里北山堡的守卫,几乎为零。他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只有两个老伙计在把门。 现在城上城下,竟然有大队兵丁持弓带刀,剑拔弩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蒙元人南下劫掠? 还是山贼土匪来袭? 吴年心中的喜悦冲散了大半,这一刻他只想着回去看看柳香是否平安。 第十一章 姐,你放心 守卫大门的兵丁很紧张,北山堡百户所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大家都是新手。 现在天色又有些暗了。他们见到有人来,有几个弓箭手立刻上了箭矢,哆嗦着大叫道:“什么人。” 吴年的眼皮直跳,这帮家伙还算是兵吗?都是瞎子啊。 我特码一个人走过来,你们怕成这样?!! “不要紧张,是吴年这个酒鬼。”有个比较镇定的老兵,制止了战友想开弓的冲动,并认真看了看吴年脸后说道。 “原来是你这个酒鬼。别这么吓我,差点射死你。” “是啊。我手哆嗦的厉害,差点就射出去了。” 几个弓箭手骂骂咧咧。 吴年朝着他们竖起了右手中指,当然几个弓箭手是看不懂这个手势的。 “老丁。这是什么情况?”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去询问那老兵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听说是蒙元人已经南下了。百户大人下令我们守卫百户所,并且加强训练。” “昨天命令就下来了。你小子是进山刚回来?” 老丁看了一眼吴年的装束打扮,猜测道。 “嗯。”吴年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没有蒙元人直接攻打百户所,还好。还好。 只是他也觉得有点麻烦了。命令是昨天下来的,他还在山里呢。 也就是没有归队。 一般情况下无所谓,大楚国军纪废弛。没有立刻归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但是他头上的小旗,却是李定。 张永的妻兄。 “最好不要惹我。”吴年心中暗道。 吴年与老丁说了几句之后,便背着竹篓进入了北山堡内。因为距离陈氏院子比较近。 吴年就先到了陈氏的院子。她家还是老样子,大门是漏风的,但规规矩矩的关门了。 “砰砰砰。雅儿。是我啊。你吴叔。”吴年砰砰砰的敲着门,大声说道。 门很快被打开了,不过出来的不是李雅,而是陈氏。 吴年有些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抬头看向陈氏。只见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只是在这寒风之中,身子还是瑟瑟发抖。 “姐。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吴年连忙说道。 “我没事。反倒是你。叫你别去,你不听。让我好担心。”陈氏看着青梅竹马的脸,眨了眨眼睛,确认了之后,欣喜道。 这山上有豺狼呢。吴年离开之后,她一直担心到现在。 她是百户所内的母夜叉,克父克母克夫。人缘极不好。虽说她不喜欢吴年那么对待柳香,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百户所内,也就吴年常来她家里走动了。而且。跳井的事情,让她对吴年的印象大为改观。 这青梅竹马改变一下性格,也还是好青梅竹马的。 “吴叔。”李雅忽然从陈氏后边冒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吴年。 “雅儿。这几天乖吗?”吴年笑着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一直很乖。”李雅白了吴年一眼,随即又嘻嘻一笑。 而后,吴年与陈氏母女一起来到了堂屋内。吴年弯下腰,放下竹篓,掀开了覆盖上边的鹿皮,取出了一条鹿腿,一些切好的肉块,递给了陈氏道:“姐。我猎了好大一头鹿。这些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弓箭我就不还了。下次还用。” “咕噜”一声。李雅的喉咙动了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鹿肉,传出了清晰可闻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吴年心中一疼。虽然李雅并不瘦弱,但平常也是吃不到几口肉的。 女儿的姿态,让陈氏有些羞赧。但她很快就放下了,惊讶的看着吴年,不可思议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竟然猎了这么大的一头鹿?” 这青梅竹马,真的是让她惊讶连连。一个烂酒鬼、烂赌鬼,竟然一下子改过来了。 而且这小子与她从小玩到大的,也没见他开过几次弓啊。 很快,陈氏又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这肉你自己拿回去吧。柳香那边,要多补补身子。还有药钱呢。” 她娇弱。这连连摇头,让她的两颊浮现出了红晕,喘气不止。这世界也没个罩,虽然她穿着厚衣裳,但随着身子晃动,真是波浪汹涌。 吴年很正经的没多看,只是拍着胸脯说道:“姐你放心。这不过是我牛刀小试。今天我能猎到这么一大头的鹿,明天我就能猎到更多。我家不会缺肉,姐你也一样。” 说罢了。吴年不等陈氏再拒绝,便抱起了竹篓,转身跑掉了。 “小年。”陈氏想要追上去,但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只顾着喘气了。而李雅已经抱着鹿肉不撒手,口水都流出来了,傻兮兮看着母亲道:“娘,我要吃红烧肉。” 陈氏心中一酸,眼角涩涩的。伸手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点头道:“好,好。晚上吃红烧鹿肉。” 这孤儿寡母可怜啊,她们家要是有男人当家,女儿就不会傻兮兮的看见肉就走不动了。 陈氏的心中满是哀酸,默默垂泪。 ............ 离开了陈氏的院子之后。吴年很快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院门关着。吴年想上去敲门,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也没从姐口中听到什么坏消息。香儿肯定是好了一些,这神志也应该清醒了。 她跳井自尽,却没死成。神志清醒之后,肯定知道是我救的她。 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她还恨我吗? 吴年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穿越来这里才多长时间? 就已经扭扭捏捏了。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家啊。 回到家的男人,总会变得柔软起来。 尤其是家里头还有女人。 吴年收拾了一下心情,伸手拍了拍大门。 “砰砰砰。” “香儿。是我啊。我回来了。”吴年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叫嚷道。 不久后,院子内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奔而来。 吴年的嘴角露出了少许笑容,脑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幻想。 柳香得知了情况之后,不由的喜极而泣。 什么都原谅我了。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美滋滋。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了。 吴年吓了一跳。 第十二章 吴年买买买出名了 出来的哪里是柳香啊,分明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 “吴叔。你回来啦?”虎儿探出大脑袋,看见吴年后眉开眼笑,然后拍着手跑了。 “你回来了。我就不用再陪着香儿姐姐了。虽然香儿姐姐很可怜,但跟她在一起没意思。我回家了。” 吴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这瓜娃子,别跑这么快。这鹿腿你带上。谢谢你和你娘照顾我媳妇。” 吴年忙从竹篓内取出了另一条鹿腿,塞给了虎儿。最后虎儿流着口水走了,肉啊。 这可是很难吃到的。 被这瓜娃子一打岔,大大缓解了吴年的心情。他先把门给关上,然后背着竹篓来到了堂屋,先把竹篓放下。才进入了西屋,也就是柳香的卧房。 柳香躺在床上,小脸蛋还是瘦的让人心疼。吴年松了一口气,这妮子是醒着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仿佛像是在看怪物。 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个怪物吧。 烂赌鬼、烂酒鬼,竟然冒死救了她。 柳香看了一会儿吴年之后,就侧过身子,给了吴年一个后脑勺。 吴年稍稍一愣,随即猜出了柳香的心思。他也不生气,乐呵呵道:“香儿啊。我遵照约定,在山上猎回来了一头梅花鹿,足有一百多斤呢。” “我送给了一点给陈姐姐,还有虎儿家。这些日子都是虎儿娘照顾你呢,咱得知恩图报。” “等会我切一半留下。这天气冷,肉不容易坏。我们慢慢吃,全吃完了。不要腌制。” “剩下一半我去卖给张屠夫,能换回来几百文钱。买一些米,再买一匹布,给你我制作新衣裳。日子会好起来的。” “对了,还有这张鹿皮。你身子骨弱,我弄一下,制成毛毯,你要是冷,可以盖上。” 吴年喋喋不休的与柳香说一些家常话,但是柳香没有反应。他也不在意,最后离开了卧房,去切了一半鹿肉,往张屠户家中而去。 等吴年走后,柳香才侧过身子,呆呆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她吸溜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肉香味。 “爹娘。我这是在做梦吗?还是你们显灵了?这个烂赌鬼,不仅救了我,真的遵守约定了?” 柳香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热泪开始涌现,鼻子痒痒的,酸酸的。 她的心中,其实还是在乎吴年的。否则一包砒霜,便是黄泉路了。但是她没有。 她受不了了,只能自己去死。 她以为可以见到爹娘了。哪知道,竟然活过来了。仔细一问,竟然还是吴年救的她。 当时她便哭了。只是慢慢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烂酒鬼,到底是真的悔过了。还是一时脑子抽风了? 这是真的想把我救回来,好好过日子。 还是想把我救回来,继续打我?骂我? 家暴持续多年,柳香的心中对吴年充满了狐疑。而现在看着吴年说了那么多话,真的猎回来了一头鹿子。 她既然是感动,但也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狐疑。 “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我再观察观察。”柳香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沉沉睡去。 大夫说了,她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现在身子骨还弱,每天多睡觉有好处。 吴年并不知道自家媳妇的想法,背着竹篓就来到了张屠户的家。 其实张屠户也是军户,只是他擅长宰杀,所以叫张屠户。 在柳香刚出事那几天,吴年就来过张屠户家中买过几次肉了,二人挺熟。 “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大的鹿肉?”张屠户看着吴年从竹篓中取出的鹿肉,惊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这专业的猎人上山打猎,可也不是每次都能猎到这么大的猎物的,很多时候都是山鸡啊,野兔啊之类的小型猎物。 “我自己猎的。”吴年坦然说道,然后催促道:“你给过过秤,我还等着拿钱呢。” 张屠户看着吴年将信将疑,这小子能有这么大本事?但最后也没多想,除了自己猎的,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 抢? 吴年更没这个本事。 骗? 百户所内,谁相信吴年啊。 还真有可能是猎来的。乖乖。这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可是财神爷啊。想到这里,张屠户对吴年热情了很多。过秤之后,豪爽道:“总计四十九斤八两。我给你个整数,五十斤。” “现在冬天,猎户进山打猎的多,肉价便宜。我给你八文钱一斤,你看如何?”张屠户眯眯眼,略有些奸诈道。 “十文钱一斤,我卖给你了。要是不成,我就抱着肉去李屠户家。实在不行,我自己吃了。” 吴年可也精明着呢,没好气道。 “别别。十文钱,就十文钱。”张屠户有点慌,连忙赔笑说道。 结果吴年就从张屠户手中,得了五百文大钱。吴年掂量着手中的铜钱,胸中底气也足了。 买买买买。 说好的一匹布制衣裳。 大米两文钱一斤,买了一百斤。以后别吃什么米糠饭了,吃大米饭。 半斤莲子,给柳香补身子。 这玩意贼贵,要五十文一斤。比肉还贵。但吴年舍得。 顺便的。吴年去了一趟百户家,告诉百户大人,这附近有东北虎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个百户所的,乡里乡亲。 吴年也不希望,他们被老虎给叼走了。 这百户所才多大? 两三千左右的人口。也就是大一点的村子,小一点的镇子而已。吴年卖了肉,又买买买。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那烂赌鬼、烂酒鬼吴年,竟然猎了一头足有上百斤重的梅花鹿回来。特码的还吃上了莲子? 那半斤莲子,可以换十多斤米呢。 咱们百户所内的百户大人,都未必会买莲子吃。这家伙比百户大人还舍得花钱。 当然,也有人妒忌,在背后数落吴年的。 “这糟男人不知道勤俭持家。走运才猎了一头梅花鹿回来,真当回回运气都能这么好,每次进山,都让他猎到梅花鹿?” “对啊。也就冬天才有空进山。一年能进山几次?打了猎,不储存钱,大手大脚坏掉,长久不了。” “是的。没什么好羡慕的。” 不管怎么样,吴年在百户所内买买买出名了。 不过有一户人家,却是极不爽。 第十三章 柳香吃莲子粥 这百户所内,有二、三千人。 兵丁比例,其实不高。 张永就不是兵丁。 冬天里,他闲来没事不是喝酒,就是走街串巷会酒友。上边传来消息,蒙元人南下,百户下令全军集结,也不干他的事情。 他家老大已经成婚,而且有孙子了。张永做主,让老大分开住。目前他家中只有妻子李氏,以及老二。 傍晚的时候,老二出门会朋友去了。家中只留下张永与李氏一起吃饭。 因天色还早,没点灯。他家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吴家好太多了。吃的白米饭,除了咸菜、萝卜干之外,还有一盘炒肉片。 张永一边喝着浊酒,一边吃着炒肉片,十分舒坦。 李氏就没这么舒坦了,满肚子不舒服。她放下碗筷,把自己听说到的事情对张永说了。末了又说道:“这没本事的废物,去了一趟山里没有被豺狼给叼走,反而猎回来了一头梅花鹿。” “真是老天不长眼。” 夫妻二人计划好是让李氏的哥哥小旗李定耍手段,搞吴年。得知吴年上山打猎去了,巴不得吴年死在山上。 结果吴年竟然回来了,还买买买。虽说他们家的条件是百户所内的上等人,但李氏这辈子也没吃过几回莲子,妒忌的厉害。 当然,最主要的是吴年家中的几亩地。 “不要慌。昨天军令下来,吴年却进山打猎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大哥能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张永却是阴笑了一声,重重的放下酒碗,说道。 “真的?”李氏是个妇道人家,不太懂其中关窍,却是将信将疑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张永瞪了妻子一眼,继而冷笑道:“而且这只是开始。在吴年乖乖的把田亩交出来之前,他都有的受了。” “嗯。”李氏这才相信,脸上露出了笑容。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十分痛快、满意。 ............. 吴年背着竹篓回到了家中。他进屋看了一眼柳香,见她在熟睡,便安心下来,然后淘米放了一把莲子熬粥。 架起另一口锅,开始烧鹿肉。 虽然家里头也没什么好材料,但有姜蒜、酱油,烧出来的鹿肉,比野外肯定是要香的。 等鹿肉烧好之后,莲子粥也已经浓稠了。吴年拿起了一个盘子,盛了一碗莲子粥,半碗鹿肉,端着去了柳香的卧房内。 这是考虑到柳香大病初愈,不宜吃太多鹿肉。 柳香被叫醒了,她呆呆的看着放在床边凳子上的鹿肉、莲子粥,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骨瘦如柴的脸蛋,疼醒了。 再看了看吴年的脸蛋。吴年露出了一个笑脸,柔声说道:“吃吧。你的病不要紧,只要吃饱静养,过几天就会好了。” 真的变了。 真的变了。 吴年回来的时候,柳香觉得还应该观察观察。而现在柳香直接受到了冲击。 柳香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鼻子痒痒的,也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没有流下眼泪鼻涕。 她的警惕心,还在产生作用。 柳香看了看吴年的脸,想要说一些什么,但却说不出什么来。好多年了,她对吴年也是冷嘲热讽,没说过什么好话,现在不会说了。 “你干嘛买莲子?一斤莲子,可以买二十多斤米了。”柳香想了一个话题,埋怨道。 这一说,她自己的心都痛起来了。 她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一回莲子,只听说过,看过这玩意。旁人都说是仙人粮食,吃了可长生。 所以是贼贵,恐怕是连百户家都不常吃。 我们家是什么家啊。能吃上米糠饭,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吃莲子,岂不是折寿? 柳香疼,心疼的厉害。导致整个人的表情,都是狰狞了起来,汗都流出来了。 吴年也没多想,只以为柳香可能是旧伤复发。有些慌了,连忙说道:“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抱抱柳香,但双手却停在了半路上。 因为柳香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她看见吴年的双手,就止不住的恐惧,小兔子似的躲在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便是连吃莲子的心疼,都被覆盖了。 吴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觉得心疼,也有点尴尬。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柔声说道:“你慢慢吃,骨头就吐在盘子里。等吃完了,哥来给你收拾。” “别的就不要多想了。比如莲子。哥有力气,也能打猎。以后家里头,就算是每天吃莲子,那也能吃的起。” 柳香还在颤抖,她心里头想要回应吴年,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勉强探起头来,小声说道:“嗯。” 吴年觉得很是欣慰。 至少从这小妮子的口中,没有再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了。我这也算是有进步呀。 哈哈。 吴年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吴年离开后,柳香的颤抖才渐渐停止了下来。她虚弱的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破棉袄,这才端起了碗筷吃了起来。 尽管吴年很贴心的为莲子去了莲子心,但莲子其实味道普通。 没有糖,它不甜。 柳香端着莲子粥,小心的吃着,却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之中,吃的最好的一碗粥。 比爹娘在世的时候,给她买的花生都好吃。 她现在吃的不是味道,而是未来的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家里头红红火火的希望。 柳香吃的贼香,伸出舌头把碗都给舔干净了。那鹿肉一块块的吃光了,能咬碎的骨头全吃了,一滴汤汁都没有留下。 她想站起来自己收拾,但却是一阵昏睡袭来。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然后便脱掉了破棉袄,把自己塞入被褥内,沉沉睡去。 吴年当然也没有亏待自己,两大碗莲子粥,加上一大碗的鹿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天他一直在吃肉,又在外活动。感觉体力有明显的上升。身子骨,硬朗起来了。 吃完后,吴年打算收拾碗筷。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吴年。吴年。我是铁牛。” 大门被拍的咚咚响,来人中气十足的大声叫门,气势汹汹。 吴年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张永一家子的事情。 这位铁牛,恐怕来者不善。 第十四章 杀威棒 铁牛。 是他们这一小旗的兵丁。 铁牛不是绰号,而是他姓铁名牛。今年二十来岁,人如其名,长着一张国字脸,满脸虬髯,肤色黝黑,强壮的仿佛是一头牛。 铁牛还擅长舞大枪、长矛,能开二石弓。他在这军纪废弛的百户所内,是难得的好兵。 正因为军纪废弛,铁牛他也只能是个兵。 平日里,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 吴年把碗筷给放在锅里,盖上盖子,等回来再洗。这才出了厨房,打开院门。 “是铁牛啊。有什么事情吗?” 吴年抬头看着粗壮的铁牛,很平静的问道。 “进去说话,这里怪冷。”铁牛虽然强壮,但是挺怕冷,打了一个哆嗦后,说道。 “是我疏忽了,请。”吴年道歉了一句,把铁牛迎进了堂屋坐下。 “好香。你真的进山猎了一头鹿回来啊?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她们的玩笑话。”铁牛坐下之后,鼻子动了动,闻到了肉香味。 “运气好。这梅花鹿撞上我的箭矢,自己送进来了。”吴年没有多谈的意思,轻描淡写道。 铁牛也觉得吴年应该是运气好。这酒鬼他知道,虚的厉害,也不怎么开弓射箭。 不过他也只是感叹一下,运气好而已。也不妒忌。他本身就是猎人,也常进山打猎,家里头没少肉吃。 “昨天军令下来,让我们集结。结果你没在百户所内。小旗大人让我来通知你,让你明天一大早去军营内集合。” “另外。因为你没到场,小旗大人发了脾气。别怪我没提醒你,明天你小子态度好一点。否则没准会被打板子。” 铁牛终于抛开废话不谈,进入了主题。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郑重的站起对铁牛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兄弟提点。” 铁牛惊讶的看着吴年,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吴年似乎有点不同了。以前的吴年,可不会这样有板有眼。 “你小子好像有点反常。”铁牛摸了摸自己满是虬髯的下巴,狐疑的看着吴年。 不过他也没多想,很是爽气的挥手道:“你客气了。当官的没什么好人。你虽然是个酒鬼、赌鬼。但平日里又没有得罪我。有什么事情,我当然会关照你。” “行了。就说这么多了。我走了。你这屋子真冷。我还是回去抱着老婆的身子睡觉吧。” 铁牛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兄弟慢走。”吴年很客气的把铁牛给送到了门口,挥了挥手,看着铁牛的身子投入了黑夜之中。 “这家伙能处。当官的,与当兵的矛盾也很大。” 吴年搜罗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心中暗道。 大楚国军纪废弛、腐败。 铁牛是个好兵,但他只能是个好兵。 小旗虽然只带十个兵,但官拜从七品,是官皮。想弄到小旗的职位,铁牛是没能力的。 小旗带十个兵,这是理论。实际操作起来,却是不一定。他们小旗就从没有满员过,目前只有五个兵。 根据大楚国的法律。 每月每位兵丁,没有妻子的给米五斗,也就是六十斤。有妻子的给六斗。 战袍三年一换。 现在大楚国的情况,已经糜烂。原主也搞不清楚,朝廷发下来的实际军粮,到底是多少。 反正到吴年手中,每月只有两斗米。 战袍,已经十几年没换了。 原主的战袍,还是继承吴父的。 当官的层层盘剥,又吃空饷。时不时让自己手下的兵丁,去帮忙种地。 这兵与官,矛盾如何调和? 他本就怀疑张永会勾结小旗李定搞他,现在铁牛跟他明说了,李定确实是发了脾气,可能会借机发挥。 “你想搞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吴年冷笑了一声,心中有了一些计较。 站了一会儿后,吴年也觉得冷,打了一个哆嗦回去屋内。他先去看了看柳香,见柳香睡着了,便没有打搅她,收了碗筷一起洗了,这才回去了自己房间内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 吴年早早的烧了莲子粥,自己吃了之后。去看了看柳香,她的气色又好了一些,自己能下地了。 吴年就让她自己去吃粥,他回去了屋内,穿上了破战袄,挂上了刀,戴上了铁盔,拿起大枪便出了门,来到了军营报到。 军营内没有帐篷,有一座简陋的百户所。十栋分隔开来屋子。堂屋就是小旗的公堂,其余房间是住所。 吴年来到公堂之后,其他人已经到了。 除了铁牛之外,还有张声、王贵、李勇。 铁牛是个好兵,张声也算年轻力壮。王贵是个病秧子,李勇是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兵。 加上原来的酒鬼原主,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 四人都对吴年点了点头,然后一起站着等待小旗李定到场。 过了不久,李定带着家仆陈光到了。 吴年等兵丁们穿着的是战袄,也就是棉布甲。李定穿着的是铁甲,他正值壮年,身强力壮,国字脸,配合上铁甲,走起路来威风八面。 他的家仆陈光也是身强力壮,穿着棉甲,戴着头盔。 家仆不在编制内,是官员们的私人武装。相比于自己手下的兵丁,官员们更加信任自己的家奴。 李定来到了主位上坐下,陈光紧随其后,立在他的左侧。刚坐下,李定看了一眼吴年,脸上闪过阴刻之色。 “吴年。你身为军户。昨个儿大军集结。你却不在百户所内。按律该杀。” 李定没有与吴年废话,直接祭出大招,先是凶狠的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却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大家都是一个百户所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便手下留情,给你二十棍子。” “铁牛。把吴年拉下去,狠狠的打。不要给我偷奸耍滑。待会儿本官要亲自脱掉裤子查看。” 李定抬起头来,命令铁牛道。 大家都是老兵痞。都知道棍子有两种打法。 一种是打的响亮,却不伤筋动骨。 一种是打的沉闷,能把人给打瘫痪了。 今天李定先要了吴年半条命,再与他谈谈吴家的田亩问题。 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定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腰板挺直,昂首挺胸,摆出实实在在的官威。 第十五章 你这狗官 除了李定的家仆陈光之外,其余铁牛、张声、王贵、李勇等人都是面色一变。 铁牛当即站出来,拱手求情道:“小旗大人。操练、军纪已经荒废多年。平日里,大伙生活困难。进山打猎,入城做工,也都是寻常的事情。前天军令来的突然。” “吴年他正在山中打猎,没有接到命令,这才没有来报到。情有可原。” “还请小旗大人。大人大量,减轻责罚。” 老兵李勇也站了出来,躬身求情道:“大人。这二十军棍实打实打下去,人就废了。吴家就这一棵独苗,还请大人垂怜。” “吴年,还不跪下求情?”李勇看了一眼吴年,给了一个眼色。 原主不是个东西,但是吴父、吴母在百户所内有些香火情。吴年平日里在军队中,也算马马虎虎,谁也没得罪过。 关键时刻,李勇也愿意拉他一把。 便是张声、王贵也上来求情。 李定却是怒不可遏,手掌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 “碰”。 他豁然站起,虎目扫视了一番众人,说道:“军令如山。他身为兵丁,却进山打猎。军令下来,没能立刻归队,按律当斩。” “我饶他不死,已经是大人大量。你们这是要一起围逼本官吗?” 全副武装的家仆陈光,这个时候适时的上前一步。将腰间的黑鞘钢刀抽出了一半,显露出杀气。 众人中,铁牛是个好兵,张声也算凑合。但他们打起来,却未必是陈光的对手。 当官的不把属下的兵当人,却对养育家仆十分上心。这陈光不仅刀法、拳脚十分厉害,而且听说还杀过人。 铁牛可没杀过人。 而且李定确实是当官的。只要大楚国没有倒下,或没有出现变故,他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张声、王贵不敢得罪李定,张了张嘴,耸拉下了脑袋。李勇年过半百,也是有心无力,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铁牛是倔脾气,血气上涌,双眸一瞪,便要莽一波。 吴年当然不会跪下求饶,他伸手一拉铁牛,不让铁牛说话。上前一步,面无惧色,反而昂首挺胸露出冷笑,说道:“姓李的。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用军法压我。” “你妹妹李氏的二儿子快要成婚了。你妹妹想要买我家田亩,我不卖。你就拿这件事情压我而已。” “抢占兵丁田地,何愁没有理由?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 “我也不孬。你也别打我,就把我拉出去砍了吧。我要是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吴年。你要是不敢,你就是孬种。” 吴年说完后,双手抱胸,反客为主,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定。他是料定李定是不敢的。 这百户所内当官的抢占兵丁的田地,是传统技能了。 但也是有技巧的。 这件事情,吴年要是不说。那就只能哑巴亏了。现在吴年自己说出来,别人会怎么想? 真要因为这件事情,把他拉出去砍头了。 激起兵变怎么办? 就算没有兵变。李定因为田,要把属下砍头了。他在这个百户所内,要怎么混? 蒙元人如果南下。整个百户所都是危如累卵。 这关键时刻,百户、总旗那边,肯定不想军队出问题。 这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吴年是料定了李定不敢杀他。 当然。如果李定真敢杀他。那吴年是不会等着被杀,而是奋然反击。 “大不了带着媳妇逃出这百户所,做个流民。山里头有的是吃的,饿是肯定饿不死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狗官是死定了。” 吴年的眼珠子落在了陈光的身上。李定这个当官的没有什么实力,但是这个家仆却有些实力。 得先宰了这家仆,才能杀李定。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想到。吴年竟然起了杀李定,带着媳妇亡命天涯的想法。 这年头军户虽然逃亡很多,但也不敢杀官。 大楚国虽然烂了,但还是有国威的。 李定的一番话,也是让众人面色大变。 李勇、张声、王贵、铁牛都是豁然转头看向李定。这件事情吴年不说,他们当然不知道。 但是吴年一说,他们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 兔死狐悲。 今天李定能用这个法子对付吴年,明天就能用这个法子对付他们。 李定被反将一军,却也有些心慌。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烂酒鬼、烂赌鬼的吴年,竟然如此刚强。 当众说出这一番话来。 你有本事杀了我。 心慌之余,李定又是勃然大怒。恨不得亲自拔出刀来,要把吴年给砍杀了。 但他又不敢动。 李定明白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节骨眼,田当然是好东西,但要是激起兵变来!!!先不说下边的兵丁,总旗、百户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想不到,想不到。 他完全想不到吴年竟然是这个反应。 他本以为吴年不敢说,只会哭爹喊娘求饶呢。 一时间,李定进退狼跋。 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一阵鼓声响起。这让李定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怒视吴年,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李定行得正,坐得直。绝不会贪图你们吴家的几块烂地。” “现在百户大人擂鼓集结兵丁。我没空与你辩驳。等完事之后,我再与你理论。” 说罢了。李定便站了起来,挺胸凸肚,下令道:“集合。” 李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吴年杀得丢盔卸甲,借鼓遁溜了。 但刚才吴年说了。如果李定不把他杀了,就是孬种。那李定,岂不就是孬种? 不过,吴年想了一下,也没有与李定争什么口舌之利,不依不饶,只是冷笑了一声。 随即他们在李勇的指挥下,排成一队,与李定一起出了堂屋,来到了校场。 百户所是大楚国卫所制度的最基本单位。 一位百户、两位总旗、十位小旗。 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真正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除了当官的,以及当官的仆从兵,正规兵丁满员是一百人。 这校场有一座不高不大的石台子,百户与两位总旗就立在石台上,下方就是竖着排列的十个小旗兵丁。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没有一队兵丁是超过七个人的。 这座校场,显得有点空旷,场面也比较难看。 吴年暂时放下与李定的恩怨,抬头看向了百户与两位总旗。 第十六章入狼窝 百户名叫金曼城,是个圆脸肥肚,满面油光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几十斤的甲胄,站着就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两位总旗名叫李坤、成高,看着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当官的,不像兵也不像将。 金曼城喘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兵丁们,高声说道:“诸位兄弟。蒙元人已经南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现在距离我们还远。但也不得不防。” “从今开始。我们三天一操练。” “人员如果没有事情,不得离队。” “谁敢私自离队,斩。” 他身体虚胖,但官威不小。一个斩字威风凛凛,宛如一柄利刃,悬浮在众兵丁的头上,随时会落下来。 吴年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军队嘛,如果不能军纪森严,那是没有战斗力的。有官方的明文公告,他会遵守的。 李定没事找事,另外算。 不过。这军营封闭管理,现在柳香那边还生病。再加上他与李定这关系。 吴年眉头皱起,觉得麻烦,麻烦的紧。 在各自小旗的带领下。吴年与兵丁们跟着众人一齐应声。 “是。” 金曼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稍缓,说道:“今天允你们回家交代一下,半个时辰后回来。等再次集结之后,各小旗自己负责操练。” “多谢百户大人。” 吴年又随着大众,对金曼城弯腰行礼。 李定站在最前方,扶着腰间的刀柄。转头看了一眼吴年,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少许冷笑。 他又有了一个主意。 “看我不弄死你。” 李定胸中的怒火在翻腾。现在事情已经不是他妹妹贪图吴家田亩这么简单了。 现在是他丢了面子,要把吴年生吞活剥了。 吴年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李定的眸光,虽然皱眉,却也是冷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怕什么。 吴年很快与铁牛、李勇等人一起出了军营。 出了大门口,众人都像是看怪人一样看着吴年。要不是经过那鼓声一打岔,当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第十七章 软刀子 “百户大人的命令。三天一操练。军令如山,你们这帮杀才,拿起家伙跟我来。” 李定没有与众人废话,虎目寒光闪烁,大喝一声站了起来,龙行虎步的往外走去。 众人都预感到了什么,其余人都转头看了一眼吴年。 “是。”资格最老的老兵李勇,带头对李定弯腰行礼。其余人也都应声,吴年冷笑了一声,没有行礼应声,只是转身跟上。 李定回头看了一眼,也不在意,只是冷笑连连。众人一起出了堂屋,来到了外头空旷的地方。 远处立着四个标注有红心的箭靶子,除此以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按照大楚国的军制。 十一人为一队。 小旗为队长,持大枪、佩刀、披铁甲。 前方左右各有两名弓箭手,持弓、佩刀。 更前方有六名长枪兵,持大枪、佩刀。 厮杀的时候,一队人马是个整体,兵丁互相协作,军阵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微改。 比如舍弃大枪,手持盾牌。 平常训练的时候,则是各练各的。 弓箭手练弓箭、刀法。 长枪兵练枪法、刀法。 他们这一队人马,加上家仆陈光也才七个人。李定当然不会下场训练,陈光也只是立在李定身旁,对众人虎视眈眈。 真正训练的只有吴年、李勇、铁牛、王贵、张声。 铁牛、张声、吴年是长枪兵,老兵李勇、病秧子王贵是弓箭手。李勇、王贵二人拿着弓,去射箭了。 铁牛、张声、吴年便拿起各自的大枪,按照枪法套路,开始练大枪。 当兵的天南地北,枪法套路不一样。北山堡百户所内传承下来的枪法套路、刀法套路都是大开大合。 大枪最关键的是刺,没有横扫。 北方的大枪长达一丈,也就是三米多。主要对付的就是草原上的骑兵,能刺不能回旋。 平日里长枪兵们,都是练习上刺、中刺、下刺、左刺、右刺。下盘要稳,从腰部发力,眼要准,出手重、狠。 别看动作简单,但其实很累。这么长的大枪,不仅沉,而且笨重,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出标准的动作。 铁牛是个好兵,张声也马马虎虎。 原主则是个凑数的。 这段时间,吴年吃了不少肉,体力有所增长,而且吴年有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对兵器的理解,勉勉强强做出来了。 但是没过多久,吴年却也是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动作有点变形了。 李定嫌站的很累,便让家仆陈光搬来了一张椅子、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壶酒。 他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喝着酒暖身子抗寒。 起初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只是频频看向吴年。 等吴年的动作变形的时候,他便拍着茶几站起,大喝道:“吴年。你没吃饭吗?手软脚软。还是蔑视本官?偷奸耍滑?” 吴年冷笑了一声,也没跟他废话。停下了大枪练习,眸光直视李定,昂首挺胸说道:“你何必找借口呢。要怎么处罚我,直说。” 吴年的心中明镜儿似乎的。现在情况特殊,李定那二十军棍的杀威棒没打下来。 硬的不行,那就软刀子呗。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厮有的是办法。 吴年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他虽然颜色不变,但是握着大枪的手很用力,以至于骨骼凸出,有些吓人。 他心中冷笑不止,杀意已经沸腾。 “等我身强力壮再说。进退便如大风,怎么做都行。” 这软刀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吴年这态度,牛的不行。但是众人已经不惊讶了,麻木了都。 包括李定。他早就料到吴年会这么说了,不由得满脸冷笑道:“你可别给我戴帽子。我可不是胡说,而是明察秋毫。你的动作变形,就是偷奸耍滑的证明。”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天大地大,军令最大。你偷奸耍滑,就得处罚。” “放下大枪,绕圈跑三十圈,没跑完不能停下。” 场中只有七个人。 这动静可不小。 铁牛、张声等人都放下了动作。他们都皱起了眉头,别看这空地不大,但跑完五十丈还是有的。 这三十圈就是一千五百丈(五千米左右)。 平日里军队中,可没练跑步的。便是身强力壮的铁牛,跑下来恐怕也是累成狗了。 更何况吴年这被酒掏空的身子? 强行跑完,晚上可能要虚的尿血。 这软刀子虽然是软刀子,但杀人不见血,比那二十军棍,也不差了。 铁牛正要开口说话。被吴年看见了,他朝着铁牛摆了摆手。梁子早就结下了,说话有什么用?平白显得软弱。 不管什么法子,爷我应了就是。 吴年来到了旁边把大枪放下,取下了头上的铁盔,然后便开始跑步了。他还以为是什么软刀子呢。竟然是跑步。 这求之不得呢。 练大枪是针对性训练,练的肌肉,身体协调性。 跑步是很适合增加体能的训练。 当年他新兵入伍,操练最多的就是跑步。 铁牛等人想说话,但是被吴年制止了之后,也只能继续自己的操练了。他们看向吴年的眸光,都透着担心,也隐隐有愤恨。 是对李定这个当官的愤恨。 李定自以为得计,笑着坐了回去。恶狼一样狠狠的盯着吴年,心中欢欣鼓舞。 “看我怎么想着法的折腾你。” 他还不解气,抬头对身旁的陈光道:“拿着鞭子在旁盯着,他要是敢停下来,就一鞭子下去。” “是。” 陈光忠心耿耿的应了一声,下去取了一根粗长的鞭子,立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吴年。 李定冷笑了一声,继续喝着酒。这光喝酒也没意思,他又下去弄了一盘花生过来,一边喝酒,一边剥花生看戏。 这小子体虚。 跑个十圈,估计就受不了了。 到时候就是鞭子炒肉,嗷嗷叫。 呵呵呵。 其余人因为担心,练习的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抬头看向吴年。 李定对此也不在意,他只搞吴年。 很快,众人都目瞪口呆起来。 跑步对吴年来说,真没有任何难度。 挨鞭子,那是不可能的。 第十八章 静若处子 吴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虽然体力已经枯竭,但他还是在跑,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三十圈,就是这么一圈一圈的跑下来了。 陈光举着鞭子的手已经酸了,眨巴着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嘴巴张大的仿佛能吞下一颗鸡蛋,傻了。 李定站了起来,手中酒碗中的酒,也不香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这烂酒鬼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好了?刚才练大枪,动作都变形了。” “但跑步怎么这么厉害?” 铁牛、李勇等兵丁,也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年。 “这一口气跑上三十圈,连我也做不到啊。”铁牛张大嘴巴,露出了一口泛黄的牙齿,喃喃自语道。 其实吴年还是取巧了的。他虽然是一口气跑下来的,看起来一直在跑,但其实速度很慢很慢。 反正只要在跑就行了。李定只说要跑三十圈,可没有说快跑还是慢跑。 等跑完之后,吴年的脸色也已经是铁青,但呼吸声还是比较均匀。他抬起头来,擦了一把汗之后,说道:“小旗大人。还跑吗?让我去喝口水,再跑十圈没有问题。” 任谁都听出了吴年口中的讥讽。 李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本是软刀子杀人,却没想到吴年竟然皮糙肉厚抗住了,又是反将一军,嘲讽了一番。 他今天的面子,真的是丢光了。 “哼。” 李定冷哼了一声站起,一把摔掉了手中的酒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陈光身为奴才,脸色也很难看。瞪了一眼吴年之后,收起鞭子赶紧追了上去。 “哈哈哈。神了。你这是怎么跑的。竟然能一口气跑这么完?” 李定离开之后,现场便炸锅了。铁牛、李勇等人放下手中的兵器,一股脑的围了上来。铁牛好奇问道。 这些都是兄弟,吴年也没卖关子,不藏私。把跑步的种种技巧,一股脑的说了。末了还笑着说道:“大家也可以学一学,善于跑步好处多着呢。” “比如大军出征。军令是急行军。能多保持体力,到了战场,也能拿得动刀。” 第十九章 好娇弱的妇人 吴年微微一愣,只见门口立着一位美艳的妇人。她长着一张鹅蛋脸,蛾眉细长,眼眸圆大。 肌肤真如那刚刚剥壳的煮鸡蛋,白嫩透着水灵。 她轻扶着门框,娇喘微微。犹如风中弱柳。但她病弱却不瘦弱,身段儿丰满动人。 守门的兵丁,那是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陈氏是谁? 吴年也是有些看花了眼,不得不承认,这青梅竹马,真是好看。正愣神呢。一女娃提着食盒,从陈氏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吴年嘻嘻笑道:“吴叔。我和娘亲来看你了。” 正是她女儿李雅。 陈氏娇弱,又是喘息了一声。才对吴年柔声道:“小年。我听说你被关在军营里,还要操练。这军营内的伙食又不好,便煮了一些鸡蛋送来。这食盒里,还有一大碗鹿肉。” “是柳香烧的。她也很担心你,只是脸皮薄,托我送来了。” “嘻嘻。”李雅比她母亲强壮多了,提着好沉的食盒,递给了吴年。 吴年这才反应了过来,心中暖暖的。 这要是太平盛世,要是当官的都清正廉明,那该多好。谁稀罕当什么兵。家里头一个很乖的童养媳,外头还有一个惦念自己的青梅竹马,这就够了。 他看着陈氏那娇喘微微的模样,也很是心疼。想要上去扶着,却又想起在这封建社会,这样不太好。 他便伸手接过了李雅手中的食盒,让她女儿扶着她。 “姐。你身子骨弱,外头又冷。要是因此而得了病,可怎么好呢?”吴年心疼道。 他想叫陈氏进来坐坐,却又觉得不妥。军营内,都是大老粗呢。 “我也不是真的出不了门,见不了风。偶尔出门一次,不会有事的。”陈氏感觉着吴年的关心,柔声说道。 看着吴年穿着,再看看这军营。她眼眶微涩,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不由得伸出雪白修长的右手,擦了擦眼眶。 她不止担心吴年在这军营内吃的不好。还担心这青梅竹马,因为战争、兵革而没了。 她不敢想,吴年上了战场后的样子。 光想一想,她的心肝儿就会发起抖来。 “姐你当然能出门,能见风。只是现在冷,是冬天。要注意一下。等到了夏、秋。你反而可以多出门,活动筋骨呢。” 吴年顺着陈氏的话说道。这人啊,不能光养着。加以锻炼,增加抵抗力是好的。只是要看什么节气。 他也实在担心陈氏娇弱,便又说道:“姐。你真不用担心。军营里伙食差了一些,但却管饱呢。我受得住。雅儿啊。快扶着你娘回去。” “好嘞。娘我们走吧。” 李雅扶着娘亲的手,抬起头说道。她不懂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叔会被关起来,当然也不觉得心疼。 但她娘娇喘微微,她心疼呢。 恰巧一阵冷风吹过,陈氏稍稍打了一个哆嗦。心知自己不可久留,便依依不舍道:“小年。你要保重啊。” “嗯。姐你也是。”吴年听出了陈氏的一语双关,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嗯。”陈氏嗯了一声。而后她便在女儿的搀扶下,脚步轻缓的回去了。 美人娇弱,真是美不胜收。 左边的兵丁遗憾的收回了眸光,然后抬头对吴年调侃道:“吴年啊。我看这陈氏对你是有情有义啊。你不如把她给娶了吧。” “我觉得还是看看得了。传闻她......” 右边的兵丁,说了一半没往下说。但是吴年知道,他是觉得陈氏克夫之类的事情。 “干好你们把门的事情吧。嚼舌根的事情,有三姑六婆就已经够了。大老爷们闲言碎语,也不害臊。”吴年瞪了一眼这两人,然后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这两个兵丁也不在意,只是嘀咕一句。 “这酒鬼。管起我们来了。” 吴年提着食盒先回到了屋子内放下。这屋子是当兵住的,有十个床铺。 然后他才回去了井边,把衣服洗好了晾晒,才回去了屋中。 这个时候,众人也回来了。他们闻到香味,看着食盒,强忍住嘴馋。李勇说道:“吴年啊。是媳妇送来的吃食吗?” “真贴心啊。我家那婆娘,可不会给我送吃的。”张声羡慕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送的。 他家比较穷,吃的与军营里差不多呢。 这食盒内的香味儿,肯定是肉啊。他们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呢。 “嗯。是媳妇托人送来的。”吴年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食盒,露出了一大碗的鹿肉,七个水煮鸡蛋。 现在天气冷,这鸡蛋完全可以放着,多吃几天。但是吴年却有另外计较,他抬头看向众人,对王贵说道:“小王。你去拿筷子来,大家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王贵、张声二人见吴年打开食盒,露出里边的红烧鹿肉,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李勇、铁牛就好很多了。 “这怎么好意思。”张声心里头乐意,但嘴上却是说道。 吴年笑着说道:“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一个小旗的兄弟。再说了。我刚吃饱呢,吃不了这么多。” “老李、铁牛,把你们的酒贡献出来。我们大吃一顿。” 见吴年这么说,便没人推辞了。李勇、铁牛二人把自己的酒也给贡献了出来,众人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 这兄弟之间的关系,可又进了一步。 这便也是吴年的目的了。 铁牛、李勇等都不错。 他又与李定为敌,团结一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再说了。 大家都是兵。 别说现在吴年还虚弱,就算是身体恢复了强健。如果真上了战场,刀剑无眼。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一定能活下来。 古来多少名将,死于沙场,马革裹尸。 这与战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照应,就是兄弟。 很快,众人便把鹿肉、鸡蛋吃完了。吴年端起汤汁,喝了个干净。别看他现在气色还好,但其实已经手软脚软了。 等明天醒来,一定是手脚酸痛。 这鹿汤营养,可不能浪费了。 王贵抢过了碗,拿去洗了。 众人一起聊了一会儿,等天黑之后,便也沉沉睡去。 军令是三天一练。 次日一早。 吴年醒来的时候,果然是手脚酸痛,当天没有怎么动弹。但又过一日,他便龙精虎猛,自己起来慢跑几圈,增加体力。 一连月余。吴年都是如此。李定想要软刀子,靠体罚让吴年难堪,甚至是服软。 吴年不仅全部接受了,而且还自己加练。 他的身子,也是渐渐强健了起来。 第二十章 动如猛虎 李定怒气冲天。 小旗的屋子内。 虽说居处也是简陋,但是小旗的屋子却比小兵的屋子强多了。有单独的床铺、衣柜、破旧的四方桌,桌子上放着水壶、茶杯。 “怕!” 李定坐在长凳上,右腿曲起也踩在了长凳上。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以至于水壶、茶杯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小子油盐不进,又与其他人沆瀣一气。现在已经不仅是面子的问题了,连我的权威都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可恶。” 李定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按照计划,那一顿杀威棒,就能把事情搞定了。打吴年半死,拿了吴家的田,事情就结束了。 想不到吴年竟然见招拆招,现在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李定每一次想到自己这窝囊样,心肝儿都在疼。 妈的。 我这个小旗大人,当的窝囊啊。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李定粗重的喘息了几口气之后,抬眼看着面前站立的陈光道。 “大人消消气。让小人想一下。”陈光身为家奴很是体贴的弯下腰拿起了水壶,摆正了茶杯,给李定倒了一杯水递上,然后才坐下来,思索了起来。 李定伸手接过茶杯,咕噜咕噜的喝了干净,心中的火总算是降下来了一点,抬起头来静待下文。 “大人啊。吴年所仰仗的是蒙元人南下的特殊局势。但是现在蒙元人被前方的兵丁,拼死拦住了。南下的势头被遏止了。百户大人对军营的管理宽松起来,过几天可能就要解散了。” “吴年的仰仗没有了。” “再说。吴年与兵丁沆瀣一气。那我们就想办法拆掉他们。” “明天操练。大人可以让他们全部加练、跑步。王贵是个病秧子、李勇年过半百,肯定扛不住。” “等他们受不了了。大人就可以跟他们明说。让他们与吴年走远一点,便可以放过他们。” 说到这里,陈光的脸上露出了阴险之色,探头趴在李定的耳边,低声说道:“把他们分散了。蒙元人的威胁又不那么大了。大人就找个理由,让我去打吴年棍子。” “我往死里下黑手,保证他当场残废,熬不过三天就一命归西。” 李定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喜上眉梢,心情大好了起来。他抬头看着陈光,伸手揪住陈光的耳朵,阴笑道:“哈哈哈,好,好啊。你这小子脑袋灵光。就这么干。” “呵呵。谢谢大人夸奖。”陈光呵呵一笑,露出谄媚之色连连弯腰道。 第二天早上。 吴年等人刚吃了早饭,连个坐着消化的时间都没有。便被陈光叫到了空地上,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李定列队。 “今天不练弓、也不练刀枪。练行军。俗话说得好,兵贵神速。李勇,由你带队。率领众人跑三十圈。谁敢懈怠,鞭子伺候。” 李定气定神闲,端着酒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轻描淡写的下令道。 吴年等人的面色一变。 这些日子大家都是练大枪、刀法、开弓。只有吴年一个人练跑步。甚至说其他人的训练,也是马马虎虎没有全力操练。 虽然吴年教过众人跑步如何调整呼吸,但是骤然练习跑步,跑三十圈也很难的。尤其是王贵体弱,李勇年纪大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立刻猜出了李定的险恶用心。不由怒视李定,但他们没有求饶。 这些日子,兄弟们感情日好。他们可不会卖了吴年,向李定摇尾乞怜。 “是。”李勇很硬气的应了一声,便开始率领众人开始跑步。吴年、铁牛、张声三人没有大碍。 王贵、李勇跑了十圈之后,却是气喘吁吁起来。王贵的脸色更是白的仿佛是纸一样。 但他们极力在坚持。 “呼呼呼。”王贵一个踉跄,忽然摔倒在了地上。一旁的陈光立刻上前,没有任何迟疑的挥舞起了手中又粗又长的鞭子,打在了王贵的身上。 尽管有厚厚的战袄作为缓冲,但鞭子打在他身上,仍然是钻心的疼。他冷汗就如豆子一样,从毛孔中挤了出来。 “啊。”王贵惨叫了一声,随即便昏死了过去。 众人都是愣了一下,眼睛便迅速的红了起来。 王贵是个病秧子。这么跑步就能要了他的半条命,而且这鞭子真打下去了。 这个当官的,为了抢吴年家里头的几亩地,真的是草菅人命,无所不用其极。 “呵呵。”李定看着这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却是冷笑了一声,不仅不慌,反而满是得意之色,说道:“别这么看我。你们操练不积极,我有资格处罚你们。” 这帮贼杀才的小兵,还能反了天吗? 随便弄,随便弄。 他话音未落,却是愣住。前方一道黑影闪过,恶狠狠的扑向了陈光。 是吴年。 他想也没想,一拳头便直接照着陈光的太阳穴给招呼了过去。如今他身体渐渐强健,又擅长搏击。 这一拳虽然也是仓促,但却用腰部发力,使得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拳头上,一点爆发。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起了一团拳风。要是打中了,陈光不死也得重伤。 陈光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仅身强力壮,善用拳脚兵器,而且还杀过人。愣了一下之后,下意识的身子一晃,便想躲开。 吴年一拳没有击中,双手向前一抓,抓住了陈光的衣领,然后腰部一沉,抓着陈光的衣领,右脚向前一勾,便将陈光百来斤的身体,给摔倒在了地上。 陈光还处在懵逼状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吴年已经飞扑上去,坐在了陈光的腰上,两个沙包大的拳头,左右开弓,朝着陈光的头上招呼过去。 刚开始陈光还能反抗,但打着打着,陈光便渐渐没了反抗,任由拳头雨点一样落下。 渐渐的他血肉模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吴年见差不多了,也就没有与这奴才计较。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看向了李定。 吴年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李定。 他其实还不够强壮,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散发出来铺天盖地的杀气。 恐怖程度,比那东北虎也不遑多让。 第二十一章 月黑风高 李定骨头都酥麻了。 他先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家仆被打倒在地,被一拳拳的捶的进气少,出气多了。 那满脸血污,简直是不成人样了。 李定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尽管他们为边军,但位置靠后,很多年没真的打仗了。李定最多就是带人,去拘捕一下盗贼而已。 更别说,当吴年愤怒起来的时候,那种气势了。 吴年是亲自见过东北虎,且敢张开手臂,挥舞着火把威吓东北虎的。但是李定行吗? 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吴年,李定膝盖一软,人便已经跪了下去,他并非想求饶,只是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举动。 吴年看到李定跪下,却没有放过他。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虎目,弯下腰抓住了李定的衣领。 李定没有穿铁甲,一二百斤重的身子。被吴年用双手给提了起来。 双方四目相对。李定望着这一双充满杀气的虎目,没有任何犹豫,别过了脸,不与吴年对视。 空气之中,泛起了尿臭味。 他吓尿了。 “你可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跳梁小丑,也敢作践我们兄弟。”吴年声音沙哑,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然怒极。 这家伙软刀子砍他不要紧。 也砍不动。 吴年自有计较,等时间到了,便要了这家伙的命。 但是这家伙欺负他兄弟就不行。 不管前世今生,吴年对待战友那是绝对真心的。 是。 王贵胆小又虚弱,不是个好汉。 但既然大家是一个铺上的兄弟,一个队的。 平日里朝夕相处,上了战场上,互相依靠。凭什么要让你这个傻叉给作践? 一鞭子打下去,好玩吗? 今日,吴年便是要宰了这厮。 李定吓傻了,连自己尿了都不知道。 他只是本能的哆嗦着,抖如筛糠,一双手胡乱的抓着吴年的手臂,双脚胡乱的蹬着,挣扎着想要逃离吴年。 但是吴年的手臂,却仿佛是两座大山,巍然不动。 整整一个多月时间的训练,加上没进军营的那些日子。吴年已经足够强壮了。 就在吴年想要动手的时候,反应迟钝的李勇,才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了吴年的腰,大声回头对铁牛道:“还不快帮忙?这家伙眼神藏不住的,他真要杀人。” 李勇人老成精,他不会看错的。吴年这家伙,真动了杀心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杀官会有好下场? 铁牛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虎吼了一声,飞扑了上去。赶紧接过李勇的班,把吴年给控制住。 李勇趁机脱手,赶紧把李定给救了下来。 “你这个蠢货,何苦咄咄逼人?”李勇趁机还给了李定一脚。然后与扑上来的张声一起,三个人合力把吴年给压在了身下。 铁牛是个好兵,身强力壮。 张声也算强壮,李勇虽然年过半百,但也有一把力气。三个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渐渐压制了吴年。 这与强壮不强壮没有关系。 要想压制住一个想刀人的人,本就极费劲的。 他们之所以能压制吴年,也只是因为吴年渐渐冷静了一些。 李勇喘息了一口气,让铁牛按住吴年的腰,让张声按住吴年的双腿,他蹲下来看着吴年渐渐恢复清明的双眼。 “冷静一些了吧?你也是个蠢货。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兵丁杀了小旗。这大楚国就没有你容身之地了。想想你媳妇吧。” 李勇虽然骂吴年是蠢货,但其实并没有生气。 刚才那一鞭子,他都想刀人了。但他毕竟没有吴年这么冲动、果敢。反过来说。 吴年今天能为了王贵,想要刀了李定。来日也能为了他,刀了谁谁谁。 这个家伙不是口花花,而是真正可以依托生死的兄弟啊。 这样的兄弟,谁不喜欢? “放开我。我去洗把脸。”吴年沉默了一下,然后对铁牛说道。铁牛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李勇。 李勇点了点头,铁牛才放开了吴年,张声也顺势放手了。 吴年起来之后没有去洗脸,而是先看了看王贵。对张声说道:“应该只是疼的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先把他弄去休息。” 说罢了,吴年这才去了井边。打了水,开始洗脸。 井水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反而有些暖和。但是泼在脸上,被风一吹,却是冷的刺骨。 吴年并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他就是这样的汉子。 有时候,做事不经过大脑。 比如跳井救柳香的时候。 瞻前顾后,不是他的风格。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哪怕面前的是天皇老子,能砍也砍了。 不过方法可以改进一下。 李勇说的对。 大庭广众杀了李定,天下便没有容身之地了。 晚上就宰了他。 吴年用袖子擦了擦脸,心中暗道。 另一边。李定惊魂刚定。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定下了,在那边大发雷霆。 “好。好你个吴年,竟敢以下犯上。我要禀报百户,把你就地正法。” 李定的脸都扭曲了,今天的面子可真是丢大了。 他还尿了。 当着属下的面尿了。这以后如何服众? 李定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本来的目的,就是给王贵、李勇他们吃苦头。 分开吴年与其他人。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鞭子下去,吴年竟然发狂了。 这家伙。 真的要杀了我啊。 李定想起了刚才吴年的眼神,既是惊恐,又是愤怒。他一张脸不断的在变换颜色,喘息声沉重的仿佛是拉风箱的声音。 下身尿意又袭来。 “别再作死了。以下犯上?他哪里有以下犯上?”李勇也懒得给李定面子了,冷淡的说道。 李勇半百老兵,平日里比较乖顺听话。这么对待李定是头一次。李定又是暴跳如雷,但他仔细一想,吴年还真没有对他动手呢。 但李定岂会善罢甘休?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陈光,眼睛一亮道:“他痛打同僚,也可以打二十军棍了。这一次我亲自执行。” “那是你的家奴,算什么同僚?”李勇讥讽了一声。 说到这里,李勇昂首挺胸,颇为骄傲道:“吴年、张声、王贵、铁牛,还有我才是同僚,一个队的兄弟。” “对了。你被排除在外了。” “狗官。” 李勇说完之后,特地呵出了一口老痰,吐在了李定面前的地上,一脸的不屑。 第二十二章 人命官司 李定气的巍巍颤颤,伸出手来指着李定。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都反了。 但是李勇没有鸟李定,转身走了。 李定一个人独坐在地上,吹了好久的冷风,才想起来一旁的陈光。想起来,这兵丁都是脑后反顾。 唯有这个家仆,对他是忠心耿耿。 李定连忙把陈光扶起来,他本想叫别的小旗兵丁帮忙,却觉得实在丢脸,只得自己动手,帮陈光看了一下伤势,简直触目惊心。 他没办法,只能去找了大夫查看。 幸好陈光的伤势看着很吓人,但实际上没有性命之忧。 大夫看过后。李定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转到自己的房间内坐下。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长凳上,想起了今日受到的屈辱,当真是怒满胸腔。右拳紧握,重重的敲在了桌子上。 但很快李定便泄气了。 他要杀吴年,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打棍子当然可以打。 但谁帮他打。 难道要找别的小旗兵丁吗? 杀头? 也没有那么好杀。 “我堂堂从七品的小旗,难道真的奈何不了小兵吗?” 李定觉得无比的屈辱,无比的憋屈。 他不就是想把吴年弄了,搞到几亩地吗?要是别的兵丁,弄也就弄了。 这个刺头,怎么就这么难弄呢? 可恶,可恶啊。 另一头。 吴年等人也回到了房间内。王贵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过去了。众人给他擦了擦冷汗,盖上被子就完事了。 然后气氛就诡异了起来。 铁牛是个好兵、张声也算强壮、李勇是个半百老头。最近他们与吴年走的很近,但也没想要杀李定。 吴年今天的行为、言谈,虽然让他们觉得温暖,但却也吓到他们了。 “小伙子。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真的。你不能杀了李定。不过,李定也不会放过你了。等蒙元人的事情过去,你就不要当兵了,回家种地去。” “为了每个月的一点米,惹那么多麻烦不值得。” 李勇来到了吴年的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吴年的肩膀,给指了一条路。 虽然他有点舍不得吴年这个兄弟,但这也是为了他好啊。矛盾既然无法调和,那还是走为上策吧。 不当兵了。 “是啊。虽然你家地少,种地辛苦。但你不是还会打猎吗?等有空我们一起进山打猎,总能养活自己的。比在这当兵,每天被李定惦记着强太多了。” 铁牛也点了点头,很是关照道。 虽说吴年上一次猎回了一头梅花鹿,但是他一直认为吴年是运气好。他不一样,他是个老猎户,经验丰富。 吴年在军中对他们如此义气,他也会关照吴年的。 下次进山,一定会带上吴年。 张声虽然没说话,但也是点头附和。 众人一致认为,吴年是待不下去了。长此以往,不是李定搞吴年。就是吴年杀了李定被砍头。 反正不是好事。 “谢谢兄弟们,我想一想吧。”吴年笑着感谢了一番,神情自若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卷了铺盖便躺下闭上了眼睛,一副我想想的样子。 吴年说的平静,但是李勇等人却觉得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他们面面相视了一番,便也只能暂时放下此事了。 如此一天时间,便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晚上。 月光朦胧,星光灿烂。微风拂面,天寒地冻。整个军营内,静悄悄的一片。 连个巡逻、把门的都没有。 现在蒙元人的动静,渐渐小了。 天气又这么冷。 守备、巡逻当然是宽松了。 屋子内。吴年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后。他转头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们,一个个都睡的跟死猪似的。 铁牛这厮打出的呼噜,就像是雷鸣一样。他掀开了被褥,轻手轻脚的穿上了一件破棉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吴年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李定房间的门外。 吴年伸手推了推大门,门拴着。他右手一绕,摸向了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轻轻的活动着匕首,花了一点时间撬开了门栓。 “嘿。”吴年无声的冷笑了一声,把匕首插了回去,伸手推开了房门。进去后,他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床上。 李定睡的仿佛是死猪似的,还打着轻微的呼噜。 吴年看了一下情况之后,提起了被褥,捂住了李定的口鼻,整个人趴在了李定的身上。 李定醒了。 他先是懵逼,随即惊恐的挣扎了起来,手脚像是疯了一样。 他身体还是很强壮的,又是临死反扑,极难控制。吴年很注意的没有让李定的手,挠到自己。 那会留下伤口、证据。 用刀刺死也是一样。 闷死是最好的选择。 渐渐的,缺氧让李定的脑子昏昏沉沉,挣扎也微弱了起来。吴年很冷静,又等待了一会儿,才松开了被褥。 他还很谨慎的拉开了被褥,探查了一下李定的鼻息,确定这家伙死透了之后,才站了起来。 “再见了。狗官。”吴年顺手帮死不瞑目的李定,把眼睛给合上,然后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也没有关门,想来李定应该是不会觉得冷了。 回到了房间之后,吴年迅速的脱掉了棉袄,钻入了被褥内,很平静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吴年前世的时候做的多了。 怕?不存在的。 恐惧也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一早。吴年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了一下战友们。 今天休息。其他人都在睡懒觉。不过也睡不了多久了。 在吃早饭之前,陈光就会发现李定的尸体了。 今天的早饭,恐怕吃不成了。 而且会有总旗或者是百户会前来探查、盘问。 整个军营,不,整个北山堡都会轰动。 小小的北山堡。 只有十三个官。 现在死了一个小旗,而且还被杀死在军营之中,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而且我与李定的矛盾,陈光十分清楚。” “我是第一嫌疑人。” 吴年笑了一声,镇定自若的下了床铺,穿上了破棉袄,来到了井边打水洗脸。 “啊!!!!” 过了不久之后,空中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整个军营都醒来了。 第二十三章 泰然自若 百户府,卧房内。 金曼城搂着自己的小妾,睡的正香甜。他心宽体胖,睡眠本来就很好。现在蒙元人攻势放缓,没了战争的威胁。 他不仅每天要在小妾的肚皮上扑腾,还能睡到日上三竿。 “啊!!!”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金曼城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醒了。 “哪个贼杀才,叫的这么渗人。幸好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岂不是得吓死人?”金曼城大骂了一声,本想搂着迷迷糊糊的小妾,继续睡觉。 很快一名家奴在外敲了敲门,禀报道:“大人。李小旗死了。” “李小旗死关我什么事?我要睡觉,别来烦我。”金曼城嘀咕了一声之后,又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李定死了?” 金曼城掀开被褥坐起,震惊道。 现在是和平时期,这军营内也就这么多人,便是死了个小兵也很稀奇了。更何况是死了李定? 而且平日里李定也算是身体健康,怎么就突然死了? “回禀大人。是李定死了。”门外的家奴,隔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怎么死的,忽然暴毙吗?”金曼城已经完全惊醒了过来,一边掀开被褥站起,一边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他的小妾哼哼唧唧了几声,拉着被子盖上自己香喷喷的身子,继续睡觉去了。 “真是个懒妇。”金曼城回头骂了一声,然后听家奴回答。 “看起来好像是忽然暴毙,但更可能是被人杀的。”家奴回答道。 “嗯?!!!!”金曼城整个人懵了许久,然后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冷的厉害。 “在我们军营里边,堂堂小旗被人给杀了?” 金曼城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左右看了看,仿佛有刺客埋伏在房间内,随时都会刺死他一样。 “嗯。”家奴嗯了一声。 “把两位总旗大人叫来。”金曼城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是。”家奴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过了不久,穿上了一件青色窄袖便服的金曼城出了卧房,来到了堂屋内。 总旗李坤、成高已经坐等多时了。见金曼城进来,起身行礼拜见了一声,随即坐下。 金曼城点了点头,来到了上位坐下,然后他才抬头仔细看了看两个总旗。 李坤今年四十一岁,面黑体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看着像个富贵人。他是个老总旗了,十几年没挪过屁股了。 成高今年三十二岁,长的比较阴柔,胡须有些飘逸,一袭白色长衫,看着仿佛是个书生。 他是四年前当上总旗的。 李坤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坐着。但是金曼城仔细一看,却还能隐约看出此人眼睛深处,透着少许轻蔑。 成高脸色铁青,铁青之中透着白。 李定正是他麾下的小旗。 平日里金曼城玩左右平衡之术,与这两个人关系都可以。但是两个总旗却互相不对付,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一个偷乐,一个羞愤也是正常。 这时候有家奴端进来三盏茶,分别放在了三人身边的茶几上。金曼城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放下,然后才不徐不疾道:“成总旗。可仔细查过了?” 成高深呼吸了一口气,先看了一眼李坤。李坤感觉到了,抬头给了成高一个笑容。 成高气的牙关紧咬,切齿道:“回禀百户大人。卑职查过了。根据现场的情况看,李定多半是被闷死的。根据他家奴陈光的口供,李定麾下的吴年嫌疑很大。” “卑职正打算要审问吴年。” 如果这件事情,真是吴年所谓。那打的就是他的脸。 兵把官给杀了。 这特码多荒唐的事情。 “嗯。把人提到这里来。我亲自看你审他。”金曼城轻轻点了点头道。 “是。”成高有点不情愿,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应了一声,站起来到了门口,吩咐家奴去把吴年给弄进来。 ...... 李定小旗所在的屋子外,已经被兵丁围的水泄不通。 但兵丁没有太严肃,反而是交头接耳,你言我语的说着。 “你们觉得,这李定真的是被吴年杀的吗?” “这怎么可能。以吴年那个酒鬼的性格,能把人给杀了?” “这可不好说,最近这段时间,吴年可是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屋子内。 吴年坐在床上,四周是张声、李勇、铁牛、王贵。 吴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镇定从容。相反张声、铁牛等四人的表情则十分精彩。 欲言又止。 他们十分怀疑人就是吴年杀的。 昨天吴年那想把人刀了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但是他们又不能十分确定。 这小兵偷偷潜入小旗的房间内,把小旗给杀了。而且不是用匕首,或斧头,而是捂死,且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吴年这小子,能行? 他们想开口问,但却不能问。 怎么问。 “兄弟。小旗真是你杀的?” 这样问吗?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沉思之中的众人,惊醒了过来,齐齐转头看向了门口。 吴年从容的从床上下来,穿上了鞋子。 来人是成高的家奴,他很客气的对吴年说道:“吴年。总旗大人让我请你去百户府一趟。” “有劳了。”吴年从容抱拳一声,跟着家奴一起出去了。 家奴赞赏的看了一眼吴年。 就凭这种镇定。不管人是不是吴年杀的,这都是一个人物。 如果不是吴年杀的,那吴年就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人,难道不是心慌、不是愤怒吗? 如果人真的是吴年杀的。 杀人后面不改色,那真是可怕的紧。 李勇等人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一去,可能就是生死之间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李勇等人的喉咙中一样。 这兄弟是真兄弟,他们舍不得啊。 那李定该不该杀?该杀啊。 真是吴年杀的又怎么样? 直到吴年走出了几步之后,李勇才追出去叫道:“兄弟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说话的。” 铁牛、张声等人连忙点头附和。 吴年倒是很想吐槽一句。 “你们帮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想串供,那也是私下里商谈啊。别这么大声密谋。” 吴年坦然自若,龙行虎步的进入了堂屋内。 第二十四章 关我屁事 “百户大人。二位总旗大人。”吴年分别对坐在上头,以及两侧的金曼城、李坤、成高三人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 “吴年,还不快跪下。”成高看着吴年,就觉得气不顺,又见吴年不卑不亢,不由的摆下脸来,阴沉说道。 吴年眉头微微皱起。 这当官的,让当兵的跪,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他却也有点不太乐意。 而且成高一来就让他跪下,来者不善。 吴年想了一下后,依旧不卑不亢道:“回禀总旗大人。我昨个儿膝盖受了伤,跪不下来。” 吴年这一手,却是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成高堂堂总旗,七品武官。让一个小兵跪下,小兵竟然不跪? 金曼城身为百户,觉得自己的威信也受到了牵累,不由有些阴沉下脸来。 倒是李坤饶有兴趣的看着吴年,颇为惊奇。 “你这厮。当真是反了。”成高更别提了,肺都快气炸了,拍着茶几霍然站起,怒视着吴年。 “总旗大人的话,我可不敢当。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我吴年有什么能耐,敢谋反?”吴年依旧镇定,不卑不亢道。 顿了顿,吴年又看了一眼金曼城、李坤二人,稍稍解释道:“我吴年以前是个酒鬼,身子骨弱。这北山堡内众所周知。这段时间李小旗又往死了操练我,就落下了腿病。确实跪不下去。” 吴年也知道李坤、成高二人不和。现在成高咄咄逼人,他便也是灵机一动。 吴年这话成高岂能相信?他怒极而笑,森然道:“若我强要你跪呢?” 吴年昂起头来,负手而立道:“都是一个百户所内的兄弟,百余年来,互相嫁娶,每家每户都沾亲带故。总旗大人,何苦咄咄逼人?” 成高双眼都红起来了。金曼城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眯起眼睛打量着吴年。 这个家伙身上还有人命官司,就敢跟总旗这么说话,有种..... 李坤看着成高吃瘪,别提多开心了。笑着抬了抬手,说道:“成总旗。吴年说的对。大家都是百余年的老军户了。” “老吴在的时候,我不也叫他一声吴哥吗?算起来,他是我们侄子。跪就免了吧。” “算了吧。”金曼城也摆了摆手,说道。他有些琢磨出味道来了。这人多半是这小子杀的。这是个狠人啊。 他们又没证据。 如果不能一棍子打死,那还是不要得罪了吧。 成高气抖冷,但却无奈只能把火给压下来了。如果只是李坤,他一定不给面子。 但是金曼城是百户。 “吴年。早上陈光发现,小旗李定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成高缓缓坐了回去,阴冷的看着吴年。 “没有。”吴年依旧负手而立,从容镇定。 金曼城、李坤刚才都有几分把握,人是吴年杀的。但见到这小子的态度,二人心中却是有些动摇了。 这也太镇定了。 难道真不是吴年杀的? “呵呵。你说没有就没有?李定的家奴陈光说。你最近这段时间与李定生了仇怨。昨天李定操练你们,你把陈光给打的面目全非,甚至还想杀了李定。” 成高森然一笑,眼神充满了杀机。 属下小旗被杀,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刚才吴年这骄横的样子,又让他在金曼城、李坤的面前落了面子。 不管是李定是不是吴年杀的。 他都要吴年好看。 “是。”吴年仍然从容,点头说道:“不过事情却还要从我与张永说起,他的妻子是李定的妹妹。张永家的二儿子......” 吴年一口气把二人的仇怨给说完了,然后说道:“李定贪我家田亩在前,又不把我们当兵的当人。我心生怨念,昨天确实是热血上涌。但睡了一觉之后,便冷静了下来。” “朗朗乾坤之下,我吴年可以拍着胸脯说,人不是我杀的。” 事情是吴年自己做的,有没有留下证据,吴年自己清楚。只要打死不认,就应该没多大事情。 而现在。 吴年抬头看了一眼李坤,又看了看成高,心中淡淡一笑。 “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你有动机,你嫌疑最大。”高成紧咬不放,继续冷笑着说道。 “那就请总旗大人拿出证据来。人证、物证。若是空口无凭,那便是血口喷人。恐怕难以服众。” 吴年怡然不惧,针锋相对道。 这句话,却是把高成镇住了。 人是不是吴年杀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要是有人证、物证,他还在这里与吴年墨迹什么。早就拘押,然后择日斩首了。 高成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琢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对金曼城说道:“百户大人。他与李定有仇,定是他杀了李定。但他脸皮厚,城府深,在这里与他说话没有意思。” “不如大刑伺候。一顿打,他便什么都招了。” 李坤闻言立刻白了一眼高成,说道:“屈打成招,怎么服众?怎么带兵?” “那你说要怎么办?李定那边是我亲自看的。就是被人捂死的。堂堂小旗被人给捂死,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要怎么上报?” “往下了说。李定被人捂死,这军营内议论纷纷。我们该怎么带兵?” 成高见李坤连连阻挠,终于忍不住拍着茶几,怒视李坤道。 他还把皮球,踢还给了李坤。 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服众,本身就有大问题的。 金曼城也点了点头,觉得棘手了起来。 他还是怀疑是吴年杀了李定,但是不太确定。 吴年这家伙也确实是狠人。 再说李坤也说的有道理。 这没有人证、物证,就屈打成招。怎么服众? 这左右为难啊。 李坤却是早有准备,慢条斯理道:“既然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保管这件事情可以平平安安。如何?” 金曼城来了兴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放下,说道:“说说看。” “我也想听听,你怎么摆平。” 成高冷笑了一声,一脸不信。 便是吴年也来了兴趣,抬头看着李坤。 这位李总旗大人,该怎么打太极,把这件事情给摆平了? 第二十五章 一片哗然 李坤笑了笑,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后,才说道:“这属下的小旗被杀了。” “要是让朝廷知道了。难免要治百户大人一个无能之罪。” “还有成总旗你也一样。” “而想要找出凶手,却是大海捞针。这凶手狡猾啊,没有留下任何罪证。” “找不到凶手又人心惶惶。” “成总旗你一口咬定是吴年杀的,想屈打成招,不能服众。” “不如干脆大笔一挥,上报朝廷。说李定是病死的,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年听了之后,嘴角微微上翘。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金曼城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想。“倒也可行。” 只有成高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李定明明是被人杀的,怎么能上报是病死呢?” 他倒不是单纯为李定喊冤。 只是李坤这个办法,看起来是两全其美。但是他刚才已经给了吴年一个下马威,得罪的狠了。 现在应该做的,便是把脏水泼下。把案子办成铁案,吴年就是凶手,然后斩首。 这样既平息了这件事情,又可以永绝后患。 这如果上报朝廷说李定是病死的,那吴年岂不是逍遥自在? 吴年敢动手杀了李定,难道就不敢动手杀了他? 虽然没有人证、物证。但是成高有很大把握,人就是李定杀的。 留着这个人,他心寒啊。 “得。你既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就让百户大人报告朝廷。说李定被人杀了,但找不到凶手。” 李坤嘿然一笑,老神在在的翘起了二郎腿。 金曼城皱起了眉头。 人是不是吴年杀的,他现在也不敢断言了。但没有人证、物证是真的。 属下小旗被杀,他是无能。 找不到凶手,他也是无能。 这左右都是无能。 仔细一琢磨,还是李坤的办法好。就一口咬定,李定是病死的。 他看了一眼刚要开口说话的成高,说道:“成总旗。反正你也审不出什么来。就上报朝廷,李定是病死的吧。” 成高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铁青。他上下牙齿在打架,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双拳握紧,然后又松开。 第二十六章 疯了 除了当官的,百户所上下的人都很勤快。 东方的天空刚刚开了一条缝,雄鸡都还没开始打鸣。百户所就像是复苏了一样,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张永家。 李氏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打呼噜的张永。取下了床头的衣服穿好,随便洗漱了一下之后,她开始忙前忙后。 等张永起来的时候,李氏已经把饭菜给做好了,去叫张永吃饭。他们家老二,去了准岳父家中帮忙干活。现在家里头只有他们两个。 虽然是早上,但张永还是倒了一碗酒。这么冷的天,一口酒比什么都能暖身子。 “当家的。老二下个月就结婚了。怎么我哥还没有把吴年给搞定?”李氏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李定在吴年的身上吃瘪,觉得没脸皮。就没有跟妹妹、妹夫说明情况。 李氏见自家小旗哥哥,拖延这么久也没搞定吴年,有点埋怨。这儿子快结婚了,田还没到手。这叫什么事啊。 “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古怪。等吃了饭,我就去军营里问问大哥。” 张永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喝了口酒后说道。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饭,有点拖沓。直到天色大亮,他才把这顿饭吃完,披上一件外衣之后,便来到了军营外。 张永在百户所内也算是中上人物了,守门的两个兵丁都认得他。 往日里他们要是见了张永,一定客套客套。 现在嘛。他们二人脸色古怪。 “老王。小丁。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不开心?”张永没觉得不对劲,还笑呵呵的说道。 老王与张永交情挺好,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便低声对张永说道:“老张。出大事了。你大哥李定,被人给杀了。” “啊?!” 张永傻眼了,失声叫了一声。这昏昏沉沉,糊糊涂涂了片刻之后。他急眼了,一把抓住了老王的肩膀,红着眼睛问道:“谁杀了我大哥?” 这怎么可能? 我大哥可是小旗啊。 除非是打仗,死在了战场上。 这里是军营,都是兵丁。我大哥又有家奴陈光保护。怎么可能被人给杀了? 不信。 不相信。 张永是一百个不相信。但是隐隐约约的,他有点预感。这件事情,难道与吴年有关? 我大哥对付他,他把我大哥给杀了? 这个想法一出,张永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连忙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这酒鬼最近确实是做出了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是他要是敢杀人,敢杀我大哥,敢杀小旗。 我是一万个不信。 这小子,没这个种。 老王被张永抓的有点疼,但却体谅对方,没有叫痛,继续低声说道:“不知道谁杀的。但传闻可能是吴年杀的。听说最近这段时间。李小旗对吴年有点狠,吴年怒而杀人。”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现在百户大人正在审问吴年。你还是等结果吧。” 末了,老王又补充了一句,撇清干系。 “啊?!!!”张永这一回是真的傻眼了,啊了一声之后,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泥巴一样,瘫软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真的? 这空穴来风,必有缘故。 老王既然这么说,那么肯定就有眉目了。 张永更知道其中关窍。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他们啊。 他们让大哥,去搞吴年的。 但。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我大哥不是堂堂小旗吗? 吴年不是一个烂酒鬼、烂赌鬼吗? 这双方的实力、地位、人脉,就像是老虎与蚂蚁,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我大哥随手都可以捏死吴年。 但特码的,我这是在做梦吗?吴年杀了我大哥? 那酒鬼真有这胆量?真能这么豁出去? 他不怕死吗? 杀官可是天理难容的。 在震惊之余,张永又想哭。 他家在百户所内,之所以是中上等的人家。便是因为依托大哥,与李家是亲戚。 有大哥在,那好办事啊。 没大哥在,那难办事啊。 大哥与吴年家的几亩地相比,能比吗? 他贪图吴年的几亩地,导致大哥被杀。就算是吴年被斩首,他也输了啊。 何止是输了,简直输麻了。 “这以后我家,日子可不好过了。” 后悔、担心、惊吓、恐惧等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一一升起,最终交织在一起,让张永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他摇摇晃晃的往家里头走去,脚步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老张,老张你怎么了?老张?”老王看见张永这个模样,实在是有点担心,叫了几声后,也没奈何。他正在执行任务呢。 在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擅离职守。 张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就是到家了。来到自家小院门口的时候,张永失了浑身的气力,扶着门框,缓缓的倒了下来。 李氏正穿着围裙,拿着碗撒稻谷喂鸡。见到张永这个模样,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扔了碗,冲到了张永的身边。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难道是酒喝多了?我说了你多少次了。这喝酒要适量,至少早上别喝酒。你就是不听。” 李氏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却不见张永有什么反应。不由嚎啕大叫道:“来人,来人啊。快背我当家的去看大夫。” “呜呜呜。”李氏的嘴被张永给捂住了。但她挣扎了一下之后,就露出喜色,没事啊,没事就好啊。 吓死我了。 李氏拍开了张永的手,没好气道:“你吓我了。” 张永心想。 这算是吓死你了? 还有更吓人的呢。 张永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巍巍颤颤说道:“媳妇啊。我在军营听到了坏消息。” “大哥他被吴年给杀了。” “啊?!!!”李氏傻眼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再三确认了之后,李氏才真的相信了这件事情。她的眼睛,渐渐充血。 她抄起一根棍子,便冲出了大门。 “你干什么去啊?”张永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这婆娘死了兄弟,疯了。 可不要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啊。 第二十七章 悍妇 李氏没有回答张永的问题,只是提着棍子,双眼充血的往前冲去。 张永见势不妙,想要追。但却手足无力,又倒了下来。 李氏拿着棍子,很快就到了吴家。 吴家小院内。 今天天气好,是个晒被子的好日子。柳香手持藤条,拍打晒挂着的被子。 吴年去了军营的这段时间,柳香把吴年留下来的鹿肉,慢慢烧煮了。 她是很传统的姑娘。既然吴年已经改了,她也乐意与吴年过日子。烧出来的鹿肉,除了第一次的时候,她托了陈氏送去之外。 剩下的鹿肉,都是她自己送去了军营,交给了吴年。 以前家里头也是这样的。娘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爹。 娘说了。 一个家。里里外外都得靠男人撑着,把男人的身子养好了,养壮实了,这个家才能屹立不倒。 再说了。现在哥在军营里,每隔几天操练一次,得吃肉补身子。 在这个过程之中,她也留下了一点鹿肉吃。 或许是以前日子过的太苦的缘故。吴年给了柳香一点阳光,她就灿烂了。 哪怕只是截取了一点鹿肉吃,她的身子也仿佛是气球一样,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 以前的她瘦弱的仿佛是竹竿,也没有精力打理自己。看着仿佛是乞丐窝里的乞丐婆。 现在的她脸颊渐渐丰满了起来,肌肤也开始水灵,身段儿也有几分女人味了。 她又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很好。 真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越看越好看。 弄好了被子之后,柳香便站在院子内,双手叉腰开始规划起未来了。 现在她每天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家里头的老织布机,能带来不错的收入。没织布活的时候,她也会做针线活。 总之,好媳妇是不会让自己停下来的。 但是柳香却还是觉得不满足。她看了看家里头半废弃的鸡舍,心中暗道:“爹娘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有四只母鸡。下鸡蛋贼快。” “鸡蛋不仅可以留着给哥吃。富余的话,还可以拿去卖。” “呵呵。” 柳香小脑瓜子里,浮想联翩。开心的呵呵笑了起来。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柳香笑了一会儿后,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心中有些惶恐。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酒鬼、赌鬼的哥,他说变就变了。 这也太快了。 柳香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真的是梦,那总会醒来的。 醒来就是恐怖的现实。 “如果是梦的话,那希望我永远也不要醒来。”柳香吸溜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 自我怀疑了之后,柳香很快就干劲满满了起来,打算去织布。 “吴家婆娘,我要打死你。”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不等柳香反应过来,双眸充血的李氏,便提着棍子冲了进来。 她一双眼睛仿佛雷达似的,迅速的锁定住了柳香。 “哗!!!”李氏没有任何迟疑、犹豫,抡起棍子,便朝着柳香的脑袋打去。 大哥的血债,血债血偿。 她找错人了。 柳香并非小白兔。 别看她在家里头被家暴,现在又是勤俭持家,看起来很柔弱乖顺。但这是在家里头。 柳香在外头吵架或动手,却很少输。 这里是北山堡,她是乡下野姑娘。 “你这个臭婆娘,你得了失心疯了吗?”柳香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两只小手举过头顶,一把握住了来袭棒子的顶端,骂道。 “是。我是失心疯了。你家汉子在军营里杀了我兄弟。我要你血债血偿。”李氏平日里也算是娇生惯养,没什么力气。想要从柳香的手中,夺回棍子,但却气喘吁吁,没能如愿。她抬起头用充血的眼睛看向柳香,面容渐渐扭曲。 柳香也怒了,暴怒。 “你放屁。我哥怎么会杀人?你诬陷我哥。”她就像是暴怒的母鸡,在维护自己的仔。她一把推开了李氏,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便抓向了李氏的脸颊。 “啊啊啊啊!!!”李氏的脸很快就花了,痛的嗷嗷叫。 她也没有示弱,抓住柳香的头发,奋起反抗。二人便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女人打架也就这几招,抓花脸、扯头发。 不过李氏明显不是柳香的对手。 柳香大占上风。 当吴年得到了消息,匆匆从军营回来的时候。他家院子内已经站满了人了,除了七大姑、八大妈之外,还有不少老少爷们。 甚至于有人爬上围墙看热闹。 柳香与李氏各自被一个粗壮的妇人拉着。尽管这两个妇人在不断的安抚二人的情绪,想当和事佬。 但柳香与李氏的火药味还是很浓。 柳香没有怎么吃亏,只是灰头土脸。李氏两颊鲜血淋漓,头发还掉了很多,一只眼睛还是红肿的。 “你这个疯婆子。要不是这么多人拦着,你看我不把你给撕烂了。”柳香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瞪着李氏骂道。 “你也别得意。我打架是打不过你。但你家汉子,很快就要为我大哥偿命了。吴家就绝后了。你这个童养媳,比路边的野狗还惨。” “到时候,我会赏你几根棍子的。” 李氏不甘示弱,叫骂道。 “你还冤枉我哥,你还冤枉我哥。我要撕烂你。”柳香双眸充血,暴跳如雷,极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粗壮妇人的束缚,冲上去把李氏给打死。 “现在百户大人正在审问。是不是冤枉,等一下就知道了。”李氏冷笑了一声。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 “哥啊。我可怜的大哥啊。很快吴年就会下去陪你了。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 二人是亲兄妹,平日里李定对李氏也颇有照顾。 想起自己的兄弟就这么没了。 李氏嚎啕大哭的同时,也极力挣扎了起来。 “嚎。嚎什么呢。要嚎会去自己家嚎去。”一声大喝响起。 随即,睁着一双虎目,脸上带着杀气,魁梧健壮的吴年,便出现在了大门口。 不管是在院子内,还是站在墙上看热闹的人,都很震惊。 事情他们也打听过了,李定真的死了。 凶手疑似吴年。 但是吴年现在出来了。 回家了。 第二十八章 顶天立地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吴年。 消息已经实锤了。 李定被杀。吴年是疑凶。 百户大人正在审问。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百户大人既然这么做了,那吴年必然是有很大嫌疑的。 军营内在审问。 李氏这边冲入了吴家,想要暴打柳香不成,反而被暴打。 这件事情在整个百户所,成了天大的事情了。 现在两个女人还在这里针锋相对,而吴年竟然回来了? 这这这。 众人的心中,那是一头雾水。 柳香第一个反应过来。 “哇”一声,她哭了出来。然后奋力的挣脱出了粗壮妇人抓住她的手,一把扑入了吴年的怀抱之中。 就算是吴年表现良好。 但是柳香对吴年还是有极大的恐惧。每当吴年伸出手接近柳香的时候,她都会颤抖不止。 这是柳香头一次投怀送抱。 吴年内心的柔软,被触动了。喜悦,瞬间席卷了他的身心。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小妮子,竟然主动抱我了。 “别怕,别怕。有哥在呢。谁也欺负不到我们头上来。”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眸中尽是柔情,伸手搂着柳香的小肩膀,安慰道。 “哥。哥。这个疯婆子说。你杀了李定,正被百户大人审问。冲上来就要打我。她打我不要紧,我还不让她打呢。但我不允许她说你,你怎么可能杀人呢?” 柳香抬起头来,哭的梨花带雨。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吴年胸前的衣裳,不松手,不松手。 幸福真的很幸福。 幸福到让她恐慌,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绝不允许,有人污蔑哥。 “别怕,别怕。”吴年也没辙,只能搂着她,轻轻的拍打着,说着别怕,别怕。 安慰着柳香的同时,吴年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犀利,抬起头去,看向了李氏。 好个疯婆娘。 这件事情,本就由他们张家而起。若非张家贪图我家的田亩,李定怎么可能插手? 现在李定被杀,原因就是张家。 撕心裂肺?有个屁用? 倒打一耙,欺负到我吴家身上了。 吴年又低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柳香,感觉到揪心的疼。 “你。你怎么会平安出来?你杀了我大哥,百户大人竟把你放了出来?”李氏不可思议,失魂落魄的看着吴年道。 疯了。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人死了,不用偿命的吗? 吴年眸中寒芒一闪而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香的小肩膀。 柳香很乖的后退了一步,转身站在了吴年的身边。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尽情吐出,声音洪亮的对在场众人说道:“今天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就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楚。” “经过百户大人裁决。那李定是忽然暴毙。与我无关。谁要是再在背后说三道四,那就是给百户大人抹黑。” 吴年先把大义给定了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向了李氏。 失魂落魄的李氏反应过来,仿佛是恶狼一样的伸出双手扑向了吴年。一手指甲,便要去挠花吴年的脸。 “你胡说。人你就是杀的。杀人偿命。” 李氏仿佛是厉鬼。 “啪!”吴年痛快的给了她一个巴掌。打的她原地打转了一圈,然后倒在了地上,半张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呕。”李氏捂着自己的脸,张口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吴年。 “你....你这不要脸的糙汉。竟然打女人?” “你醒了?知道自己是女人了?”吴年怒极而笑。 “打?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踹你。你这疯婆子,无缘无故闯进我家,打我媳妇。” 吴年不是说说而已,弯下腰啪啪又是两巴掌,把李氏两张脸都打肿了,又踹了几脚。 李氏身子骨不太好,哪里受得了这个? 立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吴年收了手,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氏,随即又扫视了一眼众人。 众人被他的凶威给镇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胆小的人,甚至后退了几步。 天啊。这哪里是人啊,这分明是老虎啊。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是吴年。以前是个什么德行,我便不献丑了。关键是往后看。” “目前我在军中当兵。能使长矛、大刀,开硬弓。有几把力气,自认为也有几分胆魄。” 说到这里,吴年一把拉过柳香。不顾柳香脸颊通红,说道:“这是我吴某人的媳妇柳氏。” “这里是我吴家。” “以前的事情,我不多说了。以后。谁敢欺辱我吴家,我便要生吞他的血肉。” “诸位乡亲请回吧。对了。把这泼妇给我带走,免得弄脏我的院子。” 说到最后,吴年朝着四方围观的人一拱手,又指着地上的李氏沉声说道。 围观的人群,都被镇住了。 谁都不是傻子。 这是吴年在立威呢。 这一番话,本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酒鬼、烂赌鬼。我呸。 但是现在吴年疑似杀了小旗李定,反手又当众把李氏给打了个半死,真是心狠手辣。 自此之后,这百户所内。 哪怕是别的小旗,如果要与吴年为敌,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是普通军户了? 这吴家,真给立起来了。 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不久之前,吴家是个什么样子? 吴年是个烂赌鬼、烂酒鬼,只会打媳妇的窝囊废。现在好了。真他妈是男人。 男人们看向吴年的眸光,充满了畏惧、敬意。 那小姑娘看向吴年的眼神,还泛起了桃花呢。 这里是百户所,大家都是军户。这小姑娘们,谁不希望自己的汉子,能够顶天立地的? 现在的吴年,在她们的眼中,便是顶天立地的。 撑得起家门的汉子,好的很。 吴年不过凶,而是很凶。 围观众人不敢逗留,几乎一哄而散。有两个妇人对吴年灿灿一笑,然后才拖着半死不活的李氏,最后离开了。 眨眼间,吴家小院便空落落了。 吴年转头看向了柳香。 柳香也看向了吴年,眼神有点闪躲,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局促不安。 现在的她乖的仿佛白兔子。 哪有与泼妇厮杀的凶悍样儿? 第二十九章 新衣 “没事吧?”吴年的眸光落在了柳香的身上,见她也是灰头土脸,又心疼起来,柔声说道。 那李氏,真是打一百次都不解恨。 “没事。都是土呢。”柳香感觉到关切,也放下了不安。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笑着说道。 “嗯。哥给你烧水,你去洗个澡吧。”吴年伸出右手给了柳香一个摸头杀,笑着说道。嗯,就是手感很不好,都是土。 “怎么能让哥烧水呢?我自己来吧。”柳香连忙摇头道。 身为女人,烧水做饭伺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反过来就不太好了。 吴年仔细看了看柳香的表情,笑着点头道:“那好吧。” 柳香麻溜的去厨房烧水了,她往水缸里看了一下,对于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也很不好意思。 吴年走进了厨房,与柳香一起坐着,对灶口取暖。 “哥。他们为什么说是你杀了李定?”柳香已经很久没有与吴年挨的这么近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厉害。她想了一下后,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问道。 “嗯.....张永家想要我们家的地,他们就冤枉我。”吴年当然不会把其中的内情告诉柳香,想了一下后,说道。 “哥。”柳香听了之后义愤填膺,瞪圆了眼睛,小拳头紧握,牙齿咯咯作响,憋了好半天才说道:“哥,我刚才应该下手更狠,多拔掉她的头发。” “我们家的田就这么点了。她还惦记着。” 在封建社会。 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 田都是心头宝,命根子。 柳香当然也不例外。 “算了。哥已经把李氏打的半死,估计三个月下不了床。哥的心头恶气,也出了。”她这样子有点可爱,吴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嗯。” 柳香嗯了一声,十分顺从。 很快水就开了。 柳香提着水桶,勺了热水去卧房,洗白白去了。吴年趁着这个工夫,拿起了水桶,去水井打水。 把水缸注满之后,吴年便在堂屋内等着。不久后。柳香走了出来。 自去了军营之后,吴年就再也没见过柳香了,看着现在的柳香,不由的眼睛一亮。 心想。“我媳妇真漂亮。” 柳香被他看的有些羞了,微微低下头来。 “香儿。我给你买的布呢?”吴年收回了眸光,疑惑道。 卖了鹿肉的时候,他明明卖了布的。但她身上还穿着以前的衣裳。 柳香笑了起来,又回去了卧房,然后拿出了两件成衣。献宝似的说道:“哥,我给你制了两身冬衣。” 吴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长叹了一声,说道:“傻媳妇。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布。” 柳香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衣服呢。”她很机灵的扯开了话题,笑着说道:“哥。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吴年也无奈,这木已成舟。总不能把衣服改回去吧? “好。”吴年点了点头,在柳香的伺候下脱掉了身上的旧战袄,穿上了新制的衣裳。 “很合身嘛。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吴年低头看了看,又活动了一下,夸赞道。 “嘻嘻。”柳香嘻嘻一笑,满脸都是喜悦。 忽然。她霞飞双颊,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角,扭捏了一会儿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哥。我们定个日子成亲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让吴年有些惊讶。他当然也很乐意。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 但他仔细看了看柳香的身段。 十六岁的少女,本来就没长开。 更何况,柳香这段时间虽然养的白胖了一点,但还是偏瘦弱。 虽说封建时代,女人十三四岁结婚很正常。但他毕竟不是古人。 他心疼柳香。 吴年心思一转,笑着捏了捏柳香的脸蛋儿,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哥把这漏风的老房子给推倒,盖个青砖瓦房。再多置办几亩地,存一些钱。风风光光的娶媳妇。” 柳香有点失望。 她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虽说是童养媳,但女人先提出成亲,害臊。 但是吴年说的也对,谁不喜欢风风光光呢?现在咱家是穷。但只要我们努力干活。 不。只要我努力干活。 种地、织布、针线。我们家很快就会有钱的。 “听哥的。”柳香整个人热血激昂,充满了动力,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坚毅道。 吴年是向军中请假了的,今天便不回去了。 他又见家里头的柴火很少,便拿着扁担出了百户所,上山砍了一些柴火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又特地去了张屠户家,买了一些猪肉回来。 如果他不给柳香买肉的话,她自己是不会买的。 甚至于,她可能会偷偷做米糠饭吃。 晚饭的时候,柳香做了炒肉片。但她自己不动筷子,吴年给夹了好多,她才吃了小半。 吃了饭后,柳香麻溜的去烧水洗碗了。 吴年就坐在凳子上跟她说话。 “哥。我听说张永中风了。”柳香一边洗碗,一边回头对吴年说道。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吴年露出了恍然之色。 今天我暴打李氏,没见那张永出面,却原来是中风了。 “好。老天有眼。这祸害,就该让他半身不遂。”吴年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爽快无比道。 “还不止呢。”柳香笑着说道。 “张家还有祸事?”吴年好奇,且有点期待。 “张家早分家了。老大夫妇独立生活。老二与父母生活。老二原本有婚约,眼看就要成亲了。现在张永都这样了,李定也死了。对方就悔婚了。” 柳香笑着把碗筷收拾起来,放在了柜子里。 “报应不爽。” 吴年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着,拍起了双手。 吴年心情愉快的在家中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 吴年吃了晚饭,在柳香依依不舍的眸光之中出了门,回去了军营内。 今天也不是操练的日子。 王贵、李勇、张声、铁牛四个人或躲在屋子里取暖,或在外散步。见到吴年回来了,连忙过来打招呼。 随即,兄弟五人进了屋子坐下说谈。 这百户所没什么秘密。昨天吴年暴打李氏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兄弟们说起这件事情,都很支持。 这盖楼,盖着盖着就盖歪了。 “兄弟啊。现在咱营中,可是暗潮汹涌啊。”张声笑着对吴年说道。 第三十章 小旗、虎患 “别卖关子了。我也是老军户,当然知道小旗暴毙,肯定会暗潮汹涌。”吴年白了一眼张声,然后看了一眼李勇,语气笃定道:“老李啊。现在是你暂代小旗职务吧?” “是啊。我又一次暂代小旗了。”李勇笑着点头说道。 他说的轻松,但是吴年等人却感觉到了无奈。 他们知道,李勇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好兵。但干了半辈子,却还是个小兵。 不过因为年长资历高,在小旗空缺的时候,都是他暂代小旗。 这小旗死了。 按照规矩,百户可以推举人员,上报朝廷。只要上报上去,事情就定了。 虽说小旗是个从七品,但真的是芝麻绿豆。 比起文官来,差了不知道多少。 朝廷不会在意,谁当小旗的。 但是朝廷还是把最后一关,任命权。 朝廷的芝麻绿豆官。 在百户所可是大人物了。百户所内只有十三个官,小旗就是其中之一。 如那李定在整个百户所多威风。 他一抖威风,便可以决定好多人的生死。 这样的位置,谁人不眼红? 这百户所内上上下下的人,如何不争个头破血流? 百户金曼城那边,恐怕也是收礼收到手软。 “别提这个了,反正小旗的官职。与我们是无缘的。”吴年摇了摇头后,说道。 吴年当然也想要小旗的官职。 他琢磨了一晚上。要怎么才能推到现在的旧房子,盖好青砖瓦房,怎么才能存钱把香儿风风光光的娶了。 一是经商,二是做官。 经商没当官靠谱。 这历代权钱不分家的。没个官皮做生意,也是寸步难行啊。 只是他可没钱去贿赂金曼城。 看到猪肉却吃不到,也挺郁闷的。 “说的也是。咱兄弟几个,就是当兵的命了。”铁牛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全是铁疙瘩肌肉。 好兵就只能是兵啊。 可恶。 兄弟几个都是郁闷,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 百户府,堂屋内。 金曼城穿着一件白色锦袍,右手手指上戴着两个有些年头的玛瑙戒子,捏着茶盏喝着茶。 “虽说咱大楚国的好茶很多,但我却还是觉得咱们山上的野山茶香。”金曼城红光满面,看了一眼左右两侧的李坤、成高,放下茶盏笑着说道。 “百户大人说的是,还是这个味儿好。”李坤穿着一袭黑衣,大腹便便,很是顺从的附和道。 成高一声不吭,面色冷硬,上的茶也只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成总旗。我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坤笑看了一眼成高,不动声色的恶心道。 “多谢李大人关心。最近遭了小人,委实是寝食难安。”成高不阴不阳的笑了笑,说道。 “谁是小人?我李坤最讨厌的就是小人了。成总旗不妨说出来,我帮你一起对付小人。” 李坤大惊小怪道。 “哼。”成高见李坤装傻充愣,脸色更加不好,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北山堡的左右互搏术,真是好一出戏码。 要是平日里,金曼城看一整天都不觉得无趣。 今天就算了。 “好了。二位总旗大人别闹别扭了。今天我召你们来。是因为蒙元人已经退走了。大家伙呆在军营里实在是烦闷,解散吧。” 金曼城笑着说道。 李坤、成高都是一愣,随即便也笑了起来。 “那感情好。不仅是呆在这军营里不舒坦。如果蒙元人真的打到我们这里了。就算我们是总旗、百户也有性命之忧。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坤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笑着点头说道。 成高见此收起了笑容。 很快。金曼城便正式下了军令,军营解散,兵丁各回各家。 李坤、成高二人也离开了堂屋。 “我应该把这个小旗的职位,交给谁呢?”金曼城想起了这个头疼的问题,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吴年猜得没错。 他是收礼收到手软了,还得到了很多许诺。 托人办事,出的是见面礼。 事成之后,还有重礼。 这谁给的钱多,谁当然就越有面子。但是金曼城还有别的考虑。 比如关系远近亲疏,送礼的人是不是有影响力的人,各方面都要考虑,综合一下,才能决断出人选来。 “犯了难,再让我考虑几天。”金曼城细细想来,却觉得一团乱麻,没有一个头绪,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这权利啊。 是把双刃剑。 没权力吧,就不是男人。有权利吧,它有时候还扎手。 真是烦恼啊。 就在这时。金曼城的家奴,石远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少爷来信说明天回来。”石远对金曼城行了一礼,乐呵呵的说道。 金曼城顿时大喜过望,立刻站了起来,对石远说道:“马上叫夫人准备。红烧肉、莲子羹什么的。只要少爷喜欢的,都给弄来。” “是。”石远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哈哈哈。宝贝儿子回来了。”金曼城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是军户,这是改不了的。 但他的长子金成古却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秀才相公。不服徭役,见官不跪,有很多特权。 金成古的户籍,也从军户变成了民户。 金家不差钱。为了儿子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金曼城把金成古送去了隔壁县一位举人老爷的门下读书。 还给儿子找了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老婆,置办了产业。 不过儿子虽然出息是出息了,但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每一次看到儿子的脸,金曼城就觉得特别的快活。 金曼城把所有的事情一放,回去了家中做准备。 金家是五进大宅,很是宽敞。 一大早上,天空还灰蒙蒙的。 金家的家奴们,便四处采购食材了。厨子、丫环在府中忙前忙后,像过节一样的热闹。 按照金成古的信上说,中午准能到。 但是当厨子、厨娘们烧好了菜。 金曼城与夫人穿着新衣裳,坐在堂屋内等待了一个时辰之久,却还没见人回来。 这备好的酒菜,一直在厨房热着。 金家的气氛就渐渐不对了。丫环、奴才们开始不安起来。 “没事。可能是路上耽搁了。”金曼城见身旁的妻子快哭出来了,不由强颜欢笑,安慰道。 “嗯。”金夫人强忍着泪水,柔顺的嗯了一声。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金曼城夫妇都是心肝儿一颤,随即欢喜起来。 一定是儿子回来了。 但下一刻,他们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老爷、夫人。小人等无能。少爷被虎给咬死了。” 一个家奴浑身是血,被两个家奴扶着进来。他气喘吁吁的说完这一句后,人就昏死过去了。 “啊啊啊!!!!” 金曼城愣了许久,呆了许久,才仰天发出了一连串的大叫,随即眼睛向上一翻,昏死了过去。 痛入骨髓。 第三十一章 猎虎 得了散伙的军令之后,吴年拿起行囊,与兄弟们告别之后,回到了自家小院内。 大门关着。 吴年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香儿。我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过了片刻,吴年便听到了柳香欣喜的呼唤声。等大门打开之后,露出了柳香满是欣喜的小脸蛋儿。 果然是十六的少女,二人不过几天不见。柳香又白嫩了不少,与刚穿越来时候的样子,有云泥之别。 吴年心中自豪,笑着伸手摸了摸柳香的头,触感很好。 “嗯。蒙元人回去了,危险解除。百户下令我们就地解散。”吴年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走。 “老天保佑。”柳香欣喜更甚,双手合十朝着天空弯了弯腰。 越珍贵的东西,就越值得珍惜。现在的吴年,可是柳香的宝。吴年呆在军营中,她可是每天担惊受怕呢。 随即。柳香便抢过吴年手中的行囊,大步走了回去。等吴年在堂屋内坐了一会儿后,她就端着水走了进来。 “哥。你喝水歇歇。我去买点肉。” 柳香把碗放下,又忙去自己的房间取钱。 “香儿不必了。”吴年一把拉住了柳香的小手。她的小手粗糙的仿佛老农的手。 吴年心中一疼,面上则没有表现出来。露出豪气道:“哥既回来了,怎么还能去买肉呢?我与铁牛、老李他们约好了。明日便进山打猎。” 柳香回眸一笑道:“那不是明天的事情吗?今天家里头也没什么好吃的。哥你既然不想吃肉,我去给你买点鸡蛋。” 说罢了,柳香便不等吴年在说什么,匆匆取了钱袋子,出了门去。 “真是好媳妇。”吴年坐在椅子上,看着柳香浑身是劲儿的往外走,眼中充满了柔情。 这样的老婆,真的是上天赐下来的。 柳香很快把鸡蛋买回来了。 她与吴年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就起身去织布了,勤奋的像小蜜蜂。吴年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舞大枪,练刀法、开弓箭、做徒手训练。 李定死了也没几天,但是他的身体又强壮了一些。一杆大枪舞的虎虎生风。 等到了傍晚,柳香便去淘米做饭,蒸了三个鸡蛋、一碗咸菜。 等上桌的时候,吴年、柳香各坐南北。柳香把鸡蛋给剥好了,放在吴年的饭碗上。 “你也吃一个。”吴年把其中一个鸡蛋,强行塞入了柳香的小嘴中,看着她嘴巴鼓鼓,眼神嗔怪的样子,呵呵笑了。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铜锣声。 柳香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好险,差点把鸡蛋给喷出来了。 吴年眸光一凝,莫非是蒙元人又来了?或是山贼、流寇?他对柳香使了一个眼色,站起来走到了大门口。 “东边的山头上出现了老虎。百户大人有令。谁能杀了这虎,赏钱一百贯,他亲自保举为小旗。” 有人在铜锣声中大呼。 吴年两耳一动,心中便有了心思。 这虎还是他第一个遇到的,当时禀报了百户,后来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百户现在却下令重赏。 也是稀奇。 吴年打开了房门,见到了敲打铜锣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百户的家奴。吴年一把抓住这人,询问了一番之后,不由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儿子被虎杀了,难怪百户下了这么重的赏。 不过也不必究其原因,这小旗的职位,却是让他眼热的紧。 第二天一大早。吴年与柳香告别之后,迎着东方的微光,向东出了北山堡便见李勇已经收拾好,在城门口附近等着了。 “老李。这么早啊?”吴年上去打招呼。 “年纪大了。睡不着。”老李笑着回答道。兄弟二人说了一些话后,王贵、张声、铁牛三人陆续来了。 吴年招呼了众人一声,来到了偏僻地方蹲下来合计。 “兄弟们。老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你们有没有兴趣?”吴年抬起头来环顾了一眼众人,沉声问道。 李勇等人正奇怪,为什么吴年招呼他们蹲下来说话,闻言恍然大悟。 “兄弟。那可是老虎啊。虽然说那一百贯赏金很让人眼馋,但是要有命花才行啊。”王贵身体虚弱,胆气也是不足,摇了摇头说道。 “是啊。多少人杀虎不成,反而被虎所杀。这不是闹着玩的。”张声也点头附和道。 李勇、铁牛却露出了沉思之色,没有急于表态。 吴年见此便知道二人是心动的,便再接再厉。脸上露出豪情,说道:“猎虎当然有技巧的。多数人被老虎一吼就手忙脚乱,最终丧命在虎口之下。” “只要稳住阵脚,用长枪在正面抵挡。” “再有人在旁射箭。” “杀虎不难。” 说到这里,吴年眉目间神采飞扬,看了一眼四人说道:“我们都是当兵的,日子苦哈哈,也没个盼头。这是一个机会,错过,一辈子就窝窝囊囊了。” 铁牛闻言心动,当即右拳紧握,重重的击在了泥土上,留下了一个小坑。他的脸上露出决绝之色,重重点头道:“兄弟说的对。我赞同猎虎。” 李勇长叹了一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家里头那笨蛋儿子,年过二十还没有媳妇。我舍了这条老命,跟你们干了。” 吴年转头看向了王贵、张声。 只有三个人恐怕还干不成这件事情,得加上他们两个才行。 “兄弟们既然都上了,我还能退缩不成?”王贵一扫胆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也是。干吧。”张声重重点了点头。 “好兄弟。”吴年脸上露出了笑容,伸出手来重重拍了拍二人肩膀。然后他沉声说道:“虽说虎还没杀了就谈分钱,有点狂妄自大。” “但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 “我们约个定。如果真猎了虎。我只要小旗的官职,部分虎皮、虎肉。那一百贯钱,你们平分,怎么样?” 说到这里,吴年朝着众人一拱手,诚恳说道:“兄弟们放心。只要我当上小旗,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吴年这一番话,其实是有点失礼了。 小旗与一百贯钱,能比吗? 但话说回来。 这小旗是不能切割的战利品,如果猎虎成功,总要有人去做这个官的。 再说了。 众人在这段时间,与吴年已经非常熟悉了。 吴年言出必行,又讲义气。沉稳果敢。 他们都服吴年为人。 “好。”众人没有任何迟疑,重重点头。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提着大枪大步往东而去。 “走。” 第三十二章 黑虎帮 风霜如刀,吹打在吴年粗糙的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 漫山遍野的白雪,如厚厚的棉被,踩在雪上,一脚一个坑。 随着严冬的持续,这山上的食草动物,都开始骨瘦如柴。便是那些食肉动物,也是饥肠辘辘。 现在的大山,很危险。 吴年跃上了一块红色的大岩石,四处眺望了一下之后,指着前方说道:“再走一段路,有一座山洞。我上一次就是在那山洞,遇到那头老虎的。” 尽管已经过去了多日,但想起当时的一幕,吴年还是心有余悸。 没有人想要单枪匹马与虎对峙的。 不过,这一次他们有五个人。 有身强力壮的铁牛,有老兵李勇。 吴年看了一眼兄弟们,胸中尽是豪气。虎虽强,但终究不会是人的对手。 他伸手入怀,取出了羊皮水袋,嘴对着口子喝了一口有点温热的水,然后把水袋塞了回去。 铁牛是个老猎户,看了看地形后说道:“那里是附近猎人的休息点,我偶尔也会在那边过夜。” “不过话说回来。你单枪匹马进山,遇到老虎还能活下来。既是兄弟你胆魄过人,恐怕也有山神庇佑。” 说到这里,铁牛的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 张声、李勇、王贵也都是如此。 单人在山上遇到老虎。 那绝望。 想一想都觉得发抖。 “兄弟。我不信山神。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我是我。”吴年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大踏步向前道:“今天差不多了,在那边山洞过夜吧。” “好。” 众人已习惯听吴年的命令行事,齐齐应了一声。 来到山洞洞口之后,铁牛、王贵、张声三人在外戒备,吴年与李勇二人进入山洞,查看了一下后,都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野兽生活的痕迹,只是栅栏被破坏了一些。 随即,众人一起合力砍了一些木头,修补栅栏。这猎人进了山,便是什么都有了。 做完防御工事之后,众人又一起拿了一些这几天猎的猎物去附近的山溪上处理,等回来之后,便放了盐巴烹饪。 “真香。”王贵坐在一块石头上,闻着铁锅内冒出的肉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 众人之中铁牛、李勇是猎户,王贵、张声不懂打猎。 一年也难吃到几顿肉。 “吃吧。”吴年微微一笑,拿起了两根细木棍夹起了一块肉,递给了王贵。 “烫烫烫。”王贵双手抓着肉,烫的抛来抛去,却舍不得扔。 “哈哈哈。”吴年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等吃饱喝足之后,吴年抬头对众人说道:“兄弟们。我上一次在这里遇到虎,那么虎可能就在附近了。我们还是说一下猎虎吧。” “这猎虎,讲的是胆气。就像是两军对阵。胆怯那就输了。” “看到老虎,首先是不能怕。” “其次需要章法。” “我、铁牛、张声身强力壮,平日里也是大枪兵。手持大枪,在前拦着。老李、王贵你们站远点,开弓射箭就行了。” 说罢了,吴年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挺胸凸肚,眉目间神采飞扬道:“兄弟们。与虎拼了。” “拼了。” 众人也不由得热血沸腾,齐齐点头道。随即,吴年亲自分配了晚上的警戒任务。第一班是李勇,第二班是张声,第三、第四是吴年、铁牛。 王贵身体虚弱,就不让他值班了。 吴年把最艰苦的时间段,留给了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先烧煮了一份热乎乎的早饭吃了,收拾辎重大踏步的出发。 吴年、李勇、铁牛三个有猎人经验的人走在前头,仔细搜索老虎留下来的痕迹。 王贵、张声殿后。 渐渐的太阳到了正中,众人的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 铁牛指着东方说道:“再走一里地,便是一条小溪。我们去那边生火做饭。” “好。”吴年应了一声,招呼众人跟上。 很快众人便到达了铁牛说的小溪,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 一队由十一个人组成的猎户团队,正架起铁锅,准备烧饭。 吴年紧了紧手中的大枪,眉头紧蹙。 这片大山是无主之地,谁都可以来打猎。但是东北这里民风彪悍,现在大楚国又是民不聊生。 这人心隔肚皮。 猎户与猎户相遇,不是什么好事。 “是他们。”李勇眯起了眼睛,给吴年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十分默契,吴年立刻明白这是戒备的眼神,不由的越发谨慎了起来。 铁牛显然也认出了对方,双眸圆瞪,昂首挺胸,整个人宛如蓄势待发的猛虎。 “原来是李勇啊。” 对方似乎也很意外,然后纷纷站起,各自拿起大枪、握紧大刀,与吴年等人对峙。 其中一个满面虬髯,身强力壮,头戴羊皮帽,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色旧棉袄的汉子走了出来。 他先是扫视了一眼吴年等人,随即看向了李勇,笑着抱拳道:“原来是李勇啊。” “我们有两年不见了吧。没想到你这把老骨头,竟然还这么硬朗。” “何止硬朗。再活十年也不成问题。”李勇冷笑了一声,与对方针锋相对了一句,然后对吴年介绍道:“这是【定县】的李隆。黑虎帮的小头目。” 王贵、张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李隆一伙的眼神越发忌惮了起来。 吴年心中一动。 黑虎帮是定县内很有势力的帮会。他们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与官府勾结,行事心狠手辣,干了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要是在太平盛世,这样的势力早就被官府剿灭了。 但是现在大楚国局势糜烂,像黑虎帮这样的帮会,反而成了气候。 黑虎帮当然不敢正大光明的袭击百户所的兵丁,但这里是深山老林。杀人埋尸,不得不防。 李隆善于察言观色,见到李勇与吴年之间的小动作,不由心中一奇。 “李勇这货虽然老了,但一身硬骨头。这铁牛我也认识,身强力壮的好汉。怎么反而听这个家伙的。” 他也认得铁牛,却不认得吴年,心里头不由好奇起来。 吴年何德何能,竟然能成为这个小队伍的首领。 “不知道这位兄弟姓名。”李隆主动对吴年抱拳行礼,很是客气道。 第三十三章 杀虎 吴年拱手还礼,也是客气道:“我姓吴,单名年。” “原来是吴兄弟。”李隆再次抱拳,然后邀请道:“你们应该是来生火烧饭的。如不嫌弃,可与我们一起。” “多谢李兄弟好意。只是我们两伙人呆在一处可能会有摩擦。我们还是去下游吧。”吴年不卑不亢道。 说罢了,吴年对李勇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一行人来到下游一处大水坑边上,生火做饭。 “哼。不识抬举。” 李隆的一名同伴,低声骂了一句。 “别胡说。”李隆抬眼一瞪,呵斥道:“这铁牛、李勇你也认识,却听这个小子的。这小子不简单啊。再说。我们这一次是来猎虎的,不要节外生枝。” “大哥说的是。这虎骨、虎肉、虎皮。老虎身上都是好东西。猎了这头虎,我们可以逍遥快活一阵了。” 一名黑虎帮也是点头说道。 吴年兄弟几人,生火架锅的同时,也在交流。 “这帮人一个个都孔武有力,十分凶悍。恐怕也是来猎虎的。”李勇一边用小刀收拾手中的山鸡,一边眯起眼睛对吴年说道。 现在的山鸡也是瘦,骨头多过肉。 “是得防备着点。”正在架锅的铁牛也回头说了一句。 “嗯。”吴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相安无事最好,如果这帮家伙敢动手,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众人合力把猎物处理好了,又放了几张大饼,熬煮成了糊糊,吃饱喝足之后,收拾了一番,便又往虎的踪迹寻去。 白茫茫的大山之上,见不到半分绿色,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很是凄凉。吴年身上灰白色的破棉袄,与大雪的颜色相近,隐蔽性极强。 兄弟五人趴在雪地上,悄悄望着不远处卧倒在一块大岩石上的老虎。 那虎正在酣睡,偶尔动一动尾巴、耳朵,看起来像是金渐层大猫,憨态可掬。 但这虎威却是实实在在的,王贵当即白了脸色,与白雪颜色相近。 吴年泰然自若,招呼了兄弟们一声,收回了头,躺在山坡上。对左右的李勇、王贵说道:“按照计划。你们一左一右上树,记住一定要找粗大的树木。” “我与张声、铁牛一起手持长矛,在前硬抗。” “好。” 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李勇没有含糊,小心翼翼的往右边而去。王贵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吴年鼓励的眼神中,往左边而去。 吴年又从雪地中冒出头来,见到李勇、王贵分别上树埋伏好之后,才对张声、铁牛说道:“上吧,兄弟。” 说罢了,吴年当先手提大枪,朝着虎大踏步的飞驰而去。 铁牛第二个冲了出来,发出了怒吼声。“啊啊啊啊啊。” 张声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才冲了出来,脚步有点踉跄。 吴年放缓了脚步,与铁牛、张声几乎并排,他居中,铁牛在左,张声在右。 大猫的耳朵不是摆设,立刻听到了三人发出的动静。它没有畏惧,一抖浓密的毛发,威猛的站立了起来。 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吴年等人,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它是百兽之王,自从成年之后,就从没有遇到过对手。 而且它饿了。 “吼!!!”老虎发出了一声真正的虎吼,这山上的飞鸟受惊,振翅而飞。小型走兽们,慌不择路。 “哒哒哒!!!”它强健的四蹄踩在柔软的雪地上,随即加速,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吴年三人。 百兽之王的气势,卷起漫天风霜,直扑而来。 铁牛、张声的脑中,一片空白。 老虎善于捕猎,能在一支鹿群之中,很容易的识别出谁强壮谁瘦弱,它一双虎目一扫,便落在了张声的身上。 “啪”老虎飞跃而起,右手虎爪拍向了张声。张声没有任何反应,铁牛也没有。 在百兽之王面前哪怕是站立,都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张声这个时候没有尿出来,已经是很有胆色了,但也仅此而已了。 吴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张声,从旁边刺出了大枪。杀虎,当然以刺肚子为上。 但这头老虎经验丰富,根本没有露出自己的肚皮。吴年这一枪刺的是老虎的侧方。 吴年的手很稳,力气也足够大了。 “嗷嗷!!!”老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吴年的大枪很锋利,在老虎的侧方留下了一个血窟窿,但这对于血高防厚的老虎来说,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 没有太大的实质性伤害,反而激起了老虎的愤怒。 老虎猛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了吴年。 哪怕是吴年,在那一刹那也是透心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的手中只有大枪这种简陋的兵器,而且他与老虎的距离只有两米而已。 第三十四章 截杀 李勇、铁牛等人也看到了李隆,顿时面色大变。铁牛站在了前方,手持大枪,枪尖指向了对方。 张声反应稍慢,但也站了出来。 王贵、李勇各自寻找掩体,把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四个人额头上,都流出了冷汗。 这可真的是最坏的情况下,遇到了最坏的人。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低声对铁牛、张声说道:“你们也带了弓。在这个时候,拿枪与他们对峙并不明智。” “嗯。” 铁牛、张声嗯了一声,立刻拿着大枪,往左右两侧的大树后藏好,然后放下了大枪,取下了身上的弓箭。 场中只有吴年一个人,手持大枪立在原地,看着对方。 事实上紧张的不仅仅是吴年等人。 李隆等人,也是进退狼跋。 当李隆等人从拐角出来,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虎,都是眼睛一亮,但他们很快也看到了吴年等人。 “大哥!”有人看了一眼李隆,额头上也冒汗了。 这虎尸价值很大,能让他们逍遥快活一阵了。 对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全部都是北山堡百户所内的兵丁。 他们不怕杀人,但火并起来,他们保不准要死伤几个人。谁都不希望,死在这种地方。 李隆右手一动,摆出了一个手势。其余人见此,立刻有两个人拦在了李隆的面前,而其余人则找了掩体埋伏下来。 他们人人带弓。 “姓李的。你想怎么样?”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声音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如果对方没有鬼,就不会埋伏起来了。分明是想抢。 李隆看了一眼吴年,心中着实是佩服的。其他人都躲起来了,只有吴年一个人站着,这可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没想怎么样,只想分一杯羹。”李隆皮笑肉不笑,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老虎,说道。 “这是我们拼了命猎的,怎么可能让你分一杯羹。识趣的快走,不要送了性命。”吴年冷笑了一声,昂起头来,铿锵有声道。 却是半步不让。 “我们十一个人。你们才五个人。谁送命还不一定呢。”李隆冷笑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道:“小兄弟。我虽然不知道你家中是个什么情况,但推算年纪。你家中应该有一房娇妻,起码有一个孩子。你如果死在了这里,你的妻儿可就是别人的了。” “不要为了这虎,而送了命啊。” 说到这里,李隆负手而立,脸上露出了自信之色。 他能做到黑虎帮的小头目,却并非等闲之辈。既好勇斗狠,心狠手辣,而且能用计谋。 这一招就是势大压人。 双方狭路相逢。 虽然他们也畏惧百户所的兵丁,但是反过来说。 五个对十一个。 百户所的兵丁虽然专业,但是他们黑虎帮也不是吃素的。 对方也得畏惧他们。 而且李隆用自己的言语,给吴年心理压力。 妻子,不就是男人的牵挂吗? 老实说,他的这番话确实产生了一点作用。 吴年的脑中陡然出现了柳香的小脸蛋,但他并非软弱之人。 而且。 小旗的官职,他要定了。 吴年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被对方的弓箭手锁定了,也没有对王贵、李勇等人摆手势。 他是直接干。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肺部充满了氧气。随即右臂陡然发力,举起了大枪,往一名黑虎帮的成员激射而去。 李隆两名黑虎帮的人保护在后方,不能一击必杀。 吴年双腿发力,在一片雪花之中,宛如猎豹一般冲向了前方。腰间的大刀,瞬间拔出,寒光比雪还亮,还冷。 “噗嗤”一声。被吴年瞄准的黑虎帮成员,被射中了胸口。大枪刺入他的身体之后,巨大的力量,让他向后飞去。 “碰”一声,他撞倒了脸上还残存着自信的李隆。 “钉钉!”整整八支箭矢射在了吴年原来所立着的地方,深深的扎钉在了雪地上。 “快反击。” 李勇瞳孔一缩,完全没有预料到吴年竟然先动手。但他反应很快,大喝一声的同时,一支弓箭射出。 “噗嗤。”黑色的箭矢,宛如长了眼睛似的,射中了一名探头射出弓箭的黑虎帮成员的脖子。 这名黑虎帮成员眼睛向上一翻,向前扑倒在了雪地上,流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白雪。 铁牛、王贵、张声三人也弯弓反击,但没有一个人射中的。 姜还是老的辣。 弓箭不似手枪,需要拔出箭矢,再搭箭弯弓。而且经过李勇等人这么一吓,黑虎帮的弓箭手们,冒头都有极大危险。 他们犹豫了一下。 吴年的爆发力很强,很强。在眨眼间,便冲到了李隆与另外一名黑虎帮成员的面前。 李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惊恐的看着吴年。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铁牛这个好兵,李勇这个老兵,会跟着吴年混了。 这个人简直不是人,而是凶猛的野兽。 黑虎帮的成员,望见吴年也是畏惧,但却虎吼一声,没有退却,向吴年刺出了手中的长矛。 吴年矫健的避开了长矛,轻轻一挥刀锋,便砍下了对方的头颅,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钢刀,多了一个缺口。 这不是一把好刀。 李隆的瞳孔急剧收缩,一边拔出腰间的钢刀,一边大叫道:“住手。我是黑虎帮的人,你…….” “噗嗤。”李隆的话音未落,吴年手中的钢刀便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因用力过猛,刀尖儿从李隆的后背刺出,鲜血喷薄而出。 吴年不等拔刀,人便往左侧猛闪。果然有两支箭矢,落在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吴年一双眼睛宛如疯了一样,瞳孔四处搜索。迅速的锁定的一名躲在大树后方的黑虎帮弓箭手。 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眸光中,吴年以不规则的奔跑路线,冲向了这名弓箭手。在躲过了两支箭矢之后,吴年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咔嚓”一声,吴年左右手放下对方的脑袋上,轻轻转动,便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就在这时,两支箭矢射中了吴年面前的大树。吴年取出了套在身上的弓,眸如鹰眼,取出箭囊内的箭矢,开弓搭箭,一气呵成。 “咚”一声。 吴年拉满了弓,射出了箭。 “嗖!” 第三十五章 宛如神祇 “噗嗤。” 又是一声箭头入肉的声音响起,一名黑虎帮的弓箭手,被射中了耳朵,疼的扔了弓,右手捂住耳朵,发出了惨叫声。 吴年摇了摇头,这开弓射箭并非他擅长的事情。 他瞄准的是脖子,结果却中了耳朵。 “噗嗤。”吴年趁着对方暴露,又补了一箭,这一次正中对方胸口,黑虎帮弓箭手当即身亡。 吴年一人连杀五人,刚才李勇射死了一人。之后,就是五对五。吴年没有什么斩获,其余人都被李勇、张声、王贵、铁牛等人杀了。 雪地上尸横遍野,腥臭味浓郁。李隆倒闭在远处,双眸圆睁,死不瞑目。那头老虎,也已经彻底气绝。 现场落针可闻。 众人缓缓的从自己的隐蔽处走了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吴年。 虽说众人都出了力气,但是吴年连杀五人,才是决定性的大手笔。 他们回想起刚才吴年的行动。人狠话不多,一枪便射死了一人,宛如猛虎一般拔出了钢刀,于雪花之中向前突进。 斩杀了李隆以及另外一名黑虎帮成员后,继而以不规则的路线行进,又连杀二人。 这需要非凡的勇气,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而吴年之前不是烂赌鬼、烂酒鬼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战斗经验? 他们张口欲言,但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但不管如何,他们都佩服吴年。 以前他们都认为吴年讲义气,才团结在吴年身边的。现在是吴年的本事,折服了他们。 这两者不一样。 而且。 现在他们可以确信了。 一定是吴年杀了李定。 要是他们有吴年这样的本事,勇气,也不会窝窝囊囊的等李定继续出招啊。杀了一了百了。 吴年也走了出来,感觉到自己的肺部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不由喘息了几口气,苦笑了一声。 这身体到底还是弱了一些。 不管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是马马虎虎。 吴年环顾了一眼众人,大概能猜出他们的心思。 这也挺好的。 这虎已经猎到了。按照约定,赏钱他不要,但是小旗官职却是他的。以后,他就是官,众人就是兵。 有威望能服众。 讲义气能聚敛人心。 “诸位。怎么样。我的身手还不错吧?”吴年想了一下,右手叉腰站立,笑着说道。 “兄长真是好本事。我铁牛如果摔跤打两三个也不怕,但是手持兵器对砍,一对一没问题,但两个就未必打得过了。” “在刚才的情况下,我别说连杀五人了,就是杀三个也不可能。” 铁牛一脸佩服的看着吴年,由衷抱拳道。 “兄弟。你是个好兵。”李勇上前拍了拍吴年的肩膀,叹服道。他年过半百,却没有见过吴年这种骁悍的人物,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张声、王贵也是先后上前,说了句。 “兄弟厉害。” 吴年理所当然的受了大家的赞誉,却并未得意忘形。冷静说道:“兄弟们。我们把这些人给埋了。今天的事情,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往外说。” “兄弟放心,我们都知道厉害。” 众人对视了一眼,李勇出面沉声说道。 黑虎帮并非简单货色,他们今天屠了黑虎帮十一人。这件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 吴年点了点头,随即与众人一起打算掩埋尸体。 “这些兵器、弓箭应该怎么办?”李勇心中一动,望见散落在尸体旁边的弓箭、长矛、钢刀说道。 “都捡拾包裹起来,未来可能有用。”吴年想了一下后,说道。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但他既然已经在这北山堡内安家落户,不仅有娇妻了,还有青梅竹马,即将当上小旗。 而北方蒙元人越来越强大了。 吴年心中有一些想法。 由铁牛与张声挖坑,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黑虎帮十一人的尸体被掩埋了,兵器被收拢用布包好。 吴年再亲自削了一根大木头,把虎给捆绑好。他与铁牛一起,把虎给扛起来,一路往北山堡而去。 他们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这虎实在是沉重,一路上众人是轮流扛着走。 途中他们把虎的内脏给处理了一下,能吃的吃掉了。 随着北山堡越来越近,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期待了。 吴年暂且不说。 铁牛能打猎,日子还算马马虎虎。 李勇家里儿子要娶媳妇。 张声家里穷。 王贵更是药罐子。 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现在打了虎。先不说虎尸的价值,他们能从百户金曼城手中获得一百贯,四个人分,就是每人二十五贯钱。 按照市价,他们可以置办六亩地,还剩下一些钱。 当然这百户所内,愿意卖田的人少。 田未必搞得到。但不管怎么样,这笔钱足够让他们阔绰起来了。 吴年更不用说了。 小旗这个官职虽然小,但也是个官皮。最直接的利益,俸禄涨起来了。以后要做什么事情,也从容许多。 当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北山堡附近的时候,很快就遇到了一名在砍柴的老军户,叫王正。 他砍柴正砍的起劲,猛的抬头看着吴年等人扛着一头大虎走过来,不由失手把柴刀落在了脚背上。 “我的娘呀。老李,你们竟然猎来了虎?!!!!” 说罢,王正顾不得脚背疼,发足狂奔来到了众人的面前,用手去戳老虎的毛皮。 “真的,真的是虎啊。我的娘啊。我活了五十年,还是第二次见到虎尸呢。” 王正大呼小叫,大惊小怪。 没办法。在这封建古代社会,虎就是百兽之王了。除了军队之外,最可怕的就是虎了。 能猎到虎的人,那就是非凡的人。 而且这虎在附近作乱,杀了百户的儿子。这保不准哪一天来到了北山堡的附近,把散落的军户给叼走了。 蒙元人是威胁,这老虎同样是威胁。 打死老虎,就是咱北山堡的英雄啊。 “好,好。打的好。老李啊。有空,咱喝一杯,给我说说,是怎么打死这虎的。乖乖,它应该有四五百斤重吧?” 王正竖起大拇指对李勇比划了几下,注意力便又回到了虎的身上,继续大呼小叫,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好。老王。有空跟你说说。但是现在请你把道让开,我们要去见百户大人。” 李勇笑着摆手示意道。 “好的。” 王正当即让开身体,让众人过去。等众人走远了,他还在大呼小叫。 “乖乖,这可是真虎啊。” 第三十六章 风光 告别了王正之后,吴年等人便抬着虎到达了北山堡百户所的大门前。 此刻,门前观者如堵。 得了消息的军户们,哗啦啦一窝蜂的出来围观。 “这虎看着好凶啊。虽然是死尸,但我还是吓了一个激灵。真不敢想象。这虎在活着的时候,该多么威风凶猛。” “那是。这可是百兽之王啊。要是不凶猛威风,那还是百兽之王吗?” “吴年、老李他们可是发财了。百户大人可是给出了一百贯钱的赏金呢。一百贯钱啊,可以买三十亩地了。不行了,我眼睛都红起来了。” 有人惊叹,有人想捞点好处。 “老李啊。等有空,可要请我喝酒啊。” “老张。” 还有人对吴年套近乎,毕竟吴年之前是酒神嘛,颇有一些狐朋狗友。不过吴年如今是正经人,自然不搭理他们。 众人便在军户们围观之中,到达了城中金家大宅前。他们来到此地之后,军户们自动散走了。 这百户所内,金曼城就是天子。谁敢在皇宫外聚集喧闹啊。 金家大宅大门打开,金曼城站在大门前,双眸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老虎。 吴年等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金曼城的状态不太好啊。披头散发,双眸充血,有点半疯的味道。 “好。好啊。这该死的畜生。这该死的畜生啊。”金曼城大叫了三声好,然后不断的咒骂着,用脚踢着老虎的头。 “来人。把这虎头给砍下来,我要拿去祭奠我儿子。”金曼城恶狠狠的说道。 “是。”有家奴应了一声,去后边取来了一把劈柴的斧头。 吴年等人都是心疼。这连着虎头的虎皮,才是虎皮。这把头给砍下来,这虎皮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但是他们也没出声反对。 现在金曼城的看起来像是个疯子。 而且他们还要金曼城的赏金呢。 家奴取了斧头之后,手起斧落,把虎头给砍了下来。金曼城弯下腰把虎头给捧了起来,对着虎头哈哈大笑着。 “这家伙,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吧?”吴年眉头皱起,心中暗道。 “你们办的好。放心。我给的承诺,一定会兑现。我儿子在地下看着呢。”金曼城抬起头来看向吴年等人,有些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每个人都很眼熟。 金曼城挥了挥手,一旁的管家立刻捧着一个沉重的木头箱子走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李勇、铁牛等人立刻双眸放光。 “队长的官职给谁?” 金曼城一边盯着虎头很诡异的笑着,一边问道。 “是我。吴年。”吴年上前一步,对金曼城弯了弯腰,沉声说道。 金曼城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是你啊。”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吴年,终于想起吴年是谁了,点头说道:“好。我明天会派人上报朝廷。最快一个月,慢点两个月,朝廷的任命就会下来了。李定留下的盔甲,我派人改一改,给你送过去。” “现在李定那个小旗,也由你实际掌管。” “多谢百户大人。”心念的官皮终于到手,吴年有些欣喜,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沉声拜谢道。 但是金曼城却没有再理会吴年,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抱着那颗虎头,嘴中念念有词。 吴年等人眉头皱起,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扛起了那失去了头的老虎离开了。 他们先去了张屠户家,把虎皮、虎肉、虎骨给卖了。也就得了二十贯钱。没办法,那价值最大的虎皮,被金曼城给破坏了。 这笔钱,吴年就有份了,得了四贯钱。兄弟几个人各自揣好钱,出了张屠户家。 王贵喜悦之余,想起刚才的事情,低声说道:“你们说百户大人会不会疯掉?” “有可能。这可是丧子之痛啊,而且百户大人的儿子还是个秀才相公。是百户大人的希望。” 李勇当即说道。 “以后,我们百户所内的事情,恐怕会更多了。”吴年叹了一口气,脑中出现了成高、李坤二人的面容。 这二人水火不容,以前还有金曼城压着。 但以后.... 希望金曼城不要真的疯掉吧。 吴年怀揣着四贯钱,去买了十颗鸡蛋,两只老母鸡,一脸笑容的回到了家中。 进院子后,他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柳香,但却听到了织布机的声音。循着声音来到房间里,果然看见柳香坐在织布机前,熟练的织布。 “哥。你回来了。” 柳香工作太投入了,听见母鸡的叫声,才转头看向门口。见是吴年,小脸蛋上满是喜悦。 “哥。你不是去打猎了吗?怎么买了鸡和鸡蛋?”柳香一边上前,帮吴年把老母鸡给收起来,一边很奇怪道。 她织布太投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吴年猎了虎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打虎不是丢人的事情。 吴年笑着解释道:“是去打猎了。只是遇到了虎。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合力,把那虎给杀了。之前百户不是下了重赏,说杀虎有官职有赏金吗?兄弟几个一合计,便推举我为小旗。” “香儿啊。再过个把月,你哥我就是小旗了。” 柳香呆了许久,然后才发出了一声尖叫。 “哥。”她一把扔了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扑入了吴年的怀中。然后吴年就知道女人为什么是水做的了,她哭了。 “这是怎么了?我快要当官了,你哭什么啊。”吴年有点慌乱,面对虎面对黑虎帮的人,他都没有这么慌呢。 果然啊,还是家里头的娇妻难对付。 “我当然高兴,高兴的快疯了。我家当家的,就要当官了。爹娘若是知道,也会高兴的疯了的。” “但是我怕啊。后怕。这可是遇到虎啊。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柳香一边高兴的抱着吴年,一边呜呜呜的哭着。 “别怕,别怕。哥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你看看,完好无损呢。一点擦伤都没有。哥跟你说啊。那虎其实是个病虎,我们几个没这么费劲,它自己就倒下了。” 吴年忙去哄柳香,没多久,柳香便破涕为笑了。 吴年趁机让她去杀母鸡,自个儿来到了堂屋,开始盘算起来。 这做了小旗,当然不能混吃等死。 蒙元人强盛,随时都可能击垮大楚。手里头有兵,就不能当个废物点心。 目前他这个小旗,才五个人。 得扩充到十一个人。 练兵,强军。 还得与成高扯皮。 想到这里,吴年不由眯起了眼睛。 成高是我的上司,不知道会不会扣我俸禄,要扣多少。 第三十七章 聚众 清晨。 天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整个北山堡在这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吴年是被冻醒的。 家里头的破棉被,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保暖效果简直可怜。 他迅速的掀开了被褥,离开了冰冷的被窝,穿上破衣服来到了厨房。 “哥。你醒了?水我已经烧好了。早饭再等一会儿。”柳香坐在灶口前添柴火,听见动静后抬头对吴年说道。 “早饭吃什么。”吴年随口问道。 “米饭和鸡蛋。”柳香迅速回答道,眉眼弯弯。有米饭吃可真是太好了,以前咱家都是米糠饭呢。 这都是哥赚来的钱,哥还当小旗了。 呵呵。 “噢。”吴年哦了一声,拿了脸盆去勺热水。 “对了。香儿你今天去给咱们制两张棉被,家里的棉被旧了,不保暖。钱就在我的床底下,自己去拿。” 吴年说道。 “哥,你昨晚冻着了?”柳香抬起头来,一脸关切。 “嗯。有点冷冻。”吴年点了点头道。 “好的。我吃了早饭就去办。对了。只要一张棉被就够了,我晚上不冷。”柳香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她也很冷,但能省则省嘛。 “你不要跟我打折扣。两张新的、好的棉被。要是你只做一张回来,哥我就把新被子扔了。” 吴年一眼看穿了柳香的小心思,瞪了一眼对方。 “哥。”柳香小脸蛋一垮,小声叫了一声。 吴年白了一眼,没有理会她。端着脸盆回去了卧房洗漱。吃了早饭后,吴年很大爷的把家务事丢给了柳香,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李勇家门口。 大门开着,吴年走了进去。 “小旗大人怎么来了?”李勇正在院子里打拳,见到吴年后连忙说道。 “打脸不是?我当了代理小旗,就不是兄弟了?”吴年笑骂道。 “呵呵。礼多人不怪嘛。”李勇人老成精,笑呵呵说道。 二人说谈了一会儿,吴年单刀直入道:“兄弟啊。我想大伙儿聚聚,我去找铁牛,你去把王贵、张声叫来。去我家。” “好的。”李勇一口答应了。 吴年先找到了铁牛,又买了一坛酒,一些花生。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李勇、王贵、张声已经在了。 吴年让柳香取来碗筷,兄弟几个人坐在长凳上,一起喝酒剥花生。 “兄弟。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勇将一颗剥好的花生塞入嘴中,一边问道。 “是啊。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多的是力气。”铁牛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豪爽。 王贵、张声也是点了点头。 吴年也不卖关子,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说道:“我打算扩兵,把我们小旗的兵丁,扩充到十个人。” 这句话可把众人给镇住了,都目瞪口呆起来。 这当官还不是为了钱? 吃空饷,喝兵血。 多招募人,不就多付给俸禄吗? 有这样当官的吗? 他们还以为今天吴年找他们来,是为了让他们给帮忙修葺一下房子的呢,反正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吴年不等他们缓过神来,连珠炮似的说道:“这件事情我琢磨过了。我不仅要扩充兵丁,还要足额发米给兵丁。” “最近这些年蒙元人越来越强势了,没准哪一天就打来了。吃空饷、喝兵血,买了土地,聚集了财富有什么用?没准就是给蒙元人做嫁衣了。” “相反。我们一个成建制的小旗,进退也自如很多。” 说到这里,吴年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沉声说道:“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既足额发了米,那我操练就肯定很严格。王贵病体虚弱,再说。其他人三天一练,看情况加练。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们给我种地。” “也不用你们给我盖房子。” “还有一点。现在我们是兄弟,但是在军中我们却是上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光是讲义气,有仁德是带不了兵的,还需要有威严。 正所谓慈不掌兵。 吴年倒也不是有多大野心,只是目前的局势,却是让他不得不如此。 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话,会给众人带来很大的震撼。说完之后,便端起酒碗来,小口小口的喝着,剥花生。 他一个人的时候不怎么喝酒,聚会的时候就得喝。 得合群嘛。 众人确实是震撼,震撼大了。 这当官的不把兵当人。不仅吃空饷还喝兵血,他们领的米从来没有足额过。 现在吴年竟然扩兵,又给足额发放军饷? 又要操练。 这么正经的当官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李勇对吴年拱手说道:“小旗大人放心。您这么大方,我们一定努力操练,绝不阳奉阴违。” 他们对吴年都很感激。 吴年讲义气,有能力,还大方,多好的官啊。 每三天操练一次算什么? 多拿米就行了。 军中有上下之别,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吴年说的也对,他们小旗建制完备,进退也自如很多。这是好事,大好事。大伙儿必须支持。 吴年笑着点了点头,这第一步完成了。 只要粮饷给足了,当兵的士气就高啊。 “最后。喝完酒之后,你们各自回家想一想,探查探查。这百户所内,谁要当兵,就让他来找我。只要身强力壮,年轻就可以了。” 吴年做了总结,笑着对众人说道。 “好。”众人一口应下。 众人很快把花生剥完了,也喝足了,便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去了。吴年还是让柳香过来收拾一下,自己戴上了自己的破皮帽子,往李坤的府邸走去。 吴年一直在当兵,但每月只拿两斗米。 一斗十二斤。 他也不知道朝廷这些年,发给兵丁的米是多少,被官克扣了多少。从七品小旗的俸禄,又是多少。 得问一问懂行的。 吴年打虎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北山堡了。李家的门房很识趣的,见吴年来拜访,把他给请了进来。 吴年来到堂屋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李坤便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对吴年说道:“小年啊。我昨个儿得了消息。今天一早就派人去县城,购买贺礼。想着下午派人送去你家。没想到你先来了。” “恭喜你啊。荣升为小旗。” 第三十八章 粮饷 “多谢总旗大人。” 吴年很是客气道。 他就是这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尽管李坤帮他是因为与成高不对付,但帮了就是帮了。而且李坤也真的一直对他很客气。 李坤其实很震惊。 他听说金曼城下令,杀虎赏赐小旗官职这件事情,觉得很不靠谱。 那可是老虎,万兽之王。是那么容易杀的? 没想到,真有人杀了,而且还是吴年。 他怀疑吴年杀了李定,觉得吴年非同凡响,这才加以亲近,但没想到吴年会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一个小旗。 百户所内,只有十三个官。 小旗直接带兵。 两个总旗各带五个小旗。 别的都是,各归各管。 但是李坤知道,吴年肯定不会与成高成为一路人。 拉拢吴年,就等于是拉拢吴年属下的兵。 吴年的分量更足了。 昨天他仔细一琢磨,今天就派人去县城买贺礼了。 总而言之,二人是盟友。 二人又说了一些话之后,吴年才说明了来意。 “你竟然想扩兵,发足粮饷、练兵。”李坤吃惊的看着吴年。 他很惊叹。 这年头。眼看着北方蒙元人越来越厉害了,但不管文官还是武官,都是使劲儿捞钱,醉生梦死。 像吴年这样的人,不说是凤毛麟角,那也是少见了。 “是的。”吴年点了点头,然后拱手恳求道:“总旗大人也知道。我吴年出身小兵,对这里边的门道不是很懂,还大人请指点。” 李坤更在意吴年了。 真到了有什么事情,吴年这个人绝对比谁都靠谱。 “好。有志气。”李坤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了一声后,沉吟了起来。就在这时,有奴婢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李坤端起茶盏喝了几口之后放下,抬头对吴年说道:“这些年。朝廷的财政越发捉襟见肘。当官的朝廷没有扣俸禄,从七品小旗每月七石米。” “但不全是米,有一些是铜钱、货品。” “每个兵丁,每月能领八斗米。” “但这是足饷。” “实际上百户抽两斗米,总旗抽两斗米,小旗抽两斗米。真到了兵丁的手中,只剩下两斗米了。” “你给他们发足响,就是每月四斗米。” 说到最后,李坤抬起头来看向吴年,很是诚恳道:“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真到了战场。兵丁不如家奴可靠。我建议你是拿出自己部分的俸禄,克扣一点兵丁的粮米,培养可靠的家奴。” “多谢总旗大人指点。”吴年听了之后,心中有数了。 他心中冷笑。 百户金曼城要克扣兵丁二斗粮食,他也是暂时没办法。金曼城是整个百户所的土皇帝,最高统治者。 而且金曼城对他还算客气。 不过总旗成高,也要扣走二斗粮食,他却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吴年想了一下之后,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情。 每月初一发放粮饷。 现在才初八,还有二十多天呢。 先把兵丁给扩编满员了再说。 至于家奴,他暂时没有养家奴的心思。 要养兵,就得把兵给养好了。 足饷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士卒日常训练,武器的更新,战袄、防具的更新。每一项都是花钱如流水。 小旗那点俸禄,他也不在乎。 他完全可以拿出来,补贴兵丁。 不是有兵就有战斗力的,而是手中有精兵,才有战斗力。 吴年感谢了李坤一番后,起身回去了吴家小院。 柳香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喂小鸡。这些小鸡都是她亲自去挑选的,都是母鸡仔,能下蛋。 “哥。我去店里问过了,棉被没现成的,得等几天才能做出来。你晚上要是冷的话,烧起火盆取暖吧。” 柳香抬起头来,对吴年说道。 其实她想说,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但是她面皮薄,没敢说出来。 还没成亲呢,多羞人。 “没事,就几天工夫,怎么都能熬过去。”吴年笑着说道。 吴年在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吴年刚吃了午饭。李勇等人,便带着十几个年轻人来到了吴家小院。 “小旗大人。人我们给带来了,别看他们有点瘦。但只要能吃饱饭,就能强壮起来,也肯定是好兵。” 李勇指了指面前的年轻人们,笑着说道。 吴年站在堂屋前,负手而立,扫视了一眼这些年轻人,不由点了点头。 军户的日子苦,瘦的人多,壮的人少。 这些人算的上是身强力壮了。 年轻人们有点紧张。这年头当兵领皇粮,那也是好出路。可惜的是当官的要吃空饷。 他们就算想当兵也没有门路,难得遇到一个想扩军的小旗。 机会难得。 “好。我吴某人扩编兵马。你们能来,是给我吴某人面子。我在这里,多谢你们。” 吴年昂首挺胸,虎目精光闪闪,气势很足。 年轻人们感觉这“虎威”,想起自己看见的硕大虎尸,本能觉得敬畏,微微低下头来。 吴年又说道:“规矩,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但我在这里,重复一遍。” “我给足响。但同时要你们三天操练一次,视情况加练。” “上了战场,你们得不怕死。” “听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肺部充满了空气,大喝了出来。 “是。”年轻人们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挺直腰板,也大喝了出来。 “好。跑步吧。就在我这小院子里头跑。我只要六个兵,你们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我的兵。” 吴年笑了笑,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小院子,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这帮人看着都差不多,但体能肯定有差异。 矮个子里选拔高个子的,选体能最好的。 “是。” 十几个年轻人已经被吴年完全镇住了,齐齐应了一声后,便开始跑步。 “王贵。你留下来监督。其余人进来说话。”吴年招呼了一声,与铁牛、李勇、张声进入了厨房内。 照例。他拿出了酒与花生招待。 “兄弟们。今天先选拔,等明天我们就去军营内训练。我们从黑虎帮手中缴获的兵器,就发给新兵。” “另外。我给你们说个事。” “我想率领你们,把成高克扣走的粮食,给抢回来。你们敢不敢?” 吴年举起酒碗咕噜咕噜喝了几口之后,吐出了一口酒气,眯起了眼睛,眸光犹如刀锋一般锐利。 其余人还没喝酒呢,却都醉了。 他们打了一个哆嗦,仿佛是醒酒了。 第三十九章 笼络人心 众人虽然都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行。”铁牛粗糙厚实的手掌拍打在桌子上,然后端起酒碗,咕噜咕噜一把喝干净了。 因喝的太急,他一时间面红耳赤,说道:“当官的抽筋拔骨,不把我们当人。既然小旗大人支持我们,我们就干了。” “说的没错。”李勇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重重点了点头。 “既然兄弟们都同意,那小弟我也舍命陪君子。”张声笑着说道。 他们是感激吴年的。 按照约定。吴年足额发给他们军饷就行了,现在还要帮助他们从总旗成高的手中拿到总旗克扣走的部分。 这完全是与总旗对着干,而吴年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他们这些小兵,难道畏畏缩缩不成? 干了。 “好。”吴年收敛了笑容,眼神也陡然锐利了起来。 四人在厨房内喝了一会儿酒,王贵从外走了进来,对吴年弯腰行礼道:“小旗大人。人选出来了。” “好。你们先去。”吴年点了点头,让众人先去小院。他去自己的房间内,搬来了一个小箱子,放在了地上。 院子内,十几个年轻人都是气喘吁吁。其中六个人露出了喜色,而其余人都是垂头丧气。 吴年站在堂屋门前,对众人一抱拳,说道:“没选上的兄弟。让你们跑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每人上前来,领十个铜板。” 王贵、李勇等人都是惊讶的看着吴年,随即露出佩服之色。 没选上的有九个人。每人十文钱,就是九十文钱。可以买四十五斤大米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小数目。 但是吴年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而且吴年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选上的没选上的,都开开心心的来了,开开心心的走了。 谁也不得罪,谁也没有怨言。 这是天生当头的料啊。 “多谢小旗大人。”正跑的苦胆都快吐出来,气喘吁吁,垂头丧气的九个人闻言都是大喜过望,连忙抱拳感谢。 吴年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头的铜钱,让九个人依次上来,分了十个铜钱,让他们高高兴兴的走了。 “诸位兄弟。我们一起去百户所内报道。”吴年对剩下的众人说道。 “是。” 众人当然是齐声应是。吴年随即又从房间内取出了一些刀、长矛、弓箭发给了新兵。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百户所。 百户所内只有十三个官,但还有一些文吏,日常管理花名册、粮草、物资的。 吴年这小旗,人数只有五个人。但是花名册上的名字是满员。 也就是纸面兵。 吴年找到了掌管花名册的文吏,把新兵的名字替换上去。 干完了这些琐碎事情之后,吴年带着众人来到了属于他的排屋前空地上,让李勇带着众人列队。 这才是一个小旗的样子。 六名长枪兵(盾牌兵)、四名弓箭手、一名小旗。 就是朝廷已经多年没有发战袄了,新兵没有战袄,得想办法弄一套来。 还有兵器也是收缴的黑虎帮,不是大枪,而是长矛。 等有钱了,得让铁匠去制作出统一的兵器来。 咱是正规军,不是杂牌军。 “兄弟们。三天一练,从今天开始。李勇。我命你掌管弓箭手。铁牛我命你掌管长枪兵。你们教新兵训练。” 吴年昂起头来,虎威十足。 “是。” 李勇、铁牛并不意外,应的十分洪亮。 随即,吴年便让兵丁去训练了,他自己也拿起大枪,打算训练。人的肉体,乃是百炼成钢。 现在的他看起来能唬人,但真上了战场,也就是强一点的小兵而已,还得练,不停的练。 李勇低声对王贵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带兵。自己则来到了吴年的身边,说道:“小旗大人。我们的午饭该怎么办?” 来军营操练,当然得管饭。 按照大楚国的军规,兵丁不得随意离开军营的。 他们获得的米,是俸禄,不是日常吃的粮食。日常吃的粮食,由百户交给厨子,每天烧给士兵吃的。 而现在军队管理松散,这批粮食当然也被当官的给贪污了。 吴年对此早有对策,豪爽说道:“由我负责。等中午的时候,我们去买粮食。按照每个人三碗饭,一个鸡蛋的标准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要想练出好兵,就得下血本。 李勇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年,要是大楚国的武官,都似吴年这样的,那么大楚国的军队就是天下无敌了。 怕什么蒙元人。 “是。”李勇双脚并拢,深深对着吴年弯了弯腰。 操练当然很辛苦,尤其是对新兵来说。 但是午饭的时候,新兵们见到了白花花的米饭,还有一个水煮鸡蛋的时候,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鸡蛋啊。 这么珍贵的食材,他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 当兵,当兵真是太好了。 “诸位。这鸡蛋不是朝廷发的,而是小旗大人自掏腰包,给你们发的。”李勇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洪亮道。 “多谢小旗大人。”铁牛第一个回应,停止胸腰大声说道。 随即是王贵、张声。 他们这些老兵知道吴年为人,反应很快。新兵们则是呆住了。 这官,可真是好官啊。 竟然自掏腰包,给我们买鸡蛋。 “多谢小旗大人。”新兵们深呼吸了一口气,整齐划一道。 “不必在意。这是应该的。毕竟当别人的兵,轻轻松松。当我的兵,却是要每三天操练一次,实在是辛苦。” 吴年微微一笑,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客气话。大家都是军户,知道呢。 这些当官的,家里田多。 不仅吃空饷、喝兵血,而且让当兵的去帮忙种地,修缮房屋。 三天操练一次算什么。 春耕的时候,帮当官的种田才是真的累呢。 大家门儿清,都感激吴年呢。 吃了饭之后,士卒门练的更起劲了。不能对不起小旗大人的鸡蛋。 现在军营空置,兵丁四散在百户所内。 吴年率领自己的小旗,在军营内操练,干的热火朝天。 很快整个百户所都知道了。 也传入了成高的耳中。 第四十章 怨怼 成高、李坤、金曼城。 这三个人不仅是百户、总旗而已。他们三个家族,几乎已经垄断了百户所内的高官位置。 势力其实相差不大。 成高的府邸,相当宽阔气派。他家的奴婢成群,还有一队十一人的私兵,是百户所内相当强劲的势力。 堂屋内。 “啪。”成高右手一扫,把茶几上的茶盏给扫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他站了起来,负手在后,脸色难看的来回踱步,说道:“李坤这贼杀才,坑我。” “别人当官都是为了钱,吴年当官反而补贴给士兵钱。这是他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啊。现在蒙元人这么强大,他有朝一日可能会与蒙元人交手。这种人就是史书上的豪杰啊。” 成高很愤怒,很后悔。 他与吴年本来是无冤无仇。只是因为怀疑吴年杀了他属下小旗李定,才先声夺人,让吴年跪下。 当兵的给当官的磕头怎么了? 这小子竟然不跪。 闹的僵了,才有后来的事情。 而且要不是李坤护着,他早就拿捏这小子了。 现在好了,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 “想个办法,弄他。”成高抬起头来,对面前一位汉子道。 这汉子虎眼阔鼻,容貌十分凶悍,身高七尺六寸很是强健,腰间插着一把钢刀。 正是成高家中家兵头子,吴远。 “大人。该用的招数,李定都用过了。” “现在李坤对他很关照。他又刚刚杀了虎,为百户大人报了仇。而且整个百户所都知道这件事情。风头正劲。我看还是暂时观望,等一等。” 吴远长的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是细腻,无奈说道。 成高脸色难看,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拿吴年没办法。 他心里头把李定骂了个半死。 “这个废物,当时吴年也没有引起李坤的注意。堂堂小旗竟然弄不死兵。” “哎。”成高叹了一口气,抬头对吴远说道:“我只怕时间过的越久,他就越难对付啊。” “总旗大人放心。按照吴年的财力,资历,他三年内都别想成为总旗。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找机会就是了。” 吴远笑着说道,一脸的笃定。 这小兵当上小旗,那是比较容易的。只要百户推举就行了,一般朝廷都会同意。 但总旗就不一样了。 这大小也已经是个将了。 朝廷方面,审核会严格很多。 除非有实实在在的军功,或者是庞大的财力打通关节才行。 北山堡百户所内的金家、李家、成家,都是有钱有势才能当官。 再说了。现在总旗、百户都没有空位,吴年怎么挤得上来? “也是。” 成高听了之后,心中稍宽,点了点头道。 过了片刻,他挥了挥手让吴远下去了。 “来人。来收拾一下,顺便上一盏茶。”成高看了看地上的碎茶盏,皱了皱眉头,朝着门外喊道。 “是。” 一名容貌清秀的奴婢应了一声,走进来收拾了一下。过了不久,又送来了一盏茶。 成高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而眸子则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现在是应该避之锋芒,但提前想一想,做做准备也无妨。 如何发动致命一击,干掉这个混蛋。 ...... 吴年便这么三天一练,均匀的练兵。 时间过的很快,初一发粮的时间到了。 而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情也在整个百户所冷却了下来。 这当官的都不正经,偶尔出一个正经当官的,也不是很奇怪。 这日早上。 东方熹微。吴年起的比往常早,但是柳香起的比他更早。 而且她把热水都烧好了。 “怎么起这么早?”吴年看了看往灶口内添柴火的柳香,奇怪道。 这一大冬天。她吃的好,油水足,又成天呆在家里头织布。白起来了,也肉起来了。 真好看。 就是吴家现在还穷,她既没有什么珠宝首饰,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看着很寒酸。 “我知道哥你今天要去领粮米呢。”柳香笑呵呵,露出了两排雪白的贝齿,非常可爱。 十六岁的少女,一朵鲜花啊。 “原来是惦记着大米啊。”吴年笑着说道。 “才不是呢。我,我....我是怕哥你没早饭吃。”柳香说着说着脸颊就红了,声音也越来越低了。 吴年失笑。 当初多么冷傲的小姑娘啊,跟她说话,回回怼。现在好了,小媳妇真乖。 吴年喜欢这样的。 乖巧可爱又懂事。 “还往灶口里添柴火呢。水都开了。”吴年笑着说道。 柳香惊叫了一声,连忙把柴火给撤了出来,塞入了煮饭的灶口内,脸蛋更红了。 吴年哈哈大笑着,用瓢子勺了热水兑点凉水,洗漱了起来。 又匆匆的吃了一顿简单的饭菜之后,吴年便大踏步出了小院,往军营方向而去。 他的脚步非常沉稳,而眼神很是锐利,宛如一把刀锋。 今天不是简单的领粮米,而是一场战争。 他要把成高吞掉的每月每人二斗米,给吐出来。 吴年进入军营之后,便来到了自己小旗的排屋。铁牛、李勇等十个兵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带了刀。 他们或坐着,或站着。见到吴年之后,立刻条件反射的站成了一排,弯腰行礼道:“小旗大人。” 这段时间,众人都有变化。 李勇老了,精气神没了,变化不大。 但他是老兵,训练新兵很有一手。 铁牛更加强壮了,站着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尊铁塔。 张声也比以前更强壮了。 王贵的身子骨也渐渐强壮起来了,平常不会气喘、咳嗽了。 新入伍的新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壮了起来。 最主要的是,他们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有一股气势。也有一面旌旗。 这旌旗就是他吴年。 也可以说是军魂。 强壮、训练有素、有军魂的军队,它就是精兵。 “兄弟们。今天发粮。大干一场吧。”吴年双手叉腰,眸光越发锋锐,大喝了一声。 “是。”兵丁们昂首挺胸,大声应是,中气十足。 “咚咚咚!!” 不久后,鼓声响起。这是百户擂鼓聚兵。 “走。”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前引导,小跑着往校场而去。 与此同时,各小旗的人马,也如海纳百川一样,往校场而去。 第四十一章 吴年发飙 校场内,各小旗人马都到场了。 吴年作为代理小旗,率领自己的兵马排成直线,他本人立在最前方。而他的兵马,也是独树一帜。 北山百户所内,当官的吃空饷,喝兵血。 各小旗的兵丁,只在纸面上满员。实际上少的五六人,多的也就六七人。只有吴年的小旗,人员满员。 排起队伍的时候,他的人马最长。 虽然吴年鹤立鸡群,但是小旗、兵丁们,却并不惊讶。 吴年猎虎,成为代理小旗,只等朝廷正式的文书下来,便是正经八百的官了。 这当官的很不正经,竟然不吃空饷,不喝兵血,三天一练,风雨无阻。 简直是奇葩。 当兵的当然是羡慕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官呢? 小旗们则是取笑吴年的。 这个傻叉,不会当官啊。 吴年可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便是了。他昂起头来看向台子上,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李坤、成高都在,但是金曼城竟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吴年认得这个人,乃是金曼城家兵的头领,叫章盔。 吴年回想起了杀虎时候,金曼城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中涌现出了明悟。 “看来金曼城病的不轻啊。这样也好。我与李坤是盟友,一起对付成高,不用顾忌金曼城。” 吴年抬起头来,目视成高,眸光极为锐利,宛如一柄锋利的长矛。 “百户大人身子抱恙。今天由我来代替发米。”台子上。章盔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 “叫到名字的人,上来领米。” 说罢了,章盔取出了一本花名册,对着唱名。在台子的旁边,耸立着几个很大的米缸,有专门的文吏、帮手,负责发米。 叫到名字的兵丁,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袋子,上去取米。 每个人两斗米。 这是被克扣后,少的可怜的俸禄。但是每一个兵丁,都很高兴。 这百户所内这么多人,真能当兵吃粮的,又有几个?每月二斗米,它不少了。 随着章盔唱名,一队队的兵丁,上前领米完毕。很快,就轮到了吴年所在的小旗。 “兵丁吴年。上来领米。”章盔唱名道。 他的声音虽然尖锐,但不妨碍清晰无误的传入众人的耳中。但是吴年却是不为所动。 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到了吴年的身上,惊讶,诧异,不解。 他想干什么? 与吴年特立独行的行为一样,他率领四个人去猎了一头大虎,且军营中流传是他杀了李定。 这种种为吴年带来了名望。 军中公认,吴年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强力小旗。 兵丁们见他不动,第一个想法便是他要搞事。 成高皱起了眉头,这家伙打算干什么?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转头看了一眼李坤。 李坤察觉到了成高的眸光,转头还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很兴奋。金曼城现在病的很厉害,如果能搞垮了成高,那么整个百户所就是他的一言堂。 “上吧。吴年。”李坤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年,心中发出了一声咆哮。 章盔并非什么都不懂的人,隐隐察觉不妙。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唱名道:“兵丁吴年,上来领米。” 吴年没有理会章盔,而是对成高、李坤弯腰一礼,说道:“二位总旗大人,请恕我不能领命。” “吴年。你想干什么?!!!”成高的太阳穴隐隐跳动,没有忍住,呵斥道。 “成总旗。你何必动怒呢。不妨听听他不能领命的缘由。”李坤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低头看向了吴年,说道:“吴年。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今年我们辽东诸卫所与蒙元交战。朝廷特发粮饷。” “足饷六斗。” “我要六斗粮。” 吴年左手握紧了腰间钢刀的刀柄,昂起头来盯着成高,声音仿佛是万丈寒冰,比这冬天的风霜,还要寒冷。 现场一片寂静。 除了李坤以及吴年小队的成员之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年。 道理所有人都知道。 百户、总旗、小旗层层克扣,兵丁的军粮,简直少的可怜。 但是这件事情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吗? 兵丁能抗衡军官吗? 至少在北山堡百户所内,这件事情是不会有人捅破了窗户纸说的。 吴年是第一个。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愿意在心中竖起大拇指,称赞吴年一声。 “你好勇。” 章盔顿时放松下来了。他是代理金曼城来的。 上边的卫所发了八斗米,金曼城克扣了两斗米。 现在吴年只说是六斗,明显是针对成高的。与金曼城没有关系。 成高的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左手很用力很用力,以至于手背青筋暴起。他转头满是愤怒的看着李坤,沉声说道:“李坤。你要知道。不是只有我贪了,你也贪了。小旗们也贪了。层层盘剥,每层两斗米。” “你让他把这件事情捅出来,这是跟所有当官的为敌。” 李坤不为所动,笑了笑道:“是啊。我确实是贪了。但是我属下的小旗,可没有人敢犯上作乱的。” “成高。你御下不严,怎么当的总旗?” 成高的脸色越来越青了。 “你真要撕破脸?”成高低声咆哮道。 “当然。这是战争。金曼城不行了。朝廷也不可能从别的卫所调一位百户过来。这新百户,只能在你我之中选拔出来。你难堪,我就得利。” 李坤依旧从容。 “好好。”成高怒极反笑。然后恶狠狠的瞪着台下的吴年。这个混蛋。我没找你开刀,你反而先发难了。 好,好的很。 我也不管什么你风头正劲,不风头正劲了。这件事情后,我定要除掉你。 成高已经下定决心,把吴年弄死。但是现在吴年发飙,他也得应对。 成高面无表情道:“朝廷是给发了六斗米,但是朝廷从南方运粮过来。人马吃用,粮食损耗了。到你们手中,就只有两斗米。你爱要不要。” “另外。我要提醒你。吴年。虽说百户大人让你暂代小旗,但你现在还是一个兵。” 说到最后,成高的语气充满了杀气。 小兵。 你特码的是个小兵啊,混蛋。 成高的心中,发出了恶龙一般的咆哮。 憋屈,憋屈。 第四十二章 得手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冷笑。 这千里运粮,人马吃用消耗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成高拿出这个事情来说,也算有急智。 但今天,他不是来耍嘴皮子的。 吴年昂起头来,按刀而立,气沉丹田,大声说道:“我不懂。我只知道。朝廷发六斗米,我就要六斗米。” “总旗大人。现在蒙元人渐渐强盛是不争的事实,北山堡虽然没有波及,但是朝廷对辽东卫所很重视。难道你要激起兵变吗?” 说罢了,吴年右手一挥。 李勇、铁牛、王贵、张声等人立刻率领其余新兵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弯腰行礼,沉声说道:“请总旗大人三思。” 这是逼宫。 兵? 这百户所内的兵丁,都是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真正有战斗力的是当官的家兵。 吴年一挥手,便有十个兵站出来。不客气的说,完全可以横扫在场的所有官兵。 真闹起来,便是成高家里头的家兵,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火并的事情,妥妥的就是兵变。 吴年胆大勇敢,敢豁出去。 成高敢吗? 成家家大业大,在这小小的北山堡外有大片良田,有成群的奴婢,还有一队十一人的家兵。 吴年笃定成高不敢。 “真是得人心啊。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真是个豪杰。”李坤也是有些吃惊的看着吴年。 他知道吴年得人心,但是也不知道吴年这么得人心。 吴年只是一挥手,十名兵丁便站出来了。 这他娘比他这个总旗都好使啊。 兵丁、小旗们也很吃惊。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举动。小旗是没有吴年的胆魄,也没有必要为兵丁争取利益。 兵丁们也不敢得罪成高。 所有人抬头看向成高,这位总旗大人,要怎么做呢? 是与吴年等人火并一场,闹出兵变。 还是退一步,把粮食发出来呢? 闹出兵变的后果就不用说了。如果成高退了这一步,那么声望将一落千丈。 成高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他的喉咙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咬着牙齿,把这一口血给吞了回去。 他的牙齿咯咯咯的颤抖着,眸光犹如一柄利刃,似要把吴年千刀万剐。但他就是没有半点办法。 他不敢与吴年等人火并。 “发粮。”成高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去,咬牙切齿对那发粮的小吏,下达了命令。 “轰隆”一声雷鸣。 总旗大人就像是纸老虎一样,被捅破了,化作了纸片飞舞。 原来当官的,也就这样罢了。 成高的威望,一落千丈。甚至于隶属于成高的兵丁们,也是蠢蠢欲动。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吴年这样的人站出来,不敢行动。 “多谢总旗大人。”吴年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率领众人对成高一抱拳,然后他昂首挺胸,拿出了自己的布袋,去领粮米。 小吏与帮忙的人员,脸色古怪的看着吴年。然后慌手慌脚的,给吴年打了六斗米。 整整七十二斤。 随后是李勇、王贵、铁牛等吴年小队的成员。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非常开心。 当兵的苦哈哈啊,他们以前都是领两斗米。 现在是六斗啊。 三倍。 三倍。 其他的兵丁都羡慕的看着,但是他们也只能是看着罢了。 很快。吴年小队把粮米领完了。而其余小队的兵丁,则苦哈哈的拿着袋子,去领取二斗米。 很快所有人都领米完毕了。成高就像是火烧眉毛一样,脸色铁青的走了,临走之前,凶狠的看了一眼吴年。 吴年不为所动,只是对李坤一拱手,然后率众离开了校场,回到了自己小队的排屋外。 “多谢小旗大人。”到了之后,李勇领头众人一字排开,对吴年一拱手道。 吴年是个当官的,这米本来跟他没关系。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都是为了他们这当兵的啊。 李勇、王贵、铁牛、张声四个暂且不说,新兵们对于吴年的敬爱,又加深了三分。 “客气了。”吴年笑了笑,正打算让他们回去。 李坤却带着两个假兵,从拐角走出。 “总旗大人。”吴年连忙率领众人,对李坤行了一礼。 “都是兄弟,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李坤笑着扶起了吴年,然后使了一个眼色。 吴年点了点头,与李坤一起进入了堂屋。 “我这里也没个茶水,请大人不要见怪。”吴年请了李坤上座,自己坐在客座上,拱手说道。 “说了不要这么见外嘛。”李坤故作不悦道。 “是。”吴年笑着应道。 “小年啊。你今天干的漂亮。我看了不知道多开心。只是啊,你出拳越狠,成高就越愤怒。” “有我帮你,他明面上拿你没办法。但是.....”李坤给了一个吴年你懂的眼神。 “多谢总旗大人提点,我明白了。”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点头说道。 明面上不行,那就暗地里来。 最快的办法就是,从肉体上消灭他。 报复会很快。 很狠。 李坤来这里不过是提个醒儿,很快就走了。吴年把李坤送走之后,叫来了李勇、铁牛、张声、王贵四个人,把李坤的话,对四个人说了一遍。 四人面面相视了一会儿,李勇抬头对吴年说道:“小旗大人。你要我们怎么做?” “你们四个从今天开始,就把床铺搬到我家去。我们挤一挤。你们寸步不离,保护我。” 吴年沉声说道。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定是怎么死的? 吴年现在已经很强了,但也不可能每天都睁着眼睛睡觉。 如果他与李定一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就成笑话了。 “是。” 李勇等人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应是。 吴年很快也带着众人离开了军营,回去了家中。他把领的米交给了柳香,并给柳香说了一下,李勇四个住在他们家的事。 柳香虽然有点奇怪,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懂,就没有多嘴问。 吴年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来到床上坐下,眸中闪过一抹阴沉。 让四个人贴身保护,只是笨办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得想办法把成高做掉,一劳永逸。 吴年想了许久,却一无所得。 正如成高拿他没办法,他也拿成高没办法。 成高家里头有十一个私兵,出入都有人保护呢,还有很多奴婢、家奴。 想杀成高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人数不少于五十人的精锐兵马。 第四十三章 龙且 成府。 成高怒气冲冲的带着家兵吴远进入了府邸,一位女婢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撞在了成高身上。 “碰”一声,成高一脚踹翻了女婢,大骂道:“不长眼的东西。”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女婢骇得魂不附体,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的跪下,磕头求饶道。 “滚。”成高又骂了一声,绕开女婢来到了书房内坐下。 “啪!”成高忽又站起,把书桌给掀翻在了地上,笔墨纸砚等等散落了一地,他又将书柜翻倒,直到把书房弄的一团糟。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椅子上,抬起一张铁青的脸颊,对吴远斩钉截铁道:“吴年不除,我再无威严。想办法做掉他。” 吴远是全程跟着的,所有事情都看在眼中。 他很理解成高的心情。 被一个小兵如此挑衅,是个人都受不了。想了一下之后,吴远说道:“大人。我认识一个叫龙且的人,他是一个高手。如果近身搏杀,便是十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要价有点贵。” “多少钱?”成高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三百贯。”吴远深呼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 成高眉头一挑,狐疑的看了一眼吴远。这厮,不会是要吃回扣吧? 三百贯不是一个小数目。 理论上,它可以在北山堡买一百亩左右的良田了。 成高不是拿不出来,而是拿出这笔钱,来杀吴年是不是值得。但犹豫只是持续了一秒钟。 “马上去找他。”成高断然说道。 吴年不除,他是如刺在喉,不吐不快。 “是。”吴远的心跳不争气的跳了一下,弯腰应是。 不久后。吴远带上了五个家兵,簇拥着一辆装了三百贯铜钱的马车,往定县而去。 山路比较难行,他们在斜阳落幕之前,到达了定县。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小城,矗立在山间盆地上。城墙与北山堡一样,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裂痕,长满了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吴远进入城中之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钱,交给了随从人员说道:“你们去定山客栈休息。接下来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 一名随从伸手接过了钱,很爽快的带人走了。吴远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拉着车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他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有一个骚媚女人打开了房门。 “好人,你可来了。”骚媚女人见到吴远之后眼睛一亮,便想扑上来啃咬吴远一番。 吴远用眼神严厉的制止了骚媚女人,把车赶进了宅子。等他出来的时候,马车要轻了很多。 又是七拐八拐,吴远赶着马车到了一座青砖黑瓦的大院外。他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精干汉子斜着看了一眼吴远,语气有点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 “这位兄弟,我要见龙且。”吴远很是客气,抱拳弯腰一礼道。 “进来。”精干汉子面色一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吴远之后,招呼了吴远进来。 进入院子后,吴远看到了七八个精干的汉子,正在院子内修练武艺。 这并非军中的把式,而是走江湖的路子。 龙且。 吴远认识这人也是偶然。他并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但猜测对方应该是辽东本地人。擅长北方拳术、刀术、枪法。 传闻龙且手持一把刀,便可以干翻十几个精干的兵丁。 定县是黑虎帮的地盘。 龙且盘踞在定县,看起来只是个普通拳师。但其实承接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 而龙且做这些事情,黑虎帮不知情。 是很厉害的人。 他们虽然认识,但不是朋友,也没做过生意。 吴远跟着精干汉子来到了一处房间外。 “请。”精干汉子弯下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吴远点了点头,迈开右腿跨入了门槛内。这是一间小客厅。龙且便坐在主位上。 他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的很奇特,额骨很高,而脸颊凹陷,满脸虬髯,身强力壮。 “是吴远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龙且有点意外,张口问道。 “想请壮士出手,杀一个人。”吴远微微低着头,很客气的对龙且行礼道。 气势。 龙且的身上有一股看不清摸不着的气势。吴远恍惚间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虎,凶恶而残忍的猛虎。 “谁。”龙且稍稍眯起了眼睛,丝丝寒芒在眼中流转,犀利又锋锐。 这一刻。 吴远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北山堡百户所代理小旗吴年。”吴远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沉声说道。 “是那个杀虎的人啊。”龙且虽然这么说,但是脸色却是很从容,一点也没有把吴年放在眼里。 “二百贯。先付钱,不论成败,都不退款。”龙且轻轻说道。 “好。”吴远爽快答应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价钱了,车里边正好是二百贯。 吴远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宅子。 第二天一大早。 龙且吃了一只鸡,三碗饭,一点下饭的咸菜,穿上了衣裳,用一块黑色的粗布包裹好自己惯用的钢刀,便大步出了定县,往北山堡而去。 下午过半的时候,龙且来到了北山堡。 在北山堡门口附近,龙且遇到了一个砍柴的老头。他叫住老头道:“这位老汉。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个杀虎英雄,叫吴年。他家住在什么地方,我想去拜访一下。” 老汉一听,脸上露出了光荣之色。说道:“你可来对了,我们百户所的吴年,绝对是个英雄。他啊......” 老汉不仅回答了龙且的问题,还叨叨唠唠了说了一大堆。 包括吴年是怎么练兵的,怎么为兵丁从成高的手中夺回米粮的。 “老汉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当官的。吴年啊。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兵。要是早生几百年,他没准能成为开国猛将呢。” 老汉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满是赞誉道。 龙且一双虎目精芒闪烁,心中暗道:“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情报。” “吴年!!!” 龙且转头看向了北山堡,稍稍眯起了眼睛,眸光有些深远,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甩了甩头,驱散了回忆。对老汉拜谢道:“多谢老汉指点。” 说罢了,龙且便大踏步的往北山堡城门口而去。 第四十四章 酒局 北山堡的守卫很松懈,也没有人多看龙且一眼,他很轻松的便进入了堡内。不过尽管有老汉的指点,但龙且还是问了一个人后,才找到了吴年的宅子。 大门敞开着。 门后传出一些响动。 龙且迈过大门,抬头看向院子。不大的院子内,有小鸡在地上飞奔,有五个人正在练拳。 龙且没有打搅,只是双手抱胸看了起来,不时的点点头。 这拳法有点特殊,他没见过,但确实是好拳法。 吴年正带着王贵、铁牛、李勇、张声四个人练军体拳,早就注意到龙且了。 而且他从龙且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再想起他与成高之间的关系,心中便有些警惕。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对一吴年是不怕的。 再说了,他身后还有四个人呢。 见龙且没有举动,吴年便也继续带着众人把军体拳给练完了。等最后一招打完之后,吴年收拳站立,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位壮士,你有什么事情吗?”吴年抬起头来,抱拳问龙且道。 王贵、铁牛等人也是一脸警惕,抬头目视龙且。 “我是定县人龙且,走江湖的拳师,向来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听说北山堡内出了个打虎英雄,特地来结交。” 龙且不动声色,抱拳一礼道。 他气息豪迈,眼神坦荡,不由让吴年心生好感。 莫非我猜错了? “我便是吴年。打虎英雄不敢当。那头大虎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我能猎杀成功,是因为兄弟们的帮助。” 吴年转过头,抬起手来扫过铁牛等四人后,回头说道。 “吴壮士谦虚了。面对一头数百斤重的大虎,能不屁滚尿流就已经是好汉了,更别说率人去猎杀它了。这需要非凡的勇气。” 龙且摇了摇头,一脸敬佩道。 龙且虽然气势很足,但却一直客客气气。铁牛等人也对他生出好感来,稍稍放松了警惕。 “那我就多谢壮士抬爱了。”吴年微微一笑,然后弯腰说道:“我地方小,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只能略备薄酒,壮士请。” 说罢了,吴年转头对王贵说道:“兄弟。你去切三斤熟肉,买一些花生来。” “是。”王贵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龙且眸中精芒一闪而逝。面对陌生人,吴年能切肉置办酒席招待,也着实是豪爽的人。 吴年邀请龙且来到厨房坐下,先摆好酒碗,邀请众人坐下。等王贵回来之后,众人便一起推杯换盏,吃喝了起来。 龙且一直没有露出敌意,仿佛真的是慕名前来拜访一样。 二人说着说着,关系就亲近起来了。 “吴兄弟。在堡外的时候,我听一个老汉说。你养兵、练兵,是个好官。现在当官的只会贪赃枉法,当武官更是只会喝兵血,吃空饷。你让我佩服。”龙且放下了酒碗,朝着吴年露出了大拇指,一脸佩服道。 吴年到底是年轻了一点,如果是他做杀手的话,那肯定不会这么墨迹,直接拿刀砍人。 他真当龙且是一个爱结交朋友的江湖人。笑着摇头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哦。这话怎么说?”龙且故作惊讶,问道。 铁牛、王贵、张声四个作陪,也不插嘴,只是蒙头吃肉。 吴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伸手捏了一粒花生剥掉吃了,才说道:“要是太平日子。我连兵都不会当,直接想办法做生意。买田、买奴婢,做个富家翁不是很好?” “现在不是蒙元人渐渐强盛吗?我们辽东人直接面对蒙元人的铁骑,朝不保夕。” “北山堡这个破地方,就像是纸糊一样。一捅就破。” “如果蒙元人真打过来了,我有兄弟们在,也可以自保。俗话说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两根筷子就不容易折断了。” 铁牛等人都是点了点头,这一番话吴年跟他们讲过。 龙且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他也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口,轻轻放下后,不动声色道:“如果蒙元人真的打到了北山堡。兄弟你打算怎么自保?投降?防守?还是逃跑?” 铁牛怒了,拍桌子站起,虎目直勾勾的瞪着龙且,说道:“投降?我们小旗大人怎么可能投降。” “哎。铁牛,你不要这样。”吴年伸手制止了铁牛,然后抬头看了看龙且。他觉得有点异样,这家伙说这话,似乎有深意。 不过他也是坦荡,说道:“我吴年是个汉人,肯定是不会投降蛮夷的。至于防守还是逃跑,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如果有一百个蒙元人来攻打北山堡,那当然是防守。” “如果有上万人来攻。那我还是脚底抹油,暂避锋芒吧。” 龙且摇了摇头,说道:“什么是蛮夷?什么是汉人?这年头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自从蒙元人崛起之后,多少汉人投降了蒙元人,吃香的喝辣的。吴兄弟啊,以你的本事,不如归顺了蒙元人,少不了一场富贵。” “你!!!!”不仅铁牛怒了,在座的王贵三人也怒了,朝着龙且怒目而视,却被吴年给制止了。 他转过头看向龙且,露出了探究之色,说道:“兄弟啊。请恕我直言。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并非等闲之辈,而是一个久经厮杀的好汉,杀人不眨眼的那种。我最近得罪了人,怀疑你是那人派遣来杀我的。” “喝过酒后,我又觉得你是个单纯来拜访的江湖好汉。” “现在我又觉得你是蒙元人的说客。但是我吴年何德何能,只是个小旗。哪有资格享受蒙元人专门派遣说客来劝降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铁牛、王贵、张声、李勇四人站了起来,分散开来把龙且团团围住。 龙且身子不动,坐如山峰,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抬头来看向吴年,说道:“兄弟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蒙元人用大把的金子,让你投降,你投不投降?” 吴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有点不爽。但却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了一句,说道:“我吴年哪怕死了,也不会投降蒙元人。” 吴年说完后抬起头来看向龙且,质问道:“现在轮到兄弟你了,你有什么目的?” 第四十五章 朋友 龙且看着吴年,再转头看了看四周的铁牛、王贵等人,有很深的感触。想了一下之后,他把用布包好的刀放在了桌子上。 “咔嚓”一声。 吴年等人看都没有看一眼这长条包裹,只是盯着龙且。 他们早看出来这是一把刀了。 “我祖籍在广川府,家中世代经营拳馆。五年前。蒙元人南下,攻破广川府。我全家都死在了蒙元人的刀下。” 龙且的表情很平静,但是一双眸子却渐渐充血,声音也略显颤抖,一双手紧握拳头,手背露出了青筋。 吴年等人都沉默了下来,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道不尽的仇恨。 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火山。 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部却是汹涌澎湃。 吴年也大概明白了龙且的意思。 “我侥幸活了下来,与乡亲们一起逃难到了定县。我一边教人练拳,一边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为的是积蓄银两,起兵对付蒙元人。” 龙且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来目视吴年说道。 “有人找你来杀我?”吴年的语气很平静。 “对。有人出价两百贯买你的命。”龙且点头干脆说道。 铁牛、王贵等人身躯紧绷,紧盯着龙且,仿佛下一刻龙且就会暴起杀人一样。 吴年却是很从容。 当一个杀手说出自己的身份、目的的时候,他就不是杀手了。 “我什么人都敢杀,秀才、军户、百姓、富商甚至是当官的。但唯独不杀像你这样的人。” “兄弟。好好练兵吧。我觉得蒙元人很快就会全面进攻辽东。北山堡并不安全。” 说罢了,龙且便抄起了桌子上的刀,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铁牛等人看了一眼吴年,见吴年没有举动,他们便也没有阻拦。 “对了兄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定县找我。”说到这里,龙且报上了自己的住址,然后便出了厨房,大踏步的离开了吴家,离开了北山堡。 “小旗大人。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条汉子,一位豪杰。”李勇沉默了一下后,感慨道。 其余人都是点了点头。 吴年也承认龙且是一个汉子,但他更多的是想到自身。 “好个成高。竟然出价二百贯请了杀手。龙且是专业的拳师,老江湖。虽然真打起来,我未必会输。但是......” 吴年眯起了眼睛,眼中泛起了丝丝冷意。 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做掉他。 “老李、铁牛、王贵、张声。我便直说了,我要宰了成高。你们帮不帮我?” 吴年抬起头来,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沉声说道。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李勇带头,重重点头道:“好。” 吴年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这才是真的兄弟。 “老李、王贵。你们两个不用再保护我了,盯着成高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 吴年看了一眼二人,随即抬头对铁牛、张声道:“你们两个照旧,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是。” 众人齐齐应是。 随即李勇、王贵二人便收拾了铺盖,回去了自己家,并按照吴年的命令,开始紧盯成高。 “兄弟们。我们去见一见成高。”吴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站起来昂首挺胸道。 “这......”铁牛、张声很惊讶。 铁牛不解道:“小旗大人。他要杀你,你去见他干什么?” “没关系。他都找来杀手杀我了,证明他绝不敢光天化日杀我。我去嘲笑他一番。” 吴年冷笑了一声,大踏步的出了厨房。 铁牛、张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很服气,大踏步的跟了上去。 三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成高的府门外。成家的门房也认得吴年,连忙招呼人过来,与三人对峙。 吴年也不与这些奴才见识,沉声说道:“去告诉成高,就说我吴年要见他。” “等着。”门房看吴年气势很足,缩了缩脖子,留下两个字后,便匆匆去禀报了。 后宅。 成高正搂着美妾陈氏玩乐。 这陈氏才十五岁,本是个青楼的姑娘。被他看中,买来成为了第八房小妾,正得宠。 三百贯的生意谈成了,成高心情很好,只等着吴年人头落地。 “老爷。吴年带着铁牛、张声一起,气势汹汹的来到我们府门口,说是要见你。” 门房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禀报道。 成高的手陡然僵住,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莫非事情败露了? 不可能。 成高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之后,沉声说道:“不见。” “是。” 门房应了一声,匆匆的转身回去了大门。 “你走吧。我们老爷说不见。”门房站在成家的一群家奴前,挥了挥手说道。 这不出吴年所料。他双手叉腰,便大声说道:“成高。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见我吗?” “你花了二百贯钱,买通江湖杀手来杀我,事情已经败露了。” “那杀手敬我为人,不仅没有杀我,还与我交了朋友。你没想到吧。” 吴年就在这大门口,大声的喝骂,尽情的嘲笑。 他嗓门大,立刻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纷纷出来围观。 “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有可能啊。你忘了吗?这小子率领麾下的兵丁,造了成总旗的反,强要了粮食。” “乱套了,乱套了。小兵要造总旗的反,总旗请杀手杀小旗。简直是乱套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北山堡,军户们议论纷纷。 成高请了杀手,还没杀成。事情捅破了,吴年堵住了成家大门,几乎是蹬鼻子上脸的骂。 成高别说是声望一落千丈,连脸都没有了。 以后出门来见人,都要用布蒙面。 成府大门前的家奴们,看着破口大骂的吴年,面面相视着不敢动手。 后宅内。 成高的脸都绿了。 他打了小妾一巴掌,掀翻在地。几次想要出门与吴年对骂,却是不敢。 这越描越黑啊。 更让他气不过的是。 他明明出了三百贯钱买吴年的命。 现在吴年说二百贯。 他的家兵首领吴远,竟然吃了回扣? 成高气得头上冒起了青烟,对一旁的家奴厉声说道:“去把吴远给我找来。” 第四十六章 姐 吴远就在前院廊下。他听着吴年在门外破口大骂的声音,已经惊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龙且这个混蛋坑了我。他竟然与目标成了朋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吴年这个混蛋也是。逃过一劫,就该低调点。现在破口大骂,还把价格说出来了。” “我完了。” 那日他向成高狮子大开口要了三百贯钱,到了定县之后,就把其中一百贯藏在了定县相好那里,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没想到,到处都是缝。 吴远的脑子疯狂的转动,想办法如何圆回来。 “老吴。老爷找你。”家奴走到了吴远的身边说道,顺便补充了一句。 “小心点,老爷的心情很不好,还打了陈奶奶一巴掌。” “嗯。”吴远勉强有了对策,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很多。不久后,他来到了后宅,很是恭敬的对成高行礼道:“老爷,你找我?” “啪”一声。 成高二话不说,给了吴远一个巴掌。骂道:“我给你三百贯,你花了两百贯,吃了老爷一百贯的回扣。来人。把他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旁边的两个精干家奴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打算上去把吴远拖走。 吴远挨了一巴掌,左边脸颊迅速的红肿了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屈道:“老爷。冤枉啊。这是那吴年的计谋。” “吴年鬼主意多。龙且告诉他三百贯钱,他就故意在门口叫骂,说是龙且只拿了两百贯钱。这是离间老爷和我啊。老爷您想啊。我是您的心腹。您要是打死了我,不就是断了臂膀了吗?亲者痛,仇者快啊。” 特娘的还真有点道理。 成高看着跪在地上叫屈的吴远,想着这些年,这贼杀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不明不白把这贼杀才打死了。 这府中上下的家兵、家奴也会心寒。 更何况,如果这真的是吴年的计谋。 想到这里,成高心中怒火稍稍散去了一些,但还是冷声说道:“说的有理。但你让老爷我浪费了三百贯钱,却没有办成事情,还惊动了吴年。这你没法狡辩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二十棍子。” 说到这里,成高怒视两名家奴道:“要真打,老爷我要检查的。如果打的不狠,老爷我就打你们。” “是。”两个家奴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应了一声,把吴远给拉走了。 吴远的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别小看这二十军棍,要是打的狠一点,没准就瘫痪了。就算是打的轻点,恐怕也得在床上调养个把月。 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他在成高面前,也没了地位、前途,以后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看着被拖走的吴远,听着吴远发出的惨叫声。成高也出了不少气,心情好了一些。 但一想到吴年,他的火气蹭蹭蹭的又上来了。 “我这一次请了杀手,都没杀成吴年。反而打草惊蛇,让他多了防备。” “三百贯钱白花了,还起了反作用。” “经过吴年堵着门大骂,我名声也没了。” “我特码的,怎么才能弄死他?” 想到最后,成高只觉得头昏脑涨,无计可施。 完全没办法啊。 这怎么可能!!!!! 特码的杀手去杀人,反而与目标成了朋友。 吴年自称是杀手敬他为人。 吴年有这样的魅力吗? 我特码的真不敢相信啊。 成高既头疼,又觉得费解,只觉得一团乱麻。 ....... 吴年在成府门前骂的爽了,带着铁牛、张声二人往自家小院而去。路上碰到了李雅这小萝卜头。 “吴叔。我娘找你。”李雅脆生生道。 这小姑娘实在是可爱的紧,吴年弯下腰一把抱起了李雅,在她红彤彤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咯咯咯。”惹得小姑娘,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吴年抱着李雅,带着铁牛二人来到了陈家小院。 他让铁牛、张声在外等着,自己抱着李雅进入了卧房。进了这房间,吴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尽是药味呢。 吴年弯腰放下了李雅,来到了床榻前,看着床上的美妇,心疼的很。 “姐。怎么两天没见,你就这样了。脸上都看不到一点血色。”吴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摸了摸陈氏的脸蛋儿。 她一张精致的有点梦幻的脸蛋儿,没有半分血色,苍白的就跟雪一样。 吴年的手拂过陈氏的面庞,让她的心肝儿一颤。 虽说二人是青梅竹马,但是这么亲昵,却还是小时候的事了。陈氏一个妇道人家,哪受得了这刺激,当即霞飞双颊。 苍白的脸蛋,红润起来了。 “娘脸红了。”李雅这小丫头片子不懂事,好奇的趴在床边看着娘亲。 “一边玩去。”吴年瞪了这小姑娘一眼。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还真走了。 “你轻薄我。”陈氏嗔怪的看着吴年道。 “你是我姐,怎么能说是轻薄呢。”吴年坐在了床沿上,弯下腰给陈氏拉了拉被子,耍赖道。 随即他眉头一皱,自责道:“怪我。你这被子旧了,不保暖。我家被子是新的,待会儿我给你送来。” “谁要睡你的被子。”陈氏啐了一口,脸蛋儿更红了。 她并不讨厌与吴年相处。 这段时间,她的病起起伏伏。要不是吴年盯着她,来看她,保不准她已经死了。 陈氏抬眼认真的看着青梅竹马的脸蛋,渐渐的痴了。 “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吴年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陈氏的脸蛋又是一红,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做小旗了,姐开心。但你刚才骂人的话姐听见了。姐担心你。” “姐你放心。成高奈何不了我。”吴年心中一暖,原来姐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个,他柔声说道。 “嗯。”陈氏轻轻嗯了一声。这段时间她也断断续续的听说了吴年不少事情,这个青梅竹马,真的是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呢。 但她还是担心。 担心他。 “姐相信你的能力,但还是要小心,再小心。成总旗。他不仅官大,势力还大。”陈氏轻声说道。 被她这么看着,关切着,吴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肝儿都快酥了。 不仅是她漂亮,还因为她的真心。 吴年正想说话。 铁牛却在外叫道:“小旗大人,李勇来了。” “姐,我出去一下。”吴年无奈,只得说道。 “嗯。”陈氏嗯了一声,娇娇弱弱,气喘微微。 吴年又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才走了出来。 “小旗大人。”李勇来到了吴年的身边,把自己刚刚打探到的事情,低声告诉了吴年。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吴远! 第四十七章 挑拨 事情很简单。 龙且的事情之后,吴远就被打了。 吴远肯定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从而被成高迁怒。 成高只是打了吴远,而不是杀了吴远。 这是一步错棋。 要么痛痛快快把人杀了,以绝后患。要么就不做处罚,消弭怨恨。 但是这两步棋,成高都没有走。而是处罚了吴远。 “吴远现在在什么地方?”吴年沉声问道。 “他被轰出了成府,住在北山堡北方的一座院子内。”李勇快速回答道。 “去买一只活鸡,准备一坛酒,我们晚上去拜访他。”吴年没有任何迟疑,当机立断道。 “是。”李勇爽快应是。 吴年在陈氏这边呆了一段时间,随即回去了自家家中。柳香这小妮子也听到了动静,缠着他说着自己的担心。 小姑娘好骗的很,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吴年与还住在吴家的铁牛、张声一起吃了晚饭。三个人腰间插着钢刀,铁牛拿着一只活鸡,张声抱着一坛十斤重的好酒,一起趁着夜色,从城墙的缝隙处走出,借着星光月色,往北方而去。 “汪汪汪。” 路上,很多狗朝着他们发出了犬吠声,但没有狗扑上来。 吴年看着这片土地,以及散落在土地上的房屋,若有所思。成家在北山堡的田亩,数都数不清。奴婢成群。 这一片都是成家的田,这些散落的房屋,都是成家奴婢的居所。 等农忙的时候,成高就会以总旗的官职,让兵丁过来,免费帮他干活,得尽了好处。 “等杀了成高,想办法夺取一点财产。”吴年心中磨刀霍霍。 财帛动人心啊。 他本就是缺钱。 六名新兵没有战袄,没有制式的好兵器,也缺乏吃用。 士卒们光吃饱不行,还需要有营养摄入。每天补充足够的蛋白质,才能迅速的强壮起来。 有能力的话,还可以给士卒们制作铁甲。 而且。与龙且的一番对话,让吴年觉得形势十分急迫。 蒙元人随时都可能南下啊。他现在还是个代理小旗,兵也就马马虎虎。 杀了成高,占了他的田产、财富,可以迅速的强壮起来。 吴年等人很快来到了吴远的小院外。 铁牛很麻溜的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吴远有个老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嫂子。我是郝林啊。来看望大哥。”张声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郝林也是成家家兵。 “是小郝啊。”女人的声音多了一些亲切,不久后三人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吴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一手抓住了吴远老婆的脖子,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任她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出。 “别乱动,我们没有恶意,是来找吴远说话的。”吴年劝了一句,怀中的吴远老婆顿时不动了,眼神慌张的点了点头。 吴年没有放松警惕,眼神示意铁牛、张声先进去。过了片刻,张声走了回来,低声说道:“两个孩子已经被控制住了,吴远伤的不轻,趴在床上不能动弹。” “嗯。”吴年嗯了一声,但仍然捂住吴远老婆的嘴巴,推着她走了进去,直到进了卧房,见到了吴远。 吴远趴在床上,还算冷静的看着吴年,说道:“放开我老婆,她不会乱叫的。” “不要叫,不然我们死定了。” 吴年这才放开了吴远老婆,她主动来到了墙角蹲好。 “吴年。你想要干什么?”吴远的声音透出少许恐惧。眼前这个家伙,并非善茬。 而是一个摸进上司的房间,把上司捂死的人。 “当然是来看望你的。”吴年笑着把活鸡、酒坛子放在了床前,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吴远啊。你想不想把成高给宰了?”吴年轻声问道。 墙角蹲着的吴远老婆,差点叫出来,连忙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透着无比的惊恐。 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知道吴年来者不善,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重磅的事情。 “不想。”吴远果断摇头道。 “那我就把你全家都给杀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成高的家兵首领了,又住在堡外,他不会保护你的。”吴年很平静的说道。 吴远打了一个激灵,满脸恐惧的看着吴年。 这个男人,简直是恶魔。 “我不能杀他。我是他的奴才,我杀了他,这天下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吴远摇了摇头说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军户逃亡,也是死罪。但这些年多少军户逃亡?他们都住在深山老林,或者逃入了长城南方,或干脆去了高句丽。总能活下去的。你这些年给成高做家兵,应该积攒了不少钱吧。远走高飞没问题。” “而且只要成高死了,成家覆灭了。谁会追捕你这个逃奴呢?” 吴年笑着把话说完,然后弯下腰掀开了吴远身上的被子,露出了可怕的棍伤,语气充满了蛊惑。 “他把你打成这样,你难道就不恨吗?” 吴远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这个家伙来的时机实在太对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成高,只是偶尔收取一下回扣而已。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挨了一顿打,差点就残废了。 而且这家伙说的也对。 这些年他积攒了不少钱,手头有钱,总能找到出路。 最重要的是。吴远摸不准吴年。 这个家伙,真的可能杀了他全家。 “我想杀了他。”吴远深呼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出了心中所想。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整个人就放松了,压力也消失了。一双虎目,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好。”吴年露出了满意之色,其实他是吓唬吴远的。 他根本没打算杀吴远全家。 冤有头,债有主。吴年很少杀小孩子。 除非是他觉得小孩有威胁。 “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杀他。”吴年伸手接过了张声递过来的凳子,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床前,目视吴远道。 吴远是个突破口。 但是怎么杀人,吴年还没有计划。 成高不好杀。 第四十八章 小旗 吴远迅速的进入了角色,想了一会儿后,抬头问吴年道:“你们有几个人?” 他知道吴年很得人心,但是杀总旗毕竟是死罪。吴年麾下的人,未必能全部豁出命去干。 说话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眼铁牛、张声,心想。“这两个肯定算。” “加上我有五个人。” 吴年说着摇了摇头,说道:“正面我们没有任何机会,除非我们有五十个人,才能强攻成府,把成高给杀了。” “我们得找机会。” “再过一月就是年关了。”吴远冷笑了一声,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趴的更舒服后,才抬头说道:“每年初三。成高都会带着老婆去北边的年山堡,看望岳父母。” 年山堡距此不远,只有三十里山路。与北山堡同属于一个千户所。 军户很少娶民户出身的女人。成高的老婆就是同为军户的年山堡出身。 吴年眼睛一亮,这是一个不错的情报。他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会带多少人去?” “私兵都同行,外加一些家奴、车夫,不会超过二十个人。”吴远一股脑的把成高给卖了,语气中蕴含着兴奋。 报复的快感,让他感觉到了极致的快乐。便是连背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铁牛、张声都是皱了皱眉头,就算成高只有二十个人。 他们加上吴远也才六个人。 能不能得手,还真不好说。 “小旗大人。我们带上所有新兵吧。只有带足了人,才可以万无一失。”张声抬起头说道。 吴年摇了摇头,果断说道:“他们跟随我的时间太短了,并不是十分可靠。这是死罪。我们不能冒险。” “说的没错。宁可人少一点,也不能找不可靠的人。”吴远也点头说道。 “那只有我们六个人!!!”张声迟疑道。 吴年也觉得六个人太少了一点,不由转头看向吴远道:“你之前不是成家家兵的首领吗?能拉来几个内奸吗?” “不可能。这些家兵都是成家奴婢的家生子,对主家都很忠诚。他们没有我的胆魄。” 吴远断然摇头道。 “那就只能我们六个人上了。出其不意打埋伏,我们胜算也是很大的。”吴年有点遗憾,想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干了。 夜长梦多啊。 成高这家伙不死,如芒在背,夜不能寐。 “好。”吴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既做了约定,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了。吴年没忘记来探病的初心,留下了活鸡与美酒。带着铁牛、张声一起回到了北山堡,进入了吴家小院卧房内歇息。 他的小卧房,之前住着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宽敞了许多。 次日。 “哥、铁牛、张声,吃饭了。” 三个大男人睡的很沉,直到柳香在屋外喊吃饭。三个人才一起起床,洗漱一遍之后,来到了厨房吃饭。 “夫人。”铁牛、张声很有规矩,先对柳香抱拳一礼。 柳香忙摆摆手说道:“说了好多次了,你们叫我柳香就可以了。叫我夫人,怪难为情的。” 其实她心里头可甜丝丝了。 小旗夫人啊。 这北山堡也就十三个当官的,官太太也才十三个。她是其中之一呢。 这可都是哥给挣来的地位。 四方桌前吃饭,桌上摆着一碟下饭的咸菜,每个人一大碗饭,一个鸡蛋。 四个人各据一方,柳香紧挨着吴年坐。她把鸡蛋给剥好了,放在吴年的碗上。 吴年已经说了她很多次了,不用把我照顾的这么细致。但是柳香就是不听,她喜欢哥,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四个人吃了早饭,大男人们抬腿就走,留下柳香收拾碗筷。 今天不是操练的日子,但是吴年没事干的话,就会跑跑步。他带着铁牛、张声二人出了北山堡,先散步消化了一下早饭,又绕着北山堡跑了五圈,才大汗淋漓的回到了自家小院。 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 “哎。小年。”吴年刚跨过门槛,便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总旗李坤。 只见他一脸喜色,带来了很多家伙。 一匹马、一些拿着铜锣鼓吹的家奴。 吴年也是老军户,立刻意识到了。眼睛一亮,忙带着铁牛、张声迎了上去,喜道:“总旗大人。是我的任命文书下来了吗?” 虽然他被任命为小旗,准确性九成九。 但朝廷的任命文书没有下来,这件事情就可能发生变故。但是朝廷文书下来,那就是实锤了。 “下来了,下来了。这是公文、印信,还有李定的盔甲给改了一下,也是你的了。” 李坤一脸喜色,转头给家奴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几个家奴捧着盔甲、刀、一个放着印信、文书的盘子走了上来。 “真是劳驾总旗大人了。”吴年连忙弯腰行礼道。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成高的事情。他是成高麾下的小旗,不是李坤的部下。 铁牛、张声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把盔甲、刀、盘子给接过来,送进了小院内。 “小旗大人。去穿上盔甲,挂好佩刀。翻身上马,游走一圈吧。”李坤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马,笑着说道。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 北山堡内的人一旦当官,或者高升,就得跨马游街一番,让所有军户都来看看。 这象征着吴年正式踏入了统治阶层。 吴年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入乡随俗吧。 “多谢总旗大人。”吴年拜谢了一声,然后回去了自家小院,在铁牛、张声的帮助下,披上了那件重数十斤的盔甲。 披上盔甲的吴年觉得浑身一沉,很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这当战将,也是需要本钱雄厚的。 否则穿着这么重的盔甲,别说砍人了,便是连行动都会很困难。 幸好吴年经过这段时间锻炼,已经身强力壮。他适应了一下之后,便迈开脚步,很轻松的移动到了战马的边上,一脚踩着马镫,矫健的翻身上马。 这是一匹黑色的马,看着十分健壮,但其实是一匹拉车的驽马。 这匹马应该是百户所内养的,暂时借来用,不是朝廷发给他的。 随即,铁牛上来牵马,张声以及闻讯而来的吴年麾下的兵丁们,跟在马后。李坤的家奴们拿着铜锣、鼓吹跟在更后边,形成了一个小队伍,便在这北山堡内跨马游街了起来。 热闹的声音,引得百户所内的军户们,纷纷走出家门,前来围观。 议论纷纷的声音,甚嚣尘上。 第四十九章 风光 “这酒鬼真的当小旗了啊,吴家祖坟冒青烟了。” “是啊。我之前是听到了消息,但还以为是捕风捉影呢。没想到是真的。就这个冬天的事情啊。我对酒鬼的印象还在柳香跳井的时候呢。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酒鬼就不是酒鬼了,还当了小旗,成了官了。柳香也是。人也白胖起来了,看着像个官太太了。” “可别说了。咱这些老军户,一辈子也出不了一百里远,世世代代居住在北山堡内。他现在是小旗,是天了。得罪他可没好果子吃。” 这跨马游街,说白了就是装逼的。 蒙元人也就是最近才崛起的。大楚国承平多年,北山堡的军户们,一辈子都在这个地方混迹。 不知道谁发明的这跨马游街,抖威风的。 几千人的堡内,才十三个官。 像以前的李定,多威风。如果不是碰到吴年这个硬骨头,等闲人都被李定给收拾了。 在这北山堡内,吴年以后就是这样的大人物了。 “我哥真威风。”柳香依着门框站着,看着穿着盔甲游街的吴年,激动的小脸蛋通红,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门框。 别说这些军户们闹不明白,吴年为什么忽然变了。她也闹不明白呢,但不管怎么样。 这是好事啊。 现在家里头日子多好?有吃的,不挨打,不挨冻。我哥还是小旗。 嘻嘻。 “不行。我得给爹娘上炷香。”柳香眼眶湿润了,想起了死去的吴父、吴母,连忙去了小祠堂内,烧了香给父母的牌位磕头,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吴家支棱起来了。 爹娘你们泉下有知,笑呵呵吧。 “小年是个男子汉了。”陈氏也听到了动静,强撑着起身,披上了棉袄,在女儿的搀扶下,立在大门口,看着骑马游街的吴年,眼眶也是湿润了。 她想起了小时候,二人青梅竹马的时光。 当年那个骑着木马,挥舞着木刀的小孩长大了。披上了盔甲,骑上了马,威风的很。 “娘。吴叔好威风呀。”李雅激动的脸蛋通红,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手。 “嗯。是威风。”陈氏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再抬头看向吴年,眸中充满了柔情,骄傲。 成府,堂屋内。 成高坐在椅子上,听着门外的锣鼓声,只觉得烦躁,不自觉的抖动着右腿。 “这个混蛋。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我是官,他也是官。又有李坤维护他。我正面没有可能弄他。买了杀手,又出了这档子事。白白亏了我三百贯钱。” “我怎么才能弄死他。” 成高一口钢牙几乎咬碎了,肝脑涂地,却想不出办法弄死吴年。 就在今天。吴年风风光光的走马上任,成为了这百户所内的小旗,十三个官之一。 等游走了一番之后,吴年骑马回来了。 “诸位兄弟。谢了。今天还有事,明天请你们吃席。”吴年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对李勇、张声等麾下的兵丁说道。 “小旗大人言重了。”李勇带头,连忙抱拳说道。 “你这小旗做的也是奇葩。别的小旗上任,都是属下凑份子请小旗吃席。你倒好,请属下吃席。佩服,佩服。”李坤笑了一声,复又好奇道:“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 “有好事与总旗大人商量。”吴年笑着伸手抓住了李坤的手,低声说道。 李坤更好奇了,不过他看了看吴年的穿着,点头说道:“我就去堂屋等着听好事。” “总旗大人请。”吴年笑着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随即他让其他人散去,只留下了李勇、铁牛等四人,先解了盔甲,又安排四人守着院子。他才来到了堂屋主位上,与李坤隔着一张茶几并排坐着。 “总旗大人。你别问。听我说。”吴年开场便镇住了李坤。 李坤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有消息。成高快不行了。成家在北山堡很多产业,你能不能全盘吃下?” 吴年低声说道。 “呼。”李坤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欲绝的看着吴年。 现在他确信了,就是这个家伙杀了李定,现在吴年还要杀了成高。 这哪里是人啊,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虎啊。 不管是谁,与这个人作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拳头是不是足够大。 李坤惊骇了一阵之后,又很庆幸。 我当官也很久了,很目中无人。要不是与成高不对付,就不会与这小子攀不上交情。 要是没有交情,我没准哪一天脑子抽风,就把这小子给得罪了,然后死了都找不到尸体。 幸好,幸好我与他是朋友。 庆幸过后,李坤又被兴奋给取代了。 他与成高素来有仇怨,而成家的家产,那可真的是多的数都数不清楚啊。 “只要成高人没了。我就能把成家的家产,给一口吞了个干净。你我兄弟二一添作五,分了。” 李坤想了一下之后,双眸露出了贪婪之色,伸出手来轻轻敲了敲茶几,低声说道。 “好。”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随即,李坤便离开了吴家小院。他很聪明的没问,什么都没问。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成高他必须死。 李坤走后,吴年也照旧。让李勇、王贵回去了,留下了铁牛、张声保护自己。 今个儿吴年也确实是高兴,在家呆了一阵之后,便亲自拿了钱,去张屠户家买猪肉,准备吃一顿好的。 “喲。是小旗大人啊。来买肉吗?”张屠户的态度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谄媚。 “嗯。切五斤肉。两斤排骨,三斤臀肉。”吴年笑着说道。 “好嘞。今个儿是您上任的好日子。我给您打九折。”张屠户一脸谄媚道。 吴年也不在乎这九折不九折的,但既然是张屠户主动的,他也没有推辞。 从张屠户家买了肉之后,他让铁牛提着,又去酒店买了一坛好酒,又买了一只活鸡,一些花生。 当天晚上,吴年与兄弟们痛痛快快的吃喝了一顿。 之后的日子,便也这么过去了。三天一练兵,平日里他自己加练,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发强壮了起来。 现在的他,说一句壮的跟头牛似的也不过分。 而年关,也渐渐近了。 吴家开始准备过年了。 第五十章 姐,你跟我过吧 百户所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各家各户的军户,都开始过年了。 有能力的人,贴对联,挂红灯笼。 没能力的人,怎么也得做好年夜饭,准备给亲戚孩子的小额红包。吴家在百户所也没有什么亲戚,红包就免了。 吴年本身会写毛笔字,就买了红纸,自己写对联让柳香用米糊糊贴在大门上。 买了红灯笼挂上。 最主要的是年夜饭。 为了以防万一,铁牛、张声年夜饭就在吴家吃了。柳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吴年打算临时请个厨娘。 当然,吴年也没有忘记重要的人。 陈氏。 陈家在百户所内倒是有不少亲戚,但是人们都愚昧的认为她是天煞孤星。每年陈家就母女二人一起吃年夜饭,也不会有人来拜访她们,孤孤单单很是可怜。 吴年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脚上套着柳香做的黑色官靴,腰间插着一把钢刀,走向了陈家小院。 虽然现在是白天,这里又是百户所,但也得小心一点,刀不离身是最起码的谨慎。 一路上遇到的军户,纷纷弯下腰行礼,口称“小旗大人”。 吴年也应付不过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他便来到了陈家小院,大门关着。 “咚咚咚。”吴年敲了敲门,叫道:“雅儿,快开门。我是吴叔。” “哒哒哒。”院子内,李雅的小短腿跑的飞快,打开门之后,笑着一把扑在了吴年的身上。 “吴叔。”她亲昵的蹭了蹭。 吴年也是宠这丫头,弯下腰一把抱在了自己怀中,手一掂量。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丫头可要比以前重太多了。 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雅儿。今天乖不乖啊?”吴年捏了捏她肥嫩的小脸蛋儿,笑着问道。 “我每天都很乖呀。”李雅笑嘻嘻道。 “嗯。叔给你点奖励。”吴年抱着李雅来到了陈氏的房门口,弯腰放下了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瓜子,塞给她。 北山堡太小了,零食也就是花生、瓜子、豆子。 “谢谢吴叔。”李雅开心坏了,连忙感谢道。 “去吧。去找个地方吃瓜子。我跟你娘说会儿话。”吴年又捏了捏她肥嫩的脸蛋。 “好。”李雅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内,乖乖的吃着瓜子。 吴年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心疼。 这丫头乖啊。但因为她娘是天煞孤星,也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玩。她每天都是在小院子里呆着,应该很闷吧。 “我想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吴年摇了摇头,眸中露出了锐利之色,仿佛是即将出征的将军,充满了决绝。 “呼。”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陈氏的房门走了进去。 “小年你来了?”床上陈氏虚弱的转过头,露出了一抹笑容看着吴年道。 她虽然身子骨弱,但耳朵灵着呢。 “姐。我来看你了。”吴年在房间里看了看,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了床铺前,柔声对陈氏道。 “嗯。”陈氏点了点头,眉目间都是欣喜。 这百户所能来看她的,也就他了。 “姐。这一次我来找你是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你与雅儿一起来我家吃年夜饭。” 吴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神色难得扭捏了起来。 陈氏很奇怪,但没多想。只是爽快说道:“好啊。去你家吃年夜饭热闹。”随即她便好奇道:“第二件事是什么啊?” 吴年老脸一红,越发扭捏吞吐了起来。 “什么事情你说呀。真是急死人了。”陈氏娇嗔道。这小年平日里多直爽的一个人啊,今天怎么这么扭捏起来了。 吴年鼓起勇气,伸出手来稍稍掀开被子,抓住了陈氏放在腰间的小手,握住。说道:“姐,我想你跟我过。” 陈氏苍白的脸蛋红了,闪电一样的红了。她使劲的想要把自己的左手从吴年的手中拔出来,却没成功。 她没奈何,伸出右手去拧吴年耳朵。骂道:“你这死小年,你.....你馋姐身子。” 说到最后,陈氏娇喘微微,声音越来越低了。 羞死人了。 这个登徒子。 她的力气,也就挠痒痒的程度。被拧着耳朵,吴年一点也不疼。她虽然骂他,但她并没有生气。 吴年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把心肝儿一横,说道:“姐。你说对了,我就是馋你身子。我想把你搂在怀里,好好疼你。” 吴年放开了陈氏的左手,伸出手来抚摸过陈氏的脸颊。 她的脸虽然是红的,但触感有些凉。 她虚弱。 “姐。我要把你养好了,养的白白胖胖的。我也要把雅儿养大了,给她置办嫁妆,我要当她爹。” 吴年收回了手,把陈氏的小手从自己的耳朵上弄下来,塞回了被子里,低着头目视着陈氏,柔声说道。 他的眸光很炙热,热的仿佛能融化钢铁似的。 陈氏的心跳很快,很快,就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她羞的闭起了眼睛,不敢与吴年的眸光对视。 她是个苦命人。 军户出身,却嫁给了一个秀才相公,本以为这好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哪知道丈夫忽然死了,回到家里头,爹娘也死了。 人都说她克夫,克父母,害死了所有亲人。她很惶恐,很孤单,很害怕。 她真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想想自己的女儿,她便咬牙撑了下来。 但真的撑不住。 她生病,家产差不多败光了。 这个时候,是吴年给她带来了温暖。 哪怕他是个酒鬼、烂赌鬼,但是见了她都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对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她知道吴年喜欢她。 但以前她有点瞧不起吴年,因为他打柳香。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但是现在的吴年,她喜欢,真的喜欢。 他一点也不嫌弃她是个天煞孤星,照顾她,对待她的女儿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是个好男人。 更别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了。 但是陈氏不能答应他。 “我不能。”陈氏打了一个激灵,从美梦之中惊醒过来,哭着对吴年说道:“小年。我克夫,克父母,生病,还有个女儿做拖油瓶。” “我愿意跟你,扑在你怀里让你疼,给你生孩子。就算做小也没关系。但是我不能害了你。” 第五十一章 好柳香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陈氏,吴年慌了。然后他想也没想,便站起来坐在床沿上,伸手把陈氏的身子搂在怀中。 她的身段实在太有料了,哪怕是隔着厚厚的衣裳,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但是吴年心中没有半分邪念,只是搂着她。 陈氏渐渐也安静了下来。她靠在吴年的胸膛上,感觉着青梅竹马带来的安全感,慢慢的痴了。 我真不要脸,但我真的想靠在他的胸膛上,靠一辈子。 过了一会儿,吴年低下头亲吻了一番陈氏的洁白光滑的额头,陈氏吓得闭起了眸子,脸颊红的仿佛苹果。 “小年。你不能这样对姐。”她声如蚊呐。 “我就是这样对你了。你想怎么样?”吴年笑着又重重的在她腮帮子上亲了一口,眉目间神采飞扬,霸道道:“姐你放心。什么天煞孤星,我吴年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至于你的病,你放心。很快我就有钱了,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把你给治好的。” “我可要姐给我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的。要是不治好你的病,那我可要头疼了。” 吴年说到最后,语气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你当我是母猪啊。”陈氏抬起头来,伸出手掐了一把吴年的耳朵,轻嗔薄怒道。 “是啊。我就当你是猪。我的猪。”吴年把陈氏紧紧的搂在怀中。 陈氏一张嫩脸娇艳欲滴,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羞的把脸深深的埋在了吴年的怀中。 二人温存了一番,吴年感觉到陈氏娇躯一抖,想起来这还是个病美人,连忙把她塞回了被子里。 “姐。再等等。等过了年。我就让你过门。” 吴年弯着腰,低着头认真的看着陈氏道。 “哎。”陈氏长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吴年粗糙的脸颊,说道:“你不后悔就好。” “我绝不后悔。”吴年斩钉截铁道。 过了不久,吴年走出了陈氏的卧房,在房门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李雅。 小妮子怯怯看着吴年,说道:“吴叔。你没有欺负我娘吧?” 吴年老脸一红,随即没好气的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腮帮。 第五十二章 埋伏 飞虎峡这个名字十分气派,但其实就是两山之间的一个峡道。 半山腰上,吴年立在青色的大岩石上,观望山下的道路,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里树木茂密,十分隐蔽。我们守株待兔,第一轮用弓箭射他们。然后飞扑下去,展开白刃战。杀二十人不难。” 吴年环顾了一眼岩石下站立的铁牛、吴远等人,拱手认真说道:“这本是我的事情。却劳烦了诸位。我吴年对天发誓,你们之中如果有损伤,我必定让你们衣食无忧。战死,则照顾你们家眷。” 这一番话,其实没有包括吴远,而是对铁牛他们说的。 这一次行动,是他的私怨,与朝廷无关。铁牛他们是讲义气,才帮他的。 他也必须讲义气。 “小旗大人就算不说。我们也知道您会照顾好我们家小的。”李勇笑着拱手说道。 吴年为人大家有目共睹,跟着他做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走吧。”吴年点了点头,跃下了大岩石,带着众人来到了附近的山洞内,点燃了篝火取暖。 晚上就住在这里了。 ............. “快点,快点。” 成府门前,十分热闹。丫环奴婢们在管家的指使下,正往一辆大车上,装上礼物。 很快大车就装满了,有家奴用绳子熟练的绑好,拉紧。 弄好之后,管家转身进去禀报。成高与他的夫人王氏很快就走了出来。夫妇二人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启程。” 随着随从一声令下,车夫挥动了马鞭,驾驭马车往北方而去,随从的人员很多,其中就包括成家的十一名家兵。 “夫人。这一次见了岳父大人。你可要帮我说说,让他借五个家兵给我。”成高转头看着老妻,恳求道。 这大过年的。 成高却是如芒在背,夜不能寐。以至于两个黑眼圈越积越深,人也渐渐消瘦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吴年这个蠢货。 简直成了他的梦魇。 他的岳父是年山堡的小旗,有几分势力,养了一队家兵。 王氏是成高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成高的想法。她叹息了一声,说道:“夫君。你想派遣家兵杀了吴年。但家兵虽然忠心,难保不出问题。你以总旗杀小旗,真是骇人听闻。朝廷追究下来,那可是死罪。” 第五十三章 杀了 “王贵,老李。你们留下来看着,谁跑就射杀谁。铁牛,张声,吴远,你们跟我一起杀下去。” 吴年扔掉了手中的大弓,抽出了腰间锋利的钢刀,大喝了一声,便如猛虎下山一般来到了山下。 此刻队伍中,拉车的马,闻到了血腥味,正在不断的抬起放下马蹄子,十分不安。 车夫、长随都没有伤亡,只是瑟瑟发抖的躲在车后头。 “噗嗤”一声。 一名年轻的车夫,打算逃跑,被李勇一箭射杀。那些长随以及另外一名车夫,一时不敢动弹。 吴年带着铁牛、张声下山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斩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杀官是死罪,今个儿只能斩草除根。 吴年杀完了所有的长随、车夫,又对伤兵进行了补刀之后,半边身子沾染了血迹。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眸光冷酷,宛如是一尊活生生的杀神。 而铁牛、张声、吴远三人正弯着腰在干呕。在外放箭是一回事,站在满是尸体的凶杀现场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没杀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新兵蛋子。 他们肚子里越是翻江倒海,对吴年就越是佩服。 他也没有出过北山堡,没有厮杀的经验才对,怎么看到这血肉模糊的景象,却能这样淡定? 莫非是天生的战士? 吴年没有功夫理会众人。 “哗”他的手很稳,钢刀往青色的车帘子一扫而过。车帘子变被砍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露出了车厢内,成家夫妇惊慌失措的脸颊。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官。杀了我,你绝对没有好下场。”成高颤抖着说道,空气中泛起了尿臊味。 他尿了。 吴年皱起了眉头,就是这么个蠢货。仗着自己是个官,欺压于我? 王氏比成高镇定很多,也是聪明很多。她狠狠的拧了丈夫的胳膊一下,骂道:“你这老眼昏花。这多半就是吴年了。你想杀他,他就先杀了你啊。” 这个蠢货。 到底是怎么做官的,与自己的部下小旗搞成这样。还累的我,也要死在这里了。 王氏绝望的闭上了眸子。 “噗嗤。”吴年干脆利落的一刀切过她的脖子,看着她扑倒在了马车上。 “吴年!!!!”成高这才意识到这一点,抬起头来失声惊叫。 他本以为这是山贼截杀,想以自己总旗的官皮,让对方有所顾忌,但没想到。 “我特码的。到底做了什么啊。”成高骂了自己一声,然后伸出右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一声,很是清脆悦耳。 吴年有点奇怪,但不妨碍他举起手来,一刀插入了成高的左边胸膛,刀尖从背后透出,鲜血也随之喷薄。 杀人成家夫妇之后,吴年一把跃下了马车。抬头对吴远说道:“你带走那辆装着货物的马车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好。”吴远一脸恐惧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吴年,吞了一口唾沫,匆匆应了一声之后,就驾驭着另外一辆马车,逃离了这里。 他真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顺手就把他给宰了。 “小旗大人,干嘛放他走啊。”张声有点不解。 这个家伙全程参与了,而且又背叛了成高,是个没有信义的家伙。放走他,不会乱说吗? 吴年解释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的老婆已经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我们杀了他,他的老婆就会告发我们。我们不杀他,让他逃走。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在他的身上。” “吴远挨了打,愤恨成高。所以连结山贼,杀了成家夫妇。”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原来如此。”张声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小旗大人真是好算盘。这样一来,就算以后吴远被抓住,谁又会相信一个杀人犯、逃奴的话呢? “不要说了,我们快动手,把尸体收拾一下。运转去悬崖上扔下去。再用泥土覆盖一下血迹。毁尸灭迹。” “找不到尸体。成高甚至不能说是死了,只能说是失踪。” 吴年镇定自若道。 “是。” 张声、铁牛以及也跟着下山了的李勇、王贵等人齐齐应声,连忙收拾了一地的尸体,塞入了剩下的马车内。 他们运了两次,才把尸体运走,在一处悬崖上扔了下去。并且把马车也推下去,放走了马。 又处理了血迹之后,一行人烧掉了黑衣,黑面巾,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棉袄。 “兄弟们。这件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家眷。就算做梦,也要把嘴巴给我关上。” 吴年环视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 “是。” 众人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应声道。 “走吧。我们去打猎。”吴年笑了笑,带着众人大踏步的往山上而去。几天之后,他们打了很多猎物,满载而归,回到了北山堡内。 而此刻的北山堡,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北山堡才十三个官。两个总旗,一个百户是金字塔顶端。 成高初三去年山堡探亲,结果没有到达年山堡。成高的岳父派人来北山堡察看。 这一来二去,成高夫妇连带着十九个成家家奴失踪的事情,藏也藏不住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件事情当然要彻查。 现在北山堡百户金曼城精神失常,平日里由李坤、成高二位总旗处理事务。成高又失踪了。 所有兵丁都听从李坤的,在他一声令下开始彻查。 他们首先查到成高的家兵吴远全家失踪,又查出吴远曾经被成高打的半死,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就是吴远杀了成高,然后带着家眷远走高飞了。 李坤先把成高的失踪定性了,然后接着往下查。搜罗了贪赃、吃空饷、喝兵血、指使家奴杀了抢夺部下兵丁的田地等罪名按在成高的头上。 不过几天的功夫,李坤就把成高弄的家破人亡。成家在北山堡以及附近县城的大批田产、商铺、宅院都入了李坤的腰包。 吴年与铁牛等人假装刚打猎回来,回到家之后,先把猎物放下,从柳香的口中得知了这些事情,然后他便往李坤的府邸而去。 说好了的,五五分账。 有了成家这么大的家产,他可以扩军、练兵,还有大宅子,奴婢,还可以纳妾了。 第五十四章 凤凰山 成高已经死了,在百户所内也不用那么严加戒备了。再说了,去李坤府上,带着刀也不好。 吴年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登门拜访。 李府的门房很有眼力劲儿,很热情的请了吴年来到了堂屋内坐下。 他屁股还没坐热,便见李坤满脸笑意的从外走了进来。 “总旗大人。”吴年很客气的站了起来,对李坤抱拳行礼道。 这位李总旗太会做人了。吴年比较尊敬他。如果成高也是这样,哪里会有那么多事情啊。 “还跟我这么繁文缛节呢。”李坤佯装生气,瞪了一眼吴年道。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顺势说道:“是小弟我的不是。” “呵呵。”李坤这才满意,然后与吴年一起在主位上隔着茶几坐下。 “兄弟啊。亲兄弟明算账。按照约定。成家的家产,我们五五分账。这一次我疏通了关系,才把成家给办下来了。这部分钱,得算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 李坤很认真的对吴年说道。 别看他现在与吴年称兄道弟,但其实心里头是有些怕吴年的。这个家伙,可真是说动手就动手。 他生怕吴年误会,把账目算的清清楚楚。 “这个是应该的。”吴年点了点头。没道理白让李坤出这笔钱。 “成家的产业。主要是田产、宅子、铺子、现银、奴婢、马、车。” “他的田产、宅子、铺子遍布北山堡,以及周边的县城。根据计算,我有好几种分配方案。比如说你要奴婢,还是不要奴婢,是要县城的田宅、铺子,还是不要县城的田宅、铺子。” 李坤抖擞了精神,侃侃而谈,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吴年想了一下后,说道:“大哥。我只要北山堡内外的田产、铺子,奴婢我一个不要,马全部留下。” 经营这么大的家产,是需要很多人手的。 比如说定县的一家粮油铺子,需要掌柜、伙计,本家还得有账房。吴年是赤脚起家,没那么多底蕴,管理不过来。 这一战之中,他杀了很多成家家奴,都是家生子,沾亲带故。 他也不敢用成家的奴婢,怕出什么乱子。 就要北山堡内外的田宅、铺子以及现金就行了。 “好。那就是这个方案。”李坤早有准备,从宽大的袖子内取出了好几张纸看了一下后,拿其中一张纸递给了吴年。 吴年伸手接过纸低头看了起来。 账目算的很清楚。 北山堡内的三进大宅一座、布店两间、田五百亩、马两匹、铜钱二百贯、白银一百五十两、黄金二十两。 “就这个了。”吴年对此很满意,放下了手中的纸,抬头对李坤说道。 “好。待会儿我去办个手续,明天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李坤笑着点了点头。 “等一等大哥。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吴年抬了抬手,说道。 “说。”李坤很爽快道。 “我能不能当总旗?”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问道。 李坤觉得头晕,叹了一口气道:“兄弟啊。你当小旗也没几个月呢,就惦记着总旗了?” “老实说。不能。” “除非你有战功,或者花大价钱打通关节。” 这件事情,吴年本也没报多少希望。北山堡是和平年代,这升迁需要时间积累。他现在有这么大的产业,如果继续和平下去,过个几年,就能积攒钱打通关节了。 “我想去外头买一些奴婢,用钱养一队家兵。大哥有门路吗?” 吴年问道。 蒙元人的存在,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他本能的想要扩兵,扩兵,再扩兵。 既然没有总旗,那就只能招募一队家兵了。 李坤对吴年的行动并不意外,这位小旗大人,可是招募了完整的兵丁,北山堡独一份儿。 “兄弟啊。我们这些当官的之所以招募家兵,是因为家奴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的奴才。他们比较忠心。如果从外买来奴婢,那忠心就不可靠了。” 李坤说到这里,低头沉吟了一下,眼睛一亮,对吴年说道:“兄弟啊。要么我想办法给你弄一些家奴过来,你找强壮的训练成为家兵。” 第五十五章 官太太柳香 吴年离开了李府,回到了自家小院。 这一回吴年等人猎回了很多猎物,柳香正忙着做腊肉。 “别做腊肉了。洗把手跟哥走一趟。”吴年进入厨房,一把夺过了柳香手中的菜刀,笑着说道。 “去哪啊?”柳香抬起头,小脸蛋上满是疑惑。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麻溜的去洗手了。 顺从是她的本性。 吴年领着柳香到了成高的三进大宅外,抬眼一看大门紧闭。 “哥,这不是李总旗的宅子吗?你带我来这来干什么?”柳香困惑道。 “谁说这是李总旗的宅子了?这是我们的家呀。”吴年笑呵呵的拉着柳香的小手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响起,随即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这是李家的家奴,暂时看着这座宅子的。 “原来是小旗大人啊。请,请。”中年男人见到吴年顿时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把门彻底打开,弯腰请吴年进来。 吴年拉着小嘴张成o形,眼睛瞪的滚圆的柳香走了进来。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宅子。这大门进来是一块影壁,右边是一间房子,门房值班的地方。 左边是一排房子,主要是家奴住的,有两间客房。 这叫倒座房。 这是一进院子。进了垂花门,就是内宅。是个回字形的大院子,有主屋、东西厢房、厕所、厨房、祠堂,因是将门,还有个马厩。 再进一道门,又是一进院子,也有一排房,这叫后罩房。 是女眷住的,如小姐、丫环、妾室。 吴年兴致勃勃的逛着,柳香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吴年的手不肯松开,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长见识又紧张。 完事后,吴年带着柳香来到堂屋坐下,那家奴给泡了两盏茶端了上来。 “小旗大人。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家奴一脸谄媚,弯了弯腰道。 吴年让他下去了,一边端起茶盏,一边看向还在目瞪口呆的柳香。 “哥。这是咱的?”过了好一会儿,柳香还是不可置信,问了一声道。 “是咱的。李总旗送给我的。这以后啊,你管家。”吴年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眯眯道。 不说别的。 有这么一个贴心肝儿的童养媳,赚钱养家,让媳妇住上大房子,有人伺候,当个官太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吴年看着柳香目瞪口呆的样子,这心里头还真有自豪感。 娘的。 她把我的魂儿给勾走了。 柳香又高兴,又紧张,又不可思议。她的心肝儿跳的好快,过了会儿,还是不死心道:“哥。总旗大人怎么好端端的,送你这么大一座宅子?” “不仅宅子,还有田呢。这你就别管了。娘们管好家就行了。”吴年摆出了男主人的架势说了一句。 柳香顿时乖乖不说话了,但还是激动的坐立不安。 “等一下就搬家吧。把你的小鸡啊,什么家当啊搬过来。这新的搬来,旧的东西就不要了。” “对了。等过几天。总旗大人就会买奴婢过来了。这以后啊。你不必洗衣服下厨了。如果闲着无聊,可以织布、做针线活,出门去看看咱家的田亩就行了。对了,堡内还有我们家两间布店呢。” 吴年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嗯,这茶不是好茶,得换好的茶。 “啊?!!!”柳香失声惊叫了一声,然后小手抓紧了吴年的胳膊,怯怯道:“哥。管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我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太太又不是天生的,你肯定能行。再不济,不是还有姐吗?等奴婢们过来,我定个好日子。把她过门了。让她帮你打理家业。” 吴年很霸气道,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 “好吧。”柳香一双小手感觉到从吴年身上传来的力量,鼓足了勇气点头说道。 吴年把铁牛叫了过来,准备了一辆大车开始搬家。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吴年想把一些东西扔了,柳香不乐意,说是自己不用,也可以给下人用啊。 管家婆抠抠搜搜的也挺好。 当柳香拿起铜锁,把原来的院子给锁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舍,总之是哭了。 吴年把她哄好了,一起高高兴兴的搬进了新宅。 二人还没成亲,还是老样子。吴年住东屋,柳香住西屋。 吴年谢了铁牛一番,让他走了。 家里准备妥当之后,吴年找了个先生,选了个良辰吉日,又找了个媒婆去陈家。 其实娶小妾没那么多规矩,但是吴年不愿意委屈了陈氏,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来。 陈氏当然也同意了。 吴年搬进新家五天,李坤买的奴婢就到了。 上午,阳光灿烂。 随着时间过去,天也渐渐暖和了一些,没有那么冷了。 新宅大门前,也挂上了牌匾。 “吴府”。 外院内。吴年与柳香、李勇站在北边位置朝南,约莫一百来号人,站在南边朝北。 男女老少都有。 “小旗大人。这是我们老爷托人从县城里买来的,听说原本是书香门第的家奴。后来因为犯法抄家,奴婢们就被转卖了。” “有十五户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您可以放心用。这书香门第讲究,有专门的内宅丫环、书房丫环、粗使妇人、厨娘、门房、车夫、长随、管家、账房什么都有。” 一个李坤的家奴站在一旁,对吴年弯腰说道。 “嗯。”吴年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去,问道:“哪个是管家?” “回禀老爷。小人是管家。”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弯腰行礼道。 吴年满意点了点头,挺有管家样子的。 “这是太太。以后听她的。”吴年指了指柳香,说道。 “是。”管家弯腰应声。 “我们家是将门,与书香门第不一样。你们这一百余号人。我这府上也用不了。大部分人就去城外的庄子,管理我家田亩。” “选出五个精壮汉子,当我的家兵。月钱丰厚,饭菜管饱。” “这是我们百户所的老兵,叫李勇。你们可以叫他老李,由他来训练你们。” “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吴年大声问道。 奴婢们有点骚动,书香门第出身的家奴,可没有当兵的。但是他们逆来顺受,也不敢反抗。 “听到了。” 在管家的引导下,他们齐齐对吴年弯了弯腰。 如此,这乔迁新房算是完成了。 练家兵的事情交给李勇。 府上用人,城外庄子用人,就交给管家。 柳香这个官太太,掌库房钥匙,摄内宅事。 官宦人家嘛,井井有条。 接下来就是把陈氏给过门了,不仅白得个漂亮姐姐,还多了个闺女小姐。 得劲。 第五十六章 纳妾 宅子是现成的。 奴婢也是成班子的。 练家兵由李勇负责,他是个老兵,带了不知道多少新兵呢,靠谱。 吴家的经营,很快就上了正轨。 这日一大早。吴家的奴婢们就忙活起来了,到处张灯结彩,把整座府邸弄的红艳艳,喜气洋洋。 厨娘,家奴们也忙着准备各色菜品。 等下午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上门了。 吴年骑上马,带上了长随,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把陈氏给接了回来。 等安置了陈氏之后,吴年便出来与客人们吃席。 今天的客人,只有三桌。当官的一桌,李坤、各队小旗。金曼城因为精神失常没来,不过他的弟弟来了。 当兵的一桌,铁牛、李勇、王贵、张声等十个人。 陈家的亲戚、吴父的故交一桌。 在这偌大的百户所内,吴家真是门庭冷清,但幸好吴年争气,娶个妾室,把当官的全请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吴年穿着红衣裳,来到了当官的一桌坐下。这刚坐下,李坤李总旗便来找茬。 “新郎官儿。你可是海量。今天大喜日子,必须打桌,来吧,从我开始。”他举起酒杯站起,露出了坏笑道。 小旗们也跟着起哄。 没了成高,这百户所就和谐多了。再加上人人都知道,这吴家吴大,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没必要得罪。 表面嘻嘻哈哈,都是朋友。 铁牛、张声也闹腾起来,要吴年打全桌。 吴年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哪怕是当新郎官儿。 吴年伸出右手拦住了李坤,笑着说道:“大哥。你今天说什么也没用。小弟我急着入洞房呢,这你们把我灌醉了,不是坏我好事吗?” “今天对不住各位兄弟了。一桌一碗酒吧。” 说罢了,吴年便拿起了吃饭的饭碗当酒碗,自己抱起酒坛子,倒了三碗酒,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这酒也不烈,吴年这身体酒量着实是厉害,一点事儿都没有。 “哈哈哈。” 客人们见吴年说的直白,哄堂大笑了一声,便也没为难他。李坤见吴年连续喝了三碗酒,竖起大拇指,笑道:“痛快。” 吴年脸皮厚,又心急入洞房。风卷残云似的吃完后,便让老大哥李坤给招呼客人,自己一溜烟的借着尿遁走了。 东屋外,也是装饰成了红色。两个俏丽丫环立在门外,看着疾步走来的吴年,红了红面,福身道:“老爷。” 她们二人用力,推开了大门。 吴年没管她们,心急的进入了屋子。两丫环朝里头看了一眼,红着脸把门关上了。 这大户人家的房子,比原来吴家小屋宽敞多了。 进门后,是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壶酒,花生、蜜饯什么的吃食。 左边是一张大床,床的北边是一座屏风,放着浴桶。 兼着吃饭、沐浴、睡觉的功能。 吴年可没管这些,直接往大床走去。日盼夜盼的美妇,穿着一身红衣裳,羞红了脸坐着。 现在天儿还冷,陈氏穿着的是厚厚的棉袄,但挡不住有料的身子。 真是漂亮还勾魂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她这几天没有犯病。 “姐。”吴年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去解陈氏身上的扣子。 “小年。别这么猴急啊。”陈氏羞的抬不起头来。 “我都憋了几个月了,怎么能不猴急?”吴年反问了一声,但经过这么一打岔,他也稍稍冷静下来,把两旁的床帐解开放下,遮掩了这春色。 第二天一大早,日上三竿了,吴年、陈氏才起来。 折腾了一宿,他与陈氏身上都是怪味。先让丫环打了热水,洗了个澡,二人才穿上衣服出来。 陈氏身子骨弱,自己还站不起来,须得丫环给扶着。 “爹、娘。” 李雅穿着新衣裳,小短腿踩的跟风火轮似的,飞快的扑入了吴年的怀中。她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丫环,硬是追不上她。 “好女儿。吃饭了吗?”吴年一把抱起了李雅,在她肥嫩的脸蛋上香了一口。 “吃了。好吃。”李雅咯咯笑道。 虽说吴年一直很照顾她们娘俩,但毕竟是两个家,没那么精细。 今天李雅的早饭不仅有肉吃,厨娘烧的也好吃。 身边还跟着一个玩伴,她快活死了。 “有爹可真好。”李雅小手抱着吴年的脖子,不肯撒手了。 “好吃就好啊。要吃饱,吃壮。”吴年很是宠溺的搂着她,拍拍她的小肩膀。 “瞧你。女孩怎么能吃壮呢。”陈氏白了一眼吴年,但眉宇间却都是喜色。 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是小年对雅儿真好。 随即。吴年让厨房生火做饭,他与陈氏好好吃了一顿。又问了一下柳香,得知这小妮子去堡外看田去了。 这眼看着快要开春了。 堡外的吴家田亩,怎么耕种是个学问。要不要租或买牛,要不要请人帮着耕种。 这小管家婆,上心着呢。 当然,以现在吴家的家境,是轮不到小管家婆亲自去种田的。 她是官太太。 吴年仿佛化作了一条虫,夜夜躺在陈氏的房中,与她好,一连七天。 不过他身强力壮,气血强大,这么折腾不仅没事,反而精神奕奕。 直到这天一大早。 吴年叫来了铁牛、张声一起,安排了家事。三个人带着刀,背着弓,往凤凰山而去。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一次去凤凰山,便是要把那杀人亡命的章进给请出山。 吴年可不管他是龙是虎,还是心高气傲。 他比章进还龙,还虎,还心高气傲。 出手便要命中靶心。 凤凰山距离北山堡有是十五里山路,但路不好走,都是狭小山路,十分险峻。 不过吴年等人都是山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却也难不倒他们。 不过一日工夫,吴年三人便到达了凤凰山附近。远远看去,半山腰上坐落着许多简陋宅子,而附近山头开辟了许多的山田。 “穷山恶水,倒也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什么人?!!”便在这时,一声大喝在吴年耳旁炸开。 铁牛、张声二人立刻取下了背后的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弯弓搭箭。 第五十七章 豪杰 吴年却很镇定,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茂密的树木之间,藏着两个汉子。都是粗布麻衣,粗壮魁梧。 他们张弓搭箭,虎视眈眈。 “别在意。这帮人是逃亡的军户。对外人警惕一些是应该的。”吴年从容对铁牛、张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把弓箭放下。 铁牛、张声还是警惕,但却服从吴年的命令,缓缓把弓箭放下。 “二位兄弟不要紧张。我是北山堡小旗吴年,听说章进章壮士的威名,特地前来拜会。” 吴年朝着山中的汉子一拱手,十分客气。 山中的两个汉子小吃了一惊,左边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探头问道:“可是杀虎的吴小旗?” 吴年有些惊讶,这帮家伙竟然知道我。看来他们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与山下的联系应该很频繁。 铁牛一脸傲气,昂首挺胸大踏步的上前一步,自豪道:“正是杀虎的吴小旗。” 仿佛他是吴年似的。 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抄小路下了山来到了吴年面前,齐身行礼道:“原来是吴小旗。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两位壮士言重了。我没有打过招呼就来了,这才引起你们的警惕,是我的不对才是。”吴年弯了弯腰,还是很客气。 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愈发敬重吴年。 吴年是个杀虎之人,有威名有本事。他们刚才是敬重吴年的本事。 而他们是流亡军户,地位卑下。吴年能这么客气对待他们,让他们十分受用,也就更尊敬吴年了。 “我们大哥性格豪爽,喜欢结交四海朋友。他若是知道吴小旗来拜访,一定会很开心。小旗大人请。” 那麻子脸的汉子伸出右手弯腰虚引道。 “请。”吴年也很客气的伸出右手,稍稍弯腰道。 随即,二人便在前引路,带着吴年等人往那片建筑群走去。 “二位兄弟。我看这山上土地贫瘠,你们平日里过日子,恐怕十分艰苦吧。”吴年四处观看,随口问道。 “不苦。以前当军户,当官的层层盘剥我们。那才叫苦。大人别看我现在这么壮实,上山以前可是瘦的皮包骨头。” 麻子脸汉子笑着说道。 “咳。”旁边的汉子咳嗽了一声,给同伴使了一个眼色。麻子脸初没有明白,后来醒悟,连忙停下道歉道:“我这张臭嘴,口无遮拦。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眼前这位,不就是当官的嘛。 “无妨。你说的对。这当官的十个有九个不是好东西。”吴年很大度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麻子脸松了一口气,他很健谈,便又说道:“这山上的田地贫瘠了一些,但不用交租子。自己开多少山田,就能有多少田,能出产多少粮食。” “等秋收之后,猎物肥美,我们就进山打猎。吃的满嘴是油。” “我们大哥也很有本事。在丰年的时候,他把大伙的粮食聚集起来,另外修葺粮仓。灾年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这日子别提多快活了。” 吴年眼睛微亮,点了点头。这个章进不仅武力出众,而且做事颇有章法,又得人心,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趟来对了。 现在是个乱世,我们合伙不仅能增加生存几率,没准还能活的非常滋润。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建筑群的边上,现在还没开春,田地都荒着。春天到了,猎物也瘦,没什么油水。 人们都散落在村庄附近,准备开春的事宜。 “老张,王洋。这是谁啊。你们怎么带陌生人上山了?”一个老汉先看到了一行人,惊讶又警惕道。 “高伯。这位是北山堡的吴年,吴小旗。就是那个打虎的人。他来拜访我们大哥。”麻子脸王洋笑着介绍道。 “原来是吴小旗啊。小章他最敬英雄。你能来拜访他,他肯定很高兴。”老汉脸色顿时变了,高兴道。 吴年便这么一路被王洋、老张二人介绍着,招摇过市的来到了建筑群的一个角落。 一个粗壮魁梧,面若圆盘,肤色黑的仿佛十年没洗澡的男人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均匀而有规律的呼吸着。 他披着一件青衫,头发披散,十分狂野。 他两耳一动,听见了动静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又大又圆,仿佛有精芒在其中闪耀,亮如星辰。 “好气势。”吴年心中称赞了一声。 这非常之人,果然有非常之能。这辽东很多人都知道章进,小有威名。 相由心生。 胆怯的人唯唯诺诺,勇敢的人必有大气魄。 今日一见,章进真是名不虚传。 “好亮的眸光。” 铁牛、张声吓了一跳,铁牛站立不动,张声却是后退了一步,脸色白了一白。 “你是个好兵。”章进看了一眼铁牛,赞赏道。 “你是个英雄。”章进回过头来,对吴年说道。 气势是一种无形但确实存在的东西,怒目金刚可震百鬼。他刚才睁眼的瞬间,一身杀气凝聚。 张声面无人色后腿了一步。 铁牛虽然站立不动,但却有些紧张。 只有吴年一个人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当然是英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敢问小兄弟姓名。”章进站了起来,从大岩石上一跃而下,拱手行礼道,豪爽且客气。 “我姓吴名年,北山堡的人。”吴年笑着拱手还礼道。 “原来是杀虎的人。”章进一愣,随即称赞道:“虎是百兽之王,普通人在它面前定然心胆俱裂,任它宰割。你能杀虎,便是非常之人。” “我屋里有一坛十年陈酿女儿红。走,喝个痛快。”章进大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三间草房,邀请道。 “请。”吴年欣然应下。 吴年、章进、铁牛、张声、王洋、老张六人一起进了屋,在一张四方桌的四周乱七八糟坐下。 章进告罪了一声,便在堂屋挖土,取出了一坛女儿红,又拿了中午吃剩下的熟肉、一些花生当下酒菜。 众人一起吃喝起来。 第五十八章 大志 众人吃完,快接近傍晚了。 不过,一坛酒一点熟肉实在是不够吃。 王洋、老张也是豪爽的人,二人起身回家,说要让自家婆娘,杀鸡招待吴年。 总之,管饭。 章进、吴年二人出了屋子,来到了屋外,寻了两块石头坐下。铁牛、张声很是识趣,呆在屋子里。 “兄弟啊。你是个小旗。虽然事情不多,但也是个当官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拜访我吧。” 喝酒之后,章进的脸色黑中带红,双眼露出精明之色,笑着说道。 吴年并不惊讶,这人绝非莽夫。 “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然后一拍自己的膝盖,缓缓说道:“现在蒙元人强盛。虽然北山堡位置靠后,但我琢磨着他们迟早要打过来。所以我整编兵马的同时,还打算招募一支私兵,以作自保。” “兄长你为人义气,能力过人。我想招募兄长你帮我管理私兵。” 章进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吴年,感慨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北山堡内,独一份儿的整编了兵丁。又能意识到蒙元人的厉害,你比某些百户、千户强多了。” “说句自负的话。你能来找我,更是有眼光。” “兄长意下如何?”吴年很客气,眸光更是炙热。章进的水平他已经见识过了,绝对厉害。 有他相助,如虎添翼啊。 章进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负手在腰来回踱步了片刻,才低头问道:“兄弟。你想让我帮你,这是你想要的。那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洗耳恭听。”吴年露出严肃之色,站起来拱手说道。 “我自负本事很大。但一直跟屋里的铁牛一样,一直是兵,郁郁不得志。后来杀人亡命,逃到了这凤凰山上。” “之后就有人像兄弟你一样,找我出山,其中有一个百户。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想明白了。在大楚国,我当兵的时候都没有出头之日,更何况当别人家兵?” “我想要出头,我想要站在阳光底下,光宗耀祖。蒙元人强盛,南侵楚国。对于楚国来说是灾难,但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却是个机会。我要在辽东大乱的时候下山,招募兵丁,做一番事业。” 章进的声音渐渐洪亮,眸光亮的吓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无匹的气势。 他是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早年郁郁不得志,让他积累了太多的愤怒。这愤怒化作了野心,也磨砺了他的锋芒。 他盘踞在这凤凰山上等待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蒙元人南下,辽东大乱,揭竿而起。 吴年看向章进,很是意外。 章进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也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他只想着守着老婆热炕头。 如果不是楚国的军事力量颓废,他宁愿当个小兵,每天美滋滋的。 现在蒙元人南下,楚国颓废。辽东渐渐动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竭尽全力的扩展兵马,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从没有想过,要揭竿而起。 “兄长想要做皇帝?”吴年想了一下,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章进犹如被一箭射中了膝盖,脸色大变,冷汗都流出来了。苦笑道:“兄弟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虽然有点野心,但并不想做皇帝。” “自古多少豪杰,死在争霸的路上。我章进何德何能?” 随即。章进一脸古怪的看着吴年。 这小子不是小旗吗?怎么轻而易举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我们一个逃亡军户,一个小旗说这件事情也太可笑了。 “既然兄长你不想做皇帝,那么揭竿而起,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想接受朝廷招安,是不是?”吴年点了点头,又问道。 “没错。”章进爽快承认了。 “那么兄长为什么不跟着我呢?”吴年笑呵呵说道:“兄长你也称赞兄弟我是个英雄,又是个小旗。我们合力打拼,未来一起做大官。” 章进连连摇头,摆了摆手干脆对吴年说道:“兄弟。你确实是个英雄,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军户太狭隘,小旗官太小了。就算蒙元人南下,你这个小旗也多半不顶用。还不如我自己趁乱,揭竿而起。” “特码的。楚国的卫所制度烂到根了。我们这样的人,只能当小旗、小兵。”说到最后,章进很是不忿,飞起一脚踹飞了一块石头。 这一点吴年完全赞同。 他就不说了。 本来就是个赌鬼、酒鬼,最近崛起的。 铁牛是个好兵,作战非常勇猛,要是制度没烂的话当个百户、千户绰绰有余。 章进这样的豪杰,怎么也得当个大将。 但他们都是小兵。 上升渠道,不是给普通人的。 是给当官的,是给有钱人的。 完犊子的卫所制度。 那这样就完全谈不拢了。 他想招募章进做家兵,一起自保,顺便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打拼吧。 章进对卫所制度绝望,打算趁乱揭竿而起,再接受朝廷招安。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哎。”吴年叹了一口气,无奈对章进道:“兄长。看来我是不能说服你了。” “是啊。不过我们朋友是交定了。你一定要在我这凤凰山上住个三五天。”章进笑着说道。 吴年一听,这也不错。 先在这山上住上几天,没准能想到办法把这家伙忽悠下山呢? “大哥。大哥。不好了。有一头三五百斤的野猪闯进来了,已经连伤两人了。” 就在这时,王洋一路小跑一路大叫,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你说什么?” 章进立刻紧张起来。他这里的流亡军户是慢慢聚敛起来的,大家并非亲戚,但是他为人重感情,早就当他们是兄弟姐妹了。 三五百斤的野猪,可不得了。 发起疯来,简直是杀人狂魔。 老猎户有一句话,一猪二虎。 在山上遇到野猪,比遇到老虎还要麻烦。野猪虽然没有老虎霸气,但却皮糙肉厚,普通的弓箭射到它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我去拿弓。”章进大叫了一声,马上冲向了屋子,去取猎弓了。 吴年反应也是极快,也冲进了屋子,去拿自己的弓。连带着铁牛、张声也一起。 众人走路带风,飞快的往村子的另一边而去。 第五十九章 应弦而倒 这个村子是建造在山脊上的,房屋的位置十分散乱。从这一头往那一头,很远。 在另一边。 三个男人拿着大弓、长矛等武器,与一头受伤的野猪对峙,旁边还有两条虎斑猎犬 虎斑猎犬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朝着野猪不断的狂吠,但却不敢上前,旁边倒毙着三条狗,其中一条是大黄,两条是黑狗。 两个受伤的汉子已经被拖走安置了,妇人们带着孩子,紧紧的关上了大门,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面对这样凶悍的野猪,这些土坯房子,根本拦不住。 她们很怕。 三个男人一人手持长矛,与野猪对峙,却根本不敢靠近。另外两个在旁边放箭,虽然对野猪造成了一点的伤害,但根本上还是挠痒痒的级别。 野猪浑身上下坚硬的鬃毛加上厚厚的泥浆,仿佛是一件甲胄。 普通的猎弓,根本伤害不到它。 而且随着野猪受伤,疼痛刺激着它的眼睛渐渐发红。 “呼噜噜!!!”大野猪狂叫了一声,面对这阵仗不退反进,仿佛坦克一样冲向了那持矛的汉子,吓得汉子一个闪身。 结果大野猪没有刹住车,一头撞在了一座土坯房上。 “轰隆”一声,墙壁轰然倒塌,尘土飞扬,躲在房子里的一个妇人,两个孩子吓得面无人色。 大野猪没多大事,只是有点头晕。它甩了甩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冲向了瑟瑟发抖的妇孺。 猪也能咬死人的,更何况这头野猪头硬似铁,只要这么冲撞过去,便能要了妇孺的命。 便在这时,吴年、章进等人赶到了。吴年、章进几乎是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弯弓搭箭,目如鹰眼,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咚”一声,两支黑色的箭矢宛如闪电一般向着野猪疾驰而去。 “噗嗤,噗嗤。”两声箭头入肉的声音响起,野猪应弦而倒。它沉重的身体,发出了轰鸣之声,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好,大哥好箭术。” “不愧是大哥。我们射出的箭就像给它挠痒痒一样,大哥只一箭便把它射倒了。” 王洋以及另外几个汉子齐齐叫好,激动的脸色通红,钦佩之色布满了脸庞。 吴年、章进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弓。 铁牛、张声有点不忿,这明明是两个人射的,怎么反而成了章进一个人射的了? 铁牛刚想说话,吴年对他摆了摆手。铁牛只得把话给吃了回去,闷闷不乐。 章进摇了摇头,笑着指了指吴年道:“杀了这野猪的人不是我,是吴兄弟啊。” 王洋以及几个汉子都很诧异,眉目间露出不信。 铁牛心中一口气出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声也挺了挺胸膛。 章进笑了笑,上前先扶起了那吓坏了的妇孺,然后来到了野猪倒毙的地方,弯下腰观看。 射在野猪身上的两支箭矢,位置很巧妙。 一支射中野猪的额头,一支射中了野猪的右眼。这两支箭矢都是黑色的,但是章进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箭矢呢? 他拔出了射中了野猪右眼的箭矢,笑着对众人说道:“这是吴兄弟射的。他一箭从野猪的眼窝射入,伤了野猪的脑子。” “而我的箭本来也是瞄准野猪的眼睛,但却误差了一些,射中了野猪的额头,看起来是致命伤,但其实只伤到了皮毛。” 说罢了,章进对吴年一拱手说道:“兄弟好箭术。” “兄长过誉了,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吴年很是诚实的一拱手说道。 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 这百步穿杨很容易,因为目标不会动。 而想要射中一只在动的野猪的眼窝,那就需要极大的运气了。 他的箭术与章进在伯仲之间,只是他运气好射中了眼窝,章进运气不好,射中了额头罢了。 章进摇了摇头,看向吴年的眸光充满了欣赏,说道:“兄弟你过谦了。总之,射杀这只大野猪的是兄弟你。” “刘往。还不快来谢谢吴小旗。若不是他,你老婆孩子就没了。” 章进转头看向一名汉子,脸色严肃道。 名叫刘往的汉子,就是那拿弓的两个汉子之一。他听到章进的话之后,二话不说来到了吴年面前跪下磕头道:“多谢吴小旗的救命之恩,我刘往永世不忘。” 反应过来的刘妻也放下了两个孩子,要下跪行礼。 吴年连忙扶起了二人,摇头说道:“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们言重了。” 这时候其余几个汉子也围了上来,看向吴年的眼神充满了佩服之色。 村子这么小,他们是眼看着吴年进来的,也听说了吴年杀虎的事情。但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吴年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真是神了。 “虽说这畜生带来了麻烦,但也带来了肉。兄弟们。我们起锅烧油,把这畜生处理干净吃了。” 章进低头看了看肥硕的野猪,非常满意。这春天猎物们骨瘦如柴,想不到这头猪却肥的连肚腩都有了,可以大吃一顿。 “好嘞。乡亲们,快把大锅找来。有什么吃的,也拿出来。我们狂欢一夜。” 王洋兴奋的朝着四周大吼道。 村民们积极响应,有什么出什么,没什么出力气。眨眼间把这头野猪给处理干净,起锅烧油了。 不过野猪肉柴又硬,他们大火烧了一个时辰,才把肉给煮烂了。吃饭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村民们都很热情,一一端着酒碗上来敬酒。以吴年这好酒量,竟然也被灌醉了,最后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吴年头痛欲裂,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房梁,才明白自己是在哪。 “我曾说过喝酒要适量,结果还是烂醉如泥。我的自制力还是太差了。”吴年苦笑了一声,从床上坐起。 “来兄弟,喝碗醒酒茶。”章进听到了动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醒酒茶走了进来,笑着递给了吴年。 “谢大哥。”吴年谢了一声,伸手接过碗,但等茶凉了一会儿,才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茶虽然喝了,但是这酒劲儿,却是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头痛,头痛。 第六十章 山贼 “小旗大人。” 铁牛、张声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吴年行礼道。吴年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去给我打水洗漱。” “是。”二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不久后,张声端着装了热水的脸盆,拿着面巾走了进来。 吴年洗漱了一番之后,来到了厨房。 现在这个点早饭早过了,但是饭菜一直热着。 吴年也不客气,一个人坐下来吃了个七八分饱,放下筷子,眼神示意章进,二人一起出了屋子。 “兄长。你别嫌我啰嗦,我旧事重提。”二人来到了大岩石附近,吴年右手抓着岩石纵身一跃,坐在了岩石上,看向章进说道。 “兄弟你别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官儿太小了。”章进摆了摆手,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昨天的事情,确实让他对吴年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吴年确实如他所想是个英雄。 但是英雄有个屁用。 他自认为也是个英雄,但一直都是小兵。 “哎。”吴年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章进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没办法,没办法。 “兄弟啊。我们不如说一说北山堡的事情。”章进走向门口,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坐下,抬头对吴年说道。 “兄长有什么指教?”吴年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从岩石上落下,坐在了一个石凳上。 “我虽然在山上,但消息很灵通。我估摸着今年秋天之后,蒙元人会再一次大规模南下。” “去年的时候,虽然楚军勉强挡住了,但自身也是元气大伤。今年蒙元人一定能打到北山堡,甚至于吞灭整个辽东。” “你们北山堡我去过,城墙就像是筛子一样四处漏风。兵丁只有你一队是整编的。军户只有二三千人。” “到时候是跑,还是战斗,你要做好准备啊。” 章进伸手拍了拍吴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吴年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多谢兄长提点,我会考虑的。” 这件事情吴年其实早就考虑过了。 如果蒙元人真的打来了,那就看情况而定。如果敌军太多,那么就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 老祖宗传下来的兵法,没什么好丢人的。 如果敌军少,那么可以想办法坚守,甚至消灭对方。 但是有一点。 吴年没有预料到,蒙元人今年就能打到北山堡。 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都还在楚军的手中呢。而北山堡的位置极为靠后。 蒙元人真能攻到北山堡? 不过章进这样的人,不会无的放矢。再说了,他对于古代的军事作战也不是很了解。 这件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吴年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火烧眉毛了。 如果今年蒙元人真的打到北山堡。 “有备无患,看来我得多备马车,粮食,到时候跑路用。”吴年又说道。 “对,有备无患。”章进又拍了拍吴年的肩膀,笑着说道。随即,他眸光明亮,精神抖擞,声音止不住兴奋道:“蒙元人攻破辽东,百姓就会逃难,到时候我振臂一呼,收拢人马,便也可以一步登天了。” 吴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他一心自保,并且呆在卫所制度之下,稳步上升。 章进一心想要聚众,然后接受楚国招安。从而做个大将,光宗耀祖。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 吴年很喜欢章进。二人都不是阴险小人,性格豪爽,喜欢结交朋友。 吴年心中一动,拱手问道:“兄长。我虽然是个小旗,但其实不懂用兵。你能不能教教我?” “这兄弟你就问对人了。”章进一脸自豪,说道:“虽然我家到了我这一代没落了,但是祖上曾经阔绰过。有很多兵书。我知道如何行军布阵,在哪里安营扎寨。” “我跟你说说。” 章进化作了教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说着军事上的事情。吴年听的不禁入神,这知识可是他急需的啊。 章进真是个大将,不是个单纯的武夫啊。 二人就这么坐着,从上午到中午,没有挪过屁股。 直到麻子脸的王洋一脸严肃的快步飞奔而来。 “大哥。王真的人来了。”王洋弯着腰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喘息了一声道。 章进一张黑脸透着红色,双拳紧握,一副我很生气,但强忍着的模样。 “按计划行事吧。”章进深呼吸了一口气,却仿佛是泄气的皮球一样,挥了挥手道。 “是。”王洋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吴年看出不妥,问道:“兄长。这王真是谁?” “山贼。就盘踞在附近的鬼龙山上,有一百来号人。”章进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指着西北方向一座山头道。 吴年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这附近要是有山贼,我们北山堡一定会知道。他们是新来的?” 辽东这破地方乱。 朝廷的兵多、军户多。 山多,军户逃亡形成的山贼也多。 就像章进,在朝廷看来也是个山贼。 “嗯。五天前刚搬来的。”章进一脸郁闷,长叹道:“他刚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交出一千斤粮食。” “兄长你要交?”吴年看出来了,皱眉道。 “能不交吗?他们有一百人,几件盔甲,守备险要的地方。我虽然本事极好,但一个人也打不了一百个人啊。他们暗中布置弓箭手,放冷箭,我就交代了。” “相反。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山头,适合种田,不是险要的地方。山贼一旦晚上来袭,我们全玩完。” 章进摊了摊手,长叹了一声道。 “让兄弟看笑话了。” 吴年点了点头,古代所谓万人敌只是形容人勇猛的。不是一个猛将可以打一万个人。 而且大将需要一件精良的盔甲,箭矢射不穿。 还得有相当精悍的亲兵跟随左右。 这样大将才能在敌阵之中纵横。 也就是“关云长刺颜良于万军之中”。如果关羽不穿盔甲,没有兵,他就不可能刺死颜良。 既然正面打不过,那么摸黑偷袭也是办法。 但是章进也说了,对方盘踞的山头地势险要,肯定是易守难攻的。 吴年想了一下后,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抬头对章进说道:“大哥你别急着交粮。我们琢磨琢磨。” “我们兄弟二人都是豪杰,怎么能让一伙小小的山贼骑在头上呢?”吴年露出了傲然之色,昂首挺胸道。 第六十一章 地形 “兄弟有什么计划?”章进一愣,心知吴年并非是无的放矢的人,不由露出兴趣之色。 以他脾气,要不是没办法,怎么会让这帮山贼骑在头上? 只要不是十死无生,那就干。 “兄长你给我画一张鬼龙山的地形图。”吴年认真说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打仗,总得看看地图。 “好。” 章进立刻起身去了屋内,捣鼓了一阵之后,拿着一张涂鸦似的地图走了过来,铺在岩石上。 吴年凑上来弯下腰看着地形图,听着章进解释。 “这鬼龙山。北边、西边是悬崖,高十丈,插翅难飞。南边、东边各有一条狭隘的山道,我听说王真在山寨前设了卡,有山贼把守,还有狗。我们想在黑夜摸上去,极难。正面进攻,更是白给。” 章进指着地图,说着说着自己就郁闷了起来。 这破地方,谁攻的进去? 但反过来,这个地方也好打。只要兵马众多,在必要之处屯兵,围而不攻,等山上的粮食吃完了,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进去了。 但这起码需要三五百人。 他们便是算上吴年属下的十个大头兵,也才三十来号人。 吴年看了看之后,心中有数了。攻破这鬼龙山,其实不难,但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 “兄长。我明白了。”吴年对章进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随即问道:“他们怎么来取粮食?” “兄弟,你有什么计划?”章进看出来了,顿时像是好奇的猫一样,心痒难耐了起来。 吴年却对章进露出了一抹笑容,笑而不语。 “还卖起关子来了。”章进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但却也没追问,他也是信吴年的。 这个兄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们也怕被我埋伏,不敢自己来取粮食。一千斤粮,他让我选十个汉子,背着粮食翻山越岭扛去鬼龙山。但是他们又指定不让我去,怕我中心开花。” 章进解释道。 “那运粮的人,算我一个。” 吴年笑着说道。 章进眉头皱起,对吴年说道:“兄弟。你本事不错,但是他们的弓箭手,能把你射成刺猬。” “兄长放心,我不是去中心开花,而是去探查一下地形。”吴年笑着摇了摇头道。 一个人不穿盔甲,打一百个山贼,他也没这个本事啊。 “好吧。”章进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二人合计了一下,不久后,吴年便与王洋、老张等十人一起运送粮食,前往鬼龙山。 鬼龙山距离凤凰山不过五里山路,吴年等人都是山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很快就到达了鬼龙山。 他们是从南边进山的,就像章进说的一样,山路十分狭隘,当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又有一处木质的哨卡拦住去路。 几个山贼守着哨卡,还有一条狗。 人的耳朵会失灵,但狗的不会,守备真的很严。 “还真是流亡的军户。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有几分正规军的气象。”吴年藏在运粮队伍中,观察了一下后心中暗道。 经过一番交涉之后,运粮队伍顺利的通过哨卡,进入了山顶的山寨。 山寨内的建筑物都很新,有的屋子上的木头仿佛像是刚砍倒似的。他们的人口很多,拖家带口。 根据章进的情报,精壮汉子有一百号人。 运粮队伍进入山寨之后,便是一个空旷的地方。四周有十名弓箭手,二十名刀兵,围拢成一个圆圈虎视眈眈。 一个约莫四十岁,长着一张国字脸,满脸横肉,虎目圆大,身材高壮的汉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桀骜不驯的看着运粮队伍。 他的左边放着一张长凳,上头竖着一把很吓人的大砍刀,刀身雪白,在阳光之下寒光闪闪。 这是一把好刀。 他便是山贼头子王真了,敢打劫章进的人。 “王头领。这是我们上交的一千斤粮食,请您清点。”麻子脸王洋走了上去,颇有胆色的对王真抱拳说道。 “哈哈哈。”王真哈哈大笑了起来,以至于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看着十分吓人。 “章进这小子,在附近颇有威名。但是遇到我王真,他也没办法。咱就是兄弟多,群狼可吃虎。” 王真站了起来,目视王洋气势煊赫。 “大头领威武!!!” “大头领威武!!!” 四周的山贼们顿时士气大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异口同声的大吼了起来。巨大的声浪,让附近的飞鸟都受到了惊吓,振翅而飞。 王洋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但都没有发作。 现在他们要是有什么举动,就只有一个下场,被射成刺猬。 “嗯。这就行了。以后你们每年都得给我交一千斤粮食。现在滚吧。”王真也就是立威一下,没有要把王洋等人怎么样的打算,赶苍蝇一样的挥手说道。 实在是这附近没什么地方可以打劫,他们人口又多,每年一千斤粮食不少了。 韭菜得慢慢收成,慢慢长,不能一刀切。 王洋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运粮队,包括吴年在内,也都跟随。 吴年一张嘴没有带来,但是眼睛却带来了,把这破地方的地形尽收眼底。 他的心中已有十足的把握,攻破这座山寨。 但得等晚上才能行动。 “等一等。”王真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大叫了一声道。 顿时,四周的山贼们弯弓搭箭,或举起钢刀,只要王真一声令下,吴年等人便要成了刺猬。 “王头领还有什么吩咐?”王洋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转过身来,勉强对王真一抱拳,问道。 王真没有回答王洋,只是在运粮队之中一阵扫视,眸光最终落在了吴年的身上。 “这个人是你们山上的人?”王真皱眉问道。 王洋与运粮队的其余人心肝儿都是一抖,万分紧张了起来。这家伙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便是连吴年也是微微一惊,但面上却是镇定自若。 “是。”王洋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还算镇定的回答道。 “不对。相由心生。你们这帮人站在这里,就是一个兵。但是他站在这里,却仿佛是一个官,有一股气势。” 王真摇了摇头,露出了狐疑之色。 “完了完了,这都能看出来?”王洋等人心里头已经慌的不行了。 第六十二章 神人 这是山贼的巢穴,一旦露出破绽,那就万劫不复了。 吴年并非胆怯之人,但此刻也有些紧张,但面上完全没有显露。他昂首挺胸,大跨步上前了一步。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四周的弓箭手、刀兵的反应,所有弓箭手的箭矢都指向了吴年。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吴年的身上。 吴年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变化,反而又上前了两步。对一脸惊讶的王真一抱拳说道:“王首领好见识。我曾经在横山堡做过总旗。” “你这个家伙被这么多弓箭手指着,却还敢三步来到我的面前,有种。”王真脸色恢复了正常,称赞了吴年一声。然后朝着四周的弓箭手摆摆手道:“不要紧张。” 四周的弓箭手们这才微微放开手中弓弦。 刚才吴年若再上前一步,他们就要射箭了。 王真看着吴年的脸,心中思索了起来。 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大的很。横山堡处于南端靠海的位置,他也不了解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跟章进混。”王真抬眼问道。 “我姓刘名季,知道章进是个豪爽有本事的人,就来投奔他。”吴年不卑不亢道。 运粮队的人,全都为吴年捏了一把汗。 这可是在绳子上跳舞啊,一旦王真发现自己被骗了,那大家伙全完蛋。 “跟着章进有什么前途?我承认他是有本事的,我打不过他。但我兄弟多,所以压过他。你来我这边,给你黄金、两个黄花大闺女,让你当三当家的,怎么样?” 王真没有太多的怀疑,反而欣赏吴年的胆魄,招揽道。 吴年呵呵一笑,摇头说道:“多谢王首领的好意。只是我今天因为首领的黄金、美女背叛了章进。那明天难保我不会为了黄金、美女背叛首领。你说是不是?” 王真是个大老粗,但也听明白了吴年的婉拒。 “你这贼杀才,给脸不要脸。我毙了你。”一名满脸凶相的山贼大叫了一声,举起刀便大踏步上前,打算杀了吴年。 “退下。”王真大喝了一声,这山贼便如老鼠见了猫,瑟瑟发抖的退下了。 “好。你有种。也说的对。我欣赏你。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投奔我。比跟着章进有前途多了。” 王真很欣赏吴年这样有胆魄的人,也确实生出爱才之心,说道。 今天吴年不因为黄金、美女背叛章进,明天也不会因为利益而背叛他,这样的人难能可贵啊。 “多谢。”吴年还是不卑不亢,拱手谢了一声。 “走吧。”王真挥了挥手,然后站起来振臂欢呼道:“欢呼吧兄弟们,我们又多了一千斤粮食。” “嗷嗷嗷。”山贼们精神大振,纷纷举臂欢呼。 而吴年等人则离开了山寨。当出了哨卡之后,王洋身上的冷汗才冒了出来。他回头对吴年说道:“吴兄弟。你真是胆识过人。要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怕早就不知所措暴露了。” “说的是啊。刚才我冷汗不敢流,现在才敢流出来。” “小旗大人。你真是镇定自若,非常之人。” 其他人也是纷纷说道,一脸佩服。 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反应似乎都是错的。吴年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却能打消了王真的疑虑,真是神人。 吴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内心满是苦笑。 这只是临场反应,而王真也吃这一套,属于运气好罢了。 他刚才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够蒙混过关,那就算了。 如果不行,那就赤手空拳扑上去,擒贼先擒王把王真给擒住。不过机会不大,那些弓箭手不是吃素的。 他混入运粮队伍,没带嘴巴,只带来了眼睛勘测地形的。却没想到被王真给弄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们每人背一百斤粮食还能健步如飞,更别说是轻装上阵了。很快,他们便走回到了凤凰山。 吴年与运粮队的其他人分开,自己一个人来到了章进的屋子前,看到了围绕在大岩石四周,焦急等待的章进、铁牛、张声。 “小旗大人。你可回来了。”张声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铁牛也点了点头,一副松懈下来的样子。 吴年自己很自信,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反而是胆战心惊。 “回来就好。”章进笑着上前一步,举起右拳捶了一下吴年的胸口,然后才问道:“情况怎么样?” “嗯。王真住着的位置,大概就是中央最大最气派的房屋。粮仓有两座,其余不用考虑。” “我们上了山之后,选其中一座粮仓放火。引起山寨的混乱,然后趁机把王真给宰了。利用你我的威名,降服其余山贼。” 吴年胸中早有对策,笑着对章进说道。 他没有打算去北山堡调兵,他们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人左右。怎么也不可能杀光所有山贼,擒贼先擒王,宰了王真便行了。 章进有威名,他也是个杀虎英雄,小有名气。 降伏普通山贼足够了。 “计划是很好,以弱打强,自然是偷袭。但兄弟你忘记了最关键的事情了,怎么上去?”章进没好气的看着吴年,还卖关子呢。 看你笑容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有主意了。 “嗯。” 铁牛、张声也齐齐点点头。 “小旗大人你就快说吧,让我们干着急。”张声的语气,有那么点撒娇的味道。 吴年打了一个战栗,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神采的笑容,说道:“很简单,准备一根十丈长的绳子。” “一个小袋子,装满了尘土。” 铁牛、张声一愣神。 张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纳闷道:“小旗大人,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东西?” 章进面色大变,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兄弟。你没搞错吧?你要爬上十丈高的悬崖峭壁?” 章进失声说道。 他并非一般的武夫,反而相当沉稳。面对山贼的势力庞大,他也暂时隐忍。 但是吴年这个操作,却着实是惊住他了。 徒手爬上十丈高的悬崖峭壁? 这兄弟要么是脑子出问题了,要么是神人。 第六十三章 虓虎 “十丈不算高。以我现在的体力,可以上去。”吴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攀岩是他擅长的事情。 刚才他顺道去看了一下那所谓的悬崖峭壁,石质很坚硬,完全可以攀岩。 十丈相当于三十三米左右,对于攀岩来说不算很高。 当然,对于古人来说已经很高了。 楚都的城墙,也不过十几米高罢了。 “真是要爬上去?”铁牛也跟着失声道。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这是真的要徒手爬上十丈高的悬崖峭壁啊。 章进、铁牛、张声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嗡嗡嗡的仿佛是有十万只蜜蜂在他们的脑中飞舞盘旋一样。 “你们不要担心。我比你们更在乎自己的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吴年见此安慰三人道。 “我觉得你是去送死。”铁牛难得没有相信吴年的话,一颗头甩的仿佛拨浪鼓似的。 “是啊。我觉得我可能要给你.....”张声没有说完自己的话,剩下两个字是收尸。 “兄弟啊。你勇气可嘉,但是方法不可取啊。为了区区山贼,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章进一脸凝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就像他。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只能送一千斤粮食给山贼,等以后再报仇了。 拿命去拼可以,但不能十死无生啊。 吴年无奈,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可能让他们相信的。 攀岩真的是他擅长的东西啊。 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他的最高纪录是一百三十米。 这是一项作死的运动。 考验的不仅是体能、力量,还有看淡生死。 身为雇佣兵的他,前世非常喜欢这项运动。 这一世就算了,他不想死。 他有老婆热炕头,还是两个老婆。 但遇到难关,他却也有翻山越岭的勇气。 不管章进、铁牛、张声怎么制止,都没有阻止吴年。很快夜幕降临,二十名精壮的汉子,吃了晚饭,做了准备之后,便走着山路,来到了鬼龙山的北边,直面一座三十三米高的悬崖峭壁。 二十个人有五名弓箭手,十五个人是刀兵,轻装上阵。 吴年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尽量减轻重量,肩膀上套着一根长达三十三米的粗绳子,很沉,但不算什么。 腰间挂着一个小袋子,里边放着草木灰,用来吸汗的。 “小旗大人,还请三思啊。”铁牛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苦苦哀求道。 “是啊。三思啊。”张声也红了眼睛,弯腰行礼道。 他们两个就差给吴年跪下了。 兄弟几个感情深厚暂且不提。吴年做小旗这段时间,俸禄都是足量发放。 而且吴年看似是小旗,但是风头很强,在百户所内的声望仅次于百户与总旗,是目前百户所的第三号人物。 连带着他们这些兵,也都是水涨船高。 一旦吴年有个三长两短,大家又得变成苦哈哈了。 “兄弟啊,他们说的对。”章进也上前一步,唉声叹气道。 其余人心情则要复杂多了。 虽然吴年帮他们对付山贼让他们很高兴很感激,但是行动未免鲁莽了一些。汉子们抬头看向崖壁。 此刻月光灿烂能见度很高,他们也能一眼望到山顶。 但是他们一想吴年要从崖壁爬上去,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可能! 吴年向来对属下很客气,但是这会儿也不得不摆起谱来,瞪眼骂道:“还是辽东汉子吗?婆婆妈妈。” 说罢了,吴年便伸手在腰间装满了草木灰的黑袋子里头摸了摸,搓了搓双手,然后仔细观看了一下崖壁的地形之后,选了一条道,往上爬去。 初时,吴年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爬上了十几米。 章进、铁牛、张声等人在底下抬头观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宛如战鼓一样,震耳欲聋,还伴随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天啊。 这稍有不慎,就得粉身碎骨,然后他们收尸了。 “完了完了。我回去该怎么跟夫人交代?”铁牛哭丧着脸,不敢想象一旦吴年砸成了肉饼,该怎么跟柳香交代。 爬了十几米之后,吴年的体力、精力消耗了不少,不得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他没有往下看去,那会带来恐惧。 这会儿就是做人,只能往高处走。 也是卒。人生如棋,只进不退。 吴年抬起头来看了看上方,还有十几米左右的距离,但是前边的地形却也崎岖了起来。 “哗哗哗!!!” 正在吴年思考走哪条路线上去的时候,偏逢屋漏连夜雨,忽然刮起一股怪风。 吴年猝不及防,加上肩膀上扛着很厚的绳子,两条腿不慎一滑,没了着力点,只有两只手抓着两块凸起的岩壁,仿佛是风筝一样,在空中飘荡了起来。 “咔嚓咔嚓。” 一块岩石从岩壁上滚落,落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悬崖下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当即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铁牛更是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不是胆怯之人,作战很勇猛。 但是现在...... “哎。”章进面红耳赤,一脚踢飞了脚下一块石头,骂道:“我就说了不要去,偏不听。” 便在众人以为吴年要粉身碎骨的时候。 吴年却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他没有往下看,而是斜眼去看。一边双手宛如虎爪,拼尽全力抓住岩壁,以至于骨骼凸起,十分吓人。 他一边稳住,一边一点点的动着自己的双脚,终于踩到了立足点。 然后吴年的胸腹部位紧紧贴着岩壁,等待怪风过去。 他的攀岩经验非常丰富,知道在风中攀爬那是十死无生,而这种怪风很快就会过去。 “抓住了,抓住了。小旗大人真是神人啊。” 悬崖下的众人,差点泪崩。铁牛开心的大叫了起来,却被张声一把捂住口鼻。虽然他也是激动的浑身发抖,但是现在我们在偷袭呢,你能不能稳重点。 “真是虓虎啊!!!!!” 章进悬着的一颗心也是落下,由衷发出了一声感慨。 徒手攀爬十丈高的悬崖,自古以来,不说吴年是头一个,但至少也是他听说过的头一个。 其余汉子就更别说了,都是激动的小声交头接耳的说话。 小旗大人,真是神人啊。 简直神了。 正如吴年所料,怪风很快就过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坚定而缓慢的开始了行动。 第六十四章 单挑 当吴年爬上了悬崖的时候,也是忍不住一个踉跄,单膝跪下来,发出了沉重而剧烈的喘息声。 这身体还是弱了一些,比不上他前世的身体。 他现在觉得手软脚软,完全没有力气,但是没有关系,休息一下就好了。 而且现在时间还早。 吴年抬头看了一下月光,盘腿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拿下了肩膀上的十丈长的粗绳子。 他先打量了一下地形,发现附近有一株松树,虽然不是很粗,但也足够了。他先把绳子的一头往松树上一套,系好拉紧,然后把另一头一点点的放了下去。 做完后他就不管了,如果有绳子还上不来,那就不用打了,全回家睡老婆吧。 “我先来。” 悬崖下边的众人之中,章进先抢过绳子,然后往腰间一缠绑好,这才拉着绳子,往悬崖上攀爬而去。 他体力充足,力气又大,轻而易举的爬了上来。把绳子放下之后,他见吴年衣衫单薄,便解开了身上的棉袄,给吴年披上。 “兄弟。我章进向来不服人,你是第一个。佩服。佩服。”章进来到了吴年的面前盘腿坐下,拱手说道。 吴年赶紧把棉袄穿上,没有接过话,只是对章进笑了笑,眼神示意。 章进明白,便也不再说话了。 不久后,众人全部上来了。吴年从一名汉子手中接过出鞘的钢刀,与众人一起朝着山寨看去。 山寨在有悬崖的一面,没有围墙,也没有任何站岗、巡逻,完全不设防。 “铁牛。你带着两个人去那边粮仓放火。其余人跟我在这里,相机而动。”吴年借着月光,将整个山寨看的清清楚楚,指着左边一处粮仓说道。 “是。”铁牛尊敬的看着吴年,低声应了,招呼了张声一声,又带上一个汉子。 三个人拿着火折子,各自抱着两捆干草,往粮仓而去。 “弓箭手箭矢上弦,刀兵刀出鞘。”吴年转过头,又下令道。 “是。”其余人低声应了,纷纷行动起来。弓箭手单膝跪在地上,弯弓搭箭,紧盯前方那座最大最气派的屋子。 刀兵刀出鞘,列队成两排,也是紧盯着那屋子。 章进一声不吭,完全把指挥权交给了吴年。 铁牛三人很顺利的到达了粮仓的边上。这种粮仓是圆形的,用稻草竹席包裹,非常易燃。 基本上是一点就着火。 但是山贼们都是流亡军户,知道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的粮仓不仅分在两处,而且一个粮仓不大,一处有二十个粮仓。 铁牛三人先把怀中的干草放在了六个粮仓的边上靠好,然后取出了火折子,对着嘴轻轻一吹,火折子便冒出了火焰。 他们伸出手把干草点燃,眨眼之间火焰便窜上来,吞噬了粮仓。铁牛三人又分出一些干草,把另外的粮仓也尽数点燃。 等大火熊熊之后,三人回到了吴年等人的身边。 “着火了,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很快有山贼发现起火了,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山贼中的精干汉子们,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踉跄的起床出了屋子,慌忙开始救火。 山贼们早就考虑这个问题了,山寨内放着许多大水缸,每一口水缸都是满水的。 在山贼骨干的指挥下,山贼们渐渐有序了起来。但是救火就免了,粮仓一旦烧起来,那就只能付之一炬。 现在是控制火势,不要让火蔓延起来。 最大最气派的房子。 卧房内大床上,王真搂着两个赤条条的女人睡的正酣。听见这吵闹的声音,顿时睁开了双眸。 “粮仓怎么会着火?!!!”王真破口大骂了一声,掀开了被褥一跃下了大床,快步走出了屋子,看着冲天的火光,再一次破口大骂道:“天干物燥,让你们小心火烛。不对。” “我二十座粮仓是分开放着的。” “有人放火!!!” 王真很是机敏,连忙向后一退。 “咻” 箭矢呼啸的声音传来,叮叮叮。五只箭矢便钉在了木板上,箭尾摇晃不止。 “该死的!!!谁要杀我?!!山贼果然都是一群靠不住的家伙。”王真惊出了一身冷汗,第一个想法是有人背叛。 这鬼龙山地势险要,上下只有两条路。他都派人设置了哨卡,没有人能无声无息的上山。 那么肯定有内鬼啊。 “这家伙反应很快。”吴年借着月光看去,不由有些遗憾。 “上。”他一声低吼,手持着钢刀,一马当先的杀了上去。 章进、铁牛等刀兵紧随其后,五名弓箭手则是一边走,一边抬头四顾,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山贼们还在忙着救火,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老大已经危险了。 吴年等人很容易的便到达了王真的大房子外。 房门当然被关上,且栓好了。吴年纵身一跃,破窗而入。其余人立刻跟进。弓箭手们找到了有利位置,躲藏了下来。 刀兵们开始满房子搜寻王真的下落。 吴年等人在卧房找到了王真。 两个赤条条的美女被王真当作是挡箭牌,瑟瑟发抖的立在前边。王真全然没有了白天时候的威风,手持他那大的吓人的大砍刀,脸色铁青的看着吴年等人。 “一龙二凤啊!!”张声吹了一声口哨,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一双眸子犹如雷达似乎的,在两个美女的身上扫视。 “是你!!”王真看见吴年之后,不由的双目欲裂。 “该死的。你白天来是调查地形的。” 他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多谢你仁慈的把我放走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绝不会留手。”吴年冷笑了一声,右手一抬,把钢刀横在了胸前,眸光凌厉,宛如正在捕猎的猛虎,气势煊赫。 章进、铁牛等人从四面八方,靠近了王真。 王真身上的冷汗犹如瀑布一样流出,滴落,心思电转,思考对策。忽然他大叫道:“你们以多打少,我不服。有本事单挑。” 章进非常厉害,他心中也没底。 但是如果不提出单挑,他没有任何机会。 “生擒章进,杀出去!”王真一双眸子闪烁着光芒,咬牙切齿。 吴年、铁牛、章进等人都是一愣神。众人哪里猜不出王真的小心思,但却也没有畏惧。 “我来。”铁牛自告奋勇,上前一步道。 “还是我来吧。”吴年拦住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对王真说道:“去客厅吧,这里太小了。” 王真惊讶的看着吴年,然后一脸喜色。竟然是这个家伙,而不是章进,那真是太好了。 柿子拿软的捏。 正中下怀。 但随即他便警惕起来,说道:“你可不能偷袭我。” 卧房就这么大,只有一道门出入。一旦这帮人下杀手,我岂不是死的冤枉? 吴年气笑了,说道:“我吴年堂堂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还能骗你不成?” 第六十五章 骁勇 吴年对章进等人做了一个手势,众人一齐退了出去,到达了客厅内。王真这才放下心来,没管两个美女,提着大刀跟了出去。 “分出一些人,去看着外头。山贼们很快会发现不对劲的。”吴年转头对铁牛道。 “是。” 铁牛应了一声,立刻指挥着部分人出去了。但是他与张声、章进三人留下来了。 在他的心中,吴年已经上升到神人的高度了。 徒手攀爬十丈高的悬崖,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而吴年的箭术他早就见识过了,但却从来没有看过吴年的厮杀。 上一次对总旗成高的屠杀不算。 他很想知道,吴年手上的功夫如何。 章进、张声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一个担心吴年的,只有王真一人以为吴年是个软柿子。 王真看着四周的人少了,更是欣喜。他眼珠子一转,飞起一脚,把凳子踢飞,击向了吴年。 他本人则隔着凳子,挥舞手中的大砍刀,冲向了吴年。 “这小子,滑头。”观战的三人齐齐眉头一皱。 “碰!”吴年右腿站立,左腿一个高踢,将椅子给踢碎了。刀随身走,拦住了王真的大砍刀。 “叮”一声。 两把钢刀在空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火星四溅。 王真眸子一凸,惊讶的看着吴年。这个家伙看起来比我瘦弱多了,但是力气竟然能与我相差无几? 王真之所以能成为这一伙山贼的头领,便是因为体格高大,力大无穷。 “唰!”吴年却没有惯着王真,手腕一转,刀也随之一转,手中钢刀的刀锋顺着大砍刀的刀锋,砍杀向了王真。 兵器摩擦,发出了一连串的火星。 “嗯!!!”王真的脸色涨红,竖起了手中的大砍刀,将吴年这一刀拦截住了。 二人几乎是面贴面,能感觉到对方吐出来的热气。 “碰!”吴年右足飞起,踹向了王真的膝盖。王真举起左腿小腿,拦住了吴年的腿,双方各自身躯一震,稍稍后退。 随即吴年刀随人走,于电光石火之间,一刀砍断了王真的脖子。 “噗嗤!”王真的眼睛瞪的滚圆,低头看向自己的脖子,喷薄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板。 他身子摇晃了一震,轰然趴在了地上。 “我的身体还没有锻炼到完美的地步。不然这个山贼,也就是一合之敌。”吴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心中暗道。 要是前世的身体。 哼。 尽管吴年自己觉得不满意,但是铁牛、张声却觉得吴年的本事大了。对方的体型占据优势,力量很大。 这几招吴年与对方比拼了力气,又能以技巧取胜,真是牛逼大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 “我们小旗大人,真是骁勇善战。” 章进也微微点头,但他觉得吴年不如自己。 至少现在不如。 如果是他的话,对付这个王真只需要两招。拦截一招,杀了一招。 吴年冷漠上前,弯下腰切下了王真的头颅。对章进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一齐走了出去。 此刻粮仓的火,已经被山贼扑灭了,他们觉得不对劲,便一起包围了王真的屋子。 而吴年带来的汉子们,则与对方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厮杀一触即发。 吴年第一个从屋子里走出,把手中王真的头扔在了众山贼的面前,说道:“我是吴年,北山堡小旗。杀虎的便是我。” “这位是凤凰山的章进。” “王真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想与我厮杀一场。还是投降?若你们投降,我保证不伤害你们。” 人的名,树的影。 吴年有杀虎之名,章进杀人亡命,在附近都有威名。铁牛、张声等人不由昂首挺胸起来,一副我很骄傲的样子。 山贼们则是一阵骚动,多数人露出了畏惧之色。 不过这伙山贼能笼络这么多人马,又这么有章法,不是王真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还是有一些胆厚之辈。 一个脸上有一个刀疤,剃了光头,一脸凶相的山贼上前,他看也没有看王真的人头一眼,只是昂起头来看向吴年,说道:“吴小旗。我是这里的二当家李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吴年看这人行动,便知道是条汉子,和颜悦色道。 “我们鬼龙山地势险要,两面悬崖,两条狭小山路。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无声无息上山的。莫非是买通了哨卡内的贼杀才?” 李盛不卑不亢问道。 山贼们顿时眼睛圆瞪,也想起来了这桩悬案。特码的,这帮家伙是怎么无声无息上来的。 那看管哨卡的贼杀才,卖了我们? “我爬上来的。”吴年简单回答道。 “你说什么?!!!!!”李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年失声叫道。 粮仓起火了他有点慌乱,看到王真的头他也有点慌乱,但是现在特么的是见了鬼吗? 十丈高的悬崖,这家伙竟然爬上来了? 其余山贼纷纷瞪圆了眼睛,张开嘴巴,形象与李盛一般无二。甚至有几个憨憨,失手落下了兵器,砸中了自己的脚背,但却忘记喊疼了。 见鬼了这是。 吴年不得不重复了一句,说道:“我背着十丈长的绳子,爬上来的。” 随即,他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到底降不降?” 李盛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将心跳的速度控制了下来。 特码的,这个人真的是爬上来的。 能不服吗? 我特码服。 “降。”李盛一拱手,把腰间的钢刀拔出来,扔在了地上,干脆说道。 山贼们见此没有任何犹豫,跟随李盛一起,把刀枪扔了一地。 吴年、章进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擒贼先擒王。王真死了,其余山贼便不足为虑了。 “好。你们放心,我会善待你们的。”吴年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铁牛说道:“铁牛。你带着几个兄弟去弄些吃的。” 爬上山又打了一架,他的肚子是真的饿了。 “是。”铁牛洪亮应了,点了五个兄弟一起下去搜罗了。 “李盛。你进来。其余人都回去吧。”吴年又对众山贼说道。 “是。” 众山贼干脆应了一声,各自回去了。李盛则与吴年、章进等人进了屋子。那两个赤条条的美女,让吴年给赶走了,一行人在大厅内盘腿坐下。 第六十六章 归心 山贼的屋子,大厅也没有那么讲究。 在角落处还有一个土灶台。 现在这天气还寒冷,吴年等人实在是又冷又饿。便在土灶上架起了大锅,添了柴烧火,乱七八糟的放了一些香菇姜蒜,水煮猪肉。 吴年、章进、李盛、铁牛、张声五个人盘腿坐在铁锅四周,一边喝着热汤,一边喝着酒。 这酒肉下肚,吴年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有心事?” 吴年喝了一口热汤之后,抬头看向了李盛。对方吃喝的少,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其余三人都是放下了热汤,看向了李盛。 这件事情没必要吞吞吐吐的,李盛点了点头承认道:“不知道小旗大人,要怎么安置我们?” 铁牛露出怒色,问道:“你是不相信我们小旗大人?” 刚才吴年已经说了,会善待山贼。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们都是山贼,而小旗大人是官。很难安置啊。”李盛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吴年摆了摆手,制止了发怒的铁牛。他笑着弯腰拿起了酒坛子,一个干净的酒碗,往酒碗里倒满了酒,递给了李盛,说道:“喝。” 李盛双手一抱拳,才郑重的伸手接过了酒碗,呼噜咕噜的喝下了。 “你们这些山贼,原本是什么人?”吴年看着李盛喝完,才问道。 “多数都是军户,少量是流民,还有一些亡命之徒。”李盛放下酒碗,爽快回答道。 “嗯。”吴年微微蹙眉,亡命之徒有点难办啊。想了一下之后,吴年笑着说道:“你们入了奴籍,做我家奴。你嘛。做我家兵。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盛闻言大吃一惊,失声说道:“小旗大人。你敢收拢亡命?” 虽然说辽东当官的做事情胆大包天,收拢亡命做家奴也时有发生。 但是吴年才是个小旗,芝麻绿豆大的官。而且他们人数太多了,加起来足有八十几户,六七百号人。 一来朝廷如果追究起来,少不得抄家杀头。 二来他不怕镇不住山贼吗? “呵呵呵。”吴年呵呵一笑,提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半碗酒,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后放下,才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与章大哥交流过了,一致认为今年蒙元人一定会南下,到时候辽东大乱。” “我杀敌立功,没准能当个百户。” “而辽东大乱,军户、民户逃亡。什么秩序都打乱了。我收留你们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吴年目视李盛说道:“我原本就想组建一支家兵,收拢了你们正好。就干脆组建两支家兵吧。你以后跟着我,领一队人马。” “我若是杀敌立功,成了百户,千户。想办法把你转回军户,成为小旗,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叫李盛的是这里的二当家,应该是有本事的。 刚才李盛一番表现,吴年看在眼中,觉得这家伙颇有胆色。现在世道混乱,局势糜烂。 他本想找章进,既然没谈成,那退而求其次,得一个李盛也不错。 要招揽人,便须得画一张大饼。 李盛是个逃亡军户,最后成了山贼。但他想一辈子当山贼吗?给李盛一个机会,一个成为小旗军官的机会。 李盛能不心动? 现在的吴年,不是当初的吴年了。 与章进的一番对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他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但是局势如此,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他要当大官。 所谓的御下之术,不就是赏罚吗? 有功就赏,有过则罚,井然有序。 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一个好将军了。 吴年猜的没错,李盛虽为山贼的二当家,但始终觉得不稳妥。这亡命山贼,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仅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连老婆孩子的也是。 他也不是等闲之人,在没有逃亡之前是个好兵。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不得已逃亡而已。 如果能回归军户,还能成为小旗。 他做梦都想啊。 他一点也不担心吴年能不能成事。这是插了翅膀的虎啊,迟早一飞冲天。 “小人愿为小旗大人效劳。”李盛大喜过望,连忙倒头就拜。 “哈哈,起来吧。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不用太过于拘束。我们都是将门,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书香门第,就该直爽豪气一些。”吴年哈哈大笑了一声,扶起了李盛,十二分的直爽。 “是。”李盛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抱拳,轰然应是。 铁牛、张声也都露出了喜色。如此一来。小旗大人实际上控制的兵力,就有三队人马了。 李盛都相信吴年一定能一飞冲天,更何况是他们? “若是小旗大人不断高升。那我们岂不是也要水涨船高?没准我铁牛,能成为一个百户呢。” 铁牛心中欢喜。 “我张家祖坟冒青烟了,让我跟随了小旗大人。没准我张声能成为一个总旗。” 张声心中暗道。 在座的五人,三个都欢喜,唯有章进有些尴尬。 之前他认为吴年的官太小了,实在是没什么前途。他不如等辽东大乱,再揭竿而起,接受朝廷招安。 一步登天,成为朝廷大将。 但是今日见了吴年的能耐,当真是服气的不行。 反正他是不敢徒手爬十丈悬崖的。 他承认自己之前是小看了吴年了。 若他是豪杰,那么吴年则是豪杰之中的豪杰。 这样的人,肯定是能成事的。而与吴年一起,岂不就是乘上了一艘大船,建功立业,事半功倍。 但是他之前拒绝了吴年,现在请求加入,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犹豫了许久之后,章进终于从了心。他一咬牙,抛去了脸皮,对吴年说道:“兄弟。我收了之前的话,想要跟你干。” 吴年惊讶的看着章进,很快便化作了欢喜。 “哈哈哈哈。有兄长相助,我吴年何愁不能在辽东立足?”吴年哈哈大笑着,连忙抱起了酒坛子,为自己与章进满上。 “兄长。从今而后,我们生死相依,富贵共享。”吴年举起酒杯,对章进说道。 在吴年看来,李盛就算是一个人才了。 但是李盛与章进一比,那就是皓月与萤火的区别。 章进骁勇,又懂兵法,知行军布阵,选择山川地形安营扎寨,是个做大将的料子。 我们合作,当个大官,岂不是轻而易举? 吴年喜形于色,着实让章进感动。 这个兄弟,真好啊。 “干。”他也举起了酒碗,漆黑的脸庞上露出了少许红光,激动的与吴年碰杯,然后二人一饮而尽。 第六十七章 八百家奴 虽说山贼投降了,但却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 吴年将除了自己与章进之外的人手,分作了三队,作为警戒。他与章进占了王真的卧房,换了干净的被褥,呼呼大睡。 当夜没有意外发生,山贼们都很安分。 第二天一大早,汉子们先起床,将昨晚上没吃完的猪肉热了一下,又烧煮了米饭,准备好早餐之后,便请吴年、章进一起用饭。 二人洗漱了一下,与汉子们一起吃了早饭,出了屋子。 “李盛。把所有的山贼叫过来。”吴年立在大屋的门廊下,转头对李盛说道。 “是。”李盛应了一声,立刻下去组织山贼去了。这山贼的二当家很管用,很快把六七百人汇聚了起来。 吴年昂首挺胸,双手叉腰,目视这些人大声说道:“我是谁就不用多说了。我要收你们做家奴,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总而言之,我会善待你们。但是我也有我的规矩。” “你们之中不管是亡命之徒,还是别的。只要规规矩矩就没事。如果犯了法,惹怒了我,我也绝不留情,杀无赦。” 说到最后吴年双眸一瞪,杀气凛冽。 他的名望气势不用多说,章进又在一旁为他张目。山贼们只觉得两头下山猛虎,张牙舞爪扑面而来,不由的缩了缩脖子,露出畏惧之色。 “小旗大人的话都听见了吗?你们要是谁敢犯法胡作非为,不需要小旗大人动手,我李盛便要杀了他。” 李盛睁着一双虎目,刀疤脸狰狞异常,也大声说道。 当然没有人敢回答。 吴年给了山贼们一个下马威之后,便让李盛组织人手,拖家带口,准备下山。 “兄长。你也派两个兄弟回去凤凰山,把十几户人家迁徙下山。”吴年也没忘记凤凰山上的十几户人,有道是蚊子腿也是肉,不能扔了。 “好。”章进爽快应了,点了两个汉子下山去了。 “小旗大人。这是我们抢夺的财物。”过了没多久,李盛带了一队汉子,抬着两个巨大的箱子来到了吴年的面前,放下后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黄金、白银、珠宝首饰。 修桥铺路无骸骨,杀人放火金腰带。 吴年虽然不知道这些金银珠宝具体多少价值,总之价值不菲就是了。 只是山贼们打家劫舍,也没有人跟他们做买卖,这钱只能是死钱,花销不出去。 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养家兵,而且是精兵。既然料定了蒙元人会南下,那么购买战马、粮草、建造兵器、盔甲、战袄,都得提上日程。 这钱就算再多,那也是不经花销。 这批钱真是及时雨。 吴年的脸上露出喜色,对李盛说道:“好。收起来。等我制作出盔甲,就赐给你一件。” “多谢小旗大人。”李盛脸上露出喜色,拜谢道。甲不甲的还在其次。 他既然跟了吴年,那就把一切都赌在吴年的身上了。获得吴年的信任、重用,才是真金。 六七百人的山贼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组织了一个时辰时间,才迁徙这批人下山,中途又与凤凰山的十几户人家汇合,浩浩荡荡的往北山堡而去。 这么多人走山路也不好走,他们在山中休息了一夜,到达北山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吴年带着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北山堡所在的山谷盆地内。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吴年伸手示意后方的队伍停下。抬头看去,便见李坤骑着马,领着一队兵丁向这边走来。 “兄弟。你这是闹什么啊?”李坤翻身下马,一脸苦笑道。 他身后的兵丁,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人也是一阵畏缩。 要不是事先得到消息,他们肯定以为这是山贼要攻打北山堡了。 “动静是大了一点。小弟在这里给兄长赔罪了。”吴年笑着对李坤拱手一礼,道歉道。 “你啊。”李坤苦笑连连。我是让这家伙去凤凰山找章进的,十几户人家收也就收了,事情不大。 但是这家伙竟然蛇吞下几百号人做家奴。 是疯了,也是神了。 “章进见过李总旗。”章进上前一步,对着李坤抱拳一礼,不卑不亢道。 “章壮士。”李坤也相当敬重章进,连忙还礼。 然后他回头对吴年道:“兄弟。不是为兄泼你冷水。这么多人,养活他们需要很多的田,你家才五百亩田,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暂时还没想到要怎么养活他们,但是我从山贼那边缴获了一些金银珠宝。在北山堡内买房子,再派人去县城买粮食,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吴年一脸轻松的笑着说道。 “只要坚持到了秋冬,蒙元人南下便行了。到时候杀敌立功,便可以稳步高升了。养活区区八百家奴,不成问题。如果蒙元人不南下,我反而要头疼了。” 吴年心中暗道。 “你啊你。”李坤苦笑连连,唉声叹气。 “买宅子的事情,就请兄长你帮忙了。”吴年得寸进尺,朝着李坤拱手一礼道。 这些年来逃亡军户多,北山堡内有很多的空宅子。买来塞下这八百家奴,不成问题。 “我还能不帮你吗?”李坤白了一眼吴年,没好气道。 尽管这兄弟带来的是连连震惊,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帮他的忙,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特码出门一趟,能招募到八百家奴,真是豪杰一个啊。 李坤心甘情愿,做牛做马,回去了北山堡内帮吴年买宅子去了。 要是金曼城还清醒,成高还在,这件事情有的扯皮,但是现在金曼城精神失常,成高已经死了。 整个北山堡由李坤做主,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李坤用极为低廉的价钱,把一些荒废的宅子卖给了吴年。顺便他还帮吴年整合了一下。 迁徙走了一些军户,把这些荒废的宅子连成一片。让吴年可以更轻松的管理这些家奴。 吴年带着八百家奴进入了北山堡,沿途收获了许多军户敬畏的眸光。 这可是一群山贼啊。 一旦闹将起来,能把北山堡掀翻也说不定。 不过他们也不怎么担心。 以吴年这位的凶性,绝对能镇压住山贼的。 吴年真是如狼似虎,十二分的可怕。 第六十八章 小型百户所 上一次李坤给吴年买来了一批家奴,事情就简单多了。但那批家奴不一样。是书香门第养的家奴,是管家、门房、丫鬟、车夫、长随之类的。 是服务主家,提高主家生活质量的一批家奴。 其中还有几个俏丫鬟,如果吴年想,便是收下做通房丫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批人多数多是逃亡军户。 目前北山堡内的军户,也不过是二三千人。他直接有八百家奴,其实已经非常牛逼了。 在一片荒废的宅子前。 吴年摆上了一张书桌,准备了文房四宝,让识字的管家做了刀笔小吏,做记录。 李勇、铁牛、张声、王贵等兵丁,手持钢刀,四散开来维持秩序。 他与章进、李盛三人坐着。而八百家奴之中的汉子们,则排列成了一条长龙。 一个精干的汉子,站在书桌前,很是乖巧。 吴年抬头看了此人一眼,问道:“姓名,家中有多少人口,以前是干什么的。” “回禀大人。小人姓张名震,家里头有一个婆娘,一个小妾,五个儿女。其中长子......” 精干汉子一一说来,乖巧的很。 吴年高看了一眼这厮,不愧是做山贼的,看他平平无奇,竟然还有个小妾。估计是抢来的。 不过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兄长你怎么看?”管家在一旁记录下来,吴年则转头对章进道。 “可以收做家兵。”章进干脆回答道。 “听见了吗?”吴年抬头看向张震道。 “听见了。”张震一脸乖巧。 这军户不一定都是战斗员的,有人是世代铁匠,有人擅长制弓,有人能制甲,有人能养马。 需要分别安排。 “你说你能制弩?”吴年眼睛一亮,看着眼前瘦弱的汉子道。 “能。”瘦弱汉子一脸憨厚道。 “能制作神臂弓吗?”吴年来了兴趣,问道。 神臂弓是弩箭的一种,威力很大,是大楚国最厉害的弩箭。在距离足够的情况下,能够把一名身披重甲的兵丁射伤。 是对付骑兵,以及重甲兵丁的利器。 “小人不过一个人,而神臂弓制作工艺极为复杂,材料又难找。小人做不出来。” 汉子憨厚的摇了摇头,行礼道。 “嗯。我给你安排十个人,给你买足了材料。你慢慢给我制作出神臂弓。”吴年当即大笔一挥,给汉子升了官。 “是。”汉子点了点头,应了。 这八百家奴,其中男子有三四百人。这养马的就让养马,打铁的让打铁。 这精干又有战斗经验的汉子,则编入家兵。与之前吴年招募的家兵一起,组成两队二十二人,由章进进行管理。 吴年又从家奴中选了几个识字又机灵的人,管理户籍、后勤问题。 简单的来说,吴年是成立了一个小型的百户所。 而且更简洁,更有效率。 比如说北山百户所吧。名义上是个百户所,但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没多大用处。 还不如吴年这八百家奴管用。 做了这些工作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吴年留下一队家兵,在附近巡逻,维持治安。 他带上了章进以及另外一队家兵,回去自己的三进大宅,保护自己。 至于李勇等人,就让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众人回到三进大宅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门前有家奴掌了灯,柳香、陈氏在寒风之中翘首以盼。 “哥。你回来了。” 柳香强忍住扑入吴年怀中的冲动,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 “小年。”陈氏也是深情的呼唤了一声。二人是新婚燕尔,她可想死他了。 “嗯。回来了。”吴年对柳香呵呵一笑,然后转头握住了陈氏滑不溜秋的小手,责怪道:“姐。门口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有人在呢。”陈氏羞红了脸蛋儿,抽回了自己的手,声如蚊蚋道。 她心中责怪。 在闺房里任你怎么折腾都行,在外头可羞死人了。 吴年却没陈氏那么害臊,不过他想起来了。指了指章进,笑着对陈氏、柳香介绍道:“这位是我结交的大哥,姓章名进。以后就住在我们府上,帮我管理家兵。”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柳氏。” “这位是我的妾室陈氏。” “兄长。” 陈氏、柳香连忙正经起来,很是认真的对章进福了福。 吴年很惊讶的看着柳香,这妮子规规矩矩的,看着越来越像个官太太了。 “二位夫人。”章进脸色严肃,抱拳还礼道。 虽然吴年称他为兄长,但他却不敢放肆。 既然成了吴年的家兵,那吴年就是他的主人,而眼前二人便是两位主母了。 章进的心中,自然有一杆称呢。 “香儿。你们没吃饭吧?”吴年问柳香道。 “没吃,等哥回来一起吃呢。”柳香笑着说道。 “你们与姐,还有雅儿一起吃吧。让厨房给我们准备酒菜。我与大哥还有他们一起吃喝。” 吴年指了指章进与家兵们,说道。 “好。”柳香脆生生应了。然后吴年让管家带着章进等人进去,自己扶着陈氏,打算把她送回去。 便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兄弟。”还有一声亲切的呼唤声。 吴年听声音很是耳熟,转身望去。只见黑暗中一人提着一盏灯笼,护着一个胖子走了过来。 这胖子约莫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外罩锦袍,油光满面很是富态。 却是同一个总旗下的小旗之一,吴荡寇。 “原来是吴家哥哥。”吴年很是客气的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 “香儿。你扶着姐进去。”吴年回头对柳香交代了一句,又让管家带着家兵们进去,只留下了章进在门口。 “瞧你说的。你就不是姓吴,不是吴家人了?你应该称呼我为本家哥哥。”吴荡寇笑的很亲切,说道。 两人同姓但不同族,五百年前的一家人。 “是小弟的不是。”吴年告罪了一声,连忙称呼吴荡寇“本家哥哥。” 他虽然杀伐决断,但对于这些友好的人物,也绝不会摆出一张冷面,平白得罪人。 “呵呵。”吴荡寇顿时满意。 “哥哥里边坐。”吴年很是客气的邀请道。 “不了。我来是有一件事情,说完就走。”吴荡寇看了一眼章进,眸中精芒一闪而逝,他也认得这头猛虎。 辽东有不少当官的想方设法招募章进,但都没得逞。没想到却被吴年这个小旗给收入麾下了。 奇怪,奇怪。 “什么事情?”吴年问道。 第六十九章 新总旗 “就在不久前。朝廷的文书下来了。新总旗是陈金石,陈大人。我们三个小旗凑了份子钱,要请陈总旗吃饭。我特地来通知你。” 吴荡寇没有卖关子,很是直爽的说道。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这总旗的位置,他也是眼热。但之前实在是没钱、没战功,只能望洋兴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新总旗就出来了。 陈金石与他、吴荡寇一起都是一个总旗下的小旗,这一次是由小旗高升为总旗。 明天还要跨马游街呢。 吴年想了一下后,对吴荡寇说道:“哥哥。份子钱是多少?” 吴荡寇连忙摆手,说道:“份子钱已经够了。不需要你出。” 虽说大家表面上称兄道弟,他还让吴年称呼他为本家哥哥。这百户所内,除了金曼城精神失常之外,当官的从李坤到诸小旗,与吴年都处的不错。 但实际上,目前除了李坤之外,所有人都怕吴年。 这个人狠啊。 李定想要强夺吴年的田亩,死的不明不白。 成高不过是要让吴年跪下,便失踪了。到了现在,尸骨也没有找到。成家的家产,被李坤、吴年一起瓜分了。 吴年这个人不是个人,而是猛虎,而是狼。对这样的人,他们私下里也商量过。 一句话。不能惹,敬而远之。 上一次吴年娶小妾,小旗们都包了红包,很丰厚,生怕自己包少了,遭了吴年记恨。 这一次他们干脆把份子钱全出了,不用吴小旗掏一分钱。 惹不起您,大爷。 吴年当然也与这帮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扭扭捏捏,都是当官的,而不是将门武夫。 他见此也没有坚持,抱拳说道:“那真是给哥哥几个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时间是明天中午。陈总旗的宅邸,不要迟到啊。”吴荡寇连连摆手,客气的很。 “哥哥放心。吃饭这种事情,我是不会迟到的。”吴年笑着说道。 “哈哈哈。”吴荡寇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吴年的肩膀,借着随从举起的灯笼发出的光亮,转身走了。 “都是一群当官的。”章进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了冷笑、轻蔑之色。 以前他当兵的时候,便是被这群当官的欺压,最后上了凤凰山,成了不是山贼的山贼。 “没办法。这就是世道,走吧。”吴年伸出右手拍了拍章进宽阔的背部,进了大门。 他们有十三个人,也没地方吃饭。奴婢们搬来了三张四方桌,在庭院内放下。 吴年与章进一桌,其余人两桌。 菜品现做,还需要一点时间。奴婢上来了酒水、花生、凉菜。章进抢先抱起了酒坛子,一掌拍掉了封泥,给吴年与自己满上,二人推杯换盏,暖暖身子。 “兄长啊。等明天我就派人去城中买战马、皮革,制弓、弩的材料。让人制作战袄。后勤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把那两队家兵练起来。每三天一次操练,其他时候你视情况加练。伙食方面你放心,我吴年竭尽所能,搞来肉、鸡蛋给他们吃。” 吴年剥开一粒花生塞入嘴中,拍着胸脯对章进说道。 “大人放心。我肯定能把家兵练的又壮,又勇敢。”章进也拍胸脯咚咚作响,一脸正色道。 练兵这个事情他也是在行的,又碰到吴年这个不克扣士卒口粮,反而补贴的人。他的心中踌躇满志,一定要把兵给练好了。 “兄长。你还是叫我兄弟顺耳。”吴年摇了摇头,不满道。 “这不行。现在是上下有别,不能乱套了。”章进也是摇了摇头,坚持己见。 吴年微微一叹,便也不再说什么。 兄弟二人吃饱喝足了,吴年摇摇晃晃的往后宅而去。至于兄弟,让管家照顾就行了。 吴年双眸放着绿光,一把推开了东屋的房门。便见陈氏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了。 她解开了发髻,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披散下来,脸上抹了一点胭脂,让苍白的肌肤,红彤彤了起来,红唇似火。 现在天气渐渐转暖,她今夜没有穿棉袄,而是穿了一件轻薄的衣裳,将她的好身材完美展现了出来。 “姐。可想死我了。” 吴年双眸放光,扑了上去。 陈氏微微一笑,柔顺的任他施为。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还躺在床上酣睡,吴年精神奕奕的起床,转头交代面色通红的丫鬟,好好照顾夫人。 等出了东屋之后,吴年便见到自己青春靓丽的未婚妻站在廊下,一双似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饶是吴年脸皮很厚,也不由微微一红。 晚上的动静那么大,这妮子可是听得见的呢。 “咳。香儿。”吴年轻咳了一声,叫唤道。 柳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迈着步子轻缓的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双臂展开投入了吴年宽阔的怀抱中,嘟囔道:“哥。你什么时候娶我?” 她绝不妒忌陈氏。 只是也想被哥疼爱,给哥生大胖小子呢。 今年她都十七了,别人家的女儿十三岁就嫁人了,十七岁都有两三个娃了。 哥是个大骗子,说是等有钱了风风光光的娶我。 现在有钱还是个当官的,也不娶我。 哼哼。 吴年当然不是冷落她,而是心疼这小妮子。要是在现代社会,十七岁的小女孩,还是玩闹的年纪呢。 他是真心疼爱小妮子,不想糟蹋她。 但是他也理解柳香。 在这个时代,柳香是个大龄姑娘了。 吴年想了一下后,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她小鼻子,柔声说道:“等哥安顿好了新来的家奴,便安排我们的婚事。” “好。”柳香高兴的点了点头,把小脑袋埋在吴年的胸怀之中,偷偷笑着。 吴年与柳香很腻很甜的一起吃了早餐。然后他便叫来了李盛,让他带着管家以及一队家兵,一些随从。拉着大车,去县城内买物资去了。 钱必须全部花出去。 但他人手少,只能一点点的买。 安排了这件事情之后,吴年在院子内耍了一套拳法,一套刀法,又跑了一会儿步,时辰便将近中午了。 他带上了章进一起,往新总旗家中赴宴。 第七十章 阴险小人 将门不是吹的。 在北山堡百户所内,本来是以金家、成家、李家为尊,三家几乎垄断了总旗、百户的官职。 往下推去,陈家却也是翘楚。 陈金石今年三十五岁,从军已经十八年,资历足够。又花了大价钱,请人帮忙,得了总旗的官职。 一举成为了这百户所内的第三号人物,正是风头正劲。 与吴年一样,他由小旗升为总旗。也骑着好马,在鼓吹,吹吹打打的声音中,在北山堡军户敬畏的眸光中,热热闹闹的骑马游街完毕,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中。 陈家的宅邸也是三进。 不过他家比吴年家可要热闹太多了。陈金石除了妻子之外,还有八房小妾,五个儿子,六个女儿,其中长子已经娶妻。 这一家子热闹是热闹,但却是拥挤的厉害。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陈家是扬眉吐气了。阖府上下,张灯结彩,为中午的酒宴忙来忙去。 陈金石翻身下马,与管家一起进了房门,看着府中的热闹样子,不由得志得意满。 但是陈金石却想起了一件事情,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爹。”这时候小儿子陈贵年迈着小短腿飞奔而来,抱住了他的双腿。陈金石放下心中的事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弯腰抱起了小儿子,亲热了一阵之后,把儿子交给了追上来的乳娘。 他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起来到了堂屋内坐下。 “那人来了吗?”陈金石有些口渴,让丫鬟去泡了一盏茶来。抬起头来,问管家道。 “来了。”管家点了点头,随即犹豫道:“老爷。这吴年太过凶暴。李定死的不明不白,成高夫妇失踪,尸骨无存。现在他招募了八百家奴,风头一时无二。您这么做,我觉得不太好。” 陈金石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露出少许畏惧。但很快他便昂首挺胸冷笑道:“放心,那人既然来了。我就能压过吴年一头。” “哎。”管家觉得不靠谱,但见陈金石心意已决,也只能长叹了一声,对陈金石拱手一礼,转身下去了。 这个时候,丫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老爷,刚泡的茶很烫,您小心点。”丫鬟柔声提醒道。 “嗯。”陈金石点了点头,让丫鬟把茶盏放在茶几上,掀开盖子放着,等凉了之后,他才端起茶盏小口喝了起来。 他一边喝茶,一边心中盘算着。 人的想法,为人处世的方式,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自身地位的改变而改变的。 在吴年强势对抗成高,并且后来成高不明不白的失踪之后。 陈金石也是畏惧吴年的,与诸小旗一样。他对吴年是敬而远之。 但是当他坐上总旗的官位之后,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适应。 他吃军饷、喝兵血,但是吴年麾下的兵马,不给他吃,不给他喝。 当然他也可以容忍吴年,当作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吃其他四个小旗的军饷,兵血。 但是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行了。 因为那个人来了。 他可以从武力上,与吴年分庭抗礼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吴年。这一次的宴席上,我给你一个下马威。好好调教一下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总旗,什么是小旗。” 陈金石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折服吴年这条疯狗。 这会儿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陈金石下定决心之后,就气定神闲了,慢悠悠的把这一盏茶给喝完了,然后去卧房内,就这么青天白日的搂着小妾,睡了一会儿回笼觉。 午时便也差不多了。 陈金石自己坐在堂屋内,稳如大佛,让管家出门去迎接客人。 吴年与章进一起来到了陈家的大门口,负责迎客的管家立刻堆满了笑容走上来。 “吴小旗,您里边请。” 吴年对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知情。这份子钱没有凑,上门吃席,礼物总要带吧?他举起手来,递给了管家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说道:“礼物。” “小旗大人客气。我代老爷,谢您。”管家皮笑肉不笑,伸手接过礼物,然后请吴年走了进去。 今天就在内宅大院内摆了一桌酒席。吴年进去,章进另外安排。 吴年也没多想。来到了大院之后,便见到酒桌上已经坐满了人了。 “本家弟弟你说不迟到,却还是迟到了。待会儿罚酒三杯。”吴荡寇仿佛是一尊弥勒佛,笑起来微微颤颤的。 “是来迟了,待会儿自罚三杯。”吴年十分豪爽道。 “兄长。”随即,吴年来到了大圆桌边上,看到了李坤身边有个空位,便坐了下来,对李坤一拱手道。 “来点花生。”李坤笑了笑,手掌摊开露出了一手的花生,分了一半给吴年。 吴年闲来无事,便也一边吃花生,一边与李坤等人闲谈。 吴年虽然来的晚了,但有人来的比吴年还晚。等人到齐之后,主角陈金石便也出来了。 奴婢们也一股脑的把热着的酒菜,全部端上来了,摆满了酒桌。 陈金石站了起来,捏起酒盅,对众人说道:“今天是我大喜日子,多谢诸位兄弟赏光。我在这里敬兄弟们一杯。” 众人自然给陈金石这个主角面子,站起来纷纷举起酒盅,与他喝下了这盅酒。 “兄弟们不要客气,吃好喝好。”陈金石坐下来后,笑眯眯对众人说道。 “等等。这吃好喝好之前,有人得自罚三杯啊。”吴荡寇笑眯眯的看着吴年,说道。 “哈哈哈。没错。” “咱吴小旗可是酒神在世,这小酒盅恐怕不够喝的。要不要换大碗?” 小旗们一个个都开始起哄。 “诸位哥哥。大碗还是算了,就酒盅吧。”吴年赶紧让这帮人打住,然后自己倒酒,连干了三酒盅的酒。 小意思,一点感觉也没有。 谁都知道,在百户所内。除了李坤之外,其余当官的都是畏惧吴年,起哄也不过是表面嘻嘻哈哈而已。 陈金石曾经也是。 现在他不用遮掩了。 而且。他也想要别人的畏惧。 陈金石眸中阴冷一闪而过。 第七十一章 出招 众人都捧着吴年,不得罪,敬而远之。酒席吃的也算有滋味,大家伙推杯换盏,风卷残云,就把这酒席上的菜给吃了个八八九九。 虽然吴年没有凑份子钱,但是他吃的最多。习武之人嘛,消耗大。 尤其随着身体越来越壮,吴年的食量越来越大,有成为饭桶的潜力。 等吴年放下筷子,陈金石站起来笑着招呼道:“来,兄弟们随我来堂屋喝口茶。” “好嘞。” 李坤与诸小旗一齐应了,随着陈金石一起来到了堂屋内坐下。不久后,便有女婢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一一放在了茶几上。 吴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眉头一挑,这茶还可以。 “这是雨前啊。总旗大人可真是会享受。”吴荡寇眼睛一亮,多喝了两口后,才放下了,活脱脱一副乡下土老财的模样。 这雨前龙井,江南常见,北方就不常见了。运到辽东的更少,这小小茶叶,百户所内喝得起的人不多。 李坤微微一笑,端着姿态喝着茶。其余小旗则是迫不及待的品尝着,与吴荡寇一个模样。 陈金石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谦虚道:“是雨前。不过是去年的雨前,我买了一斤,充充门面的。” “就算是去年的雨前,那也是雨前啊。我一年也喝不到几次。”吴荡寇摇了摇头,由衷说道。 众人吃完了这一盏茶之后,陈金石让丫鬟进来,又冲了一次热水。 “兄弟们。我跟你们说一件事儿。”陈金石抬眼看了一眼众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表情认真了起来。 “什么事?”李坤好奇问道。 这总旗与总旗之间也不是要对立的。他与成高是私人恩怨居多,与陈金石没什么恩怨,双方和和气气。 包括吴年在内的众人,也都是竖起了耳朵,静待下文。 “我得到了一些消息,目前辽东的局势不太乐观。蒙元人是越来越强大了。如果他们今年南下,就有可能打到我们这里。” 陈金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 “北山堡这么靠后,要是蒙元人打到我们这里了,岂不是辽东差不多要沦陷了?” “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十几万兵马,都是吃素的吗?”吴荡寇吃惊道。 “是啊。前方的情况,真的这么惨?”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们要早点做准备了。” 小旗们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道。 “说的对。需要早点做准备。如果蒙元人真的攻破了辽东,那我们就只能往南方跑,跑进山海关,去京畿附近生活。” “人能走,财产能走。但是田宅却走不了。我已经开始贩卖陈家在北山堡,以及县城的土地了。” “今个儿,我是给兄弟们提个醒。” 陈金石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不动声色的把家里头的土地,陆陆续续的卖出去了不少。 这件事情他得了便宜。 而这些小旗们回去后,开始大批量抛售土地、商铺,这会导致价格下降,财产会缩水不少。 听了陈金石的一通分析,小旗们有些慌了。大家都是当官的,擅长土地兼并,谁家没有个一二百亩的地? 这要是地不值钱了,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 李坤端起茶盏,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陈金石的脸,心中暗道:“这厮是赌辽东一定完蛋,打定主意要退去山海关重新生活了。” “到时候败兵都退下来。而蒙元人占据了辽东之后,兵力会更加强悍。朝廷不得不征召兵马。这厮是个世代军户,又是个总旗。使使力气,没准能捞个百户、副千户当当。真是老谋深算。” “我应该卖吗?” 李坤的心中犹豫了起来,如果大家伙都笃定了辽东会被蒙元攻破,那么他只能贱卖了土地。 但是反过来,如果朝廷在辽东的十几万兵马,守住了辽东,那么土地还是很值钱。 这是一场赌博。 李坤抬头去看向吴年,这位老弟不仅为人凶悍,而且鬼主意也多。他微微一愣,吴年端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真是个稳如泰山,气定神闲。 “这么老神在在,他的心里头肯定有主意,等一下问问他。”李坤心中大定,翘起了右腿放在左腿上,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荡着。 其实他心里头,也是有点畏惧吴年的。 这兄弟,真是凶悍。 但是这兄弟,也真是靠谱。 跟着这兄弟,不会吃大亏的。 陈金石看着众小旗或惶恐,或担心的表情,微微一笑。这也是一种耍威风。证明他上头有人,消息灵通。 陈金石很快就注意到了吴年的表情,眸光不由的微微一凝。 这家伙好镇定。 吴年与李坤合谋,吞了成高在北山堡的五百亩田。这是公开的秘密。身为北山堡屈指可数的大地主,吴年应该担心、惶恐才对。 但是。 他为什么不担心,为什么不惶恐? 陈金石心中非常不爽,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今天本来就是要对吴年找茬的。 他先停顿了一下,看着、听着小旗们小声议论土地的事情,等这个话题淡下来之后。 陈金石忽然转头问吴年道:“吴小旗。听闻你招募了凤凰山的章进为家兵?” 吴年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是已经公开的事情吗? 吴年看了一眼陈金石,嗅到了一点危险的味道。他点头说道:“是。” “传闻章进为朋友杀人亡命,是个有本事,讲义气的人。吴小旗能不能派人把他叫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陈金石皮笑肉不笑道。 他倒也没有想过要杀吴年,只是想打击一下吴年的气焰,树立自己小旗的威望。 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就是要把章进给打趴下。 吴年微微蹙眉,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欣然说道:“这有什么?章进就在外头,陈总旗让管家去带他进来就是了。” 他不知道陈金石要搞什么鬼,但也没什么好怕的。 真要欺辱到我吴年头上,却还不知道是谁欺辱谁呢。 第七十二章 下马威 “好。”陈金石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当然知道章进就在外头,不过就是一问罢了。 “来人,去把章进请进来。”他召了一名家奴进来,吩咐家奴去请章进。随即抬头对诸小旗、李坤说道:“诸位兄弟,我们一起见一见这位凤凰山的章进。” 这当官的们,打仗是没本事的。但是搞事情,一个比一个牛逼。 诸小旗、李坤很敏锐,顿时嗅到了一点味道,不由齐齐皱起了眉头。 李坤当然是帮吴年的,转过头有些不满的看着陈金石。而他麾下有五个小旗,天然也是他一边的。 至于其余吴荡寇等三个小旗,则表示不看好你陈金石。 李定就不说了,坟头草都已经很高了,几个小妾也改嫁了。 成高也是个总旗,他与吴年作对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产被吞光的下场。 你陈金石之前还是成高麾下的小旗呢,就算是现在也不过是新总旗,难道做了总旗,就是插上翅膀的老虎了? 你凭什么与吴年斗? 不如和和气气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包括李坤在内,众人都是灵透明白的,但却没有一个出声。 “先看看情况吧。”李坤心中暗道,他对吴年可是很有信心的。独立应付陈金石不成问题。 退一步说如果吴年不行,他站出来给吴年撑腰就行了。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不少人都露出好奇之色。 先不管陈金石是打什么主意,但是凤凰山的章进,确实是很有威名,他们也是好奇的紧。 当章进进来之后,不认得他的小旗们,心中暗暗喝彩了一声。 “真是一条好汉。” 章进面如圆盘,浓眉大眼,双眸似那一双星辰,亮的惊人,身材魁梧,双臂尤其粗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看得见摸不着的强大气势。 章进刚才也吃了饭,在外头等吴年出来。忽然被人叫进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当然不怕。看见吴年之后,一丝不苟的躬身一礼道:“小旗大人。”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对众人一拱手道:“诸位大人。” 这主次分明,极有章法。 在他心中,分明只有吴年,而没有别人。 对于这一点,众人倒是不惊讶。家兵嘛,当然只忠于主人。 “好个壮士。”陈金石喝彩了一声,声音非常洪亮。 吴年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事情,便对章进介绍道:“这位是陈总旗。”随即,他又一一介绍了在场的小旗给章进认识。 章进没有失礼,一一拱手见过。 等吴年介绍完了,陈金石才说道:“章壮士啊。听说你刀枪剑戟无一不会,腿脚擒拿无一不精。” “回禀陈大人,那都是坊间传闻。我只是粗通拳脚、兵器。”章进一抱拳,不卑不亢道。 “章壮士谦虚了。这空穴来风,必有缘故。”陈金石摇了摇头,使劲的给章进戴高帽子,然后话锋一转道:“最近我也招募到了一位拳师。名叫刘乾坤。” 说到这里,陈金石抚掌一笑,来了兴致道:“今个儿高兴。不如我们来一场比武怎么样?” 众人这才明白,这陈金石的出招是这样出的。 他们听了刘乾坤这个名字,露出了惊容。 吴荡寇惊的站了起来,抬眼问陈金石道:“总旗大人。可是柳家拳门的刘乾坤?” “正是。” 陈金石傲然的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随后他看了一眼吴年,不阴不阳道:“吴兄弟。怎么样?” 小旗们顿时议论纷纷了起来,表示对陈金石刮目相看。 “这柳家拳门是辽东最负盛名的拳门之一。门中传授各种拳术,其中最核心的是柳家拳。这种拳法内外兼修,十分厉害。” “是啊。辽东拳门,柳家拳门真是赫赫有名。” “听说这柳家拳,只传授给柳姓子弟。但是刘乾坤是柳家的外甥,算是半个柳家人,所以学会了柳家拳。” “传闻他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 “这个倒是夸张了。谁能一拳打死老虎,我马上上吊自尽。但是有这样的传闻,也是证明了刘乾坤的实力。” 这当官的也八卦,聊起这些,就是滔滔不绝了。 没办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偌大的大楚国,练武强身的人多如牛毛,就连江湖上卖狗皮膏药的,没准也是练家子。 南方拳、北方拳。内家拳、外家拳。 武术流派五花八门。 这柳家拳门在辽东地界上,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少林、武当一样的存在。刘乾坤更是柳家拳门的高手。 这样的人物。 可不是他们这些小旗、总旗能接触的。 一般都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或特有钱的人,请去当保镖供奉的。 没想到陈金石竟然能请到这样的大人物。难怪他对吴年的地位发起挑战,想要收回自己的权威。 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把章进这豪杰给打趴下吗? 下马威。 小旗们来了兴趣了。他们现在已经不鄙视陈金石不自量力了,这是肚子里真的有货啊。 行! 他们抬头看向了吴年。 这下马威出的真是干脆利落。不知道吴年会怎么招架? 小旗们猜测是不应战。 虽然章进是很厉害。 而且大家都是世代军户,很多都有家传的拳法、腿法、擒拿术什么的。 章进更是擅长拳脚功夫,刀枪剑戟,弓马也是娴熟。但他学的是军中把式,应该更侧重战场厮杀,也就是拿着长兵器,骑着马,穿着重甲,冲锋陷阵。 而不是拳法。 应战八成是要输,输了就没了面子,章进甚至有可能受伤,废了。 不应战就是认输,也没了面子,但是章进可以不用受伤。 这哪个选项便宜,就一目了然了。 “兄弟。”李坤忽然出声叫了一声吴年。吴年抬起了头,目视李坤。李坤轻轻对吴年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应战。 章进刚进来的时候,还摸不着头脑。但是此刻却是已经明白了,他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吴年。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看向吴年。 到底应不应战。 第七十三章 打死他 吴年没有看过章进出手,但却相信章进。 要是他辛苦找来的好汉,连个江湖拳师都打不过,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挑衅,当然得应下。 不过。吴年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淡淡一笑道:“这打不打再说。总旗大人说的天花乱坠,但是这刘乾坤在哪?总得让我们见上一面,开开眼界吧。” 众人一愣神,不由抬头看向了陈金石,说的也是。 听你吹了这么久的牛逼,人却没见到。 “这个简单。”陈金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招来了一名家奴,吩咐对方去把刘乾坤请进来。 不久后,一名大汉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人披头散发,绑着一根黑色的额带,面相凶悍,尤其是进门之后,一双虎目四处扫视,仿佛是在挑选猎物。 他体格健壮,脚步极稳,穿着一件黑色的粗布衣裳。 “刘兄弟。”陈金石看到自己的王牌,脸上顿时露出了略带讨好的神色,抱拳上去见礼道。 能请到刘乾坤,他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但为了能够抢回权威,那也很值的。 “总旗大人。”刘乾坤还算客气的对陈金石一抱拳,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是凶气必见。 “大人让我打谁。”刘乾坤一脸杀气,虎目又在堂屋内扫视了起来。所谓的高手,自有一些感应。 他本能的把眸光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吴年,以及站着吴年旁边的章进身上。 “好凶的家伙。” 诸小旗、李坤顿时觉得身体一凉,有些慌张的看着刘乾坤。 他们也是军户,从小练拳、练枪的。 但自从当官之后,这白天是不可能打拳操练的,晚上搂着小妾操练另外算。 北山堡也在靠后的位置,他们没有打过仗。 他们如何能承受刘乾坤的一身杀气? 若将刘乾坤,章进的出场做个对比。 刘乾坤是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章进则是匣中藏剑,气势差了太多。 诸小旗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很快就恢复了看热闹的心态。李坤疯狂对吴年摇头,使眼色。 第七十四章 棺材板我买了 “嗯。”章进点了点头,直起腰板大步朝着场中而去。 此刻,校场内已经议论纷纷了。 “这柳家拳门的拳法,内外兼修。灵巧与力量兼备。我们军户的拳法,多数都是刚猛,大开大合。我看章进要吃亏。” “章进确实是一条好汉,但是论拳法,我看还是刘乾坤厉害。” “这可不一定。现在是比武,又不是比划拳术。” 嘈杂喧闹的声音响起,兵丁们一脸兴奋的看着校场内的二人,一边议论谁优谁劣。 这结果还是看好刘乾坤的人多一些。 柳家拳门在辽东,可是有近百年的威名,出过很多厉害的拳术高手。 这拳门历史,比章进的年纪还大。 “李总旗,要不要赌一把?”陈金石转头看向李坤,笑呵呵的说道。 李坤有点心虚,但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吴年,一咬牙说道:“怎么个赌法?” “十两银子。我赌刘乾坤赢。”陈金石一副小赌怡情的样子,笑呵呵说道。 李坤闻言松了一口气,十两银子,不算是什么大钱,全当是支持兄弟了。 “好。”李坤点头说道。 这个时候,章进已经来到了刘乾坤的面前。虽说刘乾坤脾气不太好,章进心中也有怒。 但是该有的礼数,却没有少。 二人各自一抱拳,对彼此弯腰行礼。 “杀!!!”章进虎目一瞪,一声大喝,声如虎豹,左脚向前一踏,双腿化作了残影,朝着刘乾坤袭击而去,右拳轰出,直取刘乾坤的胸口。 高手出手,便知道有没有了。 刘乾坤顿时大吃一惊,谨慎的没有直撄其锋。左腿微微一动,整个人向左移动,侧开身子,避过了这一拳。 他的左手闪电一般的扣向了章进的手腕。 “你这算哪门子的拳法。”章进冷笑了一声。 “能赢的就是拳法。”刘乾坤也冷笑了一声。 章进当然不会让刘乾坤得逞,左脚飞起,踹向了刘乾坤的右腿。刘乾坤手上不停,右腿抬起,硬抗了这一腿。 “碰”一声,刘乾坤面色大变,肉眼可见的浮现了赤霞。 好大力气,我没猜错,这家伙天生神力。 他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左手的擒拿动作,便也自然告破。 章进得势不饶人,右拳改为抓,一把抓向了刘乾坤的左肩。这一抓若是抓的实了,以他的天生神力,怕是要直接把刘乾坤的骨头给抓碎了。 刘乾坤临战经验丰富,左腿足跟一转,便躲开了章进的这一抓。然后弓起身体,双拳如龙一般轰出,直取章进胸口。 “碰!”这双拳着着实实的击中了章进的胸口。 “嗯!”刘乾坤的面色大变,双眸凸出,犹如见了鬼一样。 “好拳法。”章进称赞了一声,身体却巍然不动,脸色连半分变化也没有,双手手臂抓向了刘乾坤的双手手腕,向外一扯,向下一压。 “啊!!!”刘乾坤发出了一声惨叫,两个肩膀与手臂便要分离似的,以极为古怪诡异的角度扭曲了起来。 “碰。”章进一脚踹在了刘乾坤的小腹上,但是刘乾坤并没有飞出去,因为他的双手还被章进抓在手中。 他的双手几乎要与身体分离了,而人也已经昏死了过去,膝盖着地,跪了下来。 “咔嚓”一声,章进放开了刘乾坤的双手,伸手放在了刘乾坤的脑袋上,轻轻转动,便扭断了他的脖子。 除了吴年之外,在场的人全都是目瞪口呆。哪怕是铁牛这个好兵。 这特吗的太蛮不讲理了。 “什么比试拳法,擒拿法也用上了。” “不过。我兄长的拳法、擒拿法输了。柳家拳门的拳术确实是厉害,但是刘乾坤的命没了。” 吴年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他转头对李勇说道:“老李,你怕不怕晦气?” “不怕。”李勇干脆说道。 “去买一口棺材来。”吴年很大度的说道,然后抬头对呆若木鸡的陈金石说道:“陈总旗,对不起了。我兄长他没收住手,把人给打死了。棺材我买了,算是一点歉意。” “走吧。”说罢了,吴年转身便离开了校场,也离开了军营,往自家府邸而去。 章进看了看刘乾坤瘫软在地上的尸体,冷冷一笑。 拳法你厉害,但杀人我在行。 什么狗屁拳师,不过是江湖把式。我披上重甲,手持马槊,骑上最好的战马,可以杀两百个。 章进还看了一眼陈金石,然后才转身快步跟上了吴年。 等吴年等人走光了,校场内还是落针可闻。 小旗、总旗、兵丁们还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刘乾坤的尸体。 刚才的交手,大家伙看的明明白白。这刘乾坤的招数占了明显上风,章进不是对手。 但是章进天生神力,身体强的可怕。 刘乾坤双拳击中了章进的胸口,章进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更别提后退了。 这身体素质也太可怕了。 就像是吴年说的。 拳法章进输了。 但是刘乾坤命没了。 章进不是个拳师,而是天生猛将啊。 刘乾坤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可以纵横,但是遇到章进,也不过是秀才遇到兵而已。 李坤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转头对陈金石道:“陈总旗。十两银子,你可别忘记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轻飘飘的迈开脚步,往吴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完了。”直到这时,陈金石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刘乾坤的尸体,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人头晕目眩,差点连坐都坐不住,往前栽倒。 等定神之后,陈金石的内心又被恐惧给填埋了。 本以为找到了武力保证,没想到刘乾坤碰到章进,却是三拳两腿,便被打死了。 被吴年的强势、凶狠给支配的过往,又再一次袭来。 李定死的不明不白。 成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啪。”陈金石伸出右手,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我特码的,鬼迷心窍了。惹他干什么!!!!” “完了完了。” “我可能要步成高的后尘了。” 这一声耳光是如此的响亮,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诸小旗,兵丁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纷纷对陈金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新官上任三把火。 飘了。 摔倒了吧? 第七十五章 马槊 李坤快步追上了吴年,拱手说道:“兄弟。你今天可是稳稳压了陈金石一头,恭喜你了。” 吴年、章进二人正往府邸返还,听见了李坤的话后停下。吴年回过头,对李坤摇头说道:“陈金石是个阴险小人,也是个无名小人。压他一头,又算什么本事?” “反而是那个刘乾坤是柳家拳门出身,杀了他怕是有所后患。真是不厌其烦。” 李坤一愣神,摸不着头道:“兄弟啊。为兄虽然武艺不行,但眼睛还在的。刚才分明是你让章壮士下死手的,现在反而担心起后患来了?” “出手要狠,狮子搏兔,也要用尽全力。这样才能震慑霄小。是我让兄长下死手的。但反过来说,当然也得承担后果。” 吴年摇头说道。 “不怕。柳家拳门是厉害,但还能敌过我们军门不成?他们若是敢与大人为敌,来一百个我杀一百个。” 章进慷慨说道。 章进的这精气神吴年很喜欢,他笑着拍了拍章进的肩膀。 李坤似懂非懂。 这是明知柳家拳门厉害,还要痛下杀手。只为了震慑霄小,快意今天吗? 算了。 李坤摇了摇头,这些破事他是相信吴年能够自己处理好的。他更关心的是土地的事情。 “兄弟。陈金石这个蠢货是不足为虑,但是他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啊。如果蒙元人攻占了辽东,那么我们的田就一文不值了。你心里头可有打算?” 李坤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不由低头对吴年说道。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到目前为止,他与这老大哥的交情还是可以的。他心中承情,便也想提拔老大哥一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兄长随我来。”吴年回答了一声,便大步往自家府邸而去。 “好。”李坤见吴年从容不迫,便知道这兄弟心中有谋,不由露出喜色,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很快进入了吴府。吴年引着二人来到了外院的书房坐下,命了在书房伺候的娇俏丫鬟下去泡茶。 等茶水上来之后,吴年挥手让丫鬟下去。他才对李坤说道:“兄长啊。陈金石一是酒囊饭袋,二是被蒙元人吓破胆了。这种人与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七十六章 抄底田地 军营一战。 章进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柳家拳门的刘乾坤,把新总旗陈金石的威望,扫落了一地。 消息不胫而走。 但是北山堡的军户们表示,他们已经麻木了。 吴年这酒鬼,时不时做出惊人之举来。杀虎、牵扯李定的死、疑似杀了成高、招募了章进、收了八百山贼为家奴。 这一桩桩的事情,对于北山堡来说,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陈金石算个什么?当官当了十几年,才得了总旗的官职。官儿虽大,但平平无奇。 他与吴年为敌,岂不就是应了那句话。 以卵击石吗? 活该。 所以这么大的事情,在北山堡内竟然平平无奇起来。军户们该干嘛,还是干嘛。 吴荡寇看了一场戏之后,一方面觉得吴年北山堡无敌,很难直撄其锋,以后还是维持敬而远之的状态。 一方面他担心自家田亩的事情。 吴家在北山堡盘踞也已经百余年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土地兼并,名下北山堡的田产也有三四百亩,在县城那边还有一些田亩、店铺。 吴荡寇回到了自己的三进宅子之后,来到了堂屋坐下,让管家找来了老妻王氏商量。 “夫人啊。你知道应该怎么卖田吗?”吴荡寇出口就吓了王氏一大跳,她打了一个激灵,泪眼婆娑道:“当家的。你这是赌了?欠了很多钱,要卖祖产还债了?” 也难怪她脑补太丰富,这十个卖祖产的,八个是因为赌。 “你想什么呢。我这是要准备跑路。”吴荡寇没好气道。但他见妻子这么惶恐,也耐心的说了一下情况。 王氏放下心来,但却也是一脸茫然。她说道:“这祖宗传下来的手段,都是让我们买田。这卖田,应该怎么卖呢?” 夫妻二人想了半天。决定先把在四周县城的田地、店铺给卖了。那好卖,属于民产。 而且还是抢手货,有的是乡绅抢着要买田、店铺。 金子放在家里又不能吃,又没有出息,只有田产才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但是北山堡外的田,就不好卖了。 北山堡内的人都是军户,外人谁敢来这里买田?而北山堡内的有钱有势的人,他们这些小旗,一个个全在卖田。 那些穷逼军户又买不起。 北山堡外的一亩田,本来价值三贯五。当天就成两贯了,又过一天就只剩下一贯了,等到了第三天,特码的就只价值半贯了,特么的还没人要。 所有的小旗都慌了。 吴府。堂屋内。 吴荡寇坐在椅子上,茶几上的茶已经喝完了,这样的茶他已经喝了三盏了,却还是觉得口渴。 他妻子王氏也是愁眉苦脸的坐着。 “当家的。这田实在是卖不出去啊,再折价卖,那也没意思啊。”王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泪,哽咽道。 她心疼啊。 这三天的时间,田的价值就从三贯五,成了半贯了。 这可都是祖传的田产啊,就像是一把刀砍在她的心肝上,浑身都疼。 “特码的。真是邪门了。以前祖祖辈辈都是想办法从军户手中买田,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欺骗、陷害、杀人。现在好了,想卖都卖不出去。” 吴荡寇只觉得喉口发苦,右手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瓷器茶盏跳了一下,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不仅是吴荡寇,这整个北山堡内的小旗,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也像是地里头长的绿油油的韭菜,等着被收割呢。 吴年府,后宅内。 今个儿阳光明媚,又没有风。陈氏穿着红色的棉袄,出来晒太阳,顺便看吴年在练马槊。 柳香做了官太太后,也比较闲,便陪着陈氏一起看吴年练马槊。 院子中央位置,吴年穿着单薄的衣裳,汗流浃背的挥舞着一根丈八长的棍子,演练一套槊法。 马槊当然是在马上使用的,但在平地上也有很多不同的套路。 章进练武方面真的很擅长,他教了吴年三套马槊套路。现在他们也没有一把好槊,只能用木棍对付着用了。 章进立在一旁,看着吴年练习马槊。他的眼神惊讶极了。 吴年初学马槊的时候,很是笨拙,肯定是个初学者。但是经过这短短的两天左右时间的练习,竟然把他的三套槊法,马马虎虎的练成了。 这种进步水平,可真是惊人。 他的这位小旗大人,虽然不是天生神力,但是后期的潜力可也是很大。 只要给足了时间,绝对能成为纵横一方的猛将。 持丈八马槊,披重甲,骑辽东健马,马后带强弓,横行天下。 其实这很正常。 武艺这种东西,可以触类旁通。再加上吴年虽然没有练过马槊,但是木棍、长矛都使得不错。 这马槊是长了一点,但只要勤加练习,也是可以练成的。 熟能生巧。 吴年演练了三套槊法之后,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将他的衣衫打湿,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但他的呼吸却还是很均匀,面色只是微红而已。 体力充足,气息绵长。 这三套槊法也没有多少套路,但是这跟丈八长的棍子真的不好使。而这根棍子算轻的了。 马槊可是有数十斤重。 披着数十斤重的盔甲,使用数十斤重的马槊。这需要很大的力气,以及技巧,人本身的技巧,以及马战的技巧。 人马合一,事半功倍。 人马没有配合,马槊就用不好啊。 “小旗大人真是进步神速。再练几个月,上阵与蒙元人厮杀不成问题。”章进一脸佩服,由衷说道。 “光厮杀还不行,得屠杀。”吴年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丈八棍子交给了一旁的家奴。 柳香、陈氏各自拿着一张带香味的绣花手帕,左右上来,心肝儿似的给吴年擦汗。 “哥。你一个当官的,练这个干什么。平白遭罪。”柳香心疼的拿着帕子,给吴年擦脸。 “是啊。这流出来的汗,都是精血啊。”陈氏也是在旁帮腔道。 吴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想着。“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就在这时,管家气喘吁吁的从外跑了进来。 第七十七章 大买特买 “老爷。各小旗,还有大户们都张罗着卖堡外的田。或张贴布告,或是让人传播。但看热闹的人多,买的人寥寥无几。现在田价只剩下半贯钱了。” 管家跑到了吴年的面前,禀报道。 这件事情,柳香、陈氏也知道。 柳香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哥。听说这些小旗都是害怕蒙元人南下,所以急着卖土地。” 陈氏点了点头,红唇轻吐着香气儿。她刚才跑过来给吴年擦汗,就这么点距离,便开始娇软无力了。 “我知道。要不然我派管家去干什么?”吴年没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柳香,她做个官太太就行了。 “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敲门,就说我要买他们的田。”吴年抬头对管家道。 “哥。他们都急着卖田,你干嘛买啊?”柳香十分不解道,双眸尽是警惕之色,生怕自家男人吃亏了。 还是陈氏有些见识,她拉了拉柳香的手臂,轻声说道:“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哦。”柳香蛮听陈氏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真是好姐姐,我家的定海神针。”吴年也不害臊,轻轻搂着陈氏的细柳腰。陈氏却狠狠瞪了她一眼,霞飞双颊,气哼哼的扭着腰走了。 这青天白日,还有外人在场。这登徒子,气死我了。 柳香也帮陈氏,嗔怪道:“哥,有外人在呢。”说罢了,她连忙朝着陈氏追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章进则是转过头去,不敢去看。 “呵呵。”吴年干笑了一声。这姐什么都好,就是害臊。白天不准他亲热,晚上怎么都行。 “兄长,我们去堂屋内坐等这帮小旗吧。”他转过头来,对章进说道。 “嗯。”章进嗯了一声,跟着吴年一起来到了堂屋坐下。 自有丫鬟去泡好了茶,端着上来了。 吴年家里的茶,可没有雨前那么高级,只是普通的野山茶,但喝起来也蛮有滋味。 一盏茶的功夫,目前百户所内的八个小旗便全来了,还连带着十几个家里头颇有田地的大户。 大家伙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听还有冤大头接盘,哪里不着急的? “兄弟。这大伙都在卖田,你却买田。你可别忽悠兄弟们。”吴荡寇走的有点急,气喘面赤,不等喘息停止,便急着对吴年说道。 “是啊。吴小旗,你可别拿我们开心。” “别这么说,吴兄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怎么会骗我们呢?” 小旗们坐下,大户们站着,对于这件事情都是半信半疑,合起来有唱白脸的,有唱红脸的,好不热闹。 “我的本家好哥哥,我怎么会骗你呢?”吴年笑着对吴荡寇说了一句,然后让丫鬟去泡茶,才说道:“你们有多少田,我都吃下了。今天写契约,把田契过户。反正百户所就我们开的。方便。” “不过。一亩田的价格,我只出300文。兄弟几个,可要考虑清楚了。” “对了。你们既然卖了田,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奴婢了。有多少奴婢,也都卖给我吧。” 说着,吴年端起了温热的茶盏,气定神闲的喝起了茶来。宛如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吃定周文王了。 小旗与大户们一听就立刻炸锅了。 他们是放下心了,吴年不是无的放矢,是真的想要买他们的田。但另一方面,这黑心的奸商啊。 特码的三百文一亩田,亏这厮说的出口啊。 原本这一亩田,价值三贯五啊。 小旗与大户们气抖冷,简直想骂娘。 但他们也不想一想。他们名下的田,都是怎么得来的。也都是用类似的手段,从普通军户的手中得来的。 更何况,现在不是吴年要强买,而是他们一个个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不行。 “我的好弟弟。你这价格我有点无法接受啊,你能不能涨点?四百五十文怎么样?”吴荡寇心中大怒,但却又不敢翻脸,只能愁眉苦脸,略带讨好的对吴年说道。 其他小旗、大户纷纷跟上,附和吴荡寇。 吴年却是一步不退,故作为难道:“诸位哥哥。要知道今年蒙元人极可能南下,要是辽东失守,我这笔钱也就泡汤了。我承担了风险,诸位哥哥也得退让不是?” “三百文钱,你们要卖。就卖。不卖。就当我没说。” 吴年的这句话真是厉害。从陈金石开始说蒙元人会攻破辽东之后,这事情就越传越邪乎了。 这三人成虎,人们听的多了,仿佛蒙元人就像年兽一样,日子到了准来。 小旗、大户们只觉得头晕目眩。觉得如果今天不贱卖田,那明天就会后悔一样。 “卖了。”吴荡寇急的冷汗都流出来了,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他开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仿佛是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瘫软在了椅子上。 这吴家积累的近百年的田产,就这么被我贱卖了。 随着吴荡寇开的这个口子,小旗、大户们纷纷开口,争先恐后,生怕卖的晚了,吴年就不买他们的田了。 “慢慢来,慢慢来。我家有的是钱。”吴年呵呵笑着安抚着小旗、大户们,然后让管家去搬来书桌,文房四宝,当即写好了契约,然后就送去百户所过户。 现在以他在百户所内的地位,这种事情当天就能办成。 随即,吴年让管家与这些人扯皮,买下了多余出来的奴婢。不过他不买一个奴婢,是拖家带口的买。 一个奴婢容易跑了,拖家带口就不容易跑了。 没过多久,这些小旗、大户们就离开了吴府,一个个都是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就像是纵欲过度一样。 但他们又是松了一口气。 这烫手山芋的田给卖了,还卖掉了部分的家奴。换成了金银细软,这样一来蒙元人南下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轻装上阵,快速的逃离辽东了。 这么一想,他们就精神了许多。 很多人还在心中嘲笑吴年。 我们可以轻装上阵跑路了,你吴年低价吃了我们的地,有什么用? 堂屋内。吴年坐在椅子上,看着管家坐在椅子上,对着书桌把算盘打的震天响。等管家放下笔的时候,吴年笑着问道:“我买了多少田?” “整整三千亩。”管家的脸上已经冒汗了,结结巴巴道。 这整个北山堡百户所外,也不过是一万多亩田。好家伙,有三成它姓吴了。 今天他算长见识了,什么叫巧取豪夺。 吴年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过头对身旁的章进道:“我用三百文一亩的价钱,买了三千亩的田。” “恭喜小旗大人。”章进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抱拳说道。 乱世来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帮当官的,也活该被宰这一刀。 “有多少奴婢?”吴年精神奕奕的又问道。 “总计三十八户,将近三百口人。”管家低头看了一下记录,才抬头说道。 “这一下,我的家奴就有一千多人了。差不多是北山堡内军户数量的一半了。不过我买了这么多的田,也确实需要他们照顾。”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心情十分舒畅。 “按照计划。马上去购买棉花种子,人力不足的话,请北山堡的军户们帮忙耕种。记住。给工钱要足,该管饭就管饭。当官的可以欺辱,百姓不能欺辱。” 他说到最后,脸色严肃了起来,双眸寒光闪闪看着管家,说道:“若你敢做什么小动作,我便宰了你。” “小人不敢。” 吴年这一身杀气,管家哪里承受得住,吓得他立刻跪了下来,磕头连说不敢。 “嗯。”吴年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一身气势。 下人就得时常敲打,否则容易欺主。 就在这时,一名家兵扶着一个满身是鲜血的男人走了进来。吴年、章进看到这个男人后,脸色顿时大变。 这不是跟着李盛进城买马,买物资的家兵吗? 第七十八章 怒火沸腾 “这是怎么了?”管家一脸惨白,失声问道。他有点后怕,本来他也在队伍中,后来因为闹肚子,便中途被人送回来了。 看这个样子,是遇到山贼了吗? 要是他没有闹肚子,不就也成了一团烂肉了吗? “小人。小人......”浑身是血的家兵,站都站不稳,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 吴年却是冷静了下来,转头对管家说道:“去吩咐厨房烧好热水,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去请大夫来。” “另外,让女婢拿小半碗酒来。” “是。”管家连忙应了一声,下去办了。 吴年上去扶着家兵,让他坐下,并宽慰道:“都这样了,也不急于一时。你歇一会儿,喝口酒再跟我说。” “多谢....多谢小旗大人。”家兵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吴年,喘息说道。 不久后,有女婢端着小半碗酒飞奔而来,却又见家兵浑身是血,吓得面无人色。吴年伸手接过酒碗,亲自喂给家兵喝。 休息了一阵,喝了小半碗酒后。家兵的呼吸稳定了下来,对吴年说道:“小旗大人。我们奉命去北边江县买马、物资。物资好买,但马却需要挑。李头领带我们去马市,挑了十匹好马,付了钱。” “那老板让我们等一下,说是给大豆、鸡蛋,喂饱了马,再交付给我们。李头领没有多想,便同意了。等了一会儿,那老板出来,牵来了十匹驽马。李头领大怒,与老板理论,却被一伙壮汉给干倒了。我是侥幸逃出来的。” 章进在旁听的额头青筋暴起,双眸喷火,大怒道:“十匹好马,换成了十匹驽马。这是抢劫啊。到底是什么地痞流氓,敢这样明抢。” 好马就是战马。 驽马就是拉车、运货的马。 虽然都是马,但是价值却是天差地别。 吴年的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就像是快要下雨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但是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抬手示意章进先忍住怒火。 李盛这一队十几个精干汉子去买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李盛也不是蠢笨的,上去理论,肯定报名了身份。这百户所的小旗大小也是个官。 但是对方不放在心上,照样吃了他的钱。 这样胆大包天,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你可知。这卖马的姓甚名谁,有什么背景?”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眸子中寒光闪闪道。 “小人只知道那卖马的姓张,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家兵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说道。 吴年叹了一口气,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算了,他能逃回来报信,也算是幸运了。要是全军覆没,连个报信的都没有,那才叫惨呢。 恰在这时,管家匆匆引了大夫走了进来。吴年让管家扶着家兵下去,让大夫好生查看伤势。 吴年低头想了一下,转头对章进说道:“兄长。你去让李勇集结我麾下的小队。你去集结另一队家兵,我们去一趟江县。” “是。”章进压抑着愤怒,应了一声后大踏步的离开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往主位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了茶盏喝茶。 这点茶水,根本浇不灭他心中的怒火。 “不管是谁。吞了我的钱,都得付出代价。” 以现在吴年在北山堡的地位,动用自己的一队小旗人马,简直轻而易举。 李勇、铁牛等人很快集结,并且穿上了战袄带上了兵器,他自己的一队家兵,更不用说了,加上两辆辎重大车,路上吃用,住宿也不愁。 吴年、章进二人一起出了吴府大门,一起翻身上马。正在这时,柳香从府内追了出来,看着这一幕有点担心,问道:“哥,你干嘛去啊。” “去办点事。”吴年见了这小妮子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翻身下马,伸手去捏了捏她嫩白的脸蛋,柔声说道:“哥很快回来,别担心。” “嗯。哥你早点回来。”柳香比陈氏脸皮厚,虽然也红了脸蛋,但却没逃跑乖乖的应了。 安抚了未婚妻后,吴年再一次翻身上马,吆喝了一声,率领人马往江县而去。 北山堡百户所四周有几座县城。北边的江县算是大县,不仅人口多,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 是属于交通枢纽,各种往来的商队、货物,都要在江县停留。这样的情况下,当地的贸易就不用说了,十分繁荣。 也正因为这个,吴年才让李盛去江县购买物资、买马。 没想到这池子大了,蛟龙也多。他这一艘船,竟然在江县翻船了,实在是猝不及防。 这山路难行,一天是到不了江县的。 傍晚的时候,吴年选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立起了帐篷,并且安排好了人轮流守夜之后,与狼嚎相伴,在野外过了一夜。 等第二天一早,吴年便下令开拔。下午过半的时候,他们便到达了江县。 “不愧是县城啊。真是繁华。”章进骑着马,看着北边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着那些载着货物的大车,感慨道。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算是长了见识。 甚至连吴年也是。说来惭愧,自从穿越之后他一直在北山堡或者是山里头活动,也是第一次来到县城。 不过吴年的注意力很快就从繁华的县城转移到了这座城池的城墙上。 “兄长你看,这样的城池。蒙元人一来,恐怕,嘿。”吴年指了指前方的城墙,冷笑着摇了摇头。 北山堡的城墙,那就是四处漏风的筛子。 这江县县城与北山堡一比,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城墙大约才一丈高,夯土墙。不仅风化的极为严重,有的地方还出现了裂缝。 这样的城墙,没有太多的防御能力。 “嗯。”章进抬眼一看,嗯了一声。 做事情得有章法。吴年在城外看了一阵之后,没有贸然进城。招呼了李勇、张声过来,吩咐道:“你们二人去城中探查一下。那坑我的张姓商人,叫什么名字,背后的人又是谁。” “李盛那些人,又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被拘押起来了。都打探清楚。” “是。”李勇、张声二人应了一声,然后换了一身行头,乔装成为普通的汉子,进了县城。 吴年很沉得住气,率领余下的人在外等待。 第七十九章 半边张 “大人。” 有个很机灵的兵丁,搬来了两张小板凳,放在了吴年、章进的边上,弯腰行礼道。 吴年、章进二人也是大爷惯了,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闲来无事,二人继续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兄长。蒙元人是很强悍,他们世代渔猎,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性格坚韧,不怕死。” “但传闻刚开始他们没有这么厉害。” 看了一会儿后,吴年把手放在膝盖上,转过头来对章进说道。 “是。”章进说起这个事情,一脸气愤,说道:“蒙元人本是散乱的部落,他们起兵的时候不过几千人,然后迅速壮大。” “一方面是辽东一些将门,养寇自重。对蒙元人姑息养奸。另一方面,中原的一些大势力,偷偷的把铁器、粮食、布匹运到北方,换取蒙元人的珍珠、黄金。说白了,现在蒙元人这么强大,就是楚国这些奸贼造的。” 说到这里,章进抬头看向城门口,冷笑着说道:“没准这些进进出出的商队之中,就有卖给蒙元人的物资呢。” 吴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深沉。 有一位思想家曾经说过。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可以让商人铤而走险。 有一倍的利润,商人们就可以践踏一切的法律。 有三倍的利润,商人们就敢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 自古帝国,多是崩溃于内部啊。 辽东,不仅是辽东的问题。蒙元人,也不仅是蒙元人的问题啊。 话题实在是有些沉重,吴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们安静的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勇、张声二人便回来了。 吴年拍了拍屁股站起,目视李勇,眉头微微皱起。 李勇的表情有点难看。 吴年立刻知道,对方恐怕不好惹,很不好惹。 “说吧。”吴年眸中寒芒闪烁,沉声说道。 “小旗大人。”李勇叹了一口气,对吴年弯了弯腰后,又说道:“那姓张的商人,只是个推到前排的家奴,不值一提。这做卖马生意的人,姓张,叫张有为。” 吴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他的腰部却挺直了,宛如一柄标枪,拔地而起。 “是半边张?”章进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其余随行人员,知道的都骚动了起来,不知道的都十分茫然。 半边张是绰号。 意思是说,这江县县城,有一半是姓张的。 这话当然是水分很大,属于吹牛皮。但很多人认同,证明这半边张,在江县的分量。 江县城外的田地,城内的商铺、生意,有多少姓张,简直数都数不清楚。 这样的豪强人家,当然不仅仅只是个地头蛇。 读书嘛。 楚国以科举选拔人才做官,皇帝与士大夫统治天下,以文御武。当兵的没出息,读书是庄康大道。 就像是北山堡的百户金曼城。他家虽是军户,但吃香的喝辣的,是北山堡这个小地方的土皇帝。 但是金曼城却削尖了脑袋,把儿子送去读书,中了秀才,脱离了军户,成为了民户。 这是期盼着把儿子养成金凤凰,让金家大放光彩啊。结果儿子被老虎杀了,金曼城也疯了。 目前金曼城还挂着百户官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朝廷给撸了。 半边张有的是钱,怎么可能不走科举?听说张家有人在朝中做京官儿,有两个外放做地方官。 真是个官宦人家,书香门第。 这官场上有人,本身有钱,加上地方上的势力,蓄养的家奴。这才组成了称霸江县的半边张。 这样的人家,金曼城碰到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于被吞了钱,反而要跪下来喊一声爸爸,求饶也说不定。 吴年是个小旗,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人物。 怎么与半边张斗? 也难怪李勇的脸色那么难看,难以启齿。 “哈哈哈哈哈。”众目睽睽之下,吴年忽然笑了,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鼓声,沉重而有力。 引得四周出入城门的人们,纷纷投来了怪异的眸光。 也引起他麾下人马的诧异。 “小旗大人,这是气疯了?” 只有章进听出来了这位兄弟的笑声之中,只有豪迈,没有退缩,更不会是疯了。 “兄弟,你想怎么办?”章进沉声问道。 他这个人不是个真莽夫。 就像是当初面对山贼的时候,他势力弱小,便也打算忍气吞声了。如果让他做主,这件事情还得琢磨琢磨。 这胜算有五成,那干啊。 胜算有三成,也似乎可以莽一波。 胜算有一成,那也可以拼一把。 这没有胜算,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小旗与半边张,这特码根本没胜算好吧。 但章进是亲眼见识过吴年攀爬悬崖的勇气、胆魄,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他自愧不如。 他自认为豪杰,本想等乱世一起,揭竿而起。但现在却屈居于吴年之下,给吴年当家兵。 便是认准了吴年啊。 他对吴年充满了信心。 正如章进所想,吴年当然不是疯了,也没有任何害怕,反而充满了干劲。 但是对手太强大,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计划,没办法回答章进的问题。想了一下之后,吴年抬头问李勇道:“我们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死了,还是被拘押了?” 别的接下来再说,先把人捞出来。 吴年在乎这笔钱,但更在乎人。 而且先把人捞出来,己方的人马就增加了,行动就可以更从容了。 李勇跟了吴年这么长时间,对于吴年的脾气也略知一二。听见吴年的话之后,他便知道这位小旗大人,是坚决不低头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李盛等人买的物资,还有随身携带的钱财不知所踪了,估计是被张家拿走了。” “张家倒也没有杀了他们,那太骇人听闻了。他们是书香门第,干不了明面上亲自杀人的事情。” “不过张家与江县县令有勾结。县令命了捕快把李盛这些人拘押进了大牢。目前还没有定罪名。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判斩立决很难,但流放三千里充军,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在场的人都吞了一口唾沫,再一次骚动了起来。 特码的半边张,再加上个当地县令。 这也太疯狂了。 小旗大人,我们还是走吧。外边太危险了,北山堡安全。 第八十章 县衙 吴年眯了眯眼睛,丝丝精芒在其中闪烁。他并不意外,官官相护,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读书人与读书人臭味相投。 这书香门第与县令老爷,难道还有不勾结的吗? “兄长。你带人留在这里。铁牛、老李。为大人我牵马,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县令。”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四顾,从容下达了命令。 多数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真的是要霸王强上弓了啊。 不过他们的士气倒是没崩,就算是招募的六个新兵,跟随吴年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颇有忠心。 家兵中有山贼或凤凰山出身的,也不是鼠辈。 如铁牛这等人,还有点亢奋呢。 “是。” 章进、李勇、铁牛三人应了一声。随即章进不动,李勇重新穿上了战袄,戴上了铁盔,佩挂上了钢刀。 他扶着吴年翻身上马,然后来到马前牵着马缰。铁牛扶着腰间的刀柄,龙行虎步在前开路。 虽说小旗是个芝麻绿豆的官儿,但也是官儿。 也得拿出威风来。 吴年三人便这么进了城池,往县衙方向而去。虽说前方险恶,甚至于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是吴年除了怒火之外,却也是相当镇定。 他骑在马上转头四顾,看着这座热闹繁华的县城。 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面朝街道开设的各种店铺,真是个花团锦簇。 四周的行人,也纷纷看向吴年,认出这是一位武官。 很快,三人便到达了县衙门前。 这座城池的城墙,破的就像是乞丐窝里的乞丐一样。但是县衙修葺的却是极好,青砖瓦房,气派非常。 两扇大门朱红,铜钉排列的整整齐齐,厚重宽阔。 一架半旧不新的鸣冤鼓,默默立在一旁。 两个衙役戴着黑纱帽,穿着公服,扶着腰间的刀柄,挺胸凸肚,瞪大了眼睛,仿佛是虎狼。 “这位老爷有何贵干?”衙役颇有眼光,见到吴年这派头便知道不是等闲之辈,收敛了凶相,露出了稍显谦卑的表情。左边一个衙役,弯腰行礼道。 “北山堡百户所小旗吴年。这是我的印信,我要见你们县尊。”吴年骑在马上,淡淡说道。 铁牛解下了腰间用红布包裹着的印信,递给了这名衙役。 “原来是小旗大人。”衙役朝着吴年一抱拳,也没接过印信,只是弯腰伸手虚迎道:“请小旗大人里边坐。小人这就去通报县尊。” “嗯。” 吴年轻轻嗯了一声,让李勇、铁牛在外看马,自己迈开脚步进入了衙门。刚进来,吴年想起一事,对剩下一名衙役道:“这位兄弟,麻烦你给我两个兄弟弄点水喝。” “好。”衙役痛快应了。 铁牛、李勇的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小旗大人还是小旗大人,跟着他心里头是暖和的。 吴年被衙役引入了一处房间内坐下,那衙役告罪了一声,便下去了。不久后,一名仆役端着一盏茶走进来放下。 吴年端起茶盏安静的喝了起来。 ........ 后衙。堂屋内。 县令包卫坐在红木制作的椅子上,端着一盏雨前茶,优雅从容的小口喝着。 他今年三十五岁,保养的极好,看着仿佛三十岁。脸蛋微圆,胡须不多,但打理的极好,身材肥壮。 就算当官的也不会经常穿官服,他今个儿穿着一件蓝色的棉布长衫,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布鞋,很是休闲。 与他一起喝茶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这汉子身材魁梧,面容粗犷,满脸虬髯,一双虎目精亮有神,身上有一种长年走江湖的草莽气息。 他就是半边张。 准确来说是半边张中比较偏远的族人。叫张宁定。 就算是皇帝老儿的家,穷亲戚也一抓一大把。半边张的偏远族人,家境有好有坏。 张宁定家里头还行,从小被送去练武,后来进入了一个镖局,走南闯北,积累了不少见识。回到江县之后,便为半边张处理一些事情。 这一次就是他带人,把李盛这帮吴年家兵,给一网打尽的。 “张先生。加上这一次的事情,我帮你们张家做了不少事情了。还请你回去转告张老爷。务必往都城写一封信,替我美言几句。” 包卫很是客气,甚至说略带讨好的张宁定道。 他不是正经八百的科举出身的官儿。本是江南的一个地主,读过书,但连秀才也没中,后来朝廷财政实在是难堪,就开始卖官鬻爵。 他便拿出银子,捐了一个官衔儿。又使了银子,得了江县县令这个实缺。 这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些年他与半边张合作,捞了不少银子。像这一次的坑蒙拐骗也做了不少。 这买官的钱不仅赚回来了,还赚了不少。他心思活泛,打算依靠半边张在都城那边的关系,更进一步。 或者在偏远地方做个知府,或是去江南富庶的地方做个县令。 总而言之,继续当官,继续捞钱。 他这种捐官,碰到半边张这种书香门第,难免底气不足。 张宁定虽是偏远族人,但也是半边张出身。心里头也难免瞧不起这位捐官出身的县令。 但到底是本县县令,多少得给点面子。他笑呵呵的应道:“县尊大人放心,我回头就跟老爷说一声。” “多谢张先生。”包卫脸上露出喜色,感谢道。 二人说的有滋有味,一名灰衣仆役匆匆走了进来,弯腰禀报道:“老爷。北山堡百户所小旗大人吴年来了,已经被衙役请了进来,正在喝茶。” 包卫、张宁定齐齐皱起了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了。他们刚坑了人,正主就来了,很正常不是吗? “区区一个小旗,芝麻绿豆大的武官而已。本朝以文御武,三四品的武将,给五六品的文官磕头的也有。吩咐那边的人,就把他晾着。等到了晚上,他就该滚了。” 包卫虽是个捐官,但也是个文官。是文官就有傲气,根本没把从七品的小旗放在眼里,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第八十一章 特码的,拼了 “是。”仆役听了包卫的话之后,没有半点的反应,平静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包卫虽然战略上轻视吴年,但是战术上还是有点慎重的。 “张先生。这个叫吴年的小旗,根基怎么样?”包卫转过头问张宁定道。 “不知道。但我听说他是因为杀了一头老虎,被北山堡百户金曼城特别提拔,成为小旗的。大概率是个没根基没背景的。” 张宁定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了似笑非笑之色,说道:“怎么。包大人这是怕了吗?” “一个没根基的人,我怎么会怕?”包卫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傲然之色。 杀虎? 杀虎是有点本事,但是充其量是个武夫而已。这是一个讲关系,说背景的世界,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旗,算个屁。 这一把,稳了。 毫无波澜。 这军户与民户,还是不同的。 江县虽然是交通枢纽,但是北山堡位于大山之中,消息闭塞。他们的情报更新,有点迟钝。 总而言之,在他们的眼中,吴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坑了也就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前院,房间内。 吴年把一盏茶给喝完了,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 吴年一点也不生气,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他宛如一尊石头雕塑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他忍不住笑了,笑的森然而恐怖。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真是官逼明反,不得不反。好,好的很。” 吴年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县衙。等了半个时辰都等不到县令的脸,那再等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小旗大人,情况怎么样了,县令愿意放人吗?”铁牛看了看吴年的脸,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勇踢了铁牛一脚,铁牛很识趣的没再问。 “出城。”吴年扶着马鞍,踩着烂银马镫翻身上马,也不需要李勇牵着,一拉马缰,便往城外而去。 “等等。” 铁牛、李勇二人连忙追了上去。 城门口。章进带着人盘横着,他们实在是担心里边的情况,频频抬头看向城门口。 “小旗大人回来了。”有个眼尖的家兵,看到了吴年三个,不由叫道。 顿时所有人的眸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城门口。 出了城门之后,吴年双脚一磕马腹,身下的战马吃痛,犹如离弦的箭矢,来到了章进等人的面前。 铁牛、李勇在后边狂追。 “小旗大人。”众人齐齐对吴年行礼。 “怎么样?”章进上前几步,把手放在了马头上,抬头看着吴年道。 “我根本没有见到县令,更别说是捞人了。”吴年冷笑了一声,说道。 “那怎么办?”章进皱起了眉头道。 他们这一次只带来了二十二个人,这么点人能干什么事情? 半边张在江县这么大的势力,家兵肯定也不少。 这会儿工夫,吴年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他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再想办法,把我们的人捞出来。” 不过他卖了一个关子,转身对李勇说道:“老李。你带着队伍选一个山头安营扎寨。等我消息。没事不要进入县城内晃荡,免得落得与李盛一样的下场。” “小旗大人你要去什么地方?”老李对于带队没有意见,对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忧心忡忡。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比铁牛沉稳太多了。 他也是真的敬爱吴年。 眼看着局势发展越来越不好了,而吴年是个倔脾气,他很担心。 “去定县。老李你别管,带好队伍就行了。”吴年对李勇说了一声,便对章进说道:“兄长,你和我一起。” “好。”章进没有任何废话,干脆应了一声,来到了另外一匹战马前,扶着马鞍,从容的翻身上马。 “驾!”吴年双脚夹紧了马腹,驾驭着战马飞驰往东方而去。章进紧随其后。 虽只两骑,却有宛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因这二人,都并非是等闲之辈。 这一次他们干的也是大事,天大的事情。摸一摸这远近无人敢惹的,半边张的老虎屁股。 错,打屁股。 “哎。”李勇长叹了一声,忧心忡忡的下令众人,往南方返还,打算选一处山头驻扎。 吴年、章进舍弃了步兵辎重之后,速度飞快。但毕竟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走多少里,便天黑了。 二人很幸运的遇到了一座破庙。这破庙也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泥塑雕像只剩了半截身子。 他们把马牵了进来,又寻了柴火点燃了篝火,围在篝火前,就着水吃着干粮。 等吃饱喝足之后,章进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问道:“大人。你为什么去定县?” 就算是要搬救兵,去北山堡更好啊。 虽然吴年只有两队家兵,但却有一千家奴。而且是做过山贼的家奴。精选一百精壮,便可以干事情了。 “我要去找一个叫龙且的好汉。”现在只有二人,吴年也没有隐瞒,笑着回答道。 想起与龙且的相识,还真是有趣。 一个杀他的杀手,却与他交了朋友。 “找到他之后呢?”章进伸出右手取了两根木柴,投入了篝火之中,抬头问道。 “我没见到县令,也没有把人捞回来。便只能硬上了。” “我目标太大,做事不隐蔽。龙且就不一样了,他相当低调,与半边张没有什么恩怨。” “我要请他出手,绑架了半边张的重要成员。把李盛他们换回来。而这是第一步。”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森然可怕的笑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县令既然不放人,那我也抢个人质。 一旦抓到半边张的重要人物,换取十几个家奴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还可以额外敲诈一笔钱。 等把李盛这些人捞出来,他这边人手就增加了,也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章进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对吴年说道:“大人。这会彻底激怒半边张。先不说我们能不能玩过他们,就算玩过了。他们上报朝廷,就可以把您的官皮打落了。” “没关系。大不了日子不过了,上了山落草为寇。我吴年岂能受半分委屈?” 吴年昂起头来,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笑道。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算把北山堡的基业抛弃掉了,也没关系。带着老婆兄弟上山落草了。 特码的,跟半边张拼了。 跟狗屁县令拼了。 第八十二章 兄弟 定县。 虽说它的行政单位与江县一样,但实际情况却与江县是云泥之别。它坐落在山沟沟里,道路偏远。 一年也没有多少商队,愿意来这里。城中的商人要是缺了什么货物,须得亲自去江县进购。 它说是县城,其实就是放大版的北山堡。 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的一座城。 迎着午后灿烂的阳光,吴年、章进驾驭着战马,风尘仆仆的到达了定县城外。 二人勒马在城门外看了一会儿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江县与定县的差距。 不过定县有一点,吴年十分欣赏。他坐在马上,高高抬起头来看向了定县城墙。 江县、北山堡、定县。 这三座城池的城墙,就定县城墙让吴年眼睛一亮。 它是一座夯土墙,但是城墙却是整齐崭新,表面没有任何裂痕。是一座具有防御价值的城池。 这里的县令,能处。 吴年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招呼了章进一声,二人一起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进入了城池。 他按照之前龙且给的地址,打听着磕磕碰碰的到达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宅子前。 不等吴年吩咐,章进立刻上去敲了敲门。 “咯吱”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黑衣汉子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吴年、章进。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黑衣汉子问道。 “我是北山堡小旗吴年,这位是我兄弟凤凰山的章进。我来找我朋友龙且。”吴年从容介绍了自己与章进之后,抬头说道。 “原来是吴小旗。请进。”黑衣汉子听了之后,态度大变,把门敞开,态度热情的迎了吴年、章进进来。 “吴小旗来的正好。我师父正在堂屋内喝茶。”黑衣汉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吴年,很是尊敬道:“我们从师父的口中常听到您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对方太热情,吴年便也只能拱手一礼,谦虚说道:“我吴年只是普通的一个汉子,都是你们师父抬爱而已。” “您说的哪里话。别的不说,就说杀虎。我们平常人就做不到。”黑衣汉子摇头说道。 三人说话间,到达了堂屋。 龙且坐在主位的左边椅子上,端着茶盏,优哉游哉的品茶。 “师父,您看谁来了。”黑衣汉子笑着上前,拱手一礼道。 “喲。是吴兄弟啊。你来看望我了。”龙且抬眼一看见是吴年,顿时大喜,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迎了上去。 “去泡茶。”他抽空对黑衣汉子道。 “是。”黑衣汉子麻溜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吴年脸皮也没那么厚,单刀直入道:“让兄弟见笑了。我这一次却不是专程来看望兄弟你的。而是有事相求。” “对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凤凰山的章进。他现在在我手下领家兵,我们以兄弟相称。” “龙壮士。”章进很客气的对龙且一拱手道。 龙且闻言动容,震惊的看着章进道:“杀人亡命的凤凰山章进,真是如雷贯耳啊。” “你们两都是英雄啊,一起合作,未来可期。” 龙且伸出双手,各自拍了拍吴年二人的肩膀,请了二人坐下。 这个时候,黑衣汉子端着三盏茶走了进来,一一放在三人身边茶几上的同时,也端走了龙且刚才喝的旧茶盏。 “兄弟。咱们言归正传。你有什么事情?”龙且嫌新上的茶太烫没有碰,抬头问吴年道。 吴年也没管茶水,拱手直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很大,请兄弟听我一一说来。” 说着,吴年把事情的大概,以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龙且。 饶是龙且自认为是豪杰,但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却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惊悚。 过了片刻后,他苦笑着对吴年说道:“不愧是兄弟你啊。连半边张都敢打主意。” “非是我打他们主意,而是他们逼人太甚。”吴年摇了摇头,眸中寒芒闪闪,厉声说道:“别人怕半边张,我吴年不怕。这半边张哪怕是老虎,我也敢打它的屁股。” 一旁的章进重重的点了点头,听了这话就是提气,他觉得体内的鲜血又沸腾了起来。 何止是章进,龙且也是如此。 “啪。”他伸出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旁边的茶几上,随即豁然站起,说道:“说的好。” 说着,他负手在后,在这堂屋内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吴年说道:“我龙且专门与蒙元人为敌,也不怕什么半边张。” “他半边张再凶恶,还能凶恶的过蒙元人吗?” “你我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我当然要帮你。” “兄弟你等着。我去召集选定人手。机灵的做探子打探情况,强壮的做打手。” 说罢了,龙且对吴年一拱手,大踏步的往大门走去。一声吆喝道:“儿郎们,集合。” 章进看到龙且这么豪爽,不由对吴年感慨道:“兄弟。这龙兄弟,真是个豪爽的人,也是个奇人。” 吴年闻言笑了,说道:“如果他不是奇人的话,怎么可能做杀手的同时,与目标成为朋友呢?” “说是奇人,还不如说是他是怪人确切一点。”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与龙且的相识,真是缘分,也是好事。 他生性重义气,喜结交朋友兄弟。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比如说这半边张。 如果没有龙且帮忙,他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时间无可奈何。 但有龙且帮忙,便是如虎添翼。 大战一场而已。 再说。这乱世就在眼前,龙且也是豪杰,又是处心积虑收集钱财,准备抗衡蒙元人。 他们兄弟未来也少不了互相帮助,乱世生存。 龙且这里,他是主心骨,首脑。随着龙且一声令下,他手下便准备妥当了。不久后,龙且返回到了堂屋内,端起了茶盏,将凉了的茶水咕噜咕噜的喝光了,抬头对吴年、章进道:“走吧兄弟。我们一起去打着半边虎的屁股。” “好。” 吴年、章进齐齐应了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三人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带着龙且的人手出了定县,往江县而去。 第八十三章 清倌人 李勇得了吴年的命令之后,便率领队伍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荒山。砍掉了一些树木,平整土地后,搭建上帐篷,驻扎了下来。 他们这一次带来的物资不多,只能去江县城中买吃的。但是李勇遵照吴年的嘱咐,不敢堂而皇之的入城买东西。 只是派遣几个汉子,乔装打扮一下之后,入城去买米买盐巴。 一直等到吴年、章进带着龙且的人手一起回来。 李勇见龙且带的人手多,便让铁牛带着兵丁,去帮忙开辟出更多的平整土地,安顿众人住下。 他领着吴年、章进、龙且等来到了一顶帐篷内。山上简陋也没个椅子,只有几张凳子。 李勇请三人坐下。 “老李,辛苦你了。”吴年刚坐下,便抬头对李勇说道。 “小旗大人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李勇弯腰行礼道。 “兄弟啊。你说的没错。要想绑架人,就得绑有分量的人。既能捞出你的人,还能敲他一笔。半边张有的是钱,我们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半边张这么大的势力,他们家族中重要的人肯定有严密的保护,不好对付。我先让我属下的窜天猴陈家贵去打听打听。” 龙且说到这里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让窜天猴厮杀,必死无疑。但打探消息是他擅长的。兄弟你坐等就是了。” “好。”吴年当然相信龙且,重重点头道。龙且见此便招呼了帐外的窜天猴陈家贵,让他带着两个机灵的人去了江县。 办了这件事情之后,龙且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一身气势本就是草莽豪雄,随着他严肃起来,众人也都跟着严肃了起来。 “半边天势力这么大,附近头面人物都要给他们面子。他们大爷惯了,虽然有护卫,但多半没有防备。我估计绑人不难。但难的是绑人之后,我们怎么才能安全的得到赎金和你的属下离开。” 龙且这方面的经验很是丰富,说的头头是道。说完之后,他抬头对吴年说道:“而且半边张有人在都城做京官。他们肯定会知道事情是兄弟你做的。到时候他们写一封信去朝廷,朝廷责怪下来,兄弟你可没办法抵抗。难道兄弟你真的要舍弃自己在北山堡的基业,落草为寇吗?” 说起这个事情,吴年也严肃了起来。他低头想了一下后,抬起头来,指了指章进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与兄长是一致认同的。” “今年蒙元人肯定会再一次南下辽东,而且会迅猛如电,威猛如虎。” “兄长本打算趁乱揭竿而起,但被我忽悠来了北山堡。我当然不想放弃北山堡基业。” 龙且听吴年说起这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不觉得吴年是无的放矢。不由点头问道:“那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与半边张为敌。半边张自负实力雄厚,刚开始一定不会惊动他们的京官。等他们压制不住我们了,才会考虑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紧盯着半边张。如果他们写信给他们的京官,我们就截杀了信使。” “辽东距离都城很远,消息一来一回需要很长时间。半边张又不知道信使被杀,这一拖延,便能拖个几个月。等蒙元人南下,辽东乱起来了。我们手中有刀枪,就是道理。” 说到最后,吴年的一双眸子寒光闪闪。 在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对付半边张的。 他们太强大了,一个当兵的小旗,怎么可能与官宦人家斗? 乱世并非是吴年希望看到的,蒙元人南下,对辽东百姓来说,也是灾难一样的存在。 但在没有办法回避的情况下,那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情。 “好,干脆利落。兄弟你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龙且闻言很是佩服,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吴年、章进、龙且三个人聊了很多,分析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整理出了若干个计划。 趁着半边张如日中天,没有防备,重拳出击,打他个人仰马翻。 他们坐等了两天时间,窜天猴陈家贵带着两个人折返了回来。 吴年闲来无事,便带着章进一起,在山上射兔子。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别的猎物都还瘦弱,但是兔子却长的飞快。 猎兔子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二人得了消息之后,当即打道回府。 进入帐篷后,吴年开口询问陈家贵道:“兄弟,情况怎么样?” 陈家贵虽然号称窜天猴,但是长的并不像猴子,反而平平无奇,连身材也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这种长相身材,是做探子的好材料。 “回禀吴爷,打探清楚了。”虽说吴年称呼他为兄弟,但是陈家贵可不敢真当吴年是兄弟,拱手一礼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然后才说道:“这张有为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二儿子都是正经八百的读书人,日常行为举止非常沉稳,没什么破绽。 “但是他的三儿子张琼山是个纨绔子弟,为人很轻浮。不过他身边跟着不少江湖人做护卫,活动范围又多在城中,也不好对付。” 吴年是个机敏的人,看陈家规脸色气定神闲,便知道他心中有了计划。不由拱手问道:“兄弟,你有什么想法?” 陈家贵连忙拱手说道:“吴爷。我是有些想法。不过有点下三滥,您听了可不要笑我。” “兄弟说的哪里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来。”吴年连忙说道。 龙且瞪了一眼陈家贵,呵斥道:“你小子有屁快放。” 陈家贵伸手挠了挠头,尴尬一笑。才说道:“我打探过了。这张琼山最近迷恋上明月楼的一个清倌人。叫王如烟。” “但始终没有得手。吴爷如果能买通这个王如烟,就可以把张琼山骗出城来,抓他易如反掌。” 众人听了都是惊奇。 这清倌人,就是妓院里头卖艺不卖身的。 江县是个大县,明月楼是顶级的妓院。王如烟能做清倌人,肯定有独到之处。 但那张琼山也是富贵荣华,什么女人没见过。 他为什么会痴迷王如烟? 第八十四章 王如烟 “这个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吴年眸中精芒闪烁,从凳子上站起,在帐内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了陈家贵。 众人也竖起了耳朵倾听了起来。 陈家贵微微一笑,回答道:“首先是王如烟很漂亮,传闻不仅是江县,便是整个辽东,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清倌人了。” “其次是王如烟是个异人,她天生体香。这香味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第三。她独特。” 听到这里,吴年眉头皱起,问道:“独特是什么意思?” 这奇了怪了。王如烟自带体香,就已经是很独特了,可能是天下仅此一份。但还有个第三。她独特。 “她的行为很独特。”陈家贵啧啧称奇道:“这妓院里的清倌人,套路都是一样的。” “她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落风尘。有专门的人挑选她们,首先得是容貌第一流。” “其次是须得懂得才艺,诗词歌赋、音律、舞蹈等等。” “培养一个清倌人,所付出的精力、财力,难以计量。等妓院把她们推出来的时候,就会有很多才子捧场。” “慢慢的有了名气的清倌人,就等于是一棵摇钱树了。在清倌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妓院就会卖她们的“出阁”。等破瓜之后,便是红倌人了。” “但是王如烟不一样。她容貌绝美,自带体香,却一不会唱歌跳舞,二不懂音律,三也不会诗词歌赋。就两个字漂亮。她也不专门见那些才子,不管是江湖人,当官的,当兵的,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她觉得有趣,就会见上一见。” “不管对方是不是有钱。” “正因为她的独特行为,才让很多才子、富商趋之若鹜,希望见一见她,闻一闻她的体香。” “张琼山便是其中之一了。” 别说是陈家贵啧啧称奇了,便是众人也觉得这个清倌人的行为确实独特。 这世界上的妓院多了去了,清倌人也多。 这个王如烟漂亮的脸蛋、自带体香、独特的行为,使得她艳冠辽东,使得才子、富商趋之若鹜。 确实是有独到之处。 吴年却忽然问道:“她这样的行为,肯定不赚钱。明月楼会同意?” 众人一想,对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清倌人,妓院既然下了血本培养一个清倌人,那么最终的目的,就是赚钱。 如果培养清倌人还要赔本,那谁开妓院? “妓院当然不同意。强要王如烟接客,但是王如烟却干脆的选择自尽。她不是说说,是真的自尽。” “妓院方面拿她没办法,也只能随她了。” 陈家贵感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钦佩之色。 这别的姑娘入了妓院,那就只能被妓院的人摆布了。这位倒是好,竟然反过来摆布起妓院来了。 不过她性格确实是刚烈。 这好死不如赖活着。别的姑娘明知道进了妓院,便要与一千个男人、一万个男人睡,但她们更害怕死亡,便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但是王如烟,她想的清楚,看的明白。 想死就死,妓院当然就奈何不了她了。 便是连吴年也露出了佩服之色。男人就不说了。在这个封建社会,史书是男人书写的。 多少英雄豪杰,视死如归。 但是又有多少女人,能视死如归的呢? “哎。”吴年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后回到了凳子上坐下,环顾了一眼众人,说道:“面对这样一个行为奇特的女人。我又怎么能说服她,帮我把张琼山骗出城来呢?” “是啊,杀了她简单,但求她帮忙,岂不是难如登天?”章进这大豪杰,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了无奈之色。 “我虽然走江湖多年,但对妓院和女人没什么研究。”龙且干脆的一摊手,露出了我爱莫能助之色。 一群人正一筹莫展。李勇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对吴年弯了弯腰说道:“小旗大人。我不是故意听的。” “我觉得吧。她既然视死如归,却又还活着。那么她活着一定有她活着的道理。你不妨设法见一见这位王姑娘,试探试探。”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还真是。 “老李。人都说人老成精,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这是醍醐灌顶啊。”吴年笑了起来,随即一拍膝盖站起,环视了一眼众人后,对龙且道:“兄弟。你在这里坐镇。” “兄长。带上铁牛,我们去明月楼坐坐。”随即,他又对章进说道。 “好。” 章进干脆的应了一声。 不久后。吴年带上了章进、铁牛三人,大踏步的下了山,往江县而去。他们到达江县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三人一起来到了花街柳巷。这一条街上,到处都是揽客的姑娘,那雪白的粉臂连着红袖,招呼客人。 各种香味扑鼻而来,引得男子们蠢蠢欲动。 铁牛这乡巴佬就被这花花世界给迷花了眼睛,一副猪哥相的四处看看,仔细一看,他口水都流出来了。 “没出息。这妓院里的姑娘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家里头的婆娘实在。”吴年伸出手去拍了拍铁牛的脸颊,没好气道。 “小旗大人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个大夫人,还有个小夫人,都十分好看。我家婆娘黄脸婆一个,又肥,确实是实在,抱都很难抱动了。我能不看花眼吗?” 铁牛有些委屈,回头对吴年吐槽道。 “哈哈哈。”章进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吴年也是忍俊不禁,伸出脚踢了他一下,说道:“行了行了。别抱怨了。等回去北山堡,我出钱,给你娶一房小妾。现在认真点,别流口水了。” “是。”铁牛闻言眼睛大亮,昂首挺胸的应了。也不看这楼上楼下的姑娘,老老实实的跟在吴年的身边,做个护卫。 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明月楼了。 这座整个辽东都十分有名的妓院。 妓院中有一个艳冠整个辽东的清倌人,王如烟。 “几位大爷,快里边请。”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妈子,打扮的花枝招展,见到吴年三人顿时眼睛一亮,上来迎客。 第八十五章 力拔山河无用功 面对花枝招展的老妈子,吴年没有纠缠,单刀直入道:“这位阿姨,我找如烟。” 老妈子一愣,叫我什么的都有,叫我阿姨的你还是头一个。 听到吴年找如烟,她脸上的热情便消减了三分,但还是比较热情。她打岔道:“啊哟。我的爷。如烟有什么好的,清倌人嘛。看得见摸不着。哪里有红倌人舒服,那柔柔软软的身子,销魂入骨。” “三位爷。我给你们介绍三位红倌人怎么样?” 铁牛的威武没保持三秒钟,听的是面红耳赤,双眸放光。 章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示意他正经点。 “我只要如烟。”吴年保持笑容,重复了一句。 老妈子没可奈何,只得指了指后边一座小门,说道:“交了一两银子,你便可以进去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烟性格古怪,她在院子里设了阵势。你没过关的话,就见不到人。一两银子,是不会退的。” “交钱。你们就在外头喝酒吧。别惹那些红倌人,小心花柳病。”吴年点了点头,让铁牛交钱,并嘱咐了一句,这才大步往那小门走去。 “一桌好酒。叫上两个姑娘。”章进抬头对老妈子说道。 花柳病他也怕,但是搂搂抱抱总没问题吧?不能兄弟你去见那貌美如花的清倌人,我们两个在妓院里光吃酒吧? 铁牛使劲的点着头,口水又流下来了。 吴年没管这两个鸟人,进入了小门,来到了院子内。这是一个回字形院子,二楼就是房间。 客人们可以在房间里放一炮走人,也可以留宿。 院子内则摆满了长凳子,凳子上坐满了人,粗略一看足有几十个。 王如烟的行为独特。妓院方面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这个环节被戏称为选秀。 每个人交一两银子,就可以参加了。王如烟出题目,让众人比拼。谁赢了,她就见谁。 清倌人嘛,卖艺不卖身。 王如烟还不会才艺。 赢的人就算见到了王如烟,也只能看看她绝世的容貌,闻一闻她的体香。 但就算如此,每日夜里明月楼的这个活动,还是让很多登徒浪子趋之若鹜。 吴年看着这些登徒浪子,微微摇了摇头,来到了一个空着的凳子上坐下。 这些登徒浪子们看了看吴年,便继续巴巴等着了。 过了不久。一个穿着红衣裳的俏丽女婢走了出来。 “小红出来了。”客人们见到这女婢,顿时骚动了起来。 小红是王如烟的贴身丫鬟,她是负责传递题目的。 “小红姑娘,今晚上是什么题目啊?”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富家翁,忙站起来问道。 其余客人们没说话,但却竖起了耳朵,静待下文。 这题目五花八门,谁都可能得赢。全看王如烟怎么出题了。 小红姑娘闻言嘻嘻一笑,脆生生说道:“小姐说了。今天的题目是卖油翁。” 她话音落下,两个粗壮汉子从外边走了进来。一个抱着一个冒着油香味儿的陶土坛子,一人拿着一个葫芦,一个木头勺子。 抱着坛子的汉子把坛子往地上一放,站在一旁便不动了。拿着葫芦、勺子的汉子,也把葫芦放在地上,然后取出了一枚铜钱,放在葫芦口。 看着这个架势,大部分人都猜出来是要干什么了,不由得愁眉苦脸起来。 “这是熟能生巧啊。是要让我们勺油,透过铜钱方孔,倒入葫芦内吗?”一个头戴方巾,文质彬彬的秀才脱口而出道。 “这位相公说的是。”小红笑盈盈的朝着秀才福了福,然后清了清嗓音,脆生生道:“每人一勺油。谁洒落在外的油最少,谁今晚上就赢了。” “我是裁判。”小红昂起小脑袋,很是得意的说道。 众人早猜出来了,听了小红说的规则之后。都是齐齐叹了一口气,一筹莫展。 “不愧是如烟姑娘,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亏她想的出来。堂堂清倌人,见客人不是要求对方诗词歌赋,而是考验对方卖油的本事。” 一个才子唉声叹气,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活脱脱一副赌徒输光了最后一把银子的样子。 “是啊。哪个卖油翁会来逛青楼,见清倌人啊。这不是折磨人吗?”另外一个英俊青衫才子,也是跺了跺脚。 不过二人的对话,也引起了众人的重视,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士气提升了上来,看向彼此的眸光,充满了杀气。 这反过来说。 在场的客人,没有卖油翁啊。 大家都是外行,公平比试,谁都有机会见到如烟。 别说他们了。 便是穿越者的吴年,也被王如烟这手笔给惊到了。 要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到这种题目? 果然是特立独行的王如烟啊。 不过吴年却颇有信心。众人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到。 卖油翁嘛,熟能生巧。 倒油的本事,当然是专业卖油的牛。但他们都是外行人,只要手稳重,不抖动,便是优秀。 吴年转头看了看,这一届的登徒浪子不是文弱书生,就是大腹便便的商人,没有一个是体格健壮的。 “看来我的机会很大。”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气定神闲起来。 小红说明了规则之后,等了片刻。见众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她笑盈盈的抬起宛如葱白一样白嫩的小手手,点了点第一个座次上的青年。 “这位客人。您先来。”她脆生生道。 这青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抖擞了精神站起,伸手接过了汉子手中的勺子,往坛子内勺了一勺子的油。 然后他的手就开始发抖了。 这勺子不大,最多也就能勺半斤油。它不沉。但是这青年就是手抖,控制不住的手抖。 他的脸色由红转青,最终一咬牙把手中的油倒往葫芦口内,结果就像男人在风中撒尿一样,乱七八糟。 小红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道:“出局。” 这青年顿时面红耳赤起来,一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红没去看他,抬眼脆生生道:“这位公子。” 随着客人们一个个的上场,又一个个黯然离场。直接出局的人多,留下来的也就四个。 吴年最后进来,也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这位公子。请吧。”小红瞅了瞅吴年,笑盈盈道。 第八十六章 体香奇特 吴年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窄袖锦袍,也不需要撸袖子。他闻言站起,径直走了几步,来到了一名汉子面前,取了勺子,勺了一勺油。 然后他的双脚站定,仿佛老树盘根。右臂平整举起,然后微微倾斜手臂,倾倒出勺子内的油。 油并非是水。它粘稠而容易控制。虽说勺子很大,但是吴年控制勺子,使得里边的油,宛如一根细绳子。 刚开始他也没有对准,少许油洒落在了地上。但他稍加控制,大部分的油,便穿过了那铜钱方孔,进入了葫芦内。 随着吴年露出这一手,刚才没出局的那几个人顿时面如土色。 等吴年一勺油,尽数倒入了葫芦之后。 “啪啪啪。”小红伸出小手拍的掌心通红,抬眼看着吴年道:“恭喜这位公子,获得见我家小姐的机会。请。” 说着,小红调皮的对吴年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扭动着小蛮腰,往回廊而去。 吴年在其余人羡慕妒忌恨的眸光中,大踏步的跟了上去。 这明月楼内别有洞天。吴年跟着小红拐弯又拐弯,才到达了一处庭院内。 庭院不大不小,但是五脏俱全。假山、池塘、小桥应有尽有。 小红带着吴年来到了一栋楼前。 “公子,我家小姐就在楼内。”小红对着吴年福了福,才又转过身,进入了楼宇。 吴年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烛火通明,隐约见到一位佳人靠窗而坐,倩影优美。 或许是这机会得来不易。吴年对这如烟姑娘,本没有别的心思企图。但是此时此刻,竟也生出一种期待之情。 这王如烟到底有多好看,她身上的体香,到底是什么味儿。 “看来我也是凡夫俗子啊。”吴年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然后才迈开脚步,跟着小红进了楼宇,上了略陡峭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一目了然的大厅结构。 楼梯的正对面是一座屏风,上边刻着吴年没见过的诗句。屏风前是一张黑色的长桌,放着一把做工精致的黑色古琴。 卓后是一把黑色的竹编椅子。 中央位置是一张做工优美的红木圆桌子。 看房间结构,吴年便知道。这本应该是清倌人与才子吟诗作对,抚琴饮酒的地方。 佳人是有,就是有点古怪。 吴年往坐在桌前的人看去。她二八年华,生的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肌肤雪白紧致,吹弹可破。 一双大眼睛的水灵灵,睫毛微微颤颤,小嘴红润丰满,挂着丝丝浅笑。笑起来真好看,露出两个小梨涡。 漂亮,是真的漂亮。 吴年有点被惊艳到了。说起来他家两个美女,也都是一时之选。柳香是小家碧玉,可爱型的。 随着时间过去,柳香的肌肤一天比一天白嫩,一天比一天好看。 陈氏是个妇人。容貌出挑,弱娇让人怜惜,身段勾人夺魄,让他爱不释手。 他只要在家,都会抱着那香喷喷的娇柔身子,为所欲为。 但是她们都比不上眼前这人好看。 她不仅长的好看,身段也是出挑。虽不如陈氏成熟美艳,但却是标准的舞蹈生身材。 胸很挺。 腰很细。 腿很长。 吴年有被惊艳到,想起了她的传闻,情不自禁的闻了闻空气。这偌大的客厅,藏不了太多的香味儿。 但是吴年还是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香味不是胭脂的香味,而是很特殊的香味儿。 吴年从没有闻到过,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觉得好闻,好香。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人是美人,香是真的香。 但就是人很古怪。 只见她上戴着一个青色的方形布帽子,将她乌溜溜的秀发藏在帽子内。身上穿着青色的男式长衫,腰间用黑带子系紧。 她的腰真是细。 让人忍不住去担心,会不会勒断了。 这副打扮很熟悉,吴年看了看桌子上的方形的黑色药箱,灰色的脉枕。不由的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医馆里边,坐馆大夫的打扮嘛。 好个清倌人,简直滑稽。 小红早已经俏生生立在这女大夫的身边,看着吴年惊讶的样子。她小手掩嘴,噗嗤一笑。对吴年福了福,说道:“公子。今晚上你有福了。我家小姐坐馆看病。” 顿了顿,小红抬起头来,一脸骄傲道:“我家小姐精通岐黄之术,专治疑难杂症。不管是什么病,保管药到病除。” 吴年也是头一次进古代妓院,不太熟悉。 但这场景,绝对是非主流。 他来此目的,是她也并非是她。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想,才迈开脚步,来到了王如烟的面前坐下,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脉枕上。 “那就有劳王大夫了。” 吴年笑着说道。 吴年这副模样,倒是让主仆二人有些惊讶了。王如烟今天晚上的打扮,并不常见,她本来是打算吓人一跳的。 但是吴年却是这么镇定。 王如烟浅浅一笑,从容大方的抬起了雪白玉手,轻轻的放在了吴年的手腕上。 触感柔滑,略显凉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吴年只觉得心中一荡。 他心中苦笑了一声。 真是色令智昏啊。 这辽东第一清倌人,真是名不虚传。就算是以他的定力,那也是如坐云端,飘飘然而想入非非。 过了不久,王如烟收回了玉手,低眉沉吟了起来。 吴年已经定神,笑着问道:“王大夫。我病了吗?” “病了。”王如烟抬起头来,认真说道。 吴年只当她是胡闹,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病的如何?” “没什么大碍。”王如烟转动颈项,十分优雅。 “什么病?”吴年顺口说道。 “肝病。饮酒过量。” “肾病,最近房事过度,精血小亏。” 王如烟说道。 吴年脸上的笑容木了,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王如烟。 把的真准。 不是说王如烟没有才艺吗?医术算不算才艺? 饮酒过量就不用说了。 最近他在陈氏的身上,确实是老牛犁田,勤奋的很。 虽说吴年肯定了她的医术,但还是忍不住笑道:“那我还有救吗?” 第八十七章 美人的心声 “噗嗤。”小红又笑了,小手放在小肚子上,弯着腰,仿佛是煮熟的大虾,乐不可支。 “死不了人,但得保养。尤其是房事,公子可要节制一二了。”王如烟也笑了,说道。 “另外,我给你开一张方子。你每天按时服用,吃个七贴药就差不多了。” 说罢了。王如烟还真打开了药箱,从中取出了笔墨,一本正经的开始写方子。 她一双小手好看极了,在灯光之下,是那么的完美。但她握笔却很稳重,很快一张方子便写成了。她将纸放在红唇边上,吐出一口香气,吹干了墨迹,交给了吴年。 “多谢王大夫。”吴年伸手接过方子,他也看不懂,便折叠好收了起来。 他心里边对着方子是有点在意的,谁让这个清倌人,把脉这么准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逛妓院,吴年也是头一遭。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一些什么。 房间内的气氛,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小红,去抚琴。”王如烟看出来了,浅浅一笑,抬头对小红道。 “是。”小红乖巧的应了一声,扭动小蛮腰来到了竹编椅子上坐下,素手拨动琴弦,清脆悦耳的琴音,便如高山流水一般,缓缓铺展开来。 这段琴音,缓解了尴尬。 王如烟看着吴年,笑着说道:“公子。你好像不是常来妓院。” “小姐说的是。我不常来妓院。不。准确来说,这是第一次。”吴年坦然点头,笑着说道。 “真的?”王如烟柳眉微动,抬眸看着吴年,将信将疑。 “真的。”吴年眸光直视王如烟,唯有坦诚。 “那为什么。公子今天会来妓院呢?是朋友邀请吗?”王如烟信了,收回了眸光后,随口问道。 “不。我却是专程为小姐而来的。”吴年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 王如烟莞尔一笑,轻轻摇动雪白的颈项。便是连小红的琴音,也稍稍乱了。 这土味情话。 “那我肯定让你失望了。”王如烟虽然行为奇特,但却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会让场面冷落下来,随口说道。 “不。我不觉得失望。毕竟传闻很清楚明白,小姐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吴年微微一笑,说道。 顿了顿,吴年表情认真了起来,对王如烟拱手一礼道:“恕我冒昧,我想问小姐一件事情。” “公子请问。”王如烟轻轻颔首。 “我听说小姐视死如归,便是连妓院也奈何不了小姐。那我敢问小姐,你为什么活着?” 吴年认真问道。 琴音停了。小红的小手一颤,抬眼看着吴年,俏丽的脸蛋微微发白,但眸光却又透着好奇。 虽说她是王如烟的贴身丫鬟,二人也是形影不离,但有些事情,王如烟没有告诉她。 但小红能隐约感觉到,王如烟的内心是藏着事情的。 王如烟娇嫩而精致的脸蛋上,那始终存在的浅笑,也消散了。她的表情凝固了。 但很快她便展颜一笑,说道:“我不知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不不不。这是我的一个老哥告诉我的。他说。小姐你视死如归,却还活着,行为特别奇特。那么你必定有活着的理由。我本来是将信将疑。但是现在小红的琴音断了,而小姐你的表情变了。我便信了。” 吴年微微一笑,反客为主眸光直视王如烟,说道:“再加上小姐你流落风尘,身世多半坎坷。心中藏着事情,也很正常。” 说到这里,吴年认真且诚恳道:“小姐你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我。我替你办了。” 王如烟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浅笑着摇头说道:“公子你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尽说醉话。”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点了点头道:“或许吧。”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诚恳对王如烟弯腰行礼道:“小姐。我进来许久了。看了病,听了琴音。却还没有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我姓吴名年。北山堡的小旗。杀虎的便是我。” “你可以打探打探我是什么人。如果你要办什么事情,我最近几天都住在城内的天方客栈。你来找我便是了。” 说完之后,吴年便抬头对小红说道:“小红姑娘,我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劳你带我回去。” 他的记忆力很好,回去不是问题。但是这一路上,却颇有打手、护卫。得小红带路,才不至于闹出什么误会来。 小红听的正起劲儿,不由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抬头看向王如烟。 “小姐。”她询问道。 “小红。你把这位吴公子带回去吧。”王如烟又是浅浅一笑,站起来仪态端庄的对吴年福了福,说道:“公子,您慢走。” “好。”吴年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小红站起来快步走了上来,带着吴年下了楼梯。 他们走后,王如烟的表情就变了。她一双小手仿佛无处安放似的,紧紧的扣在一起,很紧,很紧,以至于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精致而白嫩的脸蛋上,因为激动而赤红一片。她的一对眸子,微微圆睁。 愤怒、仇恨、悲哀、伤感等等情绪,一一在她的眸中浮现,最终化作了平静。 身在妓院,她身不由己。让她接客,乖乖听话,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想失身于妓院,成为人尽可夫的红倌人。 如果妓院的人逼迫她,那她就去死。 但妓院的人耐心是有限的,不可能任由她无休止的胡闹下去。 在耐心到达临界点之后,妓院就可能用强。到时候,就是一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她心中也确实藏着一件事情。 她本可以马上去死,但这件事情却让她不得不活着。让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北山堡的小旗,吴年。杀虎的人?”王如烟微微低着头,红唇轻启,小声念了一句。 随即,她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了茫然却又期待的表情。 他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情吗? 他的条件又是什么? 王如烟并不是傻白甜,她看得出来吴年并不是一个为美色而动的人。这种人的行动,一定带着某种目的性。 他不会平白帮助她的。 第八十八章 美人劫 吴年来到大厅的时候,便见到章进与铁牛搂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女喝酒。 俗称喝花酒。 章进是个豪杰,但之前也就是个小兵。 铁牛一直是个好兵。 两个人就像是刘姥姥进入了大观园,肆无忌惮的揉捏着怀中的美女。她们也不生气,反而吃吃笑着。 吴年并不忌妒。 这两个虽然吃香的喝辣的,却哪里比得上我。 这偌大的明月楼,其他都是渣渣,唯有王如烟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 “兄弟,你出来了。来人,给我兄弟添碗筷。”现在人多嘴杂,章进没有多说,多问,只是吩咐了一声旁边的使唤奴婢。 “是。”奴婢应了一声,迅速的下去给吴年弄了碗筷。吴年也饿了,坐下后抄起筷子,便吃起了酒席。 特码的。这两个家伙白吃白喝不心疼,叫了这么多好酒菜。 “爷。要我给您叫个姑娘吗?”铁牛怀中的红倌人,对吴年抛了抛媚眼,娇滴滴道。 “不用了。”吴年摇了摇头道。 很快三人把酒菜给吃完了,都是大胃王,大饭桶,真的是吃完,点滴不剩。 章进、铁牛也怕得花柳病,没有与那两个红倌人纠缠,三人吃完饭便出了明月楼,来到了天方客栈。 吴年选了一间天字号房间。 这到底是半边张的地盘,吴年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两个人睡一张床,另外一个轮班值夜。 铁牛值天亮前的一班,便先睡去了。吴年、章进二人坐在凳子上。章进拿起圆桌子上的陶瓷水壶,给自己与吴年倒了一杯水。问道:“兄弟。那王如烟怎么说?” “没怎么说。但我估计她很快就会有说法。我们在这里住上几天,等她的说法。” 回想起自己与王如烟之间的短暂相处,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笃定之色。 这把很稳。 “好。”章进看了看吴年的脸色,干脆的点了点头。喝了这杯水之后,便也往床上一躺,睡觉去了。 吴年探头吹灭了烛火,开始值夜。 三人便这么在天方客栈住了下来,吃饭全靠下馆子。日子过的很无聊。 如此过了两天。 这日下午,阳光明媚。三人年轻火力壮,觉得有点热,就把门窗打开通风,百无聊赖。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使得三人精神一振。 “三位爷。有个人给小的递了一张纸条。”客栈内的伙计声音从房外传来。 吴年从凳子上站起,打开了房门。伸手把伙计手中的纸条给要了过来,反手给了两个铜板。 他低头一看纸条,然后便随手塞入嘴中吃了。转头对铁牛、章进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一起出了客栈,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平平无奇的小院子外。 院门紧闭,四下无人。 吴年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小红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从门缝里看人。 她见是吴年,便放心打开了门,请了三人进来。 小红把门给关好,转头看向三人,眼睛扫视了一阵之后,脆生生道:“我们小姐不见外人。” 铁牛、章进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失望。 这辽东第一清倌人到底是不是美若天仙,是不是身上有香味儿? 吴年没管这两货,对着小红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东屋。 吴年人才进来,便闻到了香味儿。鼻尖动了动,呼吸了一口香气儿,又一口。 这香味真是特殊,让人欲罢不能。 小红掩嘴一笑,来到了桌子旁站好。吴年顺着小红看去,眼睛不由一亮。 王如烟手中捏着一面绣花帕子,正坐在凳子上。 她今天穿了女装。 一头青丝盘绕成了灵蛇髻,头上戴着一朵纸做的小红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珠宝首饰。 她的脸上画了淡妆,两个字,好看。 一袭粉色的裙子,外罩一件青色的比甲。 衣服款式没什么好看的,绣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关键的是她那舞蹈生一般的身材,真是黄金比例,恰到好处。 吴年的定力很好,但也花了极大的毅力,才不去想这香味儿,看这绝美的容颜。 辽东第一清倌人,简直是狐狸精啊。 “王小姐是考虑清楚了吗?”吴年没有失礼,双手抱拳对王如烟行了一礼。 王如烟眼圈微黑,却是这些天没有睡过好觉,但这无损她的美丽。她抬头看着吴年,先是站起来福了福,算是还礼,然后坐了回去,盯着吴年没有说话。 吴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被这么看着,觉得有点尴尬。但过了一会儿,吴年微微低着头,也目视着王如烟。 王如烟脸颊微红,轻轻扭过头去。 她一双白嫩的小手,轻放在小腹处,心中思绪纷飞。 杀虎的吴年。 在这段时间,她调查了吴年。 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显示,吴年这个人绝对是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如果只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是不足以信任的。但是吴年讲义气,重然诺,仿佛古代的豪杰志士。 可以信任。 但是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很大,很大,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沉默了许久之后,王如烟抬起头来,目视吴年,轻吐了一口香气后,才缓缓说道:“我家中本有四口人。” “我父是个大夫,医术虽然平庸,但也能养家糊口。” “我母亲是个勤俭持家的妇人,本分老实。” “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 说到这里,王如烟似乎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脸上有一刹那的幸福、满足。但下一刻,便是疾风暴雨似的,她的脸色狰狞恐怖了起来。 美如天仙,恶似女鬼。 “这本是幸福的一家四口。但可惜他们生了我这个祸害。”说到这里,王如烟的声音宛如铁石一般没有任何感情,但是眼神却是凄怆。 王如烟的这副表情,便是连吴年也吓了一跳。 这是何等恐怖的怨恨、仇火。 “我八岁那年,便生的极美,身上也产生一种异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进了妓院,我弟弟、父母都死了。” 第八十九章 善良的女人 吴年定定的看着王如烟,心中有些同情。 这是一个乱世,他也绝非好人。 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绝不心慈手软,做妇人之仁。但他也并非坏人,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就比如说王如烟。 王如烟没有往下说,但是吴年哪里猜不出来? 八岁的小女孩,美人坯子,加上奇异的体香。只要不出意外,就可以成为一棵摇钱树。 黑暗中有人潜伏,用一双充满了恶毒的眼睛,盯着这幸福的一家四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事情,吴年是绝不会做的。 “你要杀的人是谁?在哪里?”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王如烟一双小手紧紧抓在一起,娇躯颤抖,从那红润柔软的嘴唇之中,吐出了宛如地狱恶魔一般的声音。 “王正。我的亲叔叔。他就住在定县城外的一处庄子内。”王如烟站了起来,微微抬头看着吴年,说道:“只要你杀光他的全家,拿着他的头来见我。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帮你办。” 吴年虎躯一振,惊讶的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本以为这一家四口的故事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绝轮换的。下手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叔叔。 “呼。”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好。我会让他家鸡犬不留。” 这件事情,有点触犯了吴年的原则。 他不轻易杀老弱妇孺。 但这个叫王正的人,杀了亲兄弟全家,把侄女卖去了妓院。用这笔钱,逍遥快活。 这样的人,让他全家死光,难道不是替天行道吗? 吴年听了一个故事,不是太想听的故事。不过他的目的也达成了,没必要在此久留。 说完之后,吴年转身便走。 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如烟却叫住了他。 “等等。” 吴年站定在大门口,回头看着王如烟。问道:“小姐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王如烟脸上青白交织,牙关紧咬,一双小手几乎把那刺绣的帕子给撕碎了。 她似在极力挣扎着什么。 吴年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打搅她。 “呵呵。”过了不知道多久,王如烟凄厉一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吴年说道:“算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只杀了王正吧,烧了他的宅邸。放过他的妻儿,给一点盘缠让他们逃难去吧。” 吴年一惊再惊。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王如烟一拱手,弯腰行礼道:“好。我会办妥的。” 说罢了,吴年转身走了。 他的心中十分敬重王如烟。 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这也是一个复仇的女人。 同时,这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如果换个身份思考。吴年一定会做绝,血海深仇,只有鸡犬不留,才能消弭心头之恨。 刚才王如烟也是做了这个决断的。 但是在关键时刻,她却作出了改变。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她没有祸及无辜,选择了放手。 吴年不赞同她的决断,但却佩服她的为人。 随着吴年离开,王如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了一阵之后,跌坐在了凳子上。 “小姐。”小红后知后觉的惊叫了一声,弯下腰扶着王如烟的双肩,将她揽入怀中。 “小姐。你的脸色好苍白。”小红低着头,看着王如烟苍白的脸蛋,心疼不已。 “小红。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孝女?”王如烟虚弱的把头靠在小红的怀中,木然的睁着眼睛,问小红道。 “怎么会呢。小姐你为父报仇,是大孝女啊。”小红愣了一下,拼命的摇头道。 她的内心也是大受震撼的。 自家小姐的心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一件事情。 她不喜欢妓院,明明可以一死了之,但她却活着。只为了等今天,等像吴年这样的人。 她应该是很想死,在黄泉与父母、弟弟相会吧。 活着对她来说,就像是酷刑一样。折磨的她,只剩下了痛苦。 所以她才会古灵精怪,想出乱七八糟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小姐。你别伤心了。以后小红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小红眼眶通红,泪珠就像是珍珠串一样滑落下来,汇聚在她尖尖的下巴处,滴落在了王如烟苍白的脸蛋上。 “傻瓜。你以后要嫁人的,怎么可能永远陪着我。”王如烟虚弱的笑了笑,说道。 “我不要嫁人。将来小姐你嫁人了,我就是你的陪嫁丫鬟。如果姑爷抬举我做小妾,那就更好了。我们共侍一夫,永不分离。嘻嘻。” 小红破涕为笑道。 “你个骚蹄子,都想些什么呢。”王如烟也被她的想法给逗笑了,心里头的痛苦缓解了许多,快活了许多。 “小红。扶我去床上躺着,我要眯一会。”王如烟说道。 “好嘞。小姐。”小红调皮的应了一声,下手却小心翼翼,仿佛是扶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扶着王如烟往那大床上躺好,再给她盖好被子。 小红坐在床沿,看着王如烟紧闭着的眸子,那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蛋,心肝儿又是一阵绞痛。 “小姐。” .......... 章进、铁牛二人站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听见脚步声之后,二人回头看去。 “怎么样?”章进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吴年道。 先不说半边张的势力如何如何的庞大。 就说吴年被县令抓的那一队家兵、车夫、长随。要想把他们弄出来,就必须要绑架张有为的三儿子张琼山。 张琼山迷恋王如烟,可以把王琼山骗出城外。 这一环扣着一环。 要是王如烟不答应,或者王如烟的事情难办,那就让人头疼了。 “兄长。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吴年一张脸冷硬的仿佛是岩石、铁块。 “你不想跟我说话,那你说什么话。”章进很摸不着头脑,这是谁惹你了? 王如烟吗? 吴年没有再理会章进,大踏步的往大门口走去,离开了这座小院。章进、铁牛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上了。 吴年现在别的都不想做,只想杀了王正。 那个把王如烟逼到如此田地的亲叔叔。 这该死十八次的混蛋。 第九十章 愤怒 位于山沟沟里的定县。 在它的四周,有不少村落。其中一座村落,名叫河边村。 楚国的村落,名字取的都很有特色。 一般单姓多的,就叫某家村。 山坳里的村,就会取名叫某岙村。这河边村,便是一座临近一条小溪的村庄。 村里头是个小百家,姓什么的都有。 这种村庄有个好处,就是外来户好扎根,不会被针对欺负。坏处是邻里摩擦特别多。 不像一家姓的村,摩擦少。 几年前。河边村搬来了一户人家,主人姓王,名云。出手很是阔绰,刚来村子便置办了三百亩田,建了一座大庄子。 这些年来,王云陆续的纳妾生子,加上他从别处购买来的家奴,一个人便凑出了一个大家子。 不过王云虽然有钱有势,但却从不仗势欺人。 平日里他与人和善,经常修桥铺路。村里头凡有无后老人,丧夫的寡妇,孤儿,他每月都会准备一些米肉,派人送去。 王云可以说是村庄里的大善人。 村民也都很敬爱王云,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会去请王云帮忙。 久而久之。王云还掌握了村子里的话语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村贤。 这日早上,天还蒙蒙亮。 村东的李氏起了一个大早,她先烧火做饭,弄好了早饭之后,放在锅里热着。然后出了门,去了鸡舍。 在老母鸡虎视眈眈的眸光下,她悍然的伸出手来,掏出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李氏捏着鸡蛋回到了屋子里,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竹篮里头。加上今天的鸡蛋,总共有八枚。 家里头的老母鸡给力,只花了十天工夫,便积累了八枚鸡蛋。 李氏拿起了竹篮便出了门,往王府而去。 一月前,她生了一场大病,没钱医治。老伴便去求王爷,得了钱后,拉着她去县城,这才把命给救了回来。 王爷仁义,说那笔钱慢慢还也可以,不用着急。 李氏心存感激,老母鸡下的鸡蛋她不舍得吃,要送去给王爷。 很快,她便来到了王府门外。 这是一座大庄子,正经八百的青砖瓦房,奢华气派。大门敞开,门房叶冲正拿着扫帚在门口打扫。 李氏是个爽快的人,她拿着竹篮,递给叶冲,说道:“叶小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转交给王爷。” “是李氏啊。”叶冲停止了打扫,拄着扫帚,说道:“你不是刚大病痊愈吗?这些鸡蛋就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家老爷,也不缺你这点鸡蛋。” “我知道王爷不缺鸡蛋吃,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李氏强把竹篮放下,然后跑了。 “哎。”叶冲追之不及,只得苦笑的收下了鸡蛋,想了一下后,先把鸡蛋送去了厨房。刚好遇到了王云起床散步,他连忙弯了弯腰,把事情告诉了王云。 王云,便是王如烟的叔叔王正了。 他把王如烟卖去了妓院之后,便改了名,来到了定县生活。他在河边村行善积德,却并非良心不安。 而是带着很大的目的性。 他带着一大笔钱,来到了陌生的村庄落户。不积累名声,容易遭受排挤。更可能因为别人的忌妒、眼红,从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修桥铺路才几个钱? 照顾孤寡老人,才几个钱? 有付出,才有回报。 他现在在河边村,家世显赫,乃是一等一的体面人物,大善人。 花点小钱得到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值得了。 只是有时候,也会有点小烦恼。比如说眼前的这一篮子鸡蛋。 呵,鸡蛋。 王正心中不屑一顾,但脸上却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对王冲说道:“送去厨房吧,中午给奴婢们加餐。另外让管家切一斤猪肉,送去给李氏,当作回礼。” “谢老爷。”叶冲闻言大喜,连忙拜谢一声道。 “呵呵。去吧。”王正呵呵一笑,挥了挥手。然后便继续散步,等身体暖和起来之后,他便开始打拳。 不是什么刚猛的拳法,是慢吞吞的柔性拳法,以活动筋骨,疏通气血为主。 他也快四十岁了。 俗话说得好,五十知天命,随时可能两腿一蹬去见了祖宗。他现在富贵荣华,一妻五妾,十几个儿女,日子过的极为舒坦,没什么特别大的野心。 就是希望能活的久一点。 多活一天是一天嘛。 打拳养生,是个好办法。 打完拳后,王正浑身暖和,说不出的舒坦。奴婢走了过来,对王正弯腰说道:“老爷。早饭已经好了。” “嗯。”王正嗯了一声,迈开脚步往餐厅走去。与老妻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之后,他把长子王宁熙叫到了书房。 王宁熙今年二十岁,是老妻所生。前年成了亲,去年给他添了长孙。 大胖小子,生下来就有八斤重。 王正现在想起这事,都还是乐不可支。 而且王宁熙还有读书的天赋。 在大楚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科举,慢慢的王家就是书香门第了。 谁也不会知道。 他是杀了兄弟全家,把侄女卖去了妓院,才发家的。 “宁熙啊。眼看着就要县试了。这家里头的事情,还是老规矩。不关你的事。外边的狐朋狗友,也不要联系走动了。媳妇那边,也不要同床共枕了。从今个儿起,你就搬去你的书房住。每天读书,争取考中秀才。为我王家光大门楣。” 王正坐在椅子上,端起一家之主的威严,目视王宁熙道。 “是。”王宁熙向来不敢反抗王正,闻言乖乖应了一声后,便转身下去,按照王正说的话去做了。 “这日子过的舒坦啊。幸好我当年做了。要不然,我就还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赤脚大夫。” 王正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家祖传学医。 他那死鬼大哥,医术平庸。 他更惨。 行医,行个屁的医。 杀人放火才能腰缠万贯。 杀兄灭嫂,把侄女卖去妓院,真是做的太对了。 便在王正洋洋得意之时。从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王正皱起眉头,很是不悦。想我王某人在村子里的身份地位,谁敢在我府外撒野? 过了不久,门房叶冲连滚带爬的进入了书房,一脸惶恐。 第九十一章 斩你狗头 “老爷。有一队人马,全部蒙面,手持兵器,还有弓弩,把府邸给围起来了。”叶冲气喘吁吁道。 “你说什么?”王正心中一慌,失声问道。 他还以为是有人在他府外胡闹,没想到竟然有一队蒙面人马。这何止来者不善啊,简直是破家灭门的大祸。 现在这世道乱啊。 “快让家奴们拿起东西抵抗,菜刀也好,锄头也罢。老爷我重重有赏。” “另外派个人冲出去,向村里头搬救兵。只要事情办成,老爷我赏他一百两银子。” 王正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 “是。”叶冲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便在这时,嘈杂声大作。 “你们是什么人?” “老实呆着,我们只为王正而来。不想伤及无辜。” “没错,老实待着。便没你们的事。” 听了四周乱七八糟的声音,王正的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翻窗逃跑。 这帮人竟然知道我本名叫王正。 这是仇家上门了啊。 王正的脑中出现了自己侄女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之中,王如烟停留在了八岁那年。 是个唇红齿白,模样俊俏的小姑娘。 “除了她还有谁?我被抓住,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王正苦笑了一声,但当他从窗户落下的时候,便发现面前站着两个蒙面人。 王正吓得面无人色,膝盖一软跪下求饶道:“好汉饶命。我府中的银子、女人你随便取。只要不伤我性命。” 不巧的是,这两个蒙面人的其中之一,便是吴年。 吴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黑心肝的东西,为什么不放了你兄弟全家呢?” 说罢了,吴年便抽出了腰间的钢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王正给捅了个对穿。 “果然是那个贱人。”王正瞪大了眼睛,眸中尽是怨恨之色。 吴年右手一抽,钢刀便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薄而出,迅速的带走了王正的生机。 “当我知道那个贱人号称什么辽东第一清倌人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妙。没想到......” 王正这句话还没说完,吴年右手手腕一转,刀光横闪而过,干净利落的切下了王正的首级。 “拿去用生石灰腌制一下,放入盒子里。纵兵赶走这座宅邸的所有人,告诫王正的家人,滚远一点。搜刮走金银细软,一把火把这里烧掉。” 吴年转过头,对身旁的李勇道。 “是。”李勇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后,才弯腰伸手从地上捡起了王正还睁着眼睛的头颅,转身走了。 “痛快。”吴年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真他娘解恨。 他弯下腰把手中的钢刀往王正的尸体上擦了擦,等干干净净之后,便插回了刀鞘内,然后大踏步的往大门口走去。 不久之后。王家的家眷、家奴哭着仓皇的离开了。金银细软,则被兵丁们给抄取,最后吴年亲自点燃了一根火把,把庄子给烧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等火势渐大,不可能扑灭的时候。才翻身上马,招呼道:“兄弟们,我们走。” 几十号人跟随吴年一起,在冲天火光之中,离开了这里。 吴年离开了定县之后,火速率领人马,日夜赶路,在天亮之前,回到了江县城南山上的营地内。 吴年先派遣了李勇入城与王如烟接头,约定中午见面。他自己坐下来,命人烧制了饭菜,吃饱喝足之后。 他与章进、龙且三人坐在帐篷内商议。 “兄弟。这一次劳烦你了。从王家缴获来的金银细软,你清点一下。计算出价值来,你我对半分” 吴年先对龙且说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章进说道:“我的一半,我分文不取。等事情结束之后,换成铜钱。不管是家兵还是我麾下的士卒,按照人头均分下去。” “是。”章进笑着应了一声。 龙且看着大方爽气的吴年,笑着说道:“兄弟你这么大气,我也不能落后。我那一半,我也均分给我的兄弟们。”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朝着龙且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收买人心,也是御下之道。 皇帝老儿都不能差遣饿兵。 这一次不管是正经士卒,还是家兵,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干这件事情的。 他可不能小气,让部下寒心。 龙且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能聚集一群兄弟。 龙且也是将才。 吴年处理了此事之后,便躺去床上补觉了。等到了点,他便换上了平常衣裳,带着章进、铁牛一起进入了城中。 这一次是老马识途,他们直奔上一次见面的宅子而去。 吴年上去敲了敲门,开门的还是小红。她看了看吴年,再看了看章进手中提着的木头盒子,缩了缩小脑袋,露出畏惧之色。 “呼。”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小红也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打开了大门,迎了三人进来。 她还是只带了吴年一人,进入了东屋内。 进入东屋后,吴年微微一愣。今天的王如烟又换了一套衣服。她穿了孝服,头上插着一朵小白花。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这美人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踏步上前,弯腰把盒子放在了圆桌子上,弯腰沉声说道:“王小姐,我幸不辱命。” 王如烟没有还礼,而是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低头望着圆桌子上的木头盒子。 她激动又畏惧,胆怯又刚烈。 最后,她一咬牙,伸出了白皙嫩滑的小手,打开了这肮脏的盒子,让王正的人头,重见天日。 “啊!!”小红惨叫了一声,眼睛向上一翻,便昏死了过去。吴年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捞,把这小姑娘给抱在了怀中。 小姑娘娇小玲珑,吴年抱着她似乎是抱着一根羽毛,没有任何分量。 入手无比暖和,触感柔软娇嫩。 虽然小姑娘是个丫鬟,但模样实在娇俏。吴年老脸一红,想了一下后,干脆抄起她的小细腿,公主抱起,把她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然后,他才转身看向了王如烟,目光一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哎。” “红颜,必命运多舛啊。” 第九十二章 诱惑最难消受美人恩 王如烟打开盖子,看着盒中的王正人头,却也是不能平静。 她一双如水的眸子,迅速的漫起了水气,豆大的泪珠似是珍珠,一颗颗的落下。 很快她便泪流满面,眼眶通红。 “呜呜呜!!!” 她小手一抖,盖子落在了桌上。身子一软坐在了凳子上,随即便趴在桌上,哭泣了起来。 一个美女在旁哭泣,吴年未必会同情。 但是王如烟这样身世坎坷的美女,趴在桌子上哭的撕心裂肺,吴年一颗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走了上来,伸出右手很轻很轻的放在了王如烟的肩膀上,安慰道:“逝者已矣。小姐的父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顿了顿,吴年转头看向盒子里王正栩栩如生的人头,眸中寒光闪烁,说道:“再说。仇人已死,血债得偿。小姐再没有牵挂,应该快活才是。” “啊!!!”王如烟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反而哭的更伤心了。她实在是忍耐不住,站起来扑入了吴年的怀中,抱着这名认识也没几天的男子,痛哭了起来。 面对这乳燕投怀,吴年本能的想要把她摔出去。幸好他反应了过来,强行忍住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吴年苦笑了一声,一双手举起,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很快,二人都觉得异样。 王如烟身子一僵,忘却了哭泣。埋在吴年怀中的白嫩脸蛋上,迅速的漫起了红霞。 过了片刻,王如烟假装若无其事的脱离了吴年的怀抱。她伸出纤细雪白的右手,轻轻将散乱的青丝拨去了耳后,抬头看向吴年。 吴年尴尬一笑,退后了一步,以示自己没有坏心。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王如烟噗嗤一笑。这一笑,当真是美人如玉,明艳不可方物。 吴年微微转过头去。 王如烟目视吴年,微微泛红的双眸中,有感激,也有信任。 她虽然洁身自好,但身在妓院,却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来明月楼见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一肚子坏水的。 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不同。 他并非为了她的身子来的。 至于刚才的反应,王如烟是相信自己的魅力的。要是没反应,那眼前这人怕就是太监了。 王如烟深呼吸了一口气,呼之欲出。 然后她膝盖一软,对吴年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头,说道:“恩公。多谢你为我报仇。小女子给你磕头了。” 吴年猝不及防,又没能制止她。苦笑了一声后,他连忙弯下腰,双手虚扶王如烟,说道:“小姐不必这样。我帮你复仇,却也是居心不良。” 王如烟点了点头,顺势站了起来。一双小手放在小腹处,轻轻对吴年福了福,坚定道:“请恩公尽管差遣我,哪怕是千刀万剐。我也会皱一下眉头。” 吴年看着眼前的美人,心知自己不管提出什么荒诞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但他毕竟是他。 他并非恃强凌弱之人,虽然好色,但却也不是董卓、吕布之辈,见色起意,忘记正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摆正了脸上的表情,沉声说道:“我听说半边张的家主,张有为的三儿子张琼山喜欢小姐。斗胆请小姐把他诱出城来。” 王如烟知道,她一直知道。 吴年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必有天大的事情。但当吴年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娇躯一抖,抬起头来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失声道:“恩公想干什么?” 她身在江县,又岂不知道半边张的厉害? 那张琼山对她百般纠缠,但都没有得逞。并非明月楼的背景硬,而是她王如烟誓死不从。 当然。 半边张虽然强盛,但是这偌大的天下。能够拿捏半边张的,还是有很多的。 但是其中绝不包括吴年。 她调查过吴年。 很确信只要吴年帮她忙,那么王正必死无疑。 但是吴年要对付半边张。她的心中,却是觉得吴年没有半分的胜算。 一个北山堡的小旗,从七品的芝麻绿豆大的武官,竟敢要打半边张家的三公子的主意。 说出来,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王如烟不敢笑话吴年,只是为他担心。 吴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关心。他却没有半分动容,冷硬起了一张脸,说道:“我要绑了他。” 随即,他抬起头柔声对王如烟说道:“小姐放心。你只要将他骗出来便是了。我会给小姐你准备好盘缠,派人送你去都城。” “你不会有危险的。” 王如烟苦笑了一声。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他啊。 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看着吴年那张布满了刚毅的脸颊,便知道这人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一旦下定决心,便会迎难而上,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人。 这种人。 便叫豪杰。 他有武艺,骁勇,杀伐果决,不是豪杰又是什么呢? 想了一下后,王如烟轻叹一声,说道:“好。三天后。我必让张琼山出城。让恩公得偿所愿。”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歪了,还是吴年自己想歪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并非挟恩索报。请小姐你量力而行。能诱张琼山出城最好,如果不能。不要牺牲......色相。” 说到最后,吴年老脸一红。 王如烟娇嫩的脸颊,再一次变成了红苹果。她白了一眼吴年,没好气道:“恩公,你不要小看我。对付张琼山那种登徒子,我....我哪用牺牲色相。” 说到最后,王如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宛如蚊声。 吴年没听清楚,只能靠猜。 “那我便放心了。”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抱拳道:“王小姐。我们三天后再见。” 第九十三章 同生共死 张琼山。 半边张的这位三公子,虽是最没用的,但却也是最得宠的。 加上半边张的势力,在整个江县城中。他是最顶级的纨绔子弟。生性好色的他,或软磨,或动粗,不知道破了多少个清白姑娘的身子。 这日早上。 虽然天气还寒冷,但是阳光明媚。正是出门踏春的好时候。 向来无女不欢的张琼山昨晚上没有让小妾侍寝,难得的独守空闺。今天更是起了一个大早,穿戴了整齐之后。命管家备好了马车,过了片刻后,他坐上马车,往城南而去。 这让伺候他的丫鬟们,十分好奇。 “少爷不仅起了个大早,而且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甚至往脸上涂抹了一点胭脂。这是干什么去?” “我问你,少爷求之不得的是什么东西?” “少爷还有求之不得的东西?” “我知道。是明月楼的清倌人。也是号称辽东第一清倌人的王如烟。” “对了。这位明月楼的第一清倌人,最近对少爷他和颜悦色了起来。今天更是约了少爷出城踏青。少爷能不心花怒放?” “哎。” “你叹什么气啊。” “如果这位王如烟入了府,那就是少爷的第十二房小妾了。我们就多了一个主子啊。” 张琼山坐着马车,缓缓的前往王如烟的小院。除了车夫之外,还有八名孔武有力的长随,四名习武的护院。 半边张的势力在江县如日中天,光靠威名,便可以震慑霄小了。但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这批随从人员,也可以对付了。 此刻,张琼山只有色心,没有戒心。 很快,队伍到达了王如烟小院大门外。张琼山激动的下了马车,正打算上前敲门,却又停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之后,才伸出手用轻缓的节奏敲门。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小红探出小脑袋看了看张琼山,脆生生道:“你等一会儿,我们家小姐还在梳妆。” 向来眼高于顶的张琼山,对小红姑娘露出了笑脸,点头说道:“好的。” 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王如烟在后院坐上了马车,小红在旁随行,车夫赶着马车,从后门走出,来到了前门。 “走吧。”小红朝着张琼山招了招手,笑颜如花。 “好。”张琼山点头如捣蒜,踩着小板凳上了马车。不久后。两辆马车,两个队伍一前一后往城南而去。 出了城之后,队伍在河边停了下来。小红上前掀开了蓝色的车帘子,扶着王如烟走了下来。 今天的她又是不同。 一身青色的素雅衣裙,雪白的手腕上挂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一头青丝梳成了垂髻分肖髻,发髻上插着一根名贵的金步摇,圆润雪白的耳垂上,落下两个黑珍珠耳坠。 她形体完美,举止端庄,宛若出门踏青的大家闺秀。 张琼山也下了马车,看到王如烟之后,整个人便似醉酒了一般,神魂颠倒了起来。 “这天地间,竟有这样的美人。” 便在这时,三艘渔船靠近了他们。不管是张琼山还是他的随从,都没有察觉到危险。 甚至于连张琼山的随从们,看到王如烟的时候,也是神魂颠倒。 这辽东第一清倌人,便是连阅女无数的张琼山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土包子的他们? 王如烟看到了渔船,嫣然一笑。如那牡丹花绽放,色冠百花。更何况她身上奇香。 说她是一朵牡丹,真是一点都没错。 “哒哒哒。” 三艘渔船很快靠岸,吴年手持一柄钢刀,一马当先的下了船。他抬头对王如烟说道:“别看。” 说罢了,吴年便挥出了手中的钢刀,砍向了张琼山的一名随从。 这是一个强壮的长随。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吴年砍翻在地,双眸圆睁,没了声息。 章进、龙且等人紧随其后,还有一些弓箭手站在船头,对张琼山一行人虎视眈眈。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除了张琼山,以及他的车夫之外,其余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们是什么人?”张琼山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的看着吴年,声音颤抖道。 他是个纨绔子弟,并不是个蠢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山堡杀虎的吴年便是我。”吴年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黑布,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昂首挺胸回答道。 涉及被县令抓走的李盛等人,这件事情没可能隐瞒。 今日出手,便是针尖对麦芒。 北山堡的小旗吴年,杀手龙且联手,硬憾半边张。 “小旗?你是个武官?”张琼山呆住了,失声问道。他还以为是遇到了劫道的土匪,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官。 这什么世道,官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良民。 他是个纨绔子弟,不管家里头的事情。并不知道吴年与半边张的冲突。 “废话少说。铁牛把他绑起来,脱掉你的鞋子,拿出臭袜子塞入他的嘴中。”吴年呵斥了一声,转头对铁牛下令道。 张琼山闻言大惊失色,但不管他如何挣扎求饶。铁牛真的脱掉了鞋子,取下了臭袜子,狞笑着塞入了他的嘴中。 吴年一挥手中的钢刀,切下了张琼山右边手臂上的半截袖子,扔给了瑟瑟发抖的车夫。呵斥道:“别装死了。你带着这个去见张有为。告诉他。太阳落山以前,带上我的人,加上两千两银子。去南边的夜孤山上交换他宝贝儿子。” “过后不来,我便宰了这小子。”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这车夫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也不害怕了,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抢似的拿起了半截袖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兄长。”吴年转过头去,对章进一点头。 “嗯。”章进嗯了一声,便招呼了大部分人,押解着张琼山往南方而去。 铁牛回去了船舱,取出了一包银子,递给了吴年。吴年走向了王如烟、小红。 这主仆二人背过身子,根本不敢看向这修罗场。 吴年拿着银子来到了她们的面前,说道:“王小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银子,还有我的五个属下。他们会带着你入关,前往都城安居。” 王如烟脸色惨白,身子颤抖。 虽然她知道吴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但是亲眼看到,却还是大受震撼。 她有些怕。 但她抬起头来,勇敢的对吴年说道:“恩公。我虽是个弱女子,但却也讲义气。你要与半边张为敌,我怎么敢一个人逃跑?” “我请求留下来,与恩公你同生共死。” 第九十四章 雷霆震动 铁牛摸了摸头,惊讶的看着王如烟。心想。“现在的青楼女子,都这么讲义气的吗?” 小红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自家小姐,小手抓着王如烟的胳膊,拼命的摇头。心想。“小姐你是疯了。” “这位吴爷确实是厉害。但是半边张更厉害,什么你与他同生共死,这明明是共赴黄泉嘛。我不想死。呜呜呜。” 吴年也惊讶的看着王如烟,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不愧是王小姐,果然视死如归。好。我便与你同生共死。”他对王如烟抱拳一礼,然后招呼铁牛道:“走。” “是。” 铁牛应了一声。 王如烟眉目间露出喜色,转过头对恐惧到巍巍颤颤的小红说道:“扶我上车。” “哎。”小红见小姐吃了秤砣,铁了心。便也垂头丧气,哀叹了一声,没奈何扶着王如烟上了马车,然后她自个儿也上去了。 一行人便簇拥着两辆马车,大踏步的往南方的夜孤山而去。 江县城,张府内。 对于府中的人来说,今天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该干嘛干嘛。半边张嘛,一个字。 “稳。” 张有为今天起的有点晚,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了眼睛。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精力大不如前。 更何况。 张有为看了看左右的两个妙龄姑娘。她们不仅年岁相同,面貌也是相同。是不久前,一位客人送来的双胞胎。 张有为身为半边张的家主,阅女无数,但是这样的美貌双胞胎,却还是头一次。 其中滋味,真的是回味无穷。 张有为满足一笑,难得柔情,没有惊动犯困的双胞胎,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褥站起,命了贴身的女婢,弄来热水,沐浴更衣之后,来到了外屋吃早饭。 他家的早饭,也是丰盛。虽然比不上都城达官显贵的府中饭菜,但是在这辽东一带,却也是顶级。 早饭有十二道菜,其中主菜是一只熊掌。 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熊掌的美味,真让世人欲罢不能。 张有为尤其好这一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吃一次熊掌。不是不舍得,而是这山上,熊也不多了。 十余道菜,张有为只吃了半个熊掌,其他菜基本没有碰。他抬头对在旁服侍的女婢说道:“把菜送回厨房热着,等二位小夫人醒了,再端上来。” “是。”女婢应了一声,然后出门招呼了三个女婢进来,一起收拾起了残局。 张有为站起来走出了房门,忽然停下。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今天该干什么呢? 身为半边张的家主,他属下有无数的人为他服务。家族的事情,不必他多费心。 每日里吃喝玩乐就是了。 真是烦恼啊。 想了一下之后,张有为想起了一事,便大踏步的往书房而去。昨日他的朋友李修远送来了一幅本朝名画师的一张猛虎下山图来,他很是喜欢。 今天便去看看它吧。 对了,还可以召开一场画会,邀请三五好友一起赏画,写下题跋,真是风雅。 张有为优哉游哉的沿着走廊,往书房而去。便在这时,一名管事满头大汗的朝着他飞奔而来。 偌大的张府,需要用的人极多。 管家之下,有管事。还分内管事,外管事。 这些人在家奴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有为是讲规矩的,见到这管事这么狼狈,不由大怒,说道:“老祖宗说的好,不徐不疾。看你这狼狈样,真是碍眼。自去领十次鞭子。” 这管事听了,顿时冷汗直流。但也顾不得争辩,扑倒在了张有为面前跪下,磕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三少爷他,被人绑票了。” “你说什么?”张有为站定,目瞪口呆的看着管事。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特码的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儿子又不出远门,最多在江县城外活动。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敢绑架我张家的三少爷? 再说了。我对我儿子的安全,也很上心,配备了很多随从、护卫。 怎么可能被人绑票? 管事无奈,只得把他刚才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有为。张有为还是不信,直到他拿到了张琼山的半截袖子,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张琼山的贴身女婢之后,他才相信了这荒唐的事情。 堂屋内。张有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一片铁青。下方站着张家的许多管事,一个个都是低着头,胆战心惊。 张有为右手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手也微微颤抖。 他儿子身边的人,除了车夫之外,竟然全部被杀。这个北山堡的小旗,真是个心狠手辣,不是开玩笑的。 但特码的。 可笑的是。 他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错了。 半边张的生意,铺设的太大了。什么生意都有,他怎么管得过来?这贩卖马匹,顺便欺诈的生意,根本惊动不了他。 “这件事情是谁负责的?”张有为脑瓜子嗡嗡嗡的叫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抬头问道。 “是张宁定。”一名管事巍巍颤颤的拱手说道。 “叫他过来。”张有为说道。 “是。”管事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 “去把县尊大人也给请来。”张有为又抬起头,对另外一名管事说道。 “是。” 这名管事也麻溜的应了,赶紧走了。 过了不久,县令包卫先到了。他已经听说了此事,一头的冷汗。 “老大人。”包卫虽是县尊,但是进了门之后,态度却是极为谦卑,先对张有为行礼道。 张有为身上没有功名,但也出钱捐了一个四品的官衔。刚巧包卫也是个捐官,真的是老前辈。 张有为平日里也算给包卫三分颜色,但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便只是嗯了一声,请了包卫坐下。 包卫呼出了一口气,连忙小心翼翼的往客座上坐下。 他心里头把吴年给骂了半死。 你这个小小小旗,从七品的武官。竟然敢下这样的杀手,真是嫌命长了。 你嫌命长不要紧,还牵累了我啊。 他也不想想。 这件事情,是吴年的错吗? 吴年让李盛带上了银子,合情合理的做买卖。不仅钱搭进去了,甚至人都进了牢房了。 他穿上了正式的衣裳,带上了印信,摆起了官谱,骑着马来到县衙见县令。 结果喝了一盏茶,等了个寂寞。 真正是个官逼民反。 道理讲不通,那便只能是。 匹夫一怒,手持霜白钢刀。不管王孙公子,还是金枝玉叶。 杀他娘的干干净净。 第九十五章 陷阱 “哒哒哒。” 过了不久,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张宁定昂首阔步走进了大门,表情很是镇定。 “族长。”见到了张有为之后,张宁定稍显谦卑,躬身行礼道。 “你办的好事。”张有为冷哼了一声。 张家族人多了去了,这张宁定平日里做事也算精明能干,没想到不声不响,捅出这么大的窟窿。 “是我疏忽,才让琼山遭受这样的厄运。实在愧对族长。”张宁定再一次弯下腰,诚恳说道。 谁能想到,一个小旗竟然这么胆大包天呢? “现在该怎么办?”张有为站了起来,负手站定,目视张宁定,沉声问道。 “那要看族长想把吴年怎么样了。”张宁定昂首挺胸,脸上露出了傲然之色。 “我要他死。”张有为脸色越发阴沉,话音宛如万丈下的寒冰,气息冷寂。 “那就请族长给我人手。我带着牢房里的人那十几个人,两千两白银去夜孤山。等交换回琼山之后,就把他们杀了。” 张宁定淡淡说道。 他的神情、语气,仿佛是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这是出于绝对实力的绝对信心。 半边张之所以叫半边张,并非只有官场上的势力。 这江县乃至于整个辽东,有多少人手帮半边张做事? 光家奴就有成千上万人。 更别说江湖上的帮会、拳师、镖局,乃至于响马。 以武力来说,半边张要杀一个小旗,轻而易举。 “好。我允许你调动江县内的所有武力。你去把这个叫吴年的人杀了,提头来见。但是有一点,你必须保证琼山的安全。不能让他少了一根寒毛。” 张有为点了点头,双眸一睁,杀气冲天。 “是。”张宁定从容应是。随即他转头对县令包卫说道:“县尊大人,请你把牢房里的李盛等人放出来。” “好。”包卫点头如捣蒜,一口答应。 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 张宁定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李盛等十几个人、两千两银子、以及从各处抽调来的八百兵力。 这些人来源五花八门,有半边张的私兵,也有看家护院的拳师、刀客等等。 一处房间内。 张宁定面朝南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身上穿着一件盔甲,没有戴头盔,左边腰间挂着一把佩刀。 他虽非武将,但是早年行走江湖,也是刀口上舔血,杀出来的赫赫威名。此刻扶刀而坐,威风凛凛。 其下有四个人,全部都是穿着盔甲佩刀的汉子。 在楚国私藏盔甲是死罪,而半边张在这里就有五副盔甲,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真是可怕到了极点。 在五人中间,平铺着一张黑白山水地图,正是夜孤山一带的地形图。 张宁定拿起了一根小木棍,在夜孤山上点了点,说道:“夜孤山并非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但它四通八达,是一个很容易逃窜的地方。吴年把交换地点设在这里,还算聪明。” 说到这里,张宁定的脸上露出冷笑,眸中尽是轻蔑之色。说道:“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点小聪明,不值一提。” “一个小旗,又能有多少人手?我八百人,完全可以把守所有的山口要道。” 张宁定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四人,说道:“王为。你领一百八十人,往西边埋伏。” “陈定,你领一百八十人,在南面埋伏。” “张匡。你领一百八十人,在北边等待。” “李有,你领一百八十人,在东边埋伏。” “剩下的八十人,跟着我一起,正面去与吴年接触。” “打起来不要留手,鸡犬不留。” 张宁定双眸寒光闪闪,声音铿锵有声。 “是。” 在场的四人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半边张这边,便按照张宁定的布置,八百兵力分散行动。张宁定本人则骑着马,带着八十兵丁,以及李盛等俘虏,还有两千两往南方夜孤山的方向,缓缓而去。 一张大网,仿佛是天罗地网,往夜孤山方向笼罩过去。 吴年一行人,仿佛是瓮中捉鳖,只等着成为渔夫的盘中餐。 夜孤山。 这是一座相对矮小的矮山,山上草木丰茂。山的四周山道四通八达。 半山腰上,有一座宽阔干燥的山洞。 此刻便是吴年的大将行辕。 吴年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他面容雄武,身材魁梧,此刻眉宇间杀气冲天,当真是铁铮铮的汉子。 铁牛、李勇一左一右扶刀立在吴年的身后,更添他的气势。 龙且、章进二人各坐在他前边左右两侧。 张琼山被五花大绑,嘴中塞着一只臭袜子,倒在角落处哼哼唧唧。 王如烟坐在角落处,平静的看着这个场面。小红巍巍颤颤,很是害怕。 众人仿佛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窜天猴陈家贵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的表情才起了变化。 “陈兄弟。怎么样了?”吴年抬起头来,问道。 “不出吴爷所料。半边张势力倾巢而出。他们的人马分作五队,其中四队人马往各个方向的山道上埋伏。” “一旦我们交换了张琼山之后,便是下锅的饺子。” 陈家贵喘息了一声,对着吴年禀报道。 其实张宁定的人也做了一番伪装的,乔装打扮而且分散从各处城门离开,然后再聚集。 但是打探情报是窜天猴擅长的。 而且吴年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火眼金睛之下,半边张的行动,自然是无所遁形了。 “完了,完了。小姐。我们被包围了。”小红在旁听的明明白白,吓得脸色白的跟女鬼似的,小手紧紧抓着王如烟香肩,瑟瑟发抖。 “别怕。吴爷肯定有计较。”王如烟伸出手握着小红的双手,安慰她道。 其实王如烟心中也是没底。 半边张的势力这么强大,只需一力降十会,便可以把吴年等人杀的干干净净了。 这位吴爷,恩公,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但我不会逃的。”王如烟深呼吸了一口气,眸中尽是坚定决绝之色。 “哈哈哈。” 听了陈家贵的话之后,吴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凌冽,中气十足。声震山洞,威风烈烈。 第九十六章 单刀赴会 “他笑什么?”王如烟稍稍一愣。这个时候,还笑?笑什么呢。 小红抬起头来看着吴年,觉得这个吴爷,可能是疯了。 章进、龙且、铁牛、李勇等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许久,吴年一口气吐尽,才收敛了笑声,站了起来,走向了张琼山。 他分明只是平步向前,却走出了虎步。 张琼山看着走向自己的吴年,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耳旁仿佛听到了猛虎的咆哮。 他想开口求饶,却因为嘴中塞着臭袜子,实在是开不了口。 吴年没有任何废话,右手抽出了腰间的钢刀。霜白的刀锋,锐利无匹。吴年挥舞手中钢刀,精准的切下了张琼山左边的耳朵。 他弯下腰捡起带血的耳朵,放在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黑口袋中。 王如烟、小红都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重要的人质吗?他怎么敢?!!! 这个时代可没有接回去的技术,砍掉了耳朵,便是真的砍掉了。 张琼山一个纨绔子弟,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痛的眼睛向上一翻,昏死了过去。 吴年也不管他,抬头对章进道:“兄长。按照计划,你先行一步。” 这是之前就计划好的。 但是事到临头,章进还是犹豫了一下,抬头对吴年说道:“兄弟。你是一军之主,怎么可以亲自犯险?还是我去吧。” “你我兄弟,八拜之交。你去我去,有什么不同?再说了。我吴年区区贱命一条,他张三少爷是金枝玉叶。张有为的心头宝。” “张家的人,岂敢拿我的命,去换张三少爷的命?我这一趟,便是单刀赴会。不会有危险。” 吴年笑了笑,对章进拱手一礼。然后他来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弯腰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坛酒,两口碗,便打算出门去。 铁牛上前一步,抢过了吴年手中的酒坛子、酒碗,一脸义气道:“既然是单刀赴会。那怎么少得了一个周仓呢?我跟大人一起去。” 吴年看了看铁牛,随即笑着拍了拍铁牛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说罢了。吴年昂首挺胸,左手扶刀,四平八稳的出了山洞,与铁牛二人一起,往山下而去。 王如烟、小红的小嘴本就张到最大了,此刻似乎还能努力张开一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年扶刀离开。 “就他们两个?”王如烟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问章进道。 “有胆敢行,一人便可敌千军万马。我兄弟不会有危险的。”章进摇了摇头,然后对龙且说道:“我们走。” “好。”龙且点了点头,站起来来到了张琼山的身边,单手便提起了此人,大步往洞口而去。 不久后,一行人走了干干净净。 什么天罗地网。 只要探听的清楚了,还能中埋伏不成? 吴年与铁牛二人大踏步的下了山,便顶着大太阳,当道站立,目视前方。 “等此事过去。我给你讨一房小妾。”吴年转过头,笑着对铁牛说道。 “两个。”铁牛闻言眉飞色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忙放下了酒坛子,酒碗,伸出两根手指,一双虎目亮晶晶。 “哈哈哈哈哈。”吴年哈哈大笑了一声,点头说道:“好。给你来个好事成双。” “呵呵呵。”铁牛咧嘴傻笑,开心的飞起。 太阳渐渐西斜,白天即将过去。 吴年耳朵一动,听到了马蹄声、车轱辘声。铁牛精神头一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坛子、酒碗,抱在胸前。 不久后。吴年看到有将近百人朝着自己而来。当先一人跨坐骏马,身披盔甲,威风凛凛。 有两辆大车,车上装载着两个木头箱子,估计是那两千两银子。 还有十几个人,手上绑着绳子,连成一串。 这些人太熟了,不是他的家兵,就是他的家奴。 至于那跨坐骏马的男人,吴年猜测对方便是张宁定了,这件事情本就是这个人负责的。 张宁定等人,当然也看到了扶刀而立的吴年。 张宁定不认得吴年,只以为对方只是引导。 李盛等人看到吴年之后,既激动又惭愧。 说起来都是他们无能,才把事情弄成这样的。买马,特码的都能人财两空。 众人被关在县衙的牢房里,早已经绝望了。 对方可是半边张啊,虽然不至于杀他们,但是把他们流放三千里,简直是轻而易举。 想不到。 他们完全想不到。吴年为了救他们,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李盛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山上,自己得知了。吴年是攀爬悬崖上来之后的心情。 那时候他觉得吴年是个神人,胆魄过人,勇猛刚烈。 现在他又觉得吴年充满了人情味。像极了那走江湖的豪杰,讲的是义字,义气为先。 “小旗大人。”有人心中感动,情不自禁的大叫了一声。 张宁定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吴年。这个人就是吴年?他竟然站在这里? 张宁定没有多想,便是一个恶向胆边生。他转头对身旁一名兵丁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率人包围了上去。 “小旗大人。快走。不要管我们。”李盛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吴年左右看了看,却是无动于衷。 身在包围之中,却宛如闲庭散步。他昂起头来,看向了骑在马上的张宁定,说道:“某便是北山堡的小旗吴年。你是半边张的张宁定?” 张宁定眸光一凝,这小子被包围了,却还是如此镇定? 不过他也不是胆怯之人,抱拳说道:“没错。我便是张宁定。”随即,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人质、银两,说道:“吴小旗。我按照约定,带来了你的人,还有银子。琼山他人呢?” 吴年笑着说道:“我吴年别的不说,自认为是一条汉子。而张壮士威名,也是远近闻名。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交换的事情,等一会再说。我请你喝一杯。” 说罢了。吴年伸出双手,从铁牛的怀中取过了两个酒碗。铁牛拍开了酒坛子的封泥,倒出了如同琥珀一样的美酒。 “张壮士请。”吴年双手平稳的举着酒杯,目中尽是豪爽之色,邀请道。 第九十七章 胆如碗大 吴年听说张宁定是个汉子,就算是敌人,喝杯酒又怎么了? 但是张宁定,却疑心吴年在酒中下毒。他心中狐疑,面上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吴小旗的好意,只是我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喝酒。” 吴年目视张宁定片刻,然后笑着摇头道:“我高看你了,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说完之后,吴年把右手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把左手的酒碗递给了铁牛。 铁牛一把接过酒碗,咕噜咕噜的干完了。 “好兄弟。”吴年大笑了一声,然后昂起头来看向了张宁定。 张宁定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吴小旗。交换可以了吧?”张宁定翻身下了马,左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平缓道。 吴年、铁牛四周的兵丁,全部都是虎目圆瞪,或刀出鞘少许,或是把手中的长矛,对准了二人。 吴年于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笑着摇头说道:“让张壮士失望了,交换人质的事,今天就免了。” 张宁定的脸色骤然大变,一双虎目怒视吴年,喝声说道:“吴年,你耍我们?” 按照计划。 他先用手中的人质、白银,交换回来张琼山。然后出动四方的伏兵,把吴年一伙人给斩尽杀绝。 他带着吴年的人头回去见张有为。 但如果不交换人质,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难道我暴露了? 张宁定心中暗道。随即他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他又不是明目张胆的召集八百家兵,而是乔装打扮,分散出城。行动相对隐秘。 吴年应该不会察觉才是。 “什么耍你们。是你们耍我才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这夜孤山的四周,都是你半边张的伏兵。我怎么可能会把张琼山交给你?” 说到这里,吴年对张宁定轻蔑一笑,才又说道:“张宁定。你不要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忘记我吴年是谁了吗?行军作战,派遣探子探听动静,是我的看家本事。” “我人手也足,盯着四方山道,又有什么困难的?” 张宁定听了之后,眉头紧蹙,深深的看着吴年。但紧接着,他就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承认,我是小看你了。武官嘛。关于打仗的事情,你的鼻子比狗还灵敏。但是你太蠢了。” “你明知道我把你围起来了,却还站在这里。我只要把你抓住了,还怕换不回来张琼山吗?” “动手。” 说到这里,张宁定右手抬起,厉声大喝道。 四周虎视眈眈,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兵丁们,顿时齐齐大喝了一声,扑向了吴年、铁牛二人。 吴年脸色不变,从容的伸出手来放在腰间,解下了小黑袋子,从中倒出了一只带血的耳朵,然后抬头轻蔑道:“你以为这只耳朵是谁的?” 说到这里,吴年笑道:“至少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旁边这位兄弟的。” 绝杀!!!! 包括张宁定在内,所有的兵丁都仿佛是被妖术给定住了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之后,他们的眼睛睁开到最大,瞳孔却收缩到了最小,肺部随之而动,倒吸了一口味道绝妙的凉气。 一个念头,从他们的心中浮现,让他们汗毛倒竖。 莫非这是张琼山的耳朵? 想到这里,他们的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半边张势力如日中天,仿佛是土皇帝。张有为是半边张的族长,是绝对的核心。他钟爱的三儿子,如果被切下了一只耳朵。 那张有为该是怎么样的雷霆震怒? 而且。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笑容,实际上却凶悍残忍的家伙,会不会杀了张琼山? 如果张琼山死了,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这个人真的疯了。 他竟然敢做下这种事情,而且还敢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不怕我们把他撕成碎片吗? 便是张宁定一时间也是心神大乱,这一招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完全没想到,吴年胆大包天,敢下这样的毒手。 但他到底不是等闲之辈。过了片刻后,他平静了下来,忌惮的看着吴年。 想了一下后,张宁定哈哈一笑,不屑一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一个北山堡的小旗,绑架张琼山,就已经是胆大妄为了。” “你怎么敢切下张琼山的耳朵?你不怕就算是换回了人质,也会受到半边张的报复,而死无葬身之地吗?” “死无葬身之地?”吴年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抬头发出了一连串大笑声。 笑声在最豪放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吴年目视张宁定,眸中寒芒仿佛十月凛冬一般冷厉。 “你都派遣了人埋伏起来,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了。我怎么就不敢杀了张琼山?” “我吴年贱命一条,官不过是个小旗,吃的饭不过是家常便饭。睡两个女人,住着三进的宅子。张琼山,半边张。多霸气,多么权势赫赫?” “杀了张琼山,哪怕是我死了,我也赚了。” “不怕告诉你。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通知你的。明天中午,苦竹山上,我们再进行交换。如果到时候你们再敢耍花样,我就宰了张琼山。” “你也别想抓住我交换张琼山。我已经告诉我兄弟,如果我半个时辰不与他碰面,他便宰了张琼山。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兄弟就是凤凰山的章进,你肯定也听说过他。杀人亡命的亡命之徒。” 吴年一口气说了这么些个话,绕是他身强力壮,肺力充足,也是喘息了一声。等抬起头后,他虎目之中寒光闪闪,视四周的兵丁,以及张宁定如无物,气压全场。 什么是单刀赴会? 就是我想来就来,我想走就走,视五百刀斧手如无物。 光脚不怕穿鞋的。 老子我烂命一条,敢赌。 你特码敢吗? 张宁定的脸色一片铁青,四周的兵丁也是咕噜一声,吞下了一口唾沫,惊恐的看着吴年。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洪荒猛兽。 第九十八章 牵着鼻子走 张宁定的手足冰凉,脸色铁青的看着吴年,眸光带着凶恶,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此刻吴年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他早年行走江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但是他走南闯北,却从没有见到过吴年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区区一个小旗,竟然太岁头上动土。 张宁定很想杀了吴年,但是他不敢,真的不敢。瞧这眼神,瞧这满不在乎的态度。 这就是一块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寻常的手段,拿吴年没有任何办法。 就像吴年自己说的一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一次,他兴师动众,本以为只需要旌旗一指,就可以旗开得胜,想不到局势的发展,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从吴年手中坑的钱,才几个钱?能比得上张琼山一只耳朵吗?这笔买卖亏大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妈的。 等一等,等一等。冷静下来,先冷静下来。张宁定连连深呼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的事情完了。 代价是张琼山的一只耳朵。 但是明天苦竹山呢? 看着吴年这凶恶光棍的样子,张宁定很为张琼山的命担心。这滚刀肉,绝对有可能杀了张琼山。 既得到了他的人,银两,还有可能撕票。 “好。今天是我错了。张琼山落得这样的下场,我难辞其咎。但是我有一个疑问。请吴小旗为我解答。” 张宁定嘴巴发苦,心中恨不得杀了吴年,但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谦卑的姿态,朝着吴年抱拳一礼。 “哈哈。这才像个样子。”铁牛嗤声一笑,大声嘲讽道。 半边张?狗屁。 只要拿捏了命门,一样也是孬种。瞧这家伙之前多傲气,现在多低声下气。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张宁定听了铁牛的话之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却憋住心中的火,不敢发作,只是目视吴年,等待回答。 吴年心情也是大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惹谁不好,惹我吴年? 他满是笑意的看着张宁定,抬头说道:“说。” “明天苦竹山,我能带多少人?”张宁定深呼吸了一口气,面沉似水道。 “不要超过一百个人。我会派遣探子在四周盯着,你要是人数太离谱,我就杀了张琼山。” 吴年桀骜不驯的看着张宁定,“我想我不需要再证明,我会不会撕票吧?” 张宁定深深看了一眼吴年,他相信的很,该死的贼寇。 这样的家伙,竟然是百户所的小旗,是个武官,开什么玩笑。 “好。”他点头说道。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转过身去,目视着周围的兵丁,说道:“怎么,还想拦我不成?” 兵丁们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张宁定。张宁定屈辱的抬起手来。兵丁们只得面红耳赤,仿佛是火烧一样,脸上火辣辣的让开了道路。 吴年在前,铁牛在后,二人顶着大太阳,大踏步的走,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山道尽头。 “张爷。我们回去后该怎么交代?”一名有些身份地位的兵丁走上前来,脸色难看的询问张宁定道。 “我也不知道。”张宁定苦笑了一声,弯下腰来捡起了地上张琼山的耳朵。这白天还好端端的儿子,现在没了一只耳朵。 张有为恐怕是要气疯了。 张宁定摇了摇头,双手放在马鞍上,脚掌放入了烂银打造的马镫内,矫健的翻身上马。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张宁定拉了拉马缰,调转马头,叹气道:“走吧。” 兵丁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仿佛是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跟上了张宁定,一行人返回江县而去。 等张宁定回到江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城门也早就关闭了,但是以半边张的威名,打开城门也是轻而易举。 进入城中之后,张宁定骑着马直奔张府而去。 张府内。 到处都点着灯,使得整座府邸宛如白昼。许多的家奴、女婢伺候着,他们来去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安之色。 半边张如日中天,这都多少年了。 别说是这样的事情了,就算是与别的势力小摩擦也是极少。 这件事情无异于雷霆震动一样,惊醒了所有的梦中人。原来半边张的老虎屁股,也不是摸不得的。 只要有胆量就行了。 张宁定策马来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之后,自有一位张家家奴提着灯笼,引张宁定直奔堂屋而去。 堂屋内。张有为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听见动静之后,他连忙抬头看向门口,但他却没有发现张琼山的身影,不由的心中一沉,大感不妙。 “我儿呢?”张有为豁然站起,怒视张宁定道。 张宁定深呼吸了一口气,来到了张有为的面前单膝跪下,请罪道:“族长。我无能。没能把琼山带回来,而且......” 叹了一口气,张宁定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有为。 张有为听了他的话之后,宛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当场,一旁的家奴也是骇得面无人色。 三少爷他,竟然被切掉了一只耳朵? “呼呼呼呼。”过了许久之后,张有为才有了反应。他的一双眼睛宛如得了红眼病一样,绽放着红光,喘息声如老牛,上气不接下气。他怒视着张宁定,说道:“要不是我与你是同族,我早就宰了你喂狗了。” 张宁定一句话也不敢说,深深低着头。 “现在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把我儿子给弄回来?”张有为转身来到了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下,问张宁定道。 他侧过身体,拿起了茶几上的茶盏,却发现茶已经没了。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叫道:“端茶的女婢呢?死哪里去了。立刻打十棍,逐出府去。” 喘息了一声之后,张有为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宁定。 回来的路上,张宁定确实是有了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他犹豫了一下后,才抬起头来对张有为说道:“族长。那吴年真是个凶悍匪类,是虎,是豺狼,是猛兽,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恐怕琼山他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张有为目瞪口呆。 第九十九章 斗智斗勇 张有为心神大乱。 哪怕是张琼山被切掉了一只耳朵,那也是他的儿子。他从来没有想过,儿子连命也丢了。 过了片刻后,张有为深呼吸了一口气,目视张宁定,声音十分沙哑。 “他真的敢杀了琼山?” “我看他真的敢。”张宁定回想起与吴年的接触过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你要怎么办?”张有为沉默了许久后,再一次问道。 “可以双管齐下。” “吴年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而是北山堡百户所的小旗。他一个人胆大包天,难道北山堡的人都是胆大包天吗?他们就不怕半边张吗?我们找他的上司,百户、总旗。从官面上,断了他的根基。” “这是一条路。” “临别之前,我问过吴年。我可以带多少人。吴年回答是不要超过一百个人。我基于这个判断,吴年的属下,也不会超过一百个人。我们精选强壮的人,明面上穿五副盔甲。暗地里,让二十个人穿着轻甲,外罩厚衣服,遮蔽起来。” “只等我们交换到少爷,我们一百号人,就可以把吴年他们当场格杀。” 张宁定的语气极为冷静,眸光泛起冷色。 虽说是双管齐下,但其实这两件事情是一件件办的。 主要是江县距离北山堡很远,就算现在派遣出快马,也不可能明天中午前到达北山堡。 更不可能让北山堡百户所内的百户、总旗出面,钳制吴年。 他是打算,明天先与吴年接触,不管能不能把张琼山平安带回来,都要与吴年恶战一场。 如果能把吴年杀了,那就最好。如果杀不了,那就派人去北山堡,断了吴年的根基。 不管怎么样。半边张都不可能让吴年活下去。 这个人必死无疑。 尽管白天。张宁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失败了。但是他仍然信心十足。 小小的小旗,尽管赢了一次,却不可能一直赢下去。而半边张虽然输了一次,但不可能永远输下去。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张有为听了张宁定的办法之后,思考了一下后。才对张宁定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尽量把琼山给带回来。如果实在带不回来,那就把吴年切成肉酱,给我带回来。” 说到最后,张有为的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红耳赤,狰狞恐怖,宛如厉鬼。 “是。”张宁定重重点了点头。而后他告别了张有为,下去布置了。 为了能万无一失,他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 吴年、铁牛二人一边大踏步向前,一边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眸中尽是警惕之色。 张宁定虽然没有胆子留下他们,但有可能尾随他们。 小心驶得万年船。 走了一段路之后,二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大踏步的往目的地而去。 二人都是山民出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入夜后不久,二人来到了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一座营地拔地而起,有警戒人员,在营地的四周守卫。 “咕噜。咕噜。”铁牛张开嘴巴,咕噜咕噜的叫着。营地内,人们顿时知道是吴年回来了,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 “小旗大人回来了。” 等吴年与铁牛进入营地之后,大部分人都围拢了上来。人们都用尊敬、崇拜的眼神看向吴年。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 这单刀赴会,没有个结果。他们的一颗心,就是悬着的。现在吴年回来了,而且毫发无损。 在他们的眼中,简直是神人一样的存在。 别说小兵们了。就算是对吴年很有信心的龙且、章进也是如此。他们看到吴年平安回来,心中着实是呼出了一口气,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兄弟。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你这单刀赴会,我们吃喝个痛快。”龙且笑着对吴年说道。 “好。” 吴年笑的十分豪爽。随即,他与铁牛、章进、龙且等人一起进入了帐篷。 现在天气转暖,但还是有些凉。 帐篷内。 燃烧着一堆篝火,带来了温暖。篝火的上头,架着一口铁锅,烧煮着香喷喷的羊肉羹。 章进拿起了勺子,勺了一碗羊肉,递给了吴年。随即是铁牛、龙且,以及他自己。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的四周,吃着羊肉羹,大口喝酒。 吴年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碗羊肉羹,两大碗酒之后,才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三人,说道:“张宁定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今天他吃了亏,明天我们得警觉一些。” “小旗大人放心,我们都布置妥当了。等明天杀他个人仰马翻。”章进冷笑了一声,右手手掌化刀,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杀气冲天。 “没错。杀他个人仰马翻。”龙且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吐着酒气,也是豪气干云。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放下心来。 虎有伤人之心,人有猎虎之意。 这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可并非恒定的。 这一次张宁定回去之后,肯定重整旗鼓。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计划。 吴年要闹个天翻地覆。 营地内有几十号的人手,帐篷却不多。吴年、章进、龙且三个首脑,就住在这顶帐篷内。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铁牛便起身走了。 吴年他们三个大男人,也没那么讲究的地方。肩并肩,头碰头,便打算睡觉了。 就在这时,李勇从外走了进来,弯下腰,一脸古怪的禀报道:“小旗大人。王小姐找你。” 章进、龙且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了奇异的笑容。 “真是美人难过英雄关啊。兄弟。这辽东第一清倌人,看来是看中你了。快去吧。”章进伸出手来,拍了拍吴年的肩膀,调侃道。 “那也很正常不是吗?我们这兄弟,那是响当当的豪杰啊。谁人不喜欢?”龙且坐在床上,笑着说道。 吴年白了这两货一眼,然后他让李勇先出去。站定想了一下后,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大踏步的走出了帐篷。 “哈哈哈。” 章进、龙且二人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第一百章 美人的难言之隐 被章进、龙且这么一说,吴年的心中,其实也是有点飘飘然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嘛。 在纳陈氏做小妾的时候,吴年觉得对不起柳香,还老老实实的回去征求柳香的意见。 结果柳香竟然爽快同意了,还挺开心的样子。 这是古代社会啊。 有能力,为什么不多讨几个老婆? 再说王如烟。 这个美人烈性,义气。 他帮她报了父仇,对她有恩,这芳心暗许,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吴年想到这里,赶紧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掐灭了。都是自个儿幻想,这俗话说得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王小姐的心中,是个什么想法,谁又猜得透呢? 吴年很快就见到了王如烟、小红主仆二人,他的脸色也很正经,没有露出心中一丁点的想法。 只是王如烟、小红的状态有点奇怪。 “王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这么红?”吴年很奇怪的问道。 他看了看四周,不管是他的家兵,还是龙且的人都直勾勾的看着王如烟。 男人嘛。 没有一个是不好色的。王如烟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着实是吸引众人的目光。 “该戒备的去戒备,该睡觉的去睡觉。不要呆在这里。”吴年摆了摆脸色,呵斥众人道。 吴年的威望不必多说了,众人立刻打了一个激灵,一个个跟兔子似的,很快一哄而散了。 王如烟、小红顿时松了一口气。 王如烟抬头看着吴年,脸色红的就像是醉酒了一样,双眸还有些迷离。她欲言又止。 小红没有王如烟的顾忌,连忙上前对吴年说道:“吴爷。我和小姐内急,都憋了很久很久了。但又不敢去。你属下的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你带我们去好吗?” 吴年看着王如烟的神态举止,有些飘飘然起来。听了小红的话之后,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透心凉。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这样子,是对我有意思呢。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一点也没有把内心的想法显露出来。很是歉意的对王如烟弯了弯腰说道:“是我疏忽了。请小姐跟我来。” 说着,吴年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虽然天黑了,但是今天的月亮很亮。看了一下后,吴年便朝着东方而去。 王如烟、小红主仆二人憋的很久了,快憋不住了。闻言连忙点头如捣蒜,迈着小碎步跟上了吴年。 来到了一处僻静地方之后,吴年主动背过身去。 王如烟看了看这恩公,当然也是相信他的。没有多说,便与小红一起来到了两株大树后边,解了衣裙,小解了起来。 吴年是个汉子,信守承诺,一口唾沫,一根钉。 说不偷看,就不偷看。 但现在怎么这么安静呢。 吴年心中暗骂了一声,要说这春天也到了。那些个飞鸟走兽走动的声音呢?虫鸣呢?连风吹树枝的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美人小解的声音,便格外清晰了起来。 吴年不是变态,但是听着这声音,却还是难免想入非非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转过身去,否则我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吴年牙关紧咬,犹如一根标枪,插着不动就不动。 他一边咬紧牙关,一边复习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 “啊呀!!!” 就在这时,吴年听到了一声惨叫。吴年犹豫了0.1秒钟的时间,一个转身,便冲向了两株大树的后头。 他敢对天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瞥了一眼。 只看到了一点肉色。 吴年也没有发呆,一双眸子犹如鹰目,迅速的在附近搜索了起来。一眼看到了一条攀在树上,正昂首吐舌的花斑毒蛇。 吴年也不认得这是什么蛇,但多半有毒。他抽出了腰间的钢刀,疾步上前,剁掉了蛇头,顺便一脚下去,踩烂了蛇头,免得它死而不僵,弹起来咬人。 “小姐放心。蛇已经被我杀了。”吴年没有去看正慌忙提着衣裙遮掩的主仆二人,转身就走。 王如烟的脸蛋红的就像是红苹果似的,不。比那个更红,甚至于这红霞向下弥漫,迅速的蔓延到了她的颈部,身体上。 她知道自己整个身子的肌肤,都红了。 她的手掌覆盖自己的左胸,发觉自己的心跳跳的好厉害,就像要跳出胸膛似的。 虽然千钧一发,但是她敢保证,吴年看见了。 她虽然流落风尘,也知道男女之事。但却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自己的身子从来没有给男人看过。 虽然,虽然。她并不讨厌吴年就是了。 这是她的恩公啊。 但是。 但是。 她也不能责怪恩公,要怪都要怪这条蛇啊。 王如烟一双妙目恶狠狠的盯着落在地上,还在扭动身体的花斑毒蛇的尸体,恶向胆边生,抄起了地上一根木棍,狠狠的去打蛇。 都怪你,都怪你。 等出了一口恶气之后,王如烟才想起来,这是一条恶心的蛇。连忙松手把木棍丢了,避开了一段距离。 她刚尿了一半,喘息了几声之后,尿意上涌。但是这一刻却格外难为情,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的吴年,一咬两排雪白的小白牙,又一次解开衣裙蹲下小解。 等舒畅了之后,王如烟才与小红一起,走向了吴年。 她的一张嫩脸还是很红,却强装镇定。 “多谢恩公解围。”她一双嫩白的小手放在小腹处,对吴年福了福。小红是个跟屁虫,也跟着福了福。 刚才的一幕,有点刺激。 吴年脑中的雪白,挥之不去。他镇定了一下,摇了摇头对王如烟说道:“小姐言重了。” 顿了顿,吴年又认真说道:“我带小姐回去军营吧。我介绍李勇给你,就是刚才你叫他来通知我的。我叫他老李,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你就叫他。” 吴年对于正经八百的百户所兵丁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对于那些山贼出身的家兵,却是没信心。 对于龙且手下的人,他也不好说。 为了王如烟的安全,类似的事情,还是让老李保护王如烟吧。 “多谢恩公。”王如烟一脸感激道。 吴年点了点头,带着主仆二人回去了营地。然后叫起了刚睡下的李勇,交代了他一番。 李勇惊讶的看了一眼王如烟,然后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一章 激突 吴年很关照王如烟,特地给主仆二人腾出了一顶帐篷,睡在他的旁边,就近关照。 王如烟很感激他。 当天夜里,再也没有波澜。吴年想着王如烟香滑的身子,却不得不与章进、龙且两个臭男人并排睡。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 山上弥漫起了浓浓的水雾,远处山头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狼嚎。兵丁们起了个大早,架起铁锅,埋锅造饭。 吴年早就醒了,先用凉水漱口、洗脸,趁着早饭还有一段时间,便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打拳。 这是一套吴年前世学得拳法,名叫玄武拳,是内家拳的一种。 吴年站在枯枝败叶之间,吐气如雷,慢慢展开拳法,动如猛虎,静如处子,动静之间,招式连绵不绝。 一套玄武拳打完,吴年收功而立,缓缓的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面庞微微红润,两眼有神,精神奕奕。 “恩公。你这套拳法有点特殊。” 吴年耳朵一动,听见了王如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不由的微微一笑。 山上的日子苦,最可怕的是蚊虫多,他们又没有保护措施。 王如烟这娇滴滴的美人,嫩脸上多了几个大包,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却也使得她真实起来。 之前的她,美如天上的仙子。 “小姐也懂得拳法?”吴年没有多看,那样显得失礼,笑着问道。 “略知一二。”王如烟轻轻颔首。她的家族都是学医的,她的医术比父亲高不知道多少倍。 拳法这种东西能强身健体,她不会练,但是知道一些。 她本能觉得吴年这套拳法有点特殊。 吴年没有与王如烟深入讨论拳法。他抬起头来,严肃对王如烟说道:“王小姐。今天是交换人质的日子。我不可能留下人手保护你。所以你得跟我们在一起,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如烟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一脸决绝道:“恩公放心,生死有命。路是我选的,死了我也不后悔。” “好。”吴年笑着点了点头。他就是欣赏王如烟这一点,视死如归,刚烈义气。 虽然她是个美人,但是个很有个性的美人。 吴年又与她闲谈了一会儿,直到铁牛找了过来。二人才一起返回营地。吴年与兵丁们一起吃着“大锅饭”。等吃饱喝足之后,他便开始调兵遣将。 最重要的还是探子。 虽然吴年料定了张宁定,不敢再耍花招。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有把探子散出去,充当耳目,才不至于中了埋伏。 等安排妥当之后,吴年便与王如烟分开。他只带着铁牛、章进等三十余人,前往苦竹山。 苦竹山也是一座矮山,附近的道路四通八达。不过吴年没有把交换人质的地点,选在山头,而是选在了两山之间的山道上。 当做好准备的时候,太阳已经爬的老高。吴年的身边,也只剩下了铁牛、章进等十余人,当然也少不了少了一只耳朵的张琼山,张少爷。 今天的太阳很毒辣,晒得慌。吴年自己无所谓,顶得住。但他却怕张琼山这个家伙顶不住。 自从被切掉一只耳朵之后,张琼山始终低着头,仿佛是一只鸵鸟,认命了。只是他偶尔抬起头来看向吴年,眸光中充满了恶毒。 吴年感觉到了,但却也不管他。 慢慢的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位置。 吴年从铁牛的手中接过了羊皮水袋,拔出了塞子后,喝了一大口水,又往手中倒了一点,搓了搓脸颊,清凉了一下。 “都打起精神来。”吴年说道。 “是。”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声应是。 过了不久,前方传来了车轱辘声、马蹄声、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最终一支约莫一百人左右的队伍,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吴年不动声色的观望了一下,其中五个人穿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其余人都是很强壮,气息精干。 “都是精兵。”吴年心中暗道。但是他没有任何畏惧,反而充满了兴奋。 今天怎么可能只是交换?他要让半边张,崩一颗牙。 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张宁定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也远远看到了吴年,待到达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后,他一挥手,让人马停下。 他先看了看吴年,不由的皱起眉头。对方才十余人,这不合常理。 “这附近肯定有弓箭手埋伏。把盾牌竖起来。”张宁定伸手招来了一名属下,吩咐道。 “是。”这名属下应了一声,下去传令。不久后,队伍的外围立起了盾牌,以防不测。 “吴小旗。我们怎么交换人质?”张宁定做好准备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对吴年说道。 “在交换人质之前,我得先验一下银子。”吴年却不好糊弄,精明着呢,大叫着回答道。 对于张宁定竖起盾牌的举动,他只是笑了笑。 “好。请吴小旗你派人来验一下。放心。我们琼山的命金贵着呢,区区二千两银子,我们不会作假。” 张宁定手拉着马缰,高声说道。 这一次他要把吴年杀了。 银子什么的,等一下还不是他们自己的。 没必要作假。 “刘生、王金。你们去验证。记得仔细一些,不要马虎。”吴年点了点头,转头对自己身边两名山贼出身的家兵说道。 “是。” 二人也颇有胆色,大声应了后,便一起往张宁定走去。获得张宁定首肯之后,二人打开了装在两辆平板马车上的大木头箱子,露出了放置的整整齐齐的大银锭。 饶是二人是山贼出身,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财富的味道啊。小旗大人这一次发财了。 他们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之后,开始仔细的检查起了银锭,一排排一层层看去,没有半分不耐烦。 等检查完毕之后,二人快步回到了吴年的身边。弯腰行礼道:“大人,银锭没有问题。” “好。” 吴年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对张宁定说道:“很简单。你解开我属下的绳子。让他们驾驭马车。然后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 张宁定眸中精芒一闪而逝,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里山道狭隘,要是途中他们放出去的十几个人质,又把张琼山抓起来了该怎么办? 想了一下之后,张宁定大方说道:“吴小旗。我对于你的方案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大方一点。先放了你的属下,只留下两个人驾驭马车,你看怎么样?” 吴年一下子就猜出了张宁定的心思,笑着说道:“不愧是张宁定,心思果然缜密。好。” “放开他们。”张宁定见吴年答应,便转头对一名属下说道。这名属下立刻下去用刀切开了绑在李盛等人身上的绳子,只留下了两个人。 李盛等人获释之后,顿时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的朝着吴年奔跑了过去。 “大人。我们无能。”李盛来到了吴年面前之后,羞愧的弯腰行礼道。 “不。这不关你的事。只是祸从天降而已。”吴年摇了摇头,然后对着王贵说道:“王贵。你带着他们先走。” “是。”王贵应了一声,立刻带着李盛等人离开了这里。 “张宁定。我开始数数了。”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神示意章进。 意思很明确。 射杀张琼山。 放人? 怎么可能放人? 我要半边张全家死光。 第一百零二章 后手 章进点了点头,眸中精芒闪烁,粗糙宽阔的手掌握紧了黑色的大弓。 当日在凤凰山上,他与吴年一起射野猪。 都想射眼珠子。 结果吴年射中了野猪眼珠,他只射中了野猪的额头。 虽说他的箭术比吴年差了一点点,但是从背后射杀张琼山,还是轻而易举的。 张琼山呼出了一口气,迅速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吴年,然后又低了下去。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 这一股火伴随着耳朵处的疼痛,化作了恶毒的诅咒。 我成了残缺的人了。 我堂堂半边张的三少爷,竟然落得这个下场。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让这个叫吴年的生不如死。 “一、二、三。”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喝道。 “哒哒哒。”早就蓄力待发的张琼山,顿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前方发足狂奔了起来。 与此同时。 吴年剩下的两名属下,也已经坐在了拉银子的平板马车的车头,挥舞起了马鞭,驾驭着马车,朝着吴年狂奔而来。 很快,他们与张琼山交错而过,双方相安无事。 张宁定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他完全不敢。他紧张的看着眼前发足狂奔的张琼山。 心中不断给张琼山打气。 “快点琼山,快点。” 虽然他已经给张有为说明了,张琼山肯定会死的事情。但如果能平安把张琼山带回去,张有为肯定高兴。 “到了,就快到了。”张琼山望着近在咫尺的张宁定,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这一段俘虏的生涯,是他一生的噩梦,现在噩梦消散了。 便在张宁定、张琼山无比欢喜的时候。章进迅速的抽出了箭囊内的箭矢,弯弓搭箭,匆匆一瞄,便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咚”一声。漆黑的箭矢,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电光石火的射杀向了张琼山。尾部的羽毛微微颤动,发出了箭啸。 张宁定看到这一幕后,双眸欲裂,大吼道:“琼山,快躲开。” 他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捏住了手中的马缰,紧张到了极点。 “我们走。”吴年招呼了众人一声,便一起攀上了装着银子的平板马车,取出了弓箭,对张宁定等人虎视眈眈。 第一百零三章 悍战 张宁定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一般情况,他绝对不会失去理智。但是吴年这一招实在是太狠毒了。 张宁定是有心理准备的,恐怕张琼山得跪。 吴年却放了张琼山,真的摆出了交换人质的样子。张宁定心中大喜过望,认为事情有转机。 结果吴年却在眨眼间,把张琼山射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给张琼山留下半分生机。 这得而复失,让张宁定受不了。再加上,他判断吴年兵微将寡,而他自己兵强马壮。 既有五名身披盔甲的骑兵,又有二十个身穿轻甲的步军,总共精挑细选的一百人。 自身强壮、悲痛之下,张宁定这才失去了理智。 张宁定也确实是有追击的资本。刚才五名骑兵射出了箭矢,吴年一方,便有两人受伤,幸好没有被射中要害,但他们也是失去了战斗力。 而被章进射中战马的那名骑兵。这名骑兵真的很厉害,在马失前蹄,身上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的情况下,竟然一个驴打滚站起,张口吐出了满是灰尘的唾沫之后,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与步军一起,朝着吴年等人奋起直追,跑的还贼快。 真的是强壮。 吴年逃,张宁定敢追,一行人便这么追逐出了很远的路,眼看着即将进入吴年设置的包围圈。 “咔嚓”一声。 载着吴年等人的两辆马车,竟然先后折断了车轴。吴年等人猝不及防,全部摔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你想不到吧。我没有在银子上作假,但是我却在车轴上做了手脚。吴年。吴小旗。我要亲手宰了你,祭奠琼山在天之灵。” 看到这一幕的张宁定,顿时发出了哈哈大笑声,十分爽快。 自从与吴年对阵之后,他一直吃瘪,一直忍着。这一手,他是棋高一着,出了恶气了。 “哈哈哈哈。” 他麾下的一百兵丁,也是发出了哈哈大笑声。脚步却不停,朝着吴年等人直扑而去。 吴年从地上爬起来,全身就像是散架了一样,浑身难受。张口吐出了一嘴的沙土,环视了一眼属下。 他们有十余人,两个人被箭矢所伤,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刚才马车散架,又有两人受伤。加上他与章进二人,竟然只剩下八人还能战斗。 真是绝境啊。 明明埋伏地就在前方不远处。 吴年笑了笑,脸上不仅没有畏惧之色,反而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受伤的人先走。”吴年说道。 “是。”受伤的人感激的看着吴年,应了一声后,互相搀扶着抄小路走了。 张宁定的目标是吴年,是不会派兵去追击小喽啰的。 “怕吗?”吴年举起了手中的大弓,从箭囊之中抽出了一支箭矢,问铁牛等人说道。 “大人可不要瞧不起人。我铁牛当兵吃粮,难道还会怕死吗?头被砍了,不过是碗口大一个疤而已。”铁牛张口吐出了一口唾沫,豪气道。 其余人本有些怕,但听了铁牛的豪言,顿时也升起了许多勇气,大叫道:“不怕。” “射他们的弓箭手。”吴年点了点头,然后对章进说道。 “好。”章进也是面无惧色,点了点头。 众人只有八人,人少,又没有盔甲,便没有讲什么排场,当道与张宁定对阵,而是散开两旁,各自找了掩体。 吴年蹲在一块青色的大岩石后头,拉弓满圆,眸如鹰眼。这一次他没有仓促射箭,而是瞄准了射箭。 而且还要等待时机。等待这一百号人,来到他的射杀范围之内。 “咚!”一声。 弓弦震荡,如琴音一般美妙。箭尾颤抖,如厉鬼叫声一般凄厉。 “噗嗤”一声。 吴年这一箭没有失手,一箭便射中了对方一名弓箭手的脖子。这名长的很普通的弓箭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身子摇晃了一下之后,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张宁定的队伍,没有人意识事情的严重性。死了一名弓箭手们,打仗死人很正常。他们继续嗷嗷叫的扑向了吴年等人。 现在局势明明白白的。 对方从马车上栽倒下来,就躲在前方石头后,大树后。只要冲上去,便能把对方砍成肉酱。 为张三少爷报仇。 八个人。只有吴年、章进是弓箭手,二人宛如机器一般。重复的从腰间的箭囊内,抽出一支支黑色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之后,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嗖嗖嗖!!” 箭矢连着箭矢,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很快,张宁定的队伍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队伍之中的弓箭手,接二连三的倒下了。 而且大部分都是被射中脖子,扑倒在地上。 这就很惊悚了。 就算是射靶子,也很少有人能够射的这么精准。更何况弓箭手们会行动,会躲避,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射中脖子,对方的弓箭手多厉害? 张宁定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了刚才差点被射中脖子的事情。 但不等张宁定反应,吴年、章进二人便停止了射箭,二人带来的箭矢已经射完了。 而对方的弓箭手,也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那五个身穿盔甲的战兵。 张宁定本想大呼一声,“快散开寻找掩体。”但见到这一幕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吴年的窘迫,大喜过望,振臂高呼道:“快冲上去。他们没有箭矢了。” 张宁定麾下的一百号人,还没展开白刃战,就已经损失了十几个人。正是憋屈的时候。 听了张宁定的话之后,他们在军官的组织下,嗷嗷叫的冲向了吴年等八人。 “呵呵。兄长啊。没想到吧?人算不如天算。我们打定主意埋伏,但局势竟然会变成这样。” 吴年转过头,对章进呵呵一笑道。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只能拼了。”章进点了点头,一双虎目之中暴射出了骇人的杀机。 八人对八十人,优势不在我。 但难道还要束手就擒不成? 杀!!!! 不过吴年、章进没有傻乎乎的站出来,与张宁定硬拼。只是冷静的看着一群人嗷嗷叫的冲上来。 宛如正在狩猎的猛虎,等待着出击的机会。 第一百零四章 共赴黄泉 太阳西斜,温度进一步上升。 吴年身上的毛孔分泌出了大量的汗水,打湿了衣衫。他趴在岩石后边,稍稍抬起头,一双眸子紧盯着前方,看着嗷嗷叫的冲来的张宁定等八十余人。 “上!” 吴年双足发力,陡然从岩石的右侧杀出,手中钢刀如白虹贯日,璀璨的刀光,华丽异常。 “噗嗤!”吴年一刀便将一名长矛兵的头颅砍落。那无头的尸体,没有立即倒下,从脖子处喷出了宛如喷泉一样的血水。 腥臭粘稠的血液,溅了吴年一身,还影响到了他左眼的视力。吴年没有眨眼睛,任由血水覆盖了左眼,也将这天地染成了红色。 八人对八十人,这是一场恶战。 如果不能取胜,那他吴年也就到此为止了。 身在逆境,弱者死亡。 强者凭借着手中的钢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在这一刻,吴年仿佛是一台机器,一台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他的心跳跳的很快,为他的肌肉提供了大量的能量。 肾上腺素不断的分泌出来,让他的战争潜能,推向了极高的地步。 身体很亢奋,但是他的头脑却是异常的冷静。 吴年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液,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染红的牙齿。 雇佣兵吴年。 在这一刻他才是完整的。 手持一把枪,游走在死亡边缘,最终失去了生命的雇佣兵。 杀戮是他的本能,冷酷是他的本性。 战争是他的生活。 获胜是他的目的。 斩杀了一人之后,吴年手中的钢刀多出了一个缺口。这不是一把好刀,但是没有因此而断掉。 吴年脚下一动,一柄锋利的长矛,从他的左边肩膀划过。如果不是他闪了一下,这把长矛已经把他刺成对穿了。 吴年抬头看去,手持长矛的是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双眸之中闪烁着喜悦、惊愕之色。 他本以为自己刺中了,杀了吴年。 他本以为自己能获得这个战功,然后受到奖赏。 但迎接他的则是死亡。 吴年双手握住钢刀的刀柄,血水被刀柄上的布给吸走了,他握刀的手很稳。手腕一转,缺了一个缺口的刀锋,宛如情人的双手,温柔的抚过了长矛兵的脖子。 “噗嗤。” 鲜血呲了出来,年轻的长矛兵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力快速的流失,然后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吴年没有多看他一眼。若是此生注定走出一条白骨累累的道路,那么这名长矛兵,只是他脚下微不足道的一具尸骨而已。 连杀二人的吴年,内心没有任何波动。无悲无喜。专注,让他更加的强大。无情,让他充满了战争潜力。 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有360度的视野。 不。是感觉。 风声,血腥味,吼杀声。 吴年目视前方,但是左耳却分明听到了一个杀戮的声音。他再一次脚下一动,然后以一个别扭而怪异的姿势,向右踢出了一脚。 吴年这一脚,踢中了一名身披盔甲的战兵的下体。 这名战兵身穿几乎全副武装的盔甲,能防止绝大多数的切刺伤害,但对于钝器的防御力,却是不足。 吴年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碎了他的两个蛋蛋。 “啊!!!!!”这名盔甲战兵双手一松,制作精良的钢刀,落在了地上。他本能的把嘴巴张开到最大,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吼声。 吴年的双眸亮如星辰,于千钧一发之际,扔掉了手中劣质的钢刀,伸手接过了对方制作精良的钢刀,刀尖儿一划。 锋利的刀尖儿,轻而易举的划开了对方的脖子。这名战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子摇晃了一下之后,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吴年膝盖一软,向前一倒,以一个姿势难看的驴打滚,闪过了一把从上刺下来的长矛。 “叮”一声,锋利的长矛钉在了地上。吴年在驴打滚的同时,手中的钢刀闪耀,切过了这名长矛兵的双腿。 “咔嚓”一声,巨大的力量,制作精良的钢刀,竟然直接切断了对方的大腿骨。 “啊。”这名长矛兵一声惨叫,左边小腿与身体分离,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吴年站了起来,右腿抬起,然后重重的落下。踩在了这名长矛兵的后背,让这名长矛兵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眨眼之间的工夫,吴年已经连杀了四人。敌人的鲜血,将他整个人染成了血红色。 章进、铁牛等人也杀了十人。但是吴年的两名属下阵亡。一人被长矛刺破了肚子,然后被砍死。 一人直接被长矛刺死。 敌人还有七十余人,而吴年还有六人。 “脚步不要停。消耗下去,我们会全军覆没。杀,唯有杀,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让他们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一举击溃他们的心灵。” 吴年发出了一声低吼,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大踏步向前,以一人之力,冲向了七十人。 其中还有四名是身披盔甲的战兵骑兵,十余人是身披轻甲的精干士卒。 虽千万人,吾往矣。 所谓的战争,比拼的既是体能,战争能力,也是士气。 一支军队,伤亡三成,还能战斗,就已经不错了。 一支军队伤亡五成,还能战斗,就是精锐。 所以古代的军事家认为,敢死万人,就可以横行天下。 那么半边张这一支一百人的军队,它能承受多少伤亡呢? 吴年、章进、铁牛都是好手,但是他们没有穿盔甲,杀是杀不完的。唯有击溃他们,然后消灭他们。 视死如归,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便是勇者。 吴年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眸子之中,倒映出了数十把明晃晃的长矛、钢刀,也看到了数十张惊愕的面孔。 心如猛虎,怒目金刚。 他虽只有一人,也不能杀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但却是一头恶鬼,可以成为这群士卒心中的梦魇。 “来吧。与我共赴黄泉吧。”吴年看出了他们的畏惧,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 此刻。 他就是杀神。 第一百零五章 勇者 心有猛虎,动如战神。 宛如恶鬼的吴年,让敌我双方的人都觉得惊悚。 “这个家伙。这一身杀气,这一身行动能力,这勇猛。竟然只是一个小旗?!!!!” 张宁定是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人。他见到过许许多多的狠角色,也见过蒙元人。 但就算他见过的蒙元人之中,也没有人的杀气,是比得上吴年的。 这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头恶虎。 在此之前,张宁定是看不起吴年的。一个小小的小旗,竟敢与半边张为敌?真是蚂蚁咬大象,笑死个人。 但当张宁定亲眼看见化作恶鬼的吴年,却觉得这样的人只是一个小旗,那是多么不可思议。 这辽东地界上,有几个人能像吴年这样的? 怕是那些强大的蒙元人大将,类似于吴年这样的人,也不多。 张宁定都这样了,更别说他麾下的小兵了。他们是精锐没错,甚至于战斗力比一般的百户兵,还要强悍。 但他们毕竟是民兵,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死亡。 竟然如此迫在眉睫。 杀神。 竟就在我们的眼前。 恐惧填埋了他们的心灵。虽手握刀枪,与纸老虎有什么区别。 敌人看呆了。 自己人也不遑多让。 章进张大了嘴巴,看着吴年的行动,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散发出来的勇气、决绝、杀气。 他手下也有四条人命,杀的不比吴年少。 他也曾经看过吴年出手,觉得吴年不如自己。 但是当他看到现在的吴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战争不是比武,而是杀人取命。 心有猛虎,所向无敌。 他们两个真杀起来,恐怕他未必是吴年的对手。 章进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一声大笑。大踏步的跟了上去,“杀个痛快。” 章进都惊呆了,更别说铁牛他们了。 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心情了。在这一刻,他们愿意跪下来叩拜吴年。这简直就是战神啊。 我们的大将。 跟随这样的大将,哪怕是死在这里,那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上啊!!!”铁牛发出了一声怒吼,须发皆张,挥舞着手中的钢刀,紧随其后,扑向了七十人。 其余三人也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这一刻。 才是真正的战争。 赢或输。 下一刻,将会揭晓。 张宁定到底不是酒囊饭袋,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如果顶不住。那他们就可能被击溃。 在此之前,张宁定从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一百人对阵八个人,竟然会输? 开什么玩笑。只有蒙元人,才能做到吧。 但是吴年做到了。 张宁定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深切的感觉到了失败的可能性。 “拦住他们。他们只有六个人。三个人拼一个,我们也能赢。”张宁定挥舞起了手中的钢刀,大吼了起来。 但他没有扑上去。他没有信心一定能赢。如果他先死了,那么军队就会崩溃。 张宁定说的没错。 他们有七十个人,哪怕是三个人换一个人,那也能把吴年等人给消灭了。 但是。 活下来的人当然高高兴兴,那么死去的人呢? 谁愿意成为那十八个死人之一呢? 谁都不愿意。 当张宁定喊话完毕之后,他的瞳孔一缩。他没有看到兵丁们战意沸腾,嗷嗷叫的冲上去。 而是看到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糟了!!!!”张宁定的一颗心,顿时下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吴年已经冲了过来。手中的钢刀染血,血光冲天。他的一双血眸,盯着前方的一片人,最后落在了一名三十岁左右,国字脸十分强悍的长矛兵身上。 其余人都是心中一松,下意识的让开了。 这名长矛兵恐惧到了极点,竟然忘记了行动。 “噗嗤。” 吴年手中的钢刀,刺穿了长矛兵的胸膛。白晃晃的刀尖儿,从后背刺出,迅速的染成了红色。 “借你的长矛一用。”吴年抬起头,冷酷的对还有一口气的长矛兵说了一声,然后一双手,便从长矛兵的手中借来了长矛。他头也没有转动,只是目视前方,看向骑着马的张宁定。 而双手已经随心而走,向左一刺。 一名刀兵想要躲开,却没能躲开,被刺中了右边的胳膊,发出了一声惨叫。 “杀!!!!”吴年收回了长矛,发出了一声怒吼,朝着张宁定杀了过去。 “帮助小旗大人。” 章进、铁牛等五人心知战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吴年能取敌酋首级,那么他们就赢了。 否则,他们就败了。 但是张宁定麾下的兵,也不全是酒囊饭袋。尤其是那三名盔甲骑兵。 “都是一群废物。”一名盔甲骑兵从一名长矛兵的手中,取过了长矛,双脚一夹马腹,黑色的战马吃痛,载着这名骑兵犹如箭矢一般的冲向了章进。 “唰!”锋利的长矛,借助人马合一的力量,声势惊人。 章进手持一把钢刀,步战,没有与对方硬拼。他一个闪身躲过了长矛,然后一个驴打滚,砍下了战马的左前腿。 战马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痛苦的嘶鸣,马上的骑兵却没有大碍,从马上落下,站稳之后舍弃了长矛,抽出了腰间的钢刀,砍向了章进。 其余两名盔甲骑兵,也冲杀向了铁牛三人。随着他们的行动,唤醒了兵丁们的战心,他们齐齐怒吼了一声,冲向了吴年等人。 但就在这个工夫,吴年与张宁定有了一个面对面的时间。 张宁定没有害怕。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战吧。 他双脚夹紧了马腹,驾驭着枣红马冲向了吴年。上半身紧紧的趴在马背上,尽量不露出身体。 右手手持钢刀,对准了吴年。 这一刻。 吴年面对的并非等闲之辈。而是早年行走江湖,经历过许多风雨的半边张的武者。 他擅长骑术,能熟练的耍弄刀法。 当然,也是个勇者。 这也是将对将。 胜者全赢。 败者,全输。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肺部充满了氧气。眸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然后张开嘴,吐气如雷,大喝道:“来吧。” 一声断喝,风云变色。 第一百零六章 人马俱摧杀 张宁定并非等闲之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武艺精练,而骑术娴熟。在这江县城中,也是一位人物。 但他毕竟不是将门出身,没有传承长兵器的武艺。 人在马上,用钢刀砍步军,并不容易。 虽然他巧妙的趴在马背上,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 吴年就不一样了。 他从章进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哒哒哒!!!!!”张宁定身披盔甲,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趴在马背上,借助战马的力量,冲杀向了吴年。 马蹄声似战鼓,轰鸣作响。 人马合一,气势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扑向吴年。 等闲汉子,怕是早已经怕的脸色发白,身体战栗了。但是吴年的脸色宛如冰冷的岩石,千年也没有变化。 他的腰背挺直,宛如一根笔直向天的标枪,气势煊赫。 四周的张宁定麾下人马,试图靠近二人。而章进、铁牛等吴年的部下,则拼死抵抗,给吴年腾出一个对决的环境。 双方人马在厮杀的同时,都分出了一二分注意力,观察吴年、张宁定的胜负。 谁都知道。 这二人分出胜负,便也是这场战争分出了胜负。 吴年手持长矛,一动不动。直到他感觉到了战马喷薄而出的热气,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汗臭味。 “呀!!!!”吴年一声暴吼,肾上腺素在一刹那时间疯狂分泌出来。使得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充血似的膨胀了一圈,尤其是一双手肉眼可见的粗大了起来。 “嗖”一声,长矛破空,发出了凌厉的声音。 “噗嗤。”一声。锋利的矛尖,刺入了战马的脖子,入肉喷血的声音传出。 战马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下来。但是惯性,还是让它驮着张宁定冲向了吴年。吴年身子不动,手中的长矛贯穿了马的脖子,刺中了张宁定的脖子。 “这不可能!!!!”张宁定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脖子,才终于确信,自己的脖子竟然被刺穿了。 这不可能!!! 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这样的勇气、力量。一根长矛,人马全部毙命? 北山堡小旗吴年,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出身于半边张的骄傲,走南闯北练就的一身本事,在这一刻,全部轰然倒塌,化作了尘土。 张宁定手臂一晃,手中的钢刀落在了地上。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抬头看了一眼吴年,然后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张宁定死了,马死了。但惯性仍然带着人马的尸体,冲向了吴年。而此刻吴年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马扑面而来。 “碰”一声,吴年胸口受到了撞击,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之后,他呆呆的看着天空,整个人真的是散架了。 刚才从马车上摔下来,现在是被坦克击中了。 但是吴年只躺看约莫一秒钟的时间,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将喉咙内的一口鲜血吞了下去,弯腰捡起了另外一把长矛,横矛在胸,一双眸子宛如熊虎一样,充满了杀气。 “还有谁!!!!”吴年环顾四周,一声叱咤,宛如无敌一般的气势,席卷当场,震撼了所有人。 这个人是怪物吗? 一矛刺出,人马俱摧杀。 被撞翻之后,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站起,横矛在胸,气势纵横披靡,大叫一声。 “还有谁?” 他仿佛还能杀十个人,不,一百个人。 张宁定麾下的兵丁,畏惧了,恐惧了。负面情绪,催动着他们作出了最不理智的判断。 我们这几十号人,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完全没有人看出吴年已经是外强中干,只要一刀,便可以杀了吴年。 没有人敢上去,砍出这一刀。 恐惧让他们屁滚尿流。 “跑啊!!!”不知道是谁先大叫了一声,扔掉了兵器,撒开脚丫子便转身跑了。 那剩下的三个盔甲骑兵,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调转马头,迅速的脱离了战场。 溃败了。 当强者面对强敌的时候,只会越挫越勇。 当弱者面对强敌的时候,只会屁滚尿流。 显然。张宁定麾下的这批兵马,算不上是强者。 看着这群人狼狈逃窜的样子,吴年强忍住五脏六腑的疼痛,整个身子宛如标枪一样,气势冲天的摆着姿势。 现在的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赢了。 吴年的心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八人对八十人,绝境之下,还是让他赢了。 他的心中也有遗憾。 他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张宁定会在车上做手脚。而包围圈就在不远处了,再过去一点点,便可以杀光这批人,重创半边张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跑了。 便在这时,吴年竖起了耳朵,眼睛大亮。 是龙且。 他带着埋伏的人马,姗姗来迟了。 “特码的,打完了?!!!!”龙且手持一把钢刀,一马当先的从小道上冲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之后,龙且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爆出了一句粗口。 计划好好的,他率人埋伏。 吴年、章进、铁牛等人诱敌深入。把张宁定一伙人,全部杀在狭隘的山道上。 用滚石,用弓箭,可以零伤亡获取大胜,重创半边张。 哪知道中途出了变故。龙且得知消息之后,立马放弃了埋伏,率兵来援救。当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给吴年、章进收尸。 八人对阵八十几个人。 而且对方有五个人是身穿盔甲的重装骑兵。这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没想到结局与他想的却是相反。 八人对八十几个人,优势在敌方,但吴年竟然赢了。 龙且匆匆看了一眼横矛在胸,怒目向前,散发着无敌气势的吴年。实在不敢相信,这小兄弟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后他转头恶狠狠的瞪着逃跑的残兵,大吼道:“杀光他们。弓箭手,先射那些骑马的。” “连人带马射了。” “杀!!!”龙且麾下的人马,齐齐怒吼了一声。弓箭手弯弓搭箭,其余战兵奋力向前,痛打落水狗。 我们虽然来迟了,但是我们也参与了。 哼。 “哈哈哈哈。”吴年看到这一幕之后,终于是快乐了起来,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虽然局势发展与他想的不同,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嘛。 全灭半边张这一百人马。 痛快。 我们不愧是山民啊,翻山越岭跑的就是快。 支援更快。 哈哈哈。 就在这时,吴年的脸色一变,豁然转过头去,然后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 八人对阵八十几人。 吴年一方在第一轮战斗结束之后,便减损了二人。包括吴年、章进、铁牛在内,还剩下六人。 现在吴年没有受到外伤,但是全身仿佛散架了一样,受了一定的内伤,可能还有骨折的情况。 章进没有受伤,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唯有铁牛。 这铁打的汉子,已经躺在地上了。他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双眸充满了血丝,脸上布满了冷汗。 他浑身战栗,而右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血如涌泉。 有两个兵丁站在他的左右,手足无措。 “完了。”吴年心中一沉。铁牛是个好兵,强壮而骁勇。如果是小伤的话,他不会疼成这样的。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哪怕是开膛破肚,也有可能救回来。 这是破伤风、伤口感染,甚至连感冒都有可能死人的时代。 吴年很心疼,也很内疚。 他为人重情义,顾朋友。他与铁牛、李勇、王贵、张声四人,是最早的兄弟,大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感情最是深厚。 铁牛现在这个样子,吴年真的很心疼。而如果铁牛不是跟着他的话,也不会这样。 吴年重情义,一时间脸色铁青。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刀剑无眼,沙场无情,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前世的他,送走了不知道多少兄弟、战友。 而且现在也不是内疚的时候,而是看一看铁牛的伤,到底还能不能救回来。 吴年的身子快要散架了,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大踏步的来到了铁牛的身边。 就十几步的距离,吴年浑身都疼,疼的冷汗直流。他喘息了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铁牛的身边。 “铁牛,放开你的手,让我看看。”吴年声音沙哑道。 “小旗大人。”两个兵丁也受了伤,但没有大碍,他们看着铁牛手足无措,看着吴年的样子,也是很担心。 “去把李勇找来。”吴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是。”二人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了。这个时候章进与另外一名兵丁,也注意到了铁牛的异样。 “这是!!!”章进看了之后,脸色大变。他也是重情重义的人,铁牛是个好兵,他很欣赏。 二人平日里,也是以兄弟相称。 但现在铁牛却危在旦夕..... 章进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手帕,给铁牛擦汗。 “好兄弟。没事的,你一定会挺过去的。”章进宽慰铁牛道,但是他的心中却知道,这恐怕极难。 铁牛听了吴年的话,小心的把右手抬起,露出了他肚皮上的伤口。 章进看了一眼,心中更是连连下沉。 伤口很狭长,越长的伤口,就越难愈合。更何况伤口还很深。铁牛是个壮汉,他的身体是肥壮的。 外是脂肪,内是肌肉。 他站着的时候,挺胸凸肚十分威武,也就是所谓的将军肚。 这厚厚的脂肪甚至连肌肉都被切开了,露出了一层薄薄的膜,隐约可以看见里边的肠子。 章进闭起了眼睛,眼角湿润了。好兄弟。 这没救了。 吴年看了之后,却露出喜色。幸好,幸好。就差一点了。这是刀伤啊,幸好不是穿刺。 脂肪、肌肉伤了,那也就伤了。 一旦肠子被刺穿了,那就神仙难医了。 “大人。我是不是快死了?”铁牛睁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虎目,很是恐惧的看着吴年道。 没有人不是真的不怕死的,包括吴年。 强者是克服恐惧,然后取胜。 铁牛在战斗的时候,没有退缩,手杀了三个人。这非常了不起了,他没有盔甲,而对方有穿着盔甲、轻甲的。 但当杀戮结束,他们获胜的时候,他也就恐惧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他发出的浓郁喘息声。 吴年庆幸无比,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笑着握起拳头,往铁牛的的脸颊捶打了一下,说道:“想什么呢。就是普通的伤。别人倒可能真的不行了,但你是铁牛啊,壮如牛的男人,对你来说是小意思。” 顿了顿之后,吴年刺激他说道:“你忘了吗?我答应你的。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就给你讨两房小妾,让你好事成双。” “你难道不要吗?” “要。”铁牛脱口而出,眉飞色舞了起来。 强大的生命力、精神力在产生作用。理论上来说,只要活下去的信念足够强大,人类可以战胜任何病魔。 “哈哈哈哈哈。”吴年看着铁牛提起小妾,眉飞色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就发出了咳嗽,喷出了带血的唾沫。 “小旗大人。”章进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去扶吴年。 可恶啊。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能把张宁定等人引入包围圈了,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不仅死了两个兄弟,铁牛重伤,吴年也重伤。 外伤可怕,内伤也可怕啊。 还吐血了。 “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死不了。”吴年拍开了章进伸出来的手,昂起头来,神采飞扬说道:“兄长,你忘记了吗?我们是豪杰啊,要纵横辽东的。相比于我们的未来,这里只是小场面,小泥潭而已。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章进看着吴年的样子,强笑了一声,点头说道:“是啊。” 他的心中还是充满了忧虑。 就在这时,王如烟带着小红,从一旁冲了出来。她看着四周的情况,顿时头皮发麻。 这满地的尸体...... “啊呀!!!”小红发出了一声尖叫,当即腿软坐在了地上。 王如烟很快就注意到了吴年、铁牛。她对铁牛并不在意,但看着吴年浑身是血,坐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刀给割开了一样,疼的厉害。 “恩公。”王如烟连忙提着裙子,飞奔了上来。中途还摔倒了,但她很快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吴年的身边,闪电一般的伸出右手,扣住了吴年的右手手腕开始把脉。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明艳的笑容,宛如彻底绽放的牡丹花。 真是好看极了,也香极了。 “没多大事。” 她心想,也安心了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震惊所有人的外科手术 王如烟确定了恩公没大事之后,便安心下来。然后低下头来看了看铁牛的情况,柳眉皱起,心想。 “八九成要死了。” 医术高明的大夫,内外都要涉及。王如烟虽然不是个专业的军医,但医术高明,一眼便看出铁牛的凶险。 过了不久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年抬头看去,便见到了李勇,背着一个木头箱子走了过来。 “铁牛。”李勇看着地上的铁牛,眼睛立刻红了,来到他的旁边,呼唤了一声。 “老李。”铁牛现在精神头还好,对李勇露出了一个笑脸。 或许是死不了,或许是真的要死了。 但是身边这么多兄弟陪着他,死亡似乎也不太可怕了。 “别哭丧着脸了,快把你的箱子取下来。”吴年皱起了眉头,对李勇呵斥道。 “是。”李勇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背上的木头箱子给取下来了。 吴年伸出了手,把箱子给平稳的放在了地上,然后打开了箱盖子,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包括李勇在内,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个箱子。 这是吴年的宝贝,这一次率兵出征。他特地让李勇给背着。李勇老了,练兵是一把好手,但打仗真不行,很适合做个后勤兵。 箱子里的东西极少。 一卷白带子、一根有点粗的绣花针、一卷线、一壶酒、一根蜡烛、一个火折子。 简单来说,吴年要给铁牛缝合外伤。 他是个雇佣兵,受伤是家常便饭,处理这样的伤口,那也是手到擒来。 白带子用的是麻布,线不是普通的线,而是他制作的羊肠线,酒也不是普通的酒。 在楚国已经有蒸馏酒了,这是一壶高浓度的蒸馏酒,就跟生命之水的伏特加差不多。 这是吴年的宝贝。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东西风马牛不相及,单独拿出来,他们都认识。 但是组合在一起,这是什么玩意啊。 这个时候,龙且已经率部,将残兵击溃了。没有一个人走脱,全部被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己方受伤极少。 屠杀溃败的兵马,简直轻而易举。 龙且让部下收拾残局,带着两个亲信来到了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铁牛,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又看着吴年的宝贝箱子,不由疑惑道:“兄弟。你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安静点。”吴年抬起头来,对龙且呵斥了一声。 龙且眉头一挑,也没有生气,反而转头对两个亲信说道:“去告诉所有人,安静点,不要靠近这里。” “是。”两个亲信应了一声,好奇看了一眼箱子之后,才转身走了。 吴年先把蜡烛给立好,用火折子把蜡烛点燃。然后他让李勇取来了一个羊皮水袋,洗了一把手,擦干净了。 又往手上倒了一点高浓度的酒,消消毒。然后他把酒壶递给了章进,说道:“喂给铁牛一点。然后你们按住铁牛的上半身、下半身。” 吴年瞄了一眼龙且。 “好。” 虽然很疑惑,但是龙且、章进却还是执行了吴年的命令。章进先把酒壶对准铁牛的嘴巴。 “兄弟,喝一口。”章进满是怜惜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口酒了。 铁牛也是这么想的,便大口喝了一口。 “噗嗤。”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把酒给喷出来了,好不容易喝下去之后,肚子就像是火烧一样,脸上迅速的布满了赤红。 “大人。这酒好烈啊。”他有点委屈巴巴,这是想呛死我吗? “是烈,但死不了人。”吴年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绣花针,放在火上烧了一下,然后穿针引线。 “很疼。忍住。”吴年的表情十分严肃。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只是喝了一口烈酒,就要做这种伤口缝合,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恩公。你要把伤口缝起来?”王如烟看明白了,脱口而出道。她的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自古及今,不是没有这种操作。 但是做这种缝合的人,十个里头九个死了。 首先是受伤的人,会因为疼痛,而导致剧烈挣扎,大出血。 其次是伤口感染。 还有就是取出线,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 章进、龙且、李勇三人也是眉头一挑,缝合起来?闻所未闻啊。他们比王如烟见识低了很多,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吴年瞪了一眼王如烟,王如烟顿时闭上了红润的小嘴,乖乖的不说话了。 吴年大概能猜出王如烟的想法。 所谓的鱼肠线,它并不是麻做的,也不是棉花做的。它是用小羊羔的肠子做的。 它不用拆线,可以被人体吸收。 别的都不是大问题,术后感染,才是最要命的。 吴年当然会帮铁牛把伤口完美的缝合起来,但是能不能挺过去,其实还是看铁牛的生命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一针下去。 “啊!!!”铁牛发出了一声惨叫,这可比一刀砍下去,疼太多了。章进、龙且早有准备,按住了铁牛的上半身、下半身。 铁牛力气很大,但是二人力气更大。在二人的压制下,吴年以极快的速度,把铁牛的伤口缝合完毕,再弄断了羊肠线。 “金疮药。”吴年满头大汗,伸手对李勇说道。李勇如梦大醒,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吴年。 吴年拔掉了塞子,从中倒出了灰色的金疮药,为铁牛小心的敷好。然后在章进、龙且的帮助下,吴年为铁牛绑好了绷带。 这个时候,铁牛已经虚脱过去了,就像一头死猪,任由吴年施展。 而龙且、章进、李勇等人,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铁牛的伤口。 血止住了!!! 感染的事情之后再说,但是血真的止住了。 这,这种伤也能治? 龙且、章进、李勇在震惊之余,还有欣喜。大家都是当兵的,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受伤? 有这样的手段,不仅铁牛有福了,他们也是一样啊。 王如烟的樱桃小嘴张大,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眼眸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年。 她知道伤口缝合。 她震惊的是,吴年的手法。 真是又快又稳。 恩公,他看起来比我还像一个大夫。 王如烟心中暗道。 第一百零九章 义气 下午过半。 天气渐渐转凉了。对于汉子们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于王如烟、小红这两个弱女子来说,却是有点冷。 两女坐在一块石头上,紧紧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王如烟抬头目视吴年,心中还是很震撼。 她刚才抽空问了一下吴年。吴年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什么是羊肠线,什么是酒精消毒。 她的医术很高明,但从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而且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了。 比如说细菌,比如说感染。 有的吴年回答了,有的吴年没有回答。 但就算这样。对王如烟来说,吴年仿佛是给她打开了一扇大门,崭新的大门。大门的后方,是她闻所未闻的医术知识。 原来,外伤还可以这样救治。 这件事情如果传播开来,对于整个天下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个男人,他何止是我的恩公。他会成为很多人的恩公。”王如烟一双眸子,泛起异彩。 她并不讨厌吴年。 他为她报仇雪恨。 果敢、骁勇,强大,还有这么多的医术知识。 清倌人。 九成九都是才女,能与才子凑对,她们也喜欢才子。但是她不一样,她是奇特的。 吴年单独坐在一块岩石上,闭起眼睛一动不动,既是养神,也在养伤。 四周或坐着或躺着一些伤兵,包括铁牛。铁牛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只要之后不感染,问题就不大。 吴年也为其余受伤较重的士卒,进行了伤口缝合,目前他们的情况都很稳定。 这一手神奇的医术,震惊了所有人。 而且经过李勇这些人的嘴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年曾经救过已经死去的人。 就是柳香跳井的一次。 他们不敢说吴年以前酒鬼时期的丰功伟绩,只说吴年救了某人。 更别说,之前的战斗了。 吴年骁勇、悍战,以一人之力,率领八个人,激战八十几人。最后以长矛刺死了张宁定,人马一齐催杀。 宛如战神。 此刻伤兵们看向坐在岩石上的吴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一股绝强的气势,从吴年的身上绽放出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累了,坐着休息。 但是谁要是敢拿着刀过去试试,那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气场。 吴年虽只是坐着,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场。在这小小的天地之间,在四周这批人的心中。 他是绝对的统治者。 这时候,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吴年睁开了双眼,眸中精芒闪烁,亮如星辰,但随即隐匿,看起来平淡无奇。 匣中藏剑。 勇者,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勇敢。 在平常的时候,他(她)可能只是个农民、木匠什么的。 章进、龙且二人一左一右的走了过来,先对吴年拱手一礼。 龙且也已经听说了吴年的丰功伟绩,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在那种情况下,他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是换成他在这里与张宁定死战,而吴年在远处埋伏。等吴年发觉不对,率兵来支援的时候,就只有一种情况。 他的尸骨已经凉透了。 眼前这个男人,有鬼神一般的勇气。是他高山仰止的存在。 想到这里,龙且的心中有些唏嘘。 当时他得了钱财,去北山堡杀吴年。结果他听说了吴年是个好官,治军严整。后来他与吴年一番交谈,得知吴年有志向对抗蒙元人。 当时他就很佩服吴年,与吴年交了朋友,然后离开了。 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自己饶了吴年一命。但是现在一看,谁饶了谁还真是一目了然。 “如果我当时动手了,恐怕现在坟头草已经很高了。” 龙且心中暗道。 “二位兄长。”吴年仍是重义气,虽然二人以他为首,但他却还是客客气气,以对待兄长的礼节对待他们。 唤了一声之后,吴年略显激动,问道:“怎么样?” 章进笑了笑,对吴年拱手说道:“大人。那两千两银子,一两没少。我们还从尸体上剥下了五件盔甲、二十件轻甲,虽然有些损坏的地方,但都不严重,修一修就好了。除此以外,还有两匹战马,大弓、箭矢、长矛、钢刀若干。” 龙且也笑了起来。 他帮忙是出于朋友义气,但吴年也说了。那两千两银子,会分给他一半。他志向是抗衡蒙元人,为全家报仇雪恨。 一千两银子,真不是小数目了。可以用来招兵买马。 “好。”吴年重重点了点头。 今年秋天,蒙元人极有可能南下。这批物资,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半边张。 哼。 半边张。 你贪我银子,我不仅要全部抢回来,还要双倍,无数倍。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吴年转头对龙且说道:“兄长。对付半边张,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我们做的这么轰轰烈烈。张琼山又被我们射杀了。半边张一定疯狂了。我们先回去北山堡休整,训练人马,重整旗鼓。再与他打游击。” “没错。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还会有很大的伤亡。一点点吃下半边张,才是最好的办法。” 龙且也十分赞同。 他们都是重义气的人,很爱惜麾下兵丁的性命。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埋伏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还是死了两个兄弟。 吴年想到死去的两个兄弟,心中叹息了一声。这两个兄弟,一个是百户所出身的正经兵丁,一个是他的家兵。 想了一下之后,吴年抬起头来,对章进说道:“兄长。死去的兄弟,给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受伤的兄弟,给五两银子。等回去北山堡,我亲自送过去。” “这是不是给的有点多了?”章进惊讶道。 龙且也很惊讶的看着吴年。 三十两银子,等于是三十贯铜钱。在辽东地界上,可以买十亩好田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虽说吴年缴获了一千两银子,但是这么抚恤死去的部下,也太过于宽厚了。 他们都是讲义气的人,但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 吴年摇了摇头,一脸坚定道:“区区三十两银子,怎么能与人命相提并论?要是有条件,我每人给一千两也是心甘情愿。只是没办法给一千两,只能三十两凑合了。兄弟们与我出生入死,我不能薄待他们。” 吴年的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仅章进、龙且听见了,四周的伤兵,王如烟、小红也听见了。 所有人都是肃然起敬,尊敬无比的看着吴年。 跟着这样的汉子,我们也无怨无悔啊。 龙且感动了许久,才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对吴年说道:“对了兄弟。半边张这么大的势力,会不会派人给北山堡你上头的总旗、百户施加压力,让他们为难你?” 第一百一十章 我是北山堡吴年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摇头说道:“不会。” 现在北山堡百户金曼城已经半疯,不管事了。两个总旗。一个是他的兄弟李坤。李坤并不是一个豪杰,肯定会畏惧。 但是不会逼迫他。 至于另外一个总旗,陈金石。自从上一次柳家拳门刘乾坤的事情之后,已经吓破胆。 暂时不足为虑。 其余小旗,不值一提。 这么一算。他虽然只是个小旗,但是有百户的威风。至于再往上,半边张那边恐怕也不好说了。 那些个副千户、千户什么的,未必听半边张的。 毕竟半边张的人脉,是官。而他们的体制,则是军户。 再说了。他与章进判断,今年秋天蒙元人九成要南下,到时候辽东大乱,有枪就是草头王。 龙且也只是那么一问,听了吴年的话之后,放下心来。 众人没有管张宁定等人的尸体,只是把银子、盔甲、兵器等等搬回营地去,先在营地休整一天,再回去北山堡休养。 当然。铁牛这大病号,还是得格外关照的。吴年让人做了几张简易的担架,让人抬着伤兵。 吴年这里,那是大胜满载而归。 半边张那边,却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了。 江县城中。 张家大宅,堂屋内。张有为坐在太师椅上,下方站着两排张家的管事。张有为的脸色一片铁青,管事们一个个也是低着头,仿佛是鸵鸟一样。 按照计划。 张宁定接回张琼山之后,就会派人快马来报的。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时间,前方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张有为已经派人去查探,但是心中已经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可怜的琼山孩儿啊。”张有为一双手紧紧的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愤怒且哀伤。 “哒哒哒。”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有为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抬头看去。 他派遣出去的管事,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怎么样了?”张有为豁然站起问道。然后又咬牙切齿道:“张宁定那厮,没有救出我琼山孩儿,畏罪逃走了吗?” 现在的张有为,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还以为张宁定没有救出张琼山,所以跑路了,或是畏罪暂时不敢回来复命。 没办法。 张家这一次派遣出去的人马,虽然少,但却精干。其中五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二十名身披轻甲的步军,其余兵丁也是精干。 更何况。 张宁定也并非真的无能之辈。 在张有为看来,张宁定就算是不能救回张琼山,甚至不能击溃吴年,但肯定能平安回来。 这名圆脸的管事,却是脸色铁青,汗如雨下,身体抖如筛糠。 “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张有为大怒伸手抓住了圆脸管事的衣领,右手一甩,在圆脸管事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掌印。 圆脸管事打了一个激灵,也才如梦大醒,哭叫着说道:“老爷。张宁定死了,三少爷也死了,一百兵丁全死了。”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的尸骨都凉透了。盔甲、兵器、银子全不见了。也没有吴年等人的踪影。” 现在是个乱世。 但是江县位置也是靠后,圆脸管家也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尸体。现在他想起来那一幕,仍然是浑身发抖。 张有为的一双眼睛圆睁,血丝迅速的布满了眼白,将他的一双眼睛,化作了血色。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狰狞恐怖。 “你说什么?!!!!”他怒视着圆脸管事,一字一句道。 圆脸管事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张有为勃然大怒,但是下一刻却是头晕目眩。他放开了抓着圆脸管事衣领的双手,后退了三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老爷。” 几个管事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着张有为坐在了太师椅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抚摸背部顺气,才让张有为缓解了过来。 “废物啊,真的是废物啊。这么多的兵力,竟然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北山堡小旗。张宁定啊,张宁定,你死不足惜啊。就是可惜了我琼山孩儿,还有我的兵丁、银子。” 张有为右手握拳,捶打起了自己的胸脯,真是个痛不欲生。 完全没想到,他完全没想到,张宁定竟然会全军覆没。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一名管事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有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等着这名管事。管事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后退了三步。 这是一双不死不休的眼睛啊。 “先等北山堡那边的消息。他们的小旗,杀了我儿子,还杀了我一百家奴,还有张宁定。他们的百户、总旗,总该给一个交代吧?” “如果他们不给我交代,我就给他们一个交代。” “另外。把我们的人手全部撒出去,把吴年给找出来。然后集中兵力,把吴年给杀了。” “我儿琼山死了,我也没了顾忌。” 张有为整个身体颤抖着,声音极为沙哑。 “是。”这名管事连忙点头如捣蒜,转身快步走了。 其余管事羡慕的看着他。 现在这堂屋内就是地狱啊,这家伙能离开,实在是太让他们羡慕了。 张有为站了起来,环顾了一眼众人,继续沙哑着说道:“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收敛了三少爷。但是不发丧,不下葬。” 说到这里张有为咬牙切齿道:“等我取了吴年的人头,再让我琼山孩儿下葬。以慰他在天之灵。” “是。”一名管事迅速的应了一声,连忙也下去了。 “吴年。吴年。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张有为喘息了几声,又觉得头晕目眩,便坐回了太师椅。 半边张仍然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那一百兵丁,对于半边张来说算是伤筋动骨了,但也不算什么。 找出吴年,杀掉吴年。 在此之前,对于这件事情。 张有为是保密的。但是现在张琼山也死了,保密都保不住了。随着消息传开,整个江县都震动了起来。 只要有耳朵的人,就听说了北山堡小旗吴年。 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吴年。 毕竟之前吴年的活动范围,只在北山堡而已。至于杀虎的吴年,这辽东虎多了去了,杀虎的人一年总有那么几个,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是敢敲山震虎。 让半边张这不是老虎,却胜似老虎的庞大势力,感觉到难受的人,多少年了,只有吴年一人。 北山堡的小旗。 吴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力挺吴年 北山堡还是老样子。 破破烂烂基本失去了防御能力的城墙,说是军户,其实是农户的男女老少。 现在开春了。 城外有田的军户,都开始播种了。有种水稻的,也有种小麦的。看起来与往年一样。 但又不一样。 往年里。在这个时候,军户们既要照顾自家的田,也得免费帮小旗、总旗、百户耕田,日子过的苦哈哈。 今年那些个小旗、总旗、百户,除了李坤一家之外,都把田卖给了吴年。 他们不用帮当官的免费种地了。 而是帮吴年种地,还不是免费的,有工钱。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格局。明明都是当官的,但是咱们吴小旗,就给工钱。 不过让他们疑惑的是,吴小旗家的田,竟然全部种棉花。并且吴小旗还宣传过,号召大家一起种棉花。 但是虽然拿了吴小旗的工钱,他们很感激。但是没有一个人跟风种棉花的。 种棉花干什么?那玩意不能吃。卖了棉花,再买粮食。这不是多此一举,还被赚了中间商差价吗? 北山堡百户所,在没有吴年在的这段时间。井井有条,十分平静。 这也算是难得了。 毕竟吴年在的时候,时不时会闹出很大的风波。 百户所内的事情,还是老样子。金曼城已经无力工作。事情大部分由李坤、陈金石做主。 今日。二人一起来到了军营内,就坐在百户府的堂屋内,商量事情。 “李总旗啊。金百户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回事啊。我们应该上奏朝廷,把金百户罢免了。” 陈金石手中端着一盏茶,抬头对李坤说道。 “怎么。陈总旗才刚刚走马上任,就想做百户了?”李坤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之色,说道。 “哪能啊。我资历不够,做不了百户。这百户非李总旗你莫属啊。”陈金石摇头说道。 李坤闻言心动。 当官嘛。谁不想更进一步? 现在金曼城半疯了,但是金家的人不肯挪屁股,硬生生的霸占着百户的位置。每月克扣走不少钱粮。 李坤心中颇为不满。 “你有什么条件?”李坤没什么本事,但当官很机敏,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对陈金石说道。 陈金石脸皮一抖,然后厚颜无耻道:“我想请李总旗做中间人,帮我向吴小旗说个情,让他原谅我。” 李坤心中一震,眸中露出了奇光。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自从上一次柳家拳门的事情之后,这新上任的总旗,被他那兄弟给吓破胆了。以堂堂总旗的身份,对直属的小旗,卑躬屈膝。 甚至上门赔罪都不敢,还得请他做中间人。 李坤想了一下后,点头说道:“好。”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举手之劳而已。他相信吴年会卖给他一个面子,不再计较陈金石的事情。 而且。 想要搬倒金曼城,坐上百户的位置。须得陈金石的帮助,才能办成。 再说了。如果他的屁股挪一挪,变成了百户。那么剩下一个总旗,不是空出来了吗? 我们一起使力,把吴年这小子扶起来。 皆大欢喜嘛。 “多谢李总旗。”陈金石喜上眉梢,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感谢再感谢道。 那天的事情,真是吓破他的胆了。 刘乾坤是柳家拳门的高手,是他花费大代价请回来的。结果吴年竟然说打杀就打杀了。 再想李定的死,成高的失踪。陈金石这些日子,都是彻夜难眠,在想了许久之后,他觉得唯一的出路,就是交好李坤,然后求饶。 跪下来求饶,跪舔饶命。 现在李坤答应了这件事情,他也是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还得是吴年解决。 没吴年点头,他是怕的屁滚尿流。 便在二人达成协议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人抬头看去,便见一名兵丁从外闯了进来。 “二位总旗大人。有人自称是半边张,张有为的管事,要求见金百户。” 兵丁喘了一口气,朝着二人躬身一礼道。 “半边张?”李坤、陈金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尽管军户与民户是两个体系,但是半边张是这附近的头面人物,他们小小的百户所,那是吃罪不起的。 “有请。”李坤摆正了一下姿态,对兵丁说道。 “是。”兵丁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过了不久,兵丁引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虽然是个管事,但身上竟然穿着绸缎,一脸傲气。 李坤、陈金石二人立刻被镇住。家奴都穿绸缎,这就是半边张的财力,底气吗? 二人站了起来,李坤抬手对中年管事拱手说道:“这位管事。我是北山堡总旗李坤。我们金百户身体抱恙,目前百户所是由我做主。你有什么事情吗?” 中年管事对李坤的态度十分的满意,拱手说道:“原来是李总旗,我是申钟。” “我家有为老爷派我来,是想问一问。你们北山堡是怎么管人的。你们的小旗吴年,绑架了我们的三少爷。你们这些总旗、百户,难辞其咎。” 说到最后,中年管事开始声色俱厉。 “啊?!!!”李坤、陈金石傻眼了,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两股战战,汗如雨下。 特喵的。 我们这做总旗的,对一个半边张的管事,也不得不礼遇。并非是畏惧这奴才,而是畏惧半边张的势力、威名。 你这小旗倒好,直接绑票了半边张的三少爷? 陈金石本想与李坤结盟,通过李坤缓解与吴年的关系,但是现在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 这么胆大包天,半边张会饶过他? 陈金石摇摆不定,并不意外。 但是没有豪杰气概,反而有些狡猾的李坤。关键时刻,却是力挺吴年。他伸出手掌拍打茶几,豁然站起,目视中年管事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北山堡虽然都是拿刀的军户,但也都是遵纪守法的军户。小旗更是从七品的武官,不是那绿林大盗。我们吴小旗,怎么可能干绑票的事情?” 其实李坤也怀疑是吴年干的,毕竟这厮胆大包天。 但是现在半边张又没有拿出证据,先维护了自己的兄弟再说。 李坤倒也不是全义气,而是本能。 吴年这小子多少风雨雷电都闯过来了,不仅没有倒下,而且还越来越强了。 这一次李坤赌吴年还是会赢。 妈的。 尽管赢的几率很低。 对方可是半边张啊。 “我的兄弟喲。不。你是我爹。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李坤的心中发出了一声哀嚎。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声大喝 中年管事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刚才还毕恭毕敬的李坤,一下子这么硬气起来。 随即他勃然大怒,说道:“吴年纵兵杀了我们三少爷的随从,只留下一个车夫回来报信。他自称是北山堡杀虎的吴年,还能有假的不成?” “你一个小小的总旗,竟然敢包庇他。我看你也是找死。” 李坤还是畏惧半边张的,闻言脸色铁青,噗嗤噗嗤没说出话来,但也刚了下来,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好。你们等着。”中年管事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呼。”李坤呼出了一口气,来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浑身的力气仿佛是被抽干了似的,瘫痪在了椅子上。 “李总旗,这可能是真的。我们包庇吴年,会有危险。”陈金石试探说道。 他的内心已经动摇了。 如果半边张能除掉吴年,那么他也不用去巴结吴年了啊。 皆大欢喜。 不过他吃了上一回的亏之后,也收敛了许多,不想再单干吴年。但可以试探一下李坤的态度嘛。 如果是两个总旗合力,干翻吴年,那把握是很大的。 李坤看了看这鸟人,没有与他废话,只是翻了翻白眼表示不屑一顾。虽然大家都是当官的,但是我比你表里如一多了。 我不会出卖兄弟。 “呼。”李坤等重新获得了勇气之后,站了起来,匆匆离开了军营,来到了吴年的府中。 门房见是自家老爷的兄弟李总旗,连忙请进了客房,让女婢端茶招待,自己去请柳香。 过了不久。柳香来到了客厅。 “兄长。”柳香客客气气的对李坤行了一礼。 “弟妹客气了。”李坤也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对柳香还礼。可不要小看这童养媳,可是他兄弟的心头宝呢。 二人客气了一番后,柳香来到了主位上坐下。李坤也没隐瞒,问道:“弟妹啊。我这一次来是想问一下,我那兄弟去了什么地方?” 柳香知道一点,便说道:“好像是我家派人去江县买马的人出了一点问题,我哥就带人去看了。” “完了。江县。”李坤只觉得眼睛发黑,天旋地转了起来。 “这是有什么事情吗?”柳香察言观色,觉得事情不对,不由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问题。没有。”李坤摇了摇头,连忙否认。 过了一会儿后,李坤匆匆离去。 “有事。”柳香皱着眉头送走了李坤,然后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回头又看了看这三进的大宅子,心里头有些不安。 “虽然哥这事业做的越来越大了,我们家住上了这么好的宅子。但似乎也越来越树大招风了。” “哎。要是能平平安安,又可以荣华富贵多好啊。” 李坤于不安之中,度过了一日。 次日中午。李坤正在府内吃饭,刚吃下没有三口米饭,陈金石便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李总旗。出大事了。那半边张又派人来了,说是吴年杀了他们的三少爷,还杀了半边张的一百家兵。现在半边张已经疯了。” “噗嗤。你说什么!!!”李坤把嘴巴内的第四口米饭给喷了出来,目瞪口呆道。 他手一哆嗦,印花小碗便落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赶紧的。”李坤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站起,与陈金石二人一起出了自家府邸,来到了军营的百户府内。 院子中。站着三个人。都是魁梧壮硕的汉子,身穿锦衣,腰间带刀,一脸的凶悍。 小旗吴荡寇正站在三人面前,陪着笑脸。 “能做主的呢?怎么还没有来?”其中一个刀疤脸的汉子,一脸的不耐烦道。 “已经去请了,请这位壮士稍等片刻。”吴荡寇堂堂小旗,北山堡的十三个当官的之一,在这半边张的人面前,仿佛是一条卑微的哈巴狗。 半边张虽然没有军户背景,但就是这么强悍。 三个汉子很不耐烦,但见吴荡寇这么低声下气,也是忍住没有发作。 过了不久。 李坤、陈金石一起从外走了进来。 “来了。”吴荡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手指着李坤道:“这位就是我们李总旗,现在百户所内的负责人。” “李总旗,我是有为老爷麾下的护院吴国用。”刀疤脸的汉子,对李坤明显客气了一些,但也就那样了。 “吴壮士。”李坤伸手擦了擦汗,拱手一礼道。 “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吴年胆大包天。杀人,而且还杀了一百个人。对于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我们老爷要你们立刻上报朝廷,把他小旗官职给革职了。另外,请你们交出他的家眷。” 说到这里,刀疤脸的汉子,森然的看着李坤说道:“请李总旗不要糊弄我。我知道吴年有一妻一妾一个女儿。我们马上要把她们带走。” 说到这里,刀疤脸狞笑道:“有为老爷要把她们卖进窑子,成为千人骑,万人睡的窑姐。” 窑子是个笼统的称呼。 青楼是窑子。 自己做生意的半开门,也是窑子。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坤一听更是汗如雨下。他当然不愿意把吴年的家眷给交出去,但是半边张这么大的气场,这么个强硬的态度。 而且。 吴年这老祖宗,竟然杀了人家三少爷,一百个兵? 这特码的。是杀神吗? 老子我连鸡都没杀过。 祖宗。你是我祖宗。 他呼吸了一声,决定负隅顽抗。强笑说道:“吴壮士。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吴小旗绝对是个良善,不会干出这种勾当的。” “你少废话。如果不交出来。我让你也没好果子吃。”吴国用却是不鸟李坤这一套,喷着唾沫星子,威胁道。 李坤脸色铁青,眼中露出畏惧之色。 陈金石伸出手想要拉一拉李坤的袖子,兄弟,还是把吴年卖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 “谁说要把我老婆卖进窑子的?” 是吴年。 他回来了。 李坤的眼中露出了喜色,这老祖宗回来了。你拉的屎,你自己擦吧。 妈的。吓死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饿死他们 吴年带着章进、龙且以及部分兵丁走了进来。 他们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安顿众人,却听到了这一档子的事情。吴年当即便赶来军营,听见了这个嘴臭的家伙,竟然要把他老婆送去窑子。 他已经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了。 陈金石见到吴年进来,当即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如果这半边的护院说的是真的话,这小子可是杀了一百人。 简直是杀神啊。 吴年的脸色铁青,眸光凌厉无匹。 他身边的章进、龙且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双眼睛仿佛是最锋利的刀刃,要把吴国用三人乱刀砍死。 吴国用三人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着吴年既惊又喜道:“你就是吴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你可知。有为老爷,可是用一千两银子,悬赏你的人头。” 说到这里。吴国用转头对李坤说道:“李总旗。还不快拿下吴年。否则,半边张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坤没有动,笑着说道:“这里现在不是我做主。”说罢了,他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陈金石也连忙后退了一步。 吴国用三人这才变了脸色。这特码的是什么情况? 这北山堡百户所内的总旗,竟然听小旗的?这是他们,这是张有为没有想到的事情。 要不然,他们三个也不敢这么直勾勾的来到北山堡啊。 这里哪里是百户所啊,分明是敌人的老巢。 吴国用还算有些胆色,也知道向吴年求饶是没有用的。这家伙刚杀了他们的三少爷。 他转过头,厉声对李坤说道:“李总旗,你眼前的人是个杀人狂魔。你任由他在北山堡胡作非为,朝廷如果知道了。少不了你一个斩首。” 李坤的面色微变,但却还是默不作声。 吴年回头看了一眼李坤,轻轻颔首。这老哥虽然不是个豪杰,但也算讲义气了。 “大人。”章进朝着吴国用狰狞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吴年。 “绑起来。送去地牢,给他们水,饿死他们。”吴年眸中寒芒闪烁,从嘴中吐出了比凛冬还要冰冷可怕的话语。 吴年是个有底线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很少去侮辱自己的敌人,折磨自己的敌人。 但是这个家伙太嘴臭了,只有折磨,才能平复他的愤怒。 人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大概能活三天。 而人在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可以活七天。 就慷慨一点,让他们活七天吧。 “你们谁敢动手。我们是半边张的人。半边张知道吗?有家兵数千人的。”吴国用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当即变了脸色,浑身战栗了起来,充满恐惧看着吴年。 这个家伙太恶毒了。 他们不敢想象,只有水喝,没有食物是什么样的下场。 三人还抽出了腰间的钢刀,背靠背的站在一起。 “用长棍子。”吴年眉头一挑,冷笑了一声。 章进点了点头,率领了兵丁下去,取了长棍子,打落了三人手中的钢刀,然后一拥而上,把三人捆绑了起来,押去了地牢。 这里是百户所,当然有牢房。 他们会快乐的度过只有水,没有食物的人生最后几天。 三个嘴臭的小角色,没有必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吴年回过头来,对李坤躬身一礼,很是诚恳说道:“兄长。昨天的事情我知道了,多谢你的维护。” “我们是兄弟嘛,客气什么。”李坤看着不断挣扎着被带走的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强笑了一声。 然后他没有忍住,问道:“兄弟。那半边张的三少爷,真是你杀的?” “是。”吴年一口承认了。看着脸色难看的李坤,笑着说道:“不过兄长你放心。半边张在军户这边,应该是没什么人脉的。他派人去都城的话,一来一回需要很久时间。” “而且如果真的是上头责怪下来。你把一切推给我就行了。我与半边张为敌,有了心理准备。大不了落草为寇。” 说到最后,吴年的话音掷地有声,而双眸寒芒闪烁,自有一股绿林豪杰的气势。 就像是那戏曲里说的好汉。 大路朝天横着走,路见不平一声吼。 老子逍遥快活,哪管这人间的条条框框。 陈金石想起自己与吴年的恩怨,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躲在了李坤的身后。 李坤看着吴年张了张嘴,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吴年的肩膀,说道:“兄弟啊。你好自为之吧。” 反正他不会出卖吴年。 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保护不了吴年。 杀人亡命,杀的还是半边张的三少爷,还杀了一百家兵。 什么总旗。 就是百户也保不了的。 吴年对着李坤拱手一礼,重重点了点头。 随即,李坤与陈金石匆匆的离开了军营,回去了自己的府邸。这北山堡的事情,他们管不了了。 吴年这老祖宗,自己负责吧。 吴年处理了这件事情之后,便带着章进、龙且、窜天猴等人来到了一座院子内坐下。 因为军户逃亡,这北山堡内的空房子很多。他之前买了很多宅子,安置一千家奴。 还有剩下的一些,刚好可以安置龙且的几十号人马。 堂屋内。 吴年坐在主位上,腰背挺直,眸光精亮,气势雄浑。他看了一眼三人,最后落在了窜天猴陈家贵的身上,沉声说道:“家贵。现在江县风声紧,你不要去。过几天再去打探消息。” “半边张是生意人家,往来生意很多。你就专门打探这些生意,我们四处出击,跟他们打游击。把这些商队,全部截留下来。” “慢慢的吃掉半边张。” “是。”陈家贵精神一振,拱手应声。 随即。吴年便让龙且住下来,自己带着章进一起,返回自家宅邸。 他们前脚刚走出来,吴年便见到了一个家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不要急,喘口气。什么事情。”吴年很镇定问道。 “老爷。姑奶奶来了。”家奴很听话的喘息了几口气后,才抬头说道。 “姑奶奶?”吴年楞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 原主还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姐姐呢。 记得没有出嫁以前,这姐姐对原主很不错。只是出嫁了之后,很少回来了。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也才几个月时间。 没有见过这位姐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事 关于这个问题,吴年没有多想。 既然接受了原主的身体,那就该接受原主的一切。 总不能得了香儿、陈氏,就不要姐姐了吧? 只是这位姐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突然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现在是非常时刻,可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吴年挥了挥手,示意家奴跟上。 一行人往吴府返回。 门口已经有一位女婢在东张西望的等着了,见到吴年之后,立刻躬身行礼道:“老爷。现在二位夫人陪着姑奶奶在堂屋内说话。” “嗯。” 吴年点了点头。 章进对吴年拱手一礼道:“大人。我先下去了。” 他住在外院。 “嗯。这几天兄长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几日,我们再去大闹。”吴年对章进点了点头,然后便进入了大门,而后过垂花门,沿着白色石板铺设而成的道路,来到了堂屋。 吴年往里头看了一眼,柳香很有女主人范儿的坐在主位上,陈氏隔着茶几,与她并排坐着。 下边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她的相貌只是普通人水平,但是肌肤很白,所谓一白遮百丑,看起来还行。 只是她的样子有点拘束,时不时的抬眼看看这座宅子,露出震惊之色。 她的边上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是她的独生儿子张震。 小胖子倒是不紧张,只是似乎有些腼腆,紧挨着母亲站着。 吴年没有掩饰行迹,脚步声惊动了堂屋内的几人。 “哥,你回来了。”柳香抬眼看向门口,顿时喜上眉梢,站起来快步来到了门口,拉着吴年的手臂,来到了吴氏的面前,说道:“哥,姐回来看我们了。” 陈氏也笑着站了起来,只是她体弱,忍不住娇喘了一声。 “姐。”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很是亲切的呼唤了一声。 吴氏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吴年,仿佛是不认识了。 她身旁的张震,则是腼腆的叫了一声。 “舅舅。” “好小子,让舅舅抱抱你,看你是不是长大了。”吴年大概能猜到吴氏的心思,也不说破,弯下腰来抱起了张震,在手中一掂量。笑着说道:“喲,真是沉了不少。” 张震很乖,被吴年抱着不哭不闹。 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吴年,吴氏的眼角微微湿润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竟然是她弟。 那个酒鬼、赌鬼。 她们娘俩来到北山堡的时候,是先去的原来老宅子。那边现在被王如烟、小红霸占着。 吴氏哭了,以为弟弟把老宅都给卖掉了。 赌鬼嘛。 卖田卖宅,甚至是卖老婆都太正常了。 一问之下,吴氏被镇住了。自己这不太正常的弟弟,变得更不正常了。 竟然做了小旗,买了无数的田,还住进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吴氏仿佛做梦一样,被带到了这里,看到了仿佛官太太一样的柳香,还看到了青梅竹马的陈氏。 陈氏还是一样的漂亮,不可思议的是陈氏竟然成了她弟弟的妾室。 对于这件事情,吴氏没有别的心思,反而极为赞同的。陈氏带着孤女一起生活,无依无靠。 她弟弟能收下陈氏,真是心善了。 “弟。你出息了。爹娘如果知道,一定会高兴的。”吴氏终于落下了泪来,哽咽说道。 爹娘在的时候,吴年就已经有苗头了。爹娘临死前不放心啊。 后来吴年果然成了赌鬼、酒鬼。爹娘泉下有知,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但是现在好了,吴年现在出息了。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柳香很机灵的取出了一块刺绣的手帕,吴年伸手接过手帕,给吴氏擦了擦眼泪。 “是啊。我出息了。所以姐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吴年柔声说道。 吴氏很不习惯吴年的温柔,脸蛋红了红,连忙抢过了手帕,自己擦了擦眼泪。 吴年让她先坐下,然后才来到了主位上坐下。柳香坐在他旁边,陈氏则坐在了侧座上。 “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吴年问道。 吴氏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遮掩了过去。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回来看你啊。怎么,不欢迎姐吗?” “哪能啊。可太欢迎了。”吴年笑着摇了摇头道,但是心中却若有所思。 “姐。我让香儿收拾一下东厢房。你和震儿先住着。来都来了。等明天就让香儿与你一起,给爹娘上坟。” 吴年笑着对吴氏说道。 “好。是该给爹娘上坟了。看你出息的,小旗大人呢。”吴氏也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看着吴年说道。 “爹。”就在这时,一声呼唤从门外传来。 是李雅。 小姑娘迈开一双小短腿,飞扑向了吴年。吴年一把把她搂在怀中,然后笑着对吴氏说道:“这是小雅。陈氏的女儿。” “这是我姐姐。快叫姑姑。” “她旁边的是张震。是你弟弟。” 吴年又低头对李雅说道。 小姑娘一点也不怯场,脆生生的叫了两声。 “姑姑。” “弟弟。” “哎。真是好孩子。”吴氏眉开眼笑,连忙说道。 张震也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姐弟二人说谈了许久后,吴年让李雅带着张震下去玩了,又让柳香带着吴氏去厢房看看。 送走了吴氏之后,吴年抬起头来对陈氏说道:“姐。好像是有什么事儿。但是我姐她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好问。你私下里问问。” 这一个姐字,称呼两个人。 吴年也有点别扭。 但没办法。陈氏这姐,叫起来太有感觉了。他改不了口啊。 “嗯。”陈氏嗯了一声,很是柔顺。 吴氏的事情,暂且放下。 当日。吴年便在府中休息,晚上的时候,照旧去陈氏房间,好好的索要了一番。 这成熟的妇人,真是爱死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年便带着章进一起出了府门,前往李坤的府邸。 今天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办。 其中一件事情,是吴年早就想办的了。 但是以前他身份实在是太低,实在是没办法。 现在他虽然只是个小旗,但是在北山堡内如日中天,权威大的吓人,是该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但是他很尊重李坤,得与李坤说一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吴年的军法 吴年与李坤太熟了。 门房一见是吴爷来了,连忙先把吴年、章进请进堂屋坐下,又让女婢上茶,才去请李坤。 “老祖宗。”李坤很给面子马上来了,但是仿佛小孩子赌气似的,说了一句。 “兄长骂我。”吴年哭笑不得。 “哼。”李坤哼了一声,然后来到了太师椅上坐下,问道:“说吧。你现在与半边张为敌,又一大早上来找我,准没好事。” “兄长料事如神。”吴年一拱手,开一句玩笑,然后才严肃说道:“兄长。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蒙元人今年秋天一定会南下。至于这辽东守得住,守不住。我是相信守得住的。基于这一点。我想组织人手,出钱,修葺一下北山堡的城墙。这样进退,就会从容许多。” 竟然不是要对付半边张。 李坤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捏了一下下巴后,回答道:“这件事情,确实是当务之急。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办吧。另外钱粮不需要你出。由百户所出吧。” 说到这里,李坤很关照的笑道:“北山堡修葺起来,对大家的安全都有好处,没道理由你出钱不是吗?” “多谢兄长。”吴年闻言敛容肃然。这一件件的事情,李坤都很支持他,真是好兄弟啊。 “你小子客气个屁。” 李坤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 吴年很快就拜别了李坤,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堂屋内坐下。并派人去请李勇。 “大人。你找我?”李勇很快走了进来,拱手一礼道。 “老李啊。我想了一下。你年纪大了,不适合作战。但你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而是有更适合你的工作。比如说最近就有一件事情,非你莫属。” 吴年抬头看着李勇,沉声说道。 李勇听了吴年半句话,心凉了半截。但是听了吴年的全话,顿时精神一振,拱手说道:“请大人示下。” 吴年就把组织人手,修葺城墙的事情告诉了李勇。 李勇是个忠诚义气的,而且很沉稳。吴年把修葺城墙的事情交给他,很放心。 “大人请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漂亮了。”李勇顿时挺起胸膛,话音铿锵有力。 “我当然很放心。”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又交代了李勇一番之后,吴年带了一包三十两重的银子,出了吴府,往西边去了。 过了不久后,吴年到达了一座院子里挂白的人家,院子内隐约传出哭声。 吴年叹了一口气。 这是上一次作战中,战死的蒋由家。蒋由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家里边很穷,有个老婆张氏,三个娃,最大的不过四岁,小的刚出生没多久。 尸体他昨天给送回来了。棺材是他买的。 还给了十斤猪肉、一篮鸡蛋、二百斤米。今天,则亲自带来了三十两的银子。 只是抚恤虽然很重,但却换不来人家的丈夫啊。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蒋由的棺材停在堂屋内,放着牌位,张氏带着长子,披麻戴孝守着棺材。 旁边还有几个帮忙的老汉。 “吴爷。” “小旗大人。” 众人见到吴年之后,连忙站了起来,迎接道。 尽管没了丈夫,但是张氏并没有对吴年不满的地方。当兵死人很正常,再说吴年日常对蒋由极好,从不克扣钱粮。 再说了。 蒋由死了,这十斤猪肉、二百斤米、一篮子鸡蛋,也极为厚重了。 要换成别的当官的,肯定没有这么大方。 “诸位。”吴年对众人抱拳一礼,然后来到了张氏的面前,从章进的手中,接过了三十两银子的包裹,递给了张氏,说道:“嫂子。蒋大哥他为我吴年而死,我心中有愧。今天来是给嫂子准备了三十两银子,虽然不能换回大哥的命,但也聊表寸心。另外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吴年,我绝不推辞。” “另外。我给蒋大哥上一炷香。” 说罢了。吴年来到了一旁取了现成的香,就着蜡烛点燃之后,拿着香,恭恭敬敬的对蒋由的棺材行了三礼,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没什么其他抚恤了。 就是送银子,让战亡的兵丁家眷,没有后顾之忧。 简单直白,但却胜过许多安慰的话语。 全程。 张氏与在帮忙的几个老汉,都没有半点反应。直到吴年走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咋舌不已。 “三十两银子?我的天啊,这可以买十亩田了。整整十亩田啊,这是传家的宝贝。” “是啊。吓的我三魂七魄没了一魂三魄。朝廷的抚恤银子,也没有这么多啊。更何况吴爷之前,已经送来了猪肉、米、鸡蛋了。” “给吴爷当兵,真是值啊。比给朝廷当兵,好一千倍,一万倍。虽然有点对不起蒋由。但是现在吴爷的属下兵丁,空出了一人。不行,我得回去与我那傻儿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进吴爷的属下当兵。” 这几个帮忙料理丧事的老汉,说着说着就轰然散走,火急火急的回家去了。 留下张氏一人抱着三十两的银子,哆哆嗦嗦了起来,然后她打开了包裹,果然看到了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 还都是碎银子,很好使。 他们这些军户,九成九一辈子也积攒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啊。 “当家的。你放心去吧。吴爷很关照我们。”张氏拉着长子来到了蒋由的棺材前,哭泣道。 出了蒋由家之后,吴年又去了另外一家。那一家是他的家奴。虽然是家奴,但是吴年一视同仁,也给了三十两银子。 这家当然也是感恩戴德。 与此同时,李勇宣布退出军队。 吴年麾下少了两个正经兵丁,一个家兵。整个北山堡的军户,都想挤进来。吴年也让章进掌眼。 选了三个人,补充了兵丁。 与此同时,李勇也开始组织人手,修葺北山堡的城墙。 他麾下家奴之中的人才,也开始修葺缴获的盔甲、武器等等。 而半边张,也行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将张布 张府内。 自从张琼山死后,府内的气氛一直很压抑。 张有为甚至没有让张琼山下葬,而是把张琼山的棺材,放在了一处别府内。 只等杀了吴年之后,拿着吴年的人头祭奠张琼山。 但是好消息没有,反而坏消息连续传来。 张家派遣去北山堡的三人组,不仅没有回来,听说还被吴年杀了。整个北山堡百户所,上至百户、总旗,下到普通军户,似乎都与吴年一条心。 这是完全出乎张有为意料之外的。 堂屋内。张有为身上穿着素色的衣服,坐在太师椅上。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脸色冷的可怕。 他在等人,等张家的一位大将。 半边张在官面上有人,但是在军户中确实是没有什么人脉。但是半边张这么大的势力,手底下总是有一些人才的。 而且张有为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是他的父亲是个眼光颇为独到的人。 他的父亲很早就认为辽东会乱,书香门第,不能保证半边张的传承。半边张还需要武力。所以送了很多张氏子弟,去习武。 类似于张宁定这样的人,虽然并非等闲之辈,但其实不是张家的武力核心。 张家真正的武力核心,名叫张布。是张有为的同祖父堂弟,今年三十八岁,最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张布从小就十分壮硕,膂力过人,少年的时候跟随家中的护卫习武,稍稍长大之后,就被送去了辽东将门之中,学习马槊、骑术,统兵作战。 半边张私下里还与蒙元人有勾结,张布曾经去过蒙元人那边,与蒙元勇士学习过。 张有为当然是半边张的绝对核心,旗帜。 但是张布,却是张家武力核心,真正的大将之材。比张宁定之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段时间,张布有事公干去了。张有为这才让张宁定领兵去与吴年接触,要是有张布在。 “如果是我弟张布。吴年,你早就人头落地了。”张有为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便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张有为眼睛一亮,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熊虎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真的是熊虎,高足有一米九。 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一双虎目精芒闪闪,满嘴虬髯更添威势。他的肩膀很宽异于常人,熊背、虎腰、一双手臂又粗又长,宛如猿臂。 这一双猿臂极善弯弓射箭,丈八马槊在他手中,举重若轻,所向披靡。 “布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张有为一脸喜色,站起来疾步来到了张布的面前,抬起一双手放在了张布的肩膀上。 在这巨人的面前,张有为宛如是女人,小鸟依人。 “哥。琼山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给我一千兵马。我吃饱喝足休息一天,明天就去北山堡。宰了吴年。” 张布的声音极为雄壮,一双虎目寒光闪闪,气势决绝。 “好。有布弟在。那吴年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琼山的大仇,能报了。”张有为听着堂弟铿锵有力的声音,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重重的又拍了拍张布的双肩,并拉着张布的手说道:“走走走。我们兄弟也很久没聚聚了,去喝一杯。” “好。”张布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这一顿。张布就吃了整整两斤牛肉、一只鸭子、三斤老酒、馒头若干,吃完后散个步,倒头就睡,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大早。半边张根本没有隐瞒,堂而皇之的集结了一千家兵。其中穿盔甲、穿皮甲的都有。 加上一些家奴辅兵,辎重大车,集结在城南门口。 “张”字旌旗,也被竖了起来,迎风飞舞,猎猎作响,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龙,气势冲天。 旌旗下。 张布身披明光铠甲,手持丈八长的马槊,跨坐一匹四蹄雪白的黑色骏马,威风凛凛。 张有为、县令包卫送行,四周围观的人极多。 “布弟。旗开得胜。”张有为命人取来了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倒入酒碗之中,递给了张布。 张布弯腰伸手接过,一口饮了,然后把碗一摔,啪一声,气势冲天。 “走。”张布勒马向南,策马飞驰而去。队伍车马轰鸣,随之往北山堡而去。 县令包卫冷汗流出,打湿了衣衫。 乱世啊,真的是乱世啊。 张家的私兵,竟然敢去攻击北山堡这样的楚国军户体系。 四周围观的人,则看了个热闹。 “半边张这些年果然是在积累兵力,兵强马壮。那吴年也算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敢杀半边张的三少爷。不过他也到此为止了。那北山堡我去过,城墙漏风,老鼠都拦不住。怎么可能阻挡半边张的私兵?” “是啊。尤其是张布。可真是厉害的很。在整个辽东,他是有名的人物。比许多将门出身的武官,都厉害许多。” “那吴年倒也是一条好汉,可惜锋芒太露了。俗话说得好,过刚易折。他太刚强了,不懂匣中藏剑的道理。” 人们议论纷纷。 张琼山被吴年杀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是半边张也不蠢,没有把自己先坑了吴年的事情、以及一百家兵被吴年杀了的消息传出来。 一百家兵加上一个张宁定,被小小的小旗给杀了。 太没面子了。 人们对于吴年的生存,充满了悲观。 死定了。 也很可惜。 多少年了,反抗半边张的人不是没有,但都跟水花似的,太小太短暂了。只有吴年一个人,这么轰轰烈烈。 这是一条好汉啊。 北山堡。 北山堡就这么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城堡了。官方出钱,李勇出面组织人手,修葺城墙。 消息早就传开了。 北山堡的军户苦哈哈啊,虽然堡外都是田,但很多都是当官的。现在的特大地主就是吴年。 虽然吴年请人干农活给钱,但架不住僧多粥少。没事情干的人太多了。 这一听官方要修补城墙,别管男女老少,哗啦啦的就报名了。 李勇半天就组织了三百名人手,然后分派下去任务,修补城墙,不,几乎是重建城墙了。 北山堡的城墙,甚至没有修补的价值。 太破旧了。 这种工作,不是一两天能做完的,起码得好几个月的时间。 夯土嘛,就是不断捶打泥土,加上一点糯米,还要加一些木头,作为骨架,费劲呢。 与此同时,吴年也为自己麾下的大将们,准备盔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笑 盔甲是好东西。 那天吴年与张宁定厮杀,计划好好的,没预料到中途出变故。如果那个时候他、章进、铁牛身上有盔甲在身,就会从容很多了。 不说别的。 铁牛就不会肚子受伤,差点丧命了。 盔甲能防箭矢、穿刺、割裂伤啊,一名大将披上盔甲,就成了一辆坦克,可以横冲直撞。 说起铁牛,还有上一次战斗中受伤的兵丁。不愧是古代人,就是身强力壮,结实抗揍,抗病毒能力极强。 都没多大事,在好转之中。 尤其是铁牛,吃得多,拉得多,就差活蹦乱跳了。 这个臭小子。 真的皮实耐揍。 至于上一次弄到手的五件盔甲。吴年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一件给了章进。在目前阶段下,章进的武力不次于他,当然是优先供给盔甲。 一件给铁牛。 铁牛是个好兵,最近跟着他与章进混,武力值蹭蹭蹭往上涨,而且真的是骁勇,潜力很强。 一件给张声。 张声比铁牛差了许多,但矮个子拔高个,现在也是个好兵,而且大家是兄弟,得关照他。 剩下两件,吴年就给了自己家兵中的队长(小旗职务),一个就是李盛,另外一个叫张当。 再加上吴年自己从朝廷手中得到的盔甲,那么他与他麾下的直属军队之中,就有六副盔甲了。 看起来有点稀松平常。 但是在另外一个时空,满清的努尔哈赤以十三副盔甲起兵。这么一对比就知道,六副盔甲有多牛逼了。 所以古代私藏盔甲是死罪。 损失了五件盔甲的半边张,也真是厉害,胆大包天了。 吴府,前院内。 吴年身上穿着一件厚重的盔甲,披着一件猩红的披风,腰间挂着钢刀,威风凛凛的坐在一张板凳上,目视前方。 章进、张声、李盛、张当四人立在排排站在他的面前。四周都是他的兵丁。 四个人身上也穿着盔甲。 能穿得起盔甲的,起码是个壮汉。甲胄稍稍改动一下,就可以套在他们身上了。 一个赛一个的威风。吴年非常的满意。 “要是那天我们有这么多盔甲。加上铁牛。我们六个人就可以砍一百个人。”吴年站了起来,一脸意气风发道。 “大人你可别吹牛皮。”张声笑着说道。 “我怎么吹牛皮了?”吴年微微一愣。 “我们穿盔甲太沉了,几十斤重呢。张宁定的人又不是傻子,见势不妙肯定要跑路,我们追不上。” 张声说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很不适应,没办法,第一次穿盔甲,还得针对性的训练训练,才能行动自如。 “哈哈,说的也是。”吴年哈哈一笑道。 兄弟嘛,开开玩笑很正常。 笑了一会儿后,吴年把眸光转向了章进。眼前一排,其余人都只是好兵或军官的气势,只有章进有大将的气势。 而且他穿着盔甲,没有任何不适应、别扭,反而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气势。 他渴望的太久,太久了。 他有武勇,善于统兵作战,能策马飞驰,使马槊,但却一直在军中底层厮混,渴望一飞冲天。 这一件盔甲,他饥渴太久了。 而且他还很饥渴。 “大哥。现在我们就缺少一根好的马槊,就可以纵横天下了。”吴年从板凳上站起,在铁片碰撞的声音中来到了章进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章进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便在这时,窜天猴陈家贵骑着一匹快马飞驰进入了北山堡,来到了吴府大门前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 门房认得陈家贵,连忙给请了进来。 陈家贵进入了大门,看到了吴年之后,立刻疾步走去。 众人也注意到了陈家贵,脸色都是微变。陈家贵奉命去探查江县的情况,这么急匆匆的回来,是半边张有什么举动吗? 吴年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半边张这么大的势力,有什么报复行为也是正常的,没报复反而不正常。 “不要急,先喘口气再慢慢说。”吴年很有大将气度,沉稳说了一声后,又吩咐了一旁的兵丁去取水来,递给气喘吁吁的陈家贵,然后回到了小板凳上坐好,目视陈家贵。 “是。”陈家贵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又伸手接过了兵丁递上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这才抬头对吴年说道:“小旗大人。半边张的大将张布回来了,领了一千兵马,一些辅兵、辎重大车,往北山堡来了。” “估算时间,明天中午之前肯定能到。” 除了吴年、章进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大变。 张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半边张疯了。他们敢攻打朝廷的百户所?” “这行动也太快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的兵力只有三十几个人,就算临时武装起大人的家奴,加上龙且的人手,也不过二百人。城墙也是破破烂烂的。” “半边张的兵马兵强马壮,大将又是张布。” 李盛也失声说道。 他被半边张拘押了一段时间,但不代表他的胆子变小了,反而他还是胆大包天,为人也骁勇。 但是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简直是云泥之别。 众兵丁,也都是心怀忧惧。 “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吴年双手放在膝盖上,仰头发出了一连串的雄壮笑声。 章进也是微微一笑,扶着腰间的刀,迈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吴年身边站定,扶刀而立。 众人都是惊讶,看向吴年。 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吴年收起了笑声。眸子一睁,寒光闪闪道:“这很正常不是吗?如果半边张吃了这么大的亏,没有一点反应,它还是半边张吗?”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说罢了,吴年抬头目视王贵道:“王贵。你去军营内擂鼓。聚集百户所内的总旗、小旗、兵丁。” “是。”王贵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撒丫子就跑。 “不要惊慌。那张布大名我也听说过,非同小可。但我吴年就是弱者吗?”吴年扶刀站起,环视了一眼在场兵丁,气势冲天。 惊慌忧惧的兵丁,顿时心中一定,露出了镇定之色。 是啊。 我们也有小旗大人啊。 怕什么。 现在吴年的骁勇善战已经完全传开了,兵丁都相信他。 “走。”吴年对章进一点头,率领了张声等百户所的正经兵丁,大踏步的往军营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只手遮天 吴年穿着小旗的盔甲,扶刀走在前方。章进亦步亦趋,扶刀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往军营而去。 “小旗大人。” 沿途遇到的军户,纷纷对吴年躬身行礼,发自内心的恭敬吴年,尊敬吴年。 吴年以可怕的武力,震慑了整个百户所内的所有小旗,又与总旗李坤称兄道弟,在金曼城发疯的情况下,操弄百户所内的权柄。 其实包括李坤在内,当官的或多或少都畏惧他。 但身为强者。 吴年是欺强而不凌弱的。 对当官的吴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委屈自己。但是对于普通军户,对于自己属下的兵丁,他对他们是极好的。 厚厚抚恤了蒋由的家眷。 出钱请穷苦的军户过来他的田地内干活,给予工钱。让李勇组织人手,修葺城墙,也发钱粮。 这一桩桩的事情,吴年都是关照军户的。 这方面。他是没有功利之心的,本性就是这样。 发自本能,所以才能浑然天成。这百户所内的军户,除了少数奸诈之辈,大部分都是尊敬、支持吴年的。 俗话说得好,矮个子里拔高个。 在一群当官的之中。 其他的当官的如果是普通人的海拔高度,那么吴年就是奥特曼的水平,巨高巨光。 光芒万丈。 自古以来豪杰多了去了。 但是成功的人,永远都是得人支持的。 汉高祖刘邦为什么能赢,有人民支持他。 项羽为什么会输?项羽残暴,善于屠城。 保境安民,庄康大道。 虐待民众,死路一条。 半边张以为吴年能够支配总旗、百户很神奇,很不可思议。其实吴年真正的强大之处,是他在普通军户之中的影响力。 百户所内当官的才几个人? 加上吴年也不过是十三个而已。 怎么能与二三千的军户相比呢? 军户才是吴年最大的财富。 吴年大摇大摆的从军户之间走过,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咚咚咚!!!!” 不久后,鼓声轰鸣作响,震耳欲聋。吴年、章进二人仍然不徐不疾,很平稳的走着。 到达了军营之后,吴年刷脸成功,很从容的在两个守卫兵丁的注视下,进入了军营。 他与章进进入了百户府,直达大堂,选了第四把交椅的位置坐下。 章进扶着刀,立在他的身后,一双虎目精芒闪烁,气势强横,宛如熊虎。他虽然强,但是吴年也不弱。 吴年不会被喧宾夺主,反而因为章进的气势,而如虎添翼。 等待了片刻之后,小旗、总旗们有点乱糟糟的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先看一眼坐在第四把交椅上的吴年,然后便乖乖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坤是最后到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坤斜眼看向吴年,没好气的问道。然后往第二把交椅上坐下。 吴年笑了笑,轻描淡写对李坤道:“兄长。我的人来报。说是半边张的张布,率领一千精兵,直扑北山堡而来。” “哈?!”李坤脚下一滑,差点从座椅上滑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年,傻眼了。 陈金石、吴荡寇等人也是面色大变,冷汗当场流下来,没有一个是镇定的。 北山堡有八百年没打过仗了,现在竟然有人兵临城下了。 他们都知道吴年与半边张为敌,这一波兵临城下,不用说都是吴年的错。 但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只能在肚子里把吴年骂个半死。 面对这个情况,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走。 他们都已经把田卖给了吴年,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就可以跑路了。 “半边张怎么敢啊?他一个书香门第,出读书人的人家,竟然率领强兵,进攻朝廷的卫所。这是汉末豪强的作风啊。可恶。” 李坤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 “李总旗。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兵马少,城墙又破。加上军户、家奴,也才四千人左右。怎么与人家的一千精兵斗?我看还是马上收拾行囊,赶快离开才是上策。” 陈金石吓破了胆,苦笑着说道。 “是啊。老祖宗的兵法好啊。走为上策。我们现在应该马上逃走。” “是啊。有一句兵法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保存人口,人口与土地都还在。为了保存土地与强敌作战,人和土地都没了。” 其余小旗们,七嘴八舌纷纷说道。 意思很明确,态度很统一。 别管半边张为什么这么大的胆子,把尾巴夹起,走吧。 李坤被说的有点心动,虽然有点难看,但夹着尾巴逃走,总比连命都没有了强多了。 但是李坤比他们好一点的地方,就是他很相信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李坤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吴年道:“兄弟。现在到底该怎么样,你出个声吧。” 陈金石与其余小旗们纷纷把眸光投向了吴年,心中也涌现出了希望。 他们畏惧吴年,就是因为吴年强横。 反过来说,强横的吴年也给了他们安全感。 半边张是吴年惹的,现在看吴年镇定的样子,似乎心里头有了对策。 吴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之前这帮人七嘴八舌的,在他听来全部都是废话,没一句是管用的。 但是他没有回答李坤的问题,而是抬头对李坤说道:“兄长。在百户战死,或是不能指挥作战的时候。总旗是不是可以顶上?相应的。总旗战死或不能指挥的情况下,小旗是不是可以顶上?” “你说这个干......”李坤闻言气急败坏,我们现在说怎么办,你说这个,但是李坤很快反应过来,皱眉看着吴年。 陈金石与小旗们,也都反应过来。 这领兵作战,是他们的短处。逃跑与做官是他们的长处。 “把金家的人找来。我虽然尊敬金百户,但是他都疯了。还霸占着百户的位置,我认为不妥。兄长。你做代百户。在合适的时候,上报朝廷。我顶了你的位置,做代总旗。兄长,还有诸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吴年坐姿笔直,四平八稳,脖子以上转动,环视了一眼众人,话中意思虽然带着商量,但是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件事情,吴年早就想干了。 蒙元人十分可怕,今年秋天对辽东卫所来说是个大劫难。 修葺城墙。 换了百户。 补充缺失的兵丁,把钱粮十足十的发下去。 制作新的战袄,打造精良的兵器,制作更大威力的强弓。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百户发号施令。但是金曼城这个人别说疯了,没疯的时候,也是个不靠谱的。 不如让李坤顶上去。 李坤与他亲近,又弱势。他就可以挟百户号令北山堡。 把这座北山堡打造成为一座真正的卫所,军事要塞。蒙元人来了,看情况而定。 守城总比逃跑要强。 逃跑那是真的兵败如山倒,人命就跟野草一样,不值钱。 第一百一十九章 马槊 众人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心思各异。 金曼城半疯了,还占着百户官职。这与总旗李坤、陈金石有关,但与其他小旗无关。 反正谁当百户,也不关他们的事情。 现在废了金曼城,把李坤推上去,他们没有意见。 但是吴年现在这么强势,可能会导致他们的利益受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肠,但是他们都畏惧吴年,望着吴年精芒闪闪的眸子,望着他身后扶刀着甲威风凛凛的章进,都是沉默无语。 “好。”李坤也沉默了片刻,咬牙点头说道。 “好。”吴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转头看向吴荡寇,说道:“本家哥哥。劳烦你去请金曼山。” 金曼山是金曼城的亲弟弟,目前金家的事情他在负责。 “好。”吴荡寇看了看同僚们,哪里敢放一个屁,爽快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众人都望着吴年,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里是军营内的百户府,现在有又半边张兵临城下,又有吴年这尊大神坐在这里,气氛想不压抑都不行。 当真是虎威十足。 过了不久,吴荡寇领着一个与金曼城长的极为相似,也是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金曼山。 “诸位大人。”金曼山虽然执掌金家大事,但并不是个官,见到众人的时候,难免有些气短,谨慎有礼的对众人行礼道。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把眸光投向了吴年。吴年站了起来,目视金曼山道:“金先生。我与诸位大人商议。金百户他实在是担当不了百户的重任。你们金家让他退下去。我们以重病为由,上报朝廷。你觉得怎么样?” 金曼山眸光一凝,深呼吸了一口气。 自从金曼城疯了之后,金家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但是他们不甘心,金曼城还算年轻的,如果治好了,没准还能统治北山堡十几年。 那是多大的利益? 所以他们扶着金曼城,占着百户的位置不走,并寻找名医,医治金曼城,试图起死回生。 但是现在这些当官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金曼山当然也知道吴年的情况,这是一个狠茬子。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想负隅顽抗一下。 强笑了一声后,金曼山对吴年与众人再一次拱手说道:“诸位,诸位。我大哥他情况稍好了一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康复的。” “请诸位看在与他同僚一场的份上,再等等。” 说完之后,金曼山目视吴年,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告诉了吴年。 小兄弟。你的小旗官职,还是我大哥提拔你的。 吴年深深看了一眼金曼山,承认这个人很聪明。 这个时候如果金曼山选择硬钢,那么肯定会头破血流。 但是他打了感情牌,想拖延时间。金曼城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百户,还是有一定恩德留下的。 甚至说来,金曼城对他也算是有恩的。 吴年转头看了看在场当官的,果然看到了一些犹豫的面孔。 但是。 金曼城对他有恩,金家没有。 再说。现在是非常之时。如果渡不过去,那么他与他的家人下场会很凄惨。 半边张也会说到做到。 他的脑袋会用来祭奠张琼山,他的一妻一妾还有姐姐,怕是更凄凉。 大丈夫恩怨分明,但也要分轻重缓急。 现在感念金曼城的恩德,畏畏缩缩,不是吴年的风格。 吴年抬起头来,看着金曼山,平静的说了一句道:“金先生。你不知道。现在半边张的张布,率领一千精兵直扑北山堡而来。如果你能守住北山堡,那么让你坐百户的官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能行吗?” “啊!!!!”金曼山傻眼了,失声大叫道。 这件事情吴荡寇没有告诉他啊。 金曼山瞪了吴荡寇,然后立刻口风一转,说道:“这件事情,我代我大哥同意了。” 丝滑。 人要面对现实。 吴年非常满意,这个家伙真是个聪明人了。他抬头对金曼山拱了拱手,客气了一句道:“金先生真是高风亮节。” 然后,他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听说金家有一把世代相传的马槊。我想买下来,先生可不可以忍痛割爱?” 吴年一直想买两把好马槊。 但从来没有打过金家的主意。 金家世代将门,祖上传下来的马槊,都传承上百年了。除非家族败落了,否则是不可能卖的。 金曼城对他也算有恩,他也不会强买。 但是现在非常时期。 听说那张布就是个用马槊的高手。他现在还是初学马槊的阶段,肯定不是张布的对手,但是章进是个高手。 对于守城,吴年有了一些计划。需要这根马槊,把章进全副武装起来。 盔甲、战马、持槊。 金曼山双眸一凝,然后低头想了一下,一咬牙,点头说道:“300两银子,我代表我大哥卖了。”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现在半边张都兵临城下了。这祖传的马槊,放在家里头吃灰,还不如卖给吴年。 “多谢金先生。”吴年见金曼山这么识大体,也是很客气,抱拳弯腰,躬身一礼。 “吴小旗客气了。”金曼山苦笑了一声,抱拳还礼。然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道:“一切都拜托小旗了。” “放心。有我在,半边张休想踏入北山堡半步。”吴年虎目精亮,话音掷地有声,充满了力量感。 在座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不管是曾经与吴年为敌的陈金石,还是对吴年畏惧大过尊敬的小旗们,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家伙,真是强横精干。 “大哥。你去取银子,跟着金先生走一趟。”吴年回过头,笑着对一脸喜色的章进道。 “是。”章进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吴年抱拳深深弯腰,然后与金曼山一起下去了。 目视二人离开之后,吴年的眸光露出少许笑意,抬头对李坤说道:“兄长,请坐。” 李坤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坐在了第一把交椅上。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定位是什么。 但他也无所谓。 现在辽东这么乱,是该有个强力人物,执掌大事。吴年恰巧是合适的人。而且吴年重义气,对朋友、兄弟是极好的。 哪怕做个傀儡,也是舒坦。 “老子我终于爬上百户的位置了。”李坤双手捏着太师椅的扶手,心里头有点美滋滋的。 吴年也跟着站了起来,坐在了李坤原来的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 他抬起头来,目视众小旗,沉声说道:“现在,我说说我的计划。” 第一百二十章 吴年开始将兵 众人又是精神一振。 终于到了关键。 半边张由大将张布领兵,将一千人来袭击北山堡。北山堡残破,兵少,怎么才能与他抗衡呢? 如果不能与他抗衡,还不如走为上策。那把金百户干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吴年解下了腰间的佩刀,放在了茶几上。虎目之中,精芒闪闪,冷笑道:“半边张很强,确实很强。但是我判断,他这一次只是虚张声势。” 说到这里,吴年脸上冷笑更浓,说道:“半边张是书香门第,不是真的土匪。他们还有一些人在楚国当官。如果这里张布率兵在北山堡血战一场,消息传去了楚国。朝廷会怎么看?” 顿了顿之后,吴年又说道:“如果我们摄于半边张的威势,逃跑了的话,那么正中半边张的下怀。” “当然。虚张声势,也会变的。如果我们守城的时候表现的软弱,半边张也会迅速的扑上来,在短时间内,把我们攻破。”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一拍大腿,还真是。 他们都被半边张的威名吓破胆了,第一个想法是逃走。 但半边张不是土匪。他们现在明着攻打北山堡,极有可能是虚张声势。 但是这个虚张声势,也极为危险。 如果他们表现的软弱,那么半边张可能就敢真攻进来。 杀吴年而去。 基于这个判断,那么就好办了。半边张强势,那么北山堡就得更加强势,摆出一副你敢上来,我就敢崩你牙的气势。 只要不怕,就有办法。 要是怕了,就完蛋了。 吴年抬起头来,眸光从众人身上扫视而过,等他们消化完毕之后,他才说道:“第一。发布告,告诉所有的军户这件事情。我颇有威望,可以让他们相信我,站在城上,助长北山堡威势。” “第二。从百户开始,所有当官的都不准克扣兵丁的钱粮。另外,补充各旗的兵丁,不许吃空饷。” “第三。让李勇率领人手,临时用木头修补城墙的裂缝。” “是。”陈金石与小旗们瞬间战神附体,勇气回升,大声应是道。 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考虑自己不能克扣军粮,吃空饷的利益问题了,先渡过难关才是。 在吴年的统筹之下,这座破败的百户所,才成为了真正的百户所。 李勇的事情不用多说,他本来就在负责修补城墙。现在没办法干了,只能临时竖起木头,对城墙做紧急修补。 反正给工钱,军户们都很勤劳。 而发布布告,则需要吴年巨大的声望。 百户所内负责干这些事情的先生,奋笔疾书,把布告写好。一些兵丁,敲锣打鼓,在百户所内的定点布告栏处,张贴了布告,顺便向军户解释发生的事情。 一个个军户聚集在布告栏前,围观议论。 “半边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竟然敢率领一千精兵,攻打朝廷的卫所。” “别怕。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是军户,谁不会开弓射箭?再加上我们守卫城墙,只要不怕死,半边张的一千精兵,攻不下我们。” “是啊。这上边还说了。现在百户所的各小旗开始征兵了,待遇从优,不克扣军粮。你看,还有吴小旗的保证。要是别的当官,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吴小旗,他是出了名的优待士卒。上一次蒋由死了,他还给了三十两银子。多少人想要挤入他的小旗啊,可惜进不去。” “对啊。有吴小旗在,怕什么半边张?我们走。参军去。只要当官的不克扣军粮,不让我们种地。谁不愿意当兵啊?当兵才滋润。” 依靠吴年巨大的声望,军户们一琢磨,干了。他们纷纷大踏步的往军营而去。 整个百户所有人口二三千人。 男子二十岁成年。 而辽东人的平均寿命低,老人少,精壮多。这半大小子、青年、壮年,足有七八百人,一时间报名参军的人占了八成之多,这小小的军营,一时间塞不下人,不得已排起了长队。 更别说现在是兵临城下了。 要是以前,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在吴年巨大的声望支撑下,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百户所的堂屋内,众人得了消息之后,都是精神一振,浑身充满了力量。我们是卫所啊,还怕什么半边张? 先不说半边张是不是虚张声势,这么大的力量,就算是血战一场,也不怕。 “兄弟。这都是你的威望啊。”李坤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吴年举起了右手,竖起大拇指道。 吴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官的只要对百姓好,百姓就会帮助当官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来人。去把王贵、张声叫进来。”吴年抬起头来,对门外的守卫兵丁道。 “是。”兵丁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不久后,一身盔甲的张声、一身战袄的王贵走了进来,对众人躬身一礼,然后站定。 吴年抬头看了看王贵,也是很满意的。这是最早跟着他的老兄弟,虽然以前体弱多病,但是生活好起来后,身体也渐渐强健起来了。 “由你们负责招募兵丁。法子还是跑步,挑选体力好的人。另外。三代单传的男丁不要。有父亲或兄弟在军中的也不要。” 吴年极有大将风度,沉声说道。 “是。”二人轰然应声,转身走了。 三代单传就有顾忌。父子或兄弟在军中,得回去一个。这是古代就有的兵法。 本来还要淘汰老弱的,但是为了避免动荡,这次算了。张声、王贵干的很不错,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人马选定了。 吴年听了回报之后,立刻让人擂鼓点兵。 小旗们先下去,率领各旗的十名兵丁去校场排列整齐。等差不多的时候,吴年与李坤、陈金石三人才一起到达了校场,并且登上了台子,观望前方。 吴年站在这里看向下方,不由想起了几个月前。他站在下边的时候,仰视金曼城、李坤、成高的一幕。 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啊。 他就已经站在台子上,看向台下的兵丁了。 而且台下也不是歪瓜裂枣,而是满编一百一十人。 名义上的百户是李坤,实则是他将兵。 什么小旗官,只是从七品的小兵而已。 总旗也就那样了。 只有这个百户,统兵一百一十二人,才算是真正的武将。 今天,就是我将兵的开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兵临城下 吴年对李坤点了点头,然后越过李坤、陈金石来到了前排。他先抬起右手,震耳欲聋的鼓声,顿时停止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使得肺部充满了空气,然后一吐而尽,声音洪亮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现在金百户病了,不能料理百户所内的事情。所以我们推举李总旗为代百户,我代为总旗。” “百户大人信任我,命我总督兵马。” 说到这里,吴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声音铿锵有力道:“我的规矩很简单。我发给你们十足的钱粮,如果你们战死了,我会抚恤你们的家人。但是你们也有你们的责任。” “我旌旗指向什么地方,哪怕前方是刀山血海,你们也得过去。简单来说,打仗不怕死。”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条了。严守军纪。等一下,我会让人专门给你们读军纪。谁要是油腔滑调,不遵守军纪。不管是谁都没有面子。该杀杀,该打打。听明白了吗?” 吴年立在台子上,身披盔甲,左手扶刀,声音洪亮,威势冲天。话音落下之后,现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是。” 旧部张声、王贵齐齐洪亮应声,对吴年躬身一礼。 “是。”其余人这才如梦大醒,齐齐应声。 军中便要有军队的森严。 手执杀伐之力,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此刻的军营,才是军营。以前的不过儿戏。 陈金石、李坤对视了一眼,也身不由己的站直了身体,稍稍收敛起了自己的大腹便便。 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让张声代理他空出来的小旗职务,让张声、王贵一起训练兵马。 他们两个未必是军营内,最优秀的好兵。但谁叫他们是他的亲信呢,就让他们干吧。 宣布了这个命令之后,吴年转头对李坤说道:“兄长。你组织一下军户。不管男女,选一千人。弄一千根木棍给他们,等半边张的人来了之后,让他们举起长棍,站在城上,虚张声势。” “给工钱,给吃的。” 吴年临了又补充了一句。 他这里的规矩,打工就得给钱。 “好。”李坤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然后吴年便留下了张声、王贵操练兵丁,自己回去了百户府大厅坐着。他思索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事情之后。这才起身出了军营,回去了自己的府邸。 他跨入大门之后,便见章进穿着盔甲,手持一杆黑色的丈八马槊,正在演练槊法。 吴年在旁看着,眸中泛起了若有所思之色。 关于槊法,章进对他倾囊相授。 但是这个玩意想要练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大人。”章进耍完了一套槊法之后,竖起马槊在右手,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朝着吴年低下头。 “怎么样?”吴年看着他的面容,笑着问道。 “这是一杆好槊。持它可以纵横辽东。”章进闻言眉飞色舞道,转头看向手中马槊,右手轻轻抚摸,宛如抚摸过女人滑嫩的肌肤。 对于武将来说,一为兵器,二为战马,三为盔甲。 章进是个大将之材,但却做了半辈子的小兵,如今终于有了马有了兵器有了盔甲。 他一身本事,终于可以显露出来了,心情激动可想而知。 “大人。这里太小了。我想出北山堡寻一块空地,策马练槊。”章进收回了手,诚恳对吴年说道。 “好。你带着一队家兵去。等一下我也跟过去,看看你怎么马上练槊的。”吴年点了点头,说道。 “是。”章进一脸喜色的应了,当即点了一队家兵,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策马走了。 吴年呵呵一笑昂首挺胸的走向了垂花门,进入了内院。 迎面而来是三个女人。 柳香、陈氏、吴氏。 三个女人都是吴年至亲,也知道了半边张兵临城下,吴年临危受命,成为了总旗。 要是可以的话,她们宁可不要这总旗的官职。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的事情。 三个女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脸上布满了哀伤。 吴年心中一叹,面上则是笑道:“香儿、陈姐、姐。都是将门子女,为什么要做这小儿女姿态呢?” “我吴年堂堂丈夫,正要马上取功名富贵,前途光亮呢。” “来。为我解刀、解甲。” 说着,吴年展开了双臂,对三女说道。 三女伸手擦了擦眼睛,然后柔顺的应了一声。 “是。” 陈氏身体娇弱,在旁干瞪眼。柳香、吴氏身子都不壮,但力气都很大,上来为吴年解开佩刀、甲胄。 “晚饭丰盛一点,我回来吃。”吴年伸手摸了摸柳香的小脑袋,然后披了一件外衣,出了垂花门,翻身上马,带着另外一队家兵,出了北山堡,来到了堡外的一处空地上,看着章进挥舞着手中的马槊,策马飞奔。 一杆丈八马槊,矛锋寒光闪闪。章进身披数十斤重的盔甲,手持数十斤重的马槊,策马飞奔。 或劈砍或突刺,马槊在他手中宛如鸿毛。 “杀!!!”章进忽然面色赤红,奋力吼杀了起来。声音宛如熊虎,势不可当。 不。 他就是插翅之虎。 吴年没有打搅章进,让人取来了一张小板凳坐下。静静的观看着章进练习马槊,身体的动作,与马的配合。 在这一方面,他有过人的天赋。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便也能纵横辽东。 一座破破烂烂,但修修补补还是有一定防御力的城堡。 一百余新老兵丁。 几千人的军户、家奴。 章进的武力。 在吴年的统合之下,北山堡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战斗力。现在只等时间过去,半边张兵临城下了。 而这一刻很快到来了。 这日上午。 吴年坐在内院的廊下,闭目养神。窜天猴陈家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弯下腰禀报道:“吴爷。张布的大军距离北山堡,只有三里左右的距离了。” “命人策马去城外吆喝,命所有的军户、各家家奴进入北山堡内。”吴年睁开了眼睛,丝丝精芒闪烁,豁然站起道。 “是。” 陈家贵轰然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北山堡已经今非昔比了。”吴年冷笑了一声,喊了柳香、吴氏为自己披甲,挂好钢刀,大踏步的出了门,在家兵的簇拥下,往军营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杀、杀!!! 宽阔的山道上,一支兵马往南方缓步而去。 “张”字旌旗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前方是精兵,或穿皮甲,或穿战袄,有少数精兵穿着盔甲,持长矛、大枪,部分弓箭手,军容严整,气势赫赫。 后方跟着许多辎重大车,以及一些辅兵。 “张”字旌旗下方,张布身披盔甲,手握马鞭,策马而行,两名家兵,扛着他的丈八马槊,为了避免误伤,矛锋上套了黑色的套子。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张布回头望去,一员身披盔甲的男人策马而来。他生的虎头豹眼,满嘴虬髯,身材健壮气势赫赫。 正是他的同族兄弟,张成。 半边张宗族很大,类似于张宁定、张成这样的人才,多如牛毛。 这张成的个人武力,还在张宁定之上,用的是一把大枪,善于马战。 “怎么了?”张布眸中精亮,虽然这么问,但大概猜测出了张成的意图。 “兄长。杀鸡焉用宰牛刀。你是大将,辽东数得着的好汉。对付区区吴年,不必你出马。给我三百兵丁,我先到达北山堡。只需要吆喝一声,北山堡的人便会肝胆俱裂,自行捆绑了吴年投降。” 张成中气十足,眉目间神采飞扬。 张布想了一下,沉声说道:“好,我就给你三百兵丁。不过你不许败。如果你败了,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不饶你。” “你要想清楚明白了,吴年可是杀了张宁定的人。” 说到最后,张布一双虎目眯起,丝丝杀意在其中闪烁,脸色森然,非常有压迫力。 张成闻言雄壮虎躯一抖,这不是开玩笑的。 张布驾驭军队极为严苛,严威持重,军令如山。虽说二人是同族,但是张布说杀他,便也就杀了。 但张成却没有退缩,心想。 “区区北山堡。我知道。吃空饷、喝兵血的官员一大堆。说是军队,不如说是烂鱼。那吴年尽管有些本事,杀了张宁定。但我看多半是山道埋伏,有心算无心。” “我提精兵三百人为先锋,他还能赢我不成?” 想到这里,张成壮心不已,一扫恐惧,抱拳轰然应声道:“兄长放心。如果不能取胜,我就自己斩了我头。” “去吧。”张布点了点头,说道。 “是。”张成应了一声,命了家兵取来了自己的大枪握在手中,点了三百余精兵,越过大队人马,直扑北山堡而去。 他的内心极为火热。 半边张是个名号,他虽然也姓张,但是家境不咋的。张有为死了儿子,怨恨吴年恨不得把吴年剁成肉酱。 这一次出兵,张有为下了重赏。谁能斩吴年头,赐给一千两银子。 “吴年的人头必是我的,那一千两银子也是我的。等回去,我就可以讨两房小妾了。哈哈哈。” 北山堡军营,堂屋内。 李坤坐在主位上,脸色不太好看,时不时抬头看向第二把交椅的吴年。尽管有这尊大神坐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有点怕的。 除了代小旗张声,章进之外,其余人也都差不多。 吴年微微闭起眼睛,呼吸均匀,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窜天猴陈家贵从外面走了进来。弯下腰禀报道:“吴爷。张布分出了三百人马,直扑北山堡而来。” 吴年陡然睁开了眼睛,精芒亮如星辰。 “哈哈哈哈。”章进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长笑。然后对吴年说道:“这一定是有人为了抢功劳。” “没错。把我们兄弟看成了待宰羔羊。”吴年冷笑着点头说道。说着,吴年精神抖擞的站起,对李坤说道:“大哥。我去组织人手。大哥与诸位小旗官,就稳坐军营内吧。” 说罢,吴年便对章进、张声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帮小旗、总旗贪生怕死,出了门只会添乱。 “呵呵。”小旗、总旗们也知道吴年的意思,不由的尴尬一笑。 李坤也有点尴尬,站起来对吴年说道:“兄弟。祝你旗开得胜。” “好。”吴年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不久后,吴年组织起了人手。章进率领的两队吴家家兵,百户所内的一百兵马,还有龙且带来的人。 现在铁牛还躺着,吴年借来了盔甲,把龙且给武装了起来。 可惜了铁牛,有他在,如虎添翼。 吴年、章进、龙且三人站在北方面朝南方,兵丁们站在他的对面,很多人都紧张。 吴年根据军队的情况,给分配了任务。 上一次与他出阵,有作战经验的人马站在前方,举起盾牌。百户所的兵丁,则跟在后边,老兵手持大枪、长矛,新兵弯弓射箭。 以这帮人对阵半边张的三百精兵,那肯定是有去无回的。 关键是他们这些大将。 他、章进、龙且。 今次一战,唱主角的还是章进。 正是那句俗话。 良将一人,可敌千人。 “不要怕,大步向前走。死了也不孤单,有兄弟与你们同行。你们的家眷,我会妥善照顾。”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这是一场战争。 无法避免。 兄弟们并肩上,死了不过碗口一个疤痕而已。 “是。” 众人都服吴年,齐齐应声。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吴年点了点头,然后让章进在下方领兵,自己与龙且走上了城墙,眺望北方。 过了不久之后,北方尘烟滚滚而来,一彪人马气势凶悍的杀来。 “打开城门,迎战。”吴年拍了拍龙且的肩膀,大声吆喝了一声。大步下了城墙,矫健的扶着马鞍,翻身上马,抽出了腰间的钢刀。 章进c位,持槊策马立在中央位置。吴年、龙且各自手持一把钢刀,立在章进的左右。 其他就没有骑兵了。 不是没有战马,也不是吴年舍不得战马。 其他兵丁,都不会马战。 一队辅佐的军户,缓缓的打开了城门。当光亮透过城门,映照在吴年的脸上之后。 吴年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慷慨激昂大吼道:“兄弟们。送他们去黄泉吧。” “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战神 张成没有把这场战争当回事,甚至说张布也没有。 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只要他们的兵马到达城下。城内的人就应该心胆俱裂,然后主动捆绑了吴年,送来投降了。 先不说北山堡的情况了,就算是一个正常的百户所。他们的兵丁,加上小旗、总旗、百户也不过是一百一十三人而已。 面对半边张的一千精兵,必定是心胆俱裂。 当他们来到城下的时候。 张成笑着对左边的一名亲信说道:“等一下你去城下叫阵。告诉城内的人,只要交出吴年。我们半边张立刻退兵。否则,攻破城池后鸡犬不留。” 吓唬一下,城内的人就该屁滚尿流了。 “是。”亲信也很轻松,点头应是。 便在这时,张成看见了城门被打开了。他先是疑惑,随即大喜,对亲信说道:“我还没有派你去叫阵,城内的人就已经屁滚尿流了。主动把吴年给绑起来,送出来了。” “哈哈哈。”亲信与四周的兵丁,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分的得意。 朝廷的卫所怎么了? 在辽东这片地界上,半边张可是数得着的豪强啊,威名在外,谁敢不屁滚尿流?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捆绑吴年送出来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他们反而听到了一声高亢的吼杀声,然后便看到了约莫二百左右的兵马,嗷嗷叫的杀了出来。 当先一将持槊,备甲,策马飞奔,雄壮威武。 身旁跟着两骑,也都是雄壮。 人马卷起了一道杀风,席卷而来。 张成愣了一下,真的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夸张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一连串大笑之后,张成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森然之色,说道:“一看这军队的阵法,就知道是乌合之众。北山堡的人既然冥顽不灵,那我便教他们做人。” “杀上去,攻破城池。” 张成一振手中大枪,大声下令道。 “杀!!!!” “杀!!!!”三百精兵齐齐吼杀了一声,长矛手、长枪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军容严整的向前而去。 他们没有带盾牌,但是看军容,看兵丁的身躯体魄,与北山堡的乌合之众一比,就有天壤之别。 双方人马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彼此。 仿佛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迫不及待的要给对方来一个死亡之吻。 “快放箭。” 王贵在兵马的后方,弓箭手出身的他,这一次负责指挥弓箭手。他见距离差不多了,连忙大叫一声道。 “嗖嗖嗖。” 北山堡的兵丁们,忙慌乱的弯弓射箭,完完全全的就是乌合之众。但幸好在战场上,开弓不需要瞄准,随便一射,就有可能射中人。 双方都开弓了,无数的箭矢朝着彼此呼啸而去。 “叮叮叮。” 前方的北山堡人马,举起圆形盾牌,起到了一定的防御作用,但作用不大。弓箭不是直射而来的,而是以抛物线从空中落下的。 它们是盾牌无法完全防御的。 只有全副武装的盔甲,才能防备弓箭。 “噗嗤。噗嗤。” “啊!!!” 队伍之中,部分兵丁中了箭矢。锋利的箭头射穿了他们的战袄、衣裳,狠狠的插入了他们的身体里,运气好的只是受伤,运气坏的当即毙命,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一马当先的吴年、龙且、章进三人更是首当其冲。 “叮叮叮!!” 铁质的箭头与他们身上的盔甲撞击,火星四溅,一些特别强力的重箭则是破了铁甲,扎入了他们的体内。 吴年胸口一沉,眨眼之间便有三支箭矢射中了他。箭头破防,让他微微一痛,但问题不大。 铁甲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 好疼,但我的血也沸腾起来了。 吴年咧嘴一笑,然后目视章进,说道:“杀。” “杀!!!!” 章进将手中的马槊横在后背,于箭矢呼啸声中策马飞奔。吴年、龙且一左一右,三骑化作三把锋利的尖刀直插而去。 箭如雨下,不断的打击着三人的盔甲。 “叮叮叮。” 百余步的距离眨眼而至,三人插入了张成的队伍之中。 “杀!!!”章进手中马槊横扫而过,人力与马力合一,势大力沉,在呼呼声响之中,扫中了三个人。 “砰砰砰!!!” 三人中有一人飞起,从空中落下,当即毙命。有二人被扫翻在地,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不行了。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章进兴奋的浑身发抖,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出阵。 “杀。” 他体内的鲜血沸腾,而头脑则非常的冷静。手中马槊一转,向前一刺,便精准的刺入了一名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军的脖子。马槊横向一切,便切下了这人的脑袋,马槊也从这人的体内出来了。 “噗嗤。”他双臂用力,马槊做劈砍,矛锋从一名只穿着战袄的兵丁的脖子切入,从腰腹处切出,当即将人切成两半,五脏六腑伴随着鲜血,喷薄而出。 他纵马飞驰,宛如一辆重装的坦克,在半边张三百人之中,纵横披靡,所向无敌。 吴年看了看章进,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短小的钢刀。笑着摇了摇,然后干脆从马上下来,持刀向前步战。 他会骑马,骑术不错。 但是还不太会用长兵器,钢刀太短,没什么杀伤力。不加步战向前,总也能杀个十几二十人。 龙且与吴年的情况相似,也只得下马步战。 当吴年下马步战的时候,他的威力也就绽放了出来。当日与张宁定一战,他身上没有盔甲,被砍一刀,就是重伤。 但是现在他身上有了盔甲,再锋利的钢刀砍在身上,受伤的不过是盔甲而已。 吴年化作了熊虎,一把钢刀手起刀落,所过之处残肢断臂,脚下之路,尸骨累累。 虽然杀伤比章进差了许多,但是威势一点也不差。杀着杀着,吴年便发现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了。 半边张的三百人崩溃了! 可怜他们就三百人。 章进就像是虎入羊群一样,杀了二三十人。吴年、龙且各杀了十几个人。三人就让他们减损了六七十人。 也打散了他们的军阵,后方北山堡的人马一阵突突,跟着三战神后方,轻松收人头,眨眼之间。 三百人便伤亡过百了。 一支军队对伤亡的承受力是有极限的。 剩下的兵丁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欢声震天 章进勒马停下,身下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了“咴咴”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太轻松了。” 等战马站稳之后,章进把马槊横在后背,发出了一连串豪爽的大笑声。 “不要耍帅了。追上去。能杀多少是多少。”吴年左右看了看,一名机灵的兵丁,牵着他的马走了上来。他攀附马鞍,矫健的翻身上马,手持钢刀,策马向前追去。 龙且策马紧随其后。 章进笑声戛然而止,糟了,得意忘形了。他赶紧也双脚夹紧马腹,策马飞驰向前。 北山堡的兵丁们,也是士气大振,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双方一追一逃,追出了约莫一里地左右,又杀了半边张几十人。张成的三百人马,只剩下了一百五六十人。 他们如丧家之犬一样,向前飞奔,恨死爹娘,怎么就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那三个杀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停下。”吴年骑在马上看的远,忽然眉头皱起,举起右手,大声下令道。 北山堡的兵丁实在是乌合之众,虽然吴年下令了,但却还是乱糟糟了很久。章进、龙且从容许多,立刻勒马停下,与吴年一起抬头看去。 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是半边张的大部队。 “谨慎一些,先看看这个叫张布的领兵水平怎么样。”吴年是骁勇不是鲁莽,眸中露出凝重之色,转头对左右的章进、龙且说道。 “嗯。”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也延颈观看局势。 张成懵了。 他根本没有与章进交战,望见章进手持马槊,在军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地。张成就知道完了。 武将不是真的万人敌,也从来没有那种人。 但是一名骁勇的武将,在这样程度的厮杀之中,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真的太强太强了。 看见章进的身影,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张布的身影。在战场上的时候,张布也是这等模样的。 骁勇、强悍、纵横披靡。 当反应过来之后,他的兵马已经全线崩溃了。他只能与败军一起,往北方而去。 他的心中拔凉拔凉的,出阵之前,他向张布立下了军令状的。 如果败了,就死。 这可怎么办? 很快,张成便见到了列阵而立的张布。 “张”字旌旗下,张布横槊策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太多的愤怒。 张成心中一喜。 “我与他到底是同族啊,他应该会饶了我。” 想着,张成的胆气足了三分,连忙策马上去,对张布拱手一礼道:“兄长。吴年趁我不备,偷袭我。请给我一次机会,我要....” 张成的话音戛然而止。 张布面无表情的刺出了手中的马槊,矛锋把张成的脖子刺了个对穿。张成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布,嘴巴一动一动,仿佛想说什么,但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张布拔出了手中的马槊,张成雄壮的身体微微一晃,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败军看到张成被杀,顿时心肝儿颤抖,纷纷跪在了地上,没有说话,只是磕头不止。 “打起来你们冲锋在前,斩得首级,饶你们一命。如果没有首级,我便杀了你们。” 张布虎目一睁,眸光宛如万丈寒冰,冷的彻骨。 “是。” 兵丁们被瞬间点燃了斗志,然后站起,立在了队伍的前方,面向北山堡兵马,一双双的眼睛,饥饿的仿佛是三天没有吃过食物的野狼。 如果不能斩得首级,自己就得死,谁敢不拼命? 张布大将,严威持重,军纪极严。而且善于用兵,只是小小的手段,便让前部败军,战斗力暴涨了一倍。 吴年不认得张成,但是猜测张成是军中重要的人物。而张布一槊刺死了张成,而且约束了败军。 他的眸光微微一凝,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乌合之众。猜测,就算是他们三个加上身后的四千军户、家奴一起出战,恐怕也会被张布杀了个干净。 “硬拼只有死路一条,按照计划行事。”吴年也是果决之人,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勒马向后,往北山堡返还。 章进深深看了一眼张布,与龙且一起勒兵回去了。路上,他们带走了兄弟的尸体,以及伤兵,还拖走了穿着盔甲敌方兵丁的尸体。 尸体没用,盔甲有用,但是来不及摸尸解甲了,只能连着尸体拖走了。 眨眼之间,吴年率领兵丁进入了北山堡,城门轰然关闭。军户们上了四道门闩。 吴年翻身下马,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的李勇,以及一千手持木棍的军户。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没有实际的战斗力,但却是虚张声势的好手段。 吴年笑着说道:“半边张的三百前锋,被我们杀败了。登上城池欢呼吧。” “哦哦哦!!!!” 李勇一张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高声欢呼了起来。 然后一千军户也举起了手中的木棍,欢呼了起来。 紧接着,在李勇的组织下,一千军户站上了城墙。 这里是百户所,城墙是极为狭窄的。一千军户站上城头之后,几乎是人挤人。 他们竖着手中的木棍,不断的用棍头敲击着城墙,整齐划一,中气十足的大喊道。 “杀!” “杀!” 杀声冲天,欢声动谷。 就在这时,四个身强力壮的军户推拉着一辆平板车,载着很旧的大军鼓走了出来。 “呵呵。”吴年微微一笑,转头对把门的军户下令道:“打开城门。” “是。”兵丁应了一声,又把门闩给取下,在隆隆之声中,打开了城门。吴年跳上了平板车,取下了鼓左右的鼓槌,奋力的敲击起了战鼓。 “咚咚咚咚!!!!!” 四名身强力壮的军户,推拉着平板车,载着他缓缓的出了城门。 “咚咚咚咚!!!!” 鼓声激荡,如大江东去的长江,气势源源不绝。章进于隆隆鼓声之中,策马再一次走出了城门,举起手中马槊,大叫道:“我乃北山堡吴总旗麾下大将章进,张布,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城不可拔 张布收回了自己的马槊,横在后背,鲜血不断的从矛锋上滴落下来。张布心中古井无波。 同族又怎么样? 军令如山,说杀也就杀了。 他昂起头来,抬头望向前方的北山堡兵马,虎目之中露出了轻蔑之色。这样的乌合之众,便是有一万人,我也能击溃。 “只是这个家伙,并非等闲之辈。他就是吴年吗?” 张布目视持槊的章进,眸光才稍稍凝重了起来。 看到北山堡的人回去了城中之后,张布右手一挥,没有追击,但却率兵缓步跟上,行动如山,沉稳无匹。 待到达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张布下令停下。然后他便看见了无数的军户手持木棍走上了城墙,用棍头撞击着城墙,发出了绵延不绝的。 “杀”声。 张布的眸中,尽是凝重之色,脸上的轻松完全不见了。他转头对亲信叹息道:“这座城池,不可攻拔。” “嗯。”亲信点了点头,脸色也是无比的凝重。 那群乌合之众,便是一万人。他们也敢冲锋陷阵,杀他个人仰马翻。但是攻城就不行了。 不说其他人,就说这些军户站上城墙,就证明他们与吴年是同生共死的。 军户们会开弓的不少,有五百张弓,每人放一箭,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这就是攻城的无奈。 如果城池没用,那建造它干什么? “吴年啊。大哥啊,大哥。你这一次惹到了硬茬子啊。”张布心中一叹。 北山堡距离江县太近了,便是没有主动打探过,他也被动听了不少事情。 当官的吃酒睡女人,吃空饷喝兵血,满员兵丁需要一百人,他们只养四五十人而已。还得盘剥军户,免费帮他们种田。 上下离心,军户逃亡很多。 好好的百户所,几乎成了烂泥巴地。 吴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月时间,杀了一头老虎,做了小旗,现在还能让满城的军户,与他同生共死。 也是乱世豪杰,并非等闲之辈。 这一次他又不能攻破这座城池,半边张立下了大敌啊。 反正张布是没有兴趣在这座城池上崩牙的,既然事不可为,那就只能撤回去,另外想办法了。 半边张在朝廷有人,书信一封去朝廷,撸掉吴年的官职,甚至判个死刑。 吴年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北山堡吧?派遣一队精干的刺客,把吴年给刺杀了,也是个办法。 总而言之,攻城是下策。 就在这时,城门被打开了。四个壮汉推拉着一辆载着大军鼓的平板车走了出来,车上一人披铁甲,手持鼓槌,鼓声震荡。 这大鼓槌敲击军鼓,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需要膂力过人,才能敲的这么壮烈,这么绵长。 张布目光在吴年的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落在了章进的身上。 等章进那一声大喝响起之后,他才知道章进竟然不是吴年。 “那这个人是吴年吗?”张布目视擂鼓的吴年,心中暗道。 “谁知道章进是谁?”张布转头问身边的亲信道。 “回禀大人。章进本是个军户小兵,后来杀人亡命,隐居在凤凰山中,有几分名气。” 一名黑脸大汉,拱手回答道。 “嘿。又是卫所军户啊。朝廷的人,都是蠢货。”张布嘿然一笑,轻蔑不已。 睡女人吃酒的人能当官,好汉只能当兵。 这辽东能不乱? “杀了他。便可以攻破北山堡了。”张布虎目之中精芒一闪而逝,弯下腰从亲信的手中取了马槊,勒马向前,策马飞驰。 “杀!!!!!!!” 马蹄声隆隆作响,张布的怒吼却盖过了马声、鼓声,直冲云霄,震荡四野。 “杀!!!”章进眸中精芒爆闪,催动了战马,直扑张布而去。 两骑如约相遇。章进、张布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容,都要取下对方的首级。 “碰。”高速飞驰的战马交错而过,章进、张布手中马槊交锋而过,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随即,二人几乎同时勒马掉头,朝着彼此又冲锋了过去。这一次速度缓和了许多。 “唰!” 章进先出手,一槊刺向了张布身下的战马。张布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握紧了马缰,人马合一,麾下战马顺势避过。他反手便是一槊,横扫向了章进。 章进一槊落空,收回已经不及。身子向后一仰,势大力沉横扫,便从他的面前扫过。 待马槊扫过之后,章进迅速的直起了腰,手中马槊收回,向上一刺,直取张布的脖子。 张布左脚脱离了马镫,整个身子向右一倒,抱住了马腹,避过了这一槊,很快坐直,把脚掌放回了马镫内,一槊刺出。 真是眼花缭乱的马战。 张布、章进的骑术已经登峰造极,使得马槊如火纯青。 看的观战的众人,呆若木鸡。 北山堡上的军户们,都忘记了怒吼助威,只是张大了嘴巴,看着来回交战的二人。 一时间,这沙场之上,只有吴年敲击的鼓声。他一边侧头观战,一边双手如永动机似的,不断的敲击战鼓。 “杀!!!!”吴年胸中之气倾泻而出,奋力怒吼。 吴年初学马槊,实在不能上阵,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给章进加油打气了。 但是张布、章进的骑术、槊法却在伯仲之间,杀的是天昏地暗,惊险刺激,其实是稳如老狗,谁也奈何不了谁。 眨眼之间,二人交锋了五十几个回合。二人没事,只是面色微红,气息还算均匀。 二骑面对面,手中的马槊交在一起。 这是在角力。 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配合坐下战马,要压倒对方,却实在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布眸中精芒一闪而逝,陡然爆发,奋力架开了章进的马槊,且指挥着战马,后退了几步,谨慎的看着章进。过了大约三秒钟,他忽然说道:“你这样的人,整个辽东也找不到几个。跟着吴年这个小旗,实在可惜。过来我这里怎么样?我给你白银两千两,领兵五百人。” “辽东快要乱了,我们这样的人合力,足可以浑水摸鱼,纵横一方。不枉费堂堂男儿丈夫,在人间走一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忠义 打不赢,那就用计谋。 把敌人变成自己人。 这一招,张布屡试不爽。 不过他的心中,也是充满了诚意的。想他张布在辽东地界上,是数得上的好汉之一。 章进能与他打成平手,当然也是好汉。而且章进比他年轻许多,未来的成长潜力,还很强。 他今年已经三十八了,等过了四十,就该走下坡路了。 两千两白银,换取章进的支持,这笔买卖真是太值了。 “哈哈哈。”章进闻言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不屑。 “你笑什么?”张布眯起了眼睛,有些恼怒。想他诚意十足,又有半边张的威名,对方竟然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真是太让他不爽了。 章进止住了笑声,将手中的马槊指向了张布,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章进虽然读书少,但是读的演义不少,最崇拜的就是关二爷,张三爷。别说吴总旗,现在是个总旗了。就算他是个小兵,我既然跟了他。便会从一而终,绝不背叛。” 说完之后,章进眸中寒芒闪闪,森然目视张布道:“你临阵想要收降我,分明就是蔑视于我。” 张布望见章进坚毅的容颜,心中的怒火顿时消散,反而叹息了一声。 真是好汉啊,可惜。 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跟了小旗。 “好。来日再取你首级。”张布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调转了马头,往军阵方向飞驰而去。他频频回头看向章进,防备章进射冷箭。 “等再厮杀的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呢。”章进怡然不惧,冷笑了一声,然侯也勒马回去了。 这时候。吴年的双手已经停下,鼓声也是戛然而止。 “大人。我无能,没能杀了张布。”章进策马来到了吴年的面前,翻身下马的同时,单膝跪下,惭愧道。 “兄长快快请起。”吴年见此连忙从平板车上一跃而下,抓着章进的双肩,把他给扶了起来,说道。 他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斗将嘛。 既然让章进出去了,自然是想要杀了张布。只要敌军主将一死,再率兵袭杀敌军阵势,那就是水到渠成的大胜。 半边张要是损失了这一千兵丁,那就是真个元气大伤了。 但可惜,张布并非等闲之辈。 章进没能杀了张布。 但这能怪章进吗? 没必要啊。 吴年笑着对章进说道:“不愧是叫布这个名字的人。秦末有英布、季布、栾布,都是勇将。汉末的吕布就更不用说了。张布这厮不好对付,等我们兄弟合计合计,再弄死他。” 说到这里,吴年昂起头来,露出了骄傲之色,环顾了现场,笑道:“现在,他想以目前的兵力,攻下我北山堡,难如登天。” “高兴吧,兄长。我们守住这一波了。” “嗯。”章进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肩并肩,大步进入了城门。厚重的城门,随之关闭。 “噢噢噢噢!!!” 城池上手持木棍的军户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虽然没有取胜,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面对半边张大将张布统帅的一千精兵,他们守住了北山堡。这件事情,足以振奋人心了。 这件事情,也让吴年的威望进一步拔高,几乎到了与天高的地步。 这位吴总旗。 仁义、骁勇、善战,也能统筹,决策。 便是普通军户也知道,现在是个乱世。辽东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糟。而军户的生活,原本很苦,很麻木。 吴年豪爽、大方,给北山堡带来了生机。 吴年的能力,给北山堡带来了安全。 他们相信只要团结在吴年的身边,就可以在这乱世之中立足,甚至是过的越来越好。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李坤、陈金石等当官的也赶来了。他们也都是一脸喜色,李坤对吴年说道:“兄弟,你可真是神人啊。项羽再生,也不过如此了。” “兄长你太过誉了,我要是项羽。我就敢率领这乌合之众冲杀出去,杀了张布。” 吴年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人不能飘。 这辽东地方对于项羽来说,也不过是小泥潭。人家是以数千江东子弟,击破强秦,是有史以来,最强武将的有力角逐人之一。 他可不敢比拟项羽,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李坤一想也是,然后一拉吴年的手臂,说道:“走吧,兄弟。我让人准备庆功宴,我们喝一杯。” “兄长你们去吧。我去看看伤兵。”吴年摇了摇头,从李坤的手中抽回了手臂,认真说道。 李坤愣了一下,然后深深看了一眼吴年。 这是他没想到的。 吴年获胜之后,第一个想法不是喝酒庆功,而是去看望伤兵。 他随即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军户表情、动静,微微点了点头。 能成大事的人,果然都是非常人啊。 “好。”他展颜一笑,不再打扰吴年,带着当官的一起,回去自己的府中,吃酒去了。 现在的情况,吴年相信张布是不会攻城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 吴年还是让章进总督全局,让龙且、李勇帮助章进守备城池。他自己则带着少许家兵,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内。 吴年做事向来很有章法。 这座宅子,在战争开始以前,他就准备好了,还招募了一些手脚麻利的妇人过来。 现在派上用场了。 此刻,一些妇人正在忙前忙后,见到吴年,也没工夫行礼。吴年也不在意,来到了屋子里。 这栋屋子有三间房,但是墙壁被凿开了,屋子连成一片。房间内也没有什么家眷,只有一张张草席。 吴年看了看,有二三十名伤兵正躺在草席上,疼的汗流浃背,痛哼声不绝于耳。 王如烟穿着大夫的衣服,正在忙前忙后。小红跟在她屁股后边,打打下手。 为了行动方便,王如烟还束胸了。 勒紧了她的大小适中,看起来像个平板。 “来人。为我解甲。”吴年张开了手臂,让随从而来的家兵帮他接下甲胄,然后加入了救治伤员之中,忙前忙后,不敢耽误一秒钟时间。 打仗是难免的,死人也是难免的。 但是吴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救回来的兄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家闺秀与娇俏丫鬟 在这偌大的北山堡,能做这种简单外科手术的人,只有吴年与王如烟。 王如烟不做清倌人之后,对于医术异常执着。 她向吴年请教,怎么制作羊肠线,用猪肉来练习缝合,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吴年回头看了一眼王如烟,之前的她是看到血就会发抖的人,但是现在已经面不改色了。 他收回了眸光,低下头目视眼前的伤兵,声音轻柔道:“不要怕,这只是小伤口。” “铁牛知道吧?他开膛破肚,都被我救回来了。” “是。”这名伤兵重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信任之色。 吴年先洗了一把手,用酒精消消毒,再取出了小刀,小心的帮这名伤兵取出了箭头。 这是一场几乎是一边倒的战斗,伤兵们的伤势多数是因为箭伤。 取出箭矢的过程,异常疼痛。吴年让两个健壮妇人按着伤兵,他却是疼的汗如雨下,不停挣扎。 吴年找了一根木棍,让他咬住,免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吴年的手法非常的快,很快就挑出了箭头,并为伤兵缝合好了伤口。 “喝口酒。”等搞定之后,吴年又取了半碗酒,喂给了这名伤兵。伤兵几乎虚脱,但是命应该是保住了。 这帮强壮的汉子,生命力是很旺盛的。 处理了这个之后,吴年只喘息了一声,便又奔向下一个了。 下下一个。 吴年与王如烟忙碌不停,直到下午过半的时候,他们才把伤员处理完毕了。途中的时候,章进派人来,说是张布已经退兵了。 对此,吴年古井无波。 吴年站了起来,看见王如烟瘫软在地上,仿佛是一条死狗一样,吐着香舌,娇喘吁吁。 对于美人,吴年向来是怜香惜玉的。看着她的样子,吴年先弯下腰洗了把手,然后用黑布擦干净了。然后走上去,弯下腰不等她反应,便将她公主抱起。 “你...你干什么。”王如烟顿时有了反应,霞飞双颊,声如蚊语。 “躺在地上不好,旁边的厢房里有床铺,我抱着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吴年面不改色道。 “吴爷等等我。”小红坐在席子上,看着小姐有人抱,自己没人抱,不由有点委屈,连忙站起撒开腿跟了上来。 吴年就这么抱着王如烟来到了旁边厢房内,放她躺在床上。小红也把身子一趟,抱着小姐香滑软嫩的身子,闭上了眼睛。 王如烟并不讨厌吴年,甚至是有一些情愫的。 清倌人都喜欢才子,唯独她是个例外。她一不会吟诗作对,二不会舞蹈,只会医术。 喜欢的人也是地地道道的辽东好汉。 或许是从小父母被杀的缘故,她缺乏安全感。而像吴年这样的男人,能给她很大很大的安全感。 宽阔的肩膀,熊腰虎背。她刚才被吴年抱着的时候,有一种喝醉酒了的感觉。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王如烟脸蛋红霞漫天,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有些难为情的转过了头,不与吴年对视。 吴年也是心动的。 她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子。长的还好看,身上的香味,更是让他迷醉。 他也是尊敬她的,今天多亏了她。 “谢谢你。”吴年伸出手来,温柔的帮她清理了因为香汗,而黏在光洁额头上的青丝,柔声说道。 “恩公。不用谢。救死扶伤,是我们医者的本分。”王如烟回过头来,很认真的对吴年摇了摇头。 虽然她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虽然她们家的医术,真的是很烂。她父亲还曾经因为开错方子,吃过官司。 但是他们家的医德,却一直很好。 她的内心遗传了这种医德,救死扶伤。不仅是吴年,不仅是对伤病。只要有人生病,找她救治,她一定会竭尽全力。 “嗯。”吴年嗯了一声,眸光越发柔和了。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说道:“睡吧。好好睡一觉。” “嗯。”王如烟脸蛋滚烫,顺从的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久后,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小红抱着她,也睡着了。 对于吴年这身强力壮的人来说,今天的事情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两个娇弱的女子来说,今天却真的是累到了。 睡他个三天三夜,美滋滋的。 一个是大家闺秀似的大气美女,一个是小家碧玉的娇俏丫鬟。一大一小的美人抱在一起,还不设防。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以极强的定力站起,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想了一下,吴年有点不放心。 转头对两名家兵道:“在这里守着,好好保护王小姐。” “是。”家兵严肃的应了。 他们也是冲出去的那批人之一,看着受伤的兄弟也是难受。王如烟救死扶伤,他们也是感同身受,就算吴年没有命令,他们也会保护王如烟的。 吴年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家兵,离开了这座安置伤兵的宅子,回去了自己的府邸。 张布已经退走了,军户们都走下了城墙。 道上很多行人,他们看见吴年之后,齐齐让开道路,然后行礼。 “吴爷。” “总旗大人。” 吴年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偶尔微微颔首。 府门外。 柳香、陈氏、吴氏都是翘首以盼。见到吴年之后,她们的眼睛齐齐一亮。柳香、陈氏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左一右的扑了上来,投入了吴年怀中。 吴氏立在一旁,拿着刺绣帕子,擦了擦眼睛。 “哥。” “小年。” 柳香、陈氏把脸蛋埋在吴年的怀中,都哭了。 吴年的心中有愧。 局势如此啊。他不得肩挑起大局。要是太平盛世的话,他愿意做个小旗,与妻妾厮混。 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是没办法啊。这是个乱世,只有强横,更强横的人。弱者,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只能冒险,只能杀。 只能让妻妾担惊受怕。 别无选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低着头哄柳香、陈氏开心。过了不久,他让吴氏带着自己的妻妾回去了。 吴年眸中精光闪烁,挺胸凸肚,龙行虎步的往堂屋而去。 防守当然是本事,但是进攻才是硬道理。 这一波守住了。 接下来就是进攻了。 半边张,老子绝不善罢甘休。 堂屋内。 章进、龙且二人在座,他们都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但是身上还是有浓郁的血腥味,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气。 不客气的说。如果是个普通人站在他们面前,恐怕已经吓得昏死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复 听见脚步声之后,二人抬头望向门口。见到吴年走进来,二人齐齐站起,各自行礼说了一声。 “大人。” “兄弟。” 虽然今天章进是c位,但是三人这小团体,谁主谁次,还是一目了然的。章进不必多说了,本就是吴年的家兵。 龙且跟了吴年一段时间,也很服气兄弟的雄武。 “二位兄弟坐。”吴年放下了心中所思,抬起头来,笑容满面的抬了抬手。二人依言坐下,吴年则来到了主位上坐下,一双手轻轻的放在扶手上,身体比较放松。 “现在风声太紧,我们休整半月。让窜天猴紧盯着江县半边张的大宗买卖,等半月后,我们截杀他们的商队,抢劫财货。既是报仇,也是积累资本,抗衡蒙元人。” 吴年眸中精芒闪烁,语气森然。 “是。” 二人齐齐拱手应声,都是精神抖擞,眉飞色舞。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事情了。二人很快告辞离去,养精蓄锐了。 吴年抬头看了看大门,心中微微一叹。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杀人越货。 幸好杀的、抢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半边张,否则他心中难安。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吴年站起出了堂屋,呼唤了女婢一声,准备洗个热水澡。 今天厮杀了一场,又做了许多手术,他现在臭的仿佛是臭袜子,也不知道姐和香儿,是怎么能抱着他的。 真是一点也不嫌弃啊。 张布率领了人马,回到了江县。 出去一千人,回来八九百人,还死了族弟张成。张布有点不爽,但还凑合。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布先安顿了家兵,然后才带着麾下的数十人,进入了江县城中,直扑张府而去。 来到府门后,张布翻身下马,把马交给了门房,自己大步进入了张府,直达堂屋。 张有为本坐在主位上,听见动静后走了出来。 “布弟,你总算回来了。”张有为的脸色十分难看,张布率领兵马回来,走的缓慢,先派遣快马飞驰回来报信。 张有为听到消息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弟弟,武力过人,整个辽东都排的上号的雄武人物,领精兵一千直扑北山堡,不仅没有杀了吴年,反而还崩了牙齿,死伤了一百多人? 张有为气急败坏之余,也迅速的认识到了,吴年这个对手,真的不是等闲之辈,这一次恐怕踢到铁板了。 “大哥,这一次让你失望了。”张布有点惭愧,对张有为抱拳道。 “你我兄弟,说的哪里话。”张有为对待张宁定,仿佛是对待下属,甚至是走狗,但是对张布,却是和颜悦色,连忙摇了摇头道。 张有为先让女婢去泡茶,然后拉着兄弟的手一起来到了主位上,隔着茶几并排坐着。 “布弟。那吴年,真的这么厉害?”张有为问道。 “是厉害。”张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说道:“我没看到吴年本人,但猜测敲鼓的是吴年。他武力肯定不如章进,但却能统帅章进,让章进这样的人对他死心塌地。” “他官职不过是小旗,最多总旗。因为我听章进称呼他为总旗。却让烂泥巴一样的北山堡军户,拧成了一根粗绳。我本以为我兵临城下,北山堡的人就会崩溃。没想到会这样。” “再加上吴年心狠手辣,真的是一个大敌。这一次我们有麻烦了。” 张有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骂了一声道:“都怪那贩马的奴才,眼睛被乌鸦啄瞎了,才会惹到吴年头上。我已经把他给杀了。” 想起这件事情,张有为一肚子的郁闷。这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了。 骂骂咧咧了一阵后,张有为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抬头对张布道:“布弟。我要不要派人写信去都城,请我们的人帮忙?” “暂时不必。都城距离辽东实在太远了,一来一去,加上都城方面扯皮,恐怕得几个月的时间了。麻烦。” “我先休整一段时间,再派人去北山堡打探情况。掌握吴年的行动,精心准备刺客。我们不能硬来,暗地里找机会把吴年给做了。” 张布说到这里,右手举起五指并为掌刀,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布弟,你说的有道理。” 张有为点了点头。 之前他也是在气头上,实实在在的硬拼硬杀,才导致损兵折将。 像关老爷于万军之中,杀颜良返还,这太难了。 还是搞搞阴谋,合适。 “布弟。你去休息吧。我给你准备了两个清白姑娘,你适当的放松一下。等养精蓄锐之后,再与吴年斗。” 张有为对张布说道。 张布点了点头,正打算站起来离开。这时候女婢泡好茶走了进来,他便又坐了下来,与张有为喝了这一盏茶后,才离开了这里。 这里是张家的祖宅,张布在城中还有属于自己的府邸。 “吴年。这几个回合我输了,但我不可能一直输。半边张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北山堡。你再过几天安生日子。等时候到了,阎王爷自然会收了你。” 张有为面上露出了阴狠之色,胸口阵阵疼痛了起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琼山孩儿,真的死的好惨,好惨啊。 张氏兄弟都在算计吴年,却唯独没有算到,吴年胆敢出北山堡针对他们半边张的生意作案。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躲在城中的吗? 半月后。 北山堡内。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北山堡好像还是北山堡,但似乎又不像是北山堡了。 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是精神方面的。 其余还有实实在在的变化。李坤正式的坐上了代百户的官职,并且派人上报朝廷去了。 不过他有事情,肯定要找吴年商量。 李勇率领数百名军户,对城墙进行着正规的修缮。北山堡的外城墙,即将浴火重生。 一座偏僻,但占地面积不小的宅子内。龙且带着两名属下出了门,前往吴年的府邸。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他们该利刃出鞘,对半边张展开报复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人越货 龙且到达了吴府之后,先刷脸与章进见面。 “我来找吴兄弟商量事情。”龙且开门见山,对章进说道。 “来的不巧。大人他出门了。没交代去了哪里,只说很快就回来。”章进摇了摇头,说道。 “兄弟去我屋子里坐坐吧。我有一坛好酒。我们剥花生。”章进很是爽气,邀请道。 “好。”龙且欣然点头,跟着章进去了他的房间。二人一起喝酒剥花生。 三杯黄汤下肚,龙且脸色微红,趁着酒劲,拿起酒坛子给章进倒满了酒,说道:“兄弟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介意。” “兄弟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并肩厮杀过的好兄弟,有什么不情之请的。说。”章进很是豪爽,抬眼看着龙且道。 “我想跟你学习马槊、马战。”龙且深呼吸了一口气,诚恳说道。 他志向是起兵抗衡蒙元人,而蒙元人的骑兵极为厉害。那天的战斗,他亲眼看到了。手持马槊,策马飞驰,所向披靡。 现在吴年就跟着章进,学习马槊。他也眼热,想学,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干了这碗酒。我便倾囊相授。”章进是表里如一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酒碗,爽气道。 “好兄弟。”龙且大喜,也感慨章进豪爽,连忙举起酒碗,与他对碰了后,仰起头大口喝下。 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都是好汉,干。 铁牛的院子。 这座院子是铁家祖传下来的,本来是破破烂烂的。但自从铁牛跟了吴年之后,日子阔绰起来了,修修补补之后,看着也还不错。 铁牛受伤,已经是二十天前的事情了。开膛破肚,就差一点破了肠子,一命呜呼。 但是铁牛生命力太强大了,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只是怕乐极生悲,出个意外,所以他还是躺在床上静养。 吴年坐在一张圆凳上,看着脸色还有点苍白的铁牛,笑着说道:“兄弟。我给你在北山堡外,置办了二十亩良田。按照约定,我让人做媒,给你在北山堡军户之中,找了两个水灵的姑娘做妾。就是你的宅子太小了,我也买了你紧邻的右边宅子。你自己修葺一下,就可以容纳下一妻二妾了。” 这好兄弟,为了他差点命丧九泉。 吴年惦记着与他的约定呢。 “你现在比我还牛。我也就一妻一妾。”吴年开玩笑道。 “多谢大人。”铁牛哼哼唧唧了一声,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 “你怎么不开心啊?”吴年奇怪道。 “我妒忌。”铁牛噗嗤了白天,才吐出这三个字来。 “你妒忌什么?”吴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在北山堡的军户之中,铁牛有了这么些个资产,不说是人上人,至少也是个中产阶级,妒忌什么? “我本事比张声强,他现在是小旗了,我还是个小兵。”铁牛十分爽气,直来直去道。 “哈哈哈哈。”吴年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铁牛说的对,张声的本事不如铁牛,但却当上了代理小旗。不过吴年知道铁牛不是真的妒忌,只是眼热。 大家都是好兄弟,妒忌什么呢。 “谁叫你受伤了呢。要不是你受伤了,这代理小旗,肯定是你的啊。等着吧。”吴年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弯下腰低声说道:“以我看来,这北山堡的小旗、总旗全部都是虫豸。等有机会,我就提拔你做小旗。” “多谢大人。”铁牛顿时大喜,红光满面道,想要坐起,给吴年行礼。 “好了,好了。别激动。你还是老老实实养伤。等好了之后,就回来帮我做事。我离不开你。” 吴年伸出双手放在铁牛的肩膀,把他按倒在了床上,笑着说道。 “大人放心。我铁牛还是那铁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个好兵。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铁牛拍拍胸脯,一脸直爽道。 “我又不是杀人魔王。”吴年哈哈一笑,举起拳头捶了捶铁牛的胸口。 与兄弟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吴年起身走了。他可没有忘记半月之约。 当吴年回到府邸的时候,见到了喝的面红耳赤的龙且、章进二人。 不过二人酒量都是不错的,只是喝了个痛快,没有喝醉。 三人一起来到了堂屋内坐下,吴年还很贴心的让女婢准备了醒酒茶。 “根据窜天猴打探到的情报。半边张这些年确实是与蒙元人在做生意。但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生意。” “窜天猴说。两天后半边张会有一批大宗货物,运往北方。与此同时,会有一批可能是银子的东西,从北方运回来。” “这种事情,只有出其不意。出事之后,半边张一定会有所防备。我们只有一次抢劫的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到这里,吴年抬起头来看了看章进、龙且,说道:“这毕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只带我的家兵,加上兄长你的人手。六七十人,队伍短小精悍。我们吃了晚饭,趁夜出发。抢他个黄金万两。” “好。” 龙且重重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通红了。 黄金万两可能夸张了一点,但是这样的生意,绝对不会小就是了。 他们上一次抢了半边张两千两,这一次肯定不止。 三人定计之后,便在吴年的府邸内养精蓄锐起来。吴年得知了龙且想学马槊,也非常赞同。 这骑马拿短小的钢刀砍,那真的是太次了。 用丈八马槊,横行天下才是英雄。 龙且是有这本事的。 等吃了晚饭之后,吴年狠心的告别了眼眶红红的妻妾、亲姐,带着章进 、龙且秘密的出了北山堡,往江县方向而去。 辽东贫瘠,就是山多。他们绕过了江县,在一座僻静的山上驻扎下来,派遣窜天猴紧盯着江县的情况。 窜天猴的情报能力超强,十分准确。 这日上午。 半边张的大宗货物,足有十辆大车,排成一条直线,往北方而去。吴年与二人合计了一下,选择了一条山道埋伏了下来。 抢他娘的。 就是不知道能抢到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像开盲盒,得抢到手才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章 激斗 江县这个地方,四通八达,属于是商业往来的重城。进出城池的道路,那是真的大道。 而且行人、商队往来,十分频繁。 在这附近杀人越货,那真是朗朗乾坤之下,做强盗了。 虽然做下这大案之后,半边张用屁股也能想到,是他吴年打劫的。但是遮羞布还是要的。 吴年与章进、龙且等人都是黑布蒙面,穿着盔甲,手持钢刀。 不骑马的话,马槊太长会很笨重。 数十人马,埋伏在道路两旁,藏在草丛与树木之下,非常隐蔽。 就是现在的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吴年穿着密不透风且沉重的盔甲,尽管藏起来,也是汗流浃背。 但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以前他做雇佣兵的时候,可以在臭水沟里潜伏,一边臭气熏天,一边蚊虫飞舞,他的忍耐力是很强的。 这样的情况下,补水非常重要。吴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时不时的拿起羊皮水袋,喝上一口水,并不急于咽下,而是含在嘴中一段时间后,才吞咽下去。 吴年一双眸子成了水帘洞,不时有汗水滴落下来,目视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来了。”吴年精神一振,瞥见了南方排列成长蛇阵的十辆大车。 这些大车上物资堆积的很高,不一定是货物,可能还有帐篷、粮食等辎重。对于商队来说,风餐露宿是经常的事情。 大车由骡子拉动,除了每辆大车的车夫之外,还配备有随从人员,持弓带枪佩刀的护卫人员。 这么热的天,护卫的身上穿着前后两片,极为简陋的皮甲。 粗略一看,有五六十人。 别说只有这点人了,就是有一百人,二百人。这一趟吴年也是干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目视着这支队伍缓缓的靠近,当队伍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道:“放箭。” “嗖嗖嗖。”埋伏在两旁的弓箭手,纷纷站了起来,把早就拉满圆的弓放开,一支支箭矢如雨滴一样,朝着车队落了下去。 “噗嗤,噗嗤。” “啊!!!” 商队的人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但他们行动力很不错,很快反应过来,躲避在了大车的四周,一边探头,一边也拉开大弓,朝着两旁射箭。 吴年耳旁听见了己方人员中箭之后,发出的惨叫声。 “这素质有点强了。”吴年眯起了眼睛,对左右的章进、龙且、李盛等人说道:“上。” “杀!” 吴年手持钢刀,一马当先的从山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地之后,就地一个打滚,避过了一支飞来的箭矢。 这是本能反应,也救了他的命。 如果刚才没躲,这支箭矢恐怕会正中面门。 吴年没有惊慌,但是双眸一凝。这支箭射速很快,而且威力很大,这不是一般人能开的弓。 属于【重箭】的范畴,不仅能破甲,还能对重装兵造成一定的创伤。 “小心一点。” “弓箭手,掩护我们。” 吴年大叫了一声,不仅没有惧色,反而大步上前,一双虎目盯着一名躲在大车后方的黑脸汉子,耳朵竖起,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眼观前方,耳听八方。 吴年觉得有点古怪,这个人有古怪,但是他说不上来有什么古怪。 “嗖。” 黑脸汉子看着身披盔甲,手持钢刀的吴年,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手中强弓拉满圆,瞄准之后,射出了一支重箭。 “叮!!”吴年这一次有了防备,手中的钢刀扬起,险而又险的挑飞了箭矢,手腕微微一晃。 “真的是势大力沉。”吴年眯起了眼睛,心中暗道。 穿越才几个月的时间,锻炼的时间太少了。这具身体,其实还是马马虎虎,与他前世的身体相比,没什么可比性。 黑脸汉子看着吴年竟然挑飞了自己射出的箭矢,目中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他的实力自己知道。 他射出的箭,躲避已经极难,更别说挑飞了。 对面这个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嗖。”黑脸汉子虽然意外,却不惊慌,又朝着吴年射出了一支箭矢。吴年预判了黑脸汉子的箭路,这一次没有挑飞,而是向右一侧,躲过了箭矢。 势大力沉的重箭,射中了吴年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射进去了一大截,箭尾仿佛疯了一样,颤动不止。 真是很强。 躲过了三支箭矢之后,吴年距离那黑脸汉子已经很近了。 “哇哇!!!”黑脸汉子大叫了一声,舍弃了手中的大弓,抽出了腰间的钢刀,悍然扑向了吴年。 一个只穿着简单皮甲的汉子,却持刀冲向了一名重装步兵。而且还是在吴年展现出一流能力之后。 这种悍不畏死,非常可怕。 吴年面色终于变了,叫道:“有蒙元人。” 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同伴。 该死的。 这趟货物,到底运送了什么东西,竟然有蒙元人混进来,充当护卫。 吴年虽然担心同伴,但是注意力却还是很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他的一双眼珠子在不断的转动,仿佛是雷达一样,看着对方身体的摆动,判断对方的刀路。 “来了。”吴年身子一侧,一道刀光从空中落下,吴年看似险而又险,其实一切都在计算之内的避开了这一刀。他冲入了黑脸汉子的怀中,手腕一转,以刀柄击中了黑脸汉子的胸口。 “哇!”黑脸汉子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受了重创,但他的脸色仿佛是万年不变的岩石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一个头槌,狠狠的撞击向吴年的太阳穴。 吴年右臂弯曲,穿着臂甲的手肘,重重的击在了黑脸汉子的脖子上。 “咔嚓”一声,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黑脸汉子终于撑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能跟我过上几招的无名之辈。这是蒙元人战兵的普遍水平吗?”吴年伸出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 不是吓的,是热的。 但是他的心情确实很凝重。 如果蒙元人的普通战兵都是这种水平,那么楚国活该被按在地上摩擦。 穷山恶水之中,脱颖而出的凶悍民族啊。 吴年抬头看去,心中一松。这支队伍中,潜藏有不少的蒙元战兵。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 有五件盔甲。 他、章进、龙且三大将都在。要是还能阴沟里翻船,那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眨眼之间,商队的护卫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己方有人受伤,但没人死亡。 吴年放下心来后,回头看着十辆大车越发好奇了起来。 这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力 不过现在不是开盲盒的时候。 吴年按照计划,对章进说道:“兄长。你带上十个人,加上伤兵,回去老巢。路上马不停蹄,人不得歇息。” “是。”章进一拱手,当即点了十名家兵,带上了受伤的兄弟,草草的打扫了一下战场,收走了大弓、兵器,坐上了十辆大车,往北山堡返还。 吴年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尸体之外,还有受到了惊吓的路人。 他大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乱世啊。” 朗朗乾坤之下,军户假扮山贼,袭击有蒙元人护卫的商队。 半边张张布率领一千精兵,攻打北山堡。 真是魔幻的世道。 龙蛇起陆,豪杰用武之地。 “走吧。”吴年按照计划,将手中的钢刀插入了刀鞘内。身披重甲,却健步如飞,往大山而去。 龙且等人立刻紧随其后。 身为山民,众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在探子的带领下,吴年等人抄小路,很快到达了北方又一处埋伏点。窜天猴陈家贵,看着来到了自己身边蹲下的吴年,微微点了点头。 吴年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半边张与蒙元人的交易很频繁,有货物出去,就有东西回来。可能是银子,也有可能是只有蒙元人那边才有的特产。 商队嘛,来回不落空。 两支商队一往北方,一回来南方,没有交流。只要下手得快,这批东西还是他们兄弟的。 窜天猴的情报非常准确。 吴年等人埋伏下来,只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一支商队由北往南而来。 有十二辆大车,车厢内的东西有点干煸,不像是装满了货物的样子。不过外头放着帐篷等东西,看不出来里边是什么东西。 多半是银子。 护卫、随从人员也足有五六十人。 “放箭。”吴年一声令下,两旁的弓箭手,立刻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叮叮叮!” 箭矢如雨滴一般落下,但是很多都射空了,箭头狠狠的钉在了地上,或大车上。 下方的护卫、随从,明显比之前的迟钝很多,一时间竟然没有躲避,呆在原地。 “杀。”吴年率领了龙且等人,如虎入羊群,一阵厮杀,杀了大部分的随从、护卫,部分人逃走了。 没办法。 这里是大路,他们的兵力也不多,就有了漏网之鱼。 不过也无所谓,他们的目标是货物。 “走。” 吴年拍了拍其中一辆大车,脸上露出了爽笑声。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解下盔甲,直接坐在了大车上,让兄弟驾车,一行人按照既定的路线,沿着小道往北山堡而去。 江县。张布的府邸内。 张布回来之后,果然按兵不动。 这日他穿着一件单层的衣服,手持马槊在练习。 张有为给他的两个清白姑娘,他破瓜享受了。但是在享受之余,他也没有松懈自己的武艺。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如果沉溺于享受,那么好汉也会变成软脚虾。 张布是很自律的人。 就在张布练槊的时候,一名圆脸壮汉走了进来。见此他停在远处,没有打搅张布。 张布很快练完了一套槊法,把沉重的马槊交给了两个甲兵,从俏丽女婢的手中接过了手帕,擦了擦汗。 “怎么样了?” 张布抬头问圆脸汉子道。 “回禀布爷。小人已经精选了二十名好兵,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等训练完成之后,可以怀藏利刃,刺杀吴年。” 圆脸汉子一拱手说道。 “干的好。”张布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点头说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吴年是个好汉,但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刺杀是上上策。” “对那些刺客,给足了安家费,待遇好一些。我张布用人,绝不吝啬。” “是。”圆脸汉子躬身应是道。 很快圆脸汉子便离开了,张布先回去了卧房内,几个身穿清凉衣裳,俏丽的女婢,为他沐浴,期间颇为x艳。 水下的他虽然杆子挺直,但是没有做什么事情。 这是定力 洗了个澡之后,张布来到了外屋。坐在凳子上,喝起了刚泡好的龙井茶,嘴角微微翘起,心情颇为愉快。 半边张啊。 它不是只有武力,而是全方位发展的地方豪强。 “想与半边张为敌,你还早了一百年。”张布心中暗道。 这一盏茶还没喝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府中的管事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不等张布发怒,他就倒豆子似的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我们的商队被截了。从江县出发的,从北边回来的。死了好多人手。大老爷快要气疯了,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你说什么?”张布双眸圆瞪,左手手抓用力,巨大的力量,竟然把陶瓷茶盏给捏碎了。 而他掌心厚厚的老茧,让手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与蒙元人的生意,半边张一直在做。张布不知道商队里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价值不菲。 张布到底是有定力的人,很快就收拾起了心情。深呼吸了一口气,脑海之中出现了吴年这两个字。 他还不认识吴年。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知道这肯定是吴年做的。 这江县范围内,没有别人敢打半边张的主意。 “失算了。我们以为吴年会躲在北山堡这乌龟壳内不出来。没想到他不仅出来了,而且还露出了獠牙。张开嘴,咬下了我们一块血肉。” 张布咬牙切齿,然后一脚踹飞了凳子,匆匆打开了门走出了卧房。随即带上了部分家兵、随从,来到了张府。 堂屋内。张有为脸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握紧了两旁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两排牙齿不断的磕碰,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张布不知道那两批货多重要,他知道。 什么两千两白银,与那两批货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而且随行的蒙元战兵也死了。 这恐怕会影响到半边张与蒙元人的关系。 该死的。 张有为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一双眸子充满了血丝,吓了张布一跳。 “布弟。这一定是吴年干的。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出北山堡。” 张有为咬牙切齿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发财了 “大哥。我也知道这是吴年干的,但实在无可奈何。刺客还在训练中,而且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刺杀时机。” 张布苦笑一声,摇着头说道。 要是有别的办法,他就不会在江县城中枯坐这么多天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张有为气的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咬牙切齿道。 “没办法。等寻找机会吧。不过大哥。我们对商队的护卫太单薄了,而且太大张旗鼓了。我们得加强防备,再低调一些。以防止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张布想了一下,抬起头来对张有为说道。 其实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半边张在辽东地界,都是排的上号的豪强人家。多少年没有人敢打半边张的主意了。 半边张各方面都膨胀,也都松懈、迟钝了。 张布的话张有为听进去了,道理是知道。但他还是不甘心。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背起手来在堂屋内来回踱步,忽然他眼睛一亮,回头对张布道:“布弟,我有一策。” 张布眼睛一亮,急迫道:“大哥,快说给我听听。” “我们再派遣出商队,假装是商队,实则是精干士卒,再在商队的附近,安排人手,假装是行人。勾引、钓鱼。那吴年一次得手,肯定得意忘形,得知我们的商队再一次出动,他一定会上钩的。” 张有为越说越是来劲,眼睛亮的吓人。 张布闻言却苦笑了一声,叹道:“大哥啊。你这是看低了吴年。这可是从小兵起家,几个月时间就把北山堡拧成一根绳的男人。” “我们刚刚被重创,不舔舐伤口,反而急于加派商队。这陷阱也太明显了。” “大哥啊。这件事情你听我的,我们按兵不动,只训练刺客,然后等待时机。” 张有为本来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是妙计。听了张布的话之后,顿时心凉了半截,苦笑道:“好吧。”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苦涩。 这一次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吴年截获了半边张第二批货物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按照既定的小路,日以继夜,马不停蹄的返回北山堡。 半边张的势力不是说笑的。 现在除了北山堡之外,都算得上是敌国了。在敌国呆的越久,危险就越大。 这日上午,阳光有些刺眼。吴年带着十二辆大车,回到了北山堡。路上遇到了一些军户,纷纷主动让开道路,对吴年躬身行礼。 吴年没有理会他们。现在的他又兴奋,又疲劳,累的想马上倒下去睡觉,兴奋到精神很棒。 矛盾,矛盾。 进入了北山堡之后,吴年来到了一座较大的院子外。两个家兵在门口把门,见到吴年后,立刻躬身行礼。 “小旗大人。” 吴年点了点头,麻溜的从马车上下来,问小兵道:“我兄长呢?” “章大人累了,正在房间里睡觉。”小兵回答道。 “叫他起来。”吴年立刻说道。睡,睡什么睡,天大的事情,也等开了盲盒后再说。 吴年先进去了院子看了一下,很大的院子,停放了十辆大车,很拥挤。货物都没有打开,章进显然是把这个开盲盒的机会,留给他。 “大人。”也是日以继夜赶路,没有比吴年早回来多少的章进,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双眸充满了血丝。 “还什么大人啊。开啊。先开你的,再开我的。”吴年迫不及待道。 他搓了搓手,真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跟陈氏入洞房的时候一样,等不及了。 那有料的身子,那鼓鼓囊囊,实在是想死了。 “好。”章进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众人一起合力,把大车上绑着的绳子解开。 整整十辆大车,多数都是帐篷、粮食等辎重,供给商队人员吃住用的。但却有二十五个箱子。 箱子明显分成两个部分,有二十口箱子是长方形的,但宽度相对很宽。 有五口箱子也是长方形的,但是很长,足有二三丈长,宽度很窄。 吴年、章进、龙且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吸溜了一口气,心脏开始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长兵器和盔甲啊。”吴年右手握拳,脸上的兴奋遮掩不住。 这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人。 其次是粮食。 再次就是武器与盔甲了。 办什么事情,都是以人为根基的,没有粮食吃,人就活不下去。而没有武器与盔甲,人则不能保护自己。 制作盔甲的工艺并不复杂。现在吴年麾下的家奴,也有人会制作盔甲,但是制作的极为缓慢。 每一件盔甲,都需要数量庞大的铁片,需要好的皮革,再穿针引线。光人工打造这些铁片,就十分费力了,更别说其他了。 而且朝廷有明文规定,私藏盔甲杀无赦。 这玩意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目前他的属下,也不过是五件盔甲而已。 而这二十口箱子,就是二十件盔甲啊。 吴年没有任何疑虑,这一定是盔甲,一定是盔甲。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放在了箱子的把手上,然后用力的打开。 里头果然放置着一件全身的铁片盔甲。 头盔、胸甲、裙甲等等。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吴年看到这件盔甲的时候,脸上还是洋溢起了难以言喻的笑容。 果然是盔甲。 果然是盔甲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吴年把眸光转向了那二三丈长的狭窄箱子上,然后打开,果然是一把长兵器。 而且是吴年喜欢的马槊。 吴年拿起了马槊,放在手中观看。槊柄赤红,矛锋漆黑,非常锋利。吴年取出了一张黑布,让一个小兵双手展开布。 吴年手持马槊,用矛锋轻轻一划拉,这张黑布被轻而易举的分成了两块。 这绝对是一把好槊,恐怕不逊色于章进的那把,金家的家传好槊,价值起码三百两。 吴年放下了这杆马槊,然后陆续的打开了长箱子。 清一色都是马槊。 只是马槊这玩意也是手工锻造的,就像是刀剑一样,长短矛锋装饰都是不一样的,有长有短,有好看的,有比较好看的。 总之就是好看。 当吴年打开了全部的箱子,看着整整齐齐的二十件铁片全身甲胄,五杆马槊之后,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是有定力的人,但是此刻也忍不住是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发财了。 而且在乱世,它们的价值无法用钱来衡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兄弟齐心 不仅是吴年热血沸腾,旁边的章进、龙且也是如此。三人都是豪杰,深知乱世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的道理。 “走。去看看我的。”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激动,转身去门外开自己带来的盲盒。 章进、龙且齐齐点了点头,一起跟上了。 开了章进的盲盒之后,二人对于吴年的盲盒,非常的期待。 不过正应了那句话,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吴年截获的十二辆大车中,极大部分都是帐篷、粮食等辎重。真正的货物,不过是一个精美的紫色方盒子。 四四方方的盒子,与那天吴年装了人头送给王如烟的盒子差不多大。兄弟三人一脸问号,面面相视了一下之后,先回到了房间里,三个人围在桌子前坐好,然后吴年打开了盒子。 这是一盒东珠。 所谓的东珠,就是出产于松花江、鸭绿江等北方水系的珍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彻。 这一盒珍珠,每一颗的大小都差不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第一流东珠。 这应该是半边张交付了货物之后,得到的货款。它在北方也算是珍贵,到达南方之后更是价值连城。 “这东西很贵,但我们现在用不上。”吴年叹了一口气,有点无语的把盒子给盖上了。 章进、龙且都是摇了摇头,是的,东西是好东西,但不合时宜。 这东西是他们抢来的,半边张势力这么大,他们怎么出手? 这一盒东珠价值连城,但不如银子。 只能暂时放在库房里吃灰,或者是真要逃难的话,带着这一盒珍珠,比带着一车银子方便。 这一次截杀,最珍贵的东西,最有用的东西,还是那批盔甲、马槊。 吴年、章进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批东珠也不能说没用,那批盔甲、马槊真是大赚一笔,这一趟值了。 杀人越货,果然是发财最快的捷径。 尤其还是杀的仇敌,抢了仇敌,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二人很快注意到龙且的表情,渐渐有些不对,双眸充血,咬牙切齿。 “这是怎么了?”吴年连忙关心道,但他很快就醒悟了过来。 龙且右手握拳,重重的敲在了桌面上,愤怒道:“看样子,这些年半边张一直在给蒙元人输送营养。难怪蒙元人越来越强横了。” “半边张手中,也有我全家老小的鲜血啊。” 吴年、章进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他们早就商谈过了。 蒙元人崛起于白水黑山之间,原本是一穷二白的。只有严酷环境下养成的悍不畏死。 给了他们盔甲、兵器,就等于是给了他们爪牙。哪有猛兽不吃人的? 吴年也想起了自己这一次遇到的蒙元战兵。事后他与章进、龙且交流过,断定那就是普通的战兵。 一个普通的战兵,都这么厉害了。 更何况蒙元人大将? 不是吴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的他,对上那些蒙元人大将,恐怕也难逃一死。 不过幸好。 吴年的眸中闪闪发亮了起来,露出了迫人的气势。他拿到了马槊,只要努力锻炼身体,跟着章进学习马槊。 他的武力一定会突飞猛进。 什么蒙元人,老子迟早要把他们赶回去白水黑山间,做个野人。 “兄弟。别的不说了。等我们有朝一日壮大了,就把这些蛀虫杀个干干净净。再持槊上马,学卫青、霍去病,提十万骑兵纵横大漠,杀他个人仰马翻。” 吴年伸出手来拍了拍龙且宽阔的肩膀,眉目间神采飞扬,振奋道。 “好。”龙且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粗壮的右手,看了看吴年、章进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说的好。” 吴年哈哈一笑,与章进一起伸出了右手,兄弟三人的手紧紧抓在了一起。 热血沸腾了许久之后,吴年松开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龙且,眸光炯炯道:“兄弟。按照约定,这一次的东西我们平分。但是那马槊,我多要一杆。我三你二。” “你也暂时别走了。我们一起跟着章兄学习马槊。上阵厮杀,还是马槊得劲。” 吴年想多要一杆,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 龙且当然也是豪爽的人,点点头道:“好。” 这盲盒也开了。三人困意袭上心头,但却还是强忍着睡意,分赃完毕之后,才分开了。 吴年与章进一起,带着十件盔甲、三杆马槊、半盒东珠,回到了吴府。章进自己去睡了。 吴年把盔甲兵器放在了库房,抱着东珠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藏在了床底下。他已经困的不行了,但却还是与一脸欣喜的柳香、陈氏、吴氏说谈了一会儿,然后让陈氏伺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还强要抱着陈氏香滑柔软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吴年做什么事情都是轰轰烈烈的。 这一睡也是个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枕边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余香。 “姐。我饿了。给我整一只鸭子,两斤红烧肉,一些配菜,三大碗米饭。”吴年一点也不害臊,朝着门口大叫道。 “你刚睡醒,吃这么多不好。我给你熬了糯米莲子粥,还在厨房热着呢。”陈氏一直在门外守着,一脸笑容的推门走了进来,柔声说道。 “吃粥不顶用。”吴年摇了摇头,坚决不吃。 “好了,好了。随你了。”陈氏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赶紧移动娇弱的身子,去吩咐厨房了。 在这座府中,有众多的家奴、奴婢为吴年服务。 只要吴年想要的东西,一般都能办到。不久后,一大桌子的酒菜,便端上来了。 其他配菜暂且不说,一只鸭子,两斤红烧肉三大碗米饭,一点也没克扣。 吴年一边风卷残云,一边问陈氏道:“姐。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一夜吧。可把我吓死了。”陈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鼓鼓囊囊,娇嗔道。 “姐。你真好看。”吴年嘿嘿一笑,张开满是米饭的嘴巴,香了陈氏白嫩的脸蛋一口。 “你这个小年。”陈氏笑着伸出小手,拧了拧吴年的耳朵。 堂堂吴总旗,在闺房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威严了。 吴年的食量很大,很快就干下了一半酒菜。陈氏笑着给他打下手,不时取出刺绣帕子,给他擦擦嘴。 “对了。小年。姐的事情我知道了。”陈氏想起了一件事,绝美的脸蛋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吴氏回来的蹊跷,他自己没问,但托了陈氏、柳香打探。 “什么事?”吴年放下了碗筷,沉声问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精选精兵 陈氏叹了一口气,娇嫩的脸上露出了幽幽之色,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前段时间,姐夫他外出做生意发了一笔财。人没钱不行,有钱也事多。姑爷新纳了一房小妾,是个能折腾的主。不仅把家里头搅的一团糟,还故意冲撞了姐。那时候姐怀有身孕,流产了。” “但是姐夫不仅没有抚恤姐,反而倍加冷落。姐心里头难过,就带着张震回来了北山堡。” 吴年听了之后,脑瓜子嗡嗡嗡的直叫,气血上涌。 这是宠妾灭妻啊。 吴氏十分柔顺贤惠,属于传统类型的妇女。对丈夫好,对儿子好,勤俭持家。虽然长的普通了一点。 但他那姐夫,也不是什么帅哥。 做了生意,发了一笔小财,尾巴就翘起来了? 就忘糟糠之妻了? 俗话说得好。 这女人嫁去了别人家,能不能直起腰杆,就看娘家有没有兄弟帮衬了。 做兄弟的,哪能看姐姐受这种委屈? 吴年决心外出一趟,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但他目前,暂时脱身不得。想了一下之后,吴年对陈氏说道:“我最近出不了门,这件事情暂时搁置。” “姐现在心里头肯定是烦闷的。你与香儿多多与她说话,安慰安慰她。” “哪用你说。我们女人的心思可比你细腻。”陈氏的伸出纤细滑嫩的小手,戳了戳吴年的脸颊,取笑道。 “是是是。姐你的手真是又细又腻,还滑不溜丢。”吴年却顺势抓住了陈氏的小手,嬉皮笑脸道。 陈氏脸皮薄,但那是在外头。在屋内她的脸皮可不薄,便也顺势与吴年闹腾了起来。 等吴年出了卧房的时候,他的衣衫勉强还算整齐,很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之后。吴年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了前院,叫来了章进。 “大人有何吩咐?”章进比吴年勤快多了,一大早就醒了,操练了一番人马,这会儿也正准备自己练武,听见吴年呼唤声,连忙来到了吴年的面前。 “把我这两队家兵送去军营,通知军营擂鼓聚兵。对了,告诉铁牛一声。这小子该好了,可不能再躺着了,让他上班。” 吴年脸色有些严肃,吩咐道。 “是。”章进见此也严肃了起来,连忙应了一声,先派人出去,再聚敛了吴年的两队家兵,人马整齐划一的前往军营。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了起来。 他还有大事要办,等办好了这件事情,就去帮姐出气。 “来人。为我披甲,把我那十三口箱子,从库房内搬出来。跟我来。”吴年吆喝了一声。 顿时府中家奴、女婢行动了起来,有三个俏丽的女婢,捧着吴年的盔甲,为吴年披甲。 最后吴年自己捧着头盔戴好,系上了绳子。虽说也就两步路,但是吴年摆出了官威,扶着马鞍翻身上马,乘马带队前往军营。 吴年进入了军营之后,让人把箱子送去了校场。自己则来到了百户府,堂屋内。 “吴总旗。” 当官的都已经到了,除了李坤之外,其余人都站起来,对吴年躬身一礼。 “诸位大人。”吴年也没摆谱,得体的还了一礼,然后来到了第二把交椅上坐下,对李坤点了点头。 “我刚出了一趟远门,弄了十件盔甲、三杆马槊回来。其中一杆马槊,我自己用,一杆我有安排。另外的十件盔甲,一杆马槊,我决定军中演武。” “项目有两个。一是跑步,决出体能最好的二十人。再比试拳脚。剩下十个人得盔甲,最强的人得马槊。” “另外。我要为所有的军户,制两套战袄,一套春夏用,一套秋冬用,兵器也要重新锻造,统一的制式。不能你拿长矛,我拿大枪,你耍柳叶刀,我耍牛尾刀。” “军人要有精气神,要整齐划一。” “我们是正规军,不是土豪的私兵,更不是土匪。” 吴年双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眸光精亮,话音洪亮,散发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雄气。 得了甲、兵器。 自然不能放在库房内吃亏,那是暴殄天物。 吴年本想把盔甲,全部武装给自己的家兵。 但是仔细想了一下之后,不能这样。 以前当官的,就是轻视百户所的兵丁,而厚待自己的家兵。他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步入后尘? 他现在虽然是个总旗,但实际上是个代百户,执掌北山堡的所有兵力,何必厚此薄彼? 比武。 赢的人穿盔甲,公平公正。 谁也不会寒心。 至于制式的战袄、兵器,这是吴年很早就有的想法。只是以前没钱没时间,现在有钱了,也一并做了。 北山堡的兵马,是正规军。 不能像乌合之众一样乱七八糟的。 当官的看着吴年,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消息早就传开了,半边张的商队被抢了。 而吴年出了一趟远门,带回来了这么多东西。 这东西是谁的,呼之欲出啊。 这真的是跟半边张咬上了,不死不休啊。 厉害,厉害。 对于这件事情本身,当官的没什么意见。谁敢有意见呢? 只是大部分人,在心中吐槽。 “这杀星。有钱爱折腾啊。要是我,干脆带人去南方,做个富家翁不是很好吗?” “这家伙,出钱出盔甲出兵器,给那帮当兵的,真是有病。” 当官的还是当官的,捞钱为主。 不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是格局不同。 吴年是雄心壮志,而当官的心里头那是黄金心。 当官的不仅没意见,还很识趣的滚蛋了。由得吴年自己折腾。 吴年也不客气,等了片刻之后,扶着腰间的刀柄,在盔甲铁片碰撞的声音之中,走出了百户府,来到了军营的校场。 校场内。 十二队人马竖着排列,包括章进、铁牛等人在内,全部都是立在下方,目视台子。 吴年于众目睽睽之下,扶着刀脚步沉稳,气势冲天的走上台子,站在了顶点。 这一刻,台子上只有他一个人。 百户所的山头,没有比他更高了。 站在这里,可以一览众山小。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兄弟 吴年站了许久,不得不承认。 权利有毒。 尽管领兵统帅,并不是他的本意。但当真正掌握了权力的时候,飘飘然的感觉,也是油然而生。 “呼。”吴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全部吐尽。收起了不必要的情绪,抬起头来,张开口发出了洪亮的声音。 “今天。我做主......。” 吴年用他洪亮的声音,也可以说是将军的声音,而不是当官的声音,把自己刚才对当官们的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兵丁。 兵丁们顿时骚动了起来,然后振臂欢呼道:“总旗大人。” “总旗大人。” 排山倒海的声音,宛如风暴,席卷了整个百户所。让北山堡内的寻常军户们,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了军营方向,他们满头问号。 这又是怎么了? 兵丁们内心是感激的。 以前当官的不拿当兵的当兵,当作家奴。好的全给了自己的家兵,让他们种田,修房屋。 吴年掌权之后,给军户工钱。 在场的兵丁,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受到吴年的恩惠。 吴年发十足的粮饷,当兵的开始富裕起来了,能养活家眷,还绰绰有余。 现在吴年一视同仁,让自己的家兵与兵丁同台竞技,谁强谁就拿盔甲,使得马槊。 尤其是盔甲。上了战场,穿着战袄与穿着盔甲,差距可太大了,那是保命的利器啊。 这如何不让兵丁们内心的火焰,燃烧的旺盛,燃烧的炙热呢? 兵丁们纷纷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要赢,要穿上盔甲,甚至是使得马槊。 台子下。 十二队人马。 铁牛是站在张声一队的。他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糟了。我的伤还没好利索,跑步赢不了啊。我也想使马槊。” 他是个好兵,也是有潜力的好兵。 看着章进手持马槊,纵马驰骋的时候,他的内心也是心动的。要是没机会也就罢了,但现在是有机会啊。 这看得到,摸不着,多伤心啊。 吴年说完之后,低下头看了一眼铁牛,然后笑着下了台子,从箱子内取出了一根马槊,然后振臂一掷,将槊掷给了铁牛。 吴年笑道:“兄弟。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还有赢的人,与章兄弟学习马槊。” “我另外给你们配备战马。” 幸福来的太快,铁牛愣了一下,但下意识的接住了马槊。几十斤重的马槊,被吴年给扔起来了,被他稳稳的接住了。 这就是资本。 “多谢总旗大人。”铁牛大喜过望,连忙感谢道。 真是好兄弟啊。 其余兵丁也知道铁牛的本事,更知道吴年与铁牛、张声、王贵、李勇是一起吃过苦的好兄弟。 铁牛得了马槊,张声成了代理小旗,王贵在军中地位很高,李勇现在从军中退下,但管后勤,还有修葺城墙,也成了北山堡的大人物。 总旗大人是念旧的啊。 他们羡慕之余,不仅没有妒忌,反而欢欣鼓舞。在总旗大人麾下,我们也会有出头之日的。 而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吴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章进,说道:“兄长。你来组织他们跑步。先选定二十人。” 说完之后,吴年便又扶着刀柄,回去了属于他的高台之上。 “是。”章进恭敬的应了一声,立刻组织人手了。不久后,一百多号人,便开始跑步了。 绕着校场跑步,没有规定,也没有终点。 跑到自己退赛,剩下的二十人,就是强者了。 吴年穿着甲,扶着刀,身躯挺拔,宛如一杆标枪。现在天气热了,他穿着盔甲很快就汗流浃背,但是他的面容没有半分变化,姿势没有一点变形。 他与兵丁站在一起。 吴年一直很喜欢跑步这项运动,它能锻炼兵丁的体能。 而用跑步,也能选出兵丁之中体能最佳的人。 体能,也就是膂力。 唯有强壮,膂力过人的人,才能穿得起几十斤重的盔甲,并且健步如飞,拿刀砍人。 “大人。”铁牛是个好兄弟,拿着一个羊皮水袋上了台子,递给了吴年。 吴年转过头对他笑了笑,伸手接过水袋,对嘴喝了几口。 吴年选定的这些兵丁,都是强壮之辈。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很快更强者就淘汰了强者。 二十个人选定完毕。 吴年终于也熬不住了,让铁牛帮自己解开了甲胄,不装逼了,不然得中暑。 他走下了台子,来到了平地上,坐上了太师椅。让人在校场上画了一个大小合适的圆圈。然后抬头看那二十名特别强壮魁梧的兵丁,沉声说道:“比武就是打架。” “不过也有规矩,不能攻击眼睛、下体等脆弱部位。” “出圆圈输。” “在一方明显没有胜算,但不认输的情况下。我有权裁定。” “都听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吴年抬起头来,大声问道。他的眉目间充满了迫人的威严,眸光精亮。 “听明白了。” 二十名兵丁立刻挺起胸膛,整齐划一的回答道。 随即,吴年让人拿来笔墨纸,用抓阄的方式,把人分成了两组,进行比武。 能过第一轮的人,就能穿上甲胄。 有一定运气成分。 但想要得到冠军,拿起马槊,却肯定是最强者。 吴年、章进是裁判。在章进的组织下,兵丁们依次上场,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争夺盔甲。 但总有十人,会黯然收场。 随着太阳持续向西移动,十个更强者,终于角逐了出来。而经过了一番比武之后,最强者也新鲜出炉了。 吴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很年轻,才二十三岁。但是他的胡子浓密很长,看着比年龄更老。他身高只能算普通,但是块头很大。 手臂能比得上普通女人大腿粗细了。 他叫刘武。 武力的武。 刘武站在吴年的面前,微微低着头,露出了既尊敬又激动的复杂表情。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个好兵,但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而现在吴总旗执掌大事,他得了战马、马槊、盔甲,只要紧跟在吴总旗的身后,就可以平步青云。 吴年的左右立着两个人,一个章进,右手竖着一杆马槊,威风凛凛。一个铁牛,手中端着一口大酒碗,碗中盛着好酒。 吴年站了起来,从铁牛的手中接过了酒碗,来到了刘武的面前,递了过去,说道:“喝了这碗酒,我们就是兄弟了。” 刘武心中的激动,达到了峰值,肾上腺素飙升。 “是。”他痛快豪爽的接过了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吴年拿回空碗,然后取来了章进手中的马槊,亲手交给了刘武,说道:“它现在属于你了。” “多谢总旗大人。” 众目睽睽之下。刘武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马槊对吴年单膝跪下,尊敬而恭顺道。 章进投以欣赏的眸光,这是个好兵。 铁牛咧开嘴大笑,又是个好兄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汉行 操练精兵,其实很简单。 给足了钱粮,操练的勤快,军纪森严,就可以训练出一支精兵了。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 这需要持之以恒。 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精兵也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水磨功夫,需要慢慢打磨。 正应了那句对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吴年把训练精兵的任务,交给了王贵、张声负责,他只是在大方向上把控。 他本人与铁牛、龙且、刘武一起,跟随章进练习马槊。其余人还是平地练习马槊,也就是熟悉马槊的阶段。 吴年已经开始策马飞驰,挥舞马槊了。 上午,阳光还算温柔,不是很热。北山堡外,一处平整的土地上。摆满了许多稻草人。 稻草人分作很多种。 有戴着黑色的头巾的,有胸前点着红点的,有的手臂是红色的。 章进、铁牛、龙且、刘武等人在旁边观看。吴年跨坐一匹健壮的骏马,手中拿着丈八马槊。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双脚夹紧了马腹。 “咴咴”骏马叫了几声,然后撒开四蹄,载着吴年向着稻草人冲锋而去。吴年的眸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宛如刀锋。 “唰!!”手中的马槊被他扬起,横扫而过,矛锋精确的削掉了一名带着黑色头巾的稻草人的头颅,继而一个回旋,刺中了另一个稻草人胸前的红点,手中马槊再转,从下往上削,切掉了一个有红胳膊的稻草人手臂。 现场有二十个稻草人,吴年纵马从前杀入,从后杀出,从旁杀入,从旁杀出,把所有的稻草人标记的地方,砍下,刺中。 他的动作精准的仿佛是机器人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不是战争,这是练习。 练的是眼神,练的马槊的出手角度。 虽然看起来呆板了一些,但非常有用。 “吁。”吴年勒紧了马缰,让战马停下,竖起了马槊驻在地上,看着前方一片狼藉的稻草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马槊也算是初成了,接下来就是实战了。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他手持钢刀,也可以在沙场上来去纵横。实战经验是不差的。 “恭喜大人。”章进、龙且、铁牛、刘武等人围了过来,抱拳恭喜道。 “不愧是大人。我当年学习这一段的时候,可是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章进感慨了一声,由衷敬佩道。 他已经感觉到了。 在练武方面来说,吴年拥有卓越的天赋。 吴年就像是一张布,不断的吸收养分,随着时间过去,终于破茧成蝶,马槊小成了。 铁牛、刘武、龙且也是点了点头,他们刚上手,能领会到其中的艰辛,而吴年已经练成了,这才多久时间? 这就是所谓的练武奇才吧。 在这方面吴年没有谦虚,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道:“那是。在练武方面,不管是拳法、腿法、弓箭、刀法、剑法还是马槊,我都有过人的天赋。” 吴年把手中的马槊交给了铁牛,伸手从刘武的手中接过了水袋,喝了几口水后。他对章进说道:“兄长。我要出门一趟。北山堡的事情,暂时交给你负责。”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铁牛、刘武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出门一趟。” 章进有些意外,随即皱起了眉头。说道:“兄弟。现在半边张低调了很多,但是我敢保证。它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着给你致命一击。你现在离开北山堡,并不安全。” “章兄弟说的对。”龙且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只带铁牛、刘武两个。这样我们的目标就小了。而且我也是去去就回。” 吴年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亲姐吴氏的事情,他必须给办了。 那让他姐姐流产的小妾,要是不处置了。他还算什么兄弟? 因为选铁甲兵,练习马槊,耽搁了这些时间,他已经很愧疚了。现在没话说,出门办事。 章进、龙且二人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吴年是那种下定决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人。再说了,他们也是相信吴年的。 辽东虽然很大,半边张很危险。但是吴年这样的人,足可以纵横了。 他们没意见,刘武、铁牛就更没有意见了。众人一起回去了北山堡。这件事情,吴年对柳香、陈氏交代了一声,没跟吴氏说,也不许她们说。 吃了晚饭之后,吴年只带着一把钢刀,一些银子,与铁牛、刘武一起,趁着夜色,离开了北山堡。 天空上,明月与星辰遥相呼应。也正应了那首歌。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这天大地大,吴年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又何惧半边张? 吴年的姐夫叫张大山。 家住在连山堡。 张家原本也是普通军户。吴氏嫁过去之后,勤俭持家,小日子过的也算是滋润。 但在张大山发财之后,事情就变了。 连山堡。 它位于北山堡的南方,相隔有五六十里的山路,属于另外一个千户所。 现在辽东比较乱,山贼很多。这小小的五六十里山路,并不太平。也不知道吴氏是怎么带着张震,回到北山堡的。 想到这里,吴年的心中就藏着一团火。 不过这段路对于吴年、刘武、铁牛三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了。他们也不与别人搭伙,就三个人赶路。 或许是三人运气好,或许是山贼眼睛亮,看出三人不好惹,总而言之,他们花了半夜,半日的功夫,到达了连山堡。 中午时分,太阳有点毒辣。吴年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连山堡城墙,微微摇了摇头。 与北山堡一样,连山堡的城墙也是破破烂烂的,这样的百户所,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吴年三个人带刀,而且看着眼生。但却在众多军户的眸光下,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连山堡,直奔张家宅邸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王老子来了 张家大宅。 它与吴年的府邸一样,都是三进宅子。 原本张家自然是没有这大宅子的。是张大山发财了之后,给置办的。住这样的大宅子,当然少不了配套的家奴。 清晨。东方鱼肚泛白,露出少许光亮。 张家的家奴起了个大早,忙前忙后了起来。 内宅,卧房内。 张大山搂着自己的小妾王氏,睡的正香甜。 张大山身材很高,但偏瘦,长的也是普通。他的小妾王氏长的颇为妖媚,肌肤雪白,眉目含春,身材还非常有料,该大大,该细细。 狐狸精嘛,专吸男人精血。 张大山昨天晚上在王氏的身子上,扑腾了足足三次,累的那是手软脚软。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 王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 “美人。你就别打扮了,够美了。再打扮,老爷我怕要死在你的肚皮上了。”张大山看着美艳的小妾,忍不住火气直冒,不等穿上衣服,便扑了上去,抱紧了王氏。 王氏听着张大山的话,非常的受用。咯咯笑道:“爷。妾怎么敢让你死在妾的肚皮上。妾已经让人煲了老母鸡人参汤。爷吃了后,保证强壮如牛,长命百岁。” “真是好乖宝,知道心疼爷。”张大山闻言心花怒放,把王氏抱在怀中,卿卿我我了许久。 他原本是个种田的庄稼汉,哪里见过这等美貌还调皮的心肝宝贝,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 张家的主人也就他们,人口少,空房极多。 张大山就把西厢房改了一下,当作是餐厅。二人出了卧房,来到了餐厅内吃饭。 圆桌子上,果然有一大碗老母鸡炖人参,四周围绕着一些下饭素菜。 张大山饭量还不错,吃了两碗米饭,一大半的老母鸡炖人参。这么大补的东西,加上美妾就在旁边,张大山当即是气血上涌,红光满面。 等吃完饭之后,王氏羞羞答答的说道:“爷。这月我的月事没来,昨天又干呕不止。我就请了大夫来看,他说我有了。” “啊?!!!”张大山傻眼了,既是高兴,又是心疼,又是丧气。 我与夫人有孩子了。 昨晚上我还要了三次。 在孩子出生以前,我的幸福岂不是没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爷啊。要是爷早知道,昨晚上就不折腾你了。”张大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肝宝贝的搂着王氏道。 “我心疼爷嘛。憋着不好。”王氏一脸体贴温柔。 “还是你好啊。不像我那黄脸婆,只知道洗衣做饭、刺绣织布,木头人似的。”张大山感动坏了,也骂起了吴氏。 “呜呜呜。”王氏眼珠子一转,却忽然眼眶一红,嘤嘤哭泣了起来。 “美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是爷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爷,爷马上改。” 张大山慌了手脚,搂着王氏的身子,不断的哄着。但是王氏的眼泪就像开闸放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等张大山慌张的快要给王氏跪下了,王氏才幽幽说道:“爷啊。妾哭是为了妾肚子里的孩儿啊。他是小妾的儿子,长大后,注定要遭人白眼的。” 张大山立刻反应过来,一脸正色道:“美人你放心。我怎么可以让你做小妾,让我们的儿子做庶出孽子呢?等我休书一封,把那黄脸婆给休了。这样你就是我的亲亲夫人,我们的孩子就是嫡子了。” 为了美妾,他连张震那儿子都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吴氏被王氏弄的流产了,他也不心疼。 “爷。你对我真好。”王氏顿时破涕为笑。 二人又卿卿我我了一番。 张大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低头对怀中的王氏说道:“对了。爷也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儿啊?”王氏好奇的抬起头说道。 “爷今天请了百户所内的百户、总旗、小旗来吃席。你待会儿指挥家奴,一定要操办的风风光光的。” 张大山一脸骄傲道。 “爷。怎么忽然想起请当官的吃席了,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王氏心思灵透,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是有好事。小旗陈光北老了,打算退休了。咱们连山堡的小旗空出来了,我上下打点了一下。百户大人答应我,让我补了小旗官的官职。不久后,爷就是真的官老爷了。” 张大山得意洋洋,抱着王氏的身子,香了她香嫩的粉腮一口。 “爷。你真的是好爷。”王氏听了顿时心花怒放,反嘴也香了张大山一口。 “爷你放心,妾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了,不会让你丢脸的。”王氏随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你办事爷放心。不像那黄脸婆,碰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张大山重重的点头,笑着说道。 “嘻嘻。”王氏嘻嘻一笑,很是受用。 二人很快离开了餐厅,王氏召集了家奴、女婢、厨娘,果然不是吹牛,把事情办的井井有条。 王氏在内院摆了两桌酒席,取出了珍藏的好酒。不过她自己没有抛头露面,而是隐在幕后。 在饭点之前,连山堡内的百户、总旗、小旗官们一齐登门,张大山意气风发,站在门口迎接众人进来。 一行人分了两桌,张大山与百户、总旗,以及几个老资格的小旗坐在一桌,其余小旗一桌。 吃席嘛,少不了劝酒。 推杯换盏之后,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大山啊。你不仅做生意发了财,马上就要当小旗了。简直人生赢家,你张家祖坟冒青烟了。” 一名老资格小旗,把手放在了张大山的肩膀上,羡慕妒忌道。 当官的其实是看不起张大山的。 这小子以前就是个农民。 但没办法,有钱就是大爷啊。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平起平坐了。 “是祖宗保佑。不过也要靠诸位大哥关照才行。这杯酒,我敬诸位大哥。”张大山也很会来事,吹捧了众人一番,然后端起酒杯,对众人敬酒。 “客气。” “互相关照吧。” 众人也是很给张大山面子,举杯喝下了。 排面很大,气氛很是火热。 也便在这时,吴年带着铁牛、刘武二人,来到了张府门外。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潭虎穴又何妨 吴年先去的张家旧宅,结果是铁将军把门,打探了一番之后,才来到了这座新宅。 三人站在门外看着府门,碍着门房的眼睛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大宅吗?快闪开。”方脸的门房,露出了不耐烦之色,出言不逊道。 “哈哈哈。”吴年哈哈一笑,然后对左右说道:“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算是领会到了。” 说罢了,吴年大踏步的往大门而去。 “你这厮,简直是找死。”方脸门房大怒,张开双臂想拦。 “咔嚓”一声,铁牛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方脸门房的胸口。“哎呀。”他发出了一声惨叫,百来斤的身体朝着门后飞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没有爬起来。 吴年带着铁牛、刘武二人进入大门来到了前院。前院内有一二家奴,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的看着三人。 三人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垂花门,来到了内宅。 也就是张大山宴请当官的地方。除了当官的之外,还有不少家奴、女婢伺候。 众人吃喝的正痛快,冷不防闯入了三个人,顿时犹如一盆凉水浇下。 当官的不认识吴年,不由停下了吃喝,抬头看向了张大山。 不过他们都很镇定。 虽然吴年三人带刀,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但这里是连山堡,是他们的地盘,有几千军户。 还怕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张大山当然认识吴年,也隐约听说过吴年的传闻,当然也知道吴年是来者不善,但与当官的一样,他也不怕吴年。 “是你。是那黄脸婆派你来的吗?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那扫把星,我已经下定决心把她给休了。休书待会儿给你。” “现在,你给我滚。” 张大山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呵斥道。 “左右。把他轰出去。”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今天他宴请当官的,出了这档子事,他的脸上也不好看。 现在赶紧赶走这厮,待会儿给休书,就此了断。 黄脸婆扫地出门,美人扶正做妻。 “是。老爷。”家奴们都是张大山新招募的,虽然看着吴年三人凶神恶煞,有点不好惹,但是为了表忠心,他们轰然应了一声,然后一拥而上。 “让诸位大哥看笑话了。这是我那原配的兄弟......”张大山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坐了回去,对当官的拱拱手,打算解释一番。 “啊哟。” “啊,我手断了。” “我的脚。” 不需要吴年动手,刘武、铁牛便把家奴们打的哭爹喊娘。 吴年大步的来到了张大山的身边,双手抓着张大山的衣领,将之提起,双脚落地,冷笑道:“那感情好,我也是来取休书的。” 这日子肯定是没法过了,休书是肯定要的。 他还得给老姐找个好人家嫁了,不然没名没分。 但他要的不仅如此。 “你这厮,你要干什么?这里是连山堡。在座坐的都是百户、总旗、小旗。”张大山虽然是种田的,发了一笔财,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脸色苍白,酒也醒了,色厉内荏道。 “这位好汉。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说的没错,这里是我连山堡,还容不得你放肆。” 当官的吃了张大山的酒席,也算义气,站了起来。其中一位圆脸壮汉,抬头对吴年说道。 “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要随便开口。免得殃及池鱼。告诉你们,我姓吴,名年。北山堡杀虎的吴年。这是我的家事,你们在旁看着,便可相安无事,否则。嘿。” 吴年正在气头上,哪管什么百户、总旗,全是特娘的酒囊饭袋,也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是吴年?” 当官的顿时面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吴年。 随着时间过去,吴年与半边张为敌的事情,越传越烈,越传越广。 那可是半边张啊。吴年只是一个小旗,竟然敢与半边张为敌。他们日常吃酒的时候,也把这件事情当作谈资。 有人认为吴年愚蠢,迟早被半边张所杀。 有人认为吴年是个豪杰,血性。 但是谈论的时候,可以指点江山,骂也好,取笑也好,背后议论,不会有什么代价。 但是现在真人就在眼前,这就完全不同了。 刚才他们也觉得这三人凶神恶煞,但是此刻再看吴年,就宛如是看到了一头熊虎,浑身散发着猛兽的气息。 但当官的也有自己的傲气。 那圆脸的壮汉,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对吴年拱手说道:“原来是吴小旗。我是连山堡百户陈广。” “吴小旗你在你的北山堡纵横,我管不着。来到我连山堡,举起我属下的军户。那我就要管一管了。” “喔。你要与我为敌?”吴年冷笑了一声,回头看向百户陈广。 “百户大人救我。”张大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由的心生恐惧,救命稻草似的对陈广呼喊道。 “你这厮,真是不可理喻。分明你是闯入连山堡,举起我的军户要殴打。反而说我要与你为敌。” 陈广闻言大怒,伸出手来指着吴年,厉声大叫道。 四周的总旗、小旗也怒了。 “百户大人。不要与这狂人废话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太上老君下凡啊。才三个人,就敢来我连山堡撒野。” “对的。我们呼了兵丁,把他捆绑起来。” “我去。” 当官的有当官的傲气。这已经不是羞辱了。就像是吴年来到他们家门口,当着他们的面,强暴他们的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北山堡,杀虎的吴年。 什么辽东好汉。 我们今天就要捆绑了这所谓的好汉,然后游街示众。 该死的。 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嘴角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你们倒是提醒了我。” “铁牛、刘武。抽刀子出来,这些当官的,谁敢动。就宰了他们。” 说着,吴年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似猛兽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取头来 当官们看着吴年的样子,惊惧之余,觉得被侮辱了。 “你这厮,空口说白话。在连山堡内,你敢杀官?”一名小旗官厉声大叫道。 其余当官的,也都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试试。我这两名属下都是好兵,只需要眨眼之间,便可以把你们杀个干干净净。”吴年笑了笑,表情森然无比。 铁牛、刘武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对这群当官的虎视眈眈。 当官们顿时被唬住了。 他们的脸色涨红,成了猪肝色。他们有傲气,也不相信吴年真的敢动手杀官。 但是他们谁也不敢第一个走。 要是真被杀了呢? 眼前这个人,可是吴年啊。与半边张为敌的狠角色。 吴年看着他们一动不敢动,不由轻蔑一笑。转头对铁牛道:“去把那让我姐流产的小妾给找出来,取头来。” “是。”铁牛唯命是从,应了一声之后,便抓住了一名女婢,让这女婢指路。 “你,你竟然要杀了我的美人,我跟你拼了。”张大山闻言瞬间红了眼睛,人在空中,奋力的用脚去踢吴年的身体。 “啪”一声,吴年腾出左手,甩了这鸟人一巴掌,打落了三颗带血的门牙,鸟人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也安静下来了。 “你真要杀人?你可是北山堡的小旗,是当官的。你还知不知道王法?”四周当官的更被镇住,那百户陈广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恐惧的看着吴年。 “王法?在这辽东,手中钢刀才是王法。你们大可以上报朝廷,说我吴年是如何纵横的。” 吴年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举的手臂有点酸,便把张大山放下。这鸟厮一个站立不稳,屁股落地,呆呆傻傻。 吴年让刘武在旁盯着,低头看了看一桌子的酒菜。虽然吃了一半,他却一点也不嫌弃。 “为了你这厮。我连夜走几十里山路。就吃了两个包子,而你却在这里大吃大喝。” 吴年飞起一脚,踹翻了张大山,然后坐下,把筷子调转过来,用另一头夹菜,也不用酒杯,直接拿起酒壶,对着嘴巴狂饮。 风卷残云似的,把这满桌的酒菜,干下了一大半。 四周当官的简直惊呆了,这哪里是小旗啊,这分明是个绿林大盗啊。 铁牛带着那女婢,来到了卧房。见到了不明所以,正在补妆的王氏。 “小翠。这是谁啊?你怎么带他到了后宅?”王氏见到铁牛闯进来,顿时柳眉竖起,对那女婢呵斥道。 “夫人......”小翠哆哆嗦嗦,结结巴巴。 铁牛已经把手中的刀砍向了王氏,好锋利的快刀,刀出人头落地。好好的美人,便此香消玉损。 “啊呀。”小翠惊叫了一声,扑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有点可惜。”铁牛看了看王氏凹凸有致的身子嘀咕了一句,然后抓住王氏的发髻,提起头来,大步走出了卧房,回到了院子内。 “大人。” 铁牛看了看,没敢把王氏的头放在桌子上,只提在手中,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 吴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继续吃饭。 “去取笔墨来。”吴年对在一旁另外的女婢道。 “是。”这女婢没昏死过去已经算胆大了,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下去了。 当官们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真的杀了。 他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我们要是敢动,他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心有恶虎,便可化作恶鬼。 眼前的人,就是厉鬼啊。 不久后,那女婢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过来。吴年哗啦啦的把酒菜扫干净了,解开了张大山身上的丝绸外衣,往桌子上擦了擦。 铺好了笔墨纸砚,然后一脚踢醒了已经昏过去多时的张大山。说道:“你这废物,不要装死。看在你是我外甥亲爹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得把休书给我。否则,我照样宰了你。” 张大山打了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恐惧的看着吴年,哆哆嗦嗦道:“我不会写休书。” 他转头看向了铁牛手中的王氏头颅,发出了一声惨嚎。 “我的美人啊。” 吴年皱起了眉头,这倒是坏事了。他想了一下,抬头对当官的说道:“你们谁会?” 众人看了看彼此,一个小旗官站了起来,巍巍颤颤的给写下了休书。吴年强抓起了张大山的手,手起刀落,精准的切开了张大山的皮肉,将他的血手印,按在了休书上。 “好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们继续吃酒。”吴年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瞪了一眼铁牛说道:“扔了。” “噢。”铁牛噢了一声,把人头给扔了,往衣服上擦了擦手。 怪恶心的。 “我们走。” 吴年还刀入鞘,便招呼了左右一声,打算离开这里。但是走了几步之后,他想起了一件事,又折返了回来,一脚踹向了张大山的下体。 “啊!!!!”浑浑噩噩的张大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弯着腰,宛如煮熟的大虾一样,红光满面。 “一切都因为这烦恼根,才把事情闹成这样的。我帮你解决了它。”吴年冷笑了一声,又招呼了铁牛、刘武一声,往张府外走去。 吴年走的还不快,不像是逃命。走路四平八稳,往城门口而去。 这帮当官的全是酒囊饭袋,就算是有几千军户又怎么样?最多也就七八十的兵丁,能不能立刻聚起来,还两说呢。 这破地方,吴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吴年高看了当官的。 在他离开之后,当官的仍旧一动不敢动。他们流出来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黏在皮肤上,有的人甚至想尿。 等吴年离开了许久之后,百户陈广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还有昏死过去的张大山,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豪杰。” “所谓的豪杰。既是英雄,也是厉鬼。” “杀人不眨眼的。” 总旗、小旗们想起了刚才的一幕幕,不由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人。我们怎么办?要上报朝廷吗?” 有小旗问陈广道。 “上报什么。不过是死了个张家的小妾。我们如果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杀了。” 陈广摇了摇头,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众人闻言,也是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是啊。 为了张家的小妾,犯不着与这样的人为敌啊。 第一百四十章 大丈夫 吴年带着刘武、铁牛一起离开了连山堡,马不停蹄的往北山堡而去。 他虽然没有理会章进的劝说,但是对半边张的实力,还是信服的。 兵贵神速。 办完事还不回家,留着过年吗? 三人一口气走了一个下午,眼看着快要天黑了。他们寻了一座狭小的山洞,准备过夜。 吴年也不拿自己当大人,当自己是二人的兄弟,一起干活。 三个人一起对山洞的洞口,构建了防御工事,以防备猛兽。又捡拾了木柴,一吹火折子,点燃了篝火,架起了一口小铁锅,烧了热水。 铁牛又从包裹内取出了六个大馒头,每个人两个馒头,就着热水吃了。 “怎么。对白天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吗?”吴年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抬起头看着刘武,笑着问道。 刘武正在发呆,闻言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露出严肃之色,对吴年抱拳道:“没想法。” “没关系。我做的狠。你有想法太正常了。”吴年摇了摇头,随即郑重对刘武说道:“兄弟啊。你跟着我的时间还短。我的脾气,你也是一知半解。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杀人不眨眼,但杀的都是我的仇敌。那张大山、王氏让我姐流产,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我从不对普通人出手,对待兄弟,我讲的是一个“义”字。” “你知道关二爷吧?” “嗯。”刘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嗯了一声。 “我喜欢他。所以我也讲义。等你跟着我久了,你就明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吴年笑着说道。 兄弟还是有点不同的。 他让铁牛去杀王氏,便是怕刘武有心理负担。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刘武正式跟他,才几天工夫? 慢慢习惯就好了。 “是。”刘武点了点头,抱拳应了。吴年说的对,白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他不是无胆之辈。 吴年与半边张为敌,出城鏖战。他就是其中的兵丁之一。 但是今天吴年做的,太颠覆他的常识了。 三个人进入一座百户所,面对十几个当官的,来去如入无人之地。斩了仇敌的头返还。 吴年的横、狠、骁勇,久久在他的脑中回荡,让他发起了呆来。 但是听了吴年的话,再想起了吴年日常的所作所为。他是相信吴年的。 总旗大人,对待兄弟是极好的。 对待普通军户,也算得上是仁义了。 他的狠毒,只对付仇敌。 这么一想,刘武的心胸豁然开朗,整个人恢复了精气神。 吴年见此微微一笑,大口吞下了馒头,差点噎死,连忙喝水咽下去。这点东西,只能算是塞牙缝了。 但是在野外,也没个奈何,凑合着对付了吧。 三人安排好了守夜班次,就此休息。 一夜过去。天刚亮,三人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又大步往北山堡而去。回到北山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吴年让铁牛、刘武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吴府。进入垂花门后,吴年便看到了一双小短腿,迎面飞奔而来。 “爹。” 清脆的叫声响起。 “好闺女。”吴年心情大好,连忙弯下腰抱起了李雅,放在自己怀中,心肝宝贝似的亲了她小腮帮一口。 不是他吹牛逼,这闺女养的真是白胖。 沉甸甸的。 “舅舅。”张震仿佛是个小圆球,也气喘吁吁的滚了过来,站在吴年的面前。 相比于闺女,亲外甥仿佛是充话费送的。 “嗯。”吴年嗯了一声,只是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门,应付了一下。 过了不久,吴年把李雅放下,对她说道:“去把你娘找来,去堂屋坐。” “也把你娘找来。”吴年又对张震说道。 “是。” “喔。” 两小各自应了一声,跑了。随即,吴年又吩咐一名女婢去请柳香。然后他一个人来到了堂屋内,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过了不久,柳香、陈氏、吴氏、张震、李雅陆续走了进来。 柳香是女主人,坐在了吴年的旁边。陈氏、吴氏坐在左右两侧的位置,两小紧挨着娘亲。 吴年抬起头来,眸光从她们的身上扫视而过,颇为沉稳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家了。 吴年的脸色严肃,气氛就显得凝重。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点惴惴不安。 “哥。”柳香有点怕,捏着衣角,转头唤了一声。 吴年转过头,对柳香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入怀,取出了张大山给的休书,放在了茶几上。 他抬起头看向吴氏,眸光温润。说道:“姐。我跟你说我出去一趟,但没跟你说是去找了张大山。” “啊?”吴氏惊叫了一声,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张震眼圈一红,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娘亲的衣角。 张家剧烈的变化,对于母子二人来说是一场噩梦。 “我把王氏杀了。这是张大山的休书。”吴年坦然的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语,然后郑重说道:“姐。你放心。我们是姐弟,做兄弟的不会亏待姐姐。” “姐。你还年轻。你如果还想嫁人,我就在北山堡内,选个好人家,把你风光嫁了。以我吴年今时今日的地位,你去了夫家,绝对不会受到委屈。你如果不想嫁人,就是我府中的半个女主人,是姑奶奶。” “外甥我当儿子养了。咱们是军户,不用求什么科举功名。但是读书识字还是要的。我请个西席先生,给他当老师。我自己忙,没工夫教他武艺,也请个拳脚师傅吧。” “等他十四五岁,我给他找个好人家的闺女成亲。造个大房子,置田产,给奴婢,让他自立门户。你看怎么样?” 大丈夫重信然诺,做什么事情都轰轰烈烈。 吴年就是这样的汉子。 一口唾沫一根钉,绝不会亏待自己的身边人。 张震、李雅还小,根本不懂吴年话中的意思。而柳香、陈氏、吴氏三个大人,却是懂了。 正因为懂了,才觉得震撼。 这人间多的是兄弟争夺家产。 却很少有兄弟养,兄弟、姐妹的孩子,还操心到这种地步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喜事 更奇妙的是,没人反对。 柳香心地善良,又是吴家童养媳,与吴氏是一起长大的。 陈氏是个小妾,这件事情不好插嘴。但如果插嘴,她一定同意,她太懂孤儿寡母的艰辛了。 反而吴氏本人反应很激烈。 “这怎么可以。弟。田产是你挣的。外甥是外甥,不是儿子。你不能真当儿子养。姐。姐把震儿带去老宅。姐有手,可以织布、刺绣,帮人做工,养大震儿的。” 吴氏眼泪夺路而出,拼命的摇头道。 被夫家扫地出门,她早就没脸了。回到娘家,看弟弟这么出息,她可高兴了。 弟弟能收留她一段时间,她就很满足了。 她不是废物,有手有脚,可不能趴在弟弟身上吸血。让弟弟帮自己养儿子。 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吴年站了起来,来到了吴氏的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笑着说道:“说什么胡话呢?这件事情我做主了。姐你反对没用。” 说完之后,吴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抬起头对张震说道:“还不过来磕头。” 吴氏感觉到了来自吴年双手的力量,这个弟弟,真的是长成了男子汉大丈夫了。 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决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她抹了抹眼泪,想了许久之后,才伸手推了推张震,说道:“快去给舅舅磕头。” “噢。”张震噢了一声,想也没想便上前来,给吴年磕了三个响头。 吴年的脸上露出笑容,对张震说道:“起来吧。” “噢。”这老实孩子又哦了一声,乖乖起来站到了吴氏的身旁。 吴年很满意,俗话说三岁看到老。他就是喜欢老实的孩子。 这件事情对家庭来说不是个小事。但既然拍板了,那就行了。吴年这一趟也累了,打算回去睡个觉。 便在这时,他左侧的陈氏脸色一白,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呕。” “姐。你怎么了?”吴年慌了。嗖一声站起,连忙去查看陈氏的情况。这不是亲姐的姐,身体太娇弱了,这都成了他的心病了。 怕一眨眼,人就没了。 这往日里娇喘吁吁的也就罢了,还挺好看的。 怎么就呕起来了? 这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吴年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想什么呢,混蛋。 吴氏、柳香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二人的反应就开始不同了。 “姐你怎么了?”柳香连忙跟在吴年屁股后头,探出小脑袋,一脸关切。 吴氏愣了一下,犹疑了片刻后,问道:“妹。你这月月事来了吗?” 陈氏干呕了片刻后,便拍着自己的胸脯,顺过气不呕了。她闻言绝美的脸蛋上浮现了一抹红霞,声如蚊语道:“上月就没来了。” “啊?!!!”吴年傻眼了。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老婆有了。 我让她怀孕了。 震惊之后,喜悦便升腾而起。吴年连连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大声对门外喊道:“来人。来人。不管是谁,听到爷的话后,就去老宅那边,请王小姐过来一趟。要快。” “是。”一名家奴应了,连忙下去了。 “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天天折腾你。要是孩子没了,你心肝儿都要疼死的。” 吴年连忙扶着陈氏坐下,一脸懊丧道。 他这个人啊,身强力壮,房事方面不知道节制。上一次王如烟告诉他,他有点肾虚。 给他开了药。 结果吃了药后,他更精神了。几乎夜夜索求。 这特么怀孕了,能干那事吗? “我。我也不确定啊。我。我体弱。有时候不来月事。”陈氏低着头,脑袋都垂到胸脯上了,底气不足道。 她病体虚弱,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怀上吴年的孩子。 直到今天干呕,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才觉得后怕。 这要是孩子没了,她,她可要真伤心死的。 这孩子是她心肝小年的孩子啊。 听着这两个家伙说闺房话,吴氏这个做姐姐的有点脸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等王小姐过来把脉再说。如果是真的有了。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们不许同房。” “你去厢房睡。” 吴氏瞪了一眼吴年。 “噢。”吴年爽快答应了。 柳香捏着衣角,心想。可以跟我睡。 但是她看了看四周,小脸蛋红了红,没敢说出来。 王如烟很快就到了。 她目前在家里头无所事事,偶尔出门给军户女眷看看病。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懵逼的被吴年的家奴给请来了。走的有点急,气喘吁吁,绝美的脸蛋上布满了红霞。 小红跟在她屁股后头,也是吐香舌喘气。 “这是怎么了?”顺气之后,王如烟抬起头来挺起大小适中的胸,一脸问号道。 “快给我姐看看,她是不是有了。”吴年眼巴巴看着她顺好气,连忙说道。 王如烟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很酸。 她知道自己对吴年有情愫,她也知道陈氏是吴年的小妾,她还过来给陈氏看过病呢。 她知道吴年让陈氏怀孕是很正常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酸没办法止住啊。 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绝美的脸蛋上,挤出了一丢丢笑容,点了点头后,来到了陈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接过陈氏的手放在茶几上。低头看了看,这肌肤白啊。 妒忌。 “呼。”王如烟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小手往陈氏手腕上一放,半闭起美眸,开始把脉。 过了许久后,王如烟才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一家人期待的眼神。她心里头醋坛子已经打翻了,却不得不强行挤出笑容,说道:“是有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把到喜脉。不太确定,但大概是一个月到两个月。” 这一次不用怀疑了。 我老婆怀孕了。 “哈哈哈哈哈。”吴年双手叉腰,仰起头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什么总旗大人。 什么杀虎的吴年。 这一刻他什么威严都没了,看起来有点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打下的江山 什么是宝,孕妇就是宝啊。 吴年笑过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吴氏说道:“姐。你找个稳妥的女婢,日夜寸步不离的照顾陈氏。” “好。”吴氏笑着应了,她的心中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保佑。 吴家有后了。 开心,真开心。 “王小姐。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吴年来到了王如烟的面前,诚恳弯腰道。 “恩公折杀我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王如烟已经调整了心情,心里头酸味没有那么浓了,也认真的弯腰道。 “请小姐来我府上住下,就近照顾我夫人。”吴年诚恳说道。 “求之不得。”王如烟心中一喜,爽快答应道:“好。” 吴年呼出了一口长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两世为人,但却是头一次当爸。 狂喜之余,还有几分忐忑不安。 “夫人。我扶你回房坐吧。”吴年罕见的叫陈氏做夫人,温柔体贴的扶着陈氏的手臂,帮她站起。 “好。”陈氏抬头看了一眼吴年,眸中尽是甜蜜,柔顺的应了一声,在吴年的搀扶下,扭着肥硕的屁股,往卧房去了。 等扶着她回到房间之后,吴年又让家奴去置办酸梅之类的东西。他也是道听途说的,听说孕妇喜欢吃酸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姑且先买了再说。 随即,他又安排王如烟与小红搬来住下。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丝毫不乱。 这叫治家。 事情搞定之后,吴年的身体因为赶路而疲劳,但是精神头却是极为亢奋,也睡不着。想了一下之后,他索性带上了两个家兵,在城堡内闲逛。 北山堡已经大变样了。 李勇率领数百军户,对整个北山堡进行了大规模的修葺。不。几乎是重建了。 北山堡目前有四座城门,城池比原来略大了一些。 都是新造的城门,主材料当然是木头,但也用了不少铁钉。每一扇城门都很重,需要两个壮丁推着,才能打开城门。 城墙高有二丈,也就是六米六左右。 顶部宽有十米。 在城门两侧有凸出的部分,还设计了两座瞭望塔。在敌军进攻城门的时候,弓箭手就可以从三个方向,对来袭的敌军射箭了。 城墙还没完全弄好,但是已经能看出未来的模样了。 吴年带着两个家兵,走上了城墙,四处走动,各方面都看看。来到北城墙的时候,吴年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城内。 城内的情况,也已经大变样了。 他刚穿越来的时候,城中的军户是没有什么精气神的。但是现在每一个军户,都充满了精气神,充满了干劲。 他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似乎有干不完的事情。但他们很开心,能吃饱喝足。 这些年军户的日子苦,逃亡极多,也导致空院子极多。而他又收敛了一千家奴,安顿在城中,这让北山堡内的人声,烟火气多了很多。 在鼎盛时期,这座北山堡可是有一万余左右的军户的,相当于一座小城。 在鼎盛时期,总计一百个正式的兵丁,穿着战袄,手持刀剑,配合上民兵,这样的城堡,完全可以抵挡二千敌军的进攻。 只是后来破败了,现在在吴年的手中,它焕发出了勃勃生机,重新走向鼎盛。 不说蒙元人南下的苗头越来越大了,让这座北山堡恢复军事能力,意义重大。就算这里是一座普通的镇子,让这座镇子重新焕发新生。 也是很难得的事情。 “这就是我打下的江山,经营起来的家乡啊。这一世的家乡。”吴年扶着腰间的刀柄,脸上布满了骄傲。 除了民用设施之外,拥有军事作用的设施,也渐渐增多。 吴年的家奴们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有制弓作坊,有制弩作坊,也有制作兵器、战袄、头盔的。 事情需要一件件的办。 吴年承诺了城中一百兵丁,每个人会新发一套夏天战袄、一套冬天战袄。发给制式的兵器,目前还在兑现之中。 没办法,产量还跟不上。 “等秋天来了。我的北山堡就会初具规模了。蒙元人。我要在这里与强大的蒙元人扳扳手腕。”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转向北面,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 “大人。”李勇得了消息,从工地匆匆赶来,对吴年弯腰行礼道。 “老李。干的好。”吴年大踏步走到了李勇的面前,扶着他的双肩,笑着说道。 “大人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大人的提携,我就是个老兵。”李勇闻言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激动之色,对吴年抱拳说道。 虽然没有官职,但是他现在是北山堡货真价实的大人物。而且吴年对他们这些老兄弟都很不错。 都给置办了田产,给了一些银子。 他以前愁家里头儿子讨不到媳妇,现在媒婆都已经把他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这都是吴年带来的。 很多地方都传闻吴年心狠手辣。 是。吴年是心狠手辣。 但是对于他,对于北山堡内的军户来说。吴年就是天。帮他们脱离苦海的天。 别说是为吴年建造北山堡城墙,管管后勤了。 就算是让他这个老兵拿着刀上战场,他也是无怨无悔的。 “自家兄弟嘛。说这些干什么。”吴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不过趁着兴致,二人聊了聊以前。 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在李定的属下受苦受难。现在竟然都这么风光了。二人都是唏嘘感慨不已。 而后,吴年想起了一件事情,问李勇道:“粮食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粮仓早就造好了。您看。有八座粮仓,分散在四个角落。就算有一座粮仓着火了,其余七座也不会受到波及。” 李勇精神一振,笑着伸出手来,指了指北山堡内八个角落,新建造起来的院子,里边储存了大量的粮食。 都是吴年托了军户,悄悄的,少量的从定县买回来的。 既然预判到了蒙元人秋天会南下,那么屯粮,当然也是重中之重。 而半边张的势力还是很强的。 吴年也是有城府的,不是一直莽撞。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劫,他就让军户悄悄进粮,而且地点选在了偏僻的定县。 兵器、弓箭、粮食、盔甲、战袄、城墙。 吴年把这座北山堡经营的蒸蒸日上,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轰隆隆的横冲直撞,向前而去。 冲向天空。 “这是我打下的江山。”吴年目视自己的北山堡,心中越发自豪了起来。随即他眸光落向了自己的府邸。 “那里有我的后宫。” 虽说今天请王如烟搬入他的府邸,是出于对陈氏的爱护。但是吴年的心中,还是有点小心思的。 这个美丽、烈性,身上散发着奇异香味的女人。 她就是他的。 他想睡她。 旁人谁也别想染指。 就在这时。李坤从远处匆匆来到城下,抬起头来对吴年大叫道:“兄弟,出事了。” 吴年眉头皱起,出啥事了? 李坤亲自来找,一定是出大事了。 该死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瘟疫 这是兄弟,而且还是代理百户。 吴年没有居高临下的与他说话,带着李勇从城墙上下来,对气喘吁吁站定的李坤问道:“兄长。出什么事情了?” 他的眉头紧锁,但是语气却很镇定。 刀山火海,也走过来了。 心要定,不能乱。 “可能有瘟疫。”李坤却没有吴年这定性,脸上尽是慌乱之色,脸色铁青,冷汗如那滚滚长江水一样,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百户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李勇也是脸色大变,失声道。 瘟疫。 这是可怕的名词。 但是它又不陌生,时不时就会爆发。北方辽东还好一点,南方暴发瘟疫的概率更大。 谁也不知道瘟疫是怎么产生的。是战争过后尸体腐败而产生,是动物的尸体,污染了水源产生? 总而言之,春夏是瘟疫的高发期。 而随着瘟疫的产生,往往会死一大片人。 这是可怕的敌人。 它比战争更加可怕。就算蒙元人凶悍,那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瘟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啊。 瘟疫。 在古代人看来,神神秘秘的。 但是在吴年看来,就是某种可怕的传染疾病。 不过古代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吴年虽然比他们镇定一些,但一时间,也受到了冲击。 我刚打下的江山,我的后宫。 我即将出生的孩子。 该死的老天爷。 尽折腾我是吧? 吴年连连呼吸了几口气,镇定了一些,但是脸色还是铁青,双拳紧握,他目视了家中方向,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心之色。 瘟疫。 病体虚弱的人,是它首先攻击的目标啊。 姐。夫人。 吴年的心中充满了悸动,尽是担心。 但是。 他并非只是一个丈夫,还是这里的实际上的主人。一城之主。他必须镇定。 “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先说清楚。”吴年目视李坤,一双眸子渐渐弥漫起了血丝,沉声说道。 吴年的眼神有点可怕,但是李坤是他兄弟,倒也比较镇定。然后以比较流利的语气,把事情给说了。 北山堡虽然位于群山之间,但并非完全封闭的。 除了吴年派遣出小规模人手,暗中购买粮食之外。还有一些贩夫走卒,往来于各县之间。 有一个叫牛大金人,最近出门去了一趟江县。回来之后,就生病了。上吐下泻。 看了大夫,大夫没当一回事,随手给治了。 现在百户所内,已经有十几个人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大夫知道不对劲了,就禀报了李坤。 而恰巧今天又有一些人从江县回来,他们给李坤带回了可怕的消息。 江县已经出现瘟疫了,还死了不少人。 这实锤了,肯定就是瘟疫。而不是个例,不是一小片。 吴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宛如被人用板砖拍了脑袋一下,晕乎乎的。吐出了一口气后,吴年沉声问李勇道:“以前呢,以前你们是怎么应对的?” 他的记忆之中,也有一次瘟疫。 但是那个时候他年纪小,不太记得清楚了。 李勇的脸上布满了恐惧,摇着头说道:“没有应对。等死。老人孩子死的多一些,壮丁死的少一些。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运气。” “虽说是瘟疫,但也是病症。总该吃药吧?”吴年皱眉问道。 “药呢?平日里生病的人少,县城里的药房药铺,自然是有药的。但是瘟疫发生之后,大片大片的人生病。药房药铺里边的药撑不了几天。” 李勇绝望的看着吴年。 “大人。我们各安天命了。” 吴年本想说派人去县城买药,但听了李勇的话之后,只能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是啊。 在瘟疫的冲击下,哪怕是现代社会的医疗体系,也会因为冲击而崩溃。 更何况是古代? 这场瘟疫,只能硬扛了。 我吴年是不服的。 各安天命? 我要逆天改命。 “把当官的集合起来。老李你也来。”吴年匆匆交代了二人一声之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先找到了正在房间里头刺绣的吴氏。 她一直很勤快的。虽然吴年说养她,但她希望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刺绣做工,现在是帮忙照顾陈氏,以后也可以帮忙带孩子。 总而言之,弟弟对她好,她也不能做拖油瓶。 吴氏听完之后,手中的刺绣落在了地上,脸蛋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吴年虽然很急,但却还是安慰她说道:“姐你放心。我们会没事的。另外。你与香儿一起,把府门给关起来。” “谁也不允许进出。” “另外。陈氏那边,让她呆在房里别动。谁也别去见她。” 吴年最揪心的还是这位病体虚弱的青梅竹马。着重的交代了一番之后,吴年一狠心离开了吴氏的卧房,然后来到了王如烟的房间。 这女人正在补妆。 美是真的美,艳是真的艳,香是真的香。 但是吴年现在半分兴趣都没有,一把拉着她的手,马不停蹄的赶往军营。小红目瞪口呆,然后连忙提起裙摆追了上来。 “恩公。你捏的我疼。”王如烟手腕好疼,但却没有反抗,只是眼泪汪汪,委屈巴巴。 “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了。”吴年连忙停下脚步,先对王如烟道歉,又把事情粗略的告诉了王如烟。 王如烟听了之后,眼泪一下子干了。 “瘟疫?!!!”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小红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晕倒了。 但是王如烟很坚强,她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说道:“恩公,您打算怎么办?” “先到军营后再说。走。”吴年拉着她的小手,往军营而去,只是这次用力轻了一些。 王如烟有医德,也很急。两条大长腿走的飞快,跟上了吴年的脚步。 小红气喘吁吁,提着裙摆在后头追。 “吴爷。小姐。等等我。” 二人很快到达了军营,吴年带着王如烟进入了百户府,来到了堂屋内,让她立在自己的身后。 不久后,北山堡内的大人物齐聚一堂。 龙且、章进、当官的、李勇、还有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包括龙且、章进这样的好汉。 上了战场,他们悍不畏死,视死如归。 但他们却畏惧病魔。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希望自己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窝囊的死在床上。 所有人,所有人都很慌张。 吴年相对于他们来说,镇定很多。他眸光精亮,抬起头来,声音洪亮道。 “镇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瘟疫,没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镇定自若 对待敌人,吴年那是蛮横狠辣之辈。 但在军中,他却是一军将主。此刻坐在太师椅上,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自有一股摄人的气魄。 众人闻言,都是打了一个激灵,来了精神。 他们想起了吴年的能耐来。 眼前这位可是率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面对来势汹汹的半边张精兵,守住了北山堡的人。 “总旗大人。尽管吩咐。” 小旗官吴荡寇第一个站了起来,对吴年拱手一礼道。这个本家哥哥,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吓趴下了。 这会儿缓过气来了。 “是啊。总旗大人还请吩咐。” “有什么我们能办到的,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小旗官们,包括总旗陈金石在内,都是对吴年抱拳行礼。 关键时刻,还是得有一个挑大梁的。 吴年够格。 “兄弟。一切拜托你了。”连代百户李坤,也都是站了起来,对吴年拱了拱手。 其余李勇、章进、龙且都是自家人,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兄弟们既然抬爱,那我便全权做主了。”吴年当仁不让的站起,朝着众人一拱手。只是拱手之后,他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眸光寒光闪闪,充满了迫人的杀气。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接下来是一场战争,我治军很严,哪怕是我兄弟,我也法不容情。如果我下达的命令,诸位胆敢违抗,我便斩了。” 吴年并非怀疑自己的兄弟。 既是兄弟,那一定会听命行事。 他怀疑的是这些当官的。 这瘟疫十分凶险,容不得半分差错。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谁如果敢犯法,就别怪他吴年心狠手辣了。 吴年是什么样的角色,众人心中都清楚。当官的都是面色凛然,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躬身应道。 “是。” “好。既然如此。我便下令了。”吴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然后抬起头对众人说道:“首先一条。” “所谓的瘟疫,别管它是什么病。都是人传人的。我们的兵丁都派遣出去,守备大小山道。” “兵丁人人拿弓,对付外人。谁要想进北山堡,第一呵斥警告。第二开弓弦空放箭警告。第三直接射杀。” “总而言之,外来的人不允许进来。” “听明白了吗?”吴年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众人,沉声说道。 “是。” 众人其实都是似懂非懂,但是军令如山还是知道的,连忙应是。 “第二。减少出门活动。凡北山堡的军户,没有许可,不得出门。组织人手,看着他们。” “第三。凡是水,必须烧开了喝。” “第四。凡是拉出来的东西,统一掩埋了。” “第五。在北山堡内腾出一片地方,安置收拢患病的军户。” 吴年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的规矩,就是减少人传人的概率,不管是什么病毒,等它自己灭亡了。 其余还有诸如重金招募身强力壮的军户,照顾那些患病的军户。 这些身强力壮的军户,必须戴面罩之类的规矩。 不管是什么瘟疫,壮年人的抵抗力,还是强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各家养的猪啊,羊啊,什么的。百户所负责收购了,买下来给那些患病的军户吃。” 吴年抬起头来,看向众人沉声说道。 只要不是必死的病,吃的饭菜营养好一些,就能增加抵抗力。 猪、羊什么的,同样也是不稳定因素,全部捕杀了。 对于吴年种种的安排,众人没有任何意见。不仅没有意见,反而是士气大振。 在以前。 他们面对这种瘟疫的时候,那只能是坐吃等死,各安天命。 虽然他们不知道吴年这么多的规矩,到底是为什么。但是看着玄而又玄,不明觉厉。 信心一下子就蹭蹭蹭的往上长起来了。 “是。” 众人轰然应声,然后他们与吴年商量了一下。谁负责统帅兵丁,谁负责守备哪条山道。 谁负责管理普通军户,谁负责管理患病军户。 大家的分工,都很明确。 吴年想了一下,自己身强力壮,哪怕这种瘟疫,他成功挺过去的概率,很高。他又要在外活动,指挥人马,便不回去府邸了。 但是告诉一声还是要的。 吴年让王如烟、小红留在军营之中,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府邸。把事情告诉了柳香、吴氏。 “哥。你可要好好的。”柳香顾不得什么,扑入了吴年的怀中,哭成了泪人。 这真的好可怕。 半边张打上门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怕呢。 “没事的。好好的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哥会平安无事,你也会平安无事。”吴年很是心疼,左手搂着柳香的小蛮腰,右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随着日子丰足,柳香的身子白胖了起来,但神奇的是该胖的胖,不该胖的不胖。 肌肤也渐渐细腻了起来,一双小手上的老茧,渐渐褪去。她还学会了洗澡的时候,放一点普通的香料,整个人香喷喷的。 名如其实,香儿。 吴年抱着她许久,才放开了她。又对姐姐吴氏点了点头,这才大踏步的离开了家门,回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之后,吴年却是无所事事。命令都已经下达了,暂时按部就班就行了。 只有什么地方出了变故,才需要他进行调整。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来到了自己的总旗堂屋内坐下。王如烟、小红也住在这里。 王如烟趁机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弯着腰求教道:“恩公。你那么多的规划,到底是为什么啊?” 别人是似懂非懂。 王如烟在吴年的身边学习过外科手术,知道酒精、消毒之类的事情,能听个大概。 她的好奇心也很旺盛,对于医学很执着,便要刨根问底。 吴年看着她很是头痛。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不好。 他又不是学医的,肚子里墨水不多,就算是搜刮再搜刮,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医学知识了。 但是美人又不得不应付。 吴年只得捡简单明了的事情,对王如烟解释了一番。王如烟听着心花怒放,看着吴年的眸光,充满了崇拜。 外科手术,还有这些奇怪的医学知识。 恩公懂的可真多啊。 只是知道的越多,王如烟脑中的疑问也就越多。正当她打算再一次发问的时候,外头却出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关键时刻还是得擎天柱 别看吴年在堂屋内点兵点将。 但其实手底下能用的人极少。 包括李坤在内,当官的都是怕死的。他们事情结束之后,就拍拍屁股回去了家里,并且紧闭大门,销声匿迹了。 李勇老了,是瘟疫下手的好对象。 吴年也让他回去了,并且让他自己一个人带呆着,哪怕是家人也少接触,先把这条老命给保住再说。 对这位老哥哥,吴年是真的很担心。 数来数去,吴年手头上能用的,还是二大将。章进、龙且。 章进负责带兵,把目前小旗内的所有兵丁,加上他的两队家兵,分作白天一队,晚上一队,守备山道。 龙且带着他的人,负责办别的事情。 其中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患病的军户,拉到腾出来的一片区域安置。 但是这些军户不肯。 尽管有一些熟面孔的军户,得到了命令帮龙且说明,这是吴总旗下达的命令,但军户还是不肯。 “你们.....你们这是要把我们拉去杀了啊。我们,我们才不去呢。” “对。你们要想拉走我儿子,先杀了我。” “呜呜呜。爹。” 整个百户所笼罩在瘟疫的恐怖之下,慌乱异常。人们失去了理智,疑心病很重。 而且老一辈的人,确实是有这一方面的记忆。 对于瘟疫,这时代的人都只有一个办法,各安天命。 但是没得病的人,会恐惧得病的人。 有时候当官的会把病人拉走自生自灭,等死了之后,掩埋了。 这一走,可能就是天人永隔了。 都是至亲。 谁不心疼自己儿子。 谁不心疼自己丈夫? 龙且的工作,非常不讨好。 他有口难辩。 还是窜天猴机灵,马上溜走,去了军营搬来了吴年这尊大神。 这就是按部就班后,发生的变故。吴年就是干这个事情的。他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带着王如烟赶来。 王如烟太漂亮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出门一般都是戴着面纱,虽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蠢蠢欲动就是了。 因为她太漂亮了,整个百户所的军户,都知道她这号人物。 漂亮、医术很高明。比百户所内的那位一大夫,要高明许多倍。 吴年带着王如烟杀到现场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无数军户拥抱在一起,不肯分离,仿佛是生死离别一样。 但是吴年还是那个吴年。 随着他的到场,那些哭嚎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忍住了。 “兄弟。我无能。”龙且看到吴年来了,有些尴尬。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既得了命令,那就想要完成的。 但是这点小事,他也办不好。 “没事。”吴年对龙且摆了摆手,然后看向了这些患病的军户以及他们的家属。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吴年声音洪亮道:“认得我是谁不?” “总旗大人。” 刚才还哭的死去活来,在吴年到达县城生生忍住的军户们,现在又有点恐慌了起来。 威望、威严,可以让人服从。 也可以让人恐惧。 军户们感激吴年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尊敬吴年。但其实也是怕吴年的。 刚才龙且他们解释了,这是吴年的命令,但是他们没听。 吴年却没有责怪他们,谁的心都是肉长的。没必要责怪这些军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指着天空,掷地有声道:“诸位,诸位。我吴年与你们都是军户,是北山堡的老乡。我吴年是磊落汉子,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我指天发誓,我会妥善安排患病的乡亲。如果失言,愿意天打雷劈而死。” 说着,吴年一拉王如烟,沉声说道:“这位王小姐,想来乡亲们都认识。是一位杏林高手。她负责救治患病乡亲。” 王如烟关键时刻很靠谱,昂首挺胸,掷地有声道:“我王家世代行医,我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绝不放弃任何一位病人。” 其实现在北山堡已经没有药物了,但是她会根据吴年交给她的知识,尽量帮助患者。 吴年是不相信神仙的。 发誓也只是安稳人心。 但是军户们是信的。再加上吴年本人巨大的声望。他们信了,也羞愧了。 “总旗大人。我真是个浑人。我跟他们去。我跟他们去。”一个刚才挣扎激烈的汉子,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一声,半边脸都肿了。然后主动的跟着龙且的人走了。 随着他行动了起来,其余患病的人。不管老人、壮汉、女人、还是小孩,都跟着龙且的人走了。 龙且对吴年竖起了大拇指,这件事情,除了这位兄弟,谁也办不到啊。 吴年也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汗没有流下来。 这种事情真的是累啊。 比拿刀出去砍人累多了。 拿刀出去砍杀仇人,还有点爽呢。 “恩公。你常说一口唾沫一根钉。我收拾一下,去照看这些患者。”王如烟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吴年弯了弯腰。一双美眸之中,尽是坚定之色。 闪烁着某种连吴年都有些自惭形秽的光芒。 医德。 相比于他这个心狠手辣的混蛋,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于青楼妓院,但仿佛是白莲花一样。 吴年想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王如烟说道:“既然王小姐都有这样的决心。那我吴年怎么能落在你后头呢?我们一起。” 王如烟愣了一下,蒙着面纱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愧是恩公。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轰轰烈烈。 浑身上下只有两个字的男人。 勇敢。 也是我喜欢的男人。 吴年、王如烟都是说到做到,绝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二人收拾了一下,马上搬去了收拢病患的院子住着。 值得一提的是小红。 这小丫头片子,对王如烟忠心耿耿,虽然怕的要死,但也咬牙跟上了。 “我们说好的,此生不分离。生共事一夫,死埋在一座坟墓里。小姐你不能抛弃我。” 而吴年也是北山堡唯二两个在外活动的当官的,唯一一个住进了病患院子,照顾那些患者的当官的。 另一个在外活动的是张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美 吴年、王如烟、小红虽然住进了患者院子,但其实也不怎么干活。 有被重金刺激,招募来的身强力壮军户,戴着简单的口罩,照顾这些病患。 至今王如烟都不能确定这是什么病,病人表现除了上吐下泻之外,严重的还伴有高烧。 吴年没有办法,只能让人熬煮米粥,调节病患的肠胃。等病患稍好一些,再加肉,煮瘦肉粥。 对于那些患病严重的患者,吴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没药,医疗条件又差,只能靠他们自身的抵抗力了。 尽管吴年处理的还算及时,但是瘟疫还是迅速的在北山堡内弥漫开来了。整个北山堡,加上家奴,有四五千人。 在短时间内,有几百号人出现了症状。 瘟疫之下,人并不平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体弱多病的青壮年、孩子,他们进入了患者院子之后,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甚至于,尸体连回去家中的资格都没有。吴年做主把尸体给当场火化了,然后派人把骨灰,送回给亲属。 一时间,整个北山堡内哭声不绝于耳,恐怖的气氛越发的浓郁了。 尽管如此。 吴年做的事情,比不作为强多了。 以前人们遇到瘟疫,只能各安天命。不管穷人还是富人,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有可能两腿一蹬,去了极乐世界。 但是在吴年的作为下,北山堡的瘟疫却被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 死人很少。 最大的原因,就是吴年派人扼守了各个山道,防止外人进来。 随着时间过去,病患越来越少了。吴年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担心陈氏的情况。 说一句不客气的,就算是整个北山堡要找出一个比她还要病体虚弱的人,也很难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怀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强力壮的缘故,还是老天保佑。吴年竟然神奇的没有得瘟疫。 这天早上。 吴年起了一个大早,就在这患者的院子里,耍了一套槊法,收起马槊后,他稍稍出汗。 “恩公。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练武容易出汗,出汗容易引起外邪入侵。”王如烟从隔壁的房间内走出来,既嗔怪,又担心。 这一场瘟疫并不是很厉害,壮丁生病基本上能痊愈。 但也不是百分百。 现在这个恩公好不容易没得病,要是因为练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得病了,那可真是没处哭去。 这段时间,吴年与王如烟混的很熟,说话很是随意。 “是是是。如烟你说的都对。”吴年笑着说道。 王如烟一双美眸瞪了一眼吴年,你说我说的都对,但哪一次听过了? 这个时候,有军户送来了早饭。有馒头、鸡蛋、米粥。吴年还有一碗红烧肉。 练武之人,无肉不欢。 二人一起来到了房间内,坐在圆桌前吃饭。小红穿着红裙,俏生生的立在一旁伺候。 这小丫头不幸感染了瘟疫,但已经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 “吴爷。小姐。瘟疫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啊?”小红叹了一口气,低头问道。 “瘟疫一般起于春夏,而消失在秋冬。我们这里很快就会过去,但是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我们得严格执行之前的规定。严守各处山道,防止有外人进来。” 吴年剥开了一个鸡蛋,一口一个吃了,一边对小红说道。 传染病嘛。 天气转凉了,多半就消失了。 现在北山堡与外边隔绝,他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但肯定没他这里做的好。 甚至于,瘟疫又生瘟疫。 比如说人死了之后,尸体没有人掩埋,就有可能生出新的可怕的瘟疫。 目前别的都不保险,关起门来自己的日子。 等到秋冬再看看情况。 “这件事情,对于整个天下局势,也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瘟疫之后,辽东人口锐减。甚至于一些精干的战兵,也有可能死在瘟疫之下。整个辽东的防御,本就薄弱。现在更薄弱了。” “我与章进很早以前就断定蒙元人今年秋天会南下,而且声势会比往年更大。整个辽东可能会乱作一团。” “瘟疫又削弱了辽东,此消彼长。蒙元人还不强的可怕?” 吴年对于今年秋天的情况,有些忧虑。 相比于可怕的蒙元人,半边张只能算是小泥潭而已。 “等北山堡的瘟疫平息下来。我得加紧命令军户、家奴。把城墙修葺完毕,积累军需物资才行。” 吴年心中虽然忧虑,但是壮心不减。 干吧。 王如烟、小红对吴年忽然停止说话,陷入了沉思,都是见惯不怪了。这位总旗大人,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奔跑。 仿佛是一头猛兽,在后边追逐着他一样。 王如烟每一次看到吴年这个样子,心里头便升起了柔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身为一城之主,恩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王如烟放下筷子,给吴年剥了一个鸡蛋,往小碟子内沾上了酱油,放在了吴年的嘴边。 蛋白很白,但与她的小手比起来,似乎还是她的小手更白。 “恩公。吃鸡蛋。”她柔声说道。 “嗯。”吴年打了一个激灵,从沉思之中惊醒,看着王如烟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自然而然的想入非非起来。 他张口一咬,咬下半个鸡蛋,还趁机舔舐了一下她那修长嫩滑的手指。 “恩公。”王如烟绝美的脸上布满了红霞,娇艳欲滴,美眸瞪着吴年,但并不生气。 “嘻嘻。”小红嘻嘻一笑,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吴年,心肝儿跳的好厉害。 这是小姐选定的男人啊。 我们要一起服侍他的。 “谁叫美人如玉呢?我一正常男人,看到如烟你,还能是个柳下惠不成?”吴年也不害臊,伸出手来抓住了王如烟的小手,张口咬向了剩下半颗鸡蛋。 郎情妾意。 吴年哪里忍得住? 心里头琢磨着,等这一波瘟疫过去,便风风光光的把王如烟收为房里小妾,好好在闺房内宠爱这美人。 眼看着瘟疫往好的方向发展,眼看着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吴年都开始想入非非,要把王如烟抱上床了。 但总有人想要作死。 总旗陈金石家,发生了一件事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吴年算个什么鸟蛋? 瘟疫会人传人。 这是基本常识。 不能人传人,那还叫瘟疫吗? 在吴年操心北山堡的事情,给众人安排了任务,甚至亲自住进了患者院子,稳定人心的时候。 当官的完全消失了。 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当官的都无所谓啊,家里头储粮多,只要每人派遣奴婢去打水生活就行了。 奴婢们每一次回来,就要把衣服给煮一下,隔离一天,看看有没有生病。 如果生病了,就把奴婢送去患者院子,任他们自生自灭就行了。 总而言之,死奴婢没关系,当官的是一个也不能死。 陈金石家中。 陈金石与自己的老婆金氏坐在桌前,一起吃早饭。尽管家里头有储粮,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也只剩下了腊肉。 早饭是米粥配腊肉。 “真是出乎意料。吴年这厮,干的还挺不错的。如虎如鬼的瘟疫,在他的组织下,竟然也渐渐的颓废了。” “我看啊,再等一段时间。瘟疫就会完全过去了。” 陈金石端着上等的陶瓷碗,中指上戴着一个色泽暗淡的玛瑙金戒子,优哉游哉的吃着饭。 安逸。 在瘟疫刚来袭的时候,陈金石也是吓傻了。没准老子我也是两腿一蹬,去见了死鬼老爹了。 但随着北山堡安定下来,陈金石立刻就放下心来了。 以前他与吴年为敌,还请柳家拳门的刘乾坤,想要弄吴年。 现在看来,真的是班门弄斧,没半点胜算。 厉害,真是厉害。 而且过了这么久,吴年没有找他麻烦。这很好。 只要他以后完完全全做个缩头乌龟,吴年就不会把他怎么样了。 “北山堡的瘟疫很快就会过去,但是外头就不一样了。我听说江县那边,瘟疫越来越严重了,死人很多。”金氏忽然插嘴说道。 她长的颇为美艳,身材高挑,大长腿,也会梳妆打扮。 女人嘛。 还是漂亮,才能笼络丈夫。 陈金石虽然还有小妾,但是金氏的地位一直很稳固。 正因为如此,金氏也比较强势。 “这倒也是。吴年的想法确实是精妙,既然是人传人。那么就把北山堡孤立起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这样一来,就算外头腥风血雨,也影响不到北山堡。”陈金石点了点头,感慨吴年的手段高超。 他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手中的筷子啪一声落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的看着金氏,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江县的情况?” 现在北山堡内外隔绝,没人进来。谁特码的知道,江县是个什么光景? 除非是有人进来了。 陈金石一脸恐惧的看着金氏,这败家娘们,派人出去了? 金氏刚才就是把话给挑明了,此刻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道:“吴年虽然防控很严,但是现在城墙还没修葺好,有几处缺口。至于山道,外地人不知道的偏僻小路,本地人还不知道?我派遣刘阿狗出去了一趟。把我娘家人接过来。” “晚上就到了。加上小孩,也不过是十二口人。我们这府邸很大,藏的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金氏的想法很简单,很朴素。 现在北山堡这么安全,而外边已经是腥风血雨了。我这做女儿的,在这里享福,平平安安。没道理把我娘家人晾在外头等死。 不就是十二口人吗?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 而且,就算知道了怎么的? 传闻那吴年确实是厉害,但他不过是个代总旗,我男人是个正经八百的总旗,有朝廷赐给的印信。 他还能把我男人怎么了? 金氏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在家里头很强势。又很少出门,甚至没有见过吴年一面。 俗话说得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平常听了许多吴年是如何如何厉害的话,听着听着,就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是吹牛皮。 就像是这件事情。 陈金石都不敢的。但是她的胆子却大的出奇,不仅想要把娘家人接过来,而且已经付诸行动了。 在事情快要办成的时候,她才告诉了陈金石。 真的是胆大妄为的小仙女。 陈金石本就怕的,筷子都落在地上了。闻言脸色煞白,左手一抖,手中的上等瓷碗也落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恐惧几乎填满了他的内心。等他勉强压制了心中的恐惧,站起来扬起手,就要给金氏一个巴掌。 “你要打我?”金氏发出了一声尖叫,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仿佛是一只炸毛的猫咪,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陈金石扬起的手久久没有落下,整个人僵硬住了。许久之后,他才似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叹道:“你这杀千刀的,我要被你害死了。不。我全家都可能被你害死了。” 陈金石与金氏不一样。 他是亲自与吴年扳过手腕,亲眼看着章进打死了柳家拳门的刘乾坤。亲眼看着吴年率领军户,抵抗半边张的。 他是深深知道,吴年可怕的。 而金氏在家里头呆着,哪里知道吴年的可怕?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俗话说得好,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家里有悍妻,丈夫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被你害死了。” 陈金石低着头,渐渐绝望。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事情已经做了,人都出去了,就算接不接岳父一家,吴年都不会放过他的。 除非事情,就真的滴水不漏。 但是这天下,哪里有不漏风的墙?这整个北山堡都在吴年的掌控之下,他们家多了十二口人,吴年肯定会知道的。 然后就是雷霆落下,他灰飞烟灭。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你可是个正经八百的总旗,是朝廷任命的。吴年他只是个代总旗,就算凶悍一些。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你这种人就叫无胆匪类。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在北山堡几千军户面前,丢人现眼。” 金氏看着丈夫窝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整个人炸毛了,恶毒的话就像是连珠炮一样,不断的朝着陈金石喷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的女人 “随便你吧。”陈金石已经没有力气与这个贱人说话了,瘫坐在凳子上,说道。 “废物。”金氏见怼的丈夫一个屁也不敢放,心中颇为得意,也不吃饭了,站起来扭着屁股走了。 “如果被吴年知道,我死定了。”陈金石叹了一口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个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啊。 不管陈金石如何恐惧,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 他的家奴刘阿狗出去过了,与外人接触了。 目前只希望,事情能隐瞒住。 希望岳父一家,不要带来新的,更厉害的瘟疫。 深夜。 夜幕就像是黑布一样,黑的彻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陈家的家奴刘阿狗带着陈金石的岳家十二口人,走偏僻罕有人走的山路,来到了北山堡地界。 外人是不知道这偏僻山路的,但刘阿狗是从小在北山堡长大的,闭着眼睛,也能把人带进来。 “岳老爷。前边就是北山堡了。您轻轻的跟着我,不要发出别的动静。现在吴爷管的紧,要是被抓住,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刘阿狗抬头看了看前方黑漆漆,仿佛是山峰一样的北山堡,转过头低声对陈金石的岳父金瑞云说道。 金瑞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晓得其中厉害。 吴年那个人,可怕的就像是山上的野兽。 但是他也没办法啊。 他所在的百户所瘟疫很严重,死了很多人。其中还有他的亲兄弟。 正惶恐不安,女儿竟然派人来联络他。他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带着全家来投奔了。 “嗯。”金瑞云嗯了一声。 刘阿狗带着金家十二口人,很熟悉的来到了城墙的一处缺口,然后专走僻静的小路。 虽然过程很刺激,但最终却是平安的到达了陈家大宅。他们也不敢走前门,来到了下人走的侧门。 门先被打开了。 金氏带着一个心腹女婢,迎候金瑞云。 “父亲。”金氏看着金瑞云,喜上眉梢。 “女儿。这一次多亏了你。”金瑞云看了看女儿,感激道。 “说这些做什么。”金氏很得意,表面上却是露出了一副“父亲折杀了我”的样子。 这事情实在是见不得光,父女二人不敢在这里久留。进入了陈府之后,把门给关上了。 随即,金氏安排了娘家人在厢房居住。 十二口人,拥挤在两个房间内,很不方便。 但是金瑞云死里逃生,也顾不得那些什么事情了。 “对了。女婿呢?”金瑞云坐在一张凳子上,想起来女婿,不由问道。 “父亲不要提那个废物点心了,他被吴年这条疯狗给吓破胆子了。”金氏冷笑了一声,说道。 金瑞云皱起眉头,张嘴想要说话。但是金氏却说道:“父亲你别多想了,安心住下就是了。” “这北山堡,被那疯狗经营的十分好。在这里,瘟疫就像是被打残的野兽,翻不起风浪了。” “嗯。”金瑞云只得把话咽下,嗯了一声。 这日上午,阳光灿烂。 北山堡,一处院子内。 吴年起了一个大早,照旧耍了一套马槊。然后回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王如烟。 这一回王如烟没有说他。 北山堡的病患,或是痊愈了,或是病死了。现在是一个也没有了。 这个男人说的对。 只要内外隔绝,注意卫生,瘟疫也没什么可怕的。 现在只要守着四面山道,不让外人进来就行了。 既然瘟疫已经远离了,那吴年耍马槊,大汗淋漓,也没什么了。 “如烟啊。等过几天。我就办个酒席,把你给娶了。”吴年右手拄着马槊,笑着对王如烟说道。 水到渠成,水到渠成。 “嗯。”王如烟脸颊通红,但却没有拒绝,低着头嗯了一声。 本就郎情妾意。 她中意吴年这位辽东好汉,听了吴年的话后,心里头可快活了。 “还有我呢。我与小姐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小红从房间里走出来,小手抓着王如烟的右臂,探出半个小脑袋,很是娇俏。 这件事情,王如烟跟吴年暗示过。 吴年有心理准备,闻言失笑了一声,对小红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害臊。” “害臊干什么?我理直气壮呀。”小红嘻嘻一笑道。真的是脸不红,气不喘,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小红这丫头娇小玲珑,娇俏可爱。 虽然与王如烟这大美人一比,犹如皓月与星辰,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但也是小美人。 现在陈氏怀孕了,这晚上憋得慌。他又身强力壮火力足,来一个好事成双,真是美滋滋。 吴年看着这一大一小的美人,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不好了。老爷。夫人生病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吴年的浮想联翩,他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了飞奔而来的自家家奴。 他的心中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家里两个夫人,二选一。 两个极端。 柳香身子骨倍儿棒,基本不生病。另外一个是病秧子。 “哪位夫人生病了?”吴年定了定神,急忙开口问道。 “是陈夫人。昨晚上还好好的。房里头也有稳妥的女婢盯着,就半个时辰没注意。夫人就病了。” 家奴脸色难看,懊丧的直跺脚。 “什么病症?”王如烟严肃了起来,上前问道。 “吐。吐的很厉害。”家奴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说什么?”吴年的面色大变。这不是瘟疫的症状吗?我把病患给清空了,怎么我姐还会患上瘟疫? 吴年的脑子乱糟糟的,以至于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外头他是个凶悍的,风里来雨里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家人是他的软肋啊。 而且陈氏还有孩子了。 “走。去看看。”吴年右手闪电一般的伸出,捏住了王如烟的手腕,另一只手扔了马槊,抓着她就往家里头赶。 他很用力。 王如烟有点疼,但她一声不吭,反而很是欢喜。 这是个顾家的男人啊。 我做了他的女人,如果我生病了。他也会担心成这个样子的。小红与家奴连忙在后头追,发足狂奔,却追不上吴年与王如烟。 二人很快来到了吴府。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死不离 二人来到了陈氏的卧房外。柳香、吴氏眼圈微红,立在房门口。见到吴年走过来,柳香拉着吴年的手,伤心的叫了一声。 “哥。” “弟。都是我不好,没照看好她。”吴氏一脸自责,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放心。会没事的。”吴年伸出手来拍了拍柳香的手背,又转头对吴氏说道:“姐。这不怪你。你不必自责。” 说着,吴年没有与柳香、吴氏耽搁,也没让她们进来。带着王如烟进入了卧房。 卧房内。 一个忠心的女婢,正在侍候。陈氏躺在床上,面色雪白没有半点血色,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老爷。”忠心女婢过来给吴年行礼。吴年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扑到了床边坐下,眼眶一红,喊了一声。 “姐。” 这一刻。吴年心如绞痛。 这是我的女人啊。我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与香儿亲手缝制的。 她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儿。 现在,现在,却。 哪怕战场上受伤了,吴年的手也会很稳,一息尚存,战斗不止。但是这一刻,吴年的手却颤抖的厉害,不客气的说,可能连筷子都握不住。 “小年。” “我的爷。” 陈氏听见了吴年的呼唤声,眼睛颤抖了一下,吃力的睁开了。她眼眶通红,泪珠似乎珠串一样,滴落下来。 她想伸手去抚摸吴年的脸颊,她男人的脸颊,但却做不到。 她没力气。 她很害怕,很害怕。 不是害怕死亡。 她病体虚弱,每天都有可能会死。 她也不害怕李雅。 吴年是个重情义的,就算她死了。李雅也会被吴年带大,然后风风光光的嫁人。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害怕的是肚子里吴家的骨血啊。 吴家人丁单薄,传到这一代,只有吴年一个男丁。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 吴年眼角酸涩,强忍着眼泪没有滴落下来。伸手抓住了陈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这一刻,陈氏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 “让我看看吧。”王如烟看着二人的模样,也是垂泪。这可能真的是生死离别了。她长叹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吴年连忙放开了陈氏的手,把位置让了出来,然后紧张担心的看着。 王如烟坐了下来,取出了陈氏的手放在床沿上,细细诊脉。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吴年期待的眼神,说道:“是瘟疫。与那些患者的脉象一模一样。只是略有不同,奇怪。” 吴年的眸光迅速的黯淡了下来,真的是瘟疫。 陈氏绝望的闭起了双眸,无声的流泪。 “不要紧的。姐。瘟疫并不可怕。你看,我与那些患者住在一起,就没有得病。那些患者,也有很多痊愈了。” “你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就带你去。给你一座独立的院子,我就近照顾你。”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对陈氏说道。 “嗯。”陈氏忍住心中的绝望,朝着吴年挤出了一点笑容。 吴年是讲规矩的。 他定下的规矩,自己也会遵守。陈氏生病了,那就得去患者院子。而且,也得避免传染给柳香、吴氏、李雅、张震。 这些都是他的至亲啊。 吴年弯下腰去,亲自抱起了吴年。带上了那忠心耿耿的女婢,与王如烟、小红等人,大踏步的出了大门。 “姐。香儿。家里头注意一点。你们要保重啊。那两个孩子,把他们关起来。不要乱走。” 吴年回过头来,对站在门口垂泪的吴氏、柳香,叮嘱道。 “嗯。哥。你也要保重啊。”柳香伸手抹了抹眼泪。 “弟。你也是。”吴氏说道。 吴年点了点头,抱紧了陈氏,大踏步的来到了患者院子。把陈氏搬进去了自己的房间。 “小红,去熬粥。”王如烟走出房门,吩咐小红道。 “是。”小红也失去了活泼,红着眼睛低声应了。 患病的人,上吐下泻。吃不得一点荤腥,米粥,尤其是糯米粥,可以进行调养。 吴年抱着陈氏躺下,给她盖上了薄被。看着她沉沉睡去。 他搬来了一张板凳,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陈氏,看着她。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但他却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王如烟端着一碗,熬好的浓稠糯米粥走了进来。 “爷。你这样也不好。出去走走,散散步。”王如烟看着吴年的样子,心疼不已,轻叹道。 “没事。”吴年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对王如烟强笑了一声,然后伸手取过了王如烟手中的碗,说道:“我来吧。” “嗯。”王如烟嗯了一声,然后呼唤醒了陈氏,扶着她坐起。吴年勺起一勺米粥,喂给陈氏吃。 但她似乎有点神志不清了,勺子既然喂不进去。吴年心中一急,也顾不得了,连忙自己吃下,然后嘴对着嘴,喂给陈氏吃。 “爷。你也会染病的。”王如烟面色大变,失声惊呼。 尽管吴年在这患者院子,没有生病。但不代表瘟疫真的侵袭不了他,只是他日常保护自己的缘故。 但是用嘴喂给陈氏米粥。 这是阎王爷面前,耍大刀啊。 但是吴年没有理会王如烟。王如烟只能垂泪,长叹了一声。 吴年很快把一碗米粥,给陈氏喂完了。陈氏吃了米粥之后,人还是神志不清,但是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吴年一脸欣喜,回头把碗交给了王如烟,小心翼翼的扶着陈氏躺下。 王如烟又叹了一口气,拿着碗走了出去。过了不久,王如烟又折返回来,对吴年说道:“爷。又有病患送来了。” 她没有半点意外。 瘟疫是一个传染两。 有一个肯定会有第二个。 吴年回头对王如烟点了点头,然后交代了一声跟过来的忠心女婢,走出了房间。 来到门口之后,吴年的眸光极为凶悍。 仿佛是一头正要择人而噬的厉鬼。 他不蠢笨。 眼看着患者清空了。 瘟疫平息了,但是陈氏却患病了。 瘟疫又起,陈氏是因为体弱,成了第一批染病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谁在不守我的规矩? 第一百五十章 事泄 吴年先来到了堂屋坐下,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叫来了一名家奴,吩咐道:“去把铁牛找来。” “是。”这名家奴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现在的北山堡,外围的事情,由章进与兵丁负责。 而堡内的事情,由龙且负责。但是龙且不是本地人,他的属下也不是。 要调查本地的事情,铁牛是更合适的人选。 铁牛今天在守山,得了吴年的传唤,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铁牛面色微红,抱拳问道。 “去调查一下。”吴年眸中精芒闪烁,把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简略的告诉给了铁牛。 “竟然有这种事情?大人放心,我这就去调查。要是让我逮住,哪个王八羔子。哼。” 铁牛一脸杀气,说完后就转身走了。 “呼。”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眉目间露出了疲累之色。 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像是经历了一年岁月。 闭目养神之后,吴年站起来离开了堂屋,回到了陈氏的房间内。 跟来的女婢很忠心,但他想自己照顾她。 时间就这样过去。到了傍晚的时候,王如烟又端来了一碗糯米粥,吴年还是用老法子,喂给了陈氏喝。 等到了晚上,吴年直接让人搬来了一张躺椅,睡在了陈氏的房间内。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正迷迷糊糊。吴年听到了一声宛如蚊声的声音。 “冷。冷。” 吴年迷糊了一下,然后打了一个激灵。 是发烧了吗? 吴年迅速的坐起,借着少许朦胧的光芒,伸出手来探向了陈氏的脑门。真的是凉,而不是热。 这瘟疫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肯定就是从外边传来的。 吴年心中咬牙切齿,但没有多想。立刻掀开了陈氏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钻了进去,抱着陈氏柔软丰满的身子。 要是以前,吴年不折腾陈氏二三回,是不会满足的。 这一刻。吴年没有任何邪念。 陈氏在昏睡之中,觉得冷,身子也是微微颤颤的。但当吴年宽阔的胸膛抱住她的时候,她立刻不冷了。 仿佛是十月寒冬之中,抱紧了手炉一样,抱紧了吴年的虎腰,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好暖,好暖。 吴年借着朦胧的光亮,看着陈氏的表情,心中一定,然后也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等第二天,吴年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得劲了。 他生病了。 上吐下泻。 特码的。 不过没有大碍,他身体强壮的仿佛是一头牛。只是脸色有点发白,脚步有点软。 就像是一夜九次郎,被压榨了浑身精力的软脚虾。 他也不敢嘴对嘴喂陈氏吃米粥了。 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的病,又传染回给陈氏。而且陈氏精神头比昨天好了许多,可以用勺子喂米粥了。 吴年对此,唯有欣喜。 只要她好好的,我受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到了中午,吴年一个人在房间内,吃了一大碗糯米粥,喘息了几口气之后,整个人才有了一点力气。 “咚咚咚。”轻缓的敲门声响起,王如烟的声音随即响起。 “爷。铁牛来了。” “让他在外边说吧。不要进来,免得传染给他。”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整个人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失去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回来了。 “大人。调查清楚了。是陈金石家出了事。他家多了岳父十二口人。”铁牛站在房门外,咬牙切齿的说道。 特码的。 瘟疫袭来,上下惊慌失措。 当官的一个屁也不放,把事情全交给了大人。大人挑起大梁,甚至为了稳定人心,自己住进来了患者院子,按照说书中的说法。 大人算是殚精竭虑了吧? 这些当官的把门一关,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北山堡的情况好了,当官的反而自己作死。 不仅大人的妾室生病了,现在连大人也生病了。 陈金石啊,陈金石。 你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陈金石?”吴年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这老小子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就跟鹌鹑一样。 他也不是杀人狂魔,既然对方识相,便也算了。想不到,想不到啊。 “马上召见所有当官的去百户所堂屋集合。把陈家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家奴,全部抓起来。把陈金石带去审问。我要明正典刑,宰了他。” 吴年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是豺狼的声音。 充满了恶,纯粹的恶。 “是。”铁牛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吴年自己准备了一下,弄了两块布戴在嘴上,算是简单的口罩。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也不要人陪,自己扶着刀,便来到了军营,直达百户府的堂屋内坐下。 不久后,当官的陆续赶来了。他们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白,腿脚酸软,也戴着口罩。 新的瘟疫袭来,各家都有人中招了。 平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我想宰了陈金石。你们没有意见吧?”吴年眸光扫视了一眼当官的们,沉声说道。 虽是询问意见,但其实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今天陈金石死定了,谁来了也救不了他。 当官的犹豫了一下,这百户所的总旗,说杀就杀了?但犹豫只是片刻,然后他们一个个破口大骂。 “没话说。杀了他。对外宣称是病死。要是事情泄露了,朝廷问起,我们一起担责。”吴年的本家哥哥吴荡寇,撸起袖子站起,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他家里头本是风平浪静,就在今天。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生病了。 陈金石该死啊。 “没错。这坏种,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弄死他。”李坤也是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众怒犯不得。 现在不仅是吴年要依照之前的约定,谁不守规矩就杀谁。 当官的们也想杀了陈金石。 众口铄金,杀了他。 “铁牛。把人带上来。”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冰冷残忍的笑容,仿佛是嗜血的野兽。 不。这一刻他就是野兽。 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敢把皇帝老儿拉下马 “是。” 铁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粗壮高大的铁牛,押解着陈金石走了进来。 陈金石被五花大绑,脸色白的就跟白纸一样,脚步踉跄,浑身乏力。如果不是铁牛抓着,他随时都可能扑倒在地上。 “吴...吴总旗。你....你不....你别杀我。你别杀我。”陈金石勉强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后,抬起头来,声音颤抖,说话磕磕碰碰,眸中尽是恐惧之色。 他太清楚了,他太清楚眼前这个人了。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 哪怕他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总旗,也是一样的。 之前的总旗是谁来着? 成高。 成高死的不明不白,大家伙心知肚明啊,就是被这个人杀的。 他的心中杀意沸腾,那个臭婆娘,真的害死我了。 当事情没有败露的时候,陈金石心中还有些侥幸,还畏惧金氏。但当刀真架在脖子上了,他悔不当初。 要是早知道,就杀了那臭婆娘。 杀千刀的败家娘们。 吴年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冷笑。说道:“军法不容情。这件事情,我事先已经与你们盟约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人。现在你还想求情,岂不是过于儿戏?下去之后,跟阎王爷诉苦吧。跟他说,是我吴年杀了你。” “铁牛。把他押解出去,斩了。卷张席子,葬在他家祖坟内。” 吴年说到这里,目视陈金石,声音无比冰冷。 “不用谢我。” “是。”铁牛大声应了,毫不犹豫的拉着陈金石就走。 哪怕是吴年要他马上造反,他也会跟着吴年一起反了。 吴年讲义气,他也得讲义气。 陈金石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当即变了脸色。由白转为铁青,他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是破席子一卷,去了祖坟与祖宗团聚了。 “等等。等等。吴总旗,我还有话要说。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都是我那婆娘金氏做的主。当我知道的时候,金家的扫把星,已经进入北山堡了。” 陈金石挣扎着,大声叫道。 在死亡面前,他的浑身充满了力量,铁牛一时间竟然拉不动他。 吴年稍稍一愣,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 难怪。 难怪。 陈金石本来是个鹌鹑,缩头乌龟,却忽然做出这惊人之举,不是他胆子大了,而是有人胆子很大。 “等等。把金氏押进来。”吴年抬起头来,对铁牛说道。 “啪”一声,铁牛先打了陈金石一巴掌,解解气。然后才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陈金石见自己的命保住了,喜的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原来是金氏。那婆娘确实是非常厉害。” “我说嘛,老陈没这个胆子。” 当官的窃窃私语,既对金氏咬牙切齿,也对陈金石有些同情。他们有的人与陈金石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现在一听真相,有心想要给陈金石说个情。 吴荡寇看了看吴年的脸色,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本家兄弟。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金氏的意思。你能不能对陈总旗,从轻发落?” “是啊。吴总旗,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金氏做主,陈总旗事先不知道。他就不算违背约定啊。” 另外一个小旗,也上前来劝说道。 吴年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扫视了一眼他们。当官的们,顿时一股凉气从心中升起,打了一个激灵之后,便低下头去了。 陈金石见到这一幕,顿时心凉了半截。 我这死不死,还是个两说啊。 过了不久,铁牛把金氏带了进来。与陈金石不一样,金氏牛逼多了。 她的双手被粗大的麻绳给反绑着,头上的珠光宝气被收下了,披头散发,浑身狼狈,但脾气很大。 “放开我。你这个烂兵丁。我是陈总旗的夫人,是官太太。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待我?” 金氏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铁牛倒是没有跟这娘们一般见识,只把金氏带到了堂中,然后扶着腰间的刀,立在门口,听候命令。 “谁是吴年,给老娘站出来。”金氏入了堂屋,见到了满堂的当官的,却也怡然不惧,扫视了一眼众人后,问道。 当官的们,在心中给金氏判了死刑了。 这破家的娘们,陈金石娶了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便是吴年。”吴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面无表情道。 “原来你就是吴年啊。哟。好大的威风。什么代总旗,没朝廷的任命,你不过就是个小旗。你竟然敢捆绑了总旗。” 说到这里,金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这废物点心啊。 “还有你们这些当官的。都由这个小旗,胡作非为。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你们的胆子,比我这个娘们还小。全是缩头乌龟。” “吴年。快把我们放了。否则我们上报朝廷。” 金氏喋喋不休的说着。 吴年仍是面无表情,甚至还耐心的听她说完了。然后才平静道:“听陈金石说。这件事情是你办的?” 金氏愣了一下,然后又瞪了一眼陈金石。昂起头来,挺着颇有规模的胸脯,说道:“没错,就是我办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就上告朝廷。” 陈金石既是愤怒,又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婆娘自己承认了,那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吴年笑了笑,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眸中绽放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亮,他于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中。 声音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朝廷就能压我了吗?不客气的说一句。如今这辽东地界,乃是豪杰纵横之地,有枪就是草头王。” “别看我吴年现在只是个小旗,只能勉勉强强指挥一二百人,有数千军户。若给我机会凑够几万兵马。我就敢攻打山海关,去都城,把皇帝老儿拉下马。” “这话是我说的。你可以上报朝廷了。” 堂屋内,落针可闻。 包括铁牛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年,你不得好死啊 所有人都知道吴年横,吴年胆子大。 胆子不大,敢与半边张为敌吗? 好像吴年还曾经说过,要是怎么怎么的,就学那逃亡军户,落草为寇。 但是这些话,这些事情,根本不能与吴年现在说的这句话媲美。 皓月与萤火之别。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老儿拉下马。 这是说书里边的反贼,经常说的话。 但是实际上,又有谁敢这么说呢? 反正他们是不敢的,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可是皇帝啊。 别的不说。就皇帝属下的那个叫朝廷的组织,他们就是畏惧如虎了。这小子厉害。 直接越过朝廷,要把皇帝拉下马。 当官的们如何不目瞪口呆?如何不满脸震惊?如何不集体失声? “敢把皇帝老儿拉下马”这句话。 威力宛如核弹,所向披靡。 金氏也哑火了。她其实知道,吴年在北山堡内是如何强横的。但是她的心中,朝廷就是那么神圣。 上报朝廷,那就是最大的杀手锏。是她的底细。 但是现在吴年说了,我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怎么办吧? 她能怎么办? 干瞪眼,无话可说。 直到这一刻,金氏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恐惧。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杀了她啊。 过了一会儿,铁牛才兴奋道:“好啊。大人。你要是把皇帝老儿拉下马。那你不就是皇帝了?到时候,我铁牛也能捞个大将军的官儿做做。” 吴年对铁牛笑了笑,好兄弟。然后看了一眼脸色煞白,没有了半点神气的金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婆娘嚣张的气焰,现在好了。 他也不一定要把皇帝老儿拉下马。 那得看是什么皇帝吧。 总而言之,谁敢让我不快活,谁敢欺凌我。那我就敢要任何人的命。 如果皇帝是个明君,对我挺不错的。 那我也可以当个忠臣。 但是反过来,呵呵。 吴年镇压了金氏之后,看向了陈金石。陈金石立刻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膝盖一软给吴年跪下,磕头道:“吴总旗,吴总旗。是我管教不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请不要杀我。” 金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但这一次没有再在心中骂丈夫是废物。 她也怕啊。 四周的当官们,都露出了同情之色,纷纷抬起头看向吴年,想要求情,但却又不敢,只能是个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吴年倒是郑重考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吴年行事光明磊落,也并非独断专横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怕我,所以不敢说。” “那么我就主动说一下。” 说到这里,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目视陈金石,说道:“你说这件事情是金氏主谋的,她承认了,我也信了。但是当你岳家一家十二口住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禀报给我?” “若是你一开始就禀报给我了。我一定不杀你。” “我吴年一口唾沫,一根钉。绝不胡言乱语。” “但你没有禀报给我,反而是心存侥幸。让你岳父一家在你家住了好多天。等瘟疫爆发了,我派遣铁牛把你捆绑起来了,你才跟我求情。是不是太晚了?” 说到这里,吴年的脑海之中想起了自己病若游丝,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的老婆。 他喊她姐的女人。 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吴年心中的怒火,便不可遏止。他伸出右手“啪”一声,拍在了茶几上,豁然站起,眸光凶狠,似要把陈金石千刀万剐。 “这件事情往大了说,你的隐瞒,让所有北山堡几千军户,陷入危险之中。” “往小了说。你是要灭我满门啊。我怎么能饶恕你?” 说到这里,吴年喘息了一声,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目视铁牛道:“铁牛,把他拉下去杀了,席子一卷,葬入他家祖坟。” “是。”站在门口的铁牛,大声应了,便如狼似虎的走向了陈金石。 四周当官的们,都是沉默着。吴年说的对,你可以早说啊。 他们本来想求情,但是现在心服口服了。 陈金石呆住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吗? 是了。我畏惧吴年,又畏惧老婆。所以当时不敢说,心存侥幸。但如果我说了,吴年会饶了我。 会饶了我。 悔恨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咬着陈金石的内心,让他悔不当初,让他痛不欲生。 “啊!!”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叫,然后发疯了似的扑向了金氏,趁着所有人没有防备,咬下了金氏的一只耳朵,满嘴是鲜血。 “你这臭婆娘。我告诉你的,我告诉你的。你会害死我的。” 陈金石疯癫大叫道。 金氏疼的捂着耳朵,倒在地上直打滚。 “啊哟,啊哟。” 铁牛可不管这些,拖着陈金石往外走去。不久后,他回来禀报,说是让人带着陈金石的尸体,去陈家祖坟下葬了。 “还有你这恶婆娘。你比陈金石更可恶。你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横行天下吗?” 陈金石死了,吴年心中的怒火,却没有熄了半分。他怒视金氏,然后说道:“你想灭我满门,我就灭你满门。” “不过我转念一想。杀你满门,太便宜你了。” “铁牛。陈家的大宅,我就赐给你。陈家、金家两口人,还有他们家的家奴,我也一并赐给你。陈家、金家的人。我要他们一辈子。不。世世代代,都做奴才。” 吴年说到这里,看向了金氏。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说道:“至于你。我记得我以前的邻居,叫贾有序。瘸腿,满脸麻子,但却身强力壮。人也还勤劳,只是身体原因,三十几了也没有婆娘。我看你也还年轻,还有几分姿色。就废物利用,给他做婆娘吧。” 正常情况下,吴年不会这么做。 杀人不过头点地,侮辱别人不是吴年的风格。 王氏让他亲姐吴氏流产,他让铁牛去杀了,干脆利落。没有想到什么废物利用,也没有要把王氏卖去窑子。 但是金氏做的太过分了。 官太太? 她不是自称是官太太吗? 我就把他配给三十几岁,瘸腿满脸麻子,身强力壮的老光棍。 金氏虽然没了一只耳朵,但还有几分姿色。那老光棍见了,还不两眼冒绿光? 正是老牛见了好田,还不赶紧耕田? 金氏从个官太太,变成了小民家的媳妇。下半辈子,洗衣做饭,下田干活,没几年就要人老珠黄,头发花白了。 这岂不是比杀了她更痛快? 你要灭我满门,我就敢让你下地狱。 金氏本疼的直打滚,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双眼向上一翻,昏死了过去。 没昏过去之前,她凄厉大叫了一声。 “吴年。你不得好死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众一心 铁牛挠了挠头,心想。 “大人把陈家宅子给我,我挺高兴的。但是陈家、金家的两家人,可不好管理啊。” 不过他倒也不怕。 这里是北山堡。陈家、金家的人想要跑也没那么容易,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还有一件事情,铁牛很期待。 小旗。 现在陈金石死了,北山堡的总旗就空出了一个位置。应该推一个小旗上去,成为代总旗,上报朝廷。 这样一来,小旗就又空出了一位。 那我是不是可以当小旗了? 现在铁牛的老兄弟张声,已经是代小旗了,他可眼馋了。 小旗官职。 陈家大宅。 陈家、金家的人做他的家奴,还有原来陈家的家奴。 我是水到渠成,一下子什么都有了。 铁牛喜悦之余,对吴年更加感激了。想他与王贵、张声、李勇原本都是小兵。 没错。他是比三人强很多,是一个好兵。 但是李勇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好兵。结果一眨眼,大半辈子过去了,成了老兵。 如果不是遇到吴年,他铁牛也就是未来的李勇。 但是遇到了吴年,一切就不一样了。命运,不是不能改变。而是需要命中注定的贵人。 “随着大人的官位越来越高,他就会提携我。没准有一天我铁牛也会成为威震辽东的大人物。” 铁牛一双虎目之中,绽放着炙热的光芒。 大丈夫就应该这样。 他的心中对吴年充满了感激。 当官的们已经无话可说了。当吴年说出那句话,“敢把皇帝老儿拉下马”的时候。 他们就蒙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年的表情很平静,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金氏。 “不得好死?你不是第一个诅咒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吴年的眸光投向了吴荡寇,声音很平静。说道:“本家哥哥。现在陈金石死了,就由你上来,做这个代总旗。” “铁牛。你是代小旗了。” 吴年看向铁牛的眸光,充满了笑意。 “是。”铁牛打了一个激灵,快乐的几乎飞起,双手抱拳大声应是。 吴荡寇也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苦笑了一声,拱手应是。 什么代百户、代总旗、代小旗。 这些代是怎么来的? 全他娘的是被吴年杀的杀,废的废了。 在北山堡当官,那可真是高风险啊。 其余当官的,包括李坤看了一眼吴年,都很识趣的没有开口。 这件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吴年一口唾沫一根钉,让铁牛把昏死过去的金氏带走,送给了瘸腿麻子脸的老光棍。 特意叮嘱那老光棍把金氏给绑起来。 头几天,这疯婆子肯定想逃跑的。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吴年还敢打赌,金氏是不会自杀的。 她没那个胆量,她只是一个在家里头横的扫把星。 处理完事情之后,吴年迅速的回到了患者的院子。现在他生病了,在外活动不好。 回到了患者院子之后,吴年也是呆在自己的屋子内。让那忠心耿耿的女婢、王如烟、小红照顾陈氏。 免得把自己身上的瘟疫,又传染回去给陈氏。 吴年杀陈金石,把陈家、金家的人送给铁牛做奴婢的事情。在北山堡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百姓们没有一个同情陈金石,反而有人想要去挖了陈金石的坟,拿出尸体鞭尸,不过被人拦住了。 陈金石何止是要灭吴家满门,这是要灭所有人满门啊。 原本大家伙都是好好的。眼看着整个辽东,瘟疫还在肆虐,而他们北山堡的瘟疫已经过去了。 大家伙都是高兴,都是喜悦。 现在好了。 没奈何。 吴年制定的各种规矩,只能再执行起来,更加的严格。大家伙万众一心,把瘟疫给渡过去。 而没了陈金石这跟搅屎棍,加上军户们的决心。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一波的瘟疫,又被控制住了。 吴年本人更不用说了,身强力壮的,得病没几天就好了。 对于这一点,吴年早就有心理准备。他不在意自己,只在意陈氏。让他狂喜的是,陈氏在王如烟、小红在众人的照顾下,竟然痊愈了。 上午。 阳光灿烂,北山堡很安逸。 军户们尽量减少出门,就算有事出门,也是赶紧办完,迅速的回去。各家各户都是注意卫生,注意打扫。 以前北山堡内夏天真是脏乱差,蚊虫飞舞。 现在不说蚊虫绝迹,但也比以前好多了。 注意卫生,注意卫生,注意卫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安置患者的区域,吴年的院子,陈氏的卧房内。 吴年戴着口罩,紧张的看着王如烟,双手紧张的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陈氏靠在床头,虽然是炎炎夏日,身上却盖着一张薄被,脸色很不好,苍白如纸,比以前虚弱太多太多。 让吴年很是心疼。 但是病可能好了。 王如烟放开了搭在陈氏手腕上的葱白手指,回头看着吴年,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说道:“病好了。” “真是太好了。”吴年大叫了一声,仿佛孩子似的蹦起,然后一把抱住了王如烟。 “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如烟。”吴年紧紧的拥抱着这绝世的大美人,感动的哽咽。 吴年是真性情。 老婆病了,伤心欲绝。 王如烟为了陈氏,几乎每天盯着陈氏,忙前忙后。 吴年看在眼中,也是感激在心中,感激的不得了。 他是真性情,也是敢作敢为。说抱就抱了。可把王如烟臊的不行,这房里头还有人呢。 不过她开始的时候,身子有些僵硬,但也渐渐柔软了起来。虽然臊的不行,但却还是大胆的把双手放在了吴年的虎腰上,反手抱着吴年。 这个男人啊。 我中意的男人。 他有情有义。 房间里还有小红,以及那忠心女婢。 忠心女婢脸蛋红了红,转身走出去了。 “嘻嘻。”小红嘻嘻一笑,一点也不害臊,反而偷瞄吴年,心想。“被爷抱着的滋味,一定很好。我也想试试,嘻嘻。” 陈氏虚弱的笑了笑,看向二人的眸光,充满了祝福。 事情她知道了。 她没有反对,当然她也自认为没有资格反对,毕竟她只是个小妾嘛。 她还很欣喜呢。 先不说王如烟照顾她的恩情。 就说现在吴年与柳香还没有成亲。吴年一直向她索求,她其实有点招架不住的。 只是为了心爱的男人,只能全力以赴。 更何况她现在怀孕了。 吴年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枕边人的。 自家男人火力壮,憋着不好。 就在这时,陈氏脸色更白,张口发出了咳嗽声。 “咳咳咳。” 她的呼吸迅速的急促起来,脸色由由白转红,冷汗一下子从毛孔挤压出来,遍布了脸庞,几根青丝黏在了脸蛋上。 吴年、王如烟、小红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可怎么好? 这病是好了,但是她身体虚弱,常年肺病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年野山参 “快,如烟你快看看。”吴年心都快碎了,完全手足无措。但想起怀中的大美人,她是真的医生,连忙松开,催促道。 王如烟连忙坐在了床沿上,半抱着陈氏,小手十分有规律的,抚摸着陈氏的胸口,帮她顺气。 两个大美人,如此姿态。 正常男人看见了,怕是要当场飚鼻血了。 但是吴年现在没有任何歪心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随着王如烟的动作,陈氏的呼吸渐渐稳定了下来。她长叹了一声,虚弱的抬起头,对吴年说道:“小年。爷。我这个拖油瓶,真是让你操心了。” “闭嘴。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吴年双眸一睁,骂了陈氏一声。然后坐在了床沿上,握着她的小手,柔声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你怎么样了,我吴年都会照顾你的。心甘情愿。” “爷。”陈氏挣脱了王如烟的怀抱,动情的投入了吴年的怀抱,双眸之中,蓄满了泪水。 这辈子能喊他一声“爷”,真是值了。 王如烟有点尴尬的站了起来,然后坐回了凳子上,看着腻腻歪歪的二人,有点吃醋,但还好。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 他注定是要有很多女人的,要是每一个都吃醋,那么恐怕她会酸死。 抱了陈氏一会儿,吴年看着陈氏的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便哄着她睡下,盖上了被子。 “如烟。我姐这肺病,可能治吗?”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问王如烟道。 “哎。”王如烟红唇轻启,轻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姐这肺病,既有先天原因,在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也有后天原因,其中就是她太大了。” 王如烟脸蛋微红,看了看陈氏。 身为女人,她觉得自己不小了,但是陈氏的真大。 这么大,对身体是有一定负担的。 会喘不过气。 吴年问的很认真,但也被王如烟的话给带偏了。想起闺房之乐,他也是脸蛋微红。 正是彼之砒霜,我之神药。 陈氏的负担,是他的快乐。 “还请女大夫不要卖关子了,能治吗?”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诚恳认真道。 王如烟被吴年的称呼给逗笑了,这一笑真的是百花争艳,艳压群雌,美呆了。饶是吴年定力十足,也是看花了眼睛。 王如烟脸蛋微红,调整了一下心情后,才说道:“能。根子里,还是元气虚弱,底子薄。如果有百年野山参,是可以调养回来的。” “不过。”说到这里,王如烟的脸蛋儿严肃了起来。 吴年一听这儿,顿时眼睛一亮。百年野山参?这玩意确实不好搞,但我一定能搞到手的。 一株人参,长一百年。听起来稀松平常。 但是换个说法,就觉得很厉害了。 一个世纪。 这玩意绝对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但他所在的地方,就是辽东,就是长白山一带。 是野山参生长的绝佳之地。 他相信,只要有心寻探,一定能找到的。 吴年听到了王如烟的“不过”二字,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就算是得到了百年野山参,现在姐有身孕,她也不能吃。产后也不能吃。” “在这段时间内,姐必须扛过去。而且生产,是一道鬼门关。” 王如烟长叹了一声,转头看向陈氏,眸光充满了怜惜。对女人来说,生产本就是鬼门关。 多少人难产而死。 更何况姐这一身娇弱。 “总之。我会竭尽所能,为姐保住性命。爷。你想办法弄到百年野山参。这样你们就能白头到老了。” 王如烟深笑了笑,小手握住了吴年宽大粗糙的手掌,柔声说道。 “放心。我一定办到。”吴年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坚毅决绝之色。男儿大丈夫,不畏艰险,勇毅敢行。 别说是百年野山参了。如果这世界上有千年野山参,他也一定要搞到手。 为了姐。 为了我的女人。 现在北山堡的病患,已经被清空了。陈氏是最后一个了。既然好了,那就回家吧。 等到了第二天,吴年让女婢为陈氏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亲自抱着陈氏,回到了家中。 柳香、吴氏、张震、李雅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前翘首以盼。 “娘亲。”李雅哭了,扑在了吴年的身边,抬头看着虚弱的陈氏,哭的稀里哗啦。 “别哭了,会好起来的。”吴年对她柔声说道。陈氏也笑了笑,但却没力气安慰女儿。 “哥。可真是谢天谢地。”柳香来到了吴年的身边,一脸欣喜道。 “是啊。可真是神佛庇佑了。”吴氏掏出了白色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当时,他们都以为这是生死离别了呢。 能挺过去,真好,真好。 当日。吴府内,喜气洋洋。当夜。吴年睡在了陈氏的房间,只是并排睡了,没做啥。 第二天一大早。 吴年吃了早饭之后,便大踏步往军营而去,到了自己的总旗堂屋后,派人去召见了李勇。 “大人。您找我有什么吩咐?”李勇进来之后,对吴年一弯腰,对于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 “都是自家兄弟,私下里不要这么拘束。”吴年白了一眼李勇,没好气道。 李勇呵呵一笑。 随即,吴年让李勇坐下,沉声说道:“老李啊。现在我们北山堡的瘟疫已经过去了。又有兵丁拦着外人进来,不怕。你马上重新组织军户,在秋天之前,把城墙弄好。” 如果没有瘟疫的话,城墙怕早就好了。 瘟疫给耽搁了。 秋天很快就会来了,需得加紧脚步。 要是蒙元人来了,城墙还没修葺好。那还守个屁,干脆逃命吧。 “大人放心。我招募更多的人,日夜赶工。一定要把城墙弄好。”李勇露出了严肃之色,拍了拍胸脯道。 “好。你办事我放心。”吴年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拍了拍李勇的肩膀。 “对了。老李。我想弄一根百年野山参。你帮我在北山堡传传消息,看有没有人有这个玩意的消息。” 公事之余,吴年也没有忘记私事,认真说道。 “百年野山参?”李勇的表情一动。 “你有消息?”吴年立刻来了精神,豁然站起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刺激 李勇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谜之操作,让吴年恨不得踹死他,会说人话不? “老李。你倒是放个屁啊。”吴年没好气道。 “有个大商人叫张世平,好像是专门贩卖人参的大商人。如果有百年野山参的话,他家里肯定有。如果他那里也没有的话,那么就只能去皇宫大内寻找了。” 李勇一脸笃定,对吴年说道。末了,他才问道:“大人。你想拿百年野山参,是要给夫人进补吗?” 陈氏体弱多病,这在北山堡不是秘密。 “嗯。”吴年点了点头,眉眼间露出了喜色。有消息就好啊,有消息就可以想办法去弄了。 最怕的就是没消息。 李勇不由心中感慨,“大人他真的是重情重义。那陈氏我也见过,确实好看。但这种姿色的女人,辽东多了去了。百年野山参是无价之宝。” “也只有大人,才会想办法弄百年野山参,去救陈氏的命了。” “不是因为姿色,只是因为情义。” 正因为如此,李勇才忧虑,对吴年拱手说道:“大人。百年野山参可遇而不可求。如果张世平有,他大概是不会卖给你的。” “而且,恐怕您也买不起。” 不是李勇轻视吴年,实在是吴年只是个小土豪。十年野山参多了去了,百年的可遇而不可求。 多少达官显贵,想要找它续命,都得不到。 以吴年现在的身价,凭什么从张世平手中买到野山参? “我会想办法说服他。如果实在不行,就算是做恶人,去偷,去抢,我也一定要拿到手。”吴年脸上露出了决绝之色。 身为男儿大丈夫,吴年是很讨厌梁上君子的。但有时候,局势所迫,也不得不为之。 难道为了自尊心,而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婆去死吗? 李勇张了张嘴,随即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说。 那张世平并非等闲之辈。他与半边张没有关系,但是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尤其是在人参市场上,拥有巨大的能量。 他家聘请的各路江湖好手看家护院,豢养的家兵,不知凡几。 去偷?去抢? 哪有那么容易? 但是李勇也了解自家大人,那是做了决定后,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男人。为了心中之事,悍不畏死的男人。 省省唾沫吧,劝他没用。 “张世平。”吴年也没有再理会李勇,眼中光芒闪烁,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的心中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去寻找这位人参大商了。只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况。 瘟疫是不是还在流行,等看情况再说。 再说了。吴年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按照约定,他要风光的把王如烟、小红纳入房内,做了枕边人。 吴年很快就离开了军营,亲自去百户所内的王媒婆家中,托她做媒,选定了良辰吉日。 最快的好日子是十六天后。 吴年当即让亲姐吴氏操办这件事情,自己则每天锻炼武艺,尤其是马槊,更是重中之重。 时间飞逝,眨眼间十六天的时间便过去了。 这日下午。吴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吴年穿着红衣裳,在家奴的敲锣打鼓声中,骑着马前往了原来的吴家老宅,把王如烟、小红给接了过来。 两顶红彤彤的软轿子,坐着大小美女。 这是瘟疫之后,第一次有这样的喜事。更何况,纳妾的还是百户所内的顶流大人物。 这一次瘟疫,如果不是吴总旗,不知道北山堡多少军户,要埋在城外的山上了。 当吴年接亲的时候,道路上站满了军户。不管男女老少纷纷对马上的吴年拱手,道一声。 “恭喜吴总旗。” 军户们不是被逼的,完全是发自肺腑,发自内心的送上祝福。 吴年在整个百户所,就是这么的得人心。 吴年今天心情极好,骑在马上朝着道路两旁的军户,抱拳行礼,时不时说一声。“多谢。” 来到了家门口之后,吴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两顶软娇子落下,在女婢的搀扶下,戴着红盖头的王如烟、小红一前一后入了门,去了她们的房间内等待。 客人们早就到了。 当官的,李勇、王贵、张声、铁牛、章进、龙且、窜天猴陈家贵等人。不过两派人泾渭分明。 看着走在前头的王如烟,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当官的们,羡慕妒忌的很。 “王小姐,终于还是没逃过吴总旗的五指山啊。这名动辽东的清倌人,钟情于咱们吴总旗,也是千古怪谈了。” “是啊。没想到王小姐她不爱才子,而爱老军户。真是奇怪,奇怪。” 包括李坤在内,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七嘴八舌,却众口铄金。 吴年这小子,摘了这一朵牡丹花,桃花运高照啊。 迎了亲之后,就是大家伙最喜闻乐见的环节了。 吃席。 这一次吴家摆了四桌酒席,吴年穿着一身红袍子,随便与客人随便扒拉几下。平日里他也是大快朵颐的人,今天晚上当新郎官了,却是惦念着自己的女人。 “诸位。我吴年的脾气诸位都知道,急着入洞房去了。诸位好生吃喝,一定要吃饱喝足。兄长,铁牛,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招待诸位兄弟。” 吴年一脸喜气洋洋,朝着四方一抱拳,然后又招呼了李坤,铁牛一声,便抛弃了这帮酒肉朋友,去了内宅。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见色忘义。”李坤笑骂了一声,然后捏着酒杯,对众人说道:“他去入他的洞房,我们喝我们的酒。” “喝酒。”铁牛也举起酒杯,附和道。 院子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吴年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亮着灯火的房间外。 两名守门的女婢,齐齐对着吴年躬身行礼。 吴年伸出双手,推开门走了进去。顿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在这种封闭的房间内,王如烟身上的香味儿,经久不散。 闻起来,真是神仙也站不稳啊。 吴年急不可耐的来到了内屋,看到了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一大一小的两个美人。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一晚上一个。 但是小红不肯。 她一身义气,一定要与小姐共事一夫。 吴年在刺激之余,还有些迟疑。 这种事情,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如烟,小红。为夫来了。”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大踏步的扑向了床铺。 一夜风流,不足外人道也。 与陈氏这妇人不同。 一大一小的美人都是初次。 破瓜之痛,真的不好受。吴年只是第一夜碰了她们,之后就没敢碰了。 在家留住三天之后,吴年便准备出发前往北方见张世平,把百年野山参给弄回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满目疮痍 吴年要出门,家里头自然是知道的。 一大早上,全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吃了饭,然后包括体弱多病,怀有身孕的陈氏在内。 众人又立在垂花门前,为吴年送别。 “哥。出门在外,不比在北山堡,你小心一点。”柳香很舍不得吴年,握着吴年宽大的手掌,依依不舍。 “爷。”陈氏面色苍白,需要吴氏扶着才能站着,她轻咬嘴唇,张口欲言,却只喊了一声爷。 要不是她这个病秧子,拖油瓶。 他哪里需要操心这么多的事情啊。 她心中有愧。 “爷。您一路珍重。”王如烟上前来,对吴年福了福。小红紧随其后,赶紧点头。 一大一小的美人,身上穿着的衣裳没变,但是头发却变了。从未婚少女的发髻,变成了妇人的发髻。 她们是吴家人了,生是吴年的人,死了也要进吴家祖坟的。 “放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吴年对众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然后看了看王如烟,说道:“如烟。家里头就交给你了。” “嗯。”王如烟回头看了看娇弱的陈氏,重重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吴年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便拿了钢刀插在腰间,大踏步的出了府门,与章进、龙且、窜天猴陈家贵等人汇合,带上了许多辎重大车,往北方而去。 吴年是个讲道理的,拿出了全部的身家,一千五百两银子,半盒东珠,打算向张世平购买百年野山参。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百户所的兵丁分成了两个部分。 铁牛、王贵、张声、李勇等人守备北山堡,其余人跟着他一起,前往北方。 北方江县是半边张的地盘。 这一次吴年不想惹是生非,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绕过江县,直扑北方而去。 大商人张世平的据点,在东远城。是位于边塞的城池。 当地贸易极为发达,蒙元人的毛皮、东珠、海东青、人参等特产,南方的茶叶、丝绸各种精巧的玩意儿,都在那边交易。 张世平在当地的势力极大。 此刻天气已经转凉了,也是瘟疫开始消退的时节。 夏天蚊虫滋生,古人又不太讲卫生。据吴年所知,有些人常年喝不烧开的水。 瘟疫自然而然产生了。 天气凉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当吴年率领众人,沿着僻静的小山路,来到了一处山村的时候,他有些难受。 这座山村名叫李家村,听名字就知道。村子里,姓李的居多。山村很偏僻。记忆之中,原主来过两次。 这原本是一座很安逸的小山村。 村庄里的耕地不是很多,但是山上的山货不少。村庄里的人们很勤劳,男女老少都能背着竹篓,在山上寻找菌子、灵芝、药材等等山货贩卖。 但当吴年带着人来到山村村口,看到的却是家家户户挂着白帆,虽然没有人哭,但是村子里的人,都充满了悲戚。 山村内有一个叫李广汉的。是吴父的朋友。吴年想了一下之后,从辎重之中,提了一袋很沉的大米,扛在肩头,带着章进一起,进入了山村内。 循着记忆,吴年来到了李广汉的家。一座靠山的五间石头与砖头砌成的屋子,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 吴年远远的就看见了李广汉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杆烟枪,正在吞云吐雾,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伤。 “李叔。是我啊。小吴。来看您了。”吴年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白帆,叹了一口气后,才喊了一声,大踏步的走了过去。 “是小吴啊。”李广汉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有点不确定的看着吴年。 他已经五六年没见过吴年了。倒是听说了北山堡内,有个杀虎的吴年,但估计不是同一个人吧。 记忆中,老吴的儿子没那胆量。 “李叔。你不认得我也很正常,我长高了,也壮实了。”吴年笑了笑,把肩膀上的米袋放下。说道:“这么多年了,也没来看望您。真是不好意思。这一次刚好路过,我带了一点米来孝敬您。” “小吴你有心了。”李广汉这才确定这是小吴,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 随即,李广汉热情的招呼吴年,并偷偷的告诉自己的儿媳妇,弄一些山货,当作是回礼。 山里人朴实,他是不会白收吴年的米的。 李广汉与吴年说话,说的都是吴父的事情。他也没问北山堡杀虎的吴年,到底是不是你小吴。 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吴年则是询问了一下李广汉家里头的情况。他家一家子六口成人,分别是李广汉夫妇,大儿子夫妇,小儿子夫妇。 结果死了两个。 分别是李广汉的老伴,小儿子。 而听李广汉说,他家算是好的了。有人家,满门死绝了。 “都是命啊。老天爷要收人命,我们凡夫俗子,怎么拦得住呢?”李广汉拿出大烟枪,叹了一口气道。 吴年与章进却是摇了摇头,什么命。不认命,才能改命。 北山堡的情况就好多了。 “恨我的官太小啊。要是我是个县令,或是知府。或者是个千户,什么的。就能救下更多的人命了。” 吴年的心中暗道。 吴年与李广汉说了一些话,拒绝了李广汉的挽留吃饭,也没要李广汉的山货,带着章进一起,空手回去了村口。 然后队伍再一次出发,往北方而去。 李广汉站在村口,惊疑不定的看着吴年带着大队人马,吆五喝六,分明就是个头子啊。 “莫非北山堡杀虎的吴年,就是小吴不成?” “老吴啊老吴,你儿子,出息了啊。” 李广汉心中暗道。 从北山堡到达东远城,几乎是横穿了整个辽东。吴年一路上所看到的,就是四个字。 满目疮痍。 这一户户的人家,哭泣之声还有余留。 这山头上的坟头,添了不知道多少座。 这一次瘟疫,害惨了整个辽东,收走了不知道多少汉人百姓的性命。 吴年的心情从难过,到麻木。 在沉重之中。 这日上午,吴年终于带队来到了东远城的南城门口。一到这里,吴年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眸光不善的看着前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胭脂虎 东远城。 身为边塞城池,本应该如百战老兵,镇守边疆。风吹不到,雨冲不毁。 但它的城墙,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但它并非年久失修,而是被反复攻打,才会成为这样的。城墙上,残存着刀枪剑戟的痕迹,还有许多箭矢插在城上,随风晃动。 暗黑色的痕迹,是牺牲在这里的兵丁,留下的鲜血。 它仿佛是久经沙场,力战而亡的将军。 因为屡次失守,城池又成了这个样子。所以城中没有任何朝廷的驻军,是一座名义上属于楚国,其实是两不管的城池。 这里贸易极为繁华,但是罪恶也极多。 既有流寇、马贼的人,带着抢来的货物在这里销赃。也有正常的商人,在这里贸易。 楚国人的江湖客、亡命之徒。 也有很多蒙元人,胡人在这里纵横。 这里强者为尊。 城门口当然也没有守城的兵丁,进出的人没有个秩序,乱糟糟的很。吴年看见一名老汉。 这老汉一头银发,驼着背,身形极为瘦弱,脸上布满了纵横沟壑的皱纹,走起路来巍巍颤颤,需要一根木棍支撑。 这样的老汉,不呆在家里头,却来这危险的东远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很碍事,所以走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与别人冲突,卑微的仿佛是蝼蚁。 但就算是这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蒙元人,因为马受惊,而撞倒了这老汉。这蒙元人不仅没有下马道歉,而且勃然大怒。 “你这老贼。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不呆在家里等死,出门来是想讹诈人是吧?” 这蒙元人翻身下马,手中马鞭便打在了老汉的脸上。 这名蒙元人国字脸,脸色黑红,满脸虬髯,身高有点矮,但十分强壮。身上穿着蒙元人的衣服,一头头发扎成一根根小辫子,操着一口别扭的辽东汉话,身边带着十余个佩刀的高大蒙元人护卫。 可能是一个蒙元贵族。 他没有半分怜悯,竭尽全力的挥舞出了手中的马鞭。 “啪”一声,老汉的脸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哪怕是老汉这张脸饱经风霜,肌肤较为坚硬,却也挡不住如狼似虎的蒙元人的一鞭子啊。 “啊。”一声,老汉发出了一声惨叫,向后跌倒在了地上。但他没有哭,反而第一时间求饶。 他挣扎着跪下,对着蒙元贵族磕头道:“这位大人。这位大人。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请大人饶命。” 汉人讲的是儒家礼仪,不是说没有地痞流氓,懒汉恶霸。只是极少。 有的地痞流氓,懒汉恶霸,还是很讲仁义的,对付这种老汉的人那就更少了。 但是蒙元人不一样。他们生活在白水黑山之中,尊崇的是强者为尊。在崛起之前,他们如果遇到大暴雪,或家养的牲畜大批冻死,或是家中没有存粮,他们会赶家中的老人离开。 让老人在冰天雪地之中,活活冻死。 没有忠孝仁义的约束,他们只讲强者为尊。 所以先贤说,人性本恶,需要后天培养,熏陶。 老汉的求饶声,并没有引起蒙元贵族的怜悯,反而更激起他的怒火。他手中的鞭子,如雨滴一样落在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熟练的卷起身子,硬抗着落下的鞭子,发出了一声声压抑的闷哼声。 四周不是没有人路过,也不是没有汉人强者,但却都只是看了一眼,有人同情,但没人出手,匆匆离开了。 在这辽东地界,生存本就不容易。 更何况现在蒙元人强盛,这个蒙元贵族又带着许多护卫,并不好惹。 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节外生枝呢? 不远处,停着一支队伍。 二三十人簇拥着几辆大车,其中一辆是人坐的马车。马车比较精巧,看起来马车中人,颇有身份地位。 而这些人之中,有十名骑着高头大马,带刀背弓的壮汉,行动举止很有章法,眉目之间充满了迫人的杀气。 他们的来历,确实是不简单。乃是指挥使卫长青的家兵。 在大楚国。 指挥使是卫的最高军事长官,麾下有五个千户,五十个百户,有兵丁五千余人。 卫长青是辽东宿将,以骁勇名震楚、蒙两国。 他是整个辽东诸卫之中,少数能打,敢打的大将。 马车之人,也不简单。乃是卫长青小女儿,卫襦。 在楚国女子十三四岁就可以嫁人了,但是卫襦今年十八,却还没有婚配,是属于“当代剩女”。 不过她一没有身体缺陷,没有狐臭,没有残疾,没有体弱多病。 二模样长的好看,乃是百八十里非常出挑的美人。 她之所以嫁不出去,是因为她很强悍。人称“卫家女虎”。 她不会刺绣针线,不会织布洗衣服。但身强力壮,能手格猛兽,开强弓,左右驰射,使一杆丈八马槊,飞驰猎虎。 她上有三兄,但武勇都不如她。 卫长青经常感慨,若是小女是男儿,传我将门,我死也瞑目了。 马车内。 卫襦轻掀起黑色的车帘子,看到了城门前的一幕,轻叹了一声,说道:“满城汉人,竟无一人是男儿。” 她生的一张鹅蛋脸,眉毛刚直,犹如男儿的剑眉,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美丽之中带着英气,英气之中又有少许妩媚。 她身高很高,异于常人,身材倒是如正常女子一般,该大的大,该细的细,只是这女子之躯内,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她的穿着打扮,也很是清爽。一头浓密柔顺的青丝,只是绑着马尾,垂在脑后,身上穿着窄袖的劲装,腰间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身旁竖着一把带鞘的钢刀。 卫家胭脂虎,从不梳妆打扮,也不喜欢那头饰手镯,偏是武器不离身。 红唇轻吐话音的时候,卫襦纤细却有力的右手,却已经摸向了旁边的钢刀,一双眸子之中,闪烁着要搞事的光芒。 刚直的眉毛,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小姐。你不能再搞事了。上一次你把陈宗宝给阉了。老爷花了好大力气才摆平的。” 马车内还坐着一位小婢女,看着自家小姐充满杀气的脸颊,她胆战心惊,巍巍颤颤道。 陈宗宝是个千户的儿子,因为醉酒,举止不当调戏卫襦。被她拔出了腰间的小匕首,亲自给阉了。 有听说过贵女,派人把调戏自己的人给阉掉的。 但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人自己动手把男人给阉掉的。 她嫁不出去,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就在这时,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帮帮场子 “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在我楚国境内,狺狺狂吠。”吴年没有任何迟疑,从马上一跃而下,大踏步的走向了那蒙元贵族,并大声呵斥道。 龙且的双眸之中绽放出了惊人的杀气,回头示意章进看管队伍辎重,自己带上了二十个人,跟上了吴年。 他与蒙元人有灭家之仇。 别说这老汉确实怪可怜的,就是没有这老汉,他看到站在太阳底下行走的蒙元人,都想杀了。 马车内的卫襦看到这一幕之后,美眸之中露出了意外之色。“我们辽东还是有血性男儿的。只是不知道,实力行不行。” “看他熊腰虎背,身后又跟着一大票人。应该是有实力的。” “只是蒙元人凶悍,普通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卫襦自言自语了一声。 她身旁的小女婢,顿时呼出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露出庆幸之色。真是太好了,有人管闲事了。 这样小姐就不会惹祸了。 就在这时,小女婢心中一紧。 “王永。”卫襦探头出马车,伸出手来对队伍中的一名骑兵壮汉勾了勾小手指。 “小姐有什么吩咐?”名叫王永的骑兵,立刻策马来到了马车的旁边,翻身下马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卫长青的家兵都很精悍,别看王永有点不起眼,但却是与蒙元人交过手的,十分凶悍。 “盯着点。难得看到有这么血性的汉子,不要让他死了哦。” 卫襦回头看了一眼吴年的背影,一脸欣赏道。 “小姐放心。有我们在,他死不了。”王永脸上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说道。 蒙元人。 卫长青长年与蒙元人交手,人马厮杀多年。他们这些家兵,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的亲大哥就是死在蒙元人手中,还有一个堂弟,两个族兄弟。 这一笔笔的血债,唯有用血来偿还。 至于吴年。 凡是与蒙元人为敌的汉人,他都会帮帮场子。 吴年自然不知道,暗中有人要保他不死。 他为人便是这样,最是看不得不平之事。 别说欺辱这老汉的是蒙元人,就算是个地痞流氓,欺辱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汉,吴年也会帮帮忙的。 “你这厮。找死吗?”蒙元贵族能说一口别扭的辽东汉话,自然也是能听得懂吴年口中的狺狺狂吠是什么意思,顿时面色大变,即将落在老汉身上的鞭子,陡然停住,一张脸涨的通红,睁目怒视吴年。 他麾下的十余名蒙元人,各自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大踏步的上前,簇拥着蒙元贵族,与吴年等人对峙。 “你竟然听得懂什么叫狺狺狂吠。看来是有几分墨水的。”吴年有点意外,随即眸中闪过深沉之色。 没错。 蒙元人是崛起于白水黑山之间,原本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他们会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放逐年迈的父母。 但是现在变了。 他们沐猴而冠了。 有汉人在教他们文字,汉人的学问。 给蒙元人时间,他们迟早会吸取精华,然后取汉人而代之。 蒙元人,该灭啊。 “只是,要战便战。何必那么多废话?”吴年说话间,施展了一手极为了不起的拔刀术。 “咔”一声,腰间钢刀出鞘,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吴年手中的钢刀化作了一轮霜白的弯月,轻松的切下了蒙元贵族的头颅。 在头颅滚落下来的同时,蒙元贵族的脖子处喷出了一道血水,身子摇晃了一阵之后,向前扑倒在了地上,抽搐片刻,便彻底不动弹了。 这一刀,出乎了除了吴年的人的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龙且一帮人准确来说,不算吴年的属下,他们是同盟。 但跟了吴年一段时间,都了解吴年的性格脾气。这位吴爷,真是个痛快的汉子,能动手就不动口。 区区几个蒙元人,杀了也就杀了。 怎的? 难道还要磨磨唧唧的,与蒙元人辩论吗?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这座东远城虽然属于楚国,但实际上是两不管地区。而蒙元人的大军,就在北边,谁敢在这里真的杀了一个蒙元人? 如果这蒙元人恰巧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呢? 而这个蒙元人,一看就知道是蒙元贵族。 一刀斩了,痛快是痛快,但却是后患无穷。 正常人都不应该动手的。 城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停住,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包括探头观看情况的卫襦,以及声称要保吴年不死的王永。 还有蒙元贵族身边的所有带刀随从。 “壮士,你惹了大祸了,快跑吧。”那老汉也是呆住,感动又心惊肉跳,连忙朝吴年呼道。 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了,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而吴年正是青春年少,日子还长着呢。而且这种壮士,死在这小地方,岂不是可惜? 此时此刻,国家危难。 大丈夫应该从军报国才是。 可惜。可惜啊。 “跑?就算要跑,那也先杀个痛快再说。”吴年狞笑了一声,趁着对面的蒙元人随从愣住,手中钢刀直刺向一名蒙元人的胸膛。 “噗嗤”一声,这蒙元人是确实呆住了,没有半分反应。吴年手中的钢刀,从他前胸刺入,从背后透出。吴年飞起一脚,踹中了这人的腹部,顺势拔出了手中的钢刀,扑杀向了另外一个蒙元人。 “并肩子上,以多杀少,互相掩护。”吴年在果断厮杀的同时,也没忘记提醒龙且等人。 蒙元战兵他是领教过的,确实是非常厉害。这批人不知道是不是战兵,但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现在不是比武,而是杀人取命,没必要讲武德。 二打一,三打一。 杀个痛快再说。 “杀!!!”龙且见吴年动手,便也扑向了一名蒙元人,眨眼之间,便斩了此人。 兄弟二人杀了三人,总共十二个蒙元人随从,只剩下了八个。而吴年、龙且等人有二十几个人。 加上吴年、龙且这两个大将,眨眼之间便将这批蒙元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痛快。”吴年大笑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捏在掌心,不让别人看见,偷偷塞入了老汉的怀中。再搀扶着他起来,说道:“老丈。你快逃命去吧。” 这一出,与吴年的计划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出门前还叮嘱自己,不要惹事,要乖乖。 一股子血上来,真是不吐不快。 事已如此,不必后悔。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难办了。也不知道这蒙元贵族是个什么身份,会惹来什么麻烦。 祸是自己闯的,挑在肩上便是了。这老汉却是无辜,赶紧逃命去吧。 一介老汉,也守不住银子。他才掩人耳目,不让人看见,偷偷塞给他银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山堡吴年 别人看不见这银子,老汉却能看见。他看着吴年这张脸,张了张嘴,眼角微酸。 有一种名叫眼泪的液体,似要夺路而出。 辽东这地方乱了,强者生存,弱者凋谢。 他一介老汉,除了他的家人,谁会在乎他呢? 吴年不仅救了他,而且还给他银子,让他逃命。 老汉伸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想了一下,他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吴年惊讶的看着老汉从自己的腰侧部位,取下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 东西用黑布包裹,看不见里边是什么东西。 “多谢壮士搭救。老汉无以为报,这是老汉带进城来卖的山货。还请壮士收下。” 老汉一脸郑重,举起了黑色包裹说道。 吴年当然不稀罕一点山货,也没想到要回报。笑着说道:“老丈心意,我收下了。山货就不要了。” “回家去吧。以后别来东远城了。这里不是汉家城池了,而是吃人的丛林。”吴年抬起头来,眸光闪闪道。 该死的蒙元人,我迟早要把这座城池给拿回来,插上汉人旌旗。 “我明白了。但是礼物还请壮士收下。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虽然我这山货不值钱,但却是如山情义。” 老汉点了点头,听进去了吴年半句话,却没听见全句,一脸倔强道。 吴年有事要办,也不想与这老汉计较。区区山货,收下就收下吧。 “那我就多谢老丈了。”吴年伸手接过了黑包裹,拜谢道。 “呵呵。”老汉笑了笑,朝着吴年一拱手,弯腰捡起了一旁的木棍,支撑着苍老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吴年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也只是彼此人生的过客。 “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龙且沉默了一下,沉声问道。他看了一下兄弟们。 蒙元人真不好对付,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却还是有五个兄弟受伤了,只是都没什么大碍。 这里是两不管地带,他们杀了蒙元贵族,现在还不会有事,但之后就不知道了。 他觉得不应该耽搁,马上跑路再说。 正是刚才吴年说的。 就算要跑,也要先杀个痛快。 现在杀痛快了,跑路不能忘掉。 吴年知道龙且的说法是对的,现在应该马上跑路。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诚恳说道:“兄长。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不达目的,我决不罢休。” 说罢了,吴年回头招呼了章进一声,大声说道:“走。” 龙且当然是兄弟,他苦笑了一声,但却没有任何犹豫,率领自己的兄弟,也跟了上去。 死就死吧。 只是临死之前,一定要杀个痛快。 蒙元人啊。 就在一行人,即将入城的时候。 卫襦急忙下了马车,赶走了王永,自己翻身上了王永的坐骑,策马飞驰,来到了城下。眼见吴年就要入城,她摇摇叫道:“前边的兄弟留步。我是卫长青的女儿卫襦,最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兄弟可不可以留下姓名。” 她性格豪爽,最喜欢结交有血性的男儿。刚才见无数看客在看热闹,吴年独自走出,便生出了结交之心。 随即,吴年的操作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蒙元人的实力她知道。虽然这帮人是以多对少,但是能眨眼间把十几个蒙元人杀个干干净净,己方没有一人死亡,也确实是有本事的。 而且吴年心狠手辣,不拖泥带水,也很符合她的胃口。 四周的人也都是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这杀神到底是谁。 吴年有些惊讶,回头看向了策马飞驰,英姿飒爽的卫襦。他没听说过卫襦,但是却知道卫长青。 对方镇守辽东,战功卓著。 是吴年佩服的人。 “原来是卫小姐。在下乃北山堡,杀虎的吴年。”吴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中气十足,朗声说道。 “北山堡杀虎的吴年?似乎有点耳熟。”卫襦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但没想起来吴年是谁,算了。她摇了摇头,清爽的马尾随之甩动,随即认真说道:“你出身北山堡,是个什么官职?” “小旗。”吴年猜出了卫襦想干什么,笑了笑说道。 代什么的都是假的。 他的官职就是小旗。 “来我爹属下怎么样?似吴兄弟这样的豪杰,做个小旗太可惜了。我保你至少做个总旗。如果你能入我爹眼,做个百户也不是不行。” 卫襦抬起头来,直爽说道。 喜欢就收为麾下。 只要把这位北山堡杀虎的吴年收入麾下,她爹卫长青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与蒙元人厮杀,更有底气。 吴年笑了笑,对卫襦拱手说道:“多谢卫小姐看重。只是我北山堡百户对我很看重,待我不薄。我不能不忠不义,改换门户。只能谢绝小姐好意了。告辞。” 说罢,吴年便转过身,带着众人一起进入了城中。 这位卫小姐很直爽,很真诚。吴年信她的话。 但是去卫长青属下,做个百户,未必有在北山堡舒坦。 再说了,他经营北山堡已经很久了,当地有他很多割舍不下的事物、人,他不可能离开北山堡,投奔卫长青的。 “真是英雄。可惜了。”卫襦闻言有点可惜,但却尊重吴年的选择。 她不知道吴年心中所想,只以为吴年是对上司忠义。 这也是她欣赏的品德。 “小姐。”卫襦的队伍,从后方急忙追了过来。王永跑步来到了卫襦身边,先行了一礼,然后无奈道:“小姐。你暴露身份了。蒙元人可能会擒拿你。我们快走吧。” “嗯。”卫襦闻言脸蛋一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真是的,暴露了呀。 “马上走。”卫襦翻身下马,打算回去马车内坐好。然后想起来,对王永说道:“派两个人盯着吴年,这样的好汉死在东远城就可惜了。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劝我爹发兵来救。” “诺。”王永立刻应诺。 随即,卫襦的队伍便调转方向,本来是要入城的,现在反而离开了东远城。 主角们离开了,四周的看客,却是甚嚣尘上。 “原来他就是吴年啊,与半边张为敌的吴年。” “你也听说过?” “在辽东地界上走,对于四周豪强人物,多少得了解了解。吴年这种人,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原来他就是吴年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与卫襦不一样,四周的人不少听说过吴年,而没听说过吴年的,现在也知道了吴年。 北山堡杀虎的吴年,名声已经不仅限于在几座小县城传播了,开始名传辽东。 另一边,吴年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目的地。 大商人张世平的府门前。 第一百六十章 诡异 这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府邸,门前坐落着两个很大的石狮子,两扇门也是朱红金钉。 吴年眉头一挑,按照大楚国的规矩。 这座府邸的大门,已经僭越了。 它不是商人,能拥有的豪华大门。 管中窥豹,这个叫张世平的人恐怕也是个很放肆的人。 府门敞开,有一队熊腰虎背的家兵,扶着腰间的刀柄,精神抖擞的在站岗,对四周的过往行人,都露出警惕之色。 “哪来的闲杂人等,不要在这里逗留。”一名扶刀家兵,朝着吴年等人呵斥道。 这态度着实是让人不爽。章进、龙且都露出怒容,众人都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吴年冷静一些,挥挥手让众人稍安毋躁。然后上得前来,抱拳不卑不亢道:“我是北山堡的代总旗吴年,特来拜访张世平先生。还请壮士通传一声。” 说罢了,吴年主动掏出了一锭大银锭,面不改色的递给了这名家兵。 他并非单纯的莽夫,也知道人情世故的。 而且,没必要与一个看门的一般见识。 这名家兵也不是针对吴年,路过的大队人马,他们都会呵斥。见了银子之后,顿时笑开了花。拱手抱拳道:“原来是总旗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我家老爷。” 他先把银子塞入怀中,转身走了进去。 其余家兵们见有了银子,看吴年等人的眸光,也和善了许多。 吴年等人,便在这大门前等待了起来。 吴年伸手从一辆辎重大车内,取了羊皮水袋,对着嘴巴畅饮了一番。心中琢磨,等一会儿见到张世平后,应该怎么说。 张家大宅不仅大门气派,里边也是奢华庞大,是一座五进的宅邸,比吴年的三进大宅,还多了两进。 其中家兵或站岗或巡逻,人数众多,而且每一个家兵都是熊腰虎背,眉目间颇有杀气,看起来都不是等闲之辈。 总而言之,实力强大,戒备森严。 书房内。 张世平正与一个文人说着话。 张世平今年四十岁,生的一张驴脸,有些滑稽,但他一双眸子,却是精亮有神,身材还算健壮,身上散发着精干的气息。 能在这辽东混的开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张世平是富一代,年轻的时候是个在长白山上,挖野山参的人参客,也兼职猎户,总之,看到山上有什么就弄什么。 十七八年的时间,创下了现在的基业。 文人约莫三十岁左右,长的白白净净,留着三寸长须,外罩一件蓝色长袍,头戴方巾,文质彬彬。 张世平坐着,文士站着。 “老爷。府门前家兵来报,有一个自称是北山堡代总旗的吴年求见。”一名家奴来到了书房门口,不敢进去,大声禀报道。 “吴年?”张世平的眸中精芒闪烁,然后抬头对文士道:“与半边张为敌,截走了北边一批物资的人。” 张世平说到这里,眼珠子微微转动,内心有鬼作祟。他抬起头试探且口是心非道:“要不要趁机宰了他?” “不要。现在是关键时刻,不用节外生枝。区区北山堡,等我们的人南下,只是一粒尘埃,随手扫灭。”文士脸上露出了傲然之色。 文士是汉人,叫钱广渊。本是个落第秀才,读书不太行,但却有几分机灵谋略,目前在蒙元人手下做事。 “钱先生说的是。”张世平态度恭敬,小小拍了拍马屁。然后心中鬼祟又起,试探道:“那我该怎么办?” “随便应付一下,打发这人离开。”钱广渊对张世平的态度很受用,不假思索道。 以前的他什么也不是,现在跟了蒙元人,那是插了翅膀的老虎,会飞了。便是连张世平这样的大商人,也得看他脸色行事。 大丈夫就应该这样,痛快。 钱广渊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笑容满面,态度越发傲然起来。 “好。我这就去。”张世平恭恭敬敬的应了,然后站起来招呼了门外的家奴一声,昂首挺胸的走出了书房大门,往堂屋而去。 钱广渊本没当一回事,但等张世平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却又觉得不妥,连忙追了上去。 门外。等消息的吴年被请了进去。为了以防万一,他带上了章进,而且没有取下佩刀。 来到堂屋坐了一会儿,吴年才看到张世平从外面走了进来。 “可是张先生?”吴年连忙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拱手行礼道。 “正是张世平。”张世平上上下下打量了吴年一番,才抱拳还礼。随即张世平来到了主位上坐下,吴年也坐了回去。 这时候,钱广渊从外面走了进来。张世平看了他一眼,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西席先生,钱广渊。” “钱先生。”吴年又客气的抱了抱拳。 “吴大人。”钱广渊也很客气,然后来到了张世平的身后站定,一双眸子把堂屋内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吴大人啊。我在辽东北方纵横,北山堡在辽东南方,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你专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张世平笑着问道。 “张先生所料不差,我确实是有求先生。”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诚恳说道:“家中妻子体弱多病,需要百年野山参调养。而张先生是辽东最大的人参商人,所以才登门拜访。” 张世平、钱广渊都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吴年没有说是小妾,只说是妻子。 现在这个世道,丈夫为了妻子求购百年野山参,也是凤毛麟角了。 “这个家伙是个重情义的。”张世平、钱广渊心中暗道。 “吴大人真是大丈夫,是尊夫人的福气。只是可惜啊。百年野山参,我这里也没有。这玩意除非是楚国的皇宫大内,或是蒙元贵族手中才有。” 张世平感慨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吴年心中一沉,焦急了起来。 在来之前,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张世平嚣张跋扈,那就干他。 但是张世平出奇的好说话,他自称是没有。吴年心中是信了几分的。 吴年心中沉甸甸的,如果没有百年野山参,那陈氏的身子骨....... “这样啊。那我打搅了。”过了片刻后,吴年才缓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道,并站了起来。 “等等。”张世平叫住了吴年,钱广渊的眸光立刻闪烁了起来,看向了张世平,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先生可是有百年野山参的其他消息?请告诉我,我一定重谢。”吴年眼睛一亮,连忙抱拳说道。 “哪有什么消息。只是吴大人来我府上,我连一口茶也没有招待,实在是失礼了。请大人稍等。” 张世平摇了摇头,摆出主人的样子,抬头大声说道:“来人,上茶。” “是。”有家奴应了一声,端着一个放了两盏茶的盘子走了进来。 吴年有点不耐,但张世平的态度极好,他也不好为这点小事发作,便按捺下来。 “多谢。”吴年抱拳谢了谢,然后伸手接过了家奴端过来的茶盏。吴年的表情一动,掌心多了一个东西,四四方方,似乎是一张纸条。 “搞什么?!”吴年心中暗道。 遇到事情不要慌张,吴年彻底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端着茶盏吃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幕后黑手 “吴大人。我这雨前怎么样?”张世平端起茶盏吃了一口,笑着问吴年道。 “好茶。”吴年不动声色,称赞了一声。然后乘人不备,他把那纸条一捏,握在掌心,往腰带一塞。 一盏茶很快喝完了,吴年放下茶盏,对张世平抱拳道:“多谢张先生茶水款待,我告辞了。” “吴大人请。”张世平也站了起来,很客气的抱了抱拳。然后他安排了家奴,送了吴年出府。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出了府门之后,章进沉声问道。 吴年捏过一张纸条,章进站在他身后,自然看见了。 堂屋内只有四个人。 纸条肯定是张世平送的,那么张世平要防备的人,就是钱广渊。这里头到底是葫芦里,什么药。 只有看了纸条,才能清楚明白。 龙且看了看兄弟二人的表情,心里头纳闷,你们搞什么? “先出城,寻一处僻静地方。”吴年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道。 “是。” 龙且、章进应了一声,车夫们赶着马拉动辎重大车,人员随从护卫,调转方向,从原来的城门出城。 吴年还让窜天猴陈家贵盯着,在确定没有人追踪之后,才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停下。 吴年下了马车,背对着众人,取出了纸条观看。章进、龙且从他背后探出两个头来,看向吴年手中的纸条。 “明天午时。侯家集,土地庙见。” 一路上,吴年与章进都没有透露过。龙且不知道内情,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纸条哪里来的? 吴年与章进则是心中一动。 “这个张世平,极可能是阶下囚。那个叫钱广渊的人,并不是西席先生,而是个牢头。” 吴年脸上露出了深沉之色,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后,对章进说道。 “这里是二不管地带。张世平势力极大,能控制他的人,不是楚国朝廷,就是蒙元人。我更倾向于后者。”章进点了点头,进一步猜测道。 “嗯。兄长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 吴年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是楚国朝廷控制了张世平,那么没必要这么对待他。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章进问道。 吴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低头沉思了起来。 一头雾水的龙且拉住了章进的胳膊,请教起了来龙去脉。 “去。一来。我本来就是为了百年野山参来的。现在事情蹊跷。张世平手中,可能有这玩意。” “二来。如果真的是蒙元人控制了张世平,张世平用这样的方式传达出来讯息。我怎么都不能置之不理。” 吴年抬起头来,眸中精光闪闪,尽是一往无前。 “说的好,凡是蒙元人要办的事情,我们都要搅黄了。”龙且趁着这个工夫,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双手紧握拳头,话音掷地有声道。 “走。我们先去侯家集,寻找到土地庙。” 吴年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矫健的翻身上马,大声下令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队伍再一次出发,由一名熟悉地形的兄弟带路,往侯家集而去。 第二天上午,吴年等人到达了侯家集。 侯家集的位置很偏僻,而现在是瘟疫之后,侯家集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当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虽然是白天,但是整个侯家集却是充满了阴森的味道。 在询问了一位老人之后,吴年等人来到了距离侯家集很远,一处很偏僻的地方。 一座荒废的土地庙,耸立在一株很大的百年大树边上。 队伍停在了土地庙外,吴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对章进说道:“兄长。你带人去土地庙内看一下。” “兄弟。你带上窜天猴,去附近看一看。”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中了埋伏。” “是。” 龙且、章进应了一声,各自带着人手下去了。吴年在大树下看到一块石头,也不嫌脏,坐了下去。 不久后,龙且、章进带人折返了回来,土地庙与附近都没有敌人埋伏。 吴年点了点头,设置了戒备任务,然后便安心的等待了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 吴年耳朵竖起,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四周戒备的人员,立刻调转方向。吴年也站了起来,看向了前方。 不久后,一名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吴年的面前。 “可是吴总旗?”中年男子翻身下马,似乎骑术不太好,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正是。你是?”吴年抱了抱拳,询问道。 “我是张世平的家奴,贱名不值一提。”中年男人喘息了一声,然后匆匆说道:“我们家老爷,让我告诉吴大人。他全家都被蒙元人控制了,蒙元人胁迫他卖出东珠、人参、高丽参等蒙元特产。” “那个叫钱广渊的,就是蒙元人的走狗。” “我们家老爷听说吴大人您与半边张为敌,截走了蒙元人一批物资。后来又听说吴大人在城门口,杀了十几个蒙元人。肯定是值得托付的人。” 中年男人说了这么多,但话却还没有直指核心。吴年有点不耐烦,问道:“你家老爷,是打算让我救他?” “不敢。”中年男子很郑重的抱拳,对吴年摇头说道:“我家老爷,不敢奢望吴大人能够救命。但是有一条消息,请吴大人送去给卫长青,卫将军。” 说着,中年男子指了指破土地庙,说道:“这破庙的大堂内。吴大人掘地三尺,会见到一千两白银。这是酬谢。” 特码的。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我只是来弄百年人参的,一千两白银是很不错,但现在多一笔白银也没意思,还不如多一吨粮食。 吴年有点心浮气躁,但却还是按捺下了性子,问道:“什么消息?” “我家老爷因为被蒙元人控制,蒙元人对他没有防备。所以得到了一点消息。这一次瘟疫不是天灾,是人祸。” “蒙元人杀了许多牲畜、死囚,截杀了很多汉人,用他们的尸体,酿造成了瘟疫。让柳家拳门的人,散布在辽东各处水源。” “柳家拳门是辽东最大的拳门,很多达官显贵都聘用他们的人,作为保镖、护院。他们完全投靠了蒙元人,这个事情太大了。” “如果这个消息不传出去,一定会出大乱的。” 吴年仿佛被电流击中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双手闪电一般伸出,抓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领,将他举起,双眸圆睁。 “你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决断 “轰隆”一声。 如山崩,如地陷。轰鸣之声,在吴年的脑海之中炸响,经久不绝。他一直以为瘟疫是天灾。 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仔细一想,其中也是有迹可循的。 传闻汉朝大将霍去病,封狼居胥,却英年早逝。有人认为是匈奴人在水流上游丢弃牛羊尸体,导致滋生细菌,霍去病饮水之后病死。 战争的时候,掩埋尸体,更是常识。 古人知道的,一直知道尸体是可以产生瘟疫的。所以蒙元人用了这条毒计,并派遣柳家拳门的人行动。 蒙元人虽然强横,但不能随意在辽东境内行动。柳家拳门在整个辽东都很有影响力,他们四处活动,污染水源。 这才造成了这一场瘟疫。 而且。 吴年与章进都一致认为,蒙元人今年秋天一定会南下,且攻势会比往年更加猛烈。 先用一场席卷辽东的瘟疫,减少辽东的人口、兵力,再大规模的精兵南下,一举吞并辽东。 蒙元人崛起于白水黑山之间,讲的是强者为尊。屠城杀绝也是屡次发生,更何况是制造瘟疫? 吴年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听了这中年男子的解释之后,却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吴年的双眸迅速的充血,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宛如犁田的老牛,十分急促,一身杀气,惊天动地。 与这条毒计相比,蒙元人在城门前欺辱一个老汉又算得了什么? 北山堡死了多少人? 李广汉家才六口人,就死了两个。这侯家集内,更是阴森恐怖。他从南到北,行程几乎贯穿了整个辽东。 所到之处,只有四个字。 满目疮痍。 原来,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不仅是吴年,旁边的章进、龙且、窜天猴陈家贵等人,也都愣住了。 章进立志要与蒙元人刚到底。 龙且更是与蒙元人有灭门之仇,而跟着龙且干的人,或多或少都与蒙元人有仇。 他们感同身受,当即也是双眸血红,化作了一头头想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当即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咕噜一声,他吞了一口唾沫,害怕道:“吴大人。小人说的句句是真,不敢欺骗吴大人。” 吴年双手松开,中年男子落在了地上。他弯下腰咳嗽了几声,才抬头说道:“吴大人。小人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说罢了,他急忙转身上马,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帮人太凶了,太凶了。 吴年等人没有阻拦,放任他离开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章进深呼吸了一口气,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眸,看向吴年道。 “还能怎么办?血债血偿。现在我们与蒙元人一比,不值一提。但是可以把柳家拳门,满门屠灭。” 龙且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砂石碰撞的声音。 “没错。”吴年重重的点头,咬牙切齿道:“血债血偿。” 吴年说到这里,低头沉吟了许久后,才抬头说道:“只是柳家拳门,并非等闲之辈,要灭他们满门,我们人手不足。” “陈兄弟。你带上两个兄弟,骑上马。去见卫长青将军。如果见不到本人,就去见他女儿卫襦。”吴年转头对窜天猴陈家贵说道,脑海之中出现了卫襦那英姿飒爽的身影。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让我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她。 “是。” 陈家贵当即拱手一声,二话不说便招呼了两个兄弟,骑上了快马,带上了一些干粮,绝尘离开了。 “先把土地庙内的一千两白银挖出来,然后我们去把张世平给捞出来。”说到这里,吴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以我们的人手攻打柳家拳门不足,但是攻打张家却是足够了。再说了。张世平说他全家被控制住了。但是张家的护卫,难道全都是蒙元人吗?我看未必。我们出其不意,趁其不备攻进去。先宰了那钱广渊出气。” “是。” 章进、龙且也是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随即,龙且负责外围戒备,吴年与章进一起,带着十几个人手,寻来了锄头、铁锹,进入了破庙内。 土地庙的大堂,立着一尊只剩下了半截的泥塑像。塑像前,铺设着一张张石板。从石板上厚厚的灰尘来看,谁也不会料到,这下边埋藏着一千两白银。 包括吴年在内,所有人一齐动手,先掀开了石板。 银子没有看到,灰尘吃了一肚子,有几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叫着,四处乱串。 “呸。”吴年张口吐出了一口唾沫,然后挥舞起锄头,开始挖掘泥土,众人大约挖掘了两米深,才见到了一口箱子。 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箱子给弄了上来。吴年看了看没有上锁,于是伸手打开了盖子,露出了整整齐齐摆放的无数大银锭。 吴年盖上了盖子,与众人合力把箱子给运出了破庙,放在了辎重大车上。他双手扶着马鞍,矫健的翻身上马,大声呼喝道:“我们走。” “驾!” 众人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一齐往东远城走去。他们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火,一团不烧掉枯枝败叶,不会熄灭的火。 东远城,张府。 书房内。 张世平坐在书桌前,写着账簿。等写好之后,他先吹干了墨迹,然后收起了账簿,递给了钱广渊。 “钱先生。这是这个月的账簿,请你过目。” 张世平的态度,颇为恭敬。 “嗯。” 钱广渊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账簿,来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的观看了起来,越看越是欢喜。 “不愧是张先生,做生意果然有一手。这个月的利润,比上个月又增加了一些。” 钱广渊抬起头,对张世平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 “不敢。都是钱先生指导有方。”张世平摇了摇头,略有些谄媚道。 “呵呵。”钱广渊呵呵一笑,颇为得意,继续低头翻看账簿。 蒙元人年年进攻辽东,但是双方都需要贸易。蒙元人的海东青、东珠、名贵皮毛、高丽参等等,需要出口换取白银,或物资。 以前有一部分利润,被张世平这样的大商人吃了。 现在蒙元人直接下场,控制了张世平,一点利益都不让,全部照单全收。 钱广渊很快把账簿看完了,笑着端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舒爽道:“海东青、东珠、人参、高丽参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只有南边的铁矿、粮食、工匠、武器等等,才是战争所需要的物资。” “楚国人用这些物资,换取海东青、东珠这些东西。怎么能不失败呢?”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攻下辽东,再攻破山海关攻入楚国都城。我们入主中原的日子不远了。” 钱广渊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几乎病态的红光,声音掷地有声,神情充满了期待、骄傲。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狗贼。”张世平面上附和着,心中则是骂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载酒过闹市 说起来也是郁闷。 张世平虽然也姓张,但不是半边张。与蒙元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虽然他也是以贩卖蒙元人的人参起家的,但却从来没有反向对蒙元人输血过。 比如铁甲、马槊、粮食、铁矿石等物品。 他卖给蒙元人的是茶叶、丝绸,这些东西,又不能打仗,反而消耗蒙元人的财富。 张世平在东远城,行为其实也很霸道,属于唯我独尊,嚣张跋扈的。但却从不对蒙元人卑躬屈膝。 总而言之,他算是义商。 他家兵很多,也有一些心腹。但到底是富一代,底子薄了一些。再加上对手是蒙元人。 先是钱广渊进入了他家做西席,然后稀里糊涂的他就被蒙元人给控制住了,以至于现在身不由己。 帮蒙元人卖特产,还得经手一些盔甲、武器,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死了去见祖宗,怕是要挨骂的。 张世平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钱广渊给千刀万剐,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俗话说的好啊。 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这一回,全靠吴年了。 乱世嘛。张世平还是有几分警惕的,那一千两银子是他埋下去,以备不时之需的。 现在拿出来,请吴年送信去见卫长青,他认为值。 太特马值了。 张世平觉得自己已经是把钱广渊给看扁了,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钱广渊放下了账簿后,略有些犹豫,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云。但最终胆气一生,对张世平拱手说道:“张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张世平虽然不知道钱广渊要说什么,但是心肝儿一颤,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一张有些滑稽的驴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很客气的拱手说道:“钱先生言重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钱广渊点了点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扭捏道:“说来惭愧。我从小读书,虽然聪慧过人,但因为朝廷腐败,屡试不中。三十余了,也还是孑然一身。自从入了贵府之后,我见府中三小姐温柔贤惠,贤良淑德。希望求为妻子。” 说到最后,钱广渊胆气更增,昂首说道:“我与蒙元朝廷联络,乃是重要人物。等将来蒙元入主中原,我至少能捞个七品县令做做,不会辱没了令千金,还请先生放心。” 张世平有四个女儿,大女儿与二女儿已经出嫁了,三女儿、四女儿待字闺中。 三小姐张氏闺名月华,生的是一等一的美人,身段婀娜,还能吟诗作对,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张世平是商人出身,有钱,很喜欢附庸风雅,爱屋及乌,视张月华为掌上明珠。 以至于张月华今年十五,却还没有婚配。 钱广渊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进入张府之后,对张月华一见倾心,念念不忘,直到现在。 “这个狗贼!!!这个狗贼!!!”张世平几乎炸毛了,恨不得手刃这个贱人。 但他到底不是吴年,一没武力,二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泼天大胆。在一阵天人交战之中,他冷汗淋漓,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能被先生看重,是小女的福分。只是我家虽然是商人世家,但也讲礼仪。须得有媒人作保,请算命先生选择良辰吉日,风光嫁人。” 张世平的脑子疯狂转动了起来,先拖延时间,再想办法把婚事给搅黄了。 如果把我女儿嫁给这个狗贼,我还不如亲手勒死她,然后上吊自尽算了。 钱广渊自然不知道张世平的脑中所想,只以为好事成了,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站起,掀起衣襟,跪在了地上。 “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一声岳父大人,叫的张世平地动山摇。他脸上挤出笑容,汗如雨下,却不得不弯腰,扶起了钱广渊,说道:“贤婿快快请起。” 就在这时,吴年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东远城,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休整。 “大人。怎么办?要不要正大光明杀进去?”章进一脸杀气腾腾。 “没错,我们手持马槊,披甲,杀进去。见了蒙元人就杀。”龙且嘴角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仿佛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出门在外,得小心又小心。 吴年等人这一趟有带盔甲、马槊、大弓,完全就是一支小型的军队。 吴年听了章进二人的建议,颇为心动。但是想了一下后,吴年摇头说道:“这一次,我们是把张世平这人给捞出来。不要节外生枝。” “披重甲杀进去,容易引起对方警觉。我们精选五十人,先混入城中,再杀入张府。” 三人头尾还是分的很清楚的,既然是吴年的命令,龙且、章进自然无话可说。 随即,吴年带上了龙且、章进,精选五十人,只带着钢刀,而且分散成为了较小的目标,进入了东远城中。 吴年先去买了一辆平板小推车,然后进入了一处酒肆,对那满嘴胡渣的老板说道:“老板,给我五坛美酒,五斤熟肉,打包带走。” “好嘞。”老板见大生意上门,顿时喜笑颜开。当即让自己婆娘切了五斤熟肉,自己去取了五坛美酒,还贴心的为吴年把酒抱上了小推车。 “多谢老板。”吴年谢了一声,取出了银子付钱,还找了一些碎银子。然后他取出了一顶斗笠,躺在了小推车内,斗笠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钢刀竖在一旁,似在昏睡。 五个兄弟,或推着车,或簇拥着推车,往张府而去。 与此同时,章进、龙且等人或来到了张府门前的角落等待,或打算从侧门闯入。 一行五十三人,只等杀人取命。 “咔嚓。咔嚓。”五个兄弟推着载着吴年以及酒肉的小推车,靠近了张府大门。 车轮声,十分难听。 巧的是。今天张府门前的这一队守门护卫,与吴年那一天来的是同一队人。 辽东民风彪悍,壮汉佩刀而行比比皆是。 更何况东远城,更是丛林法则。 家兵护卫们对于吴年这一行人,没有任何警惕。反而被酒肉香味,给吸引了去。 “真是好香。是刘家的熟肉香味。” “真的是刘家的熟肉香味。” 家兵们鼻子抽动闻了闻,觉得熟悉,也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肉虫。便在这时,吴年取下了斗笠,手持钢刀站起,扑向了一名家兵护卫。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斩!!! 扑。 饿虎扑羊。 “噗嗤”一声,吴年手中钢刀化作了白虹,白虹贯日,刀尖从胸膛刺入,再从后背透出,干净利落。 “啊!”这名家兵发出了一声惨叫,吐出了一口血,没有任何动作,眼神迅速黯淡下来。 四周的张府家兵,全部目瞪口呆。 他们虽然很警惕,对面前路过的大队人马,都会呵斥。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了。 很少有人,在东远城这块地方,找张世平的麻烦。 等其余护卫反应过来,要伸手拔刀的时候。吴年的刀已经挥向了另外一个人。吴年身形一晃而过,手中的钢刀已经割破了一名家兵的脖子。 这名家兵脖子喷出了一道鲜血,在不可置信之中,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顺势扑倒了。 至于其他人,已经被吴年的兄弟们解决了。 随着吴年抢占了张府大门,埋伏在附近的人马,也都聚集了过来。 “杀进去。遇到反抗的,格杀勿论。但不要杀老弱妇孺。”吴年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原则也是,下令道。 轻易不杀老弱妇孺。 “是。”兄弟齐齐应了,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钢刀,互相配合杀了进去。 与此同时,章进、龙且等人,也分别从张府两侧,或翻墙而入,或打开侧门,杀了进来。 张府内或站岗、或巡逻的家兵们,也是猝不及防,一时间死伤了一大片。而妇孺们或发出了惊叫,或仓皇逃窜,整个张府,顿时大乱。 此刻。张世平正与钱广渊分开,独自来到了一处平日里午睡的房间内,浑身乏力,想要立刻瘫下来的他看到屋内的躺椅,立刻倒在了躺椅上,双眸无神的看向了屋顶。 “虽然我拖延了时间。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良辰吉日。是一个月后?还是几天后?” “我该怎么摆脱蒙元人的控制呢?该死的。我头都大了。” 张世平无力的伸出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极为痛苦。 要是能想到办法的话,他早就离开这里了。 可恶啊。 一想到自己最珍爱的三女儿,要嫁给钱广渊这个老色鬼,狗贼,张世平就心痛如绞,痛不欲生。 便在这时,四周杀声大起。 张世平到底也是久经风霜的人,先是震惊,随即眼睛一亮。 这府内的家兵,基本上被蒙元人控制了。他实在是走脱不得,但如果趁乱而走呢? 他在外埋藏有许多银子,不止土地庙一处。 只要带上家眷,收回银子,往南逃走,前往楚国心腹之地,便是一个鱼入大海,青鸟上天啊。 张世平深呼吸了一口气,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迅速站起,迅速的推开了大门,见前方两名家兵一脸慌张,不由喝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攻入了府邸。”家兵匆匆回答了一声,打算去前方支援。 “把刀给我。”张世平忽然说道。 这名家兵犹豫了一下,才把腰间的佩刀拔出,递给了张世平,然后抓起了一个木棍,与另外一名家兵一起,去前方支援了。 张世平手中握刀,胆气倍增。前往内宅,见到了自己一家老小。张世平看家小平安,顿时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眸光一闪,厌恶的看着钱广渊匆匆走来。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钱广渊一脸大汗,慌张无比,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骄傲,仿佛是丧家之犬。 临危不乱才是丈夫。 临阵慌乱,不过是鼠辈。 张世平想自己精明一世,却被这样的人控制,觉得晦气。 现在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却也不敢得罪钱广渊,随口说道:“没关系,家兵应该能抵挡一会儿。我们在城外还有人,会赶来支援的。” “嗯。”钱广渊嗯了一声,心神稍定。 张世平说着,心里头也是好奇起来。他被蒙元人控制,知道的人极少。 但是他张世平的大名,也是威震辽东。 到底是谁,敢堂而皇之的攻入他的府邸呢? 不管是谁,来的一定是强者。 只有强者,才敢欺凌强者。 答案很快揭晓了。吴年手持钢刀,身上的衣衫沾满了鲜血,一马当先的进入了内宅,随之而入的是章进、龙且以及大批的人马。 吴年看了看张世平,笑道:“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张世平、钱广渊二人虽然是貌合神离,但是这一刻的反应,却是出奇的一致,齐齐目瞪口呆。 钱广渊是没想到。 在上一次的时候,他其实是能调集兵力,与吴年火并一场的。只是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放走了吴年。 想不到他一时犹疑,局面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张世平让吴年去给卫长青报信,完全没想到吴年竟然带人杀来了。下一刻,张世平心中狂喜。 对于吴年也很是感激。 他知道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吴年完全可以拿着一千两白银,把消息带给卫长青然后走人的。 他不期望吴年能救他。 但是吴年来了,来的还这么快,这么果断。 真是像传闻之中的一样,勇猛敢行,敢做事,敢做大事。 “吴年。你闯下大祸了。张家在城内外还有大批人马,你快离开,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钱广渊反应过来,颤抖着身体,瞪着一双眼睛,色厉内荏道。 吴年没有与这狗贼啰嗦。 他把手中的钢刀向前一掷,钢刀化作了阎王爷的生死簿,直扑向钱广渊的前胸。 “噗嗤”一声,钢刀从前插入,从后透出,钱广渊发出了一声惨叫,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我。 眼看着蒙元人即将入主中原。 我的野心,我的荣华富贵。 带着无比的痛苦,无比的不甘心,钱广渊的身体向前扑倒在了地上,抽搐片刻后就不动了,流出的鲜血化作了血水洼。 “啊!”几个女眷发出了与钱广渊一样的声音,双眼向上一翻,昏死了过去。 “张先生。这鸟厮说的对。我们不能久留。你收拾一下细软,马上跟我离开。另外。我再一次问您,您有没有百年野山参?”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抱拳沉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夫长 张世平愣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你竟然还说这个,果然是对妻子一往情深啊。他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真没有。我卖了多年人参,也没见过百年野山参几次,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 “请吴大人稍等。”张世平垂下手中钢刀,对吴年抱了抱拳,然后掀起衣襟,快步的回去了自己的卧房,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出来。 “一盒东珠,可以走天下了。”张世平笑着拍了拍盒子,然后说道:“大人,我们走。” 吴年很是失望,幽幽叹了一口气。百年野山参啊,到底去哪里寻找呢? 不过现在迫在眉睫,吴年也不敢耽搁。 “走。”他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钢刀,大踏步的回头往大门口而去。张世平弄来了几辆马车,把家中的女眷孩童塞了进去,男子骑马,一行人大踏步往南而去。 吴年载酒过闹市,乘人不备,杀入张府,虽然惊动一城,但因为杀的快,所以没有遭到围捕。 “哒哒哒。”吴年骑着一匹健壮的枣红色辽东马,衣衫赤红,虎目圆睁,杀气冲天,一马当先。他的眼睛四处乱转,紧盯着前方左右,防止有人忽然杀出,或放冷箭。 章进、龙且等兄弟或骑马,或步行,簇拥着队伍向前而去。 东远城这地方是两不管区域,杀人越货是常见的事情,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胆大包天之辈。 看着堂而皇之的路过的这支队伍,人们不仅没有躲避,反而呼啦啦一声,全部冲出来围观,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说着,甚嚣尘上。 “那不是吴年吗?前几天在城门口杀了一队蒙元人。今天这又是怎么了?那不是张世平吗?难道他是劫持了张世平?不对啊,看张世平的样子,好像二人是一伙的。” “吴年?是北山堡那杀虎的吴年吗?真是一条汉子啊。杀虎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敢杀蒙元人的,却是屈指可数。” “是啊。现在蒙元人势力这么庞大,要是哪一天攻破辽东。杀蒙元人,需要承受的风险实在太大,太大了。” 因为那天在城门口杀了蒙元人的缘故,吴年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东远城,有在整个辽东扩散的趋势。 今日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吴年身上衣衫尽赤,便知道杀虎的吴年,又大开杀戒了。 肯定是出大事了。 吴年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吴年带队杀出了城南,往南方绝尘而去。 ......... 张世平的话,不是无的放矢。蒙元人控制了张世平的家兵,却又不仅如此。 总之,蒙元人在城中的势力极大,实力极强。 一座普通的三进大宅内。拖山赤膊上身,耍弄着一柄长柄大刀。他生的方头大嘴,虎目圆大,身材高大健壮,浑身上下散发着精悍的气息。 拖山是蒙元名字,他还有一个汉名。叫朱长天。 朱长天便是这座东远城中,蒙元人最高的军事负责人了。手底下拥有将近一千人,是名副其实的千夫长。 蒙元人军制,分作百夫长、千夫长、万户大将。 这个万户大将,就是蒙元人最高的独立军事官职了。 不过万户大将属下,不一定有一万精兵。有的可能只有七八千,有的可能多达二万人。 朱长天是平民出身,在白水黑山之间长大。能追逐猛虎,射杀黑熊,在没有从军之前是非常厉害的猎户。 他后来从军,从小兵做起,到百夫长,千夫长。他作战勇猛,官职与战功都是大小十余战,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在做了千夫长之后,朱长天开始接触长柄武器,习惯穿上铁甲策马纵横,成为了一名骑将。 朱长天很喜欢骑着马,拿着长柄大刀杀人。这种行为非常非常畅快,有盔甲的保护,敌军的弓箭射中了他,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最多是被蚊子叮一下。 而长柄大刀挥舞起来,势大力沉,有时候一刀砍下去,能切下三四颗人头,那种感觉,真是让他热血沸腾,欲罢不能。 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对朱长天这样身强力壮的人来说,却还是热的不行。更何况他正在舞动大刀,不一会儿就已经汗如雨下。 但是朱长天气息丝毫不乱,面色也只是微红。数十斤沉的长柄大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是一根鸡毛掸子,舞起来非常的轻松自如。 “哈哈哈哈。好。好痛快。汉人手艺锻造的大刀,汉人手艺锻造的全身盔甲。使用它们纵横辽东,杀的汉人丢盔卸甲,真是痛快。”朱长天一套刀法耍完了,不仅不累,反而有舒筋活血的功效,十分的舒坦。 四周有一些家奴在侍候,望见朱长天的模样,都是微微低下头,露出了敬畏之色。 我们家大人,真是骁勇。 就在这时,一名兵丁从外闯了进来,焦急对朱长天行礼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人袭击了张世平的府邸。” “你说什么?”朱长天愕然。张世平虽然被他们控制,但是威名雄壮,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张世平的主意? 朱长天随即勃然大怒,下令道:“点兵。来人,为我披甲。” “是。” 四周的家奴顿时应了一声,各自散去了。他们都很镇定,不管是谁,在这东远城撒野,没有二话,会死的很难看。 他们家大人会把这人撕成碎片。哪怕是他们家大人对付不了这人,蒙元一支大军就在东远城不远处驻扎,骑兵快马,很快就会杀到了。 朱长天也很焦急。张世平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上头怕是要怪罪下来。 “到底是谁,竟在东远城撒野。” 朱长天咬牙切齿。 家奴们很快取了朱长天的全身盔甲来为朱长天披上,他们的动作极为熟练,最后朱长天自己戴上了头盔,拿着长柄大刀大步走出了府门。 府门前早就聚集了一彪三四百众的人马,多是汉人壮汉。 有一个黑衣家兵,牵着一匹黑色骏马,等待多时了。 朱长天右手拿着大刀,左手攀附马鞍,踩着马镫娴熟的翻身上马,再举起长柄大刀,雄壮威武吆喝道:“出发,去张府。不管来敌是谁,都给我砍了他。” “是。”四周的兵丁们大声应是,跟随朱长天一起,往张世平的府邸迅速冲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干吧 朱长天平日里把兵丁藏在整个东远城,当他点兵的时候,兵丁就像是海纳百川一样,越聚越多。 等他们到达张府的时候,张世平、吴年等人早就离去了,整个张府除了尸体,就是血水。 “大人。发现钱广渊的尸体。”两名兵丁抬着钱广渊的尸体,来到了朱长天的面前,说道。 “该死的。”朱长天的脸本就很黑,现在更黑了,黑如锅底。他是个打手,钱广渊是头脑,张世平是玩偶。 现在头脑死了,玩偶跑了。 这以后他们蒙元人在东远城的生意,让谁接手才好? 这件事情玩大了。 一个闹不好,他的脑袋就要与身体分离了。 为了自己的脑袋,一定要追上张世平,并且把动手的人杀了。 “到底是谁动的手?现在人在哪里?”朱长天瞪着一双虎目,寒光闪闪,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脸色极为不善。 “是吴年,往南边去了。”兵丁们看了看暴怒的自家大人,都是畏惧的低下头去,其中一个胆大的兵丁,鼓足勇气,说道。 “吴年?”朱长天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狞笑,露出了两排大黄牙,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这厮,我正要找他麻烦呢。现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天吴年在城门口杀了一群蒙元人,为首的人有点分量。等他得到消息去找吴年的时候,吴年已经离开了。 他觉得很晦气。现在蒙元已经计划南下了,但还没有行动。楚军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他不过是千夫长,属下又是汉兵居多,实在是没有胆量勇气穿插整个辽东,去北山堡找吴年的麻烦。 现在正好,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没话说,干掉他。 虽然吴年有杀虎之名,又人称【骁勇】,但是朱长天完全没有把吴年放在眼里。 老子我在白水黑山之间,猎杀的猛虎还少了?一只手掌,也数不过来。上了战场之后,更是一路拼杀,才得了今日的地位。 相比于软脚虾的汉人,我们蒙元人是天生的战斗民族。 吴年在汉人之中有些名气,算什么本事? 我在蒙元战兵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千夫长,才是真正的骁勇。 朱长天对自己的武力,非常有信心,非常非常的自信。 “现在步军肯定追不上了,我们有多少骑兵?”朱长天转过头,对属下的一名军官说道。 “大约有五十骑。”军官想了一下后,抱拳回答道。 “有点少。但也足够了。”朱长天微微皱眉,汉兵实在是太垃圾了,骑马都骑不好,骑兵少也是正常的。 不像我们蒙元人,天生就能骑马,就是骑兵。 “聚集所有骑兵,随我追杀吴年。斩了他的头回来。我请你们吃酒,吃肉。”朱长天不再看向钱广渊的尸体,踩着烂银马镫,翻身上马,举起了手中的长柄大刀,大声呼喝道。 “是。” 四周的兵丁,对此毫不怀疑,他们纷纷眼睛一亮,大声回答道。 跟着千夫长大人,取吴年首级就像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这顿酒肉,他们吃定了。 “驾!!!”朱长天满意一笑,双脚夹紧了马腹,身下的战马吃痛,犹如一支箭矢般,向前飞驰而去。 身后的五十余汉骑,紧随着朱长天的脚步,往南方追逐而去。 他们飞扬跋扈,毫不顾忌。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差点撞死人。 ..... 城外。 吴年只是精选了五十人入城,还有数十人在城外看守辎重大车。吴年带着张世平等人杀出城池之后,立刻与城外人马会合。 加上张世平的家眷,也算是有一百多号人了。 张世平来到了这里后,顿时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诚笑容。 终于,终于老子脱困了。 他心中对吴年无比感激,但现在不是感激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张世平抬头对吴年说道:“大人。赶快走。从小路走。马上就会有追兵追来的。” 章进、龙且都看向了吴年,等他做决定。 四周的兵丁,也都是竖起了耳朵。 吴年刚才确实是急于出城,怕自己被包围。但是现在出来了,却反而不着急了。 他沉吟了一下后,问张世平道:“他们有多少人?步骑比例怎么样?是蒙元战兵?还是类似于你家兵的汉兵?”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敌人多少人。 步军多少,骑兵多少。 蒙元战兵多少,汉兵多少。 都会影响到吴年的决断。不是吴年看不起汉兵,只是目前来说,蒙元人如日中天,他们的战兵确实是厉害。 汉兵不如。 “多是汉兵。聚集起来有一千人左右。大概只有数十骑。”张世平跟钱广渊混的很熟,对东远城内的蒙元人兵力了如指掌,立刻行云流水似的说道。他也听出了危险的味道,皱眉劝说道:“吴大人。你别轻视他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别的不说。那为首的朱长天,就是正经八百的蒙元人千夫长,骁勇善战,小有名望。” 张世平的态度很明显,就差指着吴年说。你小子安分点,不要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们现在逃出生天了,赶紧走偏僻难行的小路,逃命要紧。 你绝不是朱长天的对手。 不过这也很正常。 张世平是个义商,与蒙元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他在东远城厮混多年,对蒙元人的战斗力十分清楚。 一个蒙元人千夫长,可以杀十个汉人之中号称勇士的人。 他也只知道吴年杀虎,与半边张为敌,不知道吴年的武力值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肯定不是朱长天的对手就是了。 逃,逃吧。 虽然被瞧不起了,但是吴年并没有生气。大家都是同路人,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闹别扭。 吴年笑了笑,而章进、龙且的眼睛则是亮了起来。 好家伙,才数十骑,又是汉兵。如果对方是骑兵追击过来,他们完全可以击溃对方,然后抢了战马、盔甲、武器,壮大自己。 兵法嘛。 就是敌人强大,则分化敌人。 我有一千人,敌人有一万人。那就想办法,把敌人分成二十个五百人,然后分批吃掉。 现在他们三大将都在,铁甲、马槊都有,人马也有数十人。 完全可以吃掉对方。 想到这里,章进、龙且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亮的跟电灯泡似的,然后齐齐看向吴年。 态度很明确。 “干吧,兄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大将再一次出击 干吗? 当然是干啊。 他们这批人与蒙元人,注定是不死不休。有机会不干,算什么英雄好汉? 吴年昂起头来,虎目看了一眼章进、龙且说道:“披甲,持槊。”随即,他环顾在场的兵丁,说道:“兄弟们。你们也武装起来。” “是。” 章进、龙且以及兵丁都是大喜过望,也觉得提气。跟着大人就是这么痛快,不畏首畏尾。 张世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难道我没有说清楚吗?你怎么还要干一架?不怕脑袋搬家吗? “吴大人。”张世平是好心,不想吴年送死,连忙叫道。但他话没说出口,吴年便对他摆摆手说道:“张先生。做买卖,卖人参是你擅长的。而打仗是我们将门的事情。你闭嘴吧。” 说罢,吴年便指挥着兵丁,将自己的马槊、盔甲拿了出来。两个兵丁一起,为吴年披上了盔甲。 吴年自己抱着头盔戴上,系上了绳子。穿上盔甲之后,他整个人沉甸甸的,当他拿起马槊的时候,浑身上下加起来的分量,绝不少于二百八。 吴年随手耍弄了一下马槊,满意一笑。一双虎目之中,露出了精光。 上一次与半边张的张布对阵,章进是c位,与张布单挑。二人手持马槊交战,斗了个昏天地暗的场景,吴年历历在目。 如今。也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脚掌塞入了烂银马镫内,翻身上马举起了手中的马槊。 他承受得住,只是苦了他的战马。 “马儿啊,马儿。等战斗结束之后,我请你吃大豆、鸡蛋,给你补充营养。”吴年伸手抚摸了一番马脖子上的鬃毛,低声说道。 战马似乎听懂了,发出了“咴咴”的声音。 章进、龙且也各自准备妥当了,策马持槊。至于兵丁,或披着铁甲,或穿着战袄,或穿着皮甲,有点乱七八糟,但都有防具。 武器是枪、刀、大弓。 “也不知道会不会追来,我们且走,且等。”吴年想了一下,对章进、龙且二人说道。 “是。”二人自然没有话说,应了一声。随即吴年三人将兵,簇拥着队伍,往南方而去。 张世平被吴年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不再说话。一行人走出去没有一里路,吴年便听见了后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现在他对马蹄声很敏感,能听出追骑果然如张世平说的,只有几十人。 “列阵。”吴年的脸上露出了冷酷之色,吆喝了一声。章进、龙且立刻下去,排兵布阵。吴年抬头对张世平道:“先生如果怕,可以先走。” 他救张世平,是出于欣赏。也没想要求什么回报,更不求张世平与他同生共死。 身为商人,张世平现在带着家眷离开,也没什么。 不过张世平却颇有义气,他虽然心肝儿颤抖,但露出义气之色,拱手说道:“既然吴大人要与蒙贼决一死战,那我张世平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说到这里,张世平脸上露出豪气之色,说道:“我以前出入太行山,是个人参客,猎户,后来发达也学了几手刀法。一个人一把刀,也是可以帮忙的。” “不必。先生看着就是了。”吴年欣赏的看着张世平,觉得自己没救错人,然后含笑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什么几手刀法?上了战场,狗屁不通。 打仗是将门的事情。 张世平又被怼了,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苦笑。 吴年右手握着马槊,对着张世平抱了抱拳,然后调转马头,列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立在了章进、龙且的中央。 他挥下的近百兵丁,穿铁甲的手持大枪在前,刀兵居中,弓箭手在最后,层次分明。 听着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吴年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左手握着马缰,右手捏着马槊,一双虎目尽是豪情。 蒙元人千夫长? 老子杀的就是千夫长。 过了片刻,吴年便见数十骑兵追逐而至。当先一位披着盔甲,手持长柄大刀的大将,体格十分健壮,杀气冲天,宛如熊虎。 朱长天也看到了吴年等人,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狞笑。终于让我追到了。 今天便杀了北山堡杀虎的吴年,取了他的头,悬挂在城东示众。 让所有汉人看看,与我们蒙元人作对的下场。 “杀!!!!!!”狞笑过后,朱长天张口发出了一声虎豹一般的嘶吼声,随即双脚加紧了马腹,一马当先的冲锋向前,直扑吴年而去。 “杀光他们,回去后,就有酒有肉了。”他四周的汉人骑兵们,也是嚎叫了一声,一脸我们必胜的表情,冲杀上前。 “兄弟们,干翻他们。抢了他们的马。”吴年是人狠话不多,但该嘴炮的时候,也绝不示弱,他一振手中的马槊,发出了不逊色于朱长天的怒吼。 “杀!!!!” 章进、龙且等人也非常的配合,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响应吴年。 朱长天闻言大怒。 你们这帮汉人,只是三流之辈。乖乖被我杀了,才是正经事。还想抢我们的马? 简直是痴心妄想。 “杀!!!” 朱长天咬牙切齿,怒吼着率领骑兵,迅速的接近了吴年等人。 吴年阵中的弓箭手,立刻将手中早就搭好的箭矢射了出去。而朱长天的骑兵,也有一半人拿起了大弓,朝着吴年的军阵,射出了箭矢。 一时间箭矢啸声,不绝于耳。 “嗖嗖嗖。” 啸声与马蹄声遥相呼应,形成了铮铮之音。 也就是金戈铁马。 “噗嗤。噗嗤。” “啊啊啊!” 两轮箭矢之后,双方的人马,各有死伤。但是穿着铁甲的士卒,基本没事。两支箭矢射中了吴年的前胸,他只是微微一痛,没有大碍。 吴年举起手中的马槊,也挑飞了两支箭矢。 骑兵速度极快,宛如席卷而来的狂风。眨眼之间,朱长天便已经杀到了吴年的面前。 双方甚至可以看清楚,彼此的毛孔,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朱长天不认识吴年,但看吴年立在中央位置,心中有所猜测。 “我杀你如探囊取物。”朱长天扬起了手中的长柄大刀,横扫千军,砍向吴年,一声大喝,威风凛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 这是吴年手持马槊的第一战,对手是一名蒙元人千夫长,属于蒙元战将序列了。 吴年的心中有必胜的信念,如果没有这种信念,那何必厮杀呢? 但是吴年也是谨慎的。 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会死在这里。 那么他打下的江山,也就会随之灰飞烟灭了。 此时此刻面对朱长天这样的对手,吴年需要全力以赴。 “杀!!!”吴年眸中精芒闪烁,竖起了手中的马槊,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碰”一声,朱长天的长柄大刀,击在了吴年的马槊中央位置,沉闷的响声随之而起。 吴年的双臂微微一震,虎口有些发麻。心中称赞了一声。“不愧是蒙元人的千夫长,确实是厉害。力气很大。” 他穿越才几个月的时间,快要一年了。身体从饮酒过度,锻炼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极为了不起,但比前世的身体,还差的太多。 蒙元人如日中天,就像是另一个时空的蒙古人、女真人。在这两个民族的巅峰时期,真的是所向披靡。 一个蒙元人千夫长,在身体素质方面,与他相差不大。 但是。 吴年的眸中精芒闪烁,战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可是拥有异常战斗天赋的男人。 吴年只是格挡,没有做出其他举动。但是朱长天心中,已经有些不安,脸色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他的一刀已经是腰马合一,又配合上战马的冲锋,竭尽全力的挥舞出来的势大力沉的一刀。 吴年在眨眼之间判断出刀路,竖起马槊进行格挡。而且还真的挡住了,挡的很沉稳。 吴年感觉到了朱长天的力气很大。 朱长天又何尝不是呢? 长柄大刀打在马槊上,传来的反震力使得刀柄微微颤动,朱长天不得不握紧大刀,以免刀脱手飞出。 “这不是个等闲之辈。我不可以轻视他,否则阴沟里翻船。取他脑袋不成,反而要卖了自己的脑袋。” 朱长天心中暗道,脸上也无比认真、严肃了起来。 轻视强敌,就是与自己的命过不去。 朱长天骁勇善战的同时,也是一个极为重视对手的人。 “好家伙。我朱长天要使出全部本事,砍下你的脑袋。”朱长天瞪了吴年一眼,手中的长柄大刀迅速收回,然后驾驭战马,再一次向前突进,手中的长柄大刀高高扬起,从左往右,往吴年的胸口劈杀而去。 铁甲有很强的防御力,但对于朱长天这样级别的战将来说,哪怕拿着一根木棍,正面击中了吴年的胸口,也能把吴年打的肋骨全断,当场毙命。 “呀!”吴年冷笑了一声,舌战雷霆,发出了一声怒吼。从下往上挥舞马槊,双方的兵器,再一次在空中交锋。 “叮。” 这一次是矛锋与刀锋碰撞,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交锋之处,火星四溅。 双方的马槊、刀都没有受损,兵器的韧性、强度都很强。 对于这个结果,吴年早就预料到了。他双手手腕一转,手中的马槊如同鸿毛一样,变幻自如。 他一个回旋,马槊的柄端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半月,袭向了朱长天的头颅。 他的力气也很大,哪怕朱长天有头盔保护,这一下被击中,也得当场毙命。 朱长天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大小十余战,以及超强的身体素质,超强的学习能力,锻炼出来的精湛刀法、身手。 “哗。”在险而又险之时,朱长天的腰部向下一沉,灵巧的避开了吴年的攻击,手中长柄大刀却没有闲着,再次蓄力,一刀斩向了吴年的虎腰。 此刻的吴年已经招式用老,收回马槊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左边脚掌挣脱了烂银马镫,整个身子往右一偏,然后身子顺势的侧翻,抱住马腹,催动战马,向前而去,与朱长天交错而过。 待错过之后,吴年即可调转马头,手中的马槊直接刺向了前方。 朱长天的马术也是极为高明,迅速调转马头,重新与吴年对阵,面对这刺来的锋利矛锋。他眸中精芒爆闪,手中的长柄大刀从下往上一挑,拦住了吴年的马槊。 双方兵器,再一次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碰。” 二人交战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这是吴年第一次与蒙元人千夫长,一名战将交手。 吴年的嘴角微微翘起,不错的对手。 这与平日里自己练习完全不一样,这是生死之间的搏杀,真正的马战。 吴年将脑中的杂念清空,眸如鹰眼,闪烁着极为凌厉的光芒,眨眼之间收回了马槊,然后再一次出手。 这一次的角度更加刁钻,威力更是与刚才不同。 “唰!!!”锋利的矛锋划破了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啸,似风雷之声,在人耳旁炸开。 朱长天的脸色一变,霍然抬头等着吴年。清楚的看到了吴年脸上绽放的冷笑,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 这家伙与我交战短短数个回合,武艺似乎有所提升? “这样下去不行,以命搏命。”朱长天的双眸之中绽放出了惊人的光亮,身子一个闪避躲开了吴年这一槊,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再一次砍向了吴年的胸口。 这一次他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人借马力。 这一刀是他能挥出的巅峰。 一名蒙元人千夫长,挥舞出的最强一刀。 以命博命。 通常他使出这一刀后,自身也会露出极大破绽。但是没关系,敌人通常都会躲避,然后他趁机展开疯狂的进攻,击杀对手。 这一招无往不利。 因为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怕死,不管是多么的硬汉,多么的强者。 他低估吴年了。 “杀!!!”吴年的眸中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一声吼杀,驾驭身下战马,向前突刺,手中的马槊矛锋直指朱长天的胸口。 “碰。” 朱长天的刀先击中了吴年的胸口。吴年胸口一痛,心脏在一刹那间,似乎停止了跳动,脑中一片空白。 但是他身体的本能,让他的长矛继续向前刺去。 “碰。”马槊的尖锐矛锋,刺中了朱长天的护心镜。护心镜没有碎,但却凹陷下去了一大片。 “碰。”巨大的力量,贯穿力让朱长天整个人飞了出去,手中的大刀随之落在了地上。落地之后,朱长天当即毙命。 连眨巴眼睛,看着天空回想自己一生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心脏直接停止了跳动,肺部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怒睁的虎目,渐渐失去了光泽。 吴年伸手捂住了胸口,有一种窒息感。脸色发白,想喘息,却喘息不出来。 如果刚才他迟疑了一下,或是朱长天的刀更快一分,他就没命了。 “有点费劲。”吴年看了一眼倒毙在地上的朱长天尸体,笑了笑道。 张世平以及他的家眷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吞下一颗鸭蛋,双眸圆瞪,不可思议又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称号】斩杀千夫长的吴年 蒙元人。 身为边疆百姓,张世平一家对于蒙元人的战斗力极为清楚。每一个蒙元战兵都凶悍的宛如是恶鬼。 汉兵在蒙元战兵的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三四个人一起上,也未必打的过一名蒙元战兵。 一名蒙元人的千夫长,更是恶鬼中的恶鬼。 千夫长率领一千蒙元战兵,完全可以击溃普通的汉军一个卫五千余的兵力。 这样一位千夫长,竟然被吴年给阵斩了。二人在一对一的交手之中,吴年以轻伤的代价,取了朱长天的性命。 张世平一家看向吴年的眸光,敬畏之情一下子上升到了极高的高度。在此之前,在他们的眼中,吴年只是一个杀虎的吴年。 听起来很威风,但是在整个辽东能杀虎的比比皆是。 但是现在的吴年,他的头顶上有了另外一个称号。 【斩杀千夫长的吴年】 这个称号,整个辽东也没有几个。 就在这时,章进、龙且也已经停手了。他们二将对付这些普通的汉军骑兵,宛如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加上汉军骑兵,在看到朱长天死后,顿时心胆俱裂,鸟作哄散。 章进看了看吴年,眸光也是极为尊敬的。正如他预料的一样,吴年现在还比不上他,但是进步却极为神速。而且生死搏杀之中,他未必能赢。 “这个兄弟,天生就是战将的材料。”章进心中暗道。 “真是猛将。”龙且干脆多了。他是个拳师,中途学习马槊,现在学的还不错,但其实这辈子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他感觉吴年,未来可能会成为绝世猛将。是那种能与蒙元人万户,决一雌雄的存在。 二人心中感慨万千,也是豪气冲天。跟着吴年一起干,何愁赶不走蒙元人? 他们收起了心中的思绪,开始呼喝兵丁,打扫战场。己方的伤兵需要救治,敌方的伤兵补上一刀,当然也得缴获战利品,三十余匹战马,加上几件铁甲,一些兵器。 按照约定,这些战利品也是吴年与龙且平分。但是二人的小团体都还很小,每个人分到十几匹战马,对于他们的势力来说也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吴年胸口作痛,本应解开盔甲查看一下伤势,但是他还有事情要办,便只是翻身下马,让一个兄弟搬来一张小板凳坐下,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吴大人。” 吴年听到了一声呼唤,睁眼看去,见张世平一脸尊敬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张先生?”吴年这个时候舒服了一些,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和颜悦色问道。 “吴大人骁勇,阵斩朱长天。我深感倾佩。”张世平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抱拳,诚恳说道。 真的。他真的只是来表示一下,自己钦佩之情的。 就像是见了偶像,不欢呼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吴年有些失笑,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不算什么。等哪一天,我能带兵万人,与蒙元人万户对阵厮杀,阵斩万户,那才是真的豪杰。” “如关云长于万军之中,斩杀颜良。”章进哈哈一笑,探头插了一句嘴,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他也想象关云长一样威风啊。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龙且也是微微一笑,说道。 张世平又愣住了,看了看吴年,再转头看了看章进、龙且。他第一个想法是这帮人疯了。 蒙元人的千夫长,就已经属于蒙元战将序列,非常凶悍的存在了。 而蒙元人的万户,那已经超越了战将,属于绝世武将了。自从蒙元与大楚交战之后,蒙元人的万户就没有一个在野战厮杀,被楚国击杀的记录。 反而是楚国许多号称猛将的存在,被蒙元人的这些万户大将给阵斩了。便是连那号称骁勇的宿将卫长青,也不敢与蒙元万户大将单挑的。 单挑只有一个下场,卫长青必死无疑。 而现在吴年却说,未来有一天要带兵万人,与蒙元人万户大将厮杀,阵斩万户,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他是个商人,也很擅长吹牛皮的。但是他吹不出这样天大的牛皮,实在是做不到啊。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张世平看了看吴年认真的表情,吴年的豪言壮语,在他的心中不断的回响,让他的心中涌现出了无比的感动。 勇气! 不管未来吴年做得到,还是做不到。这种勇气,都是目前楚人所欠缺的。是所有辽东将门子弟,所欠缺的。 有勇气,有理想,有抱负,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呼。”张世平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对吴年抱了抱拳,弯腰行礼道:“如果真有那一天。那请吴大人不要忘记了区区在下。我要与你喝一杯。” “好酒。” “哈哈哈哈。那先生赶紧准备好酒吧。会有那一天的。”吴年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双虎目精光闪闪,眉宇间神采飞扬。 既然立志要与蒙元人抗衡,如果不能带兵万人阵斩蒙元万户大将,那我吴年,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了。 等着吧。蒙元人。 “好。”张世平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然之色。他的家眷站在不远处,延颈观看。 他们听着吴年的笑声,感觉到其中的豪气盖天,无比折服。 “真是辽东虓虎。” 兄弟们很快就打扫完战场了,朱长天尸体上的盔甲被解下,放在了辎重大车上,长柄大刀也拿走了。 战马就更不用说了,有兄弟已经骑上了。 至于尸体,就让它留在荒野吧。 没时间埋了。 “吴大人。您接下来要怎么办?”张世平拱手问道。 “去见一见卫长青将军。看能不能帮上忙,把柳家拳门给满门屠尽了。不过。”吴年虎目一睁,一脸杀气。 瘟疫的事情,虽然计策是蒙元人出的,元凶还是蒙元人。 但是柳家拳门的人却是帮凶,不杀光这帮人,吴年心难平。 没错。 这一次吴年不会留任何手,一定要把柳家拳门的,杀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哪怕是老弱妇孺。 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柳家拳门的人,应该得到的报应。 张世平身躯一震,一张驴脸上也布满了杀气,重重点头。 他也深恨柳家拳门。 “不过什么?”张世平很快意识到,吴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不由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炎汉子弟,汉人衣冠 “在去找卫将军之前。我要回去一趟东远城。”吴年一双虎目圆睁,其中闪烁着惊天的光芒。 张世平、章进、龙且都是身躯一震,露出了惊讶之色。 章进、龙且也是胆大包天之徒,更知道吴年做事,绝不无的放矢,因而很快就放下惊讶,竖起耳朵静听下文了。 张世平却是先惊讶,随即震惊,最后连连摇头道:“吴大人。你还回去东远城干什么?” “虽然朱长天被你杀了,但是东远城还有一千左右的蒙元汉兵。更何况,有真正的蒙元战兵,就在东远城北方,你回去就是自寻死路啊。” 张世平承认吴年很厉害,很有潜力。 但吴年一意孤行,一定要回去东远城,他觉得只有四个字。 死路一条。 “哈哈。张先生。你太小看我吴年了。我是前方刀山火海,只要有一线生机,也会勇敢向前的男人。但不是自寻死路的人。我也知道,东远城那边是龙潭虎穴。我不是去挑起战争的。我是要办一件事情。” 吴年哈哈一笑,双手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虎目之中光亮依旧,尽是勇往直前。 “办一件事情?”张世平一听吴年不是去挑起战争的顿时心中一松,然后好奇起来。 “没错。我要去东远城,向东远城的汉人说一些话。有一些话,我不吐不快啊。”吴年重重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在场三十几具没有人收拾的蒙元汉兵的尸体,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炎汉子弟,何苦为蒙元人卖命?” 说罢了,吴年不再对张世平解释,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上前弯下腰亲自割下了朱长天的首级,找了一根绳子绑在马头上。然后吴年翻身上马,从一名兄弟的手中拿起了马槊横在后背。招呼章进、龙且道:“二位兄弟。带上二十名兄弟,随我去东远城。” “张先生。劳烦你带队先行,我们很快会追上你们。”随即,吴年又转过头,对张世平点点头道。 “好。”张世平没有推辞,点头应下了。 章进、龙且也干脆,当即点了二十名兄弟,骑上刚抢来的战马,跟随吴年一起,往东远城绝尘而去。 吴年驾驭身下的战马,纵马飞驰。扑面而来的凉风,吹的他的发丝飞舞不止。他体内的热血,则在沸腾。 “他要干什么?”张世平驻足了片刻,直到吴年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北方之后,才招呼了一声,带着队伍去卫长青那边了。 就在吴年等人策马返回东远城的时候。被吴年击溃的蒙元汉军骑兵残兵,逃回了东远城。 消息迅速的传开了,顿时一城震惊。 千夫长朱长天,竟然被吴年斩杀了。 而且是一对一的时候,被阵斩? 这,这,这。 这个吴年,真的是石破天惊啊。 在此之前,吴年这两个字,已经在东远城传的沸沸扬扬了。杀虎的吴年,与半边张为敌的吴年。 城门前毫不犹豫的斩杀了蒙元贵族的吴年。 这种种传闻,消息,在东远城的人们心中形成了一个人设。 吴年真是一条好汉。 但是这些统统没办法与吴年阵斩了朱长天媲美。 这种事情,真的不是普通好汉能办到的。只有整个辽东都数得着的好汉,才能办到。 一时间,整个东远城议论纷纷,甚嚣尘上。而朱长天的属下之中,有人已经派人去北方,希望调集骑兵,追击吴年。 己方千夫长被杀了,不报仇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城中的蒙元人汉军,还是普通的百姓,走江湖的江湖客,亡命之徒,商人,总而言之,所有人都觉得。 吴年应该马上、立刻,策马飞驰向南逃窜,逃的越远越好。 否则,真正的大规模的蒙元战兵追击而至,那么吴年再骁勇,也只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吴年出乎意料的出现了,出现在了城南门外。 消息传出之后,城中的蒙元汉兵一阵紧张。而许多看热闹的人,则是疯了一般涌出了城池,去看看吴年。 看一看这阵斩了蒙元人千夫长朱长天的好汉,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如史书上说法一样。 腰大十围?身高一丈? 青面獠牙? 看热闹的人,当然失望了。吴年只是一个强壮的普通人。 城南门外。 吴年身上穿着沉重的甲胄,策马而立,右手单臂举起了马槊,矛锋上绑着一根绳子,另一端是蒙元人千夫长朱长天的头颅。 章进、龙且等二十二名兄弟,罗列在吴年的四周,对前方的人群虎视眈眈。 这些人之中,不缺乏亡命之徒,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 与此同时,他们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露出了骄傲之色。 阵斩蒙元人千夫长朱长天的男人,是我们的大人(兄弟)。 吴年单臂举起马槊、朱长天的头颅,目光扫视着前方耸动的人群,胸中有一股气憋着,不吐不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诸位族人。” “我便是斩杀了朱长天的吴年,世代军户,辽东一武夫。我当然没读过几本书,但看过三国。知道关二爷,更晓得忠义。” “我知道。很多人以为,蒙元人有大气运,能够入主中原,所以他们想方设法,为蒙元人卖命,为蒙元人输送物资。” “但难道你们忘记了吗?” “我们是炎汉子孙,汉人衣冠。区区蒙元人白水黑山之间走出的野人,沐猴而冠之辈。我们炎汉子弟,卑躬屈膝,为野人卖命,难道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说到这里,吴年左手并指如剑,指着前方东远城,声音无比雄壮,凌冽则如寒风,寒气迫人。 “就比如前方东远城之中,为蒙元人卖命的一千汉兵,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你们生要耻辱,死也没有面目去见祖宗。” “现在朗朗乾坤之下,青天白日之间。我吴年以这颗蒙元人千夫长的头颅祭天,立下誓言。我堂堂丈夫,汉人衣冠,此生绝不与蒙元人苟且,生为汉人,死为汉鬼。一息尚存,便要与蒙元人厮杀,直到流干鲜血。” 说罢了,吴年一振手中的马槊,朱长天的头颅飞起,然后落在了地上。吴年竖起了手中的马槊,柄端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轰隆”一声,柄端插入了泥土之中,入地一寸。 他一双虎目亮如太阳,浑身上下散发着决绝无比的气息,宛如一尊战神,威风凛凛,也正气十足。 我吴年横归横,莽归莽,也不是道德君子。 是个快意恩仇的汉子。 但我吴年生是炎汉子孙,死便也是炎汉之鬼。 此生无悔入炎汉。 而那些为蒙元人卖命的汉人,全特码是垃圾。 不配衣冠,只配做野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名震辽东 吴年浑身上下充满了“忠义”,并非忠于楚国,而是忠于炎汉。 炎汉之魂,永不熄灭。 他的话语犹如一道响雷,在围观众人的耳旁炸开,发人深省。 很多人是没有民族这个概念的。 讲的是有奶就是娘。 对于普通的辽东汉子来说,加入蒙元人的军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对于处心积虑的读书人来说,辅佐蒙元人入主中原,只要成功,回报是无穷无尽的。 而且。只要蒙元人入主中原,建立大一统的国家。他们也可以粉饰一二,美其名曰,改朝换代。 甚至于这些读书人,还可以再弄一些神话。 比如说蒙元人也是神农子孙,只是在某某时期分出去的。 对于商人来说,更是谁有钱,就跟谁做买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总而言之。 当在场汉人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心里产生了些许变化。 原来炎汉是这么高贵,而蒙元人是这么低贱。 吴年说完之后,眸光在人群之间扫视,发现汉人们都是低头沉吟,若有所思。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明亮的笑容。 炎汉对于蒙元的反击,就从这里开始。 就从民族开始。 “兄弟们。我们走。”吴年知道这里不可久留,而他事情也办好了,便一勒马缰,招呼了章进、龙且等人,调转马头,往南方飞驰而去。 “说的真好啊。炎汉子孙,衣冠子弟。”章进下意识的追上了吴年的身影,嘴中自言自语道。 “原来除了家仇之外,我与蒙元人还有族仇。”龙且也在心中暗道。 二大将都为吴年的这一席话而喝彩,更何况是在场汉人了。 “哈哈哈。说的好啊。北山堡吴年,真是一个大人物。在他一席话面前,阵斩千夫长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因为他给了我们精神的力量。我们炎汉子孙,大步向前走,何惧风雨?” “老子以后再也不给蒙元人卖人参了。” 一名精干的走商大叫了一声,霍然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这里。他本来是打算在东远城进购人参,然后南下去中原贩卖的。 这个生意也是间接的促进了蒙元人的繁荣,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今天听了吴年的话之后,他决定不干了。 不卖人参,还不能干别的了? 老子炎汉子孙,只要有一双手在,干什么都能吃饱喝足。 “是啊。真是发人深省的一番话啊。北山堡的吴大人,他给我们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他阵斩朱长天,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一名满脸虬髯,身强力壮的江湖客,拍了拍腰间的钢刀刀鞘,感慨了一声。 “我要马上回家,让我那傻儿子脱离蒙元人的军队。妈的。给蒙元人卖命,实在是对不起祖宗。”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跺了跺脚,火烧屁股似的往东远城而去。他的儿子就是那一千蒙元汉兵之一。 他对于这件事本就反对,现在怎么也要把这傻儿子给拉回来。 我们父子就算饿死在山上,也好过给蒙元人卖命。 吴年的一席话语,犹如风暴一样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东远城。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力。 炎汉子孙,衣冠子弟。 一息尚存,战斗不息。 很多百姓开始拒绝与蒙元人合作,很多汉子不再给蒙元人卖命。蒙元人多了一个称呼。 “野猪皮子。” 而随着这件事情迅速的传播出去,吴年的名声,必将更上一层楼,成为整个辽东最为响亮的名号之一。 没过多久,东远城内外的人们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 随着震颤的持续,急促的马蹄声随之响起。马蹄声如雷轰鸣,震耳欲聋。这是大规模的骑兵。 “哒哒哒。” 正在出入城北的人们,转头看向了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然后迅速放大,出现了一支规模在一千人左右的骑兵。 这些骑兵披铁甲率很高,身上穿着的战袄,与楚国军队有明显的区别,头发扎成一根根小辫子,随着策马飞奔,辫子随之乱舞。 真正的蒙元骑兵,出现了。 随着他们的出现,城门处的人们不管是热血的还是冷血的,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样一支蒙元骑兵,在正面战场上,甚至有可能击溃一万楚军。 他们就是这么强悍。 当人们看到希望的时候,精神会随之振奋。 但是当看不到希望,只有绝望的时候,体内的热血也会随之冷却。 吴年的话产生了很大的作用,但毁坏掉庙宇容易,毁坏掉人们心中的神难。要想让炎汉子弟,真正骄傲强健起来。 得先击溃蒙元强军。 这一支骑兵停在了城门前,没有冲撞普通百姓。 蒙元人已经开始进化了,在刚崛起的时候,他们会随意杀戮汉人,但是现在他们称呼治下的汉人为。 “本国子民。” 哪怕是对辽东汉人,蒙元人也表现的比较友好。 可笑的是,瘟疫也是他们放的。 “出来个能说话的。杀了朱长天的吴年,往哪里逃了?”为首的一名蒙元千夫长,身披重甲,手持一杆丈八马槊,露出了两排残留着肉丝的大黄牙,大声咆哮道。 蒙元正正经经的骑兵,终于姗姗来迟。 而此刻,吴年早就率领章进、龙且离开了东远城,先与张世平会合,众人簇拥着辎重大车,去海天城见卫长青。 海天城距离东远城,不过是一日路程。吴年等人在入夜之后,继续赶路,在半夜的时候,到达了城门口附近。 漆黑的夜幕下,城池就像是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巨大野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吴年骑在马上,眺望了一番城池,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卫长青。盛名之下,果然有几把刷子。 这座海天城城池坚固,让人望而生畏。城池上到处都是手持武器的精壮士兵,还点燃有很多火把。 真是个戒备森严。 这样的城池,这样的兵丁。几乎穿越了整个辽东的吴年,也没有见到过第二座。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吴年勒紧了马缰,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骑兵飞驰而至,来到了队伍前停下。 “可是吴大人?”骑兵颇为客气的对吴年抱了抱拳道。 “是我。”吴年点了点头道。 “我们家将军派遣我来迎接大人。城中已经备好酒菜,请。”骑兵望向吴年的眸光,充满了尊敬。 消息已经先一步经过快马传回来了,如今的吴年,在海天城中,也是名号响亮。 在军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吴年的风格 “多谢。” 吴年抱了抱拳,感谢了一声。骑兵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在前引路,吴年、张世平等人缓缓的进入了海天城中。 城中的街道非常的宽阔,而且道路平整坚硬,很适合兵马调动。 “吴大人。听说你使用的是马槊?”骑兵走在前方,回头看向吴年,询问道。 “是。”吴年点了点头。东远城的事件,很快整个辽东有耳朵的人都会知道,我使用马槊了。 “我也用的马槊。吴大人如果有时间,还请指点指点我。”骑兵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红晕,连忙说道。 吴年惊讶,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骑兵。对方二十余岁,人高马大,眼睛很亮,精气神很足。 能用的起马槊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不是普通的骑兵。 “倒是我眼拙了。敢问兄弟姓甚名谁。”吴年拱手抱拳,客气询问道。 “我姓卫,单名云。卫长青将军是我伯父。”卫云一脸爽气。 吴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卫氏子弟,真正的将门世家,难怪,难怪。 “指点谈不上。有空我们切磋切磋。”吴年笑着说道。 “不。就是指点。吴大人可是使用马槊杀了蒙元千夫长的好汉。如果能在吴大人手下,学得一二招,一辈子受用无穷。”卫云越来越兴奋了。 卫家门风是辽东将门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族中子弟尚武,卫云是亲耳听卫襦说起吴年在城门前斩杀了蒙元贵族的经过,又听别人说,吴年阵斩了蒙元千夫长朱长天。 又得知吴年使用的是马槊,这才生出请教之心。 人家都这么说了,吴年也没好意思再推辞。点头说道:“好,有空我们交流一下。” “多谢吴大人。”卫云更是激动,抱拳行礼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指挥使衙门外。卫云先翻身下马,然后对弯腰恭敬道:“吴大人。请您与张先生一起赴宴。您的随从,我会安排的。” “好。” 吴年也是爽快,回头对章进、龙且点了点头,熟练的翻身下马,与张世平一起进入了指挥使府大门。 进门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引着二人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外。 房门前的廊下立着一位气势强劲的中老年男子。 男子头发花白,一张脸红光满面,精气神很足,身材高大健壮,外罩一件紫色的锦袍,气势迫人。 “哈哈哈。可是北山堡的小吴?”男子爽笑了一声,先问道。 “正是在下。可是卫将军当面?”吴年不敢怠慢,连忙抱拳还礼道。 “正是我。”卫长青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上上下下打量着吴年,一双虎目中充满了欣赏。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多次听说过吴年这个名字了。 与半边张为敌,斩杀蒙元人千夫长,真是年轻英雄,后生可畏。 “卫将军。”张世平等二人认识之后,才上来拱手行礼道。 “张先生。”卫长青对张世平抱了抱拳,也很客气。 “二位请。”卫长青伸出右手,很是爽气的邀请了一声,然后当先进入了房间。 吴年、张世平紧随其后。 房间内烛火明亮,中央位置立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桌子上放着四菜一汤,旁边有一个模样普通的女婢伺候。 卫长青请了二人坐下,然后举起酒杯,朝着吴年敬酒道:“小吴。你与半边张为敌,阵斩了朱长天,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你,你说的那番话。” “我堂堂炎汉子孙,汉人衣冠。怎么可以对蒙元人卑躬屈膝?真是震耳欲聋,当喝一杯。” 说到这里,卫长青眉飞色舞,左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说道:“错了,应该痛饮三杯才对。” 说罢,卫长青便举起了酒杯把杯中酒喝光,又自己捏起酒壶倒酒,连续喝了三杯酒,才放下酒杯。 吴年看了看卫长青,觉得对方很是可爱。这位宿将威震辽东,名声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 骁勇、果敢,领兵有方。 今日见面,原本纸面上的形象,顿时丰满了起来。 卫长青是真正的炎汉子孙。 俗话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 “没错。为了炎汉。”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也举起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并且连喝三杯。 张世平在旁无话可说,也是举杯喝酒。 “来来来。吃菜,吃菜。”卫长青看见吴年这么豪爽,顿时笑开了花,连忙招呼了一声,顺便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吴年的碗中,说道:“我府中的厨子,最擅长做红烧肉。尝尝。” 吴年含笑点头,夹起肉吃了起来,确实是有几分滋味。 主人热情豪爽,吴年也并非扭捏之辈,一场酒席自然是宾主尽欢。酒席完毕之后,卫长青带着吴年、张世平来到了他的书房坐下。 他让人守在外头,自己谨慎小心的关好门窗。这才来到了主位上坐下,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声对吴年说道:“小吴,你打算怎么对付柳家拳门。” 吴年很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沉声问道:“将军你不能出面吗?” “我当然是相信你们的。蒙元人也有动机散布瘟疫,柳家拳门的人,也有实力配合。但是这件事情没有证据,而且我官虽大,但目标也大,得罪了很多人。这件事情,我不能出面。不过,我可以暗中调动五百兵马帮助你。” “你可以率领他们,暗中袭击柳家拳门,灭他们满门。为无辜死去的辽东百姓报仇。” 卫长青先是惭愧,随即露出了杀气腾腾之色,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长青就气炸了。现在气不仅没消,反而愈演愈烈了。 没话说,灭了柳家拳门满门。 吴年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卫家门风很正,相比于烂到根子里的其余将门,简直是白莲花。卫长青的脾气又硬,得罪人很正常。 随即,吴年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来只是打算配合的,现在成了主刀。 不过也好,这件事情如果让卫长青办,那就像是卫长青自己说的一样,暗中袭击,做掉。 但交给我来办。 想到这里,吴年的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抬头对卫长青说道:“我打算正大光明杀绝柳家拳门满门。” “啊?!!!!” 卫长青、张世平惊叫了一声,傻眼了。 他们第一个反应是吴年疯了。 这件事情没有证据。 只是张世平得到的消息。 而柳家拳门立足辽东已经百余年,很多门人、弟子给辽东的重要人物做保镖,或看家护院。 势力、影响力很大。 这件事情只能偷偷摸摸,暗中袭击。 特码的,你这小子想光明正大的袭击。 不怕事情传出去,脑袋搬家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军需 “小吴啊。你与半边张的冲突,暂且不说。虽然你们有来有回,但其实事情没有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你光明正大灭杀柳家拳门满门就不一样了。” “辽东的那些将门、官员,真敢起兵灭了你。” “再说了。你是兵,没有执法权。柳家拳门虽然丧尽天良,但你不能用私刑。” 卫长青深呼吸了一口气,诚恳对吴年说道。 他十分欣赏吴年的快意恩仇,这暗中袭杀,就跟做贼似的。明明是柳家拳门干的这丧天良的事情,怎么反而为辽东百姓报仇的人,竟然是贼了? 不爽。 相反光明正大的杀,那才是爽。 但是不能为了爽,而不顾后果啊。 “卫将军说的对。吴大人,你要三思啊。”张世平连忙在旁边帮腔,免得这小子脑袋一热,就真的干了这种事情了。 吴年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自信之色。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二人,拱手说道:“我知道二位是好意,在此拜谢了。只是我心中也有想法。” 说到这里,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对卫长青说道:“卫将军。我在此之前就判断,今年秋天蒙元人一定会南下,而且攻势会比往年更加猛烈。” “现在瘟疫是他们散布的,我更确定这个猜测了。” “蒙元人南下,辽东百姓当然是哀嚎遍野,但是秩序也就崩坏了。我就算灭了柳家拳门满门又怎么样?只要我抗蒙,朝廷就不会责怪。” “至于柳家拳门与辽东各大人物的关系,那就更简单了。” “我打算草拟一张檄文,请将军派人把檄文张贴到五府三十二县,让整个辽东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情。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三人成虎啊。百姓议论纷纷,这件事情就实锤了。” “而那些招揽柳家拳门的拳师做保镖、护院的大人物们,得知这个事情,难道会无动于衷吗?我看也会在心中嘀咕几句,而怀疑柳家拳门,辞退柳家拳门的拳师。” “甚至说,这也是一个策略。” “那些被辞退的柳家拳门,可能会返回柳家拳门的山门,我们出兵,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一劳永逸。” 说到最后,吴年一张脸上尽是冷笑。只要传播檄文在整个辽东,柳家拳门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卫长青、张世平听了之后都是微微一愣,随即低头沉吟了许久。 “小吴啊。没想到你除了武勇之外,这脑瓜子还挺好使。这办法好。我立刻让人草拟檄文,再派人张贴到辽东五府三十二县。” 卫长青一拍大腿,抬起头来看向吴年,赞许不已。 这个北山堡的小吴,他真是越看越中意。尽管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但卫长青还是脱口而出道:“小吴啊。你有没有婚配?” 他家那个傻女儿卫襦,年近二十却还没有婚配,简直愁死人了。 以吴年的武艺,可以镇压住她。 以吴年的英雄,也可以让她心服口服。 卫长青越想越得劲,又是一拍大腿,眸光十分炙热的看着吴年。这不就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吗? 吴年楞了一下,你这老将军,脑回路有点清奇啊,到底在想什么呢?不过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吴年拱手回答道:“还没成婚,但有人家了。” 卫长青顿时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无精打采了起来。 不过他恢复起来也快,抬起粗糙的右手,轻捏自己花白的胡须,沉吟了起来。 “你说的对。今年蒙元人一定会南下,而且攻势会很凶。”说到最后,卫长青长叹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 尽管他屡屡与蒙元人血战,但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想要看到战争、厮杀、鲜血、死亡。 卫家子弟,他麾下的将门、军户,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今年蒙元人南下,卫长青更是没底,没准卫氏将门,在这一战后,恐怕就不存在了。 “不过。就算局势再不利,我卫氏也一定会抵抗到底,流干鲜血。绝不对蒙元人卑躬屈膝。” 卫长青一双粗糙宽大的手掌紧握成拳头,眸中尽是坚定之色。 吴年抬头看着卫长青的表情,不知道这位卫将军到底在想什么。他沉默了一下,给了卫长青缓解心情的时间。 等卫长青看起来平静一些后,吴年才站起来,郑重的对卫长青抱拳弯腰行礼道:“卫将军。其实这一次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小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卫长青斩钉截铁道。 英雄惜英雄。 不仅是讨伐柳家拳门这件事情,只要是吴年想要办的事情,卫长青都会尽量帮忙。 他相信吴年。 “这一次我北上带了不少银子、东珠。本想购买百年野山参,但这东西很难买到。现在秋天不远了。耽搁不得。我想用这笔钱,向将军购买铁矿石、制弓的木材、粮食等军需物资,甚至于盔甲、兵器、战马,还有军户中的工匠。” 吴年说到最后,一双眸子之中尽是诚恳之色。 虽说这一趟行程,他主要是为了陈氏。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自己的北山堡。 想尽一切办法,把军需物资,堆满北山堡的仓库。 武装起北山堡。 蒙元人南下,就像是凛冬从北方而来。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银子、东珠这种东西,放在仓库里只能吃灰,没任何作用。 相反,花出去了就有大作用了。 吴年提出这种请求,卫长青没有意外。但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语重深长道:“小吴啊。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缺啊。” 吴年楞了一下,立刻明白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太心急了。 卫长青身为抗蒙名将,只会囤积军需物资,而不会贩卖军需物资。这么向卫长青请求,从侧面上来说,是对卫长青的人格侮辱。 “是我太天真了。卫将军别介意,当我没说。”吴年态度很端正,立刻道歉道。 “呵呵。我当然不会介意,我还很高兴呢。小吴啊。像你一样能拿出自己的家产,购买军需物资的人。整个辽东也是不多见的。” 卫长青摇了摇头,不仅没有生气,相反看向吴年的眸光,越来越欣赏了。 “其实。我可以买到军需物资。”坐在一旁插不上嘴的张世平,忽然出语惊人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精进武艺 吴年正在犯难。 手里头有钱,却花销不出去,这滋味真不太好。 忽然听见张世平的话,他顿时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询问道:“先生有什么办法?” “帮我也买一些啊。”卫长青也脱口而出道。 张世平看着这二人期待的眸光,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看来,我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嘛。 “卫将军刚正,是不卖军需物资的。但是辽东的其余将门呢?我老张在辽东做了多年的生意,各方面都有面子。可以帮二位从其他将军手中,购买到军需物资,包括军户工匠。” 张世平也没卖关子,笑着说道。但是笑着笑着,却又有一点悲哀。 这辽东将门要都是与卫长青、吴年一样,蒙元人就算再厉害,大家齐心合力,也能守住辽东的。 可惜啊。 吴年、卫长青对视了一眼,齐齐沉默了片刻。 “那就拜托先生了。”吴年心理负担小一些,对张世平抱拳沉声说道。 “哎。”卫长青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反正物资放在那帮人手中,最后也会成为蒙元人的。我买来武装我自己,不算对不起朝廷。” “拜托了。” 卫长青也深深对张世平行礼道。 “放心。我一定会办妥。”张世平的表情十分严肃,躬身还礼。 吴年、卫长青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卫长青打了一个哈欠,伸出手来遮掩了一下嘴巴,懒洋洋站起,还伸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说道:“就这样吧。别的事情,明天再说。” “檄文也是。半个月内。我会让它张贴到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内的。” 卫长青转头看向吴年,郑重说道。 “嗯。”吴年嗯了一声。 卫长青打开了房门,叫来了一名家奴,安排了吴年、张世平在府中住下,等待消息。 虽然还是在外头,但在卫长青这样的将军府中睡觉,睡的可真是香甜。 吴年难得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穿上鞋子,披上外衣之后,吴年打开了房门。 意外的发现房门外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卫云,一个是卫襦,剩下一个是个家奴。家奴见吴年起床了,连忙下去弄洗漱用品,准备早饭了。 “吴大人。”卫云对吴年很是尊敬,躬身行礼道。 “吴年。我想向你讨教一下马槊。”卫襦干脆说道。 今天的她依旧清爽,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成了马尾。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窄袖的紧身衣裳,衬托出了习武之人的好身材,下身是一条同色的直裤,脚下是一双黑色官靴。 她的右手握着一杆丈八马槊,英姿飒爽,有花木兰之风。 吴年对于卫襦本没有想法,但是昨天晚上卫长青问他是否婚配。今日的他便有点尴尬。 但吴年很快抛弃了这份尴尬,认真而严肃了起来,对卫襦抱了抱拳道。 “请小姐等等。我先洗漱吃饭,再取来我的马槊,我们切磋交流。” “快些。就数你起的最晚了,大懒虫。”卫襦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顺便数落了吴年一句,嘟了嘟嘴。 “我妹妹性格直爽,又是个武痴。吴大人不要介意。”卫云在旁边一头冷汗,连忙向吴年解释道。 他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哈哈哈。卫兄弟小看我了。我吴年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吴年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卫襦这种没花花肠子的姑娘,谁会跟她生气呢? 就在这时,几个家奴、女婢飞奔而来,取来了洗漱用品、早饭。吴年看了看自己的早饭,白米饭管够,两个鸡蛋、一大碗红烧肉、还有两盘素菜。 练武之人都是饭桶。 吴年闻着饭香味,立刻饿了。连忙洗漱了一番,随即坐下,把这饭菜风卷残云的吃完了。 他这才让卫家家奴去叫来了章进、龙且,拿来了马槊、战马,与卫襦、卫云交流马槊。 俗话说的好,闭门造车,不如三五好友一起研习。 吴年、龙且的马槊槊法都来自章进。 而章进之前只是个大头兵,槊法极为简单。但是卫家就不一样了,卫家是个真正的世代将门,几乎每一代都有能做到指挥使高官。 他们家的马槊槊法真是厉害。 更难得的是。卫襦、卫云可能是受到了卫长青的指示,把家传的槊法,对吴年等人倾囊相授。 吴年不知道章进、龙且是什么感觉。 他自己觉得槊法,又有了一些精进。 这让吴年非常开心。虽然他的天赋很好,但是马槊练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高手了。 再往上就是蒙元人万户大将的级别了。 他的马槊精进已经十分缓慢了,每一寸每一丝的进步,都是难能可贵的。 卫襦、卫云是大方,但是吴年也不是小气的人。 虽然槊法是卫家的厉害,但是吴年本身的手段,只比卫家强。他把自己的各种呼吸法门,还有锻炼身体的各种技巧,实战的一些领悟,全部教给了卫襦、卫云兄妹。 “吴年。你懂的可真多。”这可把女武痴卫襦听的如痴如醉,脱口而出道。 “嗯嗯。吴大人,你可真是渊博。”卫云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兄妹二人以前都是闭门造车,根据家传的槊法修炼,用土办法打熬身体,现在一听吴年的各种手段、方法,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武艺,肯定会突飞猛进。 他们确实是得到了卫长青的授意,传授给吴年卫家的槊法。 卫长青觉得这一次恐怕是顶不过去了,吴年这样的英雄难得,卫家的槊法交给吴年,那是宝剑遇到了主人,不会被辱没的。 但是现在兄妹二人反而觉得自己赚了。 嗯。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没有解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是穿越者吧? 时间就在这友好交流切磋之中,快速流逝。 吴年讨柳家拳门的檄文,也被卫长青暗中派人张贴到了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 顿时在辽东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吴年讨柳家拳门檄文 江县。 西阳巷的老陈一大早就挑着一担烧饼出门赶集。 他美貌的妻子王氏,在门前挥手告别。 “大郎。一路小心。还有,路上别与人争执。”王氏举起右手,露出了小节雪白的手臂,叮嘱道。 “知道了。”老陈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心里头撇嘴。 “谁不知道我陈大郎,最是忠厚老实,从不与人争执。” 陈家世代卖烧饼,做出来的烧饼味道极好,是江县城内的老字号之一。他家的烧饼,不愁卖。 老陈夫妇又很勤快,家境蒸蒸日上。甚至于,老陈打算供养大儿子去读书,考取功名。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老陈想起自己家聪明脑瓜子的大儿子,就忍不住嘴角上翘,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走了没几步,老陈看到前方有街坊聚集,不由有点好奇,上去围观。 只见一户人家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张榜文。 老陈不识字,也看不懂,但幸好有街坊陈秀才,郎朗读出。 “吴年讨柳家拳门檄文。” “余乃北山堡小旗吴年,世为大楚军户。今以皇天后土起誓,所言非虚.......。” 檄文很长,有些话老陈根本听不懂,文绉绉的。但是大概意思他听明白了,不仅老陈听明白了,四周的街坊邻居也听懂了。 他们一个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眸圆瞪,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柳家拳门!!!好个柳家拳门,原来瘟疫是他们干的啊。” “真是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玩意,为了给蒙元人卖命,残害同胞。” “没想到柳家拳门竟然是这样的,我本还想送儿子去柳家拳门学拳,强身健体,没想到,没想到........。” 瘟疫席卷辽东,荼毒百姓。 人民死伤,不知凡几。尸骨曝露于荒野,孝子哭号葬父母。瘟疫之事,对于江县百姓来说,有切肤之痛。 但他们就算痛,痛彻心扉,但最后却只有无奈。 瘟疫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这瘟疫,竟然是蒙元人的阴谋,柳家拳门是帮凶,可恶的帮凶。 这张檄文读完,街坊邻居已经热血沸腾,恨不得生吃了柳家拳门,所有人的血肉,连鸡犬都不放过。 这个帽子扣下去了,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柳家拳门做的。 柳家拳门在辽东一带,影响力必然一落千丈。 当然,也有人提出疑问。 一名老汉比较冷静,说道:“这个北山堡的吴年,他可靠吗?凭他一张嘴,就说这件事情是柳家拳门干的,是不是太单薄了?” “别人不信,吴年我信。” “没错。先不说吴年与半边张为敌的事情。这件事情是汉人之间的纷争,我无话可说。但是吴年在东远城阵斩了朱长天,说出那八个字。” “炎汉子孙、汉人衣冠。真是英气丈夫,汉人的脊梁。我是信他的。” 读檄文的陈秀才出乎意料的站了出来,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既对柳家拳门咬牙切齿,也是力挺吴年。 虽说俗语是。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但读书人这么大的群体,好人也是不少的。 陈秀才就是吴年的铁杆粉。 这老汉之前没有听说吴年的名声,闻言不由惊讶,详细询问了一番。陈秀才立刻眉飞色舞,把吴年的丰功伟绩给说了一番。 老汉顿时肃然起敬,感慨道:“北山堡距离我们这里也不远嘛。有机会,我要去北山堡一趟,与这位吴小旗喝一杯。” 谁不喜欢英雄呢? 要说成就,当然是曹操高。 但要说民间好感度,关二爷可以秒杀曹操。 与此同时,整个江县各处,以及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城中,出现了很多很多的檄文,张贴在墙壁、城隍庙的柱子上,甚至是官府的布告栏上。 人民信之。 没有别的,只有两个字。 吴年。 北山堡的吴年。 这件事情也只有吴年、卫长青这样的人才办得到。卫长青是老将军了,虽然与同僚关系处的不好,但是在百姓心中,比县令、知府可靠十倍。 他说的话,老百姓是信的。 吴年阵斩蒙元千夫长朱长天,又在东远城说出那一番话来。正是风头正劲,他说的话老百姓也是信的。 简单来说。 所谓的檄文,要看以谁的名义发布的。 三国的时候。 关东诸侯发布讨董贼檄文,也是以朝廷中三公(宰相)的名义,诸侯们自己是不够分量的。 现在的吴年,分量沉甸甸的。 金子的成色,9999足金。 百姓只有一个字。 “信”。 而吴年的名声,也乘着这一阵大风,扶摇直上九万里,几乎是整个辽东都知道了。 北山堡有一个小旗,叫吴年。 他发布了【讨柳家拳门檄文】。 真正意义上的,吴年名震辽东了。 而且绝不仅如此。这件事情一定会越演越烈,传到楚国的腹地去。 张府门外。 张布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带了一队家兵,急匆匆的赶来。翻身下马之后,立刻扶着腰间刀柄,大踏步的进入了张府,直达堂屋。 张有为坐在太师椅上,已经等待多时了。 张有为低头看着手中的榜文。这玩意不是官府张贴的,半边张想搞到手,自然很容易。 他听见脚步声之后,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苦笑着说道:“布弟。这吴年真的是越来越能折腾了,让我也有点害怕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吴年只是个小旗。 当然,现在也还是小旗。 但是这小旗,不是普通小旗。是特码超级能折腾的小旗。 普通小旗,能把檄文在不知不觉之中,张贴到整个江县城内各处的吗? 普通的小旗,能阵斩蒙元人千夫长的吗? 恐怕一些指挥使,都做不到吧。 就是这么个人,与半边张仇似深海。 张有为对待吴年的态度一直在发生变化,从仇恨到慎重到现在觉得忌惮了。 特码的。 张布比张有为镇定多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来到了张有为的身旁坐下。伸手接过了张有为手中的檄文,笑着说道:“大哥。你只从这张檄文中品出吴年恐怖。但我从这张檄文之中,品出了吴年离死不远了。” “喔。布弟这话怎么说?”张有为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吴年明明如日中天,怎么就日薄西山了? “柳家拳门名声臭了,洗都洗不白了,彻底完了。但是他们帮蒙元人做了瘟疫。现在辽东境内的人口、兵力大损。蒙元人今年一定能占领辽东。他们不会放过吴年的。” 张布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老神在在之色。 张有为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抚掌一笑道:“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年确实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 畅快,真是畅快。 张有为快活极了。 整个辽东因为吴年的一张檄文而沸腾,而在这风暴的中心的柳家拳门,当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拳门宗师 柳家拳门。 它的总坛位于天云山上。这座山峰,位于辽东北部区域,现在楚国军事疲弱,蒙元人的铁骑,完全可以撕裂辽东防线,直扑天云山。 除了天云山之外,四周的山峰、田地、建筑,也都是属于柳家拳门的。 天云山分作上峰、下峰。 上峰是真正的柳家拳门,多是柳家族人在这里生活、学拳,偶尔也有如刘乾坤一样的柳家亲戚在上峰学拳。 下峰则是普通的门人弟子。 柳家拳门正宗的柳家拳法,只在上峰传授。下峰的弟子,只是学习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而已。 不过这很正常,不管是家族还是非家族的拳门,都有核心弟子作为传承,外门弟子作为基础。 柳家拳门立足辽东已经百余年,这天云山上的人口越来越多,建筑群也越来越多,很像是迷宫,普通人进来了,多半得迷路。 其中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内。 柳家拳门的门主,柳松南正在练拳。 柳松南今年五十六岁,从年纪上来说,身体素质已经是走下坡路了。但是柳家拳法有内家拳。 修炼内家拳多年的他,头发还是乌黑亮丽,面如红光,看着仿佛三十余岁的壮年。 他的身材也不是很健壮,但极为匀称,有一种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味道。 柳松南不是一直这样的,年轻的时候,他以一双铁拳行走辽东,打死过不少人,还南下前往楚国腹地,与各路名家交流。 他不仅会拳,刀法也很不错。 只是上了年纪之后,气息才渐渐平和了起来。 只是气息平和,但不代表心也平和。 瘟疫的事情,就是他召集了门中的宿老,一力促成的。 有一些无奈,但更多的是野心。 天云山距离蒙元太近了,不服从蒙元人随时可能覆灭。 而他以多年的人生经验判断出,蒙元迟早会入主中原。他帮了蒙元人这大忙,未来柳家拳门的荣华富贵就有所保证了。 甚至于他想顺势,让柳家从拳门,变成蒙元将门。 所谓的拳门,只在江湖上有威名而已。就算柳家拳门的很多弟子,在达官显贵家中做看家护院,或保镖。 有极大的影响力。 但说白了,就是给人当看门狗,哪有自己翻身当主人爽快? 柳松南在深思熟虑之后,帮助蒙元人做下了这丧天良的泼天之事。 俗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柳松南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害怕,堂堂丈夫,勇往直前。 甚至于,柳松南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一套全打完之后,柳松南气息丝毫不乱,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收功之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双眸精亮,精气神很足。 “哒哒哒。”就在这时,柳松南的孙子柳山王拿着一杆马槊走了进来。没等柳松南发话,柳山王便嘟嘴不满道:“爷爷。这把槊不好使,我想换一把。” 柳山王今年十五,不是柳松南的长孙。但是练武资质却是极好,原本学的是拳法,现在学拳法之余,兼练马槊。 柳松南托了关系,请了一位名师教授柳山王。 除此之外,柳山王还学骑术、弓箭、兵法、读书。将门嘛,得有将门的样子。柳松南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孙子身上了。 不惜一切代价,让柳家成为将门。 哪怕是脚下白骨累累,也在所不惜。 “好。明天爷爷就派人下山,给你弄一把好槊。”柳松南对寄予厚望的孙子,自然是百依百顺,含笑点头道。 “谢谢爷爷。”柳山王立刻笑容满面,还不忘感谢一番。 “我们祖孙,谢什么。你只要好好练槊,你就算是喜欢天上的星星,爷爷也会摘给你。” 柳松南捏着胡须,一脸宠溺道。 “爷爷放心。孙儿我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不管是拳法、刀法还是枪法、槊法。王老师说了,只需要三年时间,孙儿我就可以在战场上策马飞奔,所向披靡了。” 柳山王昂起头来,自信且傲然道。 “哈哈哈。”柳松南哈哈大笑着,十分开心。 柳山王不仅天分很高,还很勤奋,没过多久,就拜别了柳松南,回去练习马槊去了。 柳松南前脚刚应付了好孙儿,又有一位奴婢闯了进来,一脸喜色道:“老爷,老爷。刘夫人生了,她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 柳松南顿时大喜。 他身强力壮,精力充沛,除了正室夫人以外,还有八房小妾,这些女人,共给他生下了十二个儿子。 刘夫人是柳松南第八子的老婆,这大胖孙子,也是柳松南第十五个孙子。 “好,好,好。赏。重重有赏。”柳松南捏着胡须,连连点头,然后唤来了自己小院内的老奴张成。 “去我的床下,取出收有东珠的盒子,赐给刘夫人一颗东珠。” 柳松南笑着吩咐道。 柳家帮蒙元人做事,自然也是荣华富贵不断,东珠什么的小意思。 “是。”张成也是一脸喜色,赶紧应声下去了。 二人很快离开了,院子内又剩下了柳松南一个人。 “哈哈哈哈。祖宗保佑,我柳家门庭兴旺。”柳松南双手叉腰,仰着头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老子一个人生了这么多子孙。 我一个人把柳家拳门,变成柳家将门。 我比柳家拳门任何一代的门主,功劳都要大。 柳松南非常骄傲,非常自豪,他已经预见了,预见蒙元人入主中原,预见柳山王手持马槊,身披重甲,策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英风。 他预见了柳家将会与蒙元人捆绑在一起,世代荣华富贵。 与这个相比,辽东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些个贱民,死也就死了。他们的尸体,会化作我柳家这棵参天大树的养分,让我柳家更加的茁壮兴旺。 就在这时,柳松南的长子柳扶风从小院子外走了进来,手中拽着一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白纸,气喘吁吁冷汗之下。 柳松南看到这一幕,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逆子。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看你这狼狈样,像个丧家之犬。” 柳松南面色一沉,大声呵斥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围城 “父亲。您说对了,真的是泰山崩了。”柳扶风平日里见了柳松南比较乌龟,这一次难得硬气了一回,苦笑着把手中的檄文,交给了柳松南。 柳松南伸手接过檄文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这张纸。但当低头看了一会儿后,顿时如遭雷击,手中一滑,檄文从指间滑落,飘落在了他的脚背上。 现在还是秋夏交际时节,有时候凉,有时候热。 柳松南习武之人,虽然年老但血气还算旺盛。就算天冷,也不会觉得冷,更何况今天还蛮热的。 但他却打了一个哆嗦,然后遍体生寒。 “这是动摇了柳家的根基啊。” “果然是泰山崩了。” 柳松南的脸色迅速从红润变成了苍白,冷汗淋漓而下,最后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 柳家拳门最强的不是实力,而是家族经营了百余年的名声。 这整个辽东,到底有多少柳家拳门的徒子徒孙,便是连柳松南也弄不清楚。 如果有什么事情,柳家拳门登高一呼,是极为可怕的。 所以柳松南不怕双手沾满鲜血,但是日常也比较维护名声。比如瘟疫这件事情,柳松南就是派遣了最核心,最可靠的人去办的。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极少。 他本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哪知道竟是的纸包不住火,这么快就露馅了。 柳松南到底也是经历了风浪的人,过了片刻之后,竟然镇定了下来,从地上站起,抬头看着柳扶风,阴冷说道:“这个叫北山堡吴年的,不就是杀了刘乾坤的人吗?我因为要做这件大事,所以没有理会他。没想到他反而来惹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蒙元人南下之后,第一个就做掉他。” “父亲。现在不是谈报仇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补救才对啊。”柳扶风直跺脚,苦笑道:“消息散开了,我们柳家拳门的弟子恐怕要走光了。那些被辽东大人物聘用的保镖、护院,也会被辞退。” “我们柳家在辽东的活动,将会寸步难行。” “是的。根基坏了。但是没关系。我们马上关闭下峰的武官,遣散外姓弟子,以免生出动乱。柳家的人全部回到山上盘踞,低调一些,不要出门。” “只等到秋天,蒙元人南下,我们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最主要的是。吴年这张檄文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我们只是名声臭了,其他没有大碍。” 柳松南冷笑了一声,弯腰捡起了覆在自己脚掌上的檄文,然后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松,让它随风散去。 外姓弟子,始终是外姓,不能相信。 柳家的人全部团结起来,加上柳家的家奴、家兵。山上有充足的物资,还有弓箭、兵器,甚至是甲胄。 呆在天云山不动,只等蒙元人南下。 柳家便可以一飞冲天,所向无敌了。 哼。 等那时候,便干掉吴年。 “好。”柳扶风是个没主见的,听到柳松南下了决断,顿时浑身一松,点了点头后,转身去办了。 事情的发展,犹如吴年所预料到的一样,半步也没有走错。 檄文在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爆发,柳家拳门的声势一落千丈,有些徒子徒孙赶紧与柳家拳门划清界限,自称是赵家拳,王家拳等等。 而那些柳家的核心成员,或是柳家亲戚。在大人物家中担当保镖、护院的人物,很快就都被辞退了。 保镖、护院本应该给主家带来安全感,力量感。 而柳家拳门的人,竟然能做出散布瘟疫这种丧天良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只是吴年的一面之词。 但谁敢再用他们?不怕被下毒吗?辞退吧。 随着时间持续,整个辽东已经很少有柳家拳门的核心成员在外活动了,他们海纳百川一样,回到了天云山盘踞,等待凛冬过去。 等待春天到来。 也就是蒙元人南下,柳家拳门趁势崛起,拦下这从龙之功,顺便攻入山海关,得那从龙入关,入主中原。 从拳门,变为将门。 柳家子孙的荣华富贵绵延不绝。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年带着章进、龙且以及卫家的五百精兵,还有卫云、卫襦,来到了天云山的附近,一处僻静的地方盘踞。 这日晚上。 星光灿烂,明月皎洁。 “嗷嗷嗷。” 时不时有恐怖阴森的狼嚎声传出。 营地内。 大部分的兵丁已经睡下,只有少部分负责巡逻、站岗的士卒,精神抖擞的进行戒备。 为了防止暴露,营地内大部分的地方都没有点燃火把,士卒们只能摸黑行动。 中间的行军大帐内,灯火透亮。 吴年、龙且、章进、卫襦、卫云五个人身披重甲,没有戴头盔,围绕在一张圆桌前。 桌子上放着天云山的地形图,吴年右手举着蜡烛驱散了众人的影子,照亮地图。 白蜡一点一滴的落下,污染了地图,但影响不大。 吴年的脸上尽是沉稳,伸出左手指着天云山,说道:“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也没有派遣探子,探听天云山上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少兵。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不是我们麾下精兵的对手。” 说到这里,吴年看了一眼卫云、卫襦。卫家的精兵,才是真的精兵,全都是百战老兵,而且与蒙元人有刻苦铭心的仇恨。 对于天云山上的柳家拳门,他们心中的怒火,会更增添他们的战斗力。 至于卫襦。 吴年没有想到卫长青竟然派遣出了自己的女儿。难道真想当花木兰,以女子之躯从军杀敌吗? 不是吴年看不起女人,只是打仗女人真的比不上男人。 吴年轻轻摇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走。然后继续指着地图说道:“天云山。上下山有三条路,分别是北路、南路、东路。如果从三个方向围攻上去,他们一定会拼死抵抗。” “兵法。围城必留有活路。一般都是围三缺一。” “我们变一变。我亲自带着龙且、章进以及二百精兵,从东边攻入天云山。你们在南边,北边埋伏。” “等我攻入山上,与柳家人厮杀在一起。柳家人猝不及防,肯定会抵挡不住。人心逃散,他们就会从你们两处逃遁,到时候你们守株待兔。” 说到这里,吴年抬头看向了卫襦,语气有点严厉。 “卫小姐。这一次我们要赶尽杀绝,以祭死去的辽东汉人。你做得到吗?” 卫襦瞪了一眼吴年,没好气道:“知道了。鸡犬不留。别小看我,我不是白莲花。如果有朝一日,我攻入蒙元,一定男女老幼鸡犬不留,灭他们全族。” “好。叫醒睡下的兵丁。出发。”吴年点了点头,呼出了胸中一口气,沉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满门诛绝(上) 山间的路不好走。 吴年没有骑马,当然也没有带马槊。他只有身上的铁质的盔甲,以及腰间的一口钢刀。 吴年走在中央位置,章进在前,龙且断后,率领二百余兵丁,直扑天云山而去。 吴年的心中有一团火,这火叫【侵略如火】。 他时不时的朝着天云山的方向看去,心中的火想要烧掉山上的一切,鸡犬不留,满门诛绝。 很快,他们来到了天云山的脚下。 吴年召集了龙且、章进还有军官,大伙围在一起。吴年说道:“山上肯定有警戒岗哨。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不要理会,强攻上去。” “是。” 众人应了一声,然后还是依照之前的行军模式,在向导的带领下,往山上而去。 一般这样的情况下,柳家除非是傻子,否则不会没有岗哨的。 正如吴年预料到的一样。 在三条山道上,柳家设置了重重岗哨。吴年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岗哨,有两个柳家家奴,隐藏在一株大树后方,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动静。 吴年大队人马行军发出的动静,瞒都瞒不住。 “有人袭击!!!!”一名强健的家奴发出了一声嘹亮而凄厉的呼喊。然后两个人连忙往山上逃窜而去。 “噗嗤,噗嗤。” 章进身披重甲,手持一张黑色的大强弓,连射了两箭矢。借着月光、星光,从背后射杀了这两个警戒家奴。 “吼杀声不停,强攻上去。” 章进冷笑了一声,把大弓交给了一旁的兵丁,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大踏步的往山上冲去。 “杀!!!!!!!!” 兵丁们从口中发出了杀声。 辽东无数汉人的亡魂,为他们复仇的人来了。 柳松南太低估吴年的杀心了。天云山虽然是一座山头,但是山上的建筑并非一座山寨,而是各种随意建造的建筑。 虽然柳松南设置了戒备、防卫的人马。柳家的人每一个都是拳法高手,而且多半能熟练的运用钢刀,还有身披重甲的人。 但是他们面对的,可是二百多能与蒙元人厮杀的百战老兵。 在吼杀声发动之后,章进一马当先,迅速的撕裂了柳松南布置的一道防线,亲手斩杀了七个人,身上的盔甲,成了赤甲。他一马当先的杀入一处建筑物内。 建筑内,有惊慌失措的的柳家男女,也有惊慌失措的家奴。 男人们手持钢刀,试图抵抗。 章进的心中没有任何怜悯,大叫道:“柳家的荣华富贵,都是辽东人的骨髓。杀光他们,烧光他们。” “杀!!!!” 精兵们不需要章进的言语刺激,仿佛是饥渴难耐的野兽,前方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妇女,全部都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也不管什么财富,物资,兵丁们用火折子点燃了易燃品,放火烧掉了这处建筑。 上山之后,山上的路四通八达。 章进、龙且、吴年三人分开带队,没有烧杀抢掠,但有烧光、杀光。这一场大火,这一场杀戮。 让天云山上的杀戮,惊醒整个辽东吧。 就算是有很多汉人为蒙元人卖命,就算大部分的汉人都惊惧于蒙元人的铁骑,强大的军势力。 也有人选择抵抗。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只是飞蛾扑火。 但它还有一个名词。 它是。 勇敢。 柳松南的小院内。柳松南虽然老了,但老当益壮,搂着一个十九岁的小美妾,睡的正香甜。 忽然杀声大起,柳松南立刻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一双耳朵竖起,仔细的倾听。 “是东方!” “老爷。这是怎么了?是有土匪吗?”小妾也惊慌坐起,被褥滑落,露出了丰满的身子。 柳松南没有回答她的话,立刻从床上下来,匆匆穿上了衣裳,拿起了祖传的宝刀,走出了屋子。 院子内,聚集了二十余持刀的人马,多是家兵。 “老爷。”家兵们见到柳松南之后,立刻行礼道。 “是东边,跟我去支援。”柳松南点了点头,沉着冷静的提着宝刀,一马当先的往东方而去。 一路上柳家的人海纳百川一般,聚集了一二百号人,往东方而去。当他们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尽是尸体与大火。 天云山上的建筑物,被烧了大约五分之一。不知道多少柳家族人,柳家的财富葬身在火海之中。 “到底是谁!!!!这么决绝的找我柳家的麻烦。”柳松南的脸色一片铁青,一口老牙几乎被咬碎了。 吴年的檄文,它没有证据啊。 谁会根据一个流言,而强攻强壮的柳家拳门? 如此决绝! 答案很快揭晓了。 章进、龙且、吴年三人本散开放火,追杀逃散的柳家族人。见到柳松南率领的大队人马后,立刻会合。 吴年身上披了一层血液,血水从盔甲的缝隙处滑落,一点一滴的滴在地上。他的眼睛很亮,手持钢刀,微微狞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宛如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魔。 “全部去黄泉吧。见了阎王爷就告诉他。杀你们的乃是我北山堡吴年。”吴年一声大喝,大踏步的冲入了柳家阵中,刀随身走,凌厉异常。 “噗嗤。”一名柳家好手与吴年对阵,倒也有几分本事,抗了三招,就被吴年决绝的一刀,斩破肚腹,露出肠子,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吴年手腕一转,刀光一闪而逝,血光冲天,一名壮汉便失去了头颅,雄壮的身躯倒在地上,颤抖不止,随即平息。 龙且、章进以及精兵们悍战向前,眨眼间便把柳松南聚集起来的人马,杀个人仰马翻。 柳松南如堕冰窟,双目欲裂,这都是百战老兵啊。是有辽东将门中的猛将,出动精兵来围剿柳家。 只是一个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檄文!!!! 而且,吴年! “儿子!!!”柳松南眼角余光看见了自己的三儿子柳扶云被章进击杀,顿时心痛如绞,发出了一声惨呼。 “父亲。我们抵挡不住的。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柳扶风的脸白的就像是纸一样,拉着柳松南的手,便往北方而去。 这辽东没法待了,我们逃去蒙元吧。 等秋天再提兵杀回,报了这一箭之仇。 吴年!!!!! 我要把你满门诛绝。 第一百七十九章满门诛绝(下) “逃走了啊。”吴年望见柳家人众逃走,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二位兄弟。你们率兵去追。其余人跟我救治伤兵,一把大火,把百年拳门烧个一干二净。”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下令道。 “是。”众人精神大振。随即章进、龙且各自率领一队精兵去追击,假装追一下,反正前方有人埋伏。 吴年则在后方放火。眨眼之间,偌大的柳家拳门,成为了火的海洋。百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辽东无数汉人亡魂,也可以安息了。 柳松南带上了柳氏族人加上部分家奴,聚集在山顶。而从东方传来的吼杀声,越来越近了。 敌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的很紧。 “父亲。还站着干什么,快走啊。”柳扶风不解的看着柳松南,时不时回头看看东方,眸光中尽是畏惧。 火烧眉毛,还想什么呢? 柳松南犹豫了起来。他不是将军,但见多识广。如果对方兵力多,山下可能会有埋伏。 现在下山有两条路,一为北路,二为南路。 该选哪一条呢? 想了一下之后,柳松南决定兵分两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柳扶风说道:“扶风。你带上一半人走南路。” “其余人跟我走北路。山王,你跟我一起。”柳松南环视了一眼众人,特地叫上自己最宠爱的孙子,柳家最出色的家门种子,柳山王。 柳扶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兵分两路,是为了增加生存几率啊。 “好。”柳扶风没有多想,杀声已经极近了。当即他招呼了一半人手,往南路下山。 柳松南则招呼了剩下一半人,往北路下山。 “山王。你与刘胜换一下衣服。待会儿扮成家奴跟上。哪怕是跪下求饶,你也要活下去。” 柳松南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孙子柳山王,沉声说道。 他不知道山下是个什么情况,但从吴年的攻势手段来看,柳家的人吴年是不会放过的,但是家奴则还有一线生机。 “爷爷。男子汉大丈夫,死了就死了。我怎么能跪地求饶呢?”柳山王十分骄傲,昂起头来一脸拒绝。 “啪”一声,柳松南甩手给了柳山王一个巴掌,面对大孙子不可置信的表情,柳松南骂道:“韩信有胯下之辱,区区跪地求饶算得了什么?你要活下去。如果我们柳家满门死绝了,报仇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你要把吴年生吞活剥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柳山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双眸之中露出了无穷的恨意,重重点头,双拳紧握。 该死的北山堡吴年,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柳松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好大孙啊。不仅练武资质出众,连心性也是极好的。 随即,柳山王与家奴刘胜交换了衣裳。刘胜虽是家奴,但也是练武之人,身材高大,与柳山王相差无几。 柳山王穿着刘胜的衣服,非常合身。再加上现在是黑夜,能见度比较低,蒙混过关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该做的柳松南都做了,现在就看天命了。 山下是不是有埋伏。 如果有埋伏,那领兵之人,能否放过我柳家家奴? 柳松南带着人马,一头往山下飞奔而去。 吴年没有指定卫云、卫襦守备哪条路,他们两个自己商量的,卫襦领兵一百五十人,守备北边这条路。 山下。 卫襦披着重甲,手持一杆大枪,英姿飒爽的当道而立。两旁埋伏着一彪精兵,持弓张弩。 卫襦抬眼看着山上的大火,听着传来的吼杀声。嘀咕了一句。 “真想上山厮杀一场啊。可恶的吴年,竟然派我守山。” 她虽然武艺出众,但却没上过战场。这一次机会难得,一路上她都是热血沸腾,现在好了,干瞪眼。 虽然她没有违抗吴年的军令,但心里头很不爽。 就在卫襦满腹不爽的时候,旁边一位兵丁提醒了她。 “小姐。有人下山了。” “叫将军。”卫襦瞪了他一眼,纠正道。 “将军大人。”兵丁看着自家小姐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忙低着头乖乖叫道。 卫襦顿时眉开眼笑,然后下令道:“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下山,就射杀谁。” “是。”兵丁应了一声,连忙下去传令了。弯弓搭箭的人马,都是紧盯着山上,眸中散发着杀气。 卫襦本人也是放下了大枪,拔出了钢刀,来到了树木之间藏了起来。 柳松南带着人手很快来到了山脚附近,看着眼前空旷的道路,他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的笑容。 幸好,幸好。 吴年不知道是不是兵力不足,还是粗心大意,没有在这里埋伏一彪人马,否则我全家就完蛋了。 “不过如此。”柳松南随即又轻蔑了起来。 吴年勇是真的勇,但没有脑子。 “我们走。往前走十五里就是钟山镇。那边有马和物资,我们直扑蒙元,秋天再杀回来。” 柳松南深呼吸了一口气,一马当先的往山下冲去。 随从的人员也都是士气大振,连忙跟上。就在这时,柳松南耳朵一动,听到了弓弦的声音。 “咚!” 柳松南浑身冰凉,他不会听错的,这是开弓的声音。柳松南没有其他反应,从左右前三方射来的箭矢,直接把他射成了一个窟窿。 不仅他。 随从柳松南一起下来的人,大部分都中了箭矢。 卫襦麾下的精兵没有吝啬手中的箭矢,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射出,直到柳松南等人,再也没有一个人站立。 只余下惨叫声,以及血腥味。 “什么嘛。真是轻而易举。”卫襦撇了撇嘴,然后挥手下令道:“上去补刀,一个不留。” “是。”一个国字脸的粗犷汉子应了一声,当即带着一队兄弟,上去补刀。 他们查看的很仔细,排查地雷似的,帮所有柳家人补上了去黄泉的船票。 随着一个个惨叫声戛然而止,他们来到了柳山王的身边。柳山王还活着,但是肩膀上中了一箭,伤势不容乐观。 他的心跳很快,很快。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做一点什么,就要死在这里了。 “诸位大哥,还请饶命。我只是柳家的帮工啊。”柳山王一咬牙,翻身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对着地面磕头道。 第一百八十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山王很年轻,脸上稚气未脱,肩膀上中了一箭,鲜血淋漓,磕头的时候咚咚作响,额头破了,鲜血流了一脸。 百战老兵也是人。领头的国字脸汉子,就犹豫了一下。 “咚!”就在这时,一声弓弦震荡的声音响起。“嗖”一声,一只漆黑的箭矢射中了柳山王的左边眼窝,箭头深深的扎入了脑子中。 “不可能!!!”柳山王张口吐出了这三个字,怀着无尽的怨恨,扑倒在了地上。 国字脸汉子回头看去,只见自家小姐一手拿着弓,一手叉腰,满脸不爽。 “军令如山。你们想抗命吗?”卫襦厉声大叫道。 “不敢。”国字脸汉子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率领兄弟们继续补刀,这一次麻溜多了,也顺利多了。过了不久,这地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留十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分散去搜。这么大的一座山,没准有漏网之鱼。柳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记住,记住啊。全杀了。” 卫襦大声说道。 “是。” 兵丁们应了一声,然后留下一队人马给卫襦,其余人上山搜寻去了。 “不管蒙元人,还是投靠蒙元人的都该死。”卫襦深呼吸了一口气,穿着盔甲的胸口,随之起伏,眸中尽是杀气。 卫家与蒙元人,不死不休。 搜索直到天亮。 在这天罗地网下,柳家人应该死绝了。就算有一二漏网之鱼,也已经不足为虑。 强大的是宗族、财富、物资。 就算柳家还剩下一二人,但没有宗族势力的话,蒙元人是不会鸟他们的。 吴年与卫襦、卫云联系不断。在上午过半的时候,回到了营地内。 吴年下令兵丁们睡一觉,让烧饭的火头军埋锅造饭。等中午的时候,众人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便拔营离开了这里。 这里距离边境太近了,如果蒙元人收到了消息,那他们有被全歼的风险,溜了,溜了。 吴年等人率兵回去了海天城。 而柳家宗门覆灭的消息,犹如风暴似的,通过走商、旅人的口,传遍了整个辽东。 古县。 一座较为繁华的县城。瘟疫之前,城中人口足有五万多,瘟疫之后,就只剩下四万多了。 很多老弱妇孺,死在了这场瘟疫之中。 陈有财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二。除此以外,还有自己的老婆,幼子。他得知了柳家拳门做下了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便想要报仇,只可惜势单力孤,实在无能为力。 这日上午。陈有财正在家中生火做饭。邻居王行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有财。柳家拳门被消灭了,天云山上一团冲天大火,把柳家拳门烧成了一块黑地。” “你说什么?”陈有财惊呆了,豁然站起,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行。然后他扔掉了手中的柴火,站起来飞扑到了王行的面前,一双手用力的抓住了王行的肩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件事情是谁干的?” “是真的。街坊们都传疯了。说是吴大人干的。就是那位北山堡的吴大人。他亲自率领精兵上山,覆灭了柳家拳门。满门屠绝,杀光,烧光。”陈有财的双手太用力了,王行疼的直歪嘴,但他却很开心,用力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吴大人啊。”陈有财愣了许久,然后才发出了哈哈大笑声。笑着笑着,他就哭了。面朝东方跪下,那是他父母的坟墓方向。 “爹娘。你们安息吧。柳家拳门覆灭了。覆灭了。” 磕头之后,陈有财不管厨房还烧着火,火急火急的冲了出去。 “有财你干什么去?”王行猝不及防,连忙问道。 “我去请一个长生排位,为吴大人祈福。”陈有财头也不回道。 “说的也是。有财你等等我,我也请一个。”王行一想也是,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追了出去。 长生排位,就是供奉在家里头,祈求恩人福寿绵绵的。 东远城外。 吴年阵斩了蒙元千夫长朱长天后,在城门口说出那一番“炎汉”的话语,让整个辽东都知道了吴年。 这一场天云山的大火。 则让很多辽东百姓,都对吴年感激不已。更有部分百姓,请了长生排位,供奉吴年。 就在辽东沸腾的时候,吴年带着人马平安的回到了海天城。 他们打算休整三天,然后便返回北山堡。 蒙元人随时都可能进攻。他们不能呆在这里了,必须马上回去准备。否则他们都不在,北山堡只是一张纸,随手可破。 从吴年到达海天城,到这一次杀人放火回来这段时间。张世平把吴年的银子、东珠等物品,全部换成了粮食、兵器、物资甚至是精通锻造技术的军户。 张世平真的办到了,辽东将门真的是烂透了。 只要有钱,这些将门甚至连自己身上的盔甲都敢卖。 吴年很开心。 没用的银子,终于花出去了,妈的。 他的内心很火热,带着这么多的物资回去,他可以进一步武装自己的军队。就算蒙元人围困北山堡一年,他也有粮食可以吃。 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啊。 吴年又很无奈。他这一次北上的目的,是弄一根百年野山参,调养陈氏的身子骨。 现在好了。野山参没弄到手,钱全买了军需物资了。 但俗话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日上午。 吴年正在卫长青安排给他的院子内,练习刀法。 秋天快到了,天气转凉。他赤膊上身,仍然大汗淋漓。章进、龙且也在旁边打熬身体。 三个人就像饥渴的狮子,在不断的向前进,向前进。 “大人。我从物资之中,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忽然,窜天猴陈家贵从外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长条。 吴年看了看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不是你在东远城外救的那个老汉,给你的山货吗?”龙且记忆力极好,惊讶道。 “噢。”吴年噢了一声,想起来了。当时蒙元贵族正在打一个老汉,他气不过就出手了。 “怎么了?”吴年问道,没当一回事。山货嘛。记得当时他随手放入了辎重大车内,这玩意竟然还在? “这野山参,年份很足啊。”陈家贵扯开了包裹在外头的布,露出了里边一株晒干了的野山参。 “啊?!!!” 吴年傻眼了。 然后吴年劈手夺过了这株野山参,连忙去找张世平这个人参贩子鉴别去了。 还真是很足。 一百多年的野山参啊。 一个世纪多的野山参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忠诚的北山堡 堂屋内。 张世平表情十分的古怪,举着野山参看,再看,再看看。时不时转头看一下吴年。 “我不会看错的,这就是你需要的参。只是你的运气,真是逆天了。在城门前救了一个老汉,就得了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 张世平把人参放下,羡慕妒忌恨道。 这种东西,皇宫大内也未必找得到。贵人生病多啊,你吃一片,他吃一片,不管多大的百年野山参,也扛不住被吃个精光。 “这不叫运气,这叫因果。没有我看不惯蒙元人欺辱老汉,老汉怎么会把这个东西给我呢?”吴年摇了摇头,却有不同的见解。随即,他脸上露出后悔之色,说道:“当时我就该看看,否则我就会多给那老汉银子。我只给了那老汉十两银子啊。奸商,都没我奸。” 当时也没问那老汉姓名,家住何方。否则,他也可以派人去送银子,可惜,可惜啊。 “不。十两银子是少,但对那老汉来说,却也差不多了。”张世平摇了摇头,然后又从茶几上拿起了百年野山参放在眼前观摩,说道:“看这参的样子,老汉已经弄到手有一段时间了。可能进出东远城,也有十几次几十次了。但是他没出手。为什么?因为如果这参落在奸商手中,他可能连命都没了。” “就算遇到好人,给他几百两银子。他在路上,就得去见阎王了。” “对于老汉来说,他是守不住这人参,以及人参价值的。城门前遇到了你,你给了他十两银子。他就一咬牙把参给你了。” “说是因果是没错。但要说十两银子,很适合老汉。” 吴年刚才没想到这茬,听了张世平的解释之后,若有所思。然后看了一眼张世平道:“你们人参商人,还真是黑啊。” “是挺黑的。”张世平坦然点头。 他平日里没做过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但是尽量打压挖参客的价格却是经常做的,商人嘛。 逐利是本能。 “大人啊。我弄几根参须,以后可能能救命。你不介意吧?”张世平忽然露出垂涎欲滴之色,眼巴巴的看着吴年道。 这可是百年人参啊,参须就能救命了。 “我们也是共患难过的,客气什么。你要是想要,留半根给你也行。”吴年极大方道。 “那不行。这半根就是价值连城了。我就弄一点参须吧。”吴年大方,张世平却也不占便宜,摇摇头说道。 说罢了,张世平就往百年人参上,折了五根参须。然后也不图吴年的便宜,弄了一个精致且价值不菲的好盒子,装了人参还给吴年。 “好好保存,不要糟蹋了好东西。”张世平一脸的郑重。 “嗯。”吴年白了一眼张世平,这点浅薄的道理,我不知道吗?哪用你教? 过了片刻。吴年便小心翼翼的抱着人参盒子回去了。 时间眨眼过去。这日一大早,吴年准备带队回去北山堡。 因为辎重大车极多,还有一些吴年花银子弄来的擅长制作武器的军户。 现在辽东地界又不平静。土匪、马贼极多,卫长青派遣了卫云带领一千精兵,护送吴年南下。 卫长青、卫襦、张世平等人来到城南送行。 “小吴。你要保重啊。如果事情不对,你就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样的汉子,就算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不要轻易抛洒自己的命。” 卫长青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吴年的左肩膀,语重心长道。 吴年明白他的意思。 这位老将军是打算死在辽东的,与蒙元人死磕到底。 而这一次,可能是二人最后一次说话了。 卫长青的这句话,是对他这个年轻后辈的看重。 吴年没有说别的,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我们告辞了。”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卫长青、卫襦、张世平三人,抱拳沉声说道。 “保重。” “珍重。” 卫长青三人齐齐抱拳一声。随即,吴年翻身上马,拿起了自己的马槊,与众人一起往南方而去,渐行渐远。 三人目送了吴年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才一起折返了城中。 张世平也不打算在海天城久留,过几天就要走。 虽然他很尊敬老将军,但是正因为老将军的执着,这海天城太危险了。他不可能把家安在海天城。 卫长青带着女儿回到了指挥使府衙内。 “女儿啊。打仗本是男人的事情。但是你一心想从军,为父也无可奈何。但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如果我死在了城中,你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然后打探吴年的下落。为父很看好吴年。就算是全辽东的汉人都降了,他或许会选择暂避锋芒,但一定不会投降,而是积蓄力量,东山再起。” “跟着他。不愁没有蒙元人可以杀。” 卫长青前脚刚踏入了大门,便回过头对卫襦语重心长道。 这女儿啊,真的是好女儿。只可惜,他福薄,恐怕看不了多久了。 对于蒙元人今年的攻势,他心中充满了悲观。 卫襦虽然粗枝大叶,但其实粗中有细。闻言鼻头一酸,但乐呵呵道:“爹。你别说这些丧气话。蒙元人算什么。有女儿我手中这一杆马槊在,他们来一百个死一百个,来一万个死一万个。” “哈哈哈。”卫长青被她给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然后大踏步走了。 好家伙。 怎么事到临头,我反而不如女儿坚强豪气了? 想我卫长青纵横辽东多年,杀了不知道多少蒙元人。可不能垂头丧气。 就像是吴年说的一样。 一息尚存,战斗不止。 只要能战斗,那就还有胜利的希望。 北山堡。 秋天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给足了农作物养分,使得它们茁壮生长。 今年北山堡的庄稼的种植特别奇特,军户们种的是小麦、水稻等传统农作物,吴年的土地上,则种满了棉花。 田野间,无数的军户、家奴在忙忙碌碌。 也就在这时,吴年带领了他庞大的辎重大队,回到了他忠诚的北山堡。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凛冬从北方袭来 吴年这一趟出门,阴差阳错干了许多事情。 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辽东,更别说北山堡了。时不时会有人从远方慕名来到北山堡,想要找吴年喝一杯酒。 当然。 这酒没喝成。 北山堡军户们本就很敬爱吴年,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每当有人说起吴年的时候,他们都是昂首挺胸,一副我很骄傲的样子。 至于其他,还是老样子。 小小的北山堡,它不会一下子模样大变的。 当吴年的队伍踏入了北山堡所在的山间盆地的时候,就有军户看见了。 “那是。总旗大人啊。” 有个老汉看见了吴年,先是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后,一脸惊喜。然后附近的百姓,一下子围拢了过来。 “总旗大人。您回来了啊。” “总旗大人。我听说了柳家拳门的事情,多谢你为我们报仇了啊。” 军户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热情的不得了。 “诸位乡亲父老。”吴年不得不把手中的马槊,交给了一旁的兵丁拿着,举起一双手,对四周的父老乡亲抱拳还礼。 一段很近的道路,吴年硬生生走了很长时间。当吴年到达了城堡附近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勇干的不错,这短短的时间内,城墙就已经建设好了。 这样的一座具有防御力的城堡,是进可攻,退可守的。 “虽说有万不得已这个词。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守住这座城堡的。”吴年昂首看着城堡,心中暗道。 “兄弟。” “总旗大人。” 这一会儿,吴年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当官的以及李勇、张声、王贵、铁牛、刘武等人出来迎接。 众人看着吴年弄来的这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辎重大车,都很震撼。虽说众人都知道吴年有钱,但搞到这么多的辎重,可不容易。 “兄弟啊。这一趟你可真是出名了。现在整个辽东,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你了。” 李坤朝着吴年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 这兄弟他一早就交上了。 刚交上的时候,还是他提携这兄弟呢。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这兄弟已经名震辽东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应了那一句老话,莫欺少年穷啊。如果他当时与李定、成高一样,与这兄弟不对付,现在坟头草,恐怕已经很高很高了。 “兄长过誉了。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吴年连忙抱了抱拳,很客气的说道。 虽然他与李坤的关系疏远一些,但也是兄弟。对待兄弟,他一直都是很真诚的。甚至以后他可能做了将军,兄弟就是兄弟,他不会忘记的。 随即,李勇、王贵、张声、刘武、铁牛等人也上前来见过。 吴年特别问了一下刘武、铁牛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拼命练习马槊?” 龙且是要走的,他有自己的目标。 他这里只有章进、铁牛、刘武加上他四杆槊。这一次他特地留下二人,就是为了让二人能够有时间勤加练习马槊。 “大人放心。我们切磋交流,武艺都有很大的精进。”铁牛是大哥,他笑着捶了捶刘武的胸口,抬头对吴年说道。 “好。”吴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举起拳头,捶了捶他与刘武的胸口。 “吴大人。既然已经护送您到达北山堡了,那我就回去了。”这个时候,卫云翻身下马,对吴年一抱拳道。 吴年刚想挽留,但一想到现在情况紧急,不知道蒙元人什么时候就会南下。卫长青手中也就几千兵马,分了一千人护送他南下。 “好。一路小心。”吴年很是认真,对卫云抱拳说道。 卫云重重点了点头,有点舍不得。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是他从吴年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很尊敬吴年,骤然分开有些舍不得。 但是天下没有不善的筵席,大丈夫各有各路。 卫云对吴年抱拳一声,翻身上马,率领麾下的人马,以及自己的辎重大车,往北方返还。 吴年立在城门口,默默的看着卫云离开。等他们消失后,吴年转头继续与众人寒暄起来。 很快李坤带着当官的们走了。 吴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开始安排李勇、张声、王贵等人储藏带回来的粮食、铁矿石、木材、皮革、盔甲、兵器等等物资,安顿那些工匠。 “老李啊。你就做个后勤大总管。北山堡内的后勤,工匠都由你来管理。”吴年抬眼看着李勇,郑重说道。 李勇年纪大了,打仗不行。 但是吴年把城墙建设交给了李勇,他做的很好。 “大人放心。我一定把后勤处理的井井有条。”李勇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只有干得好,干得更好,才能报答吴年的知遇之恩啊。 “你办事,我放心。”吴年伸手拍了拍李勇的肩膀,率领了众人进入了北山堡内。 吴年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府邸外。柳香、王如烟、小红、吴氏、张震、李雅都在门前等候,翘首以盼。 不见陈氏。 吴年并不担心,王如烟是医道高手,她不会让陈氏有事的。 “家人们,我回来了。”吴年高兴的张开了双臂,大叫了一声。 纵是硬汉也是人。 他想念她们了。 “哥。”柳香眼眶通红,直勾勾的扑入了吴年的怀中。 “爹。” “舅舅。” 李雅、张震紧随其后。王如烟、小红、吴氏虽然没扑上来,但也是眼眶微红。 吴年与家人们在府门外腻歪了一阵,然后便带着滚烫的野山参,来到了陈氏的房间。 王如烟、小红、吴氏、柳香跟着。 陈氏身子骨弱,躺在床上休息。吴年看了看她身上的被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夫人你看,我把野山参带回来了。我们能白头偕老了。”吴年坐在了床沿上,打开了手中精致名贵的盒子,露出了里边的野山参。 “爷。真是苦了你了。”陈氏看着这株野山参,颤抖着说道。眼角流下了滚烫的热水。 能有吴年这个爷,她这辈子真的值了。 吴年回到了他忠诚的北山堡,而蒙元人也开始酝酿行动了。 凛冬将至。 第一百八十三章 蒙元大都 蒙元人崛起于白水黑山之间,世代以渔猎为生,少数人拥有耕种技术。本是分散在东北山区的各个小部落。 蒙元太祖胡哈克本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经过漫长的厮杀,终于统一了蒙元诸部,定都大都。 蒙元的人口不过数百万人,加上治下的汉人、各族人民,也不过一千万左右。但男子敢战,悍不畏死。 更穷兵黩武,养兵数十万,连年南下。加上辽东将门无能,中原商人又向蒙元人输血,导致蒙元越发强盛。 现在蒙元人皇帝是第三世,太祖胡哈克的亲孙子蒙巴。 在蒙元建立之初,他们是没有朝廷这个概念的。都是太祖胡哈克召集宗族诸王,加上外部猛将,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 蒙元人的这些诸王、猛将,没学过兵法,但勇猛,天生会带兵打仗,所向披靡。 而随着时间过去,到了蒙巴皇帝这一代。蒙元人才有了朝廷这个概念,他们照搬楚国的官制,设置六部管民政,设置都察院监察百官,还有诸如督大理寺等各种要害部门。 除此以外,蒙巴还设立了军机处。这个机构不常设,每逢军国大事的时候,皇帝犹豫不决时,才会设置军机处,大家坐在一起商量。 延续的是蒙元人老传统。 它已经不是部落,而是一个帝国。 大都。 楚国幅员辽阔。辽东的秋天,渐渐寒冷。大都更在辽东北方,虽说是秋天,但其实接近冬天了。 大都的历史并不长久,城墙还是半新。它没有楚国都城的城墙那么伟岸、雄壮,但却十分坚固耐用。 城墙上的守卫兵丁穿着厚厚的衣裳,或站岗或巡逻,一丝不苟。 城门前的兵丁,认真的排查进出的各路商队。城中人口不多,区区三十万而已。 但驻军很多,道路极为宽阔,很适合大兵团行军。 蒙元人的贵族,不管男女都是待剑佩刀,家奴、兵丁前呼后拥,气势煊赫,尚武之风极为浓郁,没有淫靡之音。 蒙元人的皇宫建造的极为高大雄伟。这是有一个汉人,向蒙元太祖劝谏的缘故。 他说。 汉代的丞相萧何,劝说汉高祖。说皇宫不雄伟壮观,就不能体现大国的底蕴,让外夷服从。 陛下既然有入主中原的决心,那就应该建造富丽堂皇,雄伟壮观的宫殿,显出大国底蕴。 偌大的皇宫内,有无数的美女。 这些年蒙元人南征北战,把包括汉人在内的各族美人收入后宫,其中还有金发碧眼的大洋马。 而在皇宫的一个角落,有一座偏僻的殿宇。 这里就是蒙元决策地所在,军机处。 蒙元皇帝蒙巴,穿着蒙元人传统的服饰,头上戴着铁质的盔帽,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的前方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火炉,为房屋内提供了温暖。 为了避免被闷死,门窗开着。 四周则有六个人。其中三个王,三个猛将,同时他们也都是万户大将,拥有带兵之权。 蒙巴皇帝今年二十八岁,容貌雄武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气势迫人。身材健壮,但有些矮。 他是第三世皇帝,没有上阵打过仗。但是日常习武没有落下,弓马娴熟,武艺出众。 而且能力精力极强,野心勃勃。 “柳家拳门有些可惜了。如果我们入主辽东,以他们家的声望,登高一呼,立刻可以建立一支汉人万户。” 蒙巴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可惜之色。 “汉人万户?嘿。就算有十个万户,我一个人也可以击溃他们。陛下。汉人都是孬种,让他们种地做绵羊就行了。打仗还是我们蒙元人的事情。” 蒙巴的堂兄,克顿亲王海达冷笑了一声,说道。 他今年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号称蒙元大勇士,数次入侵辽东,战功卓著。 对于辽东将门的情况,他很清楚。因而很轻蔑汉人,认为蒙元人是天生的战斗民族,汉人是天生的绵羊。 “海达。不要轻视汉人。他们的制度,还有文化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再说了。汉人太多了。我们想要入主中原,就得收纳汉人进入我们的内部。等平定辽东之后,必须设立汉人万户。比如说江县的张布,就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汉人。他可以做个汉人万户大将,帮我们镇压、统治汉人。” “设立科举,招募读书人。” “只有给汉人上升渠道,他们才会为我们办事。我们也可以借助所有人的力量,南下中原。攻取整个楚国。” 也是蒙巴的堂兄,今年三十八岁的代亲王纯远。他看了一眼海达之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海达是个勇士,绝世的武将。 纯远武艺不行,但能力极强,而且很有远见,主张吸取汉人做蒙元的党羽,先平辽东,后攻入楚国。 二人虽然没有势同水火,但却互相之间不对付。 “哼。汉人的制度、文化如果有用的话,就不会被我们蒙元人按倒在地上暴打了。”海达冷笑了一声,不屑一顾道。 纯远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与海达争辩。这个家伙是倔牛,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汉人的制度不是不行,只是现在腐朽了而已。 在楚国全盛时期,蒙元人还在白水黑山之间,以渔猎谋生。蒙元人捞取的东珠,会被楚国的商人便宜带走,然后卖出高价。 那个时候的辽东将门,真是个顶个能打。 “好了。先不争论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我们先把辽东吃下再说。”蒙巴皇帝开口,终止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王兄。这一次朕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不管卫长青等少数能打的辽东将门守备的城池,武力为主,收降为辅。许诺给那些辽东有能力的豪杰、将门,给予万户的待遇。我们恩威并施,攻克辽东。” “朕命你为大元帅,给你十个万户。” 蒙巴抬起头,眸光锐利如鹰眼,气势迫人。 皇帝气吞万里如虎。 “是。”纯远站了起来,深深的对蒙巴弯了弯腰,声音洪亮。 “哼。”海达有点不爽,哼了一声。但却也没有发作,皇帝虽然年轻,但却是说一不二的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时间已经不多了 北山堡。 “噢噢噢!” 随着雄鸡报晓声响起,家家户户几乎都点了灯起床。妇人们烧火做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吴年睡到了日上三竿。 不管卫长青对他有多好,海天城也很安全。但是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还是北山堡好啊。 当吴年睁开眼睛的时候,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吴年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精神与肉体还在分离当中。却惊动了隔着屏风,坐在外屋的王如烟、小红。 “爷可醒了。早饭还热着,爷洗漱一下就可以吃了。”王如烟婚前有点不着调,但婚后却很温柔,进来后对着吴年柔声说道。 “先洗个澡吧,臭烘烘的。”小红一样活泼,捏了捏鼻子道。 吴年老脸一红,坐拥美人,哪里柳下惠的道理,昨晚上扑腾了好几次,味道当然不好闻。 他很干脆的躺在床上,先等女婢提着热水进来,弄好了之后。他才掀开被褥,赤身进入了浴桶内,沐浴更衣香喷喷了之后,才在王如烟、小红的侍候下,吃了丰盛的早饭。 就是饭菜热的时间有点长了,不太好吃。 但没关系,营养丰富就行了。 出了屋子后,吴年就看到自己亲外甥张震正在一个壮汉的教导下,学习拳法。这是一位老拳师,通过龙且介绍聘请来的。 这笨外甥读书不太行,但是练武却是好苗子。 李雅坐在凳子上,乖乖的看着张震练武,一个小丫环立在她的身后。 吴年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又是一对青梅竹马。未来我女儿没准会被我外甥给霍霍了。” 不远处,吴氏正在晾晒衣服。她是个姑奶奶,本不用做事,享清福就行了。但她太勤劳了,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自己做。 陈氏应该在房间里头躺着,等中午的时候,才出来晒一会儿太阳。 她是宝贝,现在天气又冷,可不能受一点风寒。 吴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柳香那丫头。转头问王如烟道:“香儿呢?” “夫人去了堡外看庄稼。”王如烟笑着回答道。 大户人家自有规矩,虽然女婢、家奴们日常称呼各人,都是夫人。但其实吴家只有一位女主人。 柳香大妇的身份,稳如泰山。 吴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柳香这丫头可惦记着自家田亩了,时不时会带着家奴出门逛一圈。 现在吴家家大业大啊,种了三千五百亩棉花。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眸光极为坚定。 我也不能只惦记着休息,睡美人了。时间不多了,我该行动起来了。 比如北山堡的外有一万亩多田地,我家就种了三千五百亩棉花。 军户种了七八千亩的粮食。 蒙元人什么时候南下。是秋收之前?还是秋收之后?这城外田亩内的粮食、棉花能不能收获? 吴年对自己的棉花不太担心,毕竟他盘算好了,才种上棉花了。这玩意不能吃。 而粮食就不知道了。 蒙元人大规模南下,如果军粮不足,就有可能割掉城外的粮食。 如果没有这批粮食,那么军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再则,战争临近了。 他需要干的事情很多。 就在吴年打算行动的时候,章进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龙兄弟在外等了很久了。” 吴年叹了一口气,大概猜出来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 龙且有自己的计划,二人是盟友,并非主从。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对章进点了点头,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外院内。龙且带着窜天猴陈家贵一起站着,笑看着吴年。 “兄弟。乱世将临。我要回去定县,等到时机招兵买马了。等我们再见的时候,就是我们并肩杀蒙元人的时候。” 龙且是江湖好汉,爽气异常,一拱手,斩钉截铁道。 “兄弟。祝你我武运昌隆。”吴年也是豪爽之人,立刻一拱手,说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发出了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龙且便带着陈家贵一起,还有自己的兄弟,以及许多跟随吴年得到的辎重大车,往定县而去。 乱世来临了,陈胜、吴广已是无数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那一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却流传了千古。” 蒙元人南下,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吴年、龙且、章进、铁牛、刘武等人,就是乱世的将种。 吴年带上了章进,亲自送龙且这个兄弟出了城门,等龙且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才折返回到了城中。 “去把铁牛、刘武、王贵、张声、李勇五个人找来,你也来。去我府上堂屋商量。”吴年想了一下,回头对身侧的章进说道。 短暂的分开,只是未来积蓄力量一起厮杀。 龙且有龙且的路,他也有他的路。 “是。”章进拱了拱手,转身下去了。吴年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早早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并吩咐了女婢去泡茶。 “大人。” 不久后,吴年麾下的骨干。北山堡五虎从外走了进来,一起对吴年拱了拱手,与章进一起,分别坐下。 吴年笑着点了点头,抬眼吩咐在门口等待的女婢,端来茶水。只是普通的山茶,但味道还行。 “兄弟们。乱世即将来临。我们得做一些准备了。”吴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放下,抬起头来认真严肃道。 “请大人示下。”众人没有废话,拱手一齐说道。 “北山堡正经的兵丁暂时不能动,以加强训练为主。兵丁日常的伙食也跟上,把他们操练的强壮如牛。不过我的家兵,需要扩充一下。兄长。就从百户所内招募兵丁,扩充到二十队,二百多人。” 吴年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章进,沉声说道。 在此之前,他还是遮遮掩掩,不敢大规模扩充家兵。现在顾不得了,疯狂扩军。 “是。”章进精神一振,轰然应是。 “王贵、张声。你们二人负责把北山堡的军户中,十八岁到四十岁的汉子统计一下,全部编为民兵,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军事训练。不求他们能出城野战,但是必须能守城。面对蒙元人也不能怕。” 吴年抬起头对二人说道。 “是。”王贵、张声脸色严肃的应了。 “老李啊。后勤加把劲。让工匠们制作出更多的防具、武器、弓弩,装备军队。” 吴年又抬头看向了李勇,沉声说道。 “大人放心。我会紧盯着所有工匠,督促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工。”李勇重重点头,抱拳说道。 “嗯。”吴年嗯了一声,眸中陡然绽放出一道精光。豁然站起道:“蒙元人即将南下。在这国难之时,我们北山堡也不能幸免。男子当战,女子辅佐。相信我。炎汉之火,永不熄灭。” “最终的胜者,一定是我们。” “是。” 众人闻言热血沸腾,也是齐齐站起,大声应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军事要塞 吴年要做的事情,却不仅仅如此。在其余人散走了之后,吴年带着铁牛、刘武二人出了吴府。 在北山堡军户尊敬的眸光中,吴年先巡视了一下北山堡的情况,然后在城北登上了城墙,观看地形。 整个北山堡位于群山之间的一个小平地,除了城堡本身之外,城外有一万多亩土地。 进出的道路四通八达,但都不是什么好路。 “二位兄弟。你们看我们北山堡的地形。如果我是敌方主帅,最多出兵三千人进攻我们。再多他们就没有地方可以安札营地,可以排阵进攻了。而四周道路都不好走,后勤极为困难。辽东将门的祖先,把北山堡立在这里,并非是无的放矢。” 吴年昂起头来看着北方,眸中精光闪闪,转头看向左右的铁牛、刘武,意气风发道。 铁牛、刘武都是点了点头,二人都是军户,也是好兵,平常里也喜欢研究这个,对北山堡的地形优势,那是了如指掌。 “如果蒙元人真的打到这里,分出三千兵力来进攻我们。如果我们有一万人口,还有别的地方支援的话。是可以守住城堡的。但是大人你不要忘记了,现在我们只有三千军户,加上您的一千家奴。” 刘武的眉宇间露出了一抹忧色,说道。 本山堡本可容纳一万军户,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军户逃亡,到现在人口只剩下了三千多。 如果有一万军户,那么精壮至少两千人,加上女人、老兵,在蒙元人没有重型武器的情况下,在北山堡士气高昂,上下一心的情况下,是能够抗衡三千蒙元战兵的。 对了,还须得有援兵、充足的物资。 否则免谈。 蒙元人不是吃素的。 现在在吴年的经营下,北山堡有四千人左右,物资充足。但如果打起来,甚至是辽东多半沦陷,那么援兵就不用想了。 “人会有的。我现在还担心,我们的粮食可能不够。”吴年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摇头说道。 刘武、铁牛都是费解,哪里有人?虽说大人你是很厉害,但不可能凭空变出人来。 吴年收敛了笑容,又摇摇头,叹道:“如果整个辽东进入战乱状态,那么流民是少不了的。逃难的人,一定有人会逃到北山堡。” “龙且就是打这个主意,想要在定县招募流民起兵,与蒙元人厮杀。原本章进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是军户。本不该这么做,但如果在辽东大半沦陷,战火烧到北山堡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这么做的。要灵活多变。” 刘武、铁牛都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是这样。他们没考虑到全局。 是啊。战乱催生流民。 辽东汉人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 “但是大人。如果是外来的流民,恐怕不会那么可靠。”铁牛沉声说道。不是他排外。 只是外人总没有北山堡的乡亲可靠,而且吴年在北山堡的威望足够,可以让军户上下一心。 但是外人一旦多了,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到时候再说。总之,如果有多少流民,我们就尽量接收。化作自己的力量。” 吴年摇了摇头,说道。 “是。” 铁牛、刘武二人没有废话,干脆应声道。 反正怎么做事是大人的事情,上阵厮杀是他们的事情。 吴年与铁牛、刘武说了这些话之后,眸光在前方扫视,眼睛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在这一万多亩的土地上,有一些房舍。这是以前当官的家奴住在田地间,便于管理土地用的。 吴年微微抬起头,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加宽阔。对面,群山环绕啊。 整个辽东的地形,就是这样的。巨大的山脉,几乎贯穿整个辽东。只有靠海的地方有平原。 就像是长江水经过的地方,两岸都是平原。 这种地形是怎么形成的,吴年并不清楚。总而言之,整个辽东山地极多。 吴年的嘴角微微翘起,这种地形很适合老祖宗的办法,打游击。 只要他能在蒙元人第一波攻势下,守住北山堡这个根据地,就可以以此进行发展,不管是偷袭也好,打闷棍也好。 只要能生存下去,并抗争到底,就是好办法。 生存艰难就打游击,有兵力就打百团大战。 只要不是一下子掐死他。 他就能打个五年,十年,直到把蒙元人赶出辽东。 接下来,靠莽靠横是生存不下去的。不能与蒙元人硬碰硬。 想到这里,吴年又微微低下头来,视野变窄,视点落在了那几处房舍的身上。如果大战一起。 蒙元人会不会在那几座房屋的基础上,建造营地呢?极有可能。 他们一定想不到我早有准备,而且武装到牙齿。 吴年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坏的笑容,转头对刘武、铁牛说道:“兄弟们。我们事先挖几条地道,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城。 都有挖地道的手段。 攻城一方,想挖地道攻入城中。 守城一方,想挖地道攻入敌军大营。 蒙元人一定会从北方打来,这是百分之百的。那么他们的营地,就只能安札在北方。 如果事先挖地道,而蒙元人没有发现的话。 “大人。这是一本万利啊。”铁牛伸出双手,右手握拳,左手开掌,以拳击掌,脸上爬满了兴奋之色。 “有风险。如果地道被发现的话,蒙元人也可能长驱直入。但是利大于弊。”刘武冷静一些,但却也是觉得大有可为。 “好。铁牛。你去找到李勇,找一些嘴巴牢靠的壮丁,挖掘地道。我们守株待兔。另外。你们两个明天跟我一起去观察地形。我要把整个北山堡方圆五十里内的地形。” “每一条山道,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都烂熟于胸。我们的北山堡我们一定要守住。”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 “是。”刘武、铁牛二人齐齐应声,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跟着大人,一定能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练兵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北山堡也苏醒了过来。 不过章进醒的更早。 他已经洗漱完毕,而且打了一套拳法,耍了一套刀法。等再耍了一套槊法,擦了擦汗之后。 厨房那边,已经冒出香味了。 章进与住在吴府内的两队家兵一起吃了早饭。早饭非常丰盛,每个人一颗鸡蛋,中量的肉,一定比例的蔬菜,白米饭管饱。 在吴年属下当兵,简直是幸福。 不过兵也对得起吴年的慷慨,训练从不打折扣,每个人都很强壮,而且会更强壮。 “李盛。你带队去敲锣打鼓。让昨天招募的家兵,在城北集合。我们进山操练。” 章进第一个放下筷子,随手擦了擦嘴巴,下令道。 “是。”李盛连忙也放下筷子,应声站起。随即他带着人马,敲锣打鼓,在北山堡吆喝。 壮丁们告别了父母、妻儿,带上了刀、皮甲等物品,跟上了队伍,聚集在了北城门外。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辆辆辎重大车。 章进率领他们往北方进入山中,展开训练。 北山堡太小了,没有足够大的场地可以练兵,城外又都是良田,不好糟践了。幸好四周山多,山谷也多。 章进选了一座山谷,打算赖在那边练兵,练精兵,直到蒙元人南下,再回到北山堡。 很快。章进就带着人马,到达了山谷。山谷大小合适,还有溪流经过,只是荒草丛生。 “马上平整土地,安营扎寨。记得先打草惊蛇,小心中招。明天我们开始操练。三日一练,视情况加练。兄弟们,别怪我狠心。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得迅速强大起来。” 章进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战马,环视了一眼二百余兵丁,厉声大喝道。 “是。”家兵们整齐划一的应了一声。情况吴年已经下传了,大家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 吴年威望足够,他说什么,大家就干什么。 还能不相信吴总旗吗? 练吧。 练的如钢似铁,与蒙元人拼了。 与此同时。北山堡的军营再一次开启。吴年精选的官方挂名的一百余精兵,在军营内,勤加操练。 杀声不绝于耳,吼声如狼似虎。 兵丁们挥汗如雨。 王贵、张声也按照吴年的命令,整备好了十八岁到四十岁的汉子。足有四五百人。 这些粗壮汉子不需要当作精兵来练,只要能守城就可以了。 但也是三天一操练,没有俸禄,但是饭菜管够。 管着后勤的李勇,每天都会派人去定县,采购新鲜的鸡蛋、猪肉、鱼等回来。 王贵、张声也似章进一样,在北山堡南方的群山之间找到了一座山谷。进行训练。 不需要安营扎寨,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兄弟们。所谓的守城。就是能开弓就行了。你们很多都是猎户,蒙元人来了,你们只要不怕死。把他们当兔子射就行了。战场上人多,随便射都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关键是不怕死。不要到时候,手软脚软,趴在地上不敢动。那就完蛋了。” “兄弟们。蒙元人的凶恶,我就不多说了。按照大人说的话。我们炎汉子弟,汉人衣冠,绝不屈服于蛮夷。” “为了我们身后的北山堡,为了我们炎汉。努力训练吧。” 王贵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吴年原本的四个兄弟,李勇、王贵、张声、铁牛。 李勇是个老兵,铁牛是个好兵,张声马马虎虎,王贵是个体弱多病的。在吴年的善待下,王贵每日里饭菜管够,吃饱喝足了,身体似充气球似的,强壮了起来。 这人强壮了,胆气也增。现在的他虎目精亮,扶刀站立,很有气势。可比那些当官的,小旗、总旗强上许多。 “王贵说的对。保卫乡里,人人有责。蒙元人来了,我们至死方休。还有一口气,就干特娘的。” 张声也在旁帮腔,大声说道。 “是。” 四五百的民兵听了二人的话之后,觉得很提气,体内热血沸腾,昂起头来大声应是。 虽说是民兵,但也需要有人当官。 有头,才能有尾嘛。 张声、王贵第一件事情,就是选出小队长、大队长,也就是小旗、总旗。 先把兵、官给搞定了。然后是简单的列阵,简单的拳脚。如果蒙元人登上城墙之后,要徒手搏斗,或者拿着手中的大弓,与对方搏斗。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炎汉 北山堡。 早上。负责厨房的厨子、厨娘们还在准备早饭。吴年就已经洗漱完毕,让家奴进来,为自己披上重甲,拿起钢刀,来到院子里锻炼刀法。 刀法非常朴实无华。 只是挥刀,挥刀,再挥刀。 吴年练的很认真,每一刀都竭尽全力。再加上重数十斤的盔甲,很快就汗流浃背了。 他昨天刚回来。 北山堡附近五十里的山区地形,他都已经了然于胸。偏僻的小道路,河流都记得很清楚。 山就记不清了,太多了。 该做的准备,他都准备好了,只等蒙元人正式南下,再根据情况做应对了。 在早饭烧好之前,吴年停止了锻炼。让家奴为自己解开了重甲,拿去擦拭。他已经汗流浃背,流出来的汗,不仅会让甲胄发臭,还可能让皮质受到虫蛀,得擦干净,保养。 穿着这么重的盔甲训练,吴年的气息也有些紊乱,面色通红。 但没关系,深呼吸几口气,就能均匀呼吸了。 “哥。早饭好了。”柳香这小妮子出现在了廊下,然后拿着一张刺绣帕子,心疼的给吴年擦汗。 她的哥真的很忙,仿佛有一只野兽在背后追赶他一样。 柳香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心疼。 “嗯。” 吴年点了点头,笑着捏了捏柳香光滑有点肉感的小脸蛋,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四周有女婢在走动,柳香脸蛋微红,但却没躲开。 吴年很快擦完了汗,与柳香一起来到了餐厅吃饭。除了陈氏之外,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 早餐非常丰盛。鸡肉、猪肉、鸡蛋,几个素菜。包括柳香在内,其他人吃的都不多,这么多的饭菜,大半要进吴年的肚子里。 人嘛。 体力消耗少,吃的就少。 柳香已经很久没干粗活了,食量越来越小了。 等吃了饭后,盘子什么的由女婢收拾。柳香站起来拉着吴年的手说道:“哥,我们去看看棉花吧。” 王如烟笑着看了看,带着小红走了。 吴氏也带着张震、李雅走了。 “好啊。”吴年点了点头道。 柳香嘴角露出了一抹欢快的笑容。随即,二人带上了一些家奴,就出了北山堡,去看自己的棉花地。 出了堡就是了。 整个北山堡才一万多亩地,三千五百亩是吴年的棉花地。 棉花长势很好,再过两三天就能收成了。 “哥。仓库我准备好了。就是这么多的棉花。如果真打起来,我们该怎么卖呢?” 柳香看着棉花地开心之余,还很担心。 吴年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蒙元人南下,比他想的要慢。 现在军户们的粮食已经收上来了,他的棉花也要收成了。 而正常情况下,是有商人来收购棉花的。他也可以把棉花弄出去到大城市贩卖。 这种大宗货物,非常吃香。 衣食住行嘛。 辽东的冬天冷,用到棉花的地方太多了。 大战一起,棉花销路就断了。但是没关系,吴年已经有计划了。他可以自产自销,发动妇女,改进织布机。 把棉花变成棉布。 战争来了。不仅棉花卖不出去,棉布也进不来。 棉布就吃香了。 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把北山堡打造成为棉布生产基地什么的。 用来聚拢财力。 “放心吧。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先把棉花收起来,存放在仓库再说。”吴年笑着对柳香说道。 “嗯。”柳香嗯了一声,脸蛋上的担心完全消散了。 她对哥的信任是百分百的。 哥说行,那就一定行。 就在这时,吴年抬头看向了北方。一队不像是商人的人马,正往北山堡而来。 有女眷坐的马车,有辎重大车,还有家兵、家奴、女婢等等随从人员,有几个壮汉骑着高头大马带队。 所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惶恐不安。 好像是逃难一样。 吴年心中一动,站定看着。他身边的家奴倒是很警惕,主动把围起来把二位主人围在中间。 “几位兄弟。我是总旗吴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等对方靠近之后,吴年才抱拳问道。 车队立刻停下,几个壮汉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即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壮汉翻身下马,对吴年抱拳还礼道:“原来是北山堡的吴总旗,真是幸会幸会。在下是江县的李云,这几位是我同宗兄弟。” “原来是各位李兄弟。”吴年点了点头,对陆续翻身下马的李姓汉子们一抱拳。 认识之后,李云单刀直入道:“却是我得到消息。蒙元人二十万兵马南下,现在辽东北方已经沦陷了。兵锋直逼南部。我们打算去南方,坐海船南下。” “事情紧急,我就不多说了。吴总旗,你也早做准备才是。” 说罢,李云对吴年一拱手,然后便与几个同宗兄弟翻身上马,带着家眷、家奴,火急火急的进入北山堡,往南方而去。 吴年很惊讶。 “二十万大军南下?蒙元人这是集中了全国一半多兵马啊。” “辽东北部沦陷,这么快吗?卫长青将军怎么样了?希望他能守住城池,或突围而出。” 吴年本打算开口挽留李云,在北山堡呆几天,趁机收拢他们作为战力。但想想又算了。 李云有宗族,看起来还颇有见识,又有计划,轻易是不会留在辽东这破地方的。 “哥。”柳香小脸蛋上露出害怕之色,伸出一双小手抓着吴年的手臂,轻轻叫了一声。 “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吴年笑了笑,反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想了一下后,吴年认真说道:“香儿。去给哥做一面旌旗。” “四四方方。火红色的底子,刺绣上黄色的字体。王如烟写的字很不错,让她帮你。” “刺什么字啊?”柳香听的云里雾里,纳闷道。 是“吴”吗? “炎汉。”吴年一拍脑门,把最重要的两个字忘记了,连忙说道。 “喔。”柳香喔了一声。 到底是女儿家,也没见识。她并不太十分清楚,这两个字,这面旌旗的分量。 “张送。你去军营,让人擂鼓点兵。” “李元。你去告诉章进,让他回来北山堡。” “张宋。你去挨家挨户的找当官的。” 吴年环顾左右的家奴,连续的下达了命令。 第一百八十八章 城主 吴年让家奴把一脸担心的柳香带了回去,自己带着剩下几个家奴入城前往军营。 军营内,鼓声轰鸣。 兵丁集结在校场,排列成十排。 吴年到达了百户所堂屋内坐等片刻,李坤、吴荡寇等当官的来了。 “兄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坤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自从吴年掌权之后,这军营内经常擂鼓,北山堡内杀气冲天。 他们也成了惊弓之鸟了。 “兄长稍安毋躁。的章进、王贵、张声等人赶回来再说。”吴年从容镇定,笑着说道。 不久后,章进、王贵、张声、李勇等人也陆续进入了堂屋内,或扶刀站立,或坐在太师椅上,众人把这堂屋塞的满满当当。 吴年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环看了一眼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北山堡很小,但却是五脏俱全。 “刚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为首的自称是江县人姓李。带着宗族逃奔南方,打算渡海前往楚国腹地。” 吴年把事情说了一遍,除了章进、铁牛、刘武等少数人之外,包括王贵、张声、李勇在内脸色都是一变。 “二十个万户?这可是二十万强盛蒙元大军啊。难怪北方沦陷了。我们该怎么办?” 当官的当即冷汗流下来,李坤脸色白的就像是纸一样,巍巍颤颤道。 “我们也跑吧。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辽东完了。”吴荡寇斩钉截铁道。 “没错。我们也跑吧。马上走。”一个小旗官也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他的脸盘上充满了恐惧,就像是与当初瘟疫来临的时候一样。 蒙元人、瘟疫很像,只是一种是看不见的死神,一种是看得见的死神而已。 章进左手扶着刀柄,眼观鼻,鼻观心,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轻蔑的表情。 吴年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吴总旗。我先走一步了,告辞。”一名小旗官忍不住,对吴年抱拳一声,火烧屁股一样站起,转身走了。 其余人见此眼神闪烁了一下,也陆续走了。很快,这堂屋内就只剩下了李坤、吴年这两个有朝廷任命的官。 “贤弟。你有什么打算?”李坤也想逃离,但他与吴年关系实在是不错,又对吴年有些信心,纠结了许久后,抬起头来问吴年道。 吴年看着李坤,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一些变化,诚恳道:“兄长。现在我只是听到了这一个消息而已。真的。假的。蒙元人到底有多少人,北方到底有没有丢干净,这我们都不知道。北山堡被我经营的固若金汤,可以保一时平安的。就算局势不利,你再走不迟。” 吴年没办法给李坤承诺,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是艰苦卓绝的。 他又不是神,不能保证一直赢下去。 他只相信炎汉是不会败的,最终会胜利。 李坤闻言失望。他的脸色变换了许久之后,才长叹了一声,站起来对吴年抱了抱拳道:“兄弟啊。不是为兄不相信你。只是刚才吴荡寇说的对。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可不顾及家眷啊。” 说罢,李坤对吴年又抱了抱拳,然后转身走了。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坤停下,回头对吴年说道:“兄弟啊。我知道你的能力、武艺。但我们兄弟一场,听为兄一声劝,事不可为的话,要果断。赶紧走。” 说完后,李坤又抱了抱拳,这才走了。 吴年张了张嘴,最终却是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大难临头,人各有志。 吴年也不责怪李坤。虽然是兄弟,但是李坤没有什么才能,也没有胆气,又要顾及家眷。 对他来说留在辽东这个不可测的地方,还不如南下渡海,前往楚国。 “哈哈哈哈哈。”章进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凌冽,充满了豪壮之情。吴年转过头看向章进,眸中若有所思。 铁牛、刘武、李勇等人都是莫名其妙,抬头看向章进。 “请百户大人上座。”章进忽然止住笑声,迈开脚步移动了身体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弯腰行礼道。 铁牛、刘武等人醒悟过来,这北山堡当官的全跑光了。吴年这个小旗,自动晋级成为了北山堡的百户了。 “请百户大人上座。” 他们也连忙上前,对吴年弯腰道。 “嘿。”吴年嘿然一笑。他对李坤的走有些感伤,但是当官的走完了,对他好处很大。 百户不百户的,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这群当官的在,对他的行动或多或少都会造成阻碍。 现在的他,才是北山堡真正的主人。 他不是百户,就算百户也不能做到说一不二,底下还有总旗制约。 他是城主。 “百户不百户的没什么意义。”吴年摇了摇头,然后从座上起身,来到了百户的位置上坐下,目视众人,说道:“李勇。你还是管着后勤。” “现在我们有正经的兵丁三百人。兄长(章进)、刘武、铁牛你们各管一百人,也称百户,其下设置总旗、小旗。” “王贵、张声,你们管民兵。” “接下来是我们的时代了。到底能不能成事。靠的是我们手中的马槊,麾下的兵丁。” 说到最后,吴年语音铿锵,眸中寒光闪闪。 “是。” 众人没有多余的话,干脆躬身。然后章进、铁牛、刘武三个人坐在吴年的左手边,李勇、张声、王贵坐在吴年的右手边。 “其他没什么好说的。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老李。”吴年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姿挺拔宛如一根标枪,眸光一闪落在了李勇的身上。 “百户大人。”李勇恭敬抱拳道。 “组织人手,帮我把城外的棉花收了。另外。组织一些能说会道的人,如果有人逃难经过北山堡,尽量留下来他们。但不要强留,强扭的瓜不甜。” 吴年沉声说道。 “是。”李勇轰然应是。 很快众人都下去了,吴年坐在主位上,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堂屋,冷笑了一声站起,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流民 北山堡北方,山道上。 时不时有流民拖家带口,拿着细软包裹,往南方而去。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惶恐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边追赶他们。 山道中一处宽阔的地方,北山堡民兵刘全带着几十个民兵,护着几辆装满了大水桶的大车,与这些流民打交道。 “诸位乡亲。我们是北山堡吴年,吴百户的兵。就是阵斩了蒙元千夫长朱长天的吴百户。他让我们守着这里,给乡亲们端水解渴。” 刘全身材矮小,但是声音洪亮粗壮,又能说会道。 现在距离吴年阵斩了朱长天,也没过去多长时间。新闻还没完全过去,辽东百姓多少对这位吴大人有印象。 听到他的话后,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最主要的是,他们确实口渴了。 逃难啊。如果不熟悉地形的话,山里头是很难找到水源的。 “大伙不要急,也不要多喝。多喝凉水容易拉肚子。一人一勺。”刘全连忙吆喝了一声。 流民们喝了刘全的水后,也顺势停下来休息,有人拿出了干粮吃了起来。有带娃的妇人也不害臊,解开了衣服,喂养娃。 一个老汉喝了水后,顺势与刘全攀谈了起来。 “不愧是吴大人啊。我们一路逃难。所过之处的卫、所、堡、官兵不是降就是跑了。只有北山堡这里,吴百户还守着啊。” 老汉六七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但身体看起来很硬朗,感慨了一声。 “是啊。不愧是阵斩了朱长天,又灭了柳家拳门满门的吴大人啊。是个有能力的。” “如果辽东将门的人,都是吴大人这样的。那我们汉人,怎么会像羊群一样,被赶的四处乱串啊。” “哎。我们可怜啊。” 四处的百姓们也感慨了起来,还颇为伤感。 今年秋天是个大丰收,辽东百姓刚把粮食收上来。结果蒙元人一到,他们粮食卖不出去,只能放在家里头,带上细软干粮碎银子,卷铺盖难逃。 虽然听说这一次蒙元大元帅代亲王纯远用兵还算仁义,轻易不屠杀汉人。但蒙元人以前屠城灭村,比比皆是。 百姓们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逃难潮就这样形成了。 现在逃跑家里头的粮食可惜,但不逃跑的话,连命都可能没了,两害取其轻啊。 刘全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心中沉甸甸的,很是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吴百户带着他们,镇守这北山堡。他们也会像这些流民一样,一窝蜂的跟着当官的跑了。 辽东汉人,苦啊。 辽东土地贫瘠,种田的都不容易。还得受到朝廷、将门盘剥,又得受到蒙元外族袭扰。 刘全的心中,很感激吴年。很快他摇了摇头,抛下了心中杂念。对这群流民说道:“诸位,诸位乡亲。现在道上消息乱飞,有说蒙元人二十个万户南下的,也有说蒙元人十个万户南下的。” “有说镇守海天城的卫长青将军城破自杀的。也有人说卫长青将军,还在拼死抵抗的。” “真假的消息乱飞。现在逃难的人群太多了,富人都选择渡海。穷苦百姓都选择走山海关。路上人挤人,粮食贵的飞起。现在逃命不是路上饿死,就是被蒙元人追上杀死。” “我们北山堡吴百户。立志抵抗蒙元人,不仅本人骁勇善战,行事极有章法。北山堡内井井有条,粮食也足。诸位可以去我们北山堡暂时歇息,观望局势。别的不说米粥管够。” 大难临头,人各有志。 虽然吴年名声很响,但官不过是个小旗。 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成了百户,管着北山堡。 但就算是北山堡百户,有用吗? 多少指挥使、千户都败亡了,何况小小百户? 流民分成两派,一派人喝了水谢过之后,就继续向南逃难。但也有部分流民,选择留下。 “吴大人是个英雄,会善待我们的。” “对啊。吴大人骁勇善战。他现在守着北山堡,人手肯定不足。我有一把力气,可以帮他。我有两个兄弟都死在了蒙元人的手中,早就想从军了。只可惜辽东将门都是废物。现在机会难得。” 剩下的流民或是有志气抗衡蒙元人,但没有门路的。或是因为没有粮食,对前路恐惧,想留下来暂时观望的。 不管如何,他们都选择留下。 刘全就是干这个的。 他当即让一名属下民兵,带着这帮人前往北山堡登记。流民不能让它流动,得管理起来。 吴年快忙疯了。 北山堡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可以住下一万人上下。原本北山堡有四千左右的人口,现在进来的流民,都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了。 这两万人口的吃喝拉撒,迅速的掏空了吴年的家底。他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没办法。 什么事情都是以人为本,没了人,再多粮食也没用。 而这段日子。 吴年也正式入住军营内的百户所,统筹全局。 堂屋内。 瘦了一圈的吴年,提不起劲来,喝着一盏野山茶提神。下方是李勇、王贵、张声三人。 每个人都瘦了至少一圈,就像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体。 “大人。现在人口太多了,实在管理不过来。我觉得应该招募一些读书人,给他们俸禄,让他们帮忙管理。” “另外。我琢磨了一下。可以实行以前的亭长制度。把百姓分作五百个人一亭,设置亭长。这样管理起来也方便。” “还有粮食。应该实行配给制度。每天给最低限度的口粮,以保证细水长流。” 可怜的老李白头发多了很多,说完这几句后,喘气了一声,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吴年惊讶的看着李勇,没想到这老李真的在苦心琢磨,而且在管理后勤、人民这种事情上,有些才能。 “都按照你说的做。”吴年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说道。 李勇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你们两个加紧时间招募民兵。把有战斗意志,想与蒙元人厮杀的壮汉都招募进来。再拉出城外训练。” 说到这里,吴年把眸光从王贵、张声身上收回,转头看向李勇,诚恳说道:“老李啊。对民兵不能实行配给制度,至少得白米饭管饱。” 李勇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吴年又想起一件事情,又转头对王贵、张声说道:“还有。你们要商量好,白天、晚上的巡逻任务。现在百姓都是惊弓之鸟。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能会引起大动乱。尤其是晚上,巡逻一定要严格执行,遇到什么事情,立刻处理。” “是。” 王贵、张声严肃应是。 很快三人就下去了,吴年也呼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瘫坐在太师椅上了。 特码的。 管这些东西,比打仗累多了。 随着流民的涌入,北山堡的后勤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百姓的生活环境快速恶化。 吴年的民兵,迅速增加,但战斗力堪忧。 唯一不变的是。 章进、刘武、铁牛管理的三个百户的兵力。 他们的训练、俸禄都没有发生变化,只是日常伙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现在什么都乱了,肉、蔬菜不能得到充足的保证。 但他们的士气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才是吴年手中的尖刀,决定胜负的兵力。 三百精兵。 第一百九十章 动乱 随着蒙元人南下,百姓的逃难潮形成。 各种消息乱飞,不能辨别是真是假。 但很快,有一个消息实锤了。蒙元人已经占据辽东八成的土地,兵锋已经到达江县。 吴年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召见了麾下的骨干。 堂屋内。 吴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精神的很,一双眸子寒光闪闪,扫视了一眼在座众人。 “兄弟们,蒙元人终于来了。江县县令包卫是个草包,半边张更是在战前就与蒙元人交易,他们都靠不住。” “我与半边张的仇怨就不用说了。我与蒙元人为敌,也不是一两天了。” “大军很快就会杀到。不管是民兵、精兵都停止训练,养精蓄锐。” “召集所有住在城外的人进入城中,把城门关闭。没有命令,谁也不允许进出城池。” “派遣探子去江县打探情况。保证蒙元人一出县城,我就能知道。” “是。”众人没有任何异议,干脆应声。 李勇、王贵、张声很快离开了。 章进、刘武、铁牛三个人则留了下来。 “大人。打肯定是要打的。现在城外田地已经荒废了。蒙元人可以随意安营扎寨。如果他们发现了地道,或是没有在地道口安营扎寨。我们就只能守城。” “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地道,刚好在地道口安营扎寨。我们得需要计划。”章进微微弯下腰,抬头看向吴年,一双虎目微微眯起,尽是杀气。 “兄长你有什么想法?”吴年很了解章进,立刻明白了过来,笑着问道。 这家伙熟读兵法,而且大家伙最近都在研究游击战。 什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围城打援。 章进应该在脑子里模拟很多遍了,有想法很正常。 “敌人刚来。戒备一定森严。那时候暗度地道,偷袭他们胜算不大。毕竟我们才三百兵。蒙元人那边既然来攻,至少得有一千人吧?” “而且蒙元人战斗力太强了,我们虽然号称精兵,但目前恐怕不是对手。” 章进深呼吸了一口气,眸光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啊呀。我的好兄弟啊。你就不要说我们的弱点了,我们都很清楚。能偷袭就不打硬仗。能守城就不野战。蒙元人强我们知道。你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铁牛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 刘武也赶紧点点头。 章进瞪了一眼铁牛,然后才对吴年说道:“大人。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等待蒙元人攻城。他们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我们守城四平八稳。等杀伤他们一些人手,再偷袭他们,就可以大获全胜。” “二是主动示弱,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再偷袭他们。” 章进说的很明白,过程南辕北辙,但目的都是偷袭。 吴年捏了捏下巴,想了一下后,阴险道:“守城也是有伤亡的,就算死一个民兵我都心疼。那我们不如示弱吧。” “只是不知道蒙元人会不会相信,毕竟我是个当众说出【炎汉】两个字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整个辽东几乎沦陷。蒙元人志得意满,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大人如果主动示弱,他们没准以为大人你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就会放下警惕。” 章进眯眯眼,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强壮的猛虎,不莽了。 化作了狐狸,充满了阴险。 那么它肯定是无比强大的。 吴年与章进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很阴险。 “我觉得有点凉飕飕的。”铁牛看了看二人的表情,伸出宽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打了一个寒颤道。 “最近天气开始变冷了。不过按理说。铁牛你身强力壮,不应该这么敏感才对。莫非是两个小妾,把你榨干了?”刘武抬头看向铁牛,先是很认真,然后调侃了一句。 几个弟兄,就特码铁牛得天独厚。 大人帮他弄了两个小妾暖床,兄弟们都是羡慕妒忌恨。 铁牛白了一眼刘武。这家伙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啊。 我想说的是大人与章进都好阴险。 吴年、章进的计划很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有诸多麻烦。 就在这时,吴年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他不由皱起眉头,但却按捺下来没动。 过了片刻,李勇急匆匆的从外走了进来,一头汗水道:“大人。您下令关闭城门,不允许百姓进出。而蒙元人打到江县的消息已经传开。那些意志不坚定的百姓闹腾了起来,想要离开北山堡。” 吴年、章进、铁牛、刘武都皱起了眉头。 敢打仗的都是磨刀霍霍,奈何普通百姓太愚昧,也是惊弓之鸟,稍有不慎,就会火山爆发。 铁牛很果断,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站起,双手叉腰,眸中寒光闪闪道:“谁领头的?杀了了事。” 吴年抬抬手,摇头说道:“等等。” 当初说好的。 他邀请流民进入北山堡居住,让他们观望局势。如果局势不利,大家可以随时南下逃命。 如果辽东能稳住,那就皆大欢喜。 现在蒙元人都打到江县了,百姓们想逃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百姓不是兵,兵违抗军令就杀掉。 百姓只想逃命,如果杀掉百姓,这不合常理。 而且这个时候杀戮只会带来分裂。 当然,如果是有人煽动百姓,那就另当别论。暂时不杀,但可以秋后算账。 而这个问题,其实吴年早就预见到了。 北山堡的军户,对他都是忠诚的。但流民进来,就不好说了。威望是慢慢建立的,信任是逐步形成的。 “我去看看,稳定人心。老李,你在旁边盯着,看谁是刺头,是不是居心叵测。等我打赢了,人民就会相信我。我就可以把居心叵测的人宰了。” 吴年站了起来,沉声说道。 “把民兵、精兵全部组织起来,维持秩序,以防止出现大暴动。” “是。”章进、铁牛、刘武、李勇等人齐齐应了一声,跟在吴年身后,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吴年欲擒故纵 当吴年走出军营的时候,前方左右聚集了大量的百姓,还有民兵、精兵在维持秩序。 吴年转头四处看看,发现百姓们都是很愤怒,也很恐惧、不安。 这些百姓并不想战斗,只想逃跑。 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给了他们一定的口粮。 现在蒙元人打到江县了,距离北山堡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害怕。 吴年理解他们,但却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百姓,多数还是愚昧的啊。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瘟疫,忘记了蒙元人造的罪恶,只顾自己,只顾眼前。 “吴大人。当初说好的,您让我们在北山堡观望局势。如果蒙元人打来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开。现在您下令关闭城门,不让我们离开。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一名急的红眼,长的有些富态,身上穿着丝绸衣服的中年男人,指着吴年大叫道。 吴年眸中精光一闪,转头看向了李勇。 李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没错。吴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汉,想要抗击蒙元人。但这是你的事情,不是我们的事情。你不能要求我们也留下来与蒙元人拼命。” “何止是拼命啊,是被屠杀。战斗是当兵的事情,跟我们百姓有什么关系。打起来,我们只能被屠杀。” 随着这名中年男人带动,四周的百姓也纷纷指责起了吴年,乱糟糟的一片。 维持秩序的民兵、精兵都露出了怒容,还有北山堡的军户,拥护吴年的流民也是一样。 “你们怎么不说。我们大人给了你们多少口粮啊。那是我们大人为了镇守北山堡准备的粮食,结果给你们吃了。再说了。早就跟你们说过了,现在去山海关的路上,人挤人,粮食价格很高,你们起码一半人要饿死在路上,进不了山海关,去了鬼门关。” “对啊,蒙元人是很凶没错。但被杀总比饿死强多了吧?你们这帮孬种,连拿起武器,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吗?” 拥护吴年的军户、流民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反击。 那些反抗的流民,顿时语塞。但很快,他们又有人组织起来攻势。 “你们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拿我们的命,去守备北山堡,守备你们的财产吗?就算路上饿死,也比当枪使好多了。” “是啊。就算路上饿死一半人,那还剩下一半不是能活?要是留在北山堡,我们得死光了。蒙元人会屠城的。” “快,快打开城门,放我们离开。” 流民们情绪很激动,在几个带头的组织之下,群情激愤。 现在北山堡内的二万人,是完全撕裂的。约有一半人要走,约有一半人拥护吴年。 蒙元人只是到了江县,还没杀到北山堡。 汉人就已经不战自溃了。 虽然愚昧了一点,但也是汉人。 而且吴年需要他们的力量。打仗的时候,需要有人打仗,需要有人种田的。没粮食,当兵也得饿死。 吴年想了一下,转头得身后的刘武说道:“去把军鼓搬出来。” “是。”刘武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久后,他带了几个兵丁,抬着一架很大的牛皮军鼓走了出来。 正争论吵闹不休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后,议论声小了许多,纷纷莫名其妙的看着吴年。 你拿军鼓干什么? “咚咚咚。”吴年示意兵丁把军鼓放下,然后抽出了鼓槌,双臂用力,奋力敲击军鼓,鼓声从缓慢到急促,到最后鼓声震天,如阎王催命一般。 现场的百姓,不管是支持吴年的还是要离开北山堡的,全部都被鼓声所震慑,鸦雀无声。 吴年放下了鼓槌,转头看向百姓,淡淡说道:“不妨告诉你们。蒙元人不仅进入了江县,而且已经派兵包围了北山堡。蒙元人也是白水黑山之中走出来的山民,走山路非常快。” “你们走出北山堡,不用多少工夫,就会被杀个七七八八。” “你们想找死,我也不拦着。老李。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 吴年在旁边看的很明白,这帮贪生怕死之辈,跪下来求他们都未必行。不如加大火力,把外边说的很危险,再欲擒故纵,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 “是。”李勇深呼吸了一口气,立刻一声吆喝道:“来一队人马,随我打开南边城门。” 说罢,李勇便真的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南边。 这时候,百姓们反而没人动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似乎。呆在北山堡比较安全?” “如果外边的情况是这样危险的话,吴年会不会利用我们吸引蒙元人的注意力,然后集中军队,自己突围呢?” 这些流民心里头,疑神疑鬼了起来。 “没人走吗?现在不走,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谁敢闹事,就别怪我手中的钢刀,不吃斋念佛了。” 吴年一双虎目环顾流民们,气势煊赫。被他眸光扫视到的流民,纷纷畏惧的低下头去。 那几个带头的刺头,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做了缩头乌龟。 “另外。之前我不是任命了亭长,每个亭长管理五百人吗?你们这些亭长是吃素的吗?吃我的给的俸禄,还管不了人?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我就先杀了亭长。” 吴年冷笑了一声,语气表情越发凛冽了起来。 人群骚动了一下,那些个吃俸禄的亭长都打了一个激灵,脸色苍白,露出了畏惧之色。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看到这一幕后,吴年呼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下,沉声说道:“诸位。我吴年你们都知道,说一不二的人。我更是辽东汉人,不会让我的乡亲去送死的。回去吧。”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知道是谁先走的,三五成群的离开了这里,回去了自己的住地。 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李勇叫了回来。 “去调查那几个刺头。到底什么来路。”吴年低声吩咐道。 “是。”李勇点了点头,立刻下去了。 “这就是乱世啊。我不仅要带兵,还要管民。”吴年双手叉腰,抬起头来看向蔚蓝的天空,心中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占据了江县的蒙元人,开始策划干掉吴年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诸将争功 蒙元人杀到了江县之后,半边张就自动分裂了。 有一半的族人南下通过山海关,前往楚国腹地避难。一半跟随张有为、张布顺滑的投降了蒙元人。 这是地方豪族的老传统,两边下注。 而且这样一来,半边张留在楚国的官员,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 张布是整个辽东有数的好汉之一,曾经前往蒙元与蒙元勇士交流切磋马战,连蒙元皇帝蒙巴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半边张还一直与蒙元人做交易。 双方是有信任基础的。 蒙元人十个万户南下,攻打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其中一个万户名叫多达尔,是蒙元皇族宗亲。 有个汉名叫金桓山。 这一次蒙元皇帝蒙巴任用亲汉的代亲王为主帅,释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要以皇朝的身份,取代楚国,统治汉人。 这一次南下的蒙元大将,基本上都有汉名。 这位金桓山万户进入江县之后,就拿出了蒙巴皇帝给的任命文书、印信,拜张布为汉人万户。 张布为了表示感谢,在府中设宴,款待金桓山与其麾下的千夫长,到场的还有张布的十个亲信。 一共两个大圆桌,汉人与蒙元人坐在一起,气氛有点不太好。 蒙元人与汉人的身材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蒙元人的平均颜值丑了一点,但是蒙元人杀气很足,而且很傲。 他们眼高于顶,轻视汉人,而且不加掩饰。 与蒙元人坐在一起,汉人们很是尴尬。 金桓山生的面容英俊,肤色白皙,身材不高,也不壮,属于中等。做汉人打扮,看起来仿佛汉人的王孙公子。 传闻金桓山的生母,就是其父南下劫掠走的汉人美女。 别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武力值爆棚。 不知道是不是生母的缘故,金桓山比较亲近汉人,对张布也比较客气。他先举起酒杯,说道:“张将军。这一次皇帝命我们南下,得手后分别镇守辽东五府三十二县。” “皇帝让我们这些万户,每府举荐二人做汉人万户,领兵。” “张将军是应庆府的二位汉人万户之一,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简在帝心,实在可喜可贺。” 蒙元十个万户南下,基本上控制了辽东,只有少数地方还在负隅顽抗。 这些蒙元万户,得帮朝廷精选十万汉兵,分别镇守五府三十二县。 既是提拔汉人,争取汉人,也是为了日后进攻楚国山海关做准备。 张布意气风发。 虽说张家在辽东江县号称半边张,但在整个楚国是属于地方小豪强而已。现在他一跃成为十个汉人万户之一,等于是一步登天。 他对蒙元朝廷也是感激肺腑,可以肝脑涂地。 “多谢将军赞赏,多谢陛下提拔。”张布深呼吸了一口气,却难掩脸上红光满面,诚恳举起酒杯,说道。 金恒山微微一笑,与张布碰了碰杯,一起喝下这杯酒。 汉人千夫长与蒙元千夫长的关系不太好,但是这场酒,金恒山、张布吃的却是极好,宾主尽欢。 等吃饱喝足后,二人领着众人来到了堂屋坐下。 张布、金桓山上座,其余千夫长汉人、蒙元人坐在左右两侧,泾渭分明。 “张将军。应庆府位于辽东南方,守备这里的将门烂透了,又久不打仗。沿途卫所望风而降。但我听说北山堡的吴年,招募流民,拒守城池,拒不归降。还听说,你与他有恩怨?” 金桓山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转头问道。 张布闻言当即抱拳,说道:“金将军放心。我马上率领本部三千精兵,去把北山堡平了。” 半边张的家兵,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了。他这个万户大将,还名不副实,得慢慢征兵,发育起来。 “不必了。将军当务之急,还是以招兵买马,训练精兵为主。就出几个向导吧。毕竟我们是外来人,对地形不熟悉。领兵作战,我让我的千夫长去办了。”金桓山却是早有主意,笑着摇头说道。 张布有点不甘心,但不敢反抗,只能点头答应。 金桓山为这件事情定下基调之后,抬头看向自己麾下的千夫长们,说道:“吴年杀了朱长天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与他斗将单挑你们占不到便宜。你们要考虑清楚,轻易不要与他斗将。谁出阵。攻下北山堡,堡外的田地、豪宅,就是谁的。” 金桓山相对来说温和,但是打仗哪里不给属下利益的。 圈地,让汉人做奴婢。 这是蒙元人在辽东的套路。他们要让蒙元人,深深的扎根在辽东,经过一二代人经营之后,就可以积蓄兵力,攻打山海关了。 谁会嫌弃土地多? 在场的蒙元千夫长,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 “将军。请派遣我去吧。我只要三天时间,就可以平定北山堡,宰了吴年的头,来献给将军。” “嘿,三天?亏你说的出口。我只要两天。” “什么?两天?我兵马杀到北山堡,就可以攻下城池了。” 千夫长们为了北山堡外的田地,堡内的宅子,还有金银财货,汉人女人,互相之间就像是有杀父仇人一样,红着眼睛看着彼此,吹胡子瞪眼。 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土匪窝子。 但是金桓山并不以为意,就是这份贪婪、欲望,这种对战争永不满足的状态,才是蒙元人所向披靡的根本。 一群绵羊站的再整齐有什么用? 一群狮子互相看不顺眼,但却能拼死冲杀,才是所向无敌的。 金桓山觉得有一个想法很妙,转过头对张布笑着说道:“请将军让下人去拿笔纸、剪刀来。” 张布有些惊讶,心想。“弄那些个玩意干什么?” 但他很顺从,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不久后,一名女婢巍巍颤颤的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畏惧的看着一边的蒙元人。 蒙元人看到这个女婢,也是双眸放光,似要将女婢给吃了。 女人,还是汉人女人长的俏啊。 他们到达了辽东,就像是来到了花花世界了。 女人、土地、金银,逍遥快活。 很快女婢走了,蒙元人收回了眸光,又摩拳擦掌,彼此看不顺眼起来。 金桓山没有卖关子,拿起剪刀把纸裁剪成为大小相同的十份,其中九张是白纸,只有一张画了一个圆圈。 他站起来左右看了一下,拿起了旁边的陶瓷花瓶,把纸折叠好放进去,才笑呵呵说道:“我们抓阄吧。” “谁抓到谁去。北山堡、吴年的人头也就是谁的。” 仿佛到了,吴年就死了。 谁去都是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妙计 张布看了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皇族宗室王孙,竟然有这样的雅兴。 蒙元千夫长们,也来了兴趣。 这还真是新鲜。 “好。这样好。谁输谁赢全靠运气。输了,要怪只能怪自己手贱。我先来。”一名身材高大的蒙元千夫长站了起来,来到了金恒山的身边,撸起袖子,把粗壮的手掌探入了花瓶内。 这个倒是没人争了。 大家的运气,都是十分之一。谁先上都是一样的。 这名千夫长摸索了一阵之后,抓着一张纸出来,打开一看。一脸晦气。 “我的土地、我的女人、我的吴年人头啊。” 唉声叹气了一阵后,千夫长回到座位上坐好,黑着脸。 “哈哈。我来。”很快又有一个蒙元人千夫长站了出来,兴致勃勃的伸手进入了花瓶,结果也输了。他脾气臭一点,大骂了几声,才坐了回去。 随即千夫长们纷纷上阵,第五个千夫长,得了头筹。 “诸位兄弟。我运气好,北山堡是我的了。等凯旋,我请诸位兄弟喝酒。”这名蒙元千夫长打开纸一看,竟是个有圆圈的,不由的既惊又喜,意气风发的对千夫长们一抱拳,哈哈大笑道。 九个千夫长没有一个鸟他的,全都是一脸晦气。 这要是攻下北山堡,北山堡城外的土地就是谁的。还可以抓军户做奴婢,有田有宅有奴婢,日子快乐无边。 一顿酒? 谁稀罕一顿酒! 哼。 金桓山抬头看了看这人,笑着说道:“朱耳哈。今天晚了,你明天一早出发吧。”说到这里,金桓山脸色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吴年是个好手,但麾下精兵不多,乌合之众有一群。本不足为虑,但是他有城池。我们没有重型攻城器械,你要小心点。” “大局上我们可以轻视他,但战术上一定不能轻视他。” “是。”朱耳哈重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这个朱是汉姓,耳哈是他蒙元名字。加起来,就算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了,简单粗暴。 就在这时,张布对金桓山道:“将军。我与吴年是仇敌,所以我有准备。在他城中流民之中,我安排了一个奸细。” “只是战争起了,吴年的戒备肯定森严,奸细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关键时刻,能有用也说不定。” 张布一直盯着吴年的行动,还准备刺客打算袭击。只可惜没派上用场。大规模派遣奸细,容易暴露。 他就安插了一个奸细,准备伺机而动。 他有点可惜,自己没派上用场。 “张将军真是未雨绸缪。”金恒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着朱耳哈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朱耳哈干脆说道。 蒙元大军为了显示自己是“仁义之师”,也为了不扰民,所以驻扎在城外。朱耳哈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回到了城外大营。 他进入帐篷后想了一下,抬头对亲兵说道:“去把朱有量叫来。” “是。”亲兵应诺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不久后,有个三十余岁的年纪,面容普通,身穿蓝色长衫,不高不瘦的读书人走了进来,正是朱有量。 朱有量是朱耳哈父亲南下时,劫走的汉人。朱耳哈与他关系颇为亲近,他的汉姓,也是跟了朱有量。 朱有量鬼主意多,也是朱耳哈的军师。 “大人。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朱有量颇为恭敬道。 “以我们的关系,称兄道弟又有什么?那么恭敬干什么,碍眼。”朱耳哈白了一眼朱有量,然后亲自拿起小板凳,让朱有量过来坐。 “将军给了我一个差事,让我明天出发。”朱耳哈先把事情细细说了,最后沉声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朱有量听了之后,眉头皱起,摇头说道:“大人啊。这个叫吴年的骁勇,能聚人心。又守着城堡,我们又没有重型武器。如果强攻,就算攻下,也是损兵折将。大损元气啊。” 朱耳哈本兴致勃勃,被朱有量给泼了冷水,有点不太高兴。 “你有什么主意吗?”朱耳哈抬头问道。 朱有量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笑容爬上了脸庞,捏着胡须说道:“劝降。” “三寸不烂之舌,可敌百万雄兵。只要他能投降,大人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不靠谱。他可是说出炎汉那番话的。他能投降?”朱耳哈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啊。”朱有量自信的摇了摇头,然后问朱耳哈道:“大人啊。我问个实在的问题。如果蒙元国八成的土地,被汉人给占据了。您困守一座小城,能保持忠诚吗?” 朱耳哈瞪了一眼朱有量,这问题是能问出来的吗?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一拍大腿道:“我会选择跑,或投降。” “是了。辽东都没了,我就不信他不动摇。”朱有量冷笑了一声,说道。 朱有量是给被俘投降了蒙元人的汉人。 朱耳哈是个蛮夷。 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底线的,以己度人,当然认为吴年也可以是个没底线的。现在辽东八成土地都已经沦陷了,剩下两成也不远了。 吴年坐困愁城,手底下又没有精兵。 只需要轻轻一说,就能投降了。 “做两手准备吧。我们明天发兵。今天我准备梯子,算是攻城器械了。等到了北山堡,你先入城去劝降。劝降不成,我就发兵攻打北山堡。” “我麾下一千多蒙元精兵,个个骁勇善战。攻城的话,兵力肯定会折损,但是最后一定是我赢。” 朱耳哈昂头挺胸,一脸傲气。 这一点他说对了。 现在北山堡的流民分成两派,有内讧的迹象。 别看朱耳哈才一千人,但实力更强。 打硬仗,吴年可能会输。 不过吴年想打地道战。 这二人打定主意之后,立刻行动了起来。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梯子来凑,帐篷、粮草,要充足。 准备妥当之后,朱耳哈便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一千余蒙元精兵,还有临时征召的少量汉人辅兵,押运着辎重大车,气势汹汹的往北山堡而去。 不管是走哪条路。 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北山堡,注定会被他朱耳哈占据。 田、宅、女人都是他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既惊又喜 北山堡。 百户衙门,堂屋内。 吴年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五个人的人名,以及资料,随着他们到达北山堡的家眷、奴婢名单。 李勇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着头。 “自家兄弟,干嘛这么拘谨。坐下吧。”吴年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然后对门外候着的家奴说道:“去泡两盏茶。” “是。” 家奴应了一声,飞快下去了。李勇抱拳一礼,来到了旁边座位上坐下。 “老李啊。其他人不用查了。这个叫陈宁的人,他有问题。”吴年把纸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说道。 李勇眉毛一挑,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抬头说道:“是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吗?” “是啊。逃亡到咱北山堡的。确实有很多人在路上与家人走散了。但是带头挑事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不是与家人走散了,本来就是一个人。不知道被谁派遣进来的奸细,搞事情的。” 吴年点了点头,说道。 “我这就带人把他宰了。”李勇脸上杀气一闪而逝,拍着茶几站起道。 “等等。”吴年叫住了李勇,面对李勇疑惑的眼神,吴年眸中光亮一闪而逝,轻笑道:“我估计是半边张的奸细,因为只有半边张和蒙元人与我有仇。而蒙元人不至于为了我这样一个小官,而大费周章。一定是张布派他来的。” “现在张布成为了蒙元人设置在应庆府的汉人万户大将之一。我们未来的主要对手,就是他了。” “但是他并不好对付。武艺与章进不相伯仲,比我还强一点。带兵很强,加上蒙元人的支持,他的军队未来会很强。” “这奸细用的好了,可能对我们有用。” 说到最后,吴年给了李勇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传递假消息吗?”李勇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恍然大悟道。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然后又拿起了纸张观看了起来。这个叫陈宁的人,还是个读过书的童生。 “老李啊。你管着后勤,可以把他招进来,酌情提拔一下。让他成为我们北山堡的厉害人物。关键时刻,给张布一个致命一击。” 吴年一张脸上,露出了狞笑。 “是。”李勇也是精神一振,抱拳洪亮应声。 事情就是这样了,吴年把这张纸折叠好,打算等一下烧掉。李勇想走,吴年让他把野山茶喝完了再走。 一盏茶还没喝完,王贵就从外疾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探子来报。有一支千人规模的蒙元精兵,南下直扑北山堡而来。” 吴年、李勇齐齐把茶盏放下,眸中精芒闪烁,该来的,还是来了。 现在就看蒙元人是不是会在地道口安营扎寨了。 如果是。 那就派人去示弱,松懈蒙元人的防备。 总而言之,这一千规模的蒙元小军队。 张口一吞,能吞下多少是多少。 只要能打赢,那就会立刻稳定军心、民心,为守住北山堡做好充足的准备。 “让探子盯着,不要打草惊蛇。”吴年抬起头对王贵说道。 “是。”王贵抱拳一声,赶紧转身离开了。 该做的准备,都准备好了。 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吴年转头对李勇说道:“老李。你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让精兵、民兵、流民、军户,各司其职。打仗的时候到了。” “是。”李勇不管茶盏了,应了一声后,也匆忙走了。 “感觉有点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我果然是个天生的兵啊。”李勇走后,吴年觉得身体开始发热,似乎体内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端着茶盏喝着野山茶,但体内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北山堡早就有所准备。 街道上不允许有一个闲杂人等逗留。五百个流民一组,被亭长与他的属下严格管理。 每天只允许干吃饭、睡觉等少数事情。 军户中的男子,多数都加入了民兵。 吴年把自己收获的棉花,发了下去。让女人们纺纱织布,可以制作绷带。 吴年把自己的小妾王如烟给派遣了出去,也在军户之中招募了一队胆大粗壮的女人,担任类似于“护士”的角色,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盘点北山堡内的金疮药等外伤药物、烈酒的储备。 其余重要的辎重,有粮食、兵器、箭矢等等吴年都派遣了大量的民兵镇守,以防止意外出现。 这座北山堡,名副其实。 是一座军事要塞。 在整个辽东将门都烂透了的情况下,这一座城堡它恢复了强劲,发挥了原本就应该发挥的作用。 北山堡的兵丁、军户都很坚毅,没有慌乱。就是那些投靠来的流民,多数都是惴惴不安。 就在这紧张与镇定都存在的复杂气氛之下,蒙元人的千余小分队到达了北山堡城下。 早上。 天还蒙蒙亮,吴年便让家奴给自己披挂整齐,全副武装的率领了属下的骨干,登临了北边城池上。站定后,便左手扶着刀柄,一动不动的抬头看向前方。 直到太阳东升,一支整齐的军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军队虽少,但是每一个兵丁都十分凶悍,他们穿着破旧的甲胄或战袄,行动矫健而迅速,眸光极为凶狠,抬头看向北山堡的眼神,仿佛是狮子要把猎物撕成碎片。 一股绝强的杀气,以他们为中心散发了出来,席卷天地。 “蒙元”旌旗,随风飞舞,猎猎作响。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支军队真的很强,蒙元人被称作是战斗民族,绝不是吹牛皮。 如果让他率领身后的两万百姓,一千左右民兵,三百精兵,平地上与这支千人小分队相遇,那下场只有一个。 战败。 让他率领他们守备北山堡,进行血战,那也只是勉强。 没办法。 就算是卫长青这样的老将军,也不敢随便出城与蒙元人野战的。 与这样的军队战斗,只有比他们更狡猾。 然后把自己发育的强壮,给予蒙元人致命一击。 如果蒙元人是战斗民族,那么炎汉就是战争民族。等它醒来的时候,它的武德会很充沛。 “该怎么示弱呢?”吴年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骨干们,得派遣一个人出去,与对方千夫长沟通才行。 不沟通,怎么示弱? 就在吴年选定人物的时候,城下蒙元人阵形展开,从阵形之中,飞驰出一骑,马上的骑士大声叫道:“城上的人不要放箭。我是幕僚朱有量,带着诚心而来,想与吴百户说几句话。” 吴年很朴素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是想睡觉给枕头吗? 正犯愁怎么跟对方联系,对方竟然找上门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虚与委蛇 吴年正惊讶,发现有几个弓箭手正在蠢蠢欲动,想要放箭。顿时吃了一惊,下令道:“不要放箭。” “老李。这里交给你了。其余人跟我一起去百户衙门。”吴年看了一眼老成持重的李勇,吩咐了一声。便扶着刀柄,与其余骨干一起下了城墙,回去了堂屋内坐下。 吴年让家奴们都离开堂屋范围,有多远走多远。然后笑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这个叫朱有量的人,来意不言而喻。这倒是正中下怀,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对付他。” 骨干们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兴致勃勃的开始商量。 过了不久,在李勇的带领下,穿着一袭青色长衫的朱有量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舌战群儒之前的“诸葛亮”,昂首挺胸,嘴角挂着浅笑,表情极为镇定。 “千夫长朱耳哈幕僚,朱有量拜见吴百户。” 朱有量镇定自若,双手抱拳对吴年作揖行礼道。 “你是汉人?”吴年眯了眯眼睛,眸中散发出来了丝丝杀意。 “身为汉人,你竟然给蒙元人做事。你没有廉耻吗?”章进站了起来,气血上涌,面红耳赤大声呵斥道。 一旁的铁牛拉了拉章进,说道:“章兄弟,少安毋躁。” “章兄弟?”朱有量看了一眼章进,脑中自动出现了章进的资料。与张布战成平手的强人。 他环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物,把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不由在心中冷笑。 “原来你们不是铁板一块。” 朱有量更有把握了。 如果吴年与吴年的骨干是铁板一块,要抗衡蒙元,他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是不会产生作用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见缝插针。 “回禀吴百户,我确实是汉人。”朱有量抬头挺胸没有半点羞愧,反而很骄傲的样子。随即,他对章进一拱手,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章进,章壮士了。对壮士的武力,我非常佩服。但壮士的脑子,我却不敢苟同。” “你说什么?”章进双眸一瞪,又要发作,又被铁牛给按住了。 “兄弟,别生气,先听他把话说完。”铁牛一边劝,一边给朱有量露出了一个谄媚的表情。 也难为他一个好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哼。什么叫廉耻?成王败寇是廉耻。我是给蒙元人卖命,现在看起来是个小丑。一旦蒙元人入主中原,我就是从龙功臣,风风光光。那个时候,我就是伟岸丈夫。” 朱有量一甩右边袖子,右手握拳放在腰间,一脸的骄傲。但他很快对吴年一拱手,说道:“而吴百户,比我更有资本。” “现在整个辽东将门都烂透了,望风而降。这些个没用的废物,没有一丁点价值。吴百户就不一样了。您能组织起人手,守备北山堡,能力出众。斩杀千夫长,武艺出众。像吴百户一样有能力,又骁勇的大将。正是蒙元人所钟爱的。只要吴百户现在开城归顺。我保举百户一个千夫长的官职。” “等有朝一日。蒙元朝廷举兵南下,攻打山海关。以吴百户的能力,建功立业,做个万户大将,封个侯爵。甚至是迎娶蒙元贵女,那就是开创了一个世家,岂不美哉?” 朱有量慷慨陈词,语气诱惑,而且真心实意。 在他看来,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朱耳哈不费一兵一卒,攻破北山堡,获取战功。 吴年也能飞黄腾达。 现在吴年不投降,岂不是傻子? 要是他坐在吴年的位置上,他一定投降,然后美滋滋的跟着蒙元人,南下攻打山海关。 吴年虎躯一振,双眸一瞪,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汉贼不两立?我堂堂炎汉子孙,汉人衣冠,怎么可以卑躬屈膝?” 吴年杀气冲天,铺天盖地袭来。 “没错。我堂堂炎汉子弟,岂可卑躬屈膝?”章进也是双眸一瞪,霍然站起道。 “呵呵。炎汉确实是大义,但眼前呢?现在辽东八九成土地,已经被蒙元占据。吴百户坐困愁城,负隅顽抗只有败亡一条路。到时候,吴百户妻子该怎么办呢?” “蒙元人军纪其实不太好,屠城偶有发生。更别说奸淫掳掠了。吴百户。你要想清楚了。” 朱有量老神在在,祭出了他的杀手锏。 大局如此,能坚守忠义的又有几人? 吴年真的是忠义的人吗? 吴年不担心自己的妻儿家小,沦为蒙元人的玩物吗? 反正事情如果放在他身上,他是不肯的。 朱有量一双眼睛,打量着吴年与众人的表情。包括章进在内,都是表情一变,脸色微微发白,铁牛、王贵还露出了恐惧之色。 吴年一双手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双眸血红,似要发作,却在极力忍耐。 朱有量满意的点了点头,绝杀。 这是我赢了。 男人嘛,很少有几个能容忍自己妻子落得那样下场的。 听说吴年还很好色,有很多美妾。那就更舍不得了。 三寸不烂之舌,可敌百万雄兵。 北山堡,被我说破了。 吴年似在极力挣扎,挣扎了许久,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声音沙哑道:“先生说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当然不希望,某些事情发生。” 吴年的样子像极了极力挣扎之后,无奈接受命运的男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说道:“只是先生也应该知道,我与半边张有仇,而且因为那炎汉的话,与蒙元势不两立。我恐怕我归顺之后,会被诛杀。” 朱有量从容笑道:“这个吴百户请放心。半边张是很强,但也只是个汉人万户,在蒙元人之中是没有太大声音。半边张不敢找你报私仇的。我再运作一下,帮您进入别的汉人万户属下做千夫长。” “至于蒙元朝廷,更不用担心了。正因为吴百户你说过【炎汉】一番话。现在调转马头,投效蒙元。岂不是更震撼?” “连您都降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辽东汉人,岂不是绝望?这是对蒙元人有利的。” 吴年心中十分深沉,这个家伙口才确实了得,而且有理有据。 换个别人,十有八九要被他说服。 一定要宰了他。 面上,吴年却还是摆出疑虑的样子,摇头说道:“我是相信先生诚心的。但恕我直言,先生分量不够。我希望能得到万户金桓山的委任状。”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绝杀 朱有量骄傲得意的表情,顿时一凝,有些悻悻。 吴年说对了。 他虽有口才,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帮朱耳哈。但是没有实力。他说的天花乱坠,但这件事情只能金恒山点头,才能办成。 “好。请吴百户放我回去。我马上与金将军联络。促成这件事情。”朱有量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爽,抱拳说道。 吴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热情。说道:“好,我这就派人把先生送出去。另外。朱将军远道而来,我身为地主,须得尽个地主之谊。我派人送两头活猪,一车酒水出城劳军。” 朱有量狐性多疑,顿时眯了眯眼睛,莫非这家伙想下毒? 表面上,朱有量很开心,笑道:“那感情好,多谢吴百户了。” “客气什么。等委任状下来。我与朱将军以后就是同僚了。我吴年别的不说,对兄弟同僚一向不差。” 吴年的笑容越来越自然,热情越来越高,伸出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咚咚作响道。 “哈哈哈。吴百户真是性情中人。”朱有量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人又互相吹捧了对方几句,吴年才派遣了李勇,把朱有量给送了出去。等这人一走。 吴年的表情就变了,看了一眼众人后,冷笑道:“这饵料已经放下了。就看朱耳哈,是不是在地道口上,安营扎寨了。” “我还送了他好酒猪肉,不仅今天送,得连续送。等他放松警惕,酒水吃足,醉的刀也拿不住了。我们发动夜袭,一战成功。” 章进、铁牛、刘武等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大人说的是。只要朱耳哈在地道口安营扎寨,它就是个瓮中捉鳖。别管他是不是蒙元战兵,只有一个下场,兵败如山倒。” “没错。猝不及防,我们一定赢。” “现在辽东八九成土地沦陷了。大人却能率领我北山堡三百精兵,一些民兵,攻杀正经八百的蒙元千夫长,一千兵力。一定能名震辽东,而且能大大提升我们汉人的士气。让我们的炎汉之火,猛烈燃烧。” 众人都是士气大振,脸上的表情只有八个字。 勇往直前,绝不妥协。 “是的。哪怕是所有人都跪了,我吴年也不跪下。别说是辽东有八九成沦陷了,就算十成沦陷了。我吴年也要与蒙元人打到底。杀他娘个痛快。” 吴年冷笑了一声,拍着茶几站起,目中寒光闪闪。 骨干们被吴年的话语激励,互相看了看彼此,齐齐站起,然后分作两排,单膝对吴年跪下,抱拳说道:“我们誓死追随大人。” 吴年低头一看,笑了笑,一一扶起了众人,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哈哈。” 众人闻言又是哈哈一笑,跟着吴年就是舒坦。 大家好兄弟,一起喝烈酒,一起杀蒙元人。 杀个痛快。 城外。 朱耳哈命令兵丁们保持军阵不动,加强戒备,警惕心很足。他本人坐在高头战马上,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城门。 见城门打开,朱有量策马而出。朱耳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等朱有量回来后,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了?” “成了。不过吴年要委任状。”朱有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朱耳哈。 “委任状?金将军对汉人比较温和,朝廷现在又是个收买汉人的政策。这件事情,我看十成能成。我马上派人,把事情告诉金将军。” 朱耳哈抓了抓自己脸颊两侧的虬髯,语气比较笃定。 就在这时,城门内又有一队人走出。却是民兵护送着两头猪,以及装满了大车的酒走了出来。 “这个吴年比较识趣嘛。我们从蒙元杀到应庆府,也没吃几顿好饭。”蒙元人多半喜欢喝酒,朱耳哈也是其中之一,看到这拉来的酒水,顿时被勾起了酒虫子,还吞了一口唾沫。 “大人啊。还请谨慎一些。这些活猪没关系,让火头军宰杀了。这些酒,全部开封。喂给旁边的汉人辅兵几口。如果吴年下毒,不过是毒死几个汉人辅兵而已。” 朱有量一脸机敏。 汉人辅兵要多少有多少,蒙元战兵却是精贵。让汉人辅兵去试试,酒有没有毒,实在太划算了。 “说的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朱耳哈闻言重重点头,然后马上派人去抓来了几个汉人辅兵,让他们试酒。 几个汉人辅兵也意识到问题,一个个脸色发白,腿脚颤抖,但却不敢反抗,只能绝望喝酒。 但幸好没事。 酒全尝遍了,没毒。 朱耳哈对吴年又信任了一分,大概是不打仗了,那就安营扎寨吧。朱耳哈抬头看了看。 这里是一个山谷平原地形,四面环山。他们从北边来,就在北边安营扎寨吧。 而且现在秋收已经结束了,土地上没有庄稼,安营扎寨很是省时省力。 “那一片房屋,应该是农户们住的。灶台,床铺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我们去那边安营扎寨吧。” 朱耳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房屋道。 这是很正常的选择。 帐篷住着没有房屋舒适。 而且朱耳哈对吴年已经放松了一些警惕。更重要的是。蒙元人也想不到啊。吴年在蒙元人没有开战之前,就预判了这场战争。 且提前挖掘好了地道。 这不是小工程。 要维持一条坚固耐用的地道,需要木材作为支撑,每天只能挖掘一点,不能呼啦啦一下子挖通。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工程。 一般人不会因为一个预测,并且为了获得一个偷袭的可能性,而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提前准备好地道的。 连谨慎的朱有量,也没有多想。抬头看了看那边房屋,不假思索点头道:“正好。借用那边的灶台煮酒,烧猪。” “哈哈哈。”朱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当即便命了人马,带着从吴年手中得到的酒肉,往那片房屋而去。 以这几座房屋为中心,围绕放置一些帐篷,在外围构架好木质围栏。 朱耳哈还安排了戒备、巡逻的人员。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部有人戒备、巡逻。 除了地道没有防备之外,朱耳哈其他都进行了防备,而且做的很好,很认真。 绝对是个身经百战,而且很优秀的将军。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户要舍弃我们吗? 百户衙门。 堂屋内。吴年坐在太师椅上,等待回应。 老实说,他有些紧张。破庙中神容易,破心中神难。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早已经被蒙元人吓破胆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蒙元人南下,一月多时间,竟席卷了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占据了八九成的土地。 边军将门,或降或灭。 真是雷霆暴雨,可怕的很。 唯有一战而败蒙元人,哪怕是杀破败一千人也好。就能破掉百姓心中的神,证明蒙元人不是战无不胜的。 然后挥舞起旗帜,组织百姓,坚决抵抗了。 如果地道战不能发挥作用,那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两军对阵,两将交锋。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情。吴年学马槊还很短暂,身体还没有打熬好,但如果是斗将,他不会紧张。 大丈夫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紧张。因为他背负的更多,不仅是自己的命。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年眼睛一亮,豁然站起抬头看去。便见李勇飞扑而来,双眸放光,呼吸急促。 向来冷静沉稳的老李,竟然这副模样。 吴年的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了。 吴年朝着李勇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然后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的笑声雄壮凛冽,威势无匹。 “传令下去。民兵戒备不要松懈。战兵白天巡逻,晚上休息。”吴年收敛笑声,目视李勇,声音寒冷。 “是。”李勇应诺了一声,赶紧点头下去了。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打算去洗个冷水脸,精神一下。便在这时,王贵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我们无能,民兵闹腾起来了。”王贵有些羞愧,深深的弯下腰道。 “嗯?”吴年眸光一凝,这却是出乎意料的。 但吴年很快就明白了,叹了一口气,抬头说道:“不要自责。毕竟你们之前没有管过这么多人,出问题很正常。再说。也有我的原因。去看看。” “是。”王贵还是很羞愧,低声说道。 吴年带上了几个强壮的家奴,与王贵一起来到了北城门附近。 北山堡是一座军事要塞。紧挨着城墙的部分,有兵舍。提供给兵丁居住,他们也可以就近的进行巡逻、戒备,御敌任务。 当吴年来到兵舍前的时候,有十几个汉子神色激动的说着话,有一队精兵在旁看着,还有很多民兵在外看着。 “百户大人。您要舍弃我们吗?”十几个汉子看到吴年之后,仿佛找到了家长一样,顿时泪崩,且膝盖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磕头道。 吴年看了看这些汉子,都是强壮的辽东好汉,不是北山堡军户出身,但抗蒙的意志力也很强。 他心中有所猜测,此刻更是心疼。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一个为首的汉子,抱着他的肩膀,附在他的耳旁说道:“我怎么会舍弃你们呢?带着兄弟们再忍耐几天。” 这汉子顿时惊醒了过来,豁然抬头看着吴年,然后泪如泉涌,粗壮的手掌抱在一起,洪亮应声道:“是。” 说罢了,这名汉子招呼了不明所以的兄弟们一声,便回去了兵舍内。 一场骚乱,消弭于无形。 王贵见到这一幕后,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对吴年说道:“这汉子叫岳海明。一家十二口人,有八口人死在了蒙元人手中。逃到北山堡之后,他听闻大人要抗蒙,立刻加入了民兵。” “今天大人却送了酒肉给蒙元人,他们以为大人要降,要舍弃他们。” 他就算不说,吴年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军户是支持他的,不管是他干什么,都会言听计从。流民有大半是普通百姓,老实巴交。 关于抗蒙。 有少数人是有民族大义的,有部分人则是被逼的。 与龙且一样,或满门灭绝,或家人死于贼之手,不可胜数。 他示弱以敌,送酒肉给城外的蒙元人,这些人看在眼里,哪里不痛在心中的? 吴年并不责怪这些民兵,反而感同身受。 “哎。” 吴年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掌拍了拍王贵的肩膀,说道:“再忍耐几天。” 江县。 蒙元人大军虽然在城外驻扎,但是万户大将金桓山却是住在城中。半边张腾出了祖宅,供给金桓山居住。 美妾、美酒、佳肴,各种生活所需,尽心竭力,供奉这位蒙元皇族宗室大将。 书房内。 金桓山做汉人书生打扮,长衫布带,加上他英俊的面容,真是风流倜傥,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出身于蒙元的蛮夷。 他坐在书桌前饮茶,身边左右各自立着一位梳着丫鬟髻,穿着粉色衣裳的俊俏汉人女婢。 张布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弯腰,神态恭敬。 虽都是万户大将,地位上却是天差地别的。 金桓山把茶盏放下,抬头对张布说道:“张将军怎么看?” 朱耳哈的信给送来了,刚巧张布也在。金桓山觉得于情于理,应该问一下张布的意见。 “回禀金将军。吴年自称炎汉子孙,汉人衣冠,又派兵灭绝柳家拳门,抗衡上国(蒙元)的决心,极为坚定。末将以为,这是他的拖延之计。” “请金将军马上派遣骑兵南下,日夜兼程告诉朱将军。马上进攻。” 张布宽阔的额头上尽是阴云,语气斩钉截铁。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夹杂了私人恩怨。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尽早除掉吴年,那他会遗恨终生。 这个家伙韧性太强了,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 错了,蟑螂是不会反抗的。 但是吴年一定会反抗。 这样的人,会投降蒙元人?张布是不信的。 如果让吴年得势,张布毫不怀疑他会灭了半边张满门。 金桓山看了一眼张布,却是微微一笑。他与吴年没有切肤之痛,在此之前只听说过这人大名。 对吴年的认识严重不足。 而且张布与吴年有仇,他是知道的。 吴年自己也说了,他与张布有仇,害怕被张布杀了。 “这个家伙,莫非真的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吴年?”金桓山心中暗道。 金桓山先让张布下去了,然后他提起笔来,写了一张委任状。封吴年为千夫长,送去另外一个汉人万户的麾下。 印信、官服、盔甲什么的,等朝廷正式册封。 除了怀疑张布要趁机杀了吴年之外,金桓山对吴年也是欣赏的。 国朝(蒙元),正要兼并天下。吴年能斩了我们蒙元正经八百的千夫长,勇武出众,又有统兵才能,这样的人才,国朝有大用。 如果能收降吴年,真是大大有利于国朝。 朱耳哈做的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张布也说了,这是吴年的拖延之计。 金桓山是骄傲的。他是蒙元万户大将,而这样的大将,在整个蒙元也不过是区区三十余而已。 他们十个万户大将南下,便打的辽东将门崩溃了。蒙元兵锋,何等强盛? 吴年就算是拖延时间,也只是拖延几天而已。 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吴年不过是这浩瀚无边的大海之中,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虾而已。 被他骗一次,也没什么嘛。 这是金桓山对蒙元人强大军势力的绝对信任。 蒙元。 天下无敌。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过了两夜。 北山堡外,蒙元人大营。 日上三竿,天气很是凉快。但是蒙元人战兵却觉得有点热,他们生活在更北方,在白水黑山之间,更适应冰天雪地。 昨夜相安无事。但是蒙元战兵,没有放弃警惕。巡逻、戒备非常严密。士卒或手搭在腰间刀柄,或持弓满圆,肃杀之气盈满天空。 酷烈异常。 普通战兵还没有失去战斗意志。但是上头却烂了。 朱耳哈得了美酒、猪肉之后,昨晚上就忍不住拉着朱有量一起海吃胡吃。以至于日上三竿了,朱耳哈还躺在床上噗嗤噗嗤。 农舍的卧房内,酒气十足。看地上的狼藉,朱耳哈还吐了。但他不觉得难受,反而很舒服。 “好酒,好酒。”朱耳哈侧了侧健壮的身体,嘟囔了几声。 “大人。金将军的委任状到了。”又过了许久之后,朱有量从外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头匣子。 朱耳哈打了一个激灵坐起,哈哈大笑道:“北山堡是我的了。你去吧,把这个东西送给吴年。” “是。”朱有量红光满面的应了一声,捧着精致的木头盒子匆匆走了出去,骑上马,单骑往北山堡而去。 “北山堡是我的了。土地、宅子、女人。哈哈哈哈哈。”朱耳哈伸手挠了挠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发出了哈哈大笑声,然后又往床上一躺,眼睛闭上,很快就发出了呼噜声。 北山堡,百户衙门堂屋内。 吴年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精神奕奕。身旁是老兵李勇,扶刀而立,虽然他年老,但也颇有气势。 吴年打开了茶几上的精致木头盒子,看到了一张委任状。这字写的漂亮,比他的漂亮。 金桓山,蒙元人的宗室大将。 传闻有万夫不当之勇。 吴年眸中精芒闪烁,杀机含而不发。过了片刻后,他放下了委任状,哈哈大笑着对捏须而笑,十分得意的朱有量,拱手说道:“先生真是言而有信。有了这委任状,我再无顾忌。” “此后跟着皇帝混了。” 朱有量含笑点头,拱手说道:“从此后,我与吴百户,不,吴大人、吴将军就是同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杀声震天 “是。” 家奴喘息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悸动,站起来应了一声,迅速的下去了。不久后,一队家奴捧着吴年的盔甲、佩刀从外走了进来。 吴年下床站起,双手展开,整个人呈大字型。随着一件件的甲套在他的身上,他的重量直线上升。 最后,一名家奴把佩刀挂在了吴年的腰间。 吴年大踏步的走出了卧房,来到了城北的兵舍外。 章进、铁牛、刘武三个百户,以及精兵们早就等待多时了。吴年没有废话,右手一挥,下令道:“走。” 两名兵丁点了点头,在前开路。带着吴年、章进进入了一间兵舍的仓库内,掀开了地板,露出了黑漆漆的地道。 吴年、章进先后跳进了地道内,摸黑向前而去。 ....... 蒙元大营内。 经过吴年的糖衣炮弹攻势,不管朱有量还是朱耳哈都被吴年收买了。白天朱有量带着猪羊鸡、酒回到军营之后,就与朱有量商议,犒赏全军。 兵丁也是辛苦。 反正明天吴年就投降了,今夜可以酣畅一下嘛。 军队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有军纪作为约束。蒙元人的军纪很是森严,动则斩首。 但当军纪放开了,兵丁当然也是放开了。吴年送的酒水又多,一时间整个军营内的一千多兵丁,足有半数喝的烂醉如泥。 剩下的兵丁虽然没有喝醉,但是防备大大松懈了。 将军都被糖衣炮弹腐蚀了,让小兵坚持立场不现实。哪怕是强大如蒙元战兵。 夜,黑的深沉。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大营内燃放着一些火把,带来了少许光亮。两名蒙元战兵不约而同的起床,来到了茅房撒尿。 “这一次南下可真是轻松啊。没有遇到多少抵抗,白得了一些财物。等明天进了北山堡,我们趁机干几个女人吧。” “那感情好。汉人女人细皮嫩肉啊。” 两个蒙元战兵一边撒尿,一边露出贪婪之色。为了团结汉人,争取汉人,代亲王下令各部约束战兵,但蛮夷入了辽东哪里有不奸淫掳掠的? 这样的事情很平常。 就在这时,很长且有些潮湿的地道内。吴年与章进并肩而立,他们已经到达地道出口了。 当初他们设计的很巧妙,地道的出口位于一间卧房的床底下。 蒙元人如果不仔细搜索,是不会被发现的。 吴年对章进点了点头。章进伸手抓住了头顶上一个铜环,轻轻一拉,两只手顶着木板,让它缓缓的落下。 泥土也跟着落下。 让章进灰头土脸。 吴年闭住口鼻,忍住呼吸片刻。等泥土完全落下,他才张开口鼻,并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床不高不低,站是站不起的。吴年来到床下之后,躺好,就地一滚,轻轻的滚出了床铺,然后站起打量情况。 他发出的动静,其实不小。 床上躺着一个烂醉如泥的蒙元人军官,可能是朱耳哈本人,可能是他属下的百夫长,反正是没有半点反应。 吴年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把捂住蒙元人军官的口鼻,右手握拳,重重一拳击在了这个军官的脖子上。 “咔嚓”一声,蒙元人军官陡然睁开了眼睛,身体僵直,很快就柔软了下来,口鼻流血而死。 与此同时,章进从床下滚了出来。吴年与他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把大床轻轻的搬开。下方的兵丁,一个个从地道内爬了出来,很快站满了卧房。 “放火,杀人。” 吴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随即他抢先一步,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门外有两个蒙元战兵在把守,打盹打的厉害,酒气冲天。 “噗嗤。” “噗嗤。” 吴年手起刀落,将这两个蒙元战兵的脑袋切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张脸。 吴年面无表情,宛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与章进对视了一眼,率领人马往南方而去。 “什么人?” “敌袭!!!!” 这偌大的军营内,就算防备再松懈。当吴年大队人马杀出的时候,当即也发觉了。 蒙元人战兵纷纷呼喝了一声,招呼同伴起来。但很快他们惊恐了起来。他们很多的同伴都是烂醉如泥,反应迟钝。 军官们更是“阵亡”了七八成。 晚上受到袭击,兵丁本就容易受惊。没有军官组织人马,蒙元战兵再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杀!!!!!” 吴年见事情败露了,便不再忍耐,朝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杀声,一个人一把刀,便冲向了几个乱糟糟的走出帐篷的蒙元战兵。 这些蒙元战兵只拿了武器,没有穿防具。 也没有军官带领。 但他们确实非常强悍。 “上,宰了他。”几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便一拥而上,要宰了吴年。但可惜他们也喝酒了,虽然没有喝醉,但也喝了很多,反应比往常迟钝了一些。 “噗嗤,噗嗤。” 穿着盔甲的吴年,就像是一辆坦克冲入了幼儿园内。两名蒙元战兵两把刀砍在了吴年的前胸,却没有半分作用。吴年只是胸口一麻,手中刀光一起,一颗头飞起,手腕一转,便砍杀了剩下两名蒙元战兵。 “杀!!!” 章进以及他麾下的精兵,赶紧跟上。一边吼杀,一边放火。一时间营内杀声大作。 没有组织的蒙元战兵,与吴年精兵战在一处。 竟然还有几分抵抗能力。 蒙元战兵实在是太强悍了。 不过吴年、章进、铁牛、刘武个人武力实在是太突出,而且身披重甲,加上地道内的兵丁源源不断的杀出。 兵丁之中,也有二三成兵丁身披重甲。在大将们的带领下,三百精兵犹如虎入羊群,很快就扑灭了蒙元战兵的反抗之力。 有一些蒙元战兵见势不妙,竟然跑了。 “睁开眼睛看看吧兄弟们。蒙元人也是人,他们也会害怕。败军了的他们,也是丧家之犬。” 吴年裂开嘴巴大笑了起来,声音强大的仿佛雷霆,震耳欲聋。 “杀!!!!” 三百精兵精神大振,齐齐吼杀了一声。跟随大将们一起,四处乱杀,四处放火,所向披靡。 第二百章 一万人的信念 火不是乱放的。 它的杀伤力是有限的。才一千人的军营,又有几顶帐篷?多少物资?而且帐篷之间的距离很远,不能连片烧吗。火烧起来是烧不死太多人的。 但是兵法上,有个经典的说法,四面楚歌。 放火是为了给对方制造心理压力。 大营被攻破了。 他们失败了。 起火了。 吴年很清楚的知道,以目前自己所掌握的精兵,正面战斗是干不掉一千精锐蒙元战兵的。想赢他们,只有这一招。 他的布局,都是为了给蒙元人制造恐慌。 蒙元人是慌了,也有人跑路了。但是朱耳哈醒了。身为一名蒙元人的千夫长,如果是轻易放弃的人,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吴年的地道通往一处房舍,他猜测杀的军官可能就是朱耳哈,但其实不是。 朱耳哈在听到吼杀声的时候,就已经惊醒了。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对空气破口大骂道:“朱有量你这个混蛋,误我啊。吴年你这个狡猾的狐狸,汉人没有信义。” 说罢,朱耳哈从床上站了起来,但脚步有点不稳。 “来人。为我备甲。”朱耳哈大叫道。 朱耳哈的亲兵有些慌,但没有丧失战斗意志,立刻冲了进来,为朱耳哈穿戴上了盔甲。 当朱耳哈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冲天的火光。 “完了。除非我杀了吴年,否则金将军是不会饶了我的。”朱耳哈先是震惊,然后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开始激荡,战意开始沸腾。 “不要慌张。往我这边集合,我是朱耳哈啊。”朱耳哈用蒙元语,招呼战兵向他靠拢。 朱耳哈毕竟是千夫长,威信还在。他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大批准备逃跑的蒙元战兵,发疯似的冲向了朱耳哈。 朱耳哈看着渐渐聚集起来的战兵,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大叫道:“吴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砍了你的头,当球踢。” 就在蒙元战兵的士气稍稍抬头的时候,致命一击来了。 北山堡内的民兵、军户,部分百姓沸腾了起来。 在此之前,王贵、张声统率民兵,但没有泄露一丁点消息。在吴年等精兵出发的时候,民兵有部分人在巡逻、站岗,大部分人在睡觉。 当城外杀声大起的时候,早有准备的王贵、张声命人敲响锣鼓,大叫道:“大人出城砍敌。马上起床,高声喊杀。” 四面城墙内的兵舍中,顿时骚动不止。 北城墙内的兵舍。岳海明豁然睁开了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然后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就是几天前,带着十几个兄弟,对吴年跪下,问。“大人舍弃我们了吗?”的男人。 他家有一大半被蒙元人杀了,最是痛恨蒙元人。 当时他被吴年说服了,因为吴年有威望。在这几天,他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等待。 现在他等待的结果来了,不出所料。 大人没有抛弃我们。 他对得起他说的话。 炎汉子弟,汉人衣冠。 绝不屈服。 “兄弟们。抄起家伙,跟蒙元人拼了。”岳海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跃下床铺,拿起了刀便冲了出去,冲出兵舍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杀十个蒙元人。为我的家人报仇。 但是当他冲出来的时候,王贵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大人有令。命你们高声吼杀,制造压力。”王贵穿着盔甲,扶着腰间的刀柄,颇有气势道。 “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出战?”岳海明打了一个激灵,不甘心且费解道。 “嗯?!!”王贵双眸一睁,露出了杀气。他当然认得岳海明,也尊敬他的决心。 但违抗军令者死。 这是铁律。 “杀!!!!”岳海明很不甘心,但望见王贵森然的表情,终于屈服了。他跟着同伴一起,走上了城墙,挥舞起了手中的钢刀,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声怒吼。 很快他的嗓子就火辣辣了起来,还有点疼。 但这个时候顾不得了,明天哑巴了也没关系。 我们要出力,我们也要对付蒙元人。 哪怕我们只是民兵。 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做。 这震耳欲聋的吼杀声,震惊了北山堡的所有人。在得知了情况之后,军户迅速的加入了其中,还有部分流民。 虽然大部分的流民,只是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但确实是有一半人,帮着吴年吼杀。 “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吴年的柳香,在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掀开被褥站起,朝着北方看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吴氏、陈氏、王如烟、小红、张震、李雅都起来了,聚集在一起。府中的家奴,也战战兢兢的围拢在一起。 在得知情况之后,柳香紧张到脸色发白。 “杀!!!!”但她鼓足了勇气,朝着北方奋力的吼杀了起来。声音虽然稚嫩,但却也是万人之中的一员。 其余人反应过来,除了陈氏以外,其余人都是奋力的吼杀了起来,渐渐的家奴也是如此。 一个人吼杀,在黑夜之中就很突兀了。 十个人就是很强烈了。 更别说是一万人。 杀声震天,吼声如雷。欢声动天,杀气直冲云霄。 一万人。 这是一万人的信念。 这是一万人的决绝。 身为炎汉子弟,绝不与蒙元人的妥协。他们支持吴年,发挥出了该拥有的力量,也产生了作用。 虽比不上四面楚歌,却也是震撼人心。 蒙元人的聚集停止了。 当朱耳哈站出来的时候,蒙元人确实是有能力反击的。他们只是喝醉了,不是被下药了。 他们的信念,他们的战斗意志都是钢铁一般,他们的身体宛如岩石,坚不可摧。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有统帅。 当那黑漆漆的南方,看不见的城堡内,一万人发出的吼杀声的时候,他们畏惧了。 野兽一般,骁勇善战的蒙元战兵也畏惧了。 那黑漆漆的方向,仿佛有一只不知名的野兽张开了獠牙,要把所有蒙元人诛绝。 这就是一万人信念的强大。 一些战斗意志比较薄弱的蒙元战兵跑了,撒开脚丫子,投入了漆黑的黑夜之中。 他们结束了一场,本可能翻盘的战争。 也就在这时,吴年率领了三百精兵,包围了朱耳哈。 此刻朱耳哈的身边,只有四五十人。蒙元战兵不是跑了,就是被杀了,被火烧死了。 朱有量还活着,他在风中,在火光之中,瑟瑟发抖。 第二百零一章 破神 朱有量看着身披盔甲,手持钢刀,半张脸染成血红色的吴年。哆嗦了一会儿,才质声问道:“吴年。你自称炎汉子弟,汉人衣冠。却背信弃义。孔孟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很遗憾。我没有读过孔孟的书。对待蛮夷,我只知道利益。” 吴年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而且理直气壮,话音掷地有声。 “你这个混蛋!!”朱有量肺都快气炸了,拳头紧握,身体颤抖,眸露凶光,恨不得当场把吴年给撕成碎片。 吴年只是还他冷笑。 跟蛮夷讲信义,那实在太蠢了。而且汉人只有仁义吗?汉人的兵法就是诡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朱耳哈不屑的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朱有量,然后回转眸子看向了吴年,昂起头来,狞笑道:“你以为你赢定了?” 吴年眉毛一挑,表情认真了很多,深深看了一眼朱耳哈,说道:“你以为你还有胜算?” “当然。我蒙元人不是废物。你知道沈春之战吗?”朱耳哈越发骄傲起来,目露凶光道。 吴年、章进、铁牛、刘武等人分开站立,率领精兵把朱耳哈团团围住,但表情却都是凝重了起来。 沈春一战。 汉人大将刘贵友,率领两个卫的兵力,约莫一万人。围困了蒙元人一位千夫长,约一千兵力。 双方在一个叫沈春的旷野,进行了一场野战。结果刘贵友被杀,一万汉兵,像是一万头猪一样,被一千蒙元战兵追着杀。 那是很多年前,蒙元人刚刚立国的时候了。从这一场战争开始,汉人的心中就形成了一尊【神】。 哪怕是兵力多过蒙元人十倍,野战也未必是蒙元人的对手。 蒙元人是战斗民族。 吴年麾下精兵不过是三个完整百户。加上他、刘武、章进、铁牛,不过三百四十人而已。 刚才乱军之中,死伤了一些。现在应该还有三百二十人左右。对方是四五十人。 他们的兵力,还不到蒙元战兵的十倍。 吴年四个人当然不怕,但是他们麾下的精兵,说是精兵,其实是没打过几次仗,是第一次与蒙元战兵对阵的新兵。 只是训练严格,体格健壮而已。 他们麾下的兵,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朱耳哈等蒙元人,虽在包围之中,却仿佛是吴年等人被包围了,一个个气势冲天,强横无比。 这就是神。 破庙中泥塑容易。 破心中神难。 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定要攻破蒙元人不败的神话。 “兄弟们。宰了他们。”吴年一声吆喝震四方,双脚大踏步的向前冲去,手中钢刀在火光之下,绽放出了璀璨的白光。 章进、刘武、铁牛三人毫不犹豫,也手持钢刀冲了上去。 将军悍不畏死,一军为之振奋。 有人带头,自然士气大振。 三百精兵暂时放下了对蒙元战兵的恐惧,嗷嗷叫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也跟着冲了上去。 “跟着大人。上啊。” “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好怕的,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难道蒙元人不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吗?杀他娘的。” 朱耳哈也是怡然不惧,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大叫道:“勇士们。这些年来,有太多人想击败我们了,但都被我们击败了。” “因为我们是最强的。” “杀光他们。”朱耳哈说罢了,便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朝着吴年冲杀而去。在临走前,金桓山交代过他,要小心吴年的武勇。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能宰了吴年,那就是力挽狂澜。 如果不能,那差不多也就完了。 殊死搏斗,唯有勇者,才能赢。 吴年早有所料,也期待着这个结果。 只要宰了朱耳哈,那么蒙元战兵的士气就会崩溃。蒙元战兵,现在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还设立了汉人万户大将。 他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了,而他的兵死一个少一个。尽量维护自己的兵马,消灭蒙元战兵,才是上策。 将对将,真是太好了。 “叮!!” 都想要取对方性命的人相遇了,钢刀在空中交锋,火星四溅之余,也都砍出了一个缺口。 吴年与朱耳哈都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双臂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样,瞬间膨胀了少许,青筋暴起。 在力气上,旗鼓相当。 打熬身体就像是健身馆撸铁,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吴年距离上一次斩杀了千夫长,也没有多长时间,力气没多少增长。 吴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朱耳哈也不意外。这个汉人十分强壮,与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将门,有天壤之别。 朱耳哈曾经亲手砍杀过一名指挥使,真正的汉人大将。 弱爆了。 但眼前的汉人不同,是真的有实力。 力气方面,吴年并不意外。刀法方面也是。他在前世就擅长冷兵器,匕首、刀,都耍的十分厉害。 马槊他是初学者。 刀法他是专家。 “叮叮叮。”吴年双臂一震,迫的的朱耳哈后退了一步。然后面无表情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向前而去。 在眨眼之间,吴年挥出了七刀。 没有武侠小说中的,七刀合一那么神奇。但每一刀都是快如闪电,势大力沉,力量无二,绵延不绝。 每一刀的角度,也都不一样,很刁钻。 朱耳哈眼睛睁得滚圆,这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个刀法!已经超出他这个千夫长的应付范围了。 好个朱耳哈,就算是震惊之下。他的本能反应也是极为强悍的,面对吴年的这七刀,竟然全盘抗下了。 只是七刀之后,吴年尚有余力。而朱耳哈已经双臂酸软,而且招式用老了。 “噗嗤”一声。吴年先是腰部下沉,刀向前递进,巧妙的一刀,从朱耳哈的双脚之间,砍中了朱耳哈的内侧大腿,鲜血飞舞。 这一刀是绝杀。 大动脉被砍断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死定了。 但吴年很慷慨的没有看着朱耳哈流血而死。朱耳哈也没有失去战斗意志,趁着这个功夫,双臂用力,当面给了吴年一刀。 吴年反手一刀拦住朱耳哈这一刀,嘴角露出冷笑。 力气明显变弱了。 “噗嗤。”吴年手腕一转,刀光划出了完美的半月,然后朱耳哈的头颅便冲天而起,滚落在了地上。 他的头盔掉了,双眸怒睁,没有恐惧,没有不安,只有愤怒。 可怕的家伙,悍不畏死的野兽。 但也到此为止了。 “啊!!!!”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烈的吐出,雷暴一般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二百零二章 旗帜 野兽也好,熊虎也罢。 体力好的人,肺力也足。还在战斗的敌我双方的人,都被吴年这一声怒吼吸引了过去。 吴年于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抓着朱耳哈的头发,提起了还在滴血的人头,举在天空,大叫道:“朱耳哈已被我所杀。” 吴年麾下的精兵安静了一会儿。虽然说吴年上一次阵斩了一个千夫长了,但毕竟看到的人是少数。 今天很多人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一幕,震惊的无以复加。 章进、刘武、铁牛三个家伙反应足够快,纷纷吸气,然后吐息,大叫了一声。 “威武!!!” 精兵们很快反应过来。 “威武!威武!!” 他们暂时忘记了这一场厮杀,热血体内沸腾,心中还有什么东西碎了。 “咔嚓”一声,仿佛是碗碎裂的声音。 这是神碎了。 他们心中蒙元人不可战胜的【神】。 碎了。 “斩尽杀绝!!!”吴年一把扔了这恶心的人头,昂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杀!!!!”三百精兵的士气直刺天空,贯穿斗府。杀声如雷,宛如战鼓。三百人,三百面战鼓。 鼓声震荡,轰鸣不绝。 三百精兵嗷嗷叫的冲了上去,狼群向前,凶狠无匹。 好个蒙元战兵,在主将战死之后,确实是有一瞬间的衰弱,但下一刻,他们竟然在军官的组织下,发起了抵抗,甚至试图突围。 “吴年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的。” “冲杀出去,还有生机。” 有蒙元军官嚎叫了一声,率领蒙元战兵突围。当然是水花一般的反抗,很快就被淹没了。 吴年、章进、刘武、铁牛四个人,宛如四把尖刀,插入了蒙元战兵之中,然后把他们搅的稀巴烂。 过了片刻,在场便没有站着的蒙元战兵了。还不满足的精兵们,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在战场上寻找还有一口气的蒙元战兵,进行补刀。 吴年迈开双足,挪动沉重的身体,在铁片碰撞的清脆声音之中,来到了朱有量的面前。 这个汉人还活着,坐在地上,尿了。 “不要,杀我,不要......”朱有量拼命的摇头,恐惧的看着吴年。 他哪有几天前,那鼓动“如簧之舌”的意气风发。 秀才遇到兵,死一百次都不够。 “永别了。”吴年冷酷的说了一句,手中钢刀向右一挥,人头飞起落下,滚了几圈后,再也不动了。 吴年弯下腰把手中钢刀,往朱有量的尸体上擦了擦血迹,等光亮如新之后,才收刀入鞘。 章进、刘武、铁牛三人来到了吴年的面前,微微低下头,以示尊敬。 三人之中,章进的马槊本事在吴年之上。刀法,没比拼过不知道。 但章进知道,自己就算再强。也只是个战将,不是个领导者。他们的小团体,缺了他可以,还有刘武、铁牛。 但如果少了吴年,那就会崩溃。 吴年是头,是灵魂,是意志。 “刘武。率领你的人马,搜索战场。抢救还没有烧掉的物资,收集武器、防具,以及尸体,对蒙元人进行补刀。” 吴年吐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刘武,沉声说道。 “是。”刘武抱拳弯腰,洪亮应声。当即一声吆喝。“我的兄弟跟我来。”哗啦啦一声,精兵们立刻消失了三分之一。 “章进。你带着你的人去把伤兵送去城中安置。派人去请我的夫人王氏,进行救治。” 吴年转头目视章进,这一回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是。”章进也是轰然抱拳,带人下去了。 吴年抬头看了看天空,对铁牛说道:“铁牛。你派人去城堡中,让人埋锅造饭。把酒肉全部取出来,犒劳全军。” “天快要亮了。等天亮的时候,你把军户、流民全部带出来。我要做一件事情。” “是。”铁牛大声应了。不过他留下了一队精兵保护吴年的安全,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于火光冲天之中,在尸体与鲜血铺设而成的大地上。一名精兵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弯下腰请吴年坐下。 吴年坐了下来,甲胄上的鲜血随着它铁片之间的缝隙,滴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的吴年,仿佛是一尊雕塑,也像是一尊战神。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他赢了。 能赢的就是战神。 围绕在他身边的精兵,搬运尸体、伤兵的精兵,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向吴年,双眸之中尽是尊敬。 蒙元人的神破灭了,而一尊新神,在精兵们的心中冉冉升起。 这就是所谓的名将。 一军将主,就是一面旌旗,一尊神祇,兵丁们相信他,尊敬他,信任他能带着他们走向胜利。 否则不管这个将军官做的有多大,身份有多显赫,也不能称作为名将。 吴年的心情,很沉重。 一场胜利,是值得开心,值得欢呼,值得雀跃的。但如果沉浸在这胜利之中,那必然会在下一场战争中失败。 战争已经爆发了。 属于蒙元与汉人之间的战争。只有一方的脊梁骨被打断,才算真正的结束。 现在辽东江山,蒙元称王。十个蒙元万户盘踞在五府三十二县之中,十个汉人万户,也成立了。 其中还有张布这样的辽东豪强。 金桓山不是弱者,他既是蒙元皇族宗室,也是一名强绝的武将。 他未必会亲自来北山堡。 一个小小的北山堡,似乎不值得一个蒙元万户大将亲自出征。 但是他的报复会来的很快,会很猛烈。这一次不会再有示弱这种东西了,只有一场血战。 硬碰硬的血战。 如果失败了,北山堡就没了。二万流民,三百精兵,一千民兵,以及他积累了很长时间的物资,将会灰飞烟灭。 他在辽东,也就无法立足。只能丧家之犬一样,向南逃走。或是走山海关,或是乘船渡海。 吴年不想逃,他想保住北山堡。 他要更加激昂起军民的士气,让军民跟随他的脚步,坚定不移的守备北山堡,半步不退。 他要做一件事情。 “去找我家夫人,取来她制作的旗帜。找一根旗杆来,越长越好。把蒙元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等待天亮。” 吴年转过头,对身旁一名站立的精兵,沉声说道。 “是。”这名精兵迎着吴年精亮的眸光,吓了一跳,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弯腰行礼道。 第二百零三章 余声 当杀声停止之后,刚才还在吼杀的北山堡军民,都平静了下来。 是赢了?还是输了? 当然是赢了。 当精兵们带着伤兵回到了城门外,大声让城上的王贵打开城门的时候。 王贵哭了。 “真是不容易啊。”王贵伸出右手握拳,用手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们得知蒙元人即将南下。百户金曼城下令全军集结,加强训练。 那画面,犹在眼前。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病秧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强壮了起来。辽东将门也几乎全军覆灭了,当官的全跑了。 但是他们还在,不,是北山堡还在。 并且。 会一直存在。 他坚信这一点。只要跟着那个人,站在那个人的背后就行了。那巨大的身体,会为我们打下一片生存的空间。 “打开城门。”王贵大叫了一声,很用力,很用力,声嘶力竭。 “咔嚓,咔嚓。”反应过来的民兵,慌忙拿下了木板,打开了城门。 王贵快速冲下了城墙,问回来的兵丁道:“大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什么事情需要民兵帮忙的吗?” “大人没有受伤。也没有对民兵下达命令。”第一批回来的精兵,摇了摇头说道。随即,他们带着伤兵回去了兵舍。 “来人。加强戒备。不要放松警惕。”王贵顿时呼出了一口气,也没有松懈,回头对民兵大叫道。 “是。”民兵们奋力怒吼了一声,士气极为高昂。 “我们赢了。真的打赢了。不可思议啊。辽东将门几乎都崩溃了。现在只有几个老将军,还在死守城池。我们竟然野战赢了。” “真是太厉害了。我的决定果然没错。只有北山堡的吴大人,才能带领我们,击败蒙元人。毕竟他是说出那番【炎汉】话语的人啊。” “我们能赢,我们会赢。辽东汉人一定能站起来。” 民兵们双拳紧握,激动的眼含热泪。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昂首挺胸的在城上、城中巡逻、站岗,加强戒备。 吴府中。 陈氏怀有身孕,身子骨又弱。柳香让女婢扶着她回房了,其余人都坐在堂屋内等待着。 红色的蜡烛,绽放着微弱的光芒。众人的心情都非常紧张,呼吸声非常沉重,而空气中又特别安静。 这加强了紧张的气氛。 “哥。你一定要赢啊。”柳香两只小手放在小腹上,紧紧的抓在一起,很用力,很用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爷。你一定会赢的。” 王如烟的小手,紧紧的抓着旁边小红的双手,漂亮的脸蛋,紧张到惨白,但是双眸之中,却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她一直相信吴年。 她不喜欢才子,喜欢好汉。她相信自己选中的男人。 吴氏抱着李雅、张震两个小孩,也是浑身颤抖。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还算干净,身上只有一点血迹的精兵冲了进来,对吓的一个激灵的柳香一弯腰,行礼道:“夫人。大人命我来取旗帜。” 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眸,随即整个人仿佛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了下来。 赢了。 “稍等。”柳香迅速反应过来,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红光满面的走出了堂屋,回去了自己的卧房,取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匣子,交给了精兵。 “东西在里边。”柳香拍了拍匣子的盖子,郑重说道。 这东西是她做的,她也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 “是。”精兵不知道这东西的分量,但既然是吴年特别吩咐的,他当然也很重视,郑重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大伙担惊受怕了半宿都累了,回去睡吧。另外派人去告诉姐,让她也安心。”柳香身为大妇,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气派的,环顾了一眼众人,小脸蛋上露出了笑容。 “嗯。” 众人都是嗯了一声,站了起来,打算回房子。但很快王如烟、小红就被领走了。 她得帮忙救治伤兵。 天快亮了。 负责埋锅造饭的军户,都在杀猪宰羊。以后的日子不过了,把所有的牲畜都拉出来,所有的酒都拿出来,犒赏军队。 流民们还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疑在梦中。 “吴年真的打赢了?那么多将军都不行,他行?那可是蒙元人啊。” “是啊,不是在骗我们吧?这怎么想都不可能赢啊。” “是啊,可不要是骗我们的。我看啊,有机会还是逃吧,只有逃离了辽东,才能活下去。” 不坚定的流民,还是不坚定,也在怀疑这场战争。 相信吴年的流民,当然也跟着军户、兵丁们一起,欢呼雀跃。 慢慢的,天亮了。 仿佛是完全黑暗的房间,房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熹微渐盛,光亮照亮了大地。 “咚咚咚。”有精兵手持锣鼓,疯狂的敲击了起来,就像那阎王的催命符,急促而激烈。 “大人有命。凡北山堡人士,不管是精兵、民兵、普通民众、军户,除了重病不能下床的。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孩子、老人,全部前往城北集合。” “大人有命。凡北山堡人士,不管是精兵、民兵、普通民众、军户,除了重病不能下床的。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孩子、老人,全部前往城北集合。” 别说吴年现在战胜了蒙元人,威望大增。便是以前,他在北山堡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在精兵、民兵的维持下,北山堡的两万人都偕老妇幼的走出了北城门。 一些流民还不太乐意,怀疑吴年要搞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在兵丁的虎视眈眈下,他们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当众人走出北山堡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在城墙的保护下,远离了战争、杀戮。对于战争与杀戮的印象只有那厮杀声。 而现在他们看见了。 在化作焦土的蒙元人大营前,许多的尸体被剥掉了战袄、盔甲,堆积在一起,成为了一座尸山。尸体上的人脸,每一张都是恐怖狰狞。 鲜血已经干枯,化作了暗黑色。 腥臭味冲天,让人作呕。 吴年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无表情。身旁立着一根很长的旗杆,笔直向天。 “他(大人)想干什么?” 哪怕是民兵、军户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别说那些流民了,所有的脑中浮现了同样的疑惑。 第二百零四章 辅汉将军 此刻北山堡内,除了重病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之外,全都出来了。 当然也包括吴年的家眷。 对于孩子来说,这个场面有点太刺激了。 李雅紧紧的抓着陈氏的手,小脑袋放在陈氏显怀的肚皮上。陈氏想要吐,轻轻转过头去。 张震有点大胆,瞪圆了眼睛看着。 很快,有小孩发出了哭泣的声音。 “娘,我怕。” 哭声会传染,很多小孩都哭了。 “闭嘴。”吴年大喝了一声,然后从小板凳上缓缓站了起来,目中露出凶光。 顿时,那些小孩被吓的不敢哭了。 吴年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他左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右手垂落下来,浑身的气息,冰冷的仿佛是一块岩石。 “今天召集你们来此,是为了两件事情。” “第一就是让你们看看,这些蒙元人的尸体。” “蒙元人不可战胜?放屁。只要刀足够锋利,力气足够大,一样能砍掉他们的头。” “头掉了,还能活吗?” “辽东人都说,不。整个楚国的人都说,蒙元人是战斗民族。还是放屁。” “因为战斗民族,是我们汉人。退一步来说,蒙元人如果是战斗民族的话,那我们汉人就是战争民族。” “秦皇时,匈奴人很强吧?秦始皇派遣蒙恬将三十万精兵,击退了匈奴人。” “到了汉朝的时候,匈奴人就被称作是马北山的民族,天生的骑兵。结果呢?汉武帝与匈奴人打了半个世纪,赢的是谁?” “汉人。” “大将霍去病将十万铁骑,纵横大漠,封狼居胥。” “自秦汉以来。我们汉人各朝各代有几年是没有打仗的?多少蛮夷消失在了我们汉人的强大军力之下。” “只有我们汉人屹立不倒,也只有我们汉人笑到了现在,并且还会持续笑下去。” “蒙元人?它不过是一个小浪花而已,是我们汉人面前的一道坎,随时可以迈过去。” “炎汉子弟,汉人衣冠。只要有一成汉人记住这八个字,我们就不会灭亡。只要有二成汉人记住这八个字,我们就无惧于任何敌人。如果你们所有人都记住这八个字,那我们就是无敌的。” “头可以落在地上,膝盖不能。” 吴年不是一口气说完的,中途喘息了好几句。等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年转头看向章进,说道:“去把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挂上旗杆。” 章进有点莫名其妙,但却还是很听话的打开了木头匣子,看到里边的旗帜,展开一看,顿时虎躯一震,眸中露出了尊敬、自豪之色。 这是一面四四方方的旗帜,火红色的底子,中央绣着两个龙飞凤舞的两个汉字,炎汉。 “是。”章进使出了全身力气,大声说了一句。然后他让人扶着旗杆,自己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把这面【炎汉】旌旗,挂在了旗杆上。 火红色的旌旗,随风飞舞,猎猎作响,气势无匹。 “记住这两个字。它就是炎汉。从今而后,它就立在北山堡的军营之中,百户府内。就算哪一天我吴年死在了沙场上,希望还有人保护它,扶着它,继续与蒙元人抗争。” 吴年的话音铿锵作响,掷地有声。一双虎目寒光闪闪,很显凶相,但他的表情却是充满了骄傲、自豪,亢奋。 他的血是热的,滚烫的。 从今日起,我吴年以炎汉二字,号令北山堡,号召整个辽东的汉人,与蒙元人作殊死搏斗。 人可以死,但精神不可以灭亡。 炎汉之火,正是前仆后继。 “轰隆”一声,吴年的话音就像是天空传来的轰鸣雷声,狠狠的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固然有冷漠的人,但却也觉得这一番话杀气腾腾,杀气冲天。 人各有志,不是所有人的血都是热的。 张布、朱有量,有太多太多的汉人,他们的血是冷的,他们永远也不会共鸣。 但是毕竟好人比坏人多。 在此之前,便有一万人支持吴年。支持吴年打这一仗,支持吴年与蒙元人为敌。 当吴年摆出了这一堆的尸体,说出这一番话,并挂上了【炎汉】旌旗之后,感染了更多的人。 原来是真的。 大人真的击败了蒙元人,他不是吹牛皮。 大人说的对。蒙元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个头两条手臂,难道他们还是三头六臂不成? 蒙元人是可以战胜的。 炎汉?这两个字真是太神奇了,我有点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 吴年也说了,只要有两成人能理解那八个字,那么汉人无惧于任何敌人。 没有哪个民族的人,都是勇者。包括汉人。 只要有两成汉人不怕死,那就是惊天骇浪一般的力量。 而现在吴年感染的不仅是两成人。人们一个个都是热血沸腾了起来,他们击碎了心中的一尊尊神。 蒙元人,是可以击败的。 神像一旦破碎,那么蒙元人也就是人了。 一个汉子激动的看着吴年,看着在空中飞舞的旌旗。他忽然低下头,强行把自己十岁的儿子的头给板正了,向前看去。 “看着吧儿子。现在的你,有北山堡的城墙保护你。有大人保护你。但等你成年了,就不会有人特地保护你了。你必须拿起武器战斗。这就是大人所说的炎汉。” 汉子低头对儿子说道。 他的儿子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他想哭,但眼睛被固定住了,不得不看。 这汉子不是个例。 有无数汉子,让自己的孩子去看这一座尸山。 或许有些残忍,但也是没办法的。 蒙元人屠城,可是老弱不留的。 管你是不是孩子。 吴年缓缓转动着脖子,看着一双双坚定的眼神,看着一双双往外冒火的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说第二件事情。” 吴年昂起头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辽东九成的土地,已经被蒙元人占据了。就算有宿将还在坚守城池,但与我们也联系不上。” “而且。” “时势造英雄,我吴年自认为不比那些宿将们差。”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号令不明,军队不振。从今而后,我吴年自称辅汉将军。” “刻录印信,开府建牙。” “凡愿听我号令的汉人,就是我的战兵。” “我们同心戮力。” “驱逐鞑虏,光复辽东。” 第二百零五章 战斗已经开始了 当吴年说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一脸震撼的看着吴年,看着这一位战袍染血,面容雄毅的武将,在他的身上,所有人感觉到了决绝。 以及力量。 勇者向前,怯者后退。 当勇者向前的时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振奋就是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章进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盔甲在身,还是弯下腰来,单膝跪在了吴年的面前,话音响彻天地。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先是在场的精兵、民兵、军户,最后是流民,纷纷单膝跪下,包括那些心不在焉的流民,在这大势之下,也不得不跪下来,免得遭受异样的眼光。 从众,也是人性。 二万人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山崩地裂一般的宏大声音。 这场面,就像是僧道在做法会。 吴年就是众生遥拜的佛。 但僧道的声音,却远远没有它更有力量。 问佛一声,他会答应吗? 问吴年一声,他会答应。 兄弟们,一起上吧。 吴年昂首挺胸,站在北方面朝南方,接受众人参拜,坦然无比。待这声音渐渐止歇后,吴年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对众人说道:“官吏、精兵、民兵留下。其余民众、军户回去,各自安分,不要随意走动。” “是。” 众人又是整齐的一声应是,然后扶老携幼离开了。眨眼之间,二万多人,便只剩下了一千余。 吴年转头看去,看着这一张张坚毅而雄武的容颜,看着章进、刘武、铁牛、李勇、王贵、张声的脸,微微一笑。 国难当头,各司其职。 不是他看不起民众,真正的尖刀,只有战士。 “兄弟们。本朝是没有辅汉将军这个官职的,当然也没有将军能开府建牙。只是现在辽东沦陷,我权且自称将军,开府。” “既是开府,当要立下规矩。” “李勇。”吴年声音依旧雄壮,抬起头来眸光锁定了李勇。 李勇也是见过场面当然,但这个时候还是打了一个激灵。即是吴年的眸光有点吓人,也是很激动。 第二百零六章 可怕的家伙 身为将军,吴年还是有一点点特权的。 新领到职位的章进、刘武、铁牛、王贵、张声,都在从民兵之中抽调兵力,扩充精兵。 李勇不仅要负责招募新的民兵,还有清洗,整理,修补武器、防具,忙的脚不沾地。 吴年则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哥。”一声轻柔的呼唤响起,吴年抬头看去,便见柳香、吴氏、张震、李雅在门前等待。 “没事,没受伤。”吴年怕她们担心,伸出右手握拳,拍了拍胸膛,以示我很强壮。 柳香取出了一张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知道哥没受伤呢,我早就问过别人了。” “但哥一定很累了吧。洗澡水我已经烧好了,酒菜也已经让厨房做好热着了。哥你先洗个澡,舒舒服服的再吃饭。” 柳香上前来,双手抓住了吴年还很脏的双手,一点也不嫌弃,握的很紧,很紧。 “好。”吴年抽出右手,笑着捏了捏柳香的脸蛋。肉肉的。 “爹。你有点吓人。”李雅小手抓着吴氏的衣袖,小声说道。 “舅舅,你好威风。”张震这小胖子,一脸兴奋。 吴年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吗?也挺好的,打仗是男人的事情。 “吓人就不是你爹了?”吴年放开了柳香,弯下腰捏了捏李雅的脸蛋,婴儿肥软乎乎的。 “好好练武。等你长大了,你也会像我一样威风。”吴年拍了拍张震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我会努力的。”张震捂着被拍的有点疼的后脑勺,但兴奋不减,重重点头道。 吴年笑了笑,然后又与吴氏说了几句。这才进入了府中,来到后院后,家奴上来为他解开甲胄,拿出去擦干净、保养。 吴年与柳香一起来到了卧房,女婢已经上好热水。柳香伺候吴年洗了个热水澡,吴年坐在浴桶内,双臂放在浴桶边缘,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偷袭很轻松,但与蒙元人战斗却是很累,很累。 没有什么比热水澡,更能洗涤一身疲累了。 洗澡吃饭后,吴年便心安理得的在卧房内呼呼大睡了起来。柳香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吴年,伸出小手给他拉了拉被子。想了一下后,她探头亲了亲吴年的脸颊,然后霞飞双颊,跑也似的关上门走了。 “哥,真是个伟岸丈夫。” 她心想。 精兵的扩充,非常的顺利。 原本三百户的精兵,从民兵之中抽调壮丁,扩充到十二百户,有一千三百多人。 民兵是经过一定程度上训练的壮丁。而且一开始加入民兵的,不是北山堡的军户,就是与蒙元人有血海深仇的。 他们加入精兵之后,对精兵的“精”这个字产生了影响,但是对于意志力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人数扩充了。 整体的力量,当然上升了。 而且这一次吴年从蒙元人手中抢救了一定的粮草、战马,还有盔甲、战袄、刀枪弓箭等兵器,武装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消息从北山堡传达回去江县还需要时间,金桓山听到消息后,立刻发兵,军队走山路,也不是开玩笑的。 还有几天时间,他们可以训练,可以磨合。 从北山堡目前的民户之中,征召新兵,就有点麻烦了。 不客气的说,吴年也算是军阀了,有点拉壮丁的味道在。 一个民族,不可能全部都是热血的。哪怕是吴年破了神,哪怕吴年战胜了蒙元人,哪怕吴年慷慨陈词,开府建牙。 哪怕是蒙元人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也还是有不想从军,不想反抗,只想着奇迹出现,只想着蒙元人会饶过他们的人。 现在北山堡有二万多民众,随便征召一下,就会有二三千新的民兵,但其中可能有一半都是不情愿的。 但他们就算贪生怕死,也没有任何办法。 吴年的军令是。 不服兵役者,杀! 在精兵的虎视眈眈下,在那一把把霜寒的大枪下。而且也有一半人积极参军,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也只能畏畏缩缩的上了。 征兵点处。 男丁不管情愿或不情愿,都排列长龙,排队报名。三个文吏,正在提笔记录人名,户籍,归类哪一队。 李勇身为辅汉将军府司马,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战袄,双手抱胸,立在现场看着。 当官的,本身就有威。 更何况李勇跟随吴年多日,经历了不少大事,身上自有一股气势。排队的男丁时不时的看着李勇,有人畏惧,有人尊敬。 在众男丁之中,有一个面相清秀,身材高瘦,外罩一件蓝色长衫的读书人,名叫陈宁。 这个人就是那天煽动了流民的刺头之一,也是被吴年一口咬定是奸细的人。 他的身份也确实是张布派遣到北山堡的奸细。 张布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是传递情报,一个是把握时机,在关键时刻给北山堡造成伤害。 包括但不限于煽动百姓反对吴年,想办法烧掉吴年的粮仓等等,简单来说就是造破坏。 陈宁其实不太情愿干这一份危险的工作,但他没有办法。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抗衡半边张的。 陈宁的胆子,比一般的读书人要大,能力也不错。上一次煽动了流民的事情,就做的不错。 只可惜现在兵丁戒备森严,他很难往城堡外传递消息。 但就算这样的陈宁,想起了吴年在北山堡城北,挂起【炎汉】旌旗,让百姓去看蒙元人堆积如山尸体的时候,也是觉得畏惧。 “真是可怕的人。如果辽东将门的人,有一半是吴年这样的,蒙元人怎么可能攻下辽东?” “而现在我却在这可怕家伙的内部,做一个奸细。就像是在狂风之中,攀爬悬崖峭壁,随时都可能身首异处。我得小心一些,低调一些。” 陈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持刀握枪的精兵,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狂热的脸颊。 他心里头打了一个激灵。 长龙以极快的速度变短了,很快就轮到了陈宁。 李勇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大人曾经说过,要酌情提拔这个奸细。让他成为北山堡的大人物,成为对付张布的杀手锏。” “就算是敌人的奸细,用的好了,也可以成为我方的大杀器。” 第二百零七章 暴风雨(上) “你是个读书人?”李勇假装自己不知道陈宁这个人,捏着下巴,打量着陈宁,沉声问道。 “莫非暴露了?”陈宁心中立刻慌乱了起来,以现在吴年在北山堡的威望,他会被愤怒的兵丁,撕成碎片的。 但是他的心理素质很强,虽然心中慌乱,但面上却很镇定。他很从容的对李勇拱手行礼道:“回禀李司马,我是读过书。” “读了几年?是在私塾读的吗?身上有没有功名?”李勇仿佛是来了兴趣,问道。 “寒窗苦读已经十年,是在私塾读的,身上没有功名。”陈宁看到这里心中一定,越发从容了起来。 “嗯。虽然没有功名。但是现在我们北山堡这么多的人口,相当于一座县城了。加上将军开府,府中缺乏很多文吏。你愿意来府中任职吗?”李勇顺势抛出了橄榄枝,招揽道。 男丁之中害怕参军的人,顿时羡慕妒忌的看着陈宁。恨透了爹娘,为什么不送自己去读书。 读书人就是爽啊。 陈宁心中也是一喜,如果被拉去当壮丁,很有可能死在战场上。现在再好不过了。 陈宁想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凛然之色,掷地有声道:“身为炎汉子弟,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好。你不用当民兵了。先站在一旁,等一会儿我带你去府中,挂上名号。”李勇满意点了点头,说道。 “是。”陈宁越发从容,移步来到了李勇的左侧站定,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吴年建立的是个草台班子,开府三大要员,只有一个管军需后勤的司马李勇,缺两个。 民兵也有一半是不情不愿。 但他毕竟搭起了班子,并且现在北山堡上空笼罩着一种狂热的气氛,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 都只能撸起袖子,跟着他干了。 不管精兵、民兵、民户全部都团结在【辅汉将军府】这个权力机构的四周,高速的运转了起来。 蒙元残兵。 不管是蒙元战兵也好,还是汉人战兵也好。 战败都是一样的。撒开脚丫子狂奔。 地道一战,吴年只是击溃、杀伤了大量的蒙元战兵,但是没有全歼。不是他不想全歼,而是兵力不足。 三百精兵不可能围歼一千人。 这些蒙元战兵从北方、东方、西方三个方向逃跑,唯独不会有人蠢到逃向北山堡。 在天亮的时候,这些人便按照本能,在北部集合。 他们还有四个百夫长,清点了一下人数,还有三百多人。 四个百夫长坐在一起,满脸愁容。 “我们打了败仗,连千夫长都死了。金将军勃然大怒,没准会把我们四个杀了。” “就算被杀了,也没办法啊。我们不能逃跑的。我们的家族都还在蒙元。” “虽然我们现在才三百多人,但肯定还有人散落了。我们聚敛人手,强攻北山堡,将功折罪怎么样?” “现在兵丁士气低落,又没有物资。怎么强攻北山堡?只可能会再败一次而已。我看我们还是选个人快马飞驰回去江县报信。请求金将军不要杀了我们,让我们作为敢死队打头阵。这样,我们总能生存下来。就算是死了,也死在冲锋的路上,比被砍头好多了。” “说的对。战死是荣誉,被砍头是羞辱。如果我战死了,我的家族会为我感到骄傲,如果我被砍头了,我的家族都会唾弃我。” 昨夜一战,有六个百夫长战死,当官的战死率高的吓人。而且这四个也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实在局势不对,加上被乱军裹挟,才不得已撤退的。 他们心中还有荣誉感,还有身为蒙元人百夫长的骄傲。 悍不畏死又想一雪前耻的兵是最可怕的。 四个百夫长从刚开始的满脸愁容,到最后都是一脸坚定。齐齐转头看向北山堡方向,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一定要啃下这座城池,一雪前耻。 “我去向金将军请罪,并请求他让我们作为第一波攻城的人。”一名雄壮的百夫长站了起来,一脸坚定道。 “好。你马上去。我们一边聚拢残兵,一边退回江县。”另外一名百夫长点头说道。 没有粮食、物资他们是待不住的,就算要成立敢死队,也只能先退回去。 四个百夫长都是勇敢坚定的人,有了主意后,立刻分头行动。 江县。 这本是一座商业繁荣的大城。在蒙元人刚刚进入江县的时候,城门关闭,城池戒严。 城中百姓确实是惊慌。但很快汉人万户建立,张布开始募兵。 县衙开始重新运作。 蒙元大军又驻扎在城外,没有入城扰民。 还是那句话,很多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多人把蒙元人散布瘟疫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们见蒙元人不仅没有屠城,反而表现出亲民的姿态。虽然没有感恩戴德,但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反正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给谁交粮纳税都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吴年这根搅屎棍,蒙元人的战略会非常顺利。他们会很快的吃掉辽东剩下的将门、土地,把汉人百姓化作“本国百姓”,以汉人、蒙元人的联合军队,去进攻山海关,吃掉楚国。 江县,也会很快恢复繁荣。 金桓山的府邸,堂屋内。 金碧辉煌的堂屋,各种摆件十分精巧名贵。金桓山穿着一袭丝绸长衫,温文尔雅的坐在主位上。其下是汉人万户大将张布、县令包卫。 半边张都降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当然没有勇气与能力抵抗蒙元人。 金桓山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了舒爽之色,抬头对二人说道:“说起种茶、琴棋书画等事情,还是你们汉人好啊。” “这大红袍。在北方的时候,我就算是万户大将,也是很难喝到的。真是天下一绝。好茶,好茶。” 县令包卫立马溜须拍马道:“将军说的是。种地、种茶、琴棋书画还得看汉人。战阵、厮杀还得看蒙元人。” “楚国的好茶不仅大红袍,还有很多。等我们大军攻破山海关,进入楚国,入主中原。以将军的地位,有的是好茶品。” “哈哈哈哈。”金桓山能力卓绝,领兵作战所向披靡,但谁不喜欢听好话呢?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的好,辽东已是瓮中捉鳖。 我们蒙元入主中原不远了。 第二百零八章 暴风雨(下) 攻占了辽东就是不一样。 在北方的时候,很少有人与金桓山讨论茶。少了肃杀,多了闲情逸致。 挺好的。 不过,再闲情也不能忘了正经事。金桓山收起了笑声,脸上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张布、包卫都是心思灵透的人,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张将军。募兵怎么样了?”金桓山抬头看向张布,问道。 “回禀将军。兵员已经募集完毕了。训练也不成问题,就是武器、防具供应缓慢,请金将军帮忙催促一下。”张布双手抱拳,恭敬道。 他不仅武艺出众,领兵也是系统性学习过的。怎么精选精兵,如何排兵布阵,怎么安营扎寨,他都非常精通。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蒙元人刚攻下辽东,没来得及整合辽东的资源。而又凭空多十个汉人万户,导致后勤吃紧。 “嗯。这个我会派人去朝廷催促的。张将军只管带兵就行了。”金桓山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情给揽下了。 张布呼出了一口气,心中很感激。 在烂掉了的楚国,欺上瞒下才是主流。很少有上司给部下,谋取利益的。比如说催促朝廷,遣送军需物资。 金桓山揽下这件事情,既是担当,也是蒙元官场,风气很好。 军事上就这件事情了。 噢。还有一个北山堡。 等吴年投降了,得给他安排去另外一个汉人万户属下当千夫长,给予相应的待遇。 他只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不过民政上,却还有一件事情。 “包县令啊。为了笼络辽东读书人的心。朝廷决定明年八月,举行一次科举。你的任务,就是让更多的辽东读书人,服从朝廷,参与到这次科举。” “朝廷也会办的很隆重,大量选举秀才、举人、进士,并且授予官职,给予田宅、奴婢。” “你身为本县父母官,可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了,办的漂亮。”金桓山转过头来,很郑重的对包卫说道。 只有强力收拢汉人,利用汉人,才能让蒙元更加辉煌。团结民众是一回事,募兵是一回事,科举也是一回事。 读书人嘛。 什么同乡好友,往往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能拉一个读书人做蒙元官,就能得到更多的读书人支持。 而且楚国科举腐败,舞弊很多。许多读书人郁郁不得志。 这一次朝廷进行科举,是大收辽东读书人的心的好机会,这差事不能办砸了。 “金将军放心。我会尽力让学子们参加这一次科举的。”包卫也脸色严肃,郑重弯腰行礼道。 “嗯。”金桓山露出了满意之色,脸色也放松了一些。这一次找他们两个来,就是这两件事了。 都是稳稳妥妥的。 “对了。我听说江县的马家戏班子很出名,特地请来唱戏。二位与我看了这场戏再走吧。” 金桓山端起了陶瓷茶盏,品了一口茶后,很是轻松笑意道。 “恭敬不如从命。” 张布、包卫二人自然一口答应。不管喜不喜欢看戏,上司的邀请,怎么能拒绝呢? 局势一片大好。 看戏、品茶,指点江山。 就在这良好欢乐的气氛之中,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一名金桓山的护卫匆匆从外走了进来,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单膝跪下行礼道:“将军。百夫长哈塔尔来报。吴年诈降,以地道进攻大营。朱将军战死,辎重粮草被掠走一空,战兵只剩下三百多人。” 金桓山是见过世面的,统帅麾下万户,屡次与辽东将门厮杀。摧破城池,击破强军不知凡几。 他向来镇定。但这一会儿,却也是没忍住。一把掷掉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拍着茶几站起,怒喝道:“朱耳哈这厮,真是蠢材。这个叫哈塔尔的更是孬种。千夫长战死了,他们还有何面目活下去?让他与其他三人自裁。” “是。”护卫还算镇定,应声后抱拳下去了。 金桓山很生气,这一次十个万户南下,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现在都已经吃下辽东了,还战死了一个千夫长,损失了七八百的兵力。 如果这件事情被其他万户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金桓山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张布,说道:“张将军说的对啊。这个吴年是绝不可能投降的。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拖延时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布置好了地道,击破了朱耳哈。” “这个人不仅战斗意志极为坚定,也是汉人的脊梁。我不该轻视他的。轻视自己的敌人,就是轻视自己。” “这一次。我要把他当做汉人的宿将,竭尽全力击破他。来人。把那九个兔崽子给我召来。” 说到最后,金桓山脸上露出了铮铮杀气,眸光亮的吓人,浑身气势强的可怕。 张布自认为是辽东好汉,能与他争雄的辽东汉人没几个。但是感觉到金桓山的气势之后,却是暗暗吃惊。 “不愧是蒙元万户大将。我这样的武将,在他面前恐怕不值一提。不管是武力、战斗意志、领兵能力。” 随即,张布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冷笑。 吴年。你完了。 你虽然趁着狮子不注意,打了狮子一巴掌。但也惊醒并惹怒了狮子。金将军全力一击,便是那些镇守坚固城池的指挥使宿将,也只是阳光之下的白雪,化作水。 更何况小小的北山堡? 你与半边张之间的恩怨,分出胜负了。 “是。”门外的护卫听了金桓山的话之后,立刻大声应是,下去召见九个千夫长去了。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进来禀报的护卫又折返了回来,对金桓山单膝跪下道:“将军。哈塔尔希望能见将军一面再死。” 金桓山眯了眯眼睛,虽说只是个百夫长,但他对哈塔尔有些印象,并非个孬种,而是强悍的蒙元勇士。 “让他进来。”金桓山考虑了片刻后,说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又转身下去了。不久后,一身狼狈的哈塔尔走了进来,没有任何废话,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咚咚咚。”额头磕碰地板,先磕了十个响头,当即鲜血淋漓,血流满面,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抱拳说道:“请为敢死队,死在攻城的时候。” 金桓山笑了。 “好。不愧是我蒙元勇士。把你们编入敢死队,第一波冲锋。如果能攻破城池,你还活着。你就是千夫长。” “是。”哈塔尔无悲无喜,只是大声应是。 他的声音洪亮,气势很强。 更有殊死一搏的决绝。 蒙元勇士绝不会被打了一个巴掌后,就蒙了。 会打回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十倍奉还。 第二百零九章 天佑炎汉 金桓山让哈塔尔下去休息了。 包卫这个县令,也告辞离开了。 过了不久,九个千夫长陆续到达了堂屋内,拜见了金桓山之后,分作两旁坐下。 金桓山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言。 记得出征的时候,他是信心十足,信心冲天。还玩了一把抓阄的把戏,选中了朱耳哈出征。 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吴年,一个小小的北山堡百户所。哪怕是没有重型攻城器械,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是阴沟里翻船了。 很久了,很久了。 金桓山麾下的千夫长,很久没有战损了。 却折损在了小小的北山堡上。 “朱耳哈啊。”金桓山右手握拳,发出了一声冷哼。然后抬起头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千夫长们一听,顿时炸锅了。 “朱耳哈那个蠢货,话说的咚咚作响,办起事情这么不靠谱。自己死了不说,还损了兵马。将军,请派我出阵。我一定为您扫灭北山堡。” “将军,请派遣我去。” 金桓山皱起眉头,抬起了右手。炸锅的千夫长们,顿时不敢再说,纷纷闭上了嘴巴。 “吴年不可小觑,轻视强敌就是轻视自己。你们要把他当做汉人宿将去对付。”金桓山先沉声说了一句,然后把右手放在茶几上,手掌轻轻的拍打着茶几,声音很沉闷。 “根据北山堡地形来看。它的东边、北边、西边是适合安营扎寨的。张光、章冲水、李大嘴。你们三人一起出击。把朱耳哈的残兵,编为敢死队。等到了北山堡后,李大嘴在北边安营扎寨,敢死队也编入你麾下,先行攻城。” “虽说朱耳哈死了,但是他到底给我拖延了几天。我让人搜刮、打造了一些攻城器械。你们也一起带去。” 说到这里,金桓山抬起头来,眸光宛如利刃,锋利无匹。话音似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我只要一个结果。城破、屠城。取了吴年的脑袋,挂在江县城南。震慑那些所谓的炎汉子弟。” 虽说有一半汉人血统,虽说比较亲汉,但是他到底也是个蒙元宗室,万户大将,绝非善茬。 “是。” 张光、章冲水、李大嘴三名得到任务的千夫长,也不敢怠慢,站起来抱拳应下了。 对。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百户,或者是千户。 要把他当成是辽东宿将,加以消灭。 不给他一点机会。 兵马赶到,当即攻城,城破屠城。 笔直向前一条路。 蒙元人的行动十分迅速,但是粮草辎重,还有重型攻城器械的准备,需要一点时间。 今天走不动了,明天一大早才能出征。 就在诸千夫长下去后不久,天空上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黑压压的云层,乌云碰撞,释放出了杂乱的雷电,仿佛有龙在其中翻滚。 随即狂风大作,不久后,意料之中的大雨便落了下来。 “哒哒哒,哒哒哒。” 大雨落在瓦片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汇聚在一起落下,在廊下形成了雨帘。 金桓山、张布的面色微微一变,站起来走到了房门口,观看这大雨。 山路难行。 大军出征更是要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还有重型攻城器械。大雨过后,山路泥泞,更是举步维艰。 辽东这个地方,这样的雷雨很少见。更何况是秋天下雷雨。 金桓山、张布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 当这场大雨落下的时候,吴年正在院子里练武。他也很惊讶,辽东这破地方,又是秋天,很少下这种雷雨。 不过吴年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改变时局的机会。 他斩杀了朱耳哈,一定会获得疯狂的报复。就算他有城墙,击破了神,收拢了蒙元人的装备,扩充了精锐的数量。 但是吴年仍然担心,城池能否守住。 对于蒙元人来说,损失了一个千夫长只是九牛一毛。它军队的整体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还有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 不过吴年只是在心中担心,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身为一名大将,必须把不利的东西隐藏在心中。 把有利的东西表现出来,并且一定要信心十足。 我们一定能赢。 如果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主帅先表示对战争的担忧,那么属下就会慌乱,继而导致全盘皆输。 但是这场大雨。 吴年右手紧握着马槊,竖在自己的身旁,抬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去把那六位大人找来。”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身旁的一名家奴说道。 “是。” 这名家奴反应很迅速,立刻下去拿了一把雨伞,便往前院走去。吴年转头对另外一名家奴说道:“让厨房烧煮六碗姜茶。” “是。”这名家奴也应了一声,快步下去了。吴年先把马槊交给了家奴,然后昂首挺胸去了堂屋坐下。 不久后,章进、李勇等人都披着蓑衣,进入了吴府,在门口把蓑衣交给了家奴后,抖了抖湿漉漉的裤脚,进入了堂屋。 所有人都露出了喜色。 大家都是军户,都拥有军事上的本能,意识到了这场大雨的作用。 “坐吧。来人,上姜茶。”吴年哈哈笑了一声,让众人坐下,然后搓了搓手,仿佛得了天大便宜一样,笑道:“真是天佑炎汉啊。这场大雨,让我们胜算大增。” “哈哈哈。”众人闻言分开两旁坐下,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名家奴端着六碗姜茶走了进来,放在了众人身旁的茶几上。现在天冷,众人又淋了雨,正有点冷,不客气的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等他们喝了姜茶后,吴年才说道:“老李啊。你派遣民兵出去。在江县到北山堡的主要山道上,设置障碍。伐木、堆石。加上雨水带来的山路泥泞,我要让蒙元人在山上走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精兵、民兵趁机获得更多的训练时间。” “让妇人上山,砍伐更多的木材。让工匠加快制作箭矢、兵器、防具。” 说到最后,吴年伸出右手拍着茶几站起,意气风发道:“天佑炎汉,这一次我们赢定了。” “是。” 众人也跟着站起,抱拳重重应声道。 第二百一十章 蒙元人的艰难行军路 游击战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北山堡出身的军户来说,这大山与大山之间的道路,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从江县到达北山堡的道路,主要有一条官道,山道上一座木头搭建的桥梁,一座石拱桥。 雷雨落下之后,山间的溪流水位也会暴涨。破坏了桥梁之后,不仅阻拦了去路,连搭建新的木桥的难度,也是大幅度提升了。 还有两条山道,但不经常走,路比较狭隘,而且难走。辎重大车,勉强能过去。 其余小山道不计其数,但都走不了大车。 李勇派遣出去的民兵,分成若干小分队。他们也不用什么辎重,只带着斧头等工具,一点干粮,一张大弓一个箭囊就行了。 现在是秋天了,正是山上猎物最肥美的时候。精湛的猎人,只要进了山,就等于是老鼠进了米仓,完全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破坏了石拱桥、木桥。虽然破坏了有点可惜,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然后他们寻找合适的地方,按照吴年的命令,用最省时省力的方式,开山伐木,搬运散落的岩石。 堵塞道路。 山民健步如飞,也不需要辎重,干起活来,也是非常的麻利。 很快从江县通往北山堡的三条道路,就宣告封路、堵塞了。没有一点时间,那是修复不了的。 对于吴年来说,不过是让民兵们出动干点活,消耗只是一点干粮。对于蒙元人来说,那乐子就大了。 一场雷雨按照常理,一两个时辰也就应该过去了。 这场雷雨,竟然下了足有六七个时辰。 它充足的滋润了泥土,使得泥土充满了水分。 江县。 当东方泛白的时候,已经是雨过天晴了。蒙元人在城外的大军,张光、章冲水、李大嘴三人披上了盔甲,坐上了强壮的蒙元战马,吆喝着各自的兵丁,出了大营。 道路十分泥泞,但该走还是得走。 蒙元战兵的装备十分好,有战靴,不会湿了脚,但是他们带上了武器,加上有部分士卒披着沉重的战甲,走起路来,也十分的不利索。 不过幸好蒙元人也是山民,白水黑山之间走出来的,走路是强项,马马虎虎能走吧。 大车就不好走了。 有部分辎重大车,由骡子、驽马拉动,但就算是如此,马车车轮还是很容易陷入了路上的泥坑之中,更不用说那些人力拉动的大车了。 张光、章冲水、李大嘴三人不得不征召了更多的汉人辅兵,帮着推动、拉动辎重大车,顺便搬运石头,修补道路上的坑坑洼洼。 这些汉人辅兵是真的苦。 每人每天吃两顿饭,而且还是米饭与糠混合而成的米糠饭。穿着草鞋走在泥泞的路上,干着沉重又肮脏的活。 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默默承受。如果干活慢了一点,蒙元老爷的鞭子就会落在他们的背脊上,打的他们鲜血淋漓。 这秋冬季节的,要是受了伤,可能就熬不过死了。到时候,就成了路旁的一具尸骨了。 不过这些汉人辅兵不敢逃。 现在蒙元人控制着辽东,能逃到哪里去呢?而且他们的家眷都还在江县城中呢。 再说了,以前楚国控制辽东的时候,老百姓充当辅兵,或者服徭役,修个城墙、道路什么的,也差不多是这个待遇。 不管楚国,还是蒙元人,都不是好东西。 就算有汉人辅兵帮忙,队伍的行动也很是缓慢、艰难。他们三四千的蒙元战兵,光走出江县所在的平地范围,就用了足足两个时辰之久。 刚走上山路没多久,在前部为先锋的李大嘴,就气的破口大骂。 “该死的吴年,尽弄这些把戏。” 李大嘴是汉名,随便取的,他的蒙元名是胡托尔,意为战士。他也人如其名,生的足有一米九左右,不仅高大,而且健壮,披上了盔甲的他,看起来仿佛是一名巨人。 要不是他身下的战马十分优秀,怕还驮不动他。 李大嘴看着前方道路上杂乱无章堆积着的木头、石头,还有荆棘,暴脾气顿时上来了。 从诈降、地道上来看,吴年这个汉人就不是个正经人。 现在一看,特码真的是个混蛋。 竟然弄这些把戏。虽然他们蒙元人也是白水黑山之间走出来的民族,当初部落互相攻伐的时候,却也是正正经经的两军交战的,从来没有弄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优秀的,勇敢善战的战士,就应该堂堂正正对决。 汉人守城,也算马马虎虎吧。 特码的,搞这些。 什么玩意儿。 “马上去清理。”李大嘴虽然骂骂咧咧,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大手一挥,让汉人辅兵去清理。 蒙元战兵则是就地休息。 汉人辅兵是骡马命,只能在蒙元老爷的催促下,向前去搬走这些石头、木材,这倒是好办,遇到了荆棘,少不了扎出血来。 汉人辅兵还算麻利,但奈何这地方狭隘,只能用少数人搬,很费时费力。很快就一刻钟时间过去了,堆积物只搬走了一半。 “哒哒哒。”一名蒙元骑兵驾驭战马,越过了一个个兵丁,来到了李大嘴的身旁,拱手说道:“李大人。我们大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大嘴正在气头上,顿时火冒三丈,回头大骂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会看吗?” 这名蒙元战兵只是个传令兵,不敢与李大嘴争吵,低着头把话全吃了,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灰溜溜的调转马头,回去禀报了。 花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的汉人辅兵,才把道路给清理干净了。 李大嘴一肚子火气很烦躁,一点也没有顾及前方的汉人辅兵。挥舞手中的马鞭,便向前飞驰而去。 “啊!!!”一名汉人辅兵搬运堆积物手软脚软,又猝不及防,被马撞倒,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即叫声戛然而止。 马蹄在他背脊上践踏而过,向前而去。这名汉人辅兵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样子,风华正茂,现在却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死了。 四周的汉人辅兵看见了,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遍体发寒。 这么一比,楚国当官的还算仁慈了。 楚国官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热火朝天 从江县到北山堡的道路,快马需要走一天多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大军行走,最多三天也就能到达了。 但是这一次三个统兵的蒙元千夫长,在走了三天的路程之后,遇到了第一个关卡。 一条没有桥梁的山间溪流。更可怕的是因为下了一场暴雨的缘故,溪流水位暴涨。 哪怕是兵丁们舍弃了辎重大车,人也走不过去。 “这原本是一座石拱桥。建造这样一座石拱桥,需要很长的时间,耗费很多的物资。” 一名汉人向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说道。 与建设相比,破坏容易多了。 在山间这样的地方,建造一座石拱桥,付出是巨大的。但这样的桥梁,竟然被吴年给毫不犹豫的破坏了。 这个败家的东西啊。 “木工上。临时搭建木桥。”李大嘴双目欲裂,心里头的火气已经冲到头顶了,再不释放就烧死自己了,他大喝着说道。 军中当然有工匠的,修桥铺路,还有修葺攻城器械什么的。当然还是汉人,蒙元人只负责出战兵。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工匠走了上来,巍巍颤颤道:“大人。现在水势太强了,人都站不稳,下去只是死路一条。” 李大嘴脸都绿了,握紧了手中的马鞭,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挥下去。工匠与辅兵不同,死个辅兵再拉壮丁就是了。 工匠尤其是这样的老工匠,死一个少一个。 “向导。可还有别的路?”李大嘴冲着向导怒吼道。向导低下头,没敢躲李大嘴喷出来的唾沫,低声道:“有,但需要绕很远的路。” 李大嘴无话可说了,只能无能狂怒的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怒吼。 “啊!!!!!!” 他的体力很足,一声怒吼响彻山间,而且绵延不绝。惊扰的四周大树上的飞鸟振翅高飞。 过了许久后,李大嘴喘息着停止了怒吼,勒马说道:“寻找地方安营扎寨。工匠们盯着水位,等水位下降,马上开工。” “是。”众人呼出了一口气,赶紧弯腰应是。 北山堡。 雨停了,就可以干活了。 在李勇的组织下,在北山堡的农妇带领下,农妇们或者把织布机开的冒烟,大量的制作棉布,或漫山遍野的伐木。 也组织了狩猎队,进山狩猎。得到的猎物,全部给精兵们吃用。 包括吴年家在内,除了病体虚弱,比如陈氏之外,全部人都不允许吃肉、蛋类,这类能补充蛋白质的食物,全部省出来,给精兵们吃。 民兵偶尔能捞点汤喝。 吴年扩充的精兵有十二个百户。章进、铁牛、刘武各自统帅三个百户,王贵、张声率领三个百户,作为吴年的亲兵。 他们四个人四个指挥系统,分别选择了山谷,或平地上,展开了训练。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训练的东西很少。 主要是认脸。 在打仗的时候,每一名士卒必须记得自己的同小队(小旗)的人员,以及小旗官。 除了认脸之外,章进等校尉,还传授兵丁们,各种守城的要诀。 虽然北山堡还不知道金桓山的报复,有多么猛烈,多么强大。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的战争,最主要的是守城。 受伤了应该怎么办。 敌人登上城墙了,由谁上。 怎么又快又稳的射出手中的箭矢。 这些都是必要的知识。 吴年很重视对伤兵的照顾,传授给精兵们,该怎么快速止血,该怎么处理伤口等简单的知识。 由王如烟所统帅,由部分胆大农妇所组成的医疗队,也在加紧训练,囤积绷带、羊肠线等等。 数量是精兵数倍的民兵,也在加紧训练,他们的就简单多了,只是一个辅佐,补充而已。 而且,人心不齐。但是吴年仍然很重视。 北山堡北方。 二三千的民兵排列成一个很大的方阵,手中拿着简陋的长矛,没有战袄,没有盔甲,有人有弓,有人没有。 有的人一脸坚毅,有的人畏畏缩缩。 吴年站在他们的对面,身上穿着一袭崭新的战袄,腰间挂着一柄佩刀,身后跟着一些家奴。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目视这些民兵,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认为我是魔鬼,是我把你们送上了战场。” “我承认我就是魔鬼,是我要你们抛洒鲜血。” “但是我确实也希望你们能活下去。我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教会你们如何进行简单的战斗,如何挽救自己的生命。” “上了战场。你们就是兵。要想活下去很简单,战胜敌人。我们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织布机。你们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也是。” “每一个零件,它都能发挥属于自己的作用。” “你们之中的人多杀一个敌人,就多增加了活下去的机会。” “拼了命的,训练吧。” 到了最后,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喝了出来,声音十分洪亮,响彻天地。 民兵们听了之后,很是骚动了起来。一名民兵激动的站了出来,对吴年弯腰行礼道:“将军大人。请您不要妄自菲薄。我不认为您是魔鬼,我认为您是卫青、霍去病,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大将。” “驱逐鞑虏,光复辽东。” 说到最后,民兵昂首挺胸,双眸之中绽放出了璀璨的亮光。信任、尊敬、崇拜在他的脸上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狂热。 如果有能人带领他们走向胜利,那么非眼前这位将军莫属。 “感谢你。”吴年觉得自己的眼角微微酸涩,虽然很多民兵是不情不愿,但也很多民兵是支持我的。 “马上开始训练。”吴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后,大喝道。 “是。”二三千民兵齐齐大喝了一声,气势也是不俗。 吴年点了点头,从旁边的家奴手中拿过了一柄长矛。他没有立刻传授矛法,先郎声说道:“长矛最主要的动作是刺。” “在人挤人的城上,不要把矛当棍子用。” “刺要准,快准狠。对付没有盔甲的蒙元兵,你们可以刺他们的任何地方。但对付有盔甲的蒙元战兵,你们只能刺脖子。”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刺向蒙元人重甲兵脚,推开蒙元兵,或绊倒蒙元兵,给同伴创造机会。” 吴年握着长矛,不厌其烦的开始讲解这个武器的优点弱点,战场上如何配合。 在他的统筹下,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只能跟着他干了。 北山堡成了一块坚硬的岩石,哪怕是蒙元人真的是一头猛虎,也要让它崩了牙齿。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打断脊梁 二十天后。 辽东的天气,已经从秋冬时节,彻底进入了冬天。辽东的天气虽然比不上更北方的滴水成冰,但也是极冷。 北山堡的生活条件很苦。 这座城堡本来只能容纳一万人左右,现在却挤进来了两万多人。粮食什么的,每天控制口粮还可以维持。 也幸好吴年今年种了棉花,制作出了不少的棉布、棉被,可以保证百姓最低限度的保暖。 仓库里也已经堆满了木柴,实在不行也可以生火取暖,只是烧火取暖,需要注意火灾。 虽然吴年的辅汉将军府,还没有专门管民政的长史。但每五百人设置了亭长,在这些亭长的管理下,没有出什么乱子。 虽然苦了一点,但日子还能过。 上午。 吴年穿着秋天的衣裳,在【辅汉将军】府内,耍了一套马槊,然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白气。 在这样的天气下,简单的一套槊法根本出不了汗。 不过暖身子的效果,还不错。 浑身暖洋洋的。 “哒哒哒。”李勇快步走了进来,吴年抬头见是他,便把马槊交给了一旁的家奴,然后目视李勇。 “将军。探子回报,蒙元兵距离北山堡只有三天左右路程了。”李勇一脸凝重道。 站在吴年身边左右的家奴,都变了脸色,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吴年转头看了看这些家奴,没说什么。 “二十几天啊。比我想的十天半个月,要多了一半。这二十几天,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是天佑炎汉,我们一定能赢。” 吴年先是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句,然后神采飞扬道:“把所有人召集回来,关闭城门,养精蓄锐。依托北山堡,与蒙元兵决一死战。” “我吴年能败他们一次,就能败他们第二次。这大山中,我们才是强者。” “是。”李勇尽管也是信心十足,但听了吴年的话之后,仍然是热血沸腾了起来,大声应是后,转身离开了。 很快,北山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在外砍伐树木的农妇被召集了回来,城门被关闭。 民兵在城中巡逻,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其余百姓只能蜗居在家中。 在天黑之前,出门训练的十二个百户的精兵都回来了。二十几天的训练,没有让他们发生太大的改变。 但至少排列整齐了许多,士气则是极为高昂。 这些兵丁愿意团结在【炎汉】这面旗帜之下,为汉人流干最后一滴血,父死子继,前仆后继。 精兵们、民兵们开始休息,部分粗壮的农妇被组织了起来,往城墙上搬运箭矢、石头、木头等守城工具。 蒙元兵的到来,与探子的判断差不多。 第三天的下午。 北面城墙上站岗的一名兵丁,先发现了北方山口出现了一个黑点,继而一支数千人的兵马出现在了平地上。 “蒙元人来了!!!”这名很年轻的兵丁,先是浑身一凉,随即热血沸腾,大叫了起来。 所有的兵丁都心神一震,然后齐齐抬头看向北方。 城下兵舍内兵丁也是纷纷走出了兵舍,登上了城墙观看情况。 地道战的时候,只有三百精兵出战了。 很多人看到的只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兵丁们都是好奇,活着的蒙元人长啥样。 吴年破了他们心中的神。 “气势很强,我觉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凉飕飕的。” “是啊,我仿佛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愧是蒙元人啊。” 尽管心中神已经破了,但当他们看到蒙元大军的时候,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不久后,吴年、王贵、张声三人披着重甲,走上了城墙。兵丁们赶紧让开了道路,顺便低下头弯着腰,以示尊敬。 “终于来了。”吴年的眸中绽放出了强大的杀气,但很快杀气收敛,平平无奇了起来。 “按照原定计划。我守北城门。章进守东城门、铁牛守西城门,刘武守备南城门。除了北城门外,其余城门全部用木板钉死,用粗大的木棍顶住。” “李勇坐镇辅汉将军府,统筹全局。” 吴年挥了挥手,大声下令道。 “是。”一名传令兵大声应是,下去传令去了。吴年轻轻点头,继续转头看向了北方。 他要让所有人都流干最后一滴血。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北城门的城门楼内。除了吃饭睡觉,我都会站在这里守城。我先定下序列。如果我死了,李勇就是辅汉将军。之后是章进、铁牛、刘武。” “告诉他们。坚决跟蒙元人打游击战,这是我们的大山。最终赢的人一定是我们。” 吴年又转过头,对一名传令兵说道。 “是。”这名传令兵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吴年这一番话说是传令,其实是激励士气。 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天下无敌。 不管是精兵、民兵们心中的火,都被吴年的话给彻底点燃了。他们转头望着吴年,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旗帜。 那面【炎汉】旗帜。 蒙元人的心中,同样是燃烧着一团火。 这一股火,称为怒火。 当李大嘴、张光、章冲水这三个千夫长,带领三四千的蒙元精锐战兵到达了北山堡的时候。 他们狼狈极了。 山路不好走就不说了,现在天气还冷。山上也不好安营扎寨,晚上又得派人戒备。 这二十几天的路程遭的罪,比他们打一场大战还要累。 这是他们之前从未想到的。 蒙元人也是白水黑山中走出来的山民啊,翻山越岭竟然会这么累。 特码的。 现在终于到达北山堡了,吴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成?没的说,灭了他。 李大嘴骑着高头大马,对左右的张光、章冲水说道:“按照计划。我在北边安营扎寨,张光去西边,章冲水去东边。兵丁累了,今天是不成了。养精蓄锐一夜,明天再攻城。” “记住。我们要仔细检查,甚至是挖掘一下,看有没有地道。千万不要像朱耳哈一样,被地道偷袭。另外晚上加强戒备,以防止吴年夜袭。” “这一次我们要不露出破绽,用实力碾压了北山堡。城破之后,屠城之前,让兵丁们爽快一下。干了所有汉人女人。” 李大嘴咬牙切齿道。 大家都是平级,李大嘴说的道理,张光、章冲水也知道,二人也是一肚子火。 “全特码是废话。”章冲水说了一句后,便调转马头率领自己的人去了另一边。 张光也黑着脸走了。 李大嘴让汉人辅兵安营扎寨,让敢死队的哈塔尔负责搜寻地面,看有没有地道。 这一次。 他要用实力碾压北山堡,让辽东人看看。 蒙元战兵的强大之处,打断所谓炎汉的脊梁。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死战不退 北山堡上。 吴年抬头看着渐渐成型的蒙元人大营,看着有工匠,从辎重大车上搬下来一个个零件,然后组装成为攻城车。 巨大的攻城车,当然是不能被推上山的。它们出城的时候只是零件,只有到达了地方,才会进行组装。 吴年看了看攻城车的类型,有与城墙齐高的井车,是一种两轮车,仿佛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井,上方可以站立弓箭手,以此弥补攻城一方的高度劣势。 有一种云梯车,这是一种构架两节梯子的战车。操纵机关之后,可以把梯子四十五度架设在城墙上。城上的守军是推不开这种云梯车的。 还有一种是木幔车,在车前架构一个巨大的盾牌,兵丁们可以躲在木幔车后边,以达到向前移动的目的。 吴年沉默了一下,放在刀柄上的左手紧紧握住。 城墙是汉人对付北方民族的利器,但汉人也熟练的掌握城墙的攻破技巧。 北方民族不再只是马背上的民族,不再只有骑兵,还加上重装步兵,加上重型攻城器械之后。 就成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蒙元帝国。 如果蒙元人只有骑兵,用的是简单的梯子,那好对付多了。 “兄弟们。与蒙元人战斗,哪怕是守城。我们其实也不占据太大的优势。守城是最后的抵抗。只有我们拥有数量庞大的战兵、民兵,依托大山,弓箭,以及我们的腿。与蒙元人打游击,才是通往成功之路。”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对左右的王贵、张声说道。 王贵、张声的脸色都很难看。 相比于眼前这一支武装到牙齿的蒙元战兵,上一次的朱耳哈仿佛儿戏一样。上一次的胜利,真是来之不易。 是经过了示弱、诈降、地道战偷袭才得到的胜利。 这一次则是硬碰硬的较量。 连王贵、张声都这样了,更别说城墙上的精兵、民兵了。精兵还好,拥有坚强的意志力在支撑着他们。 民兵意志力很强的当然也很强,但是意志力薄弱的已经浑身战栗,没有开打,就想躺下装死了。 “进来。我们安排一下守备任务。”吴年招呼了王贵、张声一声,三个人一起进入了城门楼内,品字形坐下。 “虽然不可能。但是我们得防备蒙元人夜袭北山堡。我的计划是。你们两个晚上守备,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用民兵。让精兵充分的休息,以应对白天的战斗。” 吴年坐在小板凳上,抬头看着左右的二人沉声说道。 只听说过夜袭大营的,没听说过夜袭城池的。 但蒙元人实在太强盛,不得不防。 每一名精兵都是宝贵的,当然不能让他们守夜。 “是。”王贵、张声应的十分干脆。 时间快速流逝,很快就天黑了。吴年已经在城门楼内弄好了床铺,打算睡觉了。但在睡觉之前,他还是走出了城门口,在王贵的陪伴下,巡视起了城墙。 一名名民兵站在城墙上,站在寒风之中,手中拿着长矛这种简陋的武器,没有配备任何的盔甲、战袄。 他们或坚毅,或胆怯。 看向吴年的眸光或尊敬,或畏惧。 “兄弟们。兵舍内的厨房中,有烧煮姜汤。谁要是觉得冷,可以告诉带领你们的小旗官,让人弄姜汤来。” “如果谁受了风寒,发烧。也要及时禀报。除此以外,谁也不得擅离岗位,要精神抖擞的盯着。” “不仅要防备城外蒙元人的偷袭,也要防备城中有奸细出城。” 吴年从一名名的民兵身旁走过,声音十分洪亮,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应该注意的事项。 他先往东走到墙角处,再折返往西走到墙角处,最后回到了城门楼前。 “交给你了。”在进入城门楼睡觉之前,吴年转头看向了王贵,沉声说道。 “大人放心。我会为您好好盯着。”王贵深呼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沉声说道。 “不。是为了我们,为了北山堡,为了炎汉。”吴年摇了摇头,说道。 “是。”王贵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吼了出来。 “嗯。”吴年点了点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楼内的两个家奴立刻走了上来,为吴年解开了甲胄,准备了热水,给吴年泡脚。 等泡脚完毕后,吴年卷起被褥,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吴年在蒙元人战鼓、号角声中醒来。 吴年睁开了眼睛之后,立刻对身旁的一名家奴说道:“让张声告诉兵丁,不要慌张。这是蒙元人的集结号令,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动攻城。兵丁们加紧吃饭。精兵先吃,民兵排在后头。” “另外。给我弄来早饭。” “是。”家奴一脸慌张,应声下去了。吴年洗了把脸,从容不迫的吃了早饭,再在两名家奴的伺候下,披挂整齐,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走出了城门楼,站在了城墙上。 “大人。”守下半夜的张声,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的来到了吴年的面前。 “去睡觉吧。有我。”吴年说道。 “是。”张声应了一声,抱拳一礼后,下去了城墙,往兵舍内去了。 吴年昂起头来看向前方。蒙元人的大营已经敞开,攻城车被推了出来,其中四辆井车,四辆云梯车,四辆木幔车。 等这些攻城车排列整齐之后,一匹黑色的战马驮着一个蒙元人战将走了出来,紧接着约一千人的蒙元战兵也杀了出来。 吴年的眸光扫视了一下,约莫五成战兵是身披重甲的。 披甲率高的吓人。 “如果我有这些盔甲,加上精兵、民兵。给我时间训练。哼。”吴年摇了摇头,把脑中的杂念甩了出去。 他回头看了看身边四周的兵丁,右手放在了腰间刀柄上,拔出了一柄崭新的钢刀,大叫道:“兄弟们。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精兵的战斗意志要高强太多,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配合吴年也发出了大吼声。 来吧。 蒙元人。 哪怕真的是鬼,我也要杀了。 吴年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无所畏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神箭手 死战不退!!! 当李大嘴听到了城池上,响起的如雷怒吼的时候。不由抬头看去,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勇士们。好笑吗?”李大嘴双手握紧了马缰,张口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蒙元战兵很配合的发出了哈哈大笑声,一双双的眸光中只有轻蔑。 死战不退? 他们蒙元人的崛起,就是蚕食汉人城池的过程。死战不退?又有几个汉人是死战不退的? 就算真的死守城池的宿将,最后也就是一波流攻进去。 然后屠城。 屠城是蒙元人对抵抗者最大的尊敬,也是击垮汉人意志力的最有力的武器。 谁抵抗,就屠谁。 谁还敢抵抗? 多少城池推过来了,多少名将斩了。这小小的北山堡,太可笑了,太好笑了。 哈哈哈。 “勇士们。释放你们的战意,张开你们嘴巴,展露你们的獠牙,啃了这座城墙。入城之后就是白花花的世界了。汉人女人的身子在等着我们。上!!!!” 李大嘴收起了笑声,扬起了右手,手中金色的马鞭指着北山堡,大喝道。 “杀。” 蒙元战兵们齐齐怒吼了一声,随即他们推动着十二辆攻城车,缓缓的往城墙而去。 等到达了一定距离之后,木幔车先停了下来。 “哈塔尔。带着你的敢死队上吧。”李大嘴低下头,看着身旁的朱耳哈残部,以及首领哈塔尔,面无表情道。 “是。”哈塔尔昂首挺胸,随即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大叫道:“勇士们,兄弟们。为了我们肩上背负的荣誉,也为了我们的性命。豁出性命,跟随我上吧。城破之后,我们就又是光荣的蒙元勇士。” “嗷嗷嗷!!!” 身负败军之耻的朱耳哈残部,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发出了一声声嚎叫声。 三百余人跟在哈塔尔的身后,躲在四辆木幔车的后头。木幔车重新启动。而这个时候,井车已经先到达了城下。 站在井车上的弓箭手们,开始朝着城中的守军射箭。 在射箭的同时,他们也是被射的目标。 这部分弓箭手,全部都是身披重甲,全副武装。 “嗖嗖嗖!!!” 一名蒙元弓箭手探出头来,朝着城墙上的守军射出了一支箭矢。他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射出去的一刹那,他就知道稳了。 “噗嗤”一声,一名守城的民兵脖子中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后,摇晃了一震,向后倒在了地上。 “嘿嘿。”蒙元弓箭手冷笑了一声,再一次张开了手中的大弓。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激射而来。 蒙元弓箭手脖子一凉,随即失去了力气。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脖子,他全副武装,浑身只有脸和脖子是破绽。竟然还能被射杀。 蒙元弓箭手奋力的抬起头,看了一下前方。一名身披重甲的大将,手持一张很大的红色战功,宛如后裔射日一般,正在弯弓射杀一名名蒙元战兵。 是吴年。 吴年左右开弓,眨眼间射出了二十支箭矢。射杀了十五个蒙元弓箭手,以一己之力,暂时压住了蒙元人井车上的弓箭手。 没办法。 这不是射靶子。 对方是人,会躲,而且全副武装。百发百中不可能。 “朝着那个持红色战功的大将射箭。射死他。”在死伤惨重之后,蒙元人弓箭手反应了过来。 “嗖嗖嗖。”所有的弓箭手,都瞄准了吴年,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咚咚咚!!!” 早有准备的两名大盾兵走上前来,仿佛是两扇门一样,护在了吴年的面前,虽箭如雨下,却伤不到吴年半分。 “叮叮叮”只听到了沉闷的声音,以及箭尾晃动声。 “惹了众怒了。”吴年冷笑了一声,在两名大盾兵的护卫下,退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盯着那个持红色弓的大将。他一旦站出来,就射他。” “是。” 蒙元军官大声的提醒着属下的弓箭手,一双双眸子紧盯着吴年的行动。 刚才的情况,众人都看见了。 这个大将能左右开弓。 如果普通人能用右手开一百弓,那这个大将能用双臂开两百弓。这是左右开弓的可怕之处。 强弓很强,杀伤力很足。 开了二十弓,至少杀了我们身披重甲的弓箭手十个人(其实是十五个)。 这种人蒙元人之中也有,他们统称为。 神箭手。 每一个这样的神箭手,都是很宝贵的财富。很适合守备或进攻一座小型据点。 一个射箭手,可以顶五十个普通的弓箭手。 当然汉人之中也有这样的神箭手,但不多见。没想到北山堡也有,而且明显是个大将。 这是吴年吗? 还是章进? 骑在高头战马上李大嘴,虽说轻视北山堡,但典型的是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心神全放在攻城战上。 “神箭手?”李大嘴的左边眼皮微微一跳,这种宝贵的人物,他这个千夫长属下也没有一个。 吴年?章进? 倒也确实是人物。 但很快,李大嘴的心中就涌现出了更强的战意。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一个两个神箭手,又有什么用呢? “攻上去。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李大嘴再一次扬起了右手上的马鞭,大叫道。 “杀!!!!!” 蒙元战兵们如狼似虎,暴吼连连。 这个时候云梯车冒着城上的箭雨,稳稳的停靠在城墙的前头,有蒙元战兵操纵着机关,缓缓的把梯子架在了城墙上。 与此同时,木幔车也到达了附近。 云梯当然是用来爬的。 敢死队就是用来消耗的。 也是攀爬云梯的。 哈塔尔没有任何犹豫,扶了一下有点歪的头盔之后,大叫道:“勇士们,殊死一搏的时候到了。” 他右足一动,闪身出了木幔车,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云梯,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城墙。 “不要躲啊,混蛋。” 一名守城民兵立刻看见了,大吼了一声之后,举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向前一掷。 “碰”一声,朱耳哈的残部,敢死队队长,百夫长哈塔尔的头部中了石头,在一声沉闷的响声之中,他整个人从云梯上跌落了下来,落在地上之后,再也不动弹了,只有鲜血流淌汇聚,很快成了一个小血池。 这是血腥的攻城战。 什么百夫长,什么千夫长,什么万户大将。 胆敢冲到前线,都有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流血一斗 敢死队队员们眼睁睁的看着哈塔尔从云梯上摔下来,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 此时此刻的蒙元帝国正是最强盛的时候,人们在乎的是荣誉,是战斗,是勇士,是热血。 他们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 “上啊。”一名十夫长发出了一声嚎叫,马上补上了哈塔尔的空位,手脚并用的攀爬起了云梯。 “上吧。”另外两名敢死队队员,大叫了一声之后,也勇敢的站了出来,手脚并用的攀爬云梯。 当他们开始攀爬的时候,前一个十夫长已经死了。同样是被一块石头给砸死了。 但是举起石头的守军民兵,也被蒙元弓箭手给射杀了。 这完全是用人命去填,用来消耗城中守军、守城物资的数量。 这也就是悍不畏死的蒙元战兵。 吴年站在比较靠后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领教到了所谓的蒙元战兵的威力。 “就算是所有男人全上了,老人、少年。我也守不住三天。今天血战死守,明天决一胜负。” 吴年眸中精芒爆闪,心中暗道。 只是挨打,不是吴年的风格。 他有一个疯狂的计划。 蒙元人绝对想不到的计划。 先用城墙作为依托,也以己方的精兵、民兵作为消耗蒙元人的力量,然后握紧拳头,打上去。 朝着蒙元人的鼻梁骨打去。 吴年不是只站在后边看着,他也不能站在后边看着。敢死队的队员,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爬上了云梯,守城的民兵、精兵一个个阵亡。 很快有一名蒙元敢死队队员站在了城墙上。当没有了城墙的依托之后,双方的战斗力就显现了出来。 三名精兵齐齐怒吼了一声,扑向了这名蒙元敢死队队员。 “噗嗤”一声,井车上的蒙元弓箭手很会配合,一箭射杀了一名披着战袄的精兵。 其他两名精兵扑了上去,蒙元敢死队队员狞笑了一声,眨眼之间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只交手了四个回合,便将两名汉人精兵斩杀了。 四周的民兵、精兵见此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齐齐胆寒。 这就是蒙元战兵吗? 吴年随手抓住了身旁一名亲兵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掷。 “碰”一声,巨大的贯穿力,甚至让长矛矛尖刺破了蒙元敢死队队员胸前的护心镜。 这名蒙元敢死队队员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倒去,随即往城下摔去。不过在摔死之前,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好大的力气!!!”这是蒙元敢死队队员心中最后的念头。 “不要怕。我与你们同在。”吴年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冒着迎面而来的箭矢,冲向了前排,以绝强的一刀,从刁钻的角度,切下了一名蒙元敢死队队员的左边胳膊。 “啊!!!”胳膊落下鲜血喷薄而出,这名敢死队队员再凶悍,也是发出了惨嚎。 “噗嗤”一声,吴年双臂用力,刀尖儿刺破了这名敢死队队员的脖子,向左一切,切下他半个脑袋。 “碰”一声。 吴年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支铁质的箭头插入了他的胸膛,箭尾摇晃不止。 “将军!!!”四周的精兵、民兵亡魂大冒,双目欲裂大叫道。 吴年却张嘴狞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井车上的蒙元弓箭手们,笑道:“好痛啊,你们这帮混蛋。” 话音落下,吴年手中刀光一闪而逝。半月形的刀光过后,又一名蒙元敢死队队员的人头落下,无头的尸体喷涌出了血水,摇晃了一阵后,轰然落在了地上。 “碰,碰!!!”这一次是后背,吴年的后背中了两箭。强大贯穿力,稍稍破甲,箭头刺穿了吴年的肌肤,射入了肌肉内。 “不要畏惧。我与你们同在。”吴年扬起手中的钢刀,砍断了胸前的箭矢,然后目露凶光,扑向了另外一名蒙元敢死队队员。 两军的战斗意志,战斗力,战斗经验都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要想守城,就只能拖延时间。 让己方的战兵、民兵,快速的学会与蒙元人战斗的技巧。在他们强大之前,吴年只能这样扑上去,仿佛是救火队员一样,斩杀一个又一个登上城墙的蒙元战兵。 他的行动获得了作用。 己方的战兵、民兵们都是士气大振。 就连那些畏惧,怀疑吴年的民兵,也都是无话可说。他真的不是吹牛,是真的愿意为北山堡流干鲜血的。 吴年当然是对方弓箭手紧盯的目标,虽然没有被射中要害,但是身上插满了箭矢。 当第十五支箭矢射中了吴年之后,以吴年的强韧意志力,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继而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吴年没有强撑着,大踏步的离开了前线,来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抬头对一旁的家奴说道:“马上准备热水,让人给我上药,包扎。” “是。”家奴满头大汗的应了一声,扶着吴年进入了城门楼内,关上了大门。不久后,热水被端上来。一名经过简单训练,会处理伤口的农妇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吴年的家奴,小心翼翼的用大剪刀剪断了插在吴年盔甲上的箭矢,帮吴年解开了甲胄。 当农妇看着浑身上下插着箭头的吴年,吓得一个哆嗦。 这可是辅汉将军啊。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完了。 “将军。”她立刻行动了起来,取出了一把小剪刀,剪开了吴年身上的衣服,然后让家奴帮忙,用小刀一颗又一颗的取下箭头。 农妇忙的是满头大汗,吴年坐着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汗水也依旧流淌。 农妇跟在王如烟后头,处理过这样的伤势,但看到吴年咬牙一声不吭的,却也是头一个见。 “不愧是将军啊。”她心里头胡思乱想,但手脚却很麻利。仿佛处理牲口一样,粗枝大叶的拔箭上药止血。 很快,吴年身上的十五个箭头都被拔出来了,成为了十五个血窟窿。有甲胄的保护,伤口都不是很深,上了药后全部止血了。 “将军,你不能动。一动伤口就会崩裂,就很难好了。”农妇明知道吴年是这方面的专家,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辛苦你了,去给别人处理伤口吧。包扎的事情,就由我的家奴代劳吧。”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大汗还是不止,有些虚弱道。 “是。”农妇应了一声,拿起药箱转身下去了,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对吴年弯了弯腰,这才走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包扎?”吴年双眼一瞪,看向呆若木鸡的家奴道。 “是。”几个家奴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马上扑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开始为吴年包扎伤口。 基本上把吴年的身子缠绕了一圈,十五个血窟窿啊。 等包扎好之后,吴年让人取来了酒,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后,他的脸色红润了起来,汗也止住了。便又站了起来,一抖身躯,大喝道:“为我备甲。” 家奴们再一次呆若木鸡,然后一名家奴慌忙道:“将军,伤口会崩裂的。” 吴年目视着这名家奴,森然道:“那就流血而死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男子当战,女子当辅 此刻的吴年,宛如厉鬼,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 这名家奴仿佛被法术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后,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汗如雨下。 吴年不再看向此人。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血战。 想赢就不能怕死。 他有可能会死。但他相信北山堡一定会赢。 副将序列,他已经定好了。李勇、章进排列下去。 吴年大踏步的来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门,走出了城门楼。当吴年站出来的时候,不仅眼前一亮。 眼睛也是一亮。 一将勇,而三军振。 他的付出不是没有价值的,精兵、民兵们迅速的镇定了下来。民兵与精兵互相配合,以长矛阻挡蒙元战兵,用钢刀结果对方的性命。 虽然还是很差,但至少挡住了。不再是一面倒了。 他的兵,在战场上迅速的成长。 吴年收回了脚步,没有再往前去。现在他需要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奋力一搏,做准备。 只是他有点担心城东,城西的情况。不由转头看了看,心想。“兄长、铁牛,你们可要撑住啊。” 撑住今天就好了,明天就与蒙元人决一死战。 城东、城西的战斗,也很激烈,但比城北差了了不止一个档次。 城北的李大嘴麾下有一支敢死队,别的不说,人数就多了三百多人。城东,城西的章冲水、张光二人,可没有敢死队。 整个北山堡的地形,只有北边、东边、西边能够展开军队,进行攻城。南城门的刘武,只带着小队的精兵,一百余的民兵,以防备蒙元人忽然的,小规模的袭击。 章进守城东,铁牛守城西。 城东。 章进披着重甲,拄着钢刀看向前方,身上也插着几支折断了的箭矢。 说起不怕死,他可也不比吴年差。 因为章冲水的兵力少,没有敢死队,他守备的比吴年轻松多了。他麾下的精兵、民兵,在挡住了前几波攻势之后,也渐渐学会了与蒙元人厮杀的技巧,打的有声有色。 “虽然残酷。但只要让我的兵多打几场,淘汰弱者,强者生存。我的兵很快就会精锐起来。” 章进转动着脑袋,目视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心中暗道。 “杀!!!!”就在这时,章进看到了一处地方有两个蒙元战兵冲了上来,互相配合,斩杀了一些精兵、民兵。他大吼了一声,大踏步的冲了过去。 “射杀他。”井车上的弓箭手,立刻火力全开,手中箭矢射向章进。其中一直箭矢,插着章进的脖子而过。以章进的勇敢,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脚却没停下,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这两名蒙元战兵的面前,刀光二闪,便解决了这两人。 他的甲胄上,也多了几支箭矢。 “掩护将军。”城上的北山堡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们人多,连忙招呼了一声,朝着井车上的蒙元弓箭手射出了箭矢。 只是蒙元弓箭手有盔甲保护,死伤很小。 章进很快回到了安全的位置,重新用刀驻在面前,观看情况。脸上露出了一抹忧虑之色,心中暗道:“今天看来是没问题了,但是明天呢?后天呢?” “恐怕北山堡有血有肉的男人全上了,也守不住四天。” 他与吴年的判断是差不多的。久战必失。 怎么办呢?难道要舍弃北山堡,突围吗? 那老弱怎么办?妇人、孩子怎么办?要送给蒙元人蹂躏吗? 还是在男人死光后,武装起强壮的妇人。真正做到流干鲜血呢? 章进站在城门楼前,迎着寒风开始胡思乱想,渐渐的身体都发寒了起来。 这可真是叫人绝望的形势啊。 蒙元战兵,实在是太强了。 拼死抵抗,拼死战斗的不仅是吴年、章进、铁牛,还有李勇,还有王如烟,还有农妇们。 各家各户的厨房就没有停止过,有烧姜茶的,有烧水的。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着浓烟。 幸好北山堡准备的充分,城中又有大深井,才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一个个农妇们冒死从城墙上拖下一个个民兵,拖下她们的丈夫、儿子,回到了兵舍内。 王如烟带着一队能做外科手术的农妇,忙的脚不沾地。 “快,快去取酒来。” “快,羊肠线。” 王如烟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一口气后,喂给了一名快要死了的民兵一口酒,然后走开了。 这是最后的送别了。 没救了。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但是看着不断死去的兵丁,还没死去,但却不断发出惨叫的兵丁,心里头也是很慌乱的。 “该死的蒙元人啊。”她心中咬牙切齿。 她虽然也是辽东女子,但从小养在青楼,可没见过蒙元兵的凶残,更没有经历过一场这样的血战。 对于蒙元人的愤怒,在这一刻高涨了起来。 “呜呜呜。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要闭眼啊。王夫人,王夫人,你看看我当家的。” 一名农妇抱着自己的丈夫哭着,抬头对着王如烟哀求道。 王如烟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放下了心中的杂念,跑了过去,却双脚一软,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两只雪白的小手掌心,擦出了血痕,但她没有哭,爬起来就往那个伤兵跑去。 就在这时,柳香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仔细看了看之后,对王如烟叫道:“王妹妹,我来帮忙了。” 她穿上了以前穿着的旧衣裳,头发扎起了马尾,清清爽爽又干练。小腰上抱着一个木盆,其中盛满了热水。 吴氏跟在她屁股后头,也抱着一个大木盆。 “还有我。”张震从后头探出头来,怀中抱着很多的绷带。 王如烟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招呼柳香道:“姐姐快过来,帮我按住他。” 柳香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木盆,小跑过去帮忙。 家门之祸。 男子当战,女子当辅。 北山堡上下,不管是什么是战意沸腾的,还是怯懦的。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已经上了这辆战车。 或城破全部去死。 或击破蒙元人,换取生存。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语惊人 蒙元人的攻势非常的凶,也非常的绵长。 他们从早上开始进攻,除了中午的时候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外,直到日落都在攻城。 “退兵!退兵!!” 当日落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散去的时候。蒙元人终于退兵了。蒙元战兵如同潮水一般退下,顺便带走了己方的伤兵。 很快,汉人辅兵走上了战场。他们畏畏缩缩的看着城上的守军,把攻城车拉走了,顺便匆匆的打扫了一下战场,收拢了尸体。 城池上的守军没有放箭,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今天的战斗,让精兵与民兵都损失惨重。到了最后还守在城上的兵丁,不管是精兵、还是民兵,都是有祖宗保佑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累了。战斗的时候,疲劳被紧绷的神经给镇压了。他们只想着消灭爬上城墙的蒙元战兵,只想着如何守住城池。 但当蒙元人退兵之后,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心头的一块巨石得以落下。疲劳就像是泉涌一样,不断的涌现了出来。 肌肉的酸痛感,肺部就像是着火了一样。他们剧烈的喘息着,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完全顾不得地上都是鲜血,都是散落着的同袍的尸体。 甚至有人双眼一闭,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吴年适时的站了出来。他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大步走在城墙上,大叫道:“不要睡觉,会冻死的。留下少数人戒备城墙,大部分人都回去兵舍。喝口姜汤,吃了饭再睡。” “轻伤的。不管伤势多么轻微,都先下去处理了。免得伤势变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让农妇们上来,搬运走尸体、伤兵。” 除了第一波的时候,吴年站出来厮杀之外,其余时候,吴年都是站着不动,伤口没有崩裂,也没有受到更重的创伤。 他身强力壮,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中气十足。 昨晚上守夜的王贵、张声这个时候,也早就出来帮忙了。下午的时候,他们也加入了战斗,斩获了一些首级。 现在他们精神抖擞,带领昨晚上守夜的民兵,进行巡逻、戒备任务。 并且安排城上的工作。 随着吴年的话音声响起,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兵丁们,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城墙,回去了兵舍。 大批的农妇走上了城墙,红着眼睛搬运着伤者、尸体。有农妇看到了丈夫的尸体,发出了悲戚的嚎哭声。 每当这个时候,吴年的心脏都仿佛是受到了重锤,然后加速跳动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 以前他属下的兵死了一个,两个,他都会伤感。更何况现在是成片成片的死。 但没办法啊。 不送他们上战场。谁来守备北山堡呢? 怎么能夺回辽东呢? 吴年叹了一口气后,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他把事情都交给了王贵、张声,自己大踏步的进入了城门楼内。 “准备好酒菜,派人去把李勇、章进、铁牛、刘武找来。”吴年坐下之后,沉声说道。 “是。”家奴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过了不久,还穿着甲胄的章进、铁牛以及解了甲,换了一套棉袄的刘武,在将军府内坐镇,统筹后勤,根本没有披甲的李勇,陆续走了进来。 “将军。你找我们来,是因为蒙元人的攻势吧?”章进的脸色有点发白,甲胄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液,以及箭孔留下的痕迹。刚坐下来,他就说道。 “伤的怎么样?处理过了吗?”吴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关心问道。虽然他也很狼狈。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章进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继续目视着吴年。 其他人也是如此,都是朝着吴年看去。 虽然吴年定下了副将序列,如果他战死的话,李勇接任,再章进接任。 但他们的主心骨,只有吴年一人。 说句不吉利的话。 吴年活着的时候是主心骨,如果真的战死了,那么就成为精神图腾了,支撑他们继续战斗的精神图腾。 不仅是章进意识到了问题,铁牛、李勇、刘武都意识到了问题。 事情很严重,得早做打算了。 “将军啊。各部精兵、民兵的伤亡都很严重。我们撑不了四天的。是做好打算突围,还是强撑着武装起健壮妇人,与蒙元人死磕,您得拿个主意。”李勇艰难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铁青道。 他负责后勤,对于各方的损失清楚明白。 以目前的兵力,想守四天都很难。 但如果武装起健壮妇人、老人、少年,流干最后一滴血,还是有机会扛过去的。 蒙元人的损失也是很严重的。 突围则是保存了有生力量,带走了壮丁,但是妇孺的话,那就只能是待宰羔羊了。 这如何抉择,是主心骨的事情。别人是没办法代劳的。 “我看还是武装起老人、少年、粗壮农妇吧。让我抛弃北山堡,抛弃家人突围,还不如与他们一起死在这里。”铁牛当即表态,瞪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沉声说道。 他儿子还很小,上不了战场。 老婆很健壮,是属于后续上战场的序列。两个小妾也是。 如果突围的话,老弱是消耗品。只有强者,才能突围出去。 从理智上来说,铁牛知道突围是上策。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觉得还不如与家人一起守城。 再说了,未必守不住。 李勇也说了,蒙元人的损失也很大。这样高强度的攻势,能坚持几天也不好说。 章进、刘武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他们听吴年的。 “突围老弱必难保全。精壮是能逃出去。但没了家的汉子,战斗意志就不好说了。” “死磕是个办法。我们有流干最后一滴血守住北山堡的决心,有可能守住的。” “但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把所有的盔甲集合起来,不管是精壮还是民兵,募集二百敢死队。我们一起出城,击破了北边的蒙元千夫长。” “我很有信心。” 吴年沉默了半响,看了看满脸悲观的众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出语惊人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冲锋,冲锋,冲锋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 都是好汉。 便是年老的李勇,也因为受到吴年的知遇之恩。哪怕是吴年现在让他带兵冲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但是听了吴年的话之后,众人还是目瞪口呆。一双双眼睛圆睁,嘴巴张大,仿佛能塞下一颗鸭蛋。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与地道战偷袭不一样,这是直接率兵去与蒙元人野战啊。就算是卫长青将军,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也不敢做这样的决断。 更何况,现在蒙元兵的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 尤其是城北的那个蒙元千夫长,兵力特别充足。在刚发动进攻的时候,这个北边千夫长,兵力可能有一千五百人。 就算是打了一天,伤亡了五六百人好了。那剩下的一千战兵呢? 特码的。集结二百敢死之兵,穿上所有的盔甲,冲杀敌阵,这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蒙元人的战斗力,蒙元人的战斗意志,他们今天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将军。恕我直言。如果您想壮烈牺牲,青史留名的话。我愿意陪您一起出阵。但如果您想击退蒙元人,拯救北山堡的话。我不建议您这么做。”章进很快反应过来了,没怎么客气,直接抱拳说道。 你想死我陪你。 但我不认同你的策略。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那么这个死法倒是挺不错的。死在冲锋的路上。”铁牛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露出了心动之色。 刘武点了点头,没有半分怯懦。 李勇长叹了一声,说道:“如果将军一定要这样的话。那我让北山堡内的人把木柴散开。然后放一把火,我们全部烧死算了。” 吴年执意要率领二百敢死队冲锋,那肯定是全军覆没的。到时候北山堡也守不住,避免妇女受辱。 李勇觉得大伙一起烧死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错。我们两万人一起去见阎王爷,也不寂寞,更不害怕。”铁牛一拍大腿,越来越心动了。 吴年看了看这帮家伙。 他们似乎都没听见我刚才信誓旦旦的话。 我很有信心。 特码的,都以为我是疯了。都以为我是想临死前冲锋一把,过过瘾。 蒙元战兵有多厉害,吴年白天已经领教过了。强壮、战斗意志、战斗经验,都是无与伦比的。 这个民族在最强盛的时候。 在正常情况下,他别说是带着二百人出去冲锋了。就算带着相同的兵力,也不可能赢。 硬碰硬,死定了。 但是吴年发现了蒙元战兵的一个弱点。 “你们听我说。”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说道。 这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是停下了。众人都抬起头来,看向吴年,一脸的问号。你想说的不都说了吗? 死在冲锋的路上。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年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帮混蛋啊。他长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我早上观察过。” “蒙元人是先让汉人辅兵推着攻城车走出来的,他们在这个时候没有防备。” “或者也可以说。”说到这里,吴年冷笑了一声,语气森然道:“蒙元人,压根就没有防备。” “因为没有汉人会舍弃城池,与他们野战。” “他们的脑子已经僵化了。” “我们骤然杀出,那些汉人辅兵一定会慌乱,然后反冲蒙元战兵的阵形。蒙元战兵第一时间,也会愣住。只要我们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战机,就能击破蒙元人北边的千夫长。尽量的杀伤,大杀一通。” “这样一来。不仅三面被围,破了一面。北山堡的士气,也会大增。我看到时候剩下的两个蒙元千夫长,可能就不敢攻城了。” “就算他们坚持攻城,我们防守也会游刃有余。” 吴年说到最后,语气也忍不住亢奋了起来。整张脸布满了红色,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膝盖,虎目也是精亮。 他太想赢了。 太想赢了。 不管是突围也好,还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好。 都是选择,但都不是好选择。 被动挨打不是他的风格,重拳出击,才是他风格。 早上的时候,他看着蒙元人排兵布阵,就有了这个念头。今天的战斗,让这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冲出去。 以一击决定胜负。 他练习马槊、骑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上马、持槊、冲锋。 像个大将一样,带着重装敢死队二百人冲锋。 还有张进、刘武、铁牛,大家伙一起去。四个人,四匹马,四杆槊。抓住机会,冲他娘的。 众人又呆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年。 原来你真想冲锋赢啊。 但是目瞪口呆了许久之后,他们也琢磨出了味道。一个个脸色通红,摩拳擦掌了起来。 什么死在冲锋的路上,什么一把火烧掉北山堡,一起去见阎王爷的心思,统统化作了飞灰。 对了。 蒙元人骁勇善战,打的辽东将门不敢野战,只敢守城。 蒙元人是这么想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的脑子都僵化了。 如果我们忽然带着二百军队,在早上蒙元人没有列阵整齐,没有心理准备,照着蒙元人的汉人辅兵猛冲,继而仿佛是一把尖刀一样,把蒙元战阵给撕裂,攻破北方的千夫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大丈夫敢作敢为。与其坐困愁城。不如死在外头。将军。我们现在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天就冲杀出去。” 章进一扫迷茫、悲观,昂起头来,对吴年说道。 “对。吃饱喝足了,养精蓄锐。明天冲锋。”铁牛一拍自己的大腿,兴奋点头道。 “酒菜怎么还没上来?我肚子都饿了。”刘武这个时候,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 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迷茫、悲观已经破除了。明天干了。众人的士气节节攀升,宛如初升的太阳,势不可当。 “来人。去过问一下。怎么酒菜还没上来。”笑过之后,吴年站了起来,大声对城门楼外叫道。 “是。”守门的两个家奴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过了不久,热腾腾的酒菜上来了。众人一起吃喝完毕,祭了五脏庙之后,各自又散去,守备各自的城墙去了。 吴年泡了个脚,也卷起铺盖睡觉了。 就等明天了。 今晚上再让蒙元人睡个安稳觉。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种、没种 北山堡城北,蒙元人大营。 当他们撤兵的时候,已经是日落的最后一点余晖了。他们回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彻底黑夜了。 汉人辅兵早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待。蒙元战兵们不客气的排队领了饭菜,然后回到了帐篷中。 汉人辅兵们,则吃米糠饭。 吴年他们猜测的没错。 白天一战。李大嘴麾下的人马伤亡五六百人,战死三百人左右,敢死队员基本上死光了。 二三百的伤兵,被另外安置在伤兵营内,得到了妥善的照顾。 与对待汉人不一样,蒙元人对待自己的同胞,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这一次他们带来的药物也多,经得起消耗。只是蒙元战兵没有吴年的羊肠线技术,受伤后的死亡率会高很多。 这是一种优势。 当双方的兵力相同,哪一方能救活更多的伤兵,随着时间过去,能救活更多伤兵的一方,优势就会逐渐显现。 李大嘴当然不会想到这种事情。 他对今天的攻城战很满意。 根据情报显示,现在北山堡内约莫有二万人,兵力怎么也得有四千人。 加上强壮妇人、老人,半大少年。 吴年这个家伙是有能力的,能把所有人拧成一根绳。 虽然他信誓旦旦的说要一个时辰内攻破城池,但他其实知道这不太可能。今天的战斗,他看的明明白白。 北山堡最多再撑三天时间。 回到了大帐之后,李大嘴立刻把属下的百夫长给找了过来,大家围坐在一起。 中央位置燃烧着火焰,火焰上方是两头已经烤的金黄色的烤全羊。在汉人辅兵的操作下,烤全羊香气扑鼻,马上就要好了。 李大嘴当然是坐在主位上,他转头看了看百夫长们,有个百夫长战死了。 “敢死队都死光了,剩下的都编入正常队伍吧。出科尔死了,升十夫长达达木为百夫长。” “马上叫他过来。” 李大嘴想了一下后,立刻对众人说道。 “是。”百夫长们大声应是。一名亲兵走了出去,不久后,达达木走了进来,对着李大嘴躬身行礼后,来到了百夫长的位置坐下。 蒙元人这一点也十分厉害。 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的战死率很高,他们会选拔优秀的人顶替上来。只要是个好兵,就有可能成为千夫长。 不像辽东将门。 好兵只能落得章进、铁牛、刘武的下场。 这是他们军队保持战斗力的秘诀。 这个时候,烤全羊好了。汉人辅兵端着木头盘子,拿着小刀,切下羊肉,分给了众人。 李大嘴是千夫长,分到了一条羊腿。他也不客气,张开大嘴,用大黄牙撕扯羊腿,吃的满嘴流油。 咽下去之后,李大嘴端起酒杯,对众人敬酒道: “大家今天干的不错,明天再接再厉。争取三天内攻破北山堡。我立功,你们也有汤汁喝。我敬你们一杯。” “是。”百夫长们一个个也很是火热,大声应是。然后众人一齐举起了酒杯,大口喝下了这杯酒。 “不管什么都是汉人的好啊。连酒也是。”李大嘴砸吧了一下嘴巴,有滋有味道。 以前在白水黑山的生活就不用说了。 现在蒙元人那边,各种享受的东西,都不如汉人。这酒,当然也是汉人的美味。 “到了最后,还不都是我们的?汉人酿的酒,种的粮食,还有汉人的丝绸、女人。生下的崽,也都是蒙元人。” “哈哈哈,说的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北山堡中有两万汉人,至少一万女人。至少两千个妙龄女人。将军虽然下令屠城,但我想找个两个漂亮的做小妾。” “两千个妙龄女人,肯定有漂亮的,你放心吧。” 百夫长肆无忌惮的说着,喝着酒,撕咬着羊肉。几个帮忙的汉人辅兵,表情十分复杂。 羞愧、愤怒、沮丧,最后都是低下了头,认命了。 除了烤全羊之外,还有米饭,腌菜,各种猪肉。李大嘴与百夫长们吃了个痛快,心满意足。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夜袭。我们能看出吴年撑不住了,吴年肯定也能感觉到自己撑不住了。这个家伙是个有能力,而且很果决。接下来晚上的戒备,都要加强。” “谁敢松懈,我杀了谁。” 说到最后,李大嘴的脸色十分严肃,粗犷的脸上,布满了肃杀之气。一双虎目,扫视过百夫长。 胜利就在眼前,不容有失。 “是。”百夫长们立刻低下头,大声应是。 不久后,百夫长们都下去了。李大嘴出了帐篷,迎着寒风看了看黑暗中的北山堡,双手叉腰,想着。 “再过几天,我就能屠城了。” “等屠城后,就回去江县吧。还是那边好啊。” 李大嘴是个千夫长,进入了辽东这花花世界,怎么可能不伸手?他在路上弄了两个少女做小妾,还是官宦家的小姐呢。 滑不溜丢,娇娇怯怯的。 李大嘴很想念他的温柔乡。 尤其是现在天气冷,被窝里不仅热,而且还能爽。 想到这里,李大嘴摇了摇头,洗漱一番后,去了后帐睡觉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大嘴就起床了。早早的披上了甲胄,拿起了马鞭,在大营内吆喝。 “起床,快起床,准备攻城。” 随着李大嘴的吆喝声,一批批的蒙元兵掀开了被褥站了起来,穿上了防具走出帐篷,排队吃饭。 李大嘴很敬业,打仗也不马虎,一心想要攻下北山堡。 吴年比他还敬业,还不马虎,还想取得胜利。 天还没亮,准确的来说是下半夜,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北山堡内的四个兵舍内,就有人叫兵丁起床了。 “快起床。将军精选敢死队员两百人。每个人身披重甲,跟随将军一起出城砍蒙元人。” “有卵的快起床,没卵的继续睡觉。” 这不是个强制命令。 与之前吴年那一句。 “不服兵役者,杀。” 完全不一样。 听到了这个命令后的兵丁,立刻分出了高下。 有卵的迅速站起,匆匆穿上了衣裳出了兵舍,好像怕自己去的晚了,就没有份了。 没卵的卷起被褥,假装自己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上马、持槊、杀 北城门。 吴年背对着厚重的城门,身上披着一件崭新的盔甲,旧的已经满是坏了,使用会很危险。 他身旁站着一个粗壮的兵丁,一脸的自豪,手中握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炎汉”旌旗,迎风微微飘荡。 章进、铁牛、刘武、李勇、张声、王贵等人立在吴年的身后,各自手按刀柄,身如雕塑一动不动,脸色严肃。 “呼。”吴年呼出了一口气,惊讶的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人影,然后露出了欣慰之色。 他只是招募两百敢死队队员,因为太多人没有意义,接下来是定点突击,不是大规模作战。 人多人少,都不会影响战局。 还有。他搜刮全军上下的盔甲,也不过是得了二百多件而已。这还是上一次地道战击破了朱耳哈后,从蒙元战兵身上收缴的战利品。 人备甲出战,是有巨大优势的。 没有备甲,那只是送死。何必让更多人送死呢?二百人足够了。 而眼前至少有四五百人。 首先他们不怕死,其次他们并不畏惧于蒙元人野战,愿意汇聚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作战。 很难得了。 吴年想了一下,对着四五百敢死之兵说道:“13579出生人站在我右边,其余人站在左边。” 敢死之兵顿时骚动了一下。他们看了看彼此,大家都愿意跟着将军大人出城砍杀蒙元人。 但奈何僧多粥少。 大人这么说,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这是要选一半人的节奏啊。 敢死之兵想滑头都没有办法,谁也不知道答案啊,只能顺从的行动了起来。在一阵迟疑之后,敢死之兵迅速的变成了两队。 “13579的马上回去兵舍取兵器,前往城东、城西城墙进行守备。因为城西、城东外的蒙元兵,极可能发动进攻。王贵、张声,你们率领他们。李勇,你坐镇将军府,统筹全局。如果不妙,发给老人武器。” 吴年转过身来看向了李勇、王贵、张声三人,沉声说道。整个人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一军将主,只管大步向前,不能犹豫,不能停步。 “是。”李勇、王贵、张声三人昂首挺胸,大声应是了。 没选上的敢死之兵有点骚动,都想挠头,我们只是13579出生,就没选上?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不服。 但他们虽然不服气,但没有一个敢反抗的,乖乖的回去拿武器,准备去城东,城西了。 剩下的敢死之兵,都是热血沸腾了起来。老子选上了。 双数出生的就是这么牛逼。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斗,数都数不清楚。” “有的是主帅运筹帷幄,但有的是主帅勇猛,兵丁不怕死。” “楚汉的时候。章邯率领秦兵数十万,横扫关东,诸侯畏怖。项羽精选五万精兵,在巨鹿九战九胜,击败章邯。” “三国时候,孙权将十万兵围困合肥。张辽选八百敢死,击破孙权十万,差点杀了孙权。” “我不敢比拟项羽、张辽。但城外蒙元千夫长与孙权、章邯相比,也不是什么人物,只是蒙元战兵厉害。” “今日之战。我与诸位歃血为盟,不成功,便杀身成义。”吴年说完之后,向李勇招了招手。 当即,有许多民兵从两旁房舍后头走了出来,发给了二百敢死之兵一人一口酒碗,再倒上了酒水。 吴年也是一样,他咬破了食指,往酒碗中滴了几滴血,然后仰头咕噜咕噜的喝光了。右手一掷,酒碗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备甲。取兵器。”吴年右手叉腰,左手扶刀,一脸凛冽。 敢死之兵体内的热血,已经被全部激发了出来,巨大的精神能量,让他们有一种自己是超人的感觉。 他们也学着吴年的动作,咬破手指朝着酒碗中滴血,喝下了这碗血酒。 啪啦啪啦摔碎之后。 “是。”相应之声,整齐划一。 随即,民兵们取来了盔甲,一一为众人穿上。这些盔甲白天还在城墙上与蒙元人死战,或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或是暂时取用来的。 都集中在这里了。 至于兵器,以长矛、长枪为主,人人佩刀、备弓。 等他们准备好之后,吴年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已经快亮了。 吴年闭起了双眸,仍然保持着左手扶刀,右手叉腰的动作,一动不动。寒风吹的他的鬓发微微飞起,宛如两条小蛇。 李勇,三大战将,二百敢死之兵也是如同雕塑一样,跟着吴年一动不动。 “哒哒哒。”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观察的兵丁从上走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对吴年行礼道:“将军,蒙元大营的营门打开了。” “等他们把攻城车排列整齐了,再来禀报。”吴年眼睛也没打开,从容说道。 “是。”这名观察的兵丁应了一声后,急促跑上了城墙。 过了一会儿,他以更快的速度飞奔了下来。 “大人。攻城车排列整齐了。”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 “打开城门。”吴年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光亮一闪而逝,如流星,却亮的惊人。 “是。”一队民兵应了一声,在咯咯作响声中,奋力的推开了城门。吴年从一名家奴的手中,取过了马槊,矫健的翻身上马。 一双脚掌牢牢的套在马镫之中,右手将马槊横在后背,左手握紧马缰。 “上吧。脚步不要停,杀声不能绝。随我杀个痛快。”吴年一声大喝,双脚夹紧了马缰,一马当先的冲杀了出去。 “咴咴咴!!!!”黑色的战马发出了嘶吼声。 章进、刘武、铁牛三战将,也是手持马槊,身披重甲,紧随在后。 “杀!!!!!” 二百敢死之兵将早已经蓄好的吼杀之声,倾吐而出,追随着吴年的脚步,涌出了城墙。 那名手中握着“炎汉”旌旗的壮士,脸色通红,兴奋的浑身发抖。 城门没有关上。 老兵李勇立在城门口,扶刀看着出阵的将军,微微低下了头。其实也没什么好坐镇指挥的了。 如果失败,就是全堡灭亡。 如果成功,北城门不需要守备。 城东、城西可能有一场血战。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战机 吴年看的一点也没错。 蒙元人的衔接有问题。 当汉人辅兵推着攻城车一一走出营门,排列整齐的时候。蒙元战兵正一队队的走出来,不说没有防备吧,他真的只有一点防备。 说是有防备吧,他真的没太多防备。 绝对的强大,带来了骄傲、自大、目空一切。 蒙元战兵是天下最强的,没有汉人敢与他们野战。汉人只配守城,然后偷袭。 上至李大嘴,下至普通的战兵,都是这么想的。 “今天的早饭伙食,比昨天又差了。”一名蒙元战兵拍了拍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皮,手中抓着一把大弓,打算登上井车,很不满意道。 “没办法啊。出城的时候,还有上千头猪羊跟着。将军对我们是极不错的。但我们人也多啊,三个千夫长的兵力,加上敢死队。每个人也分不了多少肉,路上耽搁了二十几天,也都快吃完了。” 另一名弓箭手,伸了伸懒腰道。 “加把劲吧。等攻破了城池,就有肉吃了。这偌大的北山堡,别的不说,耕牛肯定还有的。” 一名弓箭手抬眼看了看北山堡,露出了垂涎之色。 汉人嘛,种田的好手。养牛的高手。除非万不得已,汉人是不会宰杀耕牛的。 他们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又刚吃了饭,浑身懒洋洋的。他们的军官也不管他们,等战鼓一起,就会进入状态了。 攻城的时候,这些小崽子一个比一个拼命。 “哒哒哒。”李大嘴策马走了出来,左手握着马缰,右手拿着马鞭,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大军,没有管蒙元战兵,只是对汉人辅兵大叫道:“手脚都麻利点。” 就在这进入状态与没有进入状态之间,也就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杀!!!!!!!!!!!” 怒吼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吴年跨坐骏马,手持马槊,一马当先的杀了出来。 章进、刘武、铁牛三将紧随其后,二百敢死之兵排成长列,从城门杀出。 “哗哗哗。” “炎汉”旌旗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擂鼓助威。”站在城门口的李勇抬起了头来,对着两旁的鼓手,大叫道。 “咚咚咚!!!” 鼓手粗壮的手臂手持鼓槌,敲击着牛皮战鼓,震荡的鼓声冲天而起,与杀声相合,奏出了一出最激荡的歌曲。 金戈铁马。 贯穿炎汉上下五千年的,就是战争。 自古以来,胜者一定是勇者。 兵不在多,也不在精锐,而是敢死。 悍不畏死,鬼神色变。 有胆敢行,天下无敌。 有猛将,有死士。又趁敌不备,如何不能取胜? 今日不是我杀败蒙元人,就是蒙元人杀败我。 没有第三条路。 “哒哒哒。”马蹄声清脆悦耳,吴年驾驭着战马,手持马槊,虽杀声惊天,但却仿佛处在一个无声的环境。 他耳中无声,眼中却有人。一双如鹰眼的眸子,冷酷无情,却又热情无比的看着前方的蒙元兵。 他想杀光他们。 身披重甲的他,宛如一辆坦克,在前冲锋。 蒙元人呆了许久。 李大嘴也呆了许久。 汉人辅兵也呆了许久。 他们没有预料到,吴年竟然会杀出来,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杀出来。汉人不要命了吗? 或者是北山堡的人太蠢了,不明白蒙元战兵在野战之中的能力吗? 下一刻,他们反应了过来,但反应截然不同。 “吴年疯了。不过也正好,今天我们便能杀败他,攻入北山堡,城中的女人,你们先玩再杀。男人、小孩全部杀了。” 李大嘴兴奋了,兴奋的浑身发抖。 他本以为这一场战争,还需要打个几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汉人竟然不守城池,不做缩头乌龟,主动把头伸出来让他砍。 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吴年,真是一个蠢货啊。 “拿我的马槊来。”李大嘴大叫了一声。立刻有一名亲兵,扛着李大嘴的丈八马槊走了上来,矛锋上还套着一个很时髦的皮套子。 亲兵先把马槊递给了李大嘴。李大嘴把马槊的矛锋向下,亲兵立刻取下了皮套子,露出了锋利的矛锋。 这是一把好矛,能摧破盔甲。 “哈哈哈。竟然杀出来了。真的是自寻死路啊,不过,这也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 “是啊。攻城战是要死人的,一百人一百人的死,等破了城池,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还不好说呢。野战?我们一个打十个。” “一个打十个?你也太弱了,看我一个打一百个。” 蒙元战兵也兴奋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一定的混乱。 这个时候蒙元战兵是弓箭手上井车,大刀兵跟在木幔车后头,准备前进,而长枪兵、长矛兵负责戒备。 本来应该是长枪兵、长矛兵先出来的。 现在弓箭手还在外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全,纷纷弯弓,摸刀,打算与吴年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刀兵与长矛兵还挤在大营内。 虽然混乱,但是蒙元战兵的士气很高。仿佛是一群嗷嗷叫的狼崽子。 但是汉人辅兵就不一样了。这群辅兵没有经过任何的军事训练,他们在此之前还只是普通的江县百姓。 他们被县令包卫打包,送来蒙元人的军营中当二鬼子。干最脏最累的活,吃米糠饭。 与牲畜没什么区别。 他们也当然谈不上什么血性。在看到嗷嗷叫冲出来的北山堡兵马的时候,他们在第一时刻崩溃了。 “快跑啊。我们会被杀光的。” 每一辆攻城车,都需要至少十个人推动。一名汉人辅兵惊恐大叫了一声,颤抖着身体,撒腿就跑。 就像是雪崩的时候。 人在本能之下,会回头跑,而不是往左右跑。 随着一名汉人辅兵崩溃,剩下的汉人辅兵仿佛是得了瘟疫一样,一个个传染了下去。 很快。在蒙元人目瞪口呆之中,一二百汉人辅兵,把自己当成了吴年的先头部队,往蒙元大营方向发足狂奔。 仿佛是受惊了的动物,完全没了思考能力。 他们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字。 “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生战将 这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汉人辅兵回头狂奔,冲向了刚走出营门的部分蒙元弓箭手。 一往东,一往西。 双方立刻冲撞,蒙元人弓箭手目瞪口呆,一下子忘了还击,被冲的人仰马翻。 汉人辅兵朝着营门口狂奔,想要挤进去。 直到这时,蒙元战兵才反应了过来。 李大嘴怒容满面,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暴吼了一声。“这帮蠢货,杀光他们。” 李大嘴也确实是这么下手的,手中的马槊一挥,一名汉人辅兵,便已经人头落地,向前一刺,又刺穿了一名汉人辅兵。 其余蒙元战兵反应了过来,纷纷怒吼着,拔出了腰间的大刀,攻杀向了汉人辅兵,心狠手辣,眨眼之间便杀了几十人。 但是这个时候,吴年也杀到了。 现在李大嘴还在外头,部分弓箭手被冲散了,很多战兵被堵在营门口,进不得,退不得。 吴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从李大嘴手中的马槊认出,这家伙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可能就是敌酋。 这是中了彩票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这么好。 “我来宰了他。你们冲向营门,一定要冲进去。能否干翻他们,就在这一次了。”吴年一拉马缰,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直冲李大嘴而去。 “杀!!!” 章进在中间,刘武在左边,铁牛在右边,三个人三把马槊,迅速的取代了吴年的位置,站在了最前排,直冲向了营门口。 蒙元战兵还在拥挤,甚至弓箭手都没办法站起来隔着营门,朝着吴年等人射箭。 那些“立了大功”的的汉人辅兵,这个时候福至心灵,朝着左右两侧,抱头鼠窜走了。 章进一马当先冲杀了出来,手中的马槊向前左一扫。 “杀!!!!!!!!”怒吼之声,贯穿星河,直冲斗牛。槊锋如死神的镰刀,轻轻划过,便又是四颗头颅冲天而起,随即落下,倒毙的尸体,颤抖着在喷血。 “轰隆”一声。章进双臂用力,人借马力,马槊向前一刺,锋利的矛锋刺穿了一名身穿铁甲的蒙元战兵的同时,向前而去,就像是串串一样,串上了三个人,挤在营门前的蒙元战兵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后倒了下去。 章进突破,杀进了蒙元大营。前方无数的蒙元战兵,目瞪口呆的看着章进。 这家伙,绝对有千夫长的实力啊。 “杀!!!”铁牛、刘武一左一右从章进的左右杀出,斜向左右冲锋,三个人三把尖刀,呈扇形,疯狂的厮杀着。 身后的二百敢死之兵,见到自家的大将们这么骁勇善战,也都是士气大振,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蒙元战兵猝不及防,又是人挤人,倒在地上,被自己人践踏而死的,就不计其数。 面对如狼似虎的北山堡二百敢死精兵,蒙元战兵一时间竟然没有抵抗能力,成片成片的死去。 李大嘴却顾不得自己的战兵了,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吴年,感觉到了来自黄泉的凝视。 眼前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你就是吴年?”李大嘴张大嘴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怒吼道。 “没错,我就是吴年。”吴年大声回应。 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吴年没有关云长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 也没料到李大嘴这样的千夫长,竟然会在营外。 杀了千夫长,蒙元战兵未必会崩溃,但是他们没有了头脑,也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他们的胜算会进一步增加。 李大嘴也不是怕死的人,再说了现在局面已经失控了,胜败真的不好说。但如果能宰了吴年,他的胜算也会大增。 于情于理,他都要宰了吴年。 “宰了你。”大吼了一声后,李大嘴催动战马上前,手中的马槊直刺向了吴年。 吴年距离第一次与蒙元人千夫长朱长天交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他的身体比几个月前更加的强韧,力气增大了不少。 吴年又学习过卫长青的槊法,与卫云、卫襦等人交流、切磋过一段时间,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但厮杀的关键还是眼力。 吴年的一双眼睛,仿佛是动态的。他从李大嘴的表情,身体的细微举动,判断出了李大嘴会刺出一矛,并且刺向什么方向。 “唰!!!”吴年的直觉没有错,李大嘴的长矛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刺来。吴年腰部一转,整个人向左侧身,躲开了这致命的一矛。而且超强的身体控制力,以及对马槊的熟悉程度。 吴年在身体别扭的情况下,还是刺出了一矛。这一矛,直接刺向了李大嘴的胸口。 “什么?!!!!”李大嘴瞪大了眼睛,无比惊恐的看着吴年。 吴年不仅预判了他的槊路,而且身体都变扭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刺出这样精彩绝伦的一槊。 眼前这个家伙的武力,绝非普通的千夫长。 恐怕已经接近千夫长的精英,与那些万户大将也相去不远了。 对付这样的人,只能人多取胜。 但现在他却在外头。 “该死的!!我为什么会在大营外!!!!”李大嘴没工夫张嘴了,只得在心中破口大骂了一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轻敌。 他只防备了吴年的地道偷袭,晚上偷袭,就是没想到吴年会正面冲杀过来,而且武力如此爆棚。 不过蒙元人的千夫长却是没有等闲之辈,李大嘴在千钧一发之际,整个人后仰了下来,平躺在马腹上,看着天空。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李大嘴凭借本能,朝着吴年所在的方向,刺出了一槊。在这样的动作下,又是仓促刺出的一槊,力量可想而知。 吴年左手放开了手中的马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抓住了李大嘴刺过来的马槊,再轻轻一带,便从李大嘴的手中,拿走了马槊。 这个时候两马即将交错而过,吴年的身体以极为不自然的姿势,单臂用力,向自己的左后方,刺出了一槊。 “噗嗤”一声,没有刺中李大嘴,但却刺中了李大嘴身下的战马。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倒在了地上。 李大嘴也倒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响没有站起来。吴年勒马向右,调转了马头,直冲李大嘴。在李大嘴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一枪刺入了李大嘴的腹部。 锋利的矛锋,配合上战马的力量。矛尖从前方刺入,从后方刺出,把盔甲都刺穿了。 吴年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嘴角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我果然是个天生的战将。”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吴年斩杀蒙元人千夫长,已经是如砍瓜切菜一样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杀个痛快 吴年杀了李大嘴,但也仅此而已了。 蒙元人不是那种,只要喊一声。 “你们的将军被我杀了,快快下马投降。”就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蒙元人拥有可怕的承受能力。 吴年抬头看去,四周有十几个李大嘴的亲兵。 “杀!!!”这十几个亲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竟然朝着吴年猛扑了上来。 勇气可嘉,但他们当然不是吴年的对手,被吴年左冲右杀,很快杀了个干净。吴年手中的马槊成了血色,浓稠的鲜血滴落下来,散发着化不开的血腥味。 吴年心中的火焰还在燃烧,还没有平复。 他要。 杀个痛快。 “驾!”吴年驾驭了战马,直冲向了营门而去。当他进入蒙元人的大营的时候,章进、刘武、铁牛占据了上风,三战将势不可当。 但是蒙元人也调整了过来,进行顽强抵抗。 普通的军队到了这一步,早就崩溃了。但是蒙元人的抵抗让吴年感觉到了一种气魄。 “我们一定能反败为胜。” 这是蒙元战兵的信念。 “老套路。放火!!!!驱赶他们,冲散他们,再杀光他们。”吴年大叫了一声,说道。 “蛮夷们。乖乖的听着老子这个尊贵的炎汉子孙的话。你们的千夫长已经被我杀了。识趣的快快跪地投降,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吴年一边命令敢死之兵放火,一边策马上前,手中的马槊连连挥舞,血色冲天而起。 他一边竭尽全力,一边大吼大叫。 蒙元战兵不会乖乖投降的,但部分人肯定会动摇。只要有人动摇,就会逃跑。 没什么比追击战,更加的痛快了。 没什么比白刃战,更加的痛苦了。 果然,随着吴年的话音落下。有蒙元战兵在人群之中寻找李大嘴的身影,当然没找到,部分人眼神开始闪烁了起来。 没有人逃跑,但有点动摇了。 “杀!!!!!”吴年怒吼连连,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尸体与鲜血铺设出了道路,向前,向前,再向前。 “哗哗哗。”今天风很大,敢死之士们点燃了帐篷,一时间浓烟滚滚,使得这片战场,如梦似幻了起来。 一个个蒙元战兵倒下了,然后被同伴践踏而死。 除非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否则每一支军队都有一条线的。 当伤亡越过了那一条线,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兵马会随之溃败。现在浓烟滚滚,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蒙元战兵倒下了。李大嘴不见人影。百夫长们,死的死,找不到的找不到。 仿佛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有一个魔鬼,在动摇的蒙元战兵的心中开始出现。他们的眼神开始闪烁,有人开始溃败了。 溃败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了。 北山堡的兵马一边跟在四大将的身后杀戮,一边拿着木棍或什么东西作为引燃物,烧掉蒙元人的帐篷,在浓烟滚滚之中,他们仿佛是恶鬼,是恶魔。 杀!杀!杀!!! 不知道杀了多久,吴年身下的战马都已经换了两匹,身上的盔甲已经找不到原本的颜色了,只剩下了红色,血腥的红色。 他的半张脸都是红的,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他已经陷入了疯魔。 当吴年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原来他已经从北边杀出了蒙元人的大营,他的身后是浓烟滚滚的火场。 扑面而来的是恶臭的味道。尸体被烧焦了,皮革被烧焦了,战马被烧焦了,血被烧干了。 前方有许多蒙元战兵,无敌的蒙元战兵,却头也不会的逃跑了。 吴年没有追上去,他累了。 也追不上。这些人很快就会离开北山堡范围,进入山中。 吴年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深呼吸了几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不知不觉,还活着的敢死之兵,汇聚到了他的身后。 吴年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章进、刘武、铁牛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快救火,抢救物资、伤兵。” 吴年举起了手中还在滴血的马槊,大喝了一声。随即又道:“派人去告诉李勇。让人民欢呼吧。是我们赢了。” “我赢了。” 敢死之兵们却还是呆呆的看着吴年,那眸光就像是看向一个神明。 他们竟然赢了,真的赢了。 在出发之前,他们只是单纯的信任吴年,才会汇聚过来的。那个时候,他们仍不敢想象,会赢。 对方可是蒙元人啊,野战无敌的存在。 他们只有两百人,出城野战。 蒙元人至少有一千没有受伤的战兵,力量相差太悬殊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赢了,真的赢了。 神明不会回应他们的祈祷。 但眼前这个人会。在北山堡敢死之兵的心中,吴年已经成了神。 “战神!” “是!!!!!”一名年轻的敢死之兵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冲入了浓烟滚滚的蒙元大营之中,开始救火。 大营嘛。帐篷与帐篷的间隔,还是很宽的。虽然浓烟滚滚,但烧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不是整座大营都被点燃了。 大营内还有很多伤兵,蒙元人伤兵,北山堡伤兵,以及部分物资。 区别对待很麻溜。 蒙元人伤兵宰了,没有任何废话。 北山堡伤兵扛起来,朝着北山堡狂奔而去。 城门口。 李勇目视着吴年等人杀出之后,按着刀柄一动不动。他看到了吴年等人冲杀进入了蒙元大营,看到了大营内燃烧起了火焰。 但是他不敢放松警惕。 蒙元人强大的战斗力,顽强的战斗意志,不可轻敌大意。哪怕是攻入了大营,哪怕是放了火,也有可能被蒙元战兵反扑,从而损失惨重。 直到一名年轻的北山堡敢死之兵冲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李司马。赢了,是我们赢了。将军亲自斩杀了对方的千夫长,我们顺利的击杀了大部分的蒙元战兵。” “将军让我们,欢呼吧。” “轰隆”一声。犹如雷霆划过,李勇的脑中发出了轰鸣巨响,继而李勇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扑倒在了地上。待定了定神站稳之后,李勇振臂举向天空,大叫道。 “将军啊。” “威武!!!!!!!!!!” 第二百二十四章 蒙元人慌了 尽管这满堡的兵丁,敢出城与蒙元人决一死战的,只有区区四、五百人。但是赢了,大家都高兴。 蒙元人的威胁,大家其实都知道。 城破之后的下场,他们也都清楚。 “威武!威武!威武!!!” 民兵们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大枪,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这欢呼声,唤醒了城中所有的军民。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本能的驱动下。也纷纷高喊了出来。 “威武!威武!威武!!” 声音如狂风暴雨,如山呼海啸。 城东。 王贵身披甲胄,左手扶着刀柄站立,身后是一百名没有选上的敢死之兵,他们没有盔甲的保护,只有战袄,甚至连战袄都没有。 “威武!威武!威武!”他们也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一声声的欢呼声。 王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向了北方。将军啊,真的赢了。真是真将军啊。 他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时机,出城与蒙元人激战,竟然赢了。 但是很快,王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城东门外的蒙元人大营。 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血战,蒙元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他一点也不怕。 将军击破了北边的千夫长,城东、城西门外的千夫长,就不算什么了。 在昨天一战,蒙元战兵同样损失惨重,能战之兵越来越少。而他们的兵还有很多,主要是城北还不用防守了。 蒙元战兵的士气,可能不会下降。但是他们的士气,却会提升。 “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想到这里之后,王贵的表情又是变了,眉目间神采飞扬。 等他身后的兵丁们欢呼了一阵之后,王贵举起右臂,大叫道:“兄弟们,停止欢呼,保存体力,准备战斗。不要害怕,不要畏惧。现在优势在我们这里,依托城墙,尽量杀伤杀死蒙元战兵。” 兵丁们惯性的还是欢呼了一段时间后,才停了下来。他们听到了王贵的声音之后,一个个都是面色通红士气高昂,费尽全力的大吼道:“是。” 城西也是一样。 这一刻的北山堡,固若金汤。 反过来,蒙元人有点慌了。 城门外。章冲水的大营。 与李大嘴一样,章冲水也是让汉人辅兵推着攻城车,排列整齐,然后才让蒙元战兵出营,准备攻城。 “章”字旌旗下,章冲水穿着盔甲,没有拿着长兵器,骑乘在红色的战马上,一脸的轻松自在。 千夫长的想法都差不多,这北山堡最多撑三四天了。 终究只是个小泥潭而已。 朱耳哈这个蠢货,竟然败在了这个小泥潭中,也是个废物点心。 “将军。城北有厮杀声。”忽然,一名亲兵对章冲水说道。 章冲水浑不在意,挥了挥手道:“只是李大嘴这个家伙想抢功,起得早而已。”但说完之后,章冲水的脸色一变,挥舞马鞭严厉道:“兄弟们,勇士们。你们也要加把劲。虽然李大嘴有敢死队。但我们也不差,三方人马,我们要第一个攻入城中。得了头功。” “金将军肯定重重有赏,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是。” 这个时候蒙元战兵已经走出大营,排列整齐,摆出了进攻阵形,听到了章冲水的话之后,顿时大叫了一声。 章冲水与他麾下战兵的士气,都是极为高昂。仿佛只手可遮天,迈步可渡黄河、长江。 区区北山堡,轻而易举。 但过了片刻,章冲水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将军。北方有浓烟,杀声也不对啊。”有亲兵惊讶道。 章冲水抬头看向了北方,面色微微一变。虽然城东大营与城西大营之间距离很远,现在天色也还暗,看不太清楚。 但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还是能看到的。 莫非李大嘴的大营起火?是吴年率兵出城攻入了李大嘴的大营? 章冲水立刻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可笑。 别看他刚才鄙视了一把朱耳哈。身为蒙元千夫长,都是有骄傲的。他们十个,又都是金桓山属下的千夫长,互相之间都是知根知底。 武艺大家差不多,领兵大家也差不多,蒙元战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也都差不多。 而且在野战之中,除非陷入了汉人的包围圈,且敌人人数十倍以上,以及地形极为复杂的情况下,蒙元人才输过几次。 其余情况,蒙元战兵没有输过。 北山堡能有几个战兵?民兵肯定不少,但精兵。呵呵。 李大嘴有敢死队在,兵力是他们最多的。昨天一战肯定有损失,但李大嘴属下九百人肯定还是有的。 手握九百战兵,能被吴年击败? 我这想法太可笑了。 章冲水的摇了摇头,把自己脑子中可笑的想法给甩了出去。但很快章冲水又狐疑了起来。 “威武!!威武!威武!!”从北山堡传出的威武之声,仿佛山崩地裂一般,汹汹而来。 章冲水抬头看去,看见城墙上的北山堡兵丁,全部振臂欢呼,气势直冲云霄。 “莫非?!!!李大嘴这个蠢货,真的手握这么多蒙元战兵,竟然被区区吴年率领汉人民兵给击破了?” 章冲水不得不如此怀疑,且有些惶恐了起来。 他们三个奉命出征,将军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攻破北山堡,然后屠城。 现在攻城不成,李大嘴反而被击破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北山堡的守军一定会士气大振。而汉人最擅长守城了,以他们两个千夫长的兵力,恐怕不能攻下城池。 “不可能,可能是什么地方搞错了。”章冲水在惶恐之余,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可能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可能是北山堡的吴年,搞的一个振奋士气的办法。 “威武!威武!威武!!!” 军民一齐喊威武,提升士气,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章冲水连忙对身旁的一名传令兵说道:“快去城北看看情况。” “是。”这名骑马的传令兵,立刻驾驭战马调转马头,往城北绝尘而去。 “我不相信。吴年竟然率领北山堡的民兵,击溃我们蒙元战兵。绝不信。”章冲水一口大黄牙几乎咬碎,心中念叨着不信。 但身体很诚实。 他有些惶恐。 难道? 真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深呼吸一口气,要镇定 答案不需要等太久。 那骑马的传令兵只去了一会儿,便策马回来了。再没了从容镇定,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将军。李千夫长的大营确实被攻破了,火光很盛。有汉兵在大营四周,似乎在打扫战场。我不敢靠近。” 传令兵抱拳一礼,气喘吁吁道。 “你说什么?”心中的担心,在这一刻终于是爆发了出来。章冲水大叫了一声,险些栽下马来。 “这个李大嘴,也嘲笑朱耳哈没用。他自己还不是没用,多少风雨都走过来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却栽在了这小泥潭上。该死的混蛋。” 章冲水扶了扶自己的头盔,气急败坏道。 便是四周的蒙元战兵,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气势不如刚才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亲兵问道。 章冲水定了定神,想了一下。 伤兵不算,现在他的能战之兵,还有七八百人左右。要是在以前,他一定分兵去看看。 李大嘴是救不了了,但是出兵阻止吴年打扫战场,抢回一些物资,还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章冲水不敢。 如果他分兵去救,那北山堡内的守军忽然杀出,击破了我的大营,我岂不是与李大嘴落得一样的下场? 一旦事情发生变故。 比如吴年正面、野战击破了李大嘴。那么章冲水的行动,就变得迟疑了。而现在章冲水以及另外一个千夫长张光。双方相隔太远,不能坐下来一起商量。 章冲水更是犹疑。 至于加紧攻城,章冲水也动过这个念头。但是仔细一想,却被他否决了。 如果三方攻城,他坚信北山堡坚持不了三四天。但现在他们之中兵力最多的李大嘴已经被击破,守军士气大振,没有一个月,甚至是一个月也未必能攻破城池了。 特码的。 一步错,步步错。 局势完全变了。 “你策马去城西,找张光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虎图。你率领你麾下的兵丁,去北边山里头找一找。李大嘴一定还有残部跑了,把他们收拢起来。增加我们的实力。” 章冲水深呼吸了几口气沉下心来,沉声下令道。 不沉稳不行了。有实力完全可以浪,没实力浪是找死。打逆风仗,需要谨慎。 一想到谨慎两个字,章冲水就欲哭无泪。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头一回谨慎。 特码的。 “是。”传令兵与百夫长霍虎图一起应声,各自下去了。 既下了决定,章冲水就不攻城了,先让蒙元战兵回去大营,再让汉人辅兵,推拉着攻城车回来。 大门一关。 也学汉人做起了缩头乌龟。 巧了。 章冲水面对这个变故,没了主意,要找城西的张光商量。张光也没个主意,找章冲水商量。 两个人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商量全靠传令兵骑马带话。结果商量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 二人才有了对策,搬救兵。 赶紧派人去江县向金将军请罪,搬来了救兵,好再一次攻打北山堡。 凭他们的本事,是攻不下城池了。 北山堡。 吴年在打扫了战场之后,带兵回到了城中。 “将军。”李勇率领了民兵,立在城门口迎接。 不管民兵之前的心情是什么,现在他们看向吴年的眸光,只有服气两个字。 野战击破蒙元战兵,而且还是以少胜多。 吴年必定名震辽东。 吴年虽说赢了一场,但却没有飘。骄傲是兵家大忌。 “兄弟们。受了轻伤的下去处理了。没有受伤的,分作两队,去城东,城西防御。分五十个民兵,留守城北看着,小心蒙元人的偷袭。” 吴年朝着李勇点了点头,然后下达了命令。 “是。” 兵丁们大声应是,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吴年招呼了李勇、章进、铁牛、刘武等人一声,进入了兵舍内的一间屋子里头。 自有几个民兵进来,帮他们解开了甲胄,并端上来了一碗热酒。 吴年与众人一起干了这碗酒,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众人。 章进、刘武、铁牛都是眉飞色舞。 李勇老了,只能管管后勤。 三个人跟着吴年一起出城砍敌,达成了“野战击破蒙元战兵”这个成就,都是兴奋的浑身发抖。 “兄弟们。一道坎迈过去了,但还有坎儿呢。”这可不行,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是。”章进、刘武、铁牛顿时意识到了,也都收起了自己的兴奋头,拱手应是。 “嗯。”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了酒碗。然后站起来,先背着手来回踱步了几回,才说道:“金桓山其实没有轻敌。” “如果不是我们的地道,我们是赢不了朱耳哈的。” “击破了朱耳哈,我们的兵才有了士气,有了信心。” “金桓山派遣了三个千夫长过来,兵力也足够了。他没有轻视我们。只是他没有预料到,我敢出城野战,把李大嘴给击破了。” 说到这里,吴年也忍不住有点飘,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众人说道:“兄弟们,这一次我们赢的漂亮。” “哈哈哈。”众人心情一宽,又放声大笑。 等他们笑足了之后,吴年才又收敛笑容,严肃说道:“如果我是金桓山,得到消息肯定会气疯了。” “他一路南下,遇到的抵抗极其有限。现在我一个人就击破了他两千兵力,而且阵斩了千夫长。他万户大将的面子往哪放?” “如果运气好。金桓山会补上两个千夫长过来。一个加入攻城,一个负责接应。如果运气不好,金桓山自己统兵过来都有可能。” “如果是金桓山自己过来。我们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说到最后,吴年的表情极为严肃,声音无比的寒冷。 这不是恐吓。 万户大将。 每一个都是蒙元人之中,最能打的将军之一。一个万户大将,不客气的说,完全可以在野战上,击溃十万辽东将门。 众人一听吴年的话,顿时放下了所有的轻松,都严肃了起来。 没错。 可能真会泰山压顶。 “趁着现在我们击破北边蒙元战兵,东、西蒙元战兵又按兵不动的空挡。我们再一次组织民兵,对山路进行地毯式的破坏,阻击敌人支援北山堡。” “另外。往大了吹牛皮。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吴年在北山堡又一次击破了蒙元战兵,杀敌三千。号召有志之士,前来北山堡帮忙。” 吴年眸中寒光闪闪,右手重重握拳道。 他已经尽力了,两次击破了蒙元战兵。这一次面对蒙元战兵全面南下的情况下,他不说是战功第一。 但至少能排进去前三了。 如果是金桓山亲自来,他能活动的范围就少了。 只剩下一个办法,拼着这两场大胜带来的声望,使劲的摇人。号召有志之士。 “共保北山堡。” 能来一个算一个。吴年就不相信,整个这么一大片的山区,就没有一个有种的了? “是。” 李勇站了起来,重重应是。这是他的任务。 “现在。我们洗个澡,养精蓄锐。然后训练兵丁,武装兵丁。不管怎么样。这一战是我们赢了,我们还缴获了很多的盔甲、物资。” 吴年对众人阐述了一下困境之后,也不忘提升一下士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 “铁牛,你也抽空去照顾一下你的两个小妾,多生几个儿子。” “哈哈哈哈。” 众人心情一松,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吴年指挥着北山堡,有条不紊的继续做抗争的时候。 消息传回到了江县。 乐子一下子大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桓山气急败坏了 江县比较平静。 朱耳哈被击败的事情,现在几乎人人皆知了。 但是百姓、士绅、蒙元都不认为,吴年会一直赢下去。 甚至说,江县九成九的人认为,吴年抗不下这一波。 三个千夫长的兵力,有这个兵力。野战可以击溃三万汉人战兵。可以进攻一个指挥使宿将坐镇的城池了。 是宿将,不是普通的指挥使。 普通的指挥使,不用打,他自己就可能逃跑了。 吴年是个英雄。 很多人都是承认的,很多百姓都替吴年惋惜。但是他们也觉得,吴年是扛不过去了。 尽管三个千夫长在出兵的过程中,有一点小波折。行军困难,持续了二三十天。但是没关系,小麻烦而已。 江县上下的蒙元人、投降了蒙元人的官吏、士绅,接着奏乐,接着舞。甚至于,有些读书人在县令包卫的组织下,打算参加蒙元人的科举。 最近这段时间,辽东仅存的一些将门,也被陆续攻破了。几乎九成九的土地,都落入了蒙元人的手中。 整个辽东的上下,普遍看好蒙元人的前景。认为蒙元人,入主中原的几率,十分庞大。 为了官位,为了荣华富贵,就算对蛮夷称臣,帮蛮夷做事,又有何不可呢? 大不了搞一出,生降,死不降。 我生前投降了蒙元人,但我死后是清清白白的,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见祖宗。 甚至老百姓,都心安理得了起来。 反正谁当官,谁做统治者,都是做牛做马,能活着就行了。 这还不仅仅是江县,这是目前整个辽东上下的普遍心态。 蒙元人得了辽东了,即将入主中原。 这日上午,阳光明媚。江县城中,堂而皇之的出现了一些穿着蒙元人服饰的人,在城中活动,满满的骄傲,带着汉人家奴,在城中横行无忌。 汉人百姓,能避则避,能忍则忍了。 金桓山的府邸,还是老样子,奢华大气,护卫力量不低。 金桓山正在廊下逗鸟。这是一个极为精致的鸟笼,笼子内是一只色彩鲜艳的奇异鹦鹉,还会说话。 “将军吉祥。将军吉祥。” 随着金桓山的逗弄,鹦鹉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说着吉祥话。金桓山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谁不喜欢听吉祥话呢? 这么个鹦鹉,整个辽东也不多见,不用说,又是半边张的手笔。 张布、包卫在旁边弯着腰,恭敬的侍候着。 “包大人。学子参加科举的事情办的不错。我给你美言几句。好好做,以你的才能,迟早是个知府。” 金桓山逗弄了一下鹦鹉之后,放下了小木棍,转头对包卫说道。 “多谢将军。”包卫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原本圆圆的脸蛋消瘦了不少,很是憔悴,但听了金桓山的话后,顿时精神一振,大喜拜谢道。 在楚国他不是一个花钱买的捐官,干一辈子恐怕也就是个县令了。 在蒙元只要能办事,他就会坐火箭一样。别说知府,哪天入朝都有可能。 他很喜欢蒙元,什么炎汉,只是狗屁。 有奶就是娘。 金桓山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了张布,问道:“张将军呢,兵马如何了?” “回禀将军。兵马训练的很好,主要是将军的催促。让朝廷的物资都下来了。末将很有信心,在半年内,把他们训练成为普通的兵马。一年内训练成为精兵。三年内,可以训练成为次蒙元战兵一等的精兵。” 张布虽然恭敬,但无损英风,说话间眉飞色舞,信心十足,确实是辽东数得着的好汉。 “好。张将军不愧是张将军,是有本事的。三年足够了。三年到五年的时间,我蒙元必然南侵楚国。以将军的能力,封侯轻而易举。” 金桓山展颜一笑,顺便对张布鼓励加油打气。 “是。”张布也是热血沸腾,想要真正的干出一番事业,大声应是。 就在三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一名护卫沿着走廊走了过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将军。章冲水派人回来了,就在外头。” 金桓山三人的眼睛一亮。 金桓山吐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算算时间。这三个兔崽子,也应该攻破北山堡了。不过兔崽子们虽然平级,但我的命令是以李大嘴为首。章冲水派人来禀报。没准是章冲水,或章冲水的人斩了吴年首级回来邀功。” “不错,不错。二位。随我一起去看看吴年的人头。现在天冷,章冲水这些兔崽子处理首级,也是熟练。应该是栩栩如生才对。” “这吴年骗了我一次,又击破了我一千战兵。到底是个人物。” 金桓山兴致勃勃,迈开了右腿,沿着走廊,前往内宅与外宅相连的门户。 张布、包卫自然不会扫兴,都是一脸笑容的跟了上去。 尤其是张布,那也是很高兴的。 吴年与半边张为敌啊。 而且吴年能力出众,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而且越打,他越强悍。 你说气不气人。 现在好了。金将军一拳头下去,砸扁了。 “真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晚上睡觉都安稳了。”张布心中喜悦,走路带风。 三人很快来到了门口,意识到了不对劲。 来报的人狼狈暂且不说,这山路不好走,策马回来,狼狈很正常。但却一脸惶恐。这不像是来邀功的啊。 “莫非?” 金桓山三人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又不敢相信。 这三个千夫长的兵力,加上朱耳哈的残兵,加起来得有小四千人了。这特码会输? 不相信,不相信。 不可相信。 不能相信。 不可置信。 金桓山到底是个万户大将,沉稳许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实说来。” 来报的小兵哭丧着脸,一把跪在了地上,磕着头把事情告诉了金桓山。 金桓山三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竟然真的输了?这是天塌了吗? 小四千人,竟然被吴年一个官职只是个小旗的土鳖给击破了? 还又折了一个千夫长? 没错了。现在关于吴年的情报,很详细。总旗是【代总旗】,辅汉将军那是自称的。 吴年的官职,他就是一个小旗。属下才十个大头兵的低级武官。 金桓山再沉稳,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大骂了一声道:“废物,全是废物。”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破北山堡誓不罢休 完全出乎意料。 完全出乎意料。 小四千蒙元战兵,三面围攻一个北山堡,百户所,对方还不是个百户,还只是个小旗官。 不仅没有攻下来,反而折损了一个千夫长,死伤一二千人。 这不对味啊。 就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这特码的只有蒙元战兵,才能打出来的战绩吧。 蒙元将、汉将完全调换了过来。 特码的。 金桓山有一半汉人血统,受到一定汉人文化的熏陶,性格也还算平和,但此刻也是忍不住了。 包卫、张布也是大为吃惊。 包卫还好,除了震撼没有别的感觉。 张布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的心中更不安了。身为吴年的宿敌,他以为这一次吴年被砸扁了,没想到被砸扁的反而是蒙元人。 这如何得了? 反了天了。 “将军,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您得拿个主意,把北山堡给消灭了。这个吴年他虽然是个小旗官,但有一番炎汉的话语,又诛灭了柳家拳门。又击破您两三千兵马,斩了两个千夫长。自称是“辅汉将军”。这样下去,他真的可能成为辽东的不安定因素。是星星之火啊,必须消灭他。” 张布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也沉不住气,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 “张将军说的是。”金桓山是个果决的,点了点头。立刻转头对身旁的护卫说道:“去召见剩下的千夫长,包县令。你也来旁听。” “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张布、包卫二人跟着金桓山一起,前往外宅堂屋内坐下等待。 可怜那来报的章冲水的小兵,根本无人理会,茫然的看着天空。 三人来到堂屋后坐下不久,听得消息的六个千夫长接踵而至。 他们一边进来,一边骂骂咧咧。 “该死的李大嘴。出发的时候,口号震天响。现在好了,特码自己也栽了。这家伙怎么带兵的。竟然野战输了。” “是啊。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呆了。我们蒙元人一千战兵,竟然会被汉人二三百人击溃。特码的。要是汉兵三千人,还好受一点。二三百人?李大嘴简直就是千夫长之耻。” “他死的还不如朱耳哈呢,朱耳哈至少是被偷袭死的。他是正面被杀,这个混蛋啊。” 不过他们也都在门外骂骂咧咧,进入了堂屋之后,就敛容严肃了起来,对金桓山抱拳行礼后,坐了下来。 金桓山的表情还是很难看,等人到齐之后,扫视了一眼后更难看了。他属下十个千夫长,一路南下打过来,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得了辽东花花江山了,竟然折损了两个千夫长,二三千兵马。 损失大不说。 他万户大将的脸,往哪放。 现在他回想起,第一次派遣朱耳哈出征的时候,弄的那个抓阄仪式,真特码脸红。 “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有什么想法吗?”金桓山冷着脸说道。 “将军。请让我顶上去。我来顶替李大嘴的位置。再一次对北山堡发动进攻。要拿不下北山堡,您可以砍了我。”一名光头的千夫长站了起来,大声请命道。 “现在北山堡肯定士气大振,而且缴获了我们的一些盔甲、物资,战斗力更强。汉人擅长守城啊。你一个人去恐怕不够。得至少两个。一人进攻,一人接应、支援。我也去。” 另一名千夫长站了起来,抱拳说道。 其他千夫长都是点了点头,这北山堡打成精了,不能再添油战术了,得把筹码尽量压下去,怼死北山堡。 先说话的光头千夫长这一次没有反驳,仔细一想后也点了点头。 打着打着。 就变样了。千夫长也达成一致了。 本以为北山堡是个小泥潭,大家乐呵呵谁上谁行。现在至少是个池塘了,得多点人了。 特码的。 窝囊,晦气。 金桓山点了点头,我属下的千夫长还是靠谱的。关键时刻,不轻视敌人。这个叫吴年的,得用力气才能弄死。 金桓山正打算答应,但用余光看到了张布,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道:“张将军可有什么说法?” 张布说是汉人万户大将,但其实地位比较低。再加上张布现在麾下的兵马都是新兵,更没存在感了。一个蒙元人千夫长,都可以当面怼张布。 之前都是金桓山自己做主了,现在他想到集思广益了。 千夫长闻言一愣,然后抬起头来不屑的看着张布。 这降将能说出个什么三五六来不成? 张布还真有说法。他没有多想,只是认真的拱手回答道:“我以为千夫长们说的对。不能添油战术了,得把宝全压上去,弄死吴年。我请求只留下一位千夫长镇守江县。金将军亲自统帅其余千夫长前往北山堡,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金桓山等人都镇住了,连包卫都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张布。 你疯了? 小小的北山堡,竟然要金桓山这个万户大将出马?万户大将不要面子的吗?传出去笑掉大牙。 蒙元千夫长们可没有憋在心里头,一个个破口大骂了起来。 “张布。你个孬种。打个北山堡,你竟然要让金将军亲自率领我们九成的千夫长一起上。北山堡的吴年,是不是吓死你了?” “张布。我堂堂万户大将,去剿一个小旗。传出去。金将军怎么在蒙元立足?我们这些千夫长,还有脸吗?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是啊。要是金将军亲自出马,显得我这个千夫长无能透顶,干脆撞死算了。” 千夫长们议论汹汹,就差一起围上来对张布展开群殴了。 包卫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同时也不理解,你惹他们干什么?我们汉人,到底是低人一等的。 金桓山很有城府,他抬了抬手示意千夫长们安静。然后抬头问张布道:“张将军。你真的认为,小小的吴年,需要我出马?” “是。”张布不顾千夫长们的怒目而视,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吴年一定会搞小把戏。一千人一千人的上,只会给他可乘之机。” “现在江县还有六个千夫长的兵力。将军可以率领两个千夫长的兵力,去前线督战。然后剩下三个千夫长在路上接应,保护我方的道路,保证粮草供应。” “粮路不出问题。前方有您督阵大军。战兵们士气高昂。十天内,不。可能五天内,北山堡就会被攻破。” “这是万全之策。”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海纳百川 蒙元千夫长们,这一回没有吭声。 虽然他们是反对金桓山亲自出征的,那会显得他们这些千夫长无能。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张布的策略那是十拿九稳的。 什么是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所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蒙元占据绝对的优势,在应庆府也是一样。别看吴年玩弄小手段,打赢了几次,但对局势没有任何改变。 只要保护我方粮道,用大军势全部压上。 那就是巨石压卵之势,必然取胜。 什么切断道路,毁坏桥梁,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垃圾手段而已。 金桓山仔细想了一下,他不是对张布的策略有意见,只是在考虑是不是要亲自出征,拿牛刀去宰吴年这只小鸡。 很快,他有了答案。 张布说的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吴年这个人现在是所谓【炎汉】的脊梁,是一个坚定的反蒙元人。而且韧性很强,也能抓住时机。 不管是偷袭、损毁道路、桥梁,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还是正面战斗都行。 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金桓山回想起吴年的种种,心里头有一个预感。如果不趁着现在,消灭吴年,他将来可能会后悔。 “按照张将军的办。张将军、包县令,你们调动物资。我亲自带兵,攻灭北山堡。” 金桓山伸出右手一拍茶几,手掌重重落下,发出了“碰”的一声,他随即站起,厉声说道。 万户大将气势非同小可,金桓山的一身气势陡然发出,强横无匹。 “是。” 张布、包卫以及在场的蒙元千夫长们,都是身子一抖,谁也不敢乱七八糟的说什么了,齐齐乖乖听话。 “轰隆”一声,天空一声巨响,金桓山出征北山堡。 这个消息就像是惊雷一样,在江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并且朝着整个应庆府扩散了出去。 再加上吴年派人,在各县城推波助澜。 随着时间过去,几乎是应庆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年。 错。不是知道了吴年,在此之前,吴年就已经被辽东人所熟知了,只是现在更有名了而已。 以前的吴年。 是个杀虎的英雄。 是个阵斩了蒙元了千夫长的辽东好汉。 是说出了那翻【炎汉】话语的,辽东汉人的脊梁骨。 是屠杀了柳家拳门满门的英雄。 现在的吴年成功进化成为了,抗蒙名将,能够正面击败蒙元战兵,且屡次击败的抗蒙名将。 辽东汉人,就全是孬种吗? 当然不是。 就拿江县来说。别看很多汉人当了蒙元人的辅兵,还有人进入了张布的军队之中,当起了二鬼子。 但也是有血性汉子的。 有人是冷血的,当然也有人是热血的。 热血之中。有人是江县本地人,有人不是。 江县城中,街道上。一个扛着扁担,挑着从城外砍伐来的柴火,打算贩卖的汉子,面不红气不喘的走着。 他拥有宽阔的面庞,又大又亮的眼睛,以及雄壮魁梧的身材。 他的处境不太好,身上的衣服很破旧,大冬天脚下连一双像样的布鞋都没有,只穿着一双草鞋,满脚的冻疮。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坚毅,仿佛万年不变的岩石,任他风吹雨打,也不改容颜。 他叫钱广山。 一个出身于军户的无名之辈。 蒙元人南下,辽东大乱。将门的头头脑脑们带头逃跑,钱广山虽是个好兵,但只有一人,也无可奈何。便带着全家老少,南下到达了江县。 他本想继续向南走山海关,进入楚国腹地。但是现在蒙元人已经截断了道路,不允许汉人逃离。 他只能在这江县城中,暂时安居下来。他也没别的本事,只能砍柴,以及帮人做苦力为生。 吃苦什么的,他天生就会,不算什么。就是他心中有一团火,看街上横行霸道的蒙元人不痛快。 就在这时,一队蒙元人战兵从他身旁走过,钱广山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柴刀,但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 这种情况下,他也杀不了几个蒙元战兵,死在这里不值得,还会连累家人。 就在这时,钱广山听见了旁边百姓的议论声。 “现在半边张、包县令在调动粮草物资,蒙元人也在调动,似乎要大举出动啊。这是要攻打山海关了吗?” “攻打山海关?你想多了。现在蒙元人刚刚立足辽东,还站不稳,怎么可能兴兵攻打山海关?我看还要个三五年的时间。” “那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何止是大规模调动啊,简直是全军出击了。万户大将金桓山亲自出马,去剿灭北山堡吴年。” “北山堡的吴年?那个自称是辅汉将军,很有名堂的咱辽东汉人的好汉?” “是啊。我听说啊他连续两次击败了蒙元人的千夫长,阵斩二人,杀了二三千蒙元战兵。金桓山终于坐不住钓鱼台,亲自出马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吴年竟然阵斩两个千夫长,杀了二三千蒙元战兵?” “应该不会错。否则人家金桓山,怎么可能亲自出征?实锤了。” “咱们应庆府的将门,终于出了个有种的了。只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 “这小小的火苗,怕是要熄灭了。金桓山可是万户大将,他亲自出马,吴年还不灰飞烟灭。哎。” “说的也是,哎。” 旁边议论的百姓,都是摇头哀叹。明显是站在汉人一边,既震惊于吴年的厉害,也是替吴年惋惜的。 钱广山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心中有了主意。 他大踏步走向了自己租住的宅子,一座破的四面漏风的宅子。他家有七口人。 上有慈母,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媳妇,加上自己的老婆,还有子侄辈。 慈母是个没主意的。 钱广山放下了柴火,把弟弟钱广城给叫到了一边,说道:“二弟。我打算去投奔辅汉将军吴年。你们在城中会变得不安全,我们一起去吧。” 钱广山相信自己的本事,要么壮烈战死,要么肯定会闯出一番名堂,被蒙元人记恨,连累家族。 不如带着全家归汉了。 “好。”钱广城也相当有魄力,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当即上报老母,收拾了一下后,只卷起铺盖、细软,走小路前往北山堡。 他们在江县待了一段时间,对地形熟悉,又没有田宅,光脚一家,走起来麻溜。 随着时间过去,类似于钱广山这样的人,不计其数。 有走散了,血性的将门子弟。 虽是普通百姓,但想起瘟疫,想起蒙元人的残暴,想起炎汉的普通汉人。或铤而走险,结伙投奔吴年。 或带着全家投奔吴年。 北山堡成了抗蒙根据地,海纳百川。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地阻强兵 虽说是大规模行军,但是走山路,不可能五个千夫长一起上的。 金桓山暂时还是坐镇江县,先派遣了两个千夫长作为先锋,带着物资、工匠,去修桥铺路。 消息又传回来了,吴年的人又封锁了山路,毁坏了桥梁。 尽干这些不是人干的偷鸡摸狗的事情。 上一次因为下雨,李大嘴等人行军艰难。这一次,他们至少也得走个十天。 所以粮路要护卫,须有人攻城,有人接应,有人断后。 也是运气不佳,也或许是蒙元人天怒人怨。 他们一出兵就出事了。 今天的天空,本就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 下雨不可怕,只是会造成麻烦。 金桓山的府邸,外宅。 金桓山站在廊下,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背后披着一件熊皮大氅,抬头看着天空,脸色有些难看。 包卫、张布站在他的左右两侧,脸色也不太好。 “可千万不要下雨。要是下雨,路上又得耽搁二三十天了。”包卫冻的一个哆嗦,跺了跺脚道。 他是个投降了蒙元人的县令,知道自己也是吴年的眼中钉。他当然也视吴年为眼中钉。 眼看着泰山压顶的局势形成了,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张布的脸色更难看,他摇头说道:“我倒是不担心下雨。因为下雨只会阻拦一时。但如果是下雪就不一样了。” “下雪?”包卫不是辽东人,稍稍愣了愣。 “如果大雪封山。我就算有十万大军,也上不了山。”金桓山觉得窝火,飞起一脚,便踢在了柱子上。 他天生神力,这偌大的柱子,被他踢的承受不住,歪了一些,头顶上的瓦片落下,噼里啪啦。 “大雪封山?”包卫又是一愣。 就在这时,老天爷放话了。 “啪啪啪!!!”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冰雹落下,砸在了瓦片上,把瓦片砸了个稀巴烂。 这满府的家奴、女婢抱头鼠窜,仿佛是无头苍蝇一样。 鹅毛大雪随之落下。 凛冬自北方来,却也逆不了这苍天。真可能要大雪封山了。 金桓山就算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是开不了山,学不了诸葛亮,呼风唤雨的。 张布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大雪封山,不仅我们进不了山。山上的章冲水、张光二人,也出不来。” “吴年诡计多端,我怕他们会被吴年吃掉啊。” “可恶!!!!” 金桓山一张脸铁青,右手握拳,奋力的捶打在了柱子上。 天地阻强兵。 兵法上说。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现在吴年不仅占着地利,还有人和。 吴年阵斩李大嘴的当天。 北山堡。 吴年也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不会预料到会有大雪封山这种事情,虽然辽东大雪很正常。 他十分忧心。 在与李勇等人商量了之后,吴年回到了辅汉将军府内坐镇,以应对章冲水、张光可能发动的反扑。 但是久久没有等到反扑,吴年知道。这两个蒙元千夫长,是不会发动袭击了。 吴年又把李勇、章进、刘武、铁牛等人叫了过来,大家坐在堂屋内说话。 “看来蒙元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两个千夫长没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攻陷我们。” 吴年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还顺便擦了擦身体,不敢洗澡,身上伤口还没好呢。早上一战,疮口还崩裂了。他坐在主位上,端着一碗姜茶,笑着说道。 “哈哈哈。” 李勇等人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精神气爽。 蒙元人也有不敢攻城的时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痛快。 “既然如此。我们把精兵再一次整编一下。恢复十二个百户的人马,顺便把我们缴获的盔甲,发下去。各百户均分一下。稍稍训练。以应对之后的血战。” 吴年严肃了一下,说道。他仍然以金桓山可能会亲自出征的处境,来对待。来要求自己做好充足的准备。 而这需要眼前这些战将的辅佐。 “是。”众人一听,顿时也严肃了起来,齐齐应是。 这个事情说来简单,很复杂。经历过一天血战,精兵伤亡很大。得抽调民兵补充精兵,伤兵要经过观察,看能不能恢复战斗力。 这不是打游戏,兵不是数字。是有血有肉的人。 章冲水、张光两个人没有反扑,也是给了吴年喘息之机。 现在吴年就等宣传的结果了,看有没有人来投奔他,增强他的实力。 到底也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吴年想了一下,没在辅汉将军府内久留,带上了一队亲兵,回去了自己的宅邸。 “哥。我给你做好吃的。”看到吴年平安回来,柳香非常的开心,撸起袖子要亲自下厨,给吴年做好吃的。 虽然她做的没有厨娘好吃。 但是一片心意,却是暖暖的。 “好。很久没有吃你做的饭菜了。”吴年伸出手来,捏了捏她很有肉感的脸蛋。 吴氏去帮忙了。 吴年抱起女儿李雅,又与张震说了一些话。然后就前往后宅,去看望陈氏。 王如烟、小红现在还呆在兵舍内,照顾那些伤兵。现在家里头,就这些人。 陈氏本就体弱多病,自从瘟疫之后,更加虚弱了。王如烟说,她怀有身孕,那百年人参只能生产后再吃。 预产期,在二月。 要不了多长时间,吴年就有孩子了。 “爷。你回来了。”陈氏正躺在床上歇息,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虽然虚弱,但脸色还挺红润,看着气色还好。她见到吴年进来,想要迎接,却被吴年制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称呼吴年是“爷”了。 “姐,你乖乖躺着。”吴年赶紧制止了她,然后来到了床沿坐下,伸手进入被窝,抓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小手暖乎乎的,也软乎乎的。 吴年已经许久没有与陈氏同房了,这妇人在闺房也放得开,让他很是痛快。这时握着她的手,吴年不由有些杂念,但很快放开了。 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吴年与陈氏说了许久的话,最后陈氏乏了,说着说着就眼皮打架,睡着了。吴年小心的给她拉了拉被子。 看她睡的香甜,吴年也想睡了。 这段日子,他在城门楼上睡,不安生。又与蒙元人血战,流了很多血,伤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在战斗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但是在不战斗的时候,疲劳就像是长江水一样,源源不绝。 不过吴年还是强撑着,吃了柳香、吴氏亲手做的饭菜吃了,这才去了卧房睡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半夜。 吴年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叫醒的。 第二百三十章 选择 虽说吴年等高层料定章冲水、张光是不会袭击北山堡了。但是该有的防备还是要的。 民兵分成好几班,负责在城墙上戒备、巡逻。 精兵休息,养精蓄锐。 现在天气太冷了。 守夜的民兵,还会发给姜茶、几口酒水。 现在北山堡的上空,弥漫着一种狂热的气氛。民兵们一边戒备,一边聊天,言谈之间,当然都是吴年。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我听说蒙元人快到达北山堡的时候,我想要逃跑,但被强制留下了。不服兵役,就要被杀。所以没办法,只能当了民兵。我承认,我就是胆小怕死的。也从来没有想过,吴将军竟然能守住北山堡。而且守住了两次。” “是啊。我也是。昨天晚上精选敢死之兵二百人。我是抱着被子不撒手,假装自己没听见。结果吴将军不仅赢了,敢死兵的伤亡也是不大。” 两个胆小怕事的民兵,交头接耳。 “你们就放宽心吧。吴将军一定能一直赢下去,直到把蒙元人赶出辽东。到时候,当兵是我们的事。种田是你们的事。” “是啊。各司其职吧。” 两个胆大且热血的民兵,在一旁说着。他们想要加入精兵,跟随吴年一起奋战。 只能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先不管当不当兵的事情。现在北山堡,对于吴年的信心,却是上下一心的。 能赢。 打仗能赢的,当然就是名将。 吴年=名将。 就在这时。 有个民兵看到了城下有一个黑影,迅速的接近城墙。他打了一个激灵,正打算叫“敌袭”。 但幸好及时忍住了。 下方的人开口了。 “城上的兄弟不要叫。我是章冲水麾下的辅兵。是江县人士,名叫陈汉。特来求见吴将军。” 这件事情,迅速的引起了连锁反应。很快,便有一个民兵军官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看,确定只有一个人后。才说道:“放吊篮,把他弄上来。” “是。” 民兵们应了一声,然后放下吊篮,把人给弄了上来。 这陈汉三十出头的相貌,满脸风霜,神色坚毅,身材魁梧。民兵军官带着陈汉下了城墙,直奔吴府而去。 吴年睡的很沉,他屋里头有女婢侍候,分上下半夜。 “老爷。有人要见您。”一名女婢推搡了一下吴年,没弄醒,只得重重的推了几把。 吴年这才睁开了眼睛,有点头晕。 妈的,失血过多。 但很快吴年就精神了,坐起来问道:“什么人?什么事?” 现在非常时刻,大晚上惊动他,肯定不是小事。 吴年还侧耳听了一下,确定城外没有喊杀声。 不是夜袭。 女婢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吴年只得披上了衣服,打开房门,问了问来报的家奴。得知情况后,吴年更精神了。 立刻派人去叫来了骨干们,自己正正经经的穿上了衣裳,来到了堂屋内等候。 “将军。竟然有汉人辅兵来找你。这不是蒙元人的阴谋,就是我们的机会。”章进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沉声说道。 “将军。那人呢?您是什么想法?”李勇后脚跟了进来,沉声问道。 吴年摇了摇头,说道:“人我还没见,等你们一起呢。只知道是江县人士,叫陈汉。” 李勇、章进一听,都摇了摇头,他们压根不认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又不是江县人,而且就算是江夏人,江县城中人口就有几万呢。 江县人也不可能认全江县人。 很快,铁牛、刘武、王贵、张声等人也都进来了。众人到齐了,吴年朝着门外侍候的亲兵说道:“把人带进来。”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久后。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碗老酒的陈汉面色红润的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了看,知道这里边的肯定都是北山堡的大人物了。那是真刀真枪与蒙元人战斗的强人。 不过他也不畏惧。 要不是个胆大的,他也不会来到北山堡了。 “可是吴将军在前?”陈汉的眸光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吴年身上,拱手问道。 “正是我。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吴年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看不出、听不出喜怒来。 “小人陈汉。见过吴将军。”陈汉的表情、语气十分尊敬,先弯了弯腰。然后才说道:“我们汉人辅兵听闻将军战胜了李大嘴,十分振奋。我们一些人抱团,希望能作为将军的内应。” 吴年等人的表情,都是不置可否。 早猜出来了。 这不是诡计,就是战机。 “你们有多少人?你可能提供蒙元军营的布局图,你们汉人辅兵在什么地方,又能干什么。”吴年早就有所准备,连珠炮一般问道。 “我们有二十三人。小人能提供蒙元军营的布局图,我们能放火。”陈汉也早有准备,冷静回答道。 “纸笔。”吴年抬头来看向李勇,说道。 “是。”李勇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不久后,他拿着笔墨纸走了进来,放在了地上。 陈汉顾不得地上冰凉,席地而坐下来,以较快的速度,画出了一张草图,站起来后,双手把图举过头顶。 “将军。蒙元人对我们汉人辅兵也有防备。不让我们聚集,分散在蒙元兵之间。我们甚至不能先放火,只能在将军攻打军营,营中空虚的时候放火。”陈汉弯着腰沉声说道。 吴年没有说话,李勇伸手取过了草图自己先扫了一眼,脚步不停,来到了吴年的面前,递了过去。 其余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起来,但看不到什么,只能心痒难耐。 吴年拿过了草图之后,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草图很详细,蒙元人的牲畜放在什么地方,战马放在什么地方,粮仓分作几处,甚至连粪坑在什么地方,都清清楚楚。 这个叫陈汉的,还有他自称的二十三人,十分细心,而且组织很严密。 在这样的条件下,把一个大活人送出军营,不容易。 如果他们真的是想做内应的话。 吴年抬头看了看陈汉。 但反过来,这家伙可能是蒙元千夫长送出来的诱饵,引诱他出城,袭击蒙元大营。 再一举把他歼灭。 答案有两个。 如何选择? 答对了,就又能吃下蒙元人一个千夫长。 答错了。 不说万劫不复,但至少损兵折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丈夫,岂能畏首畏尾 “壮士勇敢,我很佩服。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得与部下商量商量。来人。请壮士下去休息,酒水招待。” 吴年心中在盘算,但面上镇定自若,对陈汉也颇为客气,先抱了抱拳表示尊敬,然后抬头对门口守着的亲兵吩咐道。 “是。” 亲兵应了一声,分出二人走了进来,弯腰对陈汉行礼道:“壮士请。” 陈汉没有说什么,表情也非常平静。只是对吴年弯了弯腰,然后转身走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吴年目视了这人离开,然后抬头询问众人道。 “这个人来路不明,且非常平静。他的话不可信。现在我们已经赢了两阵,削弱了金桓山的实力,振奋了军民的士气。如果我们输了这一仗,赢的东西,就抛洒干净了,实在可惜。”章进摇了摇头,对吴年抱拳说道。 “我赞同章兄弟的话。”李勇立刻跟上,与章进站在了同一阵线。 在座的人,不管哪一个都是勇敢的人。但做将军的,有时候不仅仅需要勇敢,还要看看局势。 章进觉得目前赢了两场,一把输光可惜。 李勇是单纯的年纪大,沉稳,不想冒险。 铁牛不同意,嚷嚷道:“章大哥,老李。你们太保守了。我看这陈汉是条汉子,敢跑出军营来找我们。如果我们不行动,岂不是让他寒心?也平白浪费了机会?” “对啊。陈汉平静,不就证明了他勇敢吗?我赞同铁大哥的,干了这一把。这样我们就连破三个蒙元千夫长了。” 刘武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说道。 他们两个已经上头了。 既然赢了两把,为什么不赢第三把? 现在他们士气正旺,运气也极好。正该勇猛向前,大步走。 王贵、张声也是表态,二人的意见也是截然不同。 吴年看了看自己属下的六个骨干,三三分作两派。一派是要出城与章冲水决一死战。 一派是要守备北山堡,保住目前的胜利果实,且休养生息。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年听着看着他们吵闹,吵着吵着觉得脑壳疼。便干脆站了起来,走出了堂屋,来到了廊下。 众骨干见到这一幕后,纷纷闭上了嘴巴,但也没有上去打搅,自己坐下来。还叫了姜茶,安静的喝茶。 提供意见是属下的事情,大家没有私心,但意见牛马不相及,这是人多了,必然会出现的问题。 如何抉择,则是主帅的事情。 一军将主,必须肩挑大梁。 他不可以迷茫,不可以迟疑,不可以不果决。打,还是不打,都要坚定。 战胜自然皆大欢喜,战败满盘皆输。 谁也帮不了吴年。 这个决定,只是他能做。结果,也只能是他自己承受。 吴年抬头看着天空,今夜没有月亮,但是星汉灿烂,十分好看。偶尔传来夜枭的叫声,野狼的嚎声。 这深山老林之中,狼嚎声十分的正常。 “大丈夫手握权柄,干系重大啊。”吴年心中轻叹了一声,低头苦苦沉思了起来。 打! 还是。 不打! 吴年想了许久,许久后,眸中精芒一闪而逝,豁然转过身体,龙行虎步的回到了堂屋内的主位上坐下。 正在喝姜茶的众人,顿时知道吴年有了决断,正襟危坐了起来。 “我想说一件事情。”但是吴年坐下来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决断,反而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缓缓说道:“如果我是金桓山,我一定会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力,大规模压上。不给北山堡喘息之机。” “现在他的前锋已破,只剩下两个千夫长,战兵不满两千人。如果是我,我会让这两个千夫长按兵不动。” “再说。”说到这里,吴年的眸中精芒璀璨,胸腰一挺,露出强横的气势。 “如果我们按兵不动。金桓山大规模压上。加上现在城外的两个千夫长,可能会有七个千夫长。到时候,我们守城也是极艰难的。” “我本来就是赌徒。如果不是赌徒,谁会手握这么点人马,去挑战几乎占据了辽东的蒙元人呢?赢了两次,就收手了?就不干了?那我为什么要守北山堡?” “大丈夫岂可畏首畏尾,跟他拼了。” 说到这里,吴年又站了起来,环看了一眼六人。 虽然战前意见相反,但既然吴年已经下了决断。骨干们也没二话,纷纷站了起来,束手待命。 “要玩就玩大的。我白天刚让你们整编了十二个百户的精兵。你们各自率领兵马,全部压上去。” “老李。只有你这个司马,率领民兵守城。” “把陈汉带上,如果这是个陷阱,就宰了他。” 要打就打,犹犹豫豫不是吴年的风格。是对是错,都无所谓了。 绝不后悔。 “是。”骨干们听了吴年这热气腾腾的话语,顿时也热血上涌,轰然应声,各自下去了。 吴年没有惊动府中的家眷,披上了甲胄没有上马,也没有带马槊,晚上混乱,那玩意不好用。 步战用刀就可以了。 他把陈汉带在了身边,且直言不讳道:“我刚才对我的部下说,如果你说的是假的。就宰了你。” 陈汉面容平静,拱手说道:“是。” 吴年看了看他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当吴年带着一队亲兵、陈汉到达城东的时候,一千二百人的精兵,已经集结完毕了。 这差不多是乌合之众。 刚刚整编。兵丁认识小旗官,但小旗官未必能认全兵丁。 但是他们也是经历了与蒙元人的血战,有敢死之兵经历了两次。他们也是经历了血与火的钢铁之兵。 现在吴年要率领他们,击溃一支人数在一千人左右的蒙元战兵。 夜袭加上有内应。 基于这一点,成败也不好说。 但是谁都可以说不行,吴年不可以说不行。 他一定要说。 “我们赢定了。” 这一次,吴年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他看了一眼列阵在城门前的十二个百户的兵丁,沉声说道:“兄弟们。我带你们赢了两次。” “这一次赢的人,也一定还是我吴年。” “上吧。” 说罢了,吴年目视了前方一队民兵。民兵们没有话语,取下了木板,在吱嘎吱嘎声中,打开了城门。 吴年大踏步的向前,走在最前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夜战 城东门外,蒙元大营。 章冲水没有轻敌,也不敢轻敌。 一次可能是侥幸,两次就是实力了,三次那就不得了了。 吴年先阵斩了朱长生、随即斩杀了朱耳哈,又正面击败了李大嘴。轻视这样的敌人,就是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章冲水下令严加戒备,把蒙元战兵分成了许多班次。分别守备白天、黑夜的各个时间段,而且换班的时候,也安排的非常充分。 必须是后一班完全接替了岗位,前一班的人才能退下来。 不留隐患。 大帐内,临睡觉前。 章冲水泡了一个热水脚,想了一下后,章冲水对亲兵说道:“为我披甲。” “是。”亲兵弯腰应了一声,先端着洗脚水下去了。不久后,一队亲兵走了进来,为章冲水披上了盔甲。 章冲水手按刀柄,带着一队亲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帐篷,在大营之间巡视。 看到有松懈的兵丁,他立刻就是啪一声打了上去。 “你们都听着。北山堡里边的吴年,他不是个普通的汉将。他既可以偷袭,也可以与我们正面战斗。轻视他,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都抖擞起精神。严加防范。谁要是松懈,打一巴掌是轻的。老子脾气上来,打的你老娘都不认识你。” 章冲水奋力大吼了一声,声音满营都听得见。 被章冲水打了一巴掌的兵丁,低着头不敢吭声。其余兵丁,则都是精神抖擞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仿佛有猛兽埋伏在外头。 章冲水见此很满意,但他还是巡视完了整座大营,并去看望了一下伤兵之后,才脱掉了靴子,把铺盖一卷,睡觉去了。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就算吴年出城来偷袭,我也是不怕的。”章冲水在睡着之前,信心十足。 章冲水的话是有效的。 战兵们也不是傻瓜,吴年击破了他们两个千夫长,实力是实打实的。整夜都是精神抖擞,戒备非常森严。 下半夜。 陈汉走后。 陈汉留下的伙伴,反而担心了起来。 一顶帐篷内,两个汉人辅兵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兄弟。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蒙元人的防备真是严格啊。吴将军能行吗?” “是啊。这种情况下。夜袭也算是正面攻打蒙元人的大营了。难度可比野战又高了一个档次。就算有我们作为内应,攻不攻的下也是两说。” “哎。只能祈求祖宗保佑,吴将军神兵天降了。” “是啊。” 这两个汉人辅兵能与众人联络,参加到这一次的行动之中,都是有胆色,有热血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蒙元人的戒备实在是太森严了。 吴将军到底行不行? 吴年自然是不知道,蒙元军营之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吴年反正是觉得自己行的。 一定赢。 吴年虽然在城门口的时候,慷慨激昂的对兵丁做了简短的演讲。但是出了城之后,却是让兵丁们安静。 兵丁们都是紧闭嘴巴,不敢发声的。 最终肯定会暴露。 但是在没有发动袭击之前,那是不能暴露的。 吴年与骨干们走在前排,铁甲兵其次,后方还有一些兵丁扛着粗制滥造的梯子。 攻打敌军大营,难度其实很大的。 没梯子不行。 很快,吴年到达了一个比较危险的距离。 北山堡外的土地是小平原,都是田地,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再向前,蒙元兵就该发现他们了。 “我再说一下计划。第一波是爬梯子攻入大营。我与章进一左一右,冲上去,我们会打开大门。大门打开后,铁牛先进来、刘武其次,王贵、张声负责接应。看情况做选择。” 吴年把骨干们都召集了过来,沉声说道。 打仗得有章法。不能乱糟糟的冲上去。 有人冲锋,有人支援,有人断后接应,以防不测。 这是进可攻,退可守。 “是。” 骨干们齐齐小声应了,记下了每个人的任务。 吴年朝着章进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率领了章进麾下三个百户的兵力,朝着蒙元大营冲锋而去。 肯定会暴露,但是他们没有吼叫。 哪怕是延迟一秒钟被发现也好。 三个百户的兵力,其中很多披铁甲的铁甲兵。他们奔跑的时候,发出的铁片碰撞声。 黑压压的一群野兽冲来了。 蒙元战兵每一个都精神抖擞,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敌袭!!!!!!”起码有五个人先发现了吴年的军队,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夜空之下,这一声声吼叫,就像是落入了小池塘的巨石,立刻引起了整座大营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吴年。这个混蛋果然不是普通的汉人。他还想赢。这一次是夜袭。”章冲水睡的很沉,但听到声音之后,立刻惊醒了过来,破口大骂了一声。 “来人。为我披甲。传令百夫长们,快速起兵。让守夜的兵丁,先抵抗一阵。”章冲水大叫了一声,掀开了被褥,站起来下令道。 “是。”帐内的亲兵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很快,有人进来给章冲水披甲。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盔甲虽好,但是很麻烦。 整座大营内的百夫长、铁甲兵,也都面对这样的情况。普通的战兵迅速穿上战袄,然后帮忙披甲。 这也是偷袭的福利之一。 陈汉留在了军营内的汉人辅兵同伴们,则是欢欣鼓舞。 “真的来了。吴将军真的出阵了。” “吴将军,果然是名将。勇敢而善战。” 先把担心抛在一边。吴年敢杀出城堡,夜袭蒙元大营,就已经胜过辽东不知道多少将门了。 也让这些有志气的汉人辅兵们,感觉到振奋。 不过汉人辅兵们,不能立刻产生作用。 “辅兵们都呆在帐篷里,不许外出。”蒙元战兵还是防着一手的,分出小队人马,看管汉人辅兵。 与此同时。 吴年、章进率领的三个百户的人马,已经与蒙元战兵展开了激战。 吴年与章进都是以命相博,挥舞着钢刀,冲在第一排。 “弓箭手原地朝着蒙元大营射箭,别管瞄准不瞄准,射出箭就是了。铁甲兵、辅佐兵,跟我们上。把梯子架上去。” “不要害怕,我与你们同在。” 吴年大叫着,冒着前方飞射而来的箭矢。 向前!向前!向前!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凶兽入阵 蒙元人负责防备的人马,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他们有铁甲兵,有强弓手,居高临下,对着黑压压扑上来的吴年军队,弯弓射大雕。 他们战兵的单兵素质非常强悍,没有一个人是慌乱的,全部都是临危不惧,甚至有人还很兴奋。 “杀光他们!!!!” “嗖嗖嗖!!!!” 在一声声嚎叫声中,无数的箭矢落下。 “碰,碰!!!”穿着铁甲其实也不是完全保险,吴年很快中了两箭,全部都命中胸口,箭头破甲,稍稍插入了他的胸肌之中。 吴年胸口一疼,却也更激发起了凶性,跑的更快了。明明披着沉重的铁甲,但速度仿佛是猎豹一样。 吴年的左右身后,有部分铁甲兵被射中要害,不甘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很快,吴年与章进分别带队,到达了大营木墙下方。 铁牛、刘武率领各自的人马,也冲了上来。 “快架梯子。”吴年不管章进如何,他招呼了一声,让辅佐的兵把梯子架好,四个人在下边压着。 吴年把钢刀往腰间一插,手脚并用开始攀爬梯子。 这么做的不仅是他一个,十几把梯子,十几个铁甲兵一起上。 蒙元弓箭手们,正对付用弓箭对付不断冲上来的吴年军兵丁,没空理会爬梯子的。 自有蒙元战兵拿着长矛,对付吴年等爬梯子的人。 这非常危险。 吴年无暇顾及战场,眼睁睁的看着一名身披铁甲的蒙元战兵,朝着自己刺出了一矛。 矛锋非常的锋利,而且势大力沉,破空之声很尖锐。 被刺中了,再摔下去,至少是个重伤。 这名蒙元战兵很有信心。 蒙元人是天生的战斗民族,力大无穷。再说,他这一次居高临下,面对一个手脚爬梯子的敌人。 这一矛刺下去,十次有十次能成功。 下一刻,这名蒙元战兵的眼睛都凸出来了。 吴年并非普通人。 他胸前中了两箭,箭被砍断了,但箭头还留在肌肉中。他的两条腿立在梯子上,两只手放在梯子上,整个人是处于攀爬姿态。 但这个状态,对吴年来说是小意思。 他可是徒手爬上三十米悬崖的男人。 吴年腰部一沉,两条腿仿佛是老树盘根一样,立足很稳,左手紧握梯子,右手伸出。 “碰”一声。 吴年抓住了刺来的长矛,但没那么容易。冬天,这杆长矛很冷,他的手也很冷。 蒙元战兵的力气很大。 长矛向前滑动了一阵,矛杆还很不平滑,有尖锐的木屑。 吴年的手心立刻被刺的鲜血淋漓。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臂用力,紧紧抓住。 矛锋的滑动停止了。 蒙元战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矛锋的尖锐,距离吴年的脖子,只有一尺的距离,却纹丝不动。 “这个家伙,他不是小兵。莫非是吴年?” “不可能。堂堂统帅,竟然爬梯子。” “真的不怕死吗。” 他的想法停留在这一刻,吴年右臂用力,在蒙元战兵死死握着长矛的时候,高高举起,然后松开。 这名身披铁甲的蒙元战兵,整个人向前扑倒,从墙上落下,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毕竟是夜袭。 蒙元战兵的人数少。这名蒙元战兵被吴年解决之后,防守出现了一个空档。吴年吐出了一口长气,手脚并用,仿佛兔子一般,窜上了木墙。 “我进来了。”吴年眸中寒芒闪烁,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森然冷笑。鲜血淋漓的右手,拔出了左边的钢刀,以绝强一刀,斩杀了左侧的一名蒙元战兵弓箭手。 他只穿着一件战袄。 吴年的一刀从他左肩膀开始,一直到右腹位置,留下了一道狭长,且深深的伤口。 这是致命伤。 “碰”一声,吴年飞起一脚,把这名蒙元弓箭手给踹了下去。继而宛如猛虎一般,扑向了另外一名蒙元战兵。 这名蒙元战兵正拿着一根长矛,弯着腰对爬梯子的吴年军铁甲兵进行骚扰,没注意旁边。 “碰”一声。 吴年的一刀稍稍砍偏了,刀刃砍在了这名蒙元战兵的头盔上,刀与头盔发出了火星。 但是力量足够大了。这名蒙元战兵受到重击,顿时眼冒金星。吴年随手补了一刀,便切下了他的头。 随着吴年连杀三人,木墙上的防御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而且吴年还让一名己方铁甲兵爬了上来。 在他们的合力之下,迅速的占领了木墙。 但是当吴年站在高处的时候,一支支箭矢从下方飞射而来。 吴年的肩膀又中了一箭,冲击力很大,让他皱起了眉头。但他体内的鲜血,已经完全沸腾了起来。 下方是黑压压的蒙元战兵,训练有素,排列整齐,有条不紊。 尽管是偷袭,但蒙元人的强大,把偷袭也变成了正面战场。 如果没有内应,那他胜算不大。 就算有内应,这场战争也是硬仗。 “勇者无畏,跟他们拼了。”吴年吼叫了一声,手持钢刀便神兵天降,一跃而下。 木墙与地面的高度不高,约有三米左右。 但是穿着沉重的盔甲,跳下来,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吴年从空中落下,虽然双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但是膝盖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声,泥巴地面肉眼可见的掀起了一阵尘埃。 以吴年为中心,尘土朝着四处扩散。 前方的蒙元战兵,惊愕的看着吴年。 这个家伙。 跳下来不稀奇,竟然双脚落地。至少也该驴打滚,卸掉力气吧? “杀!!!!”蒙元战兵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十几把长矛、长枪从各个方位,刺向了吴年。 吴年的眼睛仿佛是疯了一样四处转动,看清楚了形势。在瞬息之间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的右手向右,手中钢刀随之而走,把几把长枪给架开,左手握住了一柄长矛,然后向前一刺。 手持长矛的是一个穿着铁甲的蒙元战兵,他双臂齐用力刺出长矛,却被吴年反利用。 巨大的力气,让他握不住长矛。长矛的另一端,重重的砸在了这名蒙元战兵的胸口。 他没死,但是胸前遭受了重创,整个人向后倒去,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我被我刺出的长矛,击中了。” 他的脑中尽是不可思议。 随着吴年的行动,蒙元战兵合力刺出的十几把长矛、长枪,阵势就乱了。有落空,有偏差。 吴年眸中精芒闪烁,刀随人走,凶兽冲杀进入了虎群。 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占上风 吴年一个人落在了地上,前方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蒙元战兵,不下五百人。 吴年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与一名名强悍的蒙元战兵交战。手下没有一合之敌,连杀二十人。 连手中钢刀都卷刃报废了。吴年随手捡起了一把长矛,继续冲杀。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章进,也下来了。二人一左一右,对蒙元战兵的队形,展开了捣乱。 就算二人再强,也不可能真的斩杀所有蒙元战兵的,他们只是作为箭头。 木墙上的吴年军兵丁,都是早有准备,或直接跳下来加入战团,或解开了腰间的绳索,从上头滑落下来。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杀进来打开营门的。 但是没有成功。 兵丁们只能爬着三十张梯子,源源不断的登上木墙,与蒙元战兵展开厮杀。部分弓箭手,还躲在城墙上,对蒙元战兵弯弓射箭。 吴年、章进很强悍,但是蒙元战兵也是非同小可,双方在木墙一带,展开激战。 并且,随着吴年、章进的冲杀,体力消耗,威力渐渐下降。 蒙元战兵开始占据上风。 如果没有内应,吴年必败无疑。 章冲水跨坐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上披着重甲,手持一杆长柄大枪,目中精光闪烁,嘴角先是微微翘起,最后裂开嘴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哈哈哈哈。让你夜袭我。吴年啊,吴年。我早有准备。你怎么可能战胜我?今天我要大败你,然后顺势攻入北山堡。一扫被你连破两次的耻辱。” 章冲水兴奋的脸颊通红。 这局势他赢定了。 他们连败了两阵,他也算是戴罪之身。但是吴年的人头也越来越值钱了起来,只要攻入北山堡,杀了吴年。 他不仅可以将功折罪,而且按照金桓山的性格,必定重重有赏。 这一回,发财了。 哈哈哈。 蒙元战兵都集中在了大营南部。在其后方,防卫力量已经很松。 一二百的汉人辅兵,被小部分蒙元战兵看管,困在帐篷内。 其中知道这个计划,且意志坚定的只有二十三人。 这些汉人辅兵,每十个人一顶帐篷,散落在大营之间,不能形成集体力量。 其中一顶帐篷内,有四个人是志士,为首的是一个叫王定光的江县男人,孔武有力,学过拳脚功夫,而且胆大勇敢。 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南边的动静。 杀声愈演愈烈。 这证明北山堡的军队,在与蒙元战兵正面激战。 至少没有立刻溃败。 这就是北山堡的兵。 王定光眼中闪过佩服之色,信心冲天。又过了片刻,他与其他三个志士,对视了一眼。 然后四个人从床下抄起了四根削尖的木棍,大叫道:“蒙元人要杀光汉人辅兵。” “蒙元人要杀光汉人辅兵。兄弟们,再不反抗,我们就要死光了。” 说罢了,王定光率领三个兄弟冲了出去,其余不知道内情的汉人辅兵都是惊愕不知所措。 但人是从众的。 “难道蒙元人真的要杀光我们?”剩下的汉人伏兵心中涌现出了深深的寒意,犹豫了片刻后,他们也冲了出去。 王定光等人与其他志士互相呼应,成功煽动了一二百汉人辅兵,在大营之中制造混乱。 蒙元战兵是有小队人马留下来看管,但面对这汹汹汉人伏兵,一时间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王定光等人趁机四散开来,用立在帐篷四周照明的火把,点燃了一座座帐篷。 王定光更是带着三个兄弟,来到了安放猪、羊牲畜的地方,驱赶着猪羊冲撞大营。 蒙元战兵出征比较奢侈,带了很多活的食材,吃到现在还剩下一些。 章冲水带着蒙元战兵在前方抵抗,打的还占据上风,大有消灭来犯之敌的架势。 但是后方,它失火了。 这不是小事。 在黑暗之中。 有敌人正面进攻大营,营地不乱,军心不动。 但是营中大乱,而且蒙元战兵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是四面都有人攻进来了? 敌军有多少人? 一千还是两千,或是三千? 我们行不行? 军心立刻出现了少许的动摇。 胜负的天平,也开始倾斜。 章进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营,哪里不明白是汉人辅兵在作乱。 “该死的汉人。我特码的应该把他们杀光了。”章冲水发出了一声咆哮,然后转头对一名百夫长道:“哈特克,你率领你的人去救火,斩杀作乱的汉人辅兵。” “是。” 这名百夫长应了一声,立刻带队离开了。 蒙元人军心动摇,兵力也少了一百多人。 吴年不是吃素的,立刻抓住时机。 “兄弟们。他们的营地着火了,出现了混乱。冲杀进去,四处放火,我们就赢了。就像我们见两次攻破蒙元人大营一样。” 吴年大叫了一声,手拿着长矛,悍然向前。消耗的体力,似乎又回来了,手中长矛不停甩动,或刺,或扫,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没关系。 只要这场战争能赢,就算明天酸痛的拿不起筷子,也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于,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一个月都没关系。 只要击破了这一千蒙元战兵,形势会进一步转变。 我与金桓山、张布的对阵,胜算进一步增加了。 吴年悍不畏死的在前冲杀,身后他的精兵,也都是嚎叫着冲上来。 士气就像是女人的某处,挤挤还是有的。 在吴年的率领下,连赢两阵。吴年军的士气,本就高亢。现在厮杀一阵,敌人后方失火,胜机就在眼前。 他们的士气突破极限,恨不得燃烧自己所有的生命力,与吴年一起拼杀。 赢,赢,赢。 一定能赢。 在绝强的士气之下,在吴年、章进带头冲锋之中,稳如泰山的蒙元战兵阵型,终于有了崩塌的迹象。 而且随着兵马源源不断的落下,他们顺利的占据了营门,打开了营门,接应外边更多的兵马冲杀了进来。 胜负的天平,进一步倾斜。 这一次,汉兵大占上风。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再下一城 城东的蒙元战兵并不多。 第一天攻城,章冲水损失了很多兵马。后来找回了李大嘴离散的一些战兵,增加了一些兵马。 但能战之兵,也没有超过一千。 汉兵夜袭。 吴年、章进、铁牛、刘武四名战将齐齐杀出,又有汉人辅兵在营中放火,作为内应。 不是章冲水不够努力,只能说他气数已尽。 蒙元战兵也是兵,他们也会崩溃。 “站住,站住。我们还没有输,快给我站住。亲兵何在,斩杀逃兵。”火光冲天中,章冲水手持自己的大枪,亲自刺死了四个逃兵,并呼喝自己的亲兵,斩杀逃兵。 但是收效甚微。 在黑夜之中,吴年军黑压压的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仿佛有三千人。当先四个骁勇善战,便是自傲的蒙元战兵,也很难在他们的手下走一个回合。 吴年军士气高涨。 己方大营着火,乱成一团。 除非金桓山在这里,以章冲水的能力、威望,很难的改变结局。不过蒙元战兵虽然溃败,但并非软弱可欺,他们竟然且战且走。 “追杀他们。尽量的杀伤。”吴年大手一挥,命令了章进、刘武、铁牛三人,率兵追杀。 现在城西还有一名蒙元千夫长,一旦让蒙元战兵逃跑,一定会去与对方会合。能杀多少是多少。 “是。”众将率领了兵丁们,前往追击。吴年翻身上马,从一名亲兵的手中接过了马槊,矛锋指向了前方。 章冲水没有逃跑,骑着自己的战马,握着手中的大枪倔强的立在原地,身旁还有十几个亲兵。 “来吧。”吴年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大喝。 章冲水抬头看向了吴年,双眸血红。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他知道李大嘴是怎么死的,而他的本事与李大嘴不分伯仲。今夜难逃一死。 他对于死亡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身为千夫长,他见过太多死亡了。 但是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如果不是那帮辅兵,你是赢不了我的。”章冲水朝着吴年大吼了一声。 “蠢货。这明明是人和的表现。一百个汉人,不会有一百个愿意做你蒙元人奴隶的。” 吴年冷笑了一声,说道。 怎么赢的不重要,能赢就行了。 而且。这明明就是兵法上说的。 人和。 “杀!!!”章冲水一张脸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双脚夹紧了马腹,战马吃痛之下,犹如利箭一般飞向了吴年。 他腰马合一,举起了手中的大枪,直刺向吴年而去。 “你这是送死吗?连拼死一击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赢我?”吴年看出章冲水只是求死,不由越发轻蔑。 但他也没有大意,同样驾驭战马冲了上去。 “噗嗤。”两骑相遇,吴年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锋利的矛锋,切开了章冲水的脖子,人头冲天而起。 蒙元千夫长,死的不值一提。 章冲水无头的尸体喷了一会儿血之后,摇晃了一下,落在了地上。他身边的亲兵们对视了一眼,哇哇叫的冲了上来。 “噗嗤,噗嗤。” 吴年麾下的亲兵,张开了大弓,将这些人全部射杀了。 吴年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马槊递给了亲兵,翻身下马后,坐在了一张小板凳上,等待结果。 过了片刻,一名亲兵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将军。有个叫王定光的汉人辅兵求见。” “这是我们的首领。”立在一旁的陈汉,弯着腰对吴年介绍道。 之前很冷静的陈汉,此刻也难掩的激动。计划是一回事,成功又是一回事。更何况他亲眼看到了。 吴年带头冲锋,先登大营,与蒙元战兵展开激战。 这勇猛深深震撼了他。 吴年笑着对陈汉点了点头。 二选一的选择。 他选对了。 这个人,是功臣。 吴年想了一下后,转头对四周的亲兵询问道:“谁带了酒?” “将军。”一名亲兵连忙接下了腰间的羊皮水袋,献了上来。 “叫他过来。”吴年伸手接过了羊皮水袋,说道。 “是。”来报的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久后,王定光走了进来。他狂热的看着吴年,双膝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王定光,拜见辅汉将军。” 陈汉震惊。 他何尝不是呢? 赢了。 而且赢的这么痛快。 真是太爽了。着实出了一口被蒙元人欺压的鸟气。 这满满的震惊,都化作了对吴年的崇敬之情。 眼前这位辅汉将军,真是实至名归。 “起来吧。我这里不兴繁文缛节。”吴年笑了笑,十分豪爽。 “是。”王定光重重一拜,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后,才站了起来。吴年把手中的羊皮水袋扔了过去。 “这一次谢谢你了。这是谢礼。” 王定光下意识的接过了羊皮水袋,等反应过来后,立刻猜出里边的是什么东西。 是啊。 破了一千蒙元战兵,是该畅快淋漓的喝一口。 王定光扒开了塞子,嘴对着水袋的口子,咕噜咕噜的喝了很多口酒,脸色迅速的红润了起来。 吴年很欣赏王定光,想了一下后,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愿做将军麾下小兵。”王定光眼睛一亮,抱拳弯腰道。 “哈哈哈。好,我就收下你这小兵。”吴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爽道。 “多谢将军。”王定光大喜,连忙拜谢道。 他想的很明白,这偌大的辽东,有吴年这样的将军,未必是蒙元人的囊中之物。与其受到蒙元人的盘剥,不如跟着吴年冲一冲。 既不受鸟气,也可能博一个富贵。 吴年在此枯坐了半个时辰,才见章进、刘武、铁牛等人带兵杀了回来,每一个人都是盔甲染血,兴奋无比。 这一次追杀,看起来收获颇丰。 “大家都辛苦了。打扫一下战场,收拢伤兵,物资,我们回去。”吴年站了起来,精神气爽道。 与上两次一样,这蒙元人大营看起来烧的很严重,但总能留下一些物资的。 这一战损失肯定不小,但与收获的相比,不值一提。 “是。” 众将齐齐应诺了一声。 又过了半个时辰时间,吴年等人打扫完战场,回去了北山堡中。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加上这个千夫长。 他们已经连破蒙元三个千夫长的兵,阵斩三个千夫长了。这个战果,可能就是辽东将门的头一名了。 而且金桓山就剩下了七个千夫长。 所有人对守住北山堡,信心冲天。 而吴年已经开始谋算北山堡城外,最后一个千夫长了。 总不能杀了两个,放跑一个吧? 好兄弟讲义气。 整整齐齐送三人去见阎王爷,不好吗? “不过这很难啊。斩杀李大嘴是因为李大嘴轻敌,我抓住了战机。斩杀章冲水,是因为我有内应。如果正面作战,或是夜袭蒙元大营。以我现在的兵力,加上兵丁素质,是不可能取胜的。” 吴年心中暗道。 想到这里,吴年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兵丁。多数人都很兴奋,但少数人脸色痛苦,有的甚至是被抬着走的。 这一次打的也不容易,兵丁损失了不少。 虽然收了一百多个汉人辅兵,但是只有二十几个是胆大敢上的。其他都是老实巴交,胆小怕事的,没多大用处。 北山堡两万百姓,出的壮丁已经是极限了,挤不出血来了。 “现在就看有多少人来投奔我了。”吴年把希望寄托在之前的计划上,宣传自己的名声,吸引有血性的汉人来投奔。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将军英明 这一次吴年出城砍敌,大胜而归。 闹的动静,没有上两次那么大,但也不小了。 当吴年带着一车车的物资返回的时候,北山堡内的军民,不约而同的站在街道两旁,夹道欢迎。 能打胜仗的就是好将军。 能连续打胜仗的就是名将。 不管百姓各种复杂的心思,或是冷血的,或是热血的。 一个名将所带来的感觉,就是温暖,是安全感。 虽说打了胜仗,但是吴年没有飘,也没有忘记伤亡的兵丁。回到了城堡之后,吴年先过问了一下,伤兵的治疗情况,战死兵丁的丧葬,家族的抚恤。 等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之后,吴年才带着骨干们,来到了辅汉将军府内。 除了李勇之外,众人都是先卸掉了盔甲,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才与吴年一起来到了堂屋内坐下。 相比于伤亡,这一场大胜确实是酣畅淋漓。 铁牛坐下来之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啊。这一下,我们北山堡已经连着击杀三个千夫长了。这份战功,别说是这一次蒙元人南下了。就是历次蒙元人南下,也都是排的上号的战功了。” 没错了。 在蒙元人崛起之后,就一直压着辽东将门打。能杀伤杀死蒙元人几千人的战役,屈指可数。 而且都是在守城战之中,得到的成就。 野战就别提了。 这三次战斗,不管是地道战还是夜袭战,北山堡都是出城野战了的。而且还阵斩三个千夫长。 想到这里,众人的眸光都投向了吴年。 加上这一次的章冲水。 吴年都已经阵斩了四个蒙元人千夫长了,也算传奇了。而且,骨干们都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吴年的武艺,正在以一种很稳健的速度在增强之中。 他们已经认定了。 现在吴年的武艺,已经完全超越章进,成为北山堡的战斗力天花板了。 相当于蒙元人的精英千夫长了。 “是啊。真是痛快。而且还不仅如此,我们还会一直赢。在将军的率领下,我们会一直赢。” 刘武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了吴年,一双虎目之中,都是狂热、崇敬。 他与铁牛本来都只是好兵,是吴年一手提拔了他们。 这已经是大恩德了。 更何况吴年还带着他们连续大胜仗,真是痛快。 铁牛、刘武开了头,骨干们开始持续不间断的对吴年输出溢美之词。 “还有啊。昨晚上陈汉来报,我与老李的说法是守备城池,怕这是章冲水的诡计。要不是将军主意正,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就被我们延误了。”章进看了一眼众人,既有惭愧,也有对吴年的佩服。 这是一个选择题。 他们已经连续赢了两次了。他与李勇求稳,吴年则是进取。 要是吴年主意不正,坚持己见。 他们贻误战机,就带来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甚至于,北山堡因此而覆灭也说不定。 章进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干大事,还得看吴年啊。 “说的是啊。要是让我这畏畏缩缩的老头做主,北山堡迟早完蛋啊。”李勇哈哈大笑了一声,点头说道。 大家都知道他是妄自菲薄了。 李勇是老当益壮,关键时刻真敢拿刀亲自冲锋的人,可不是畏畏缩缩的老头。 “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着,心情都是愉快,都是开心。 大胜利了嘛。 嘚瑟。 吴年并不是喜欢听阿谀奉承的人,但这不是阿谀奉承。而是众人大胜之后,说的赞美的话。 而且现在的气氛不错。 现在才哪到哪啊。 蒙元人数十万战兵,几十个万户大将。现在入侵辽东就有十个万户,又建立了十个汉人万户,二十万战兵。 才击败三千人,阵斩了三个蒙元千夫长。 对蒙元人来说,那是九牛一毛。 但面对这么强大的势力,强横的帝国。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大胜之后,畅快淋漓的大笑,是必须的。 要是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不用打了,自己抹脖子算了。 吴年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任他们开怀大笑,任他们赞美自己。等火热的气氛稍稍冷却。 吴年才笑着说道:“打赢了这一仗,你们就满足了?我可没满足啊。我一直在琢磨,把城西的张光也给吃了。只是没什么主意,你们也帮我想一想。” 这可唬住了骨干们了,骨干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年。 不是他们胆怯,真的是臣妾做不到啊。 地道战、抓住李大嘴的弱点,有内应偷袭。 他们这三场大胜,来之不易啊。己方兵马,虽然每一次损失不大,但是积累起来伤亡就大了。 尤其是昨天晚上,那可真的是浴血奋战了。 精兵死伤不少。 民兵之中,胆大敢战的也差不多抽取光了,剩下的都是胆小怕事的,指望不上。 再说张光。 他们击破了李大嘴、章冲水,但并没有包围全歼,有很多蒙元战兵逃出去了。现在张光手里头的兵力,没准比满编千夫长还多。 昨天晚上的夜战,就很明白了。如果没有内应,他们兵力再多一倍,也恐怕是【输】字。 这样的情况下,吴年竟然还想要吃掉张光。 这也真的是没谁了。 要别人提出这种想法,比如说章进。骨干们肯定开喷。 但是吴年就不一样了。 吴年就是创造奇迹的人。 而且如果真的能吞灭张光的军队,那好处太大了。 虽然北山堡经历了这么多次战争,但严格意义上,现在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朱耳哈率兵来犯,地道战歼灭。 第二次是三千夫长率兵前来,分三路进攻北山堡。也不是蒙元人不想多派遣一个。 只是北山堡南边,地形太狭窄,不适合安营扎寨与攻城。 最多也就三个了。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战争还处在第二次的后半段。 第一次全灭敌军。 如果第二次又全灭敌军,那不管对己方士气的提升,对敌方士气的打击,对辽东汉人的振奋,都是冲击力极强的。 再说实际的。 如果能吃下张光的军队,那么金桓山也就剩下了六个千夫长了。 这万户大将,成了一个六千户大将。这威胁力,直接下降一个档次。 而北山堡士气大振,盔甲、武器、粮食、物资增多。 此消彼长,北山堡安全多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屠杀 从这个方面来说。 吴年也是破了这些骨干兄弟们心中的神了。 他们都是敢与蒙元人作战的战士,哪怕是李勇老了,也是能拿刀砍人的。不过大概率是被砍。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敌强我弱的局势下,他们也敢生出吞并蒙元人千夫长张光的心思。 露出獠牙,展现武力。 这是他们以前做不到,也不敢想的。 这是吴年给的勇气。 不过勇气是有了,计划还是没跟上。 吴年在城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好办法,这帮骨干兄弟也一样。三个臭皮匠,还真不能顶一个诸葛亮。 蒙元战兵的实力太强,只要不是出什么变故,硬拼北山堡必败无疑。 最终,还是走了吴年的老路。 等吧。 等消息在应庆府散开,看看有多少人来北山堡投奔,又能从中删选多少精锐,再与金桓山作战吧。 依他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吃掉张光。 得出结论之后,吴年有点失望。但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除了老李之外,大家都累了。现在只有张光一个人,他肯定是不敢攻城的。你们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洗个澡,吃顿好的,与娘们活动活动筋骨,身心舒爽一下。养精蓄锐。” “要是身边没人,就找老李,给你们挑好看的女人做小妾。” 吴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众人说道。 这气氛一下子就从严肃,变得轻松了起来。 男人嘛。 权利、女人是主旋律。 “哈哈哈。这就不劳将军与老李费心了。我家里头两个小妾还是将军给安排的。田已经够多了,再多就得累死老牛了。” 铁牛哈哈大笑了一声后,颇为得意,还朝着章进挤眉弄眼了一阵,说道:“将军还是操心一下章兄弟吧。他成天练武、操练军队,家里头连个女人都没有。现在北山堡流言,他不喜欢女人。” “还有老李自己。以前老与我们说荤段子,谈论女人的身材。现在有权有势,也不敢给自己安排一个小妾。哼哼。” 铁牛这口没遮拦的。 章进、李勇顿时一阵脸红,朝着这鸟人怒目而视。 吴年起哄道:“安排,都给安排。阴阳调和,男人才是真男人。没有女人怎么行?铁牛,这件事情换成你安排。找年轻、漂亮的女人,给他们。但有一点要注意。得女人心甘情愿。不能强迫知道吗?” 说到最后,吴年又很严厉。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眼下他这里,骨干兄弟们都是有权有势的。多的是女人想要给他们暖床,但也肯定有不乐意的。 强扭的瓜不甜,还伤和气。 不能坏了现在军民一心的气氛。 “将军,我晓得厉害。”铁牛白了一眼吴年,大大咧咧道。 咱铁牛虽然是个大老粗,但粗中有细呢。 章进、李勇虽然怪铁牛说的难听,但对女人一事没有排斥,还有点小期待,都是默认了。 吴年看了看大大咧咧的铁牛,笑骂了一声,让他们赶紧滚蛋了。 他自己坐了一会儿之后,也是带上了一队亲兵,很是愉快的回去了自家的宅邸。 与家眷汇合了。 北山堡方面,在这第二次保卫战之中。赢了两阵,还想再赢,但一时间没个时机。 第二波三个蒙元人千夫长,硕果仅存的张光,这边就是如坐针毡了。 三个千夫长,死了两。 换谁都要紧张。 在李大嘴被杀之后,残部逃散。章冲水、张光分别派人去搜寻,得了一些兵力回来。 昨晚上,张光的兵力就有一千人左右。与满编满制也差不了多少。 与章冲水一样。张光对吴年也是极为忌惮,认清楚了现状。以他们两个人的兵力,绝拿不下北山堡,绝干不掉吴年。 不仅干不掉,还可能在打仗的时候出错。进攻一方,伤亡肯定比守城一方要大。 如果他们拼光了人,而吴年收敛精锐,把他们逐一击破,到时找谁去哭? 所以二人商量是按兵不动,等援军。 张光本人也是命了战兵严加戒备,不可轻敌大意,没有露出破绽。 昨晚上。城东外章冲水大营,杀声冲天。张光不仅是离的远,也不敢冒然出击,怕中了埋伏。 晚上,可不好说啊。 他一边按兵不动,一边祈祷章冲水能守住,至少坚持到白天,他就可以派遣援兵了。 谁知道,白天是白天了。 他得到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章冲水竟然败了。而且本人没有逃走,在求死的情况下,送给了吴年人头。 原本的三角凳,稳的厉害,优势在我。 折了李大嘴,还有两条腿,站得住。现在好了,成一条腿了。 张光能不慌吗? 张光一边派遣出小分队,去山里边收拢章冲水的败兵。一边把麾下的百夫长聚齐了,商量对策。 大帐内。 张光坐在主位上,脸色难看,左手不断的摸着腰间的刀柄,很是躁动。 百夫长们分左右而坐,脸色也都不好看。 “大人。说老实话。这吴年守城已经四平八稳,以我们的兵力,攻下北山堡是难如登天。再待下去,怕是要被他抓住机会击破了。我觉得还是收拾行囊,主动退兵。金将军不是要出兵了吗?我们一边退,一边与他会合。” 一名长的很粗犷的百夫长站了起来,对张光行礼道。 几个百夫长也跟着点头不已。 北山堡打不下来,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吴年偷袭。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张光很心动,但想了一下后摇头道:“将军虽然宽厚,他不会杀我。但恐怕会削掉我的官职。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这名百夫长长的很粗犷,但心思缜密。他低头沉吟了一下后,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不如在附近寻个险要的山头,就地守备。杀了所有汉人辅兵。” 章冲水怎么败的,他们都知道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平地上安营扎寨,容易被人偷袭。但守山头就不一样了,险要。 不过得选有水源的地方,以免被截断水源。 张光是个心狠手辣的,别说汉人了,有必要的话,他连蒙元百姓都杀。 回去一定会被削官罢免,留守等待,还有机会将功折罪。 怎么选择。 一目了然。 张光豁然站起,手按刀柄道:“好。去把汉人辅兵全部杀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报应不爽 三千夫长出征。 江县县令包卫征调辅兵,做一些脏活累活。江县百姓都是拖家带口,任务下来了,不敢不去。 不去不仅要自己完犊子,还得连累家人。 这是正常的事情。 战兵,得保持体力、精力,作战使用。 有时候这个比例会很高。 一比一都有可能。 也就是一个辅兵,侍候一个战兵。不作战的时候,辅兵帮战兵背着盔甲,行军赶路。 作战的时候,辅兵帮战兵穿好盔甲。 这一次辅兵没那么多。三个千夫长每人得了一二百人,这路上生病,清理道路死了一点,但损失不大。 李大嘴被杀之后,败兵逃跑。 章冲水失败后,败兵逃跑。 汉人辅兵们有的趁机逃了,有的浑浑噩噩,又被张光的人带了回来。现在张光营地内。 战兵有一千二百人左右,伤兵有一百人左右。 数量比满编还多。 汉人辅兵足有二百五六十人。 在蒙元战兵的强大之下,这些汉人辅兵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他们也没意识到,自己要被屠杀了。 “都出来。到校场上来。大人安排你们做任务。”在蒙元战兵的催促下,二百五六十个汉人辅兵浑浑噩噩的出了帐篷,来到了校场内。 而等待他们的是身穿盔甲,手持长矛,弯弓搭箭的蒙元战兵。 “噗嗤,噗嗤。” 蒙元弓箭手们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箭矢,射向了眼前的汉人辅兵。 “啊!啊!” 在一声声惨叫声中,汉人辅兵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想反抗。 “你们这帮混蛋,卸磨杀驴。” “我与你们拼了。” 许多汉人辅兵在刀架在脖子上了,也知道反抗了,但却迟了。他们手无寸铁,又被包围,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校场内,铺满了尸体。 “上去补刀,不留一人。”为首的一名百夫长满意点了点头,对部下下令道。 “噗嗤。” “啊!!!” 一队队的蒙元战兵走了上去,于尸体之中搜寻生还者,然后杀死,做到了鸡犬不留。 这些尸体他们也管不着了。 张光已经选定了山头,带着全部的蒙元战兵、伤兵,蒙元兵自己搬运物资,拔了营寨,去选定的山头守备了。 吴年本在家中休养,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带着骨干兄弟,以及一队精兵出来查看。 看着这一地,死不瞑目的汉人辅兵。 众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狗日的蒙元人。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铁牛紧握了拳头,脸色通红,浑身颤抖,发出了一声咆哮。仿佛是被激怒的公牛,但却无处发泄。 “这就是帮蒙元人的下场。”李勇在愤怒之余,却也怒其不争。 他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汉人辅兵,心中暗道:“在你们任劳任怨的帮蒙元人疏通道路,搬运物资的时候,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些汉人辅兵在帮蒙元人的同时,也是威胁北山堡生存的帮凶。 当然,也有人站了出来。 北山堡就是在陈汉的帮助下,才击破了章冲水。 这就是争与不争的区别。 吴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拳头紧握。虽然他也是哀其不争,怒其可恶,但这些人与柳家拳门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只是麻木不仁,并不是主动帮凶。 大家都是汉人啊。 “我要努力想办法,把张光给杀了。不然心中就像火烧一样。”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但随即,他又有点沮丧。 他与章进等六个骨干兄弟商量过了,七个臭皮匠,也想不到一个办法。 现在张光又去了山头守备,更难攻打。除非是遇到变故,否则想杀张光,难如登天。 “都是同族,挖坑把他们埋葬了。杀猪、羊用酒祭祀一下。”吴年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 李勇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应了一声。 很快,李勇组织了民兵,弄来了一些大车,把这些尸体搬上车,一车车的运去了山里埋了。 吴年与其余骨干兄弟,就站在旁边看着。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吴年左手扶着腰间刀柄,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不对,现在这天寒地冻的是要下雪。 吴年看了一会儿后,眼睛忽然一亮。 他让李勇派遣了民兵,走小路把道路给重新堵塞了。 金桓山的大军,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张光当然也出不去,更何况张光现在守备山头,摆出了等待援兵的架势。 一旦天降大雪,大雪封山。 有可能金桓山两个月都进不来。而蒙元人有带这么多的粮食吗? 张光率领一千多蒙元战兵,守在山头。 我可以让他们饿死。 汉人的兵法。 高山大川、大河、湖泊,天气都可以为兵。 曹操攻打马超、韩遂,天寒地冻。曹操用沙土淋水,铸造了一座冰冻的临时城池,抵抗马超的强兵。 我有大山作为地利,有人和基础。 如果老天爷再帮忙! 虽说靠天打仗有点虚无缥缈,但是念想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吴年怦然心动之余,立刻行动。转头对李勇道:“老李。现在张光盘踞的山头叫什么山。山上是个什么形势,道路怎么样?” 现在气氛是肃穆、悲伤。众人都沉浸在同胞被屠杀的愤怒、悲哀之中。吴年忽然说这样的话,气氛顿时破了。 众人也是一愣。 李勇管的事情很多,探子也是。 “那座山叫茫崖山,山上有一条山溪经过,还有两口山泉,道路四通八达。”李勇如数家珍道。 他比吴年年长一倍还多,对北山堡的地形了如指掌。 吴年点了点头,之前勘测了方圆五十里的山川地形,这个时候也派上用场了。 他的脑中自动出现了一张三维地形图。 吴年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在地上画了一张地图。说道:“茫崖山四通八达,又有两口山泉。我们是攻不上去的。” “但如果大雪封山呢?一些小路自动被大雪阻隔,我们再设置障碍。那他们能走的,只有三条路。” 吴年用刀指了指地图上的三条路,然后抬起头来,环视了一眼骨干兄弟们,森然道:“我们在险要的地方修建防御工事,把他们饿死在山上。” 骨干兄弟们先是一愣,然后一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大家都是辽东人,知道大雪封山意味着什么。 但问题是能不能下雪? 下多长时间的雪? 积雪能有多厚。 但不管怎么样,有备无患。 “是。”骨干兄弟们转头看了看,一车车被运送走埋葬的汉人辅兵,心中冒起了一团邪火,昂首挺胸,大声应是。 可能是白费功夫。 但不管是为了死去的汉人辅兵,还是为了他们北山堡。 消灭张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费功夫,也只是浪费力气而已。 干了。 骨干兄弟们很快行动了起来。先选择险要的地方,然后民兵干活,精兵负责戒备,用木头、石头构建防御工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得意与傻眼 茫崖山。 山势不高,半山腰有一块平地,很适合安营扎寨。还有一座山洞,洞内有两口山泉水。 张光率领人马上了半山腰。他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 没有了那些唯唯诺诺的汉人辅兵,清一色的精悍蒙元战兵,个个精干凶悍,也顺眼多了。 就是有些伤兵也不怕事。重伤的大概熬不过去了,但轻伤的一定会好起来。 蒙元人是战斗民族,从白水黑山之间走出来的,皮糙肉厚的很。 “你们两个率领人马去砍伐树木,按照地形修建山寨。” “你们两个,率领人马去立下帐篷,还有修建存放粮食的粮仓。粮仓是重中之重,要与地面保持距离,修葺的严密一点,要保证粮食安全。” 张光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低下头对自己的百夫长们,井然有序的下令道。 “是。”得到命令的百夫长,立刻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张光看了一下,见战兵们没有埋怨放下了兵器,拿起柴刀砍伐树木,立下帐篷,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下,从岩石上一跃而下,问一名百夫长道:“塔尔哈。现在我们的粮食还能吃几天?” “按照正常的分量,还可以吃二十五天。节约一点,可以吃三十五天,甚至更久。” 身材高大,一脸凶相的塔尔哈不假思索道。 “按照三十五天的来吧。虽然不知道金将军会不会亲自进山,但是支援兵马一定会来的。我们进山扫清道路,用了二十几天的时间。如果我是吴年,也还会堵塞道路的。援军到达也会花差不多时间。但还是预留充足时间,不能掐算时日。” 张光想了一下,对塔尔哈说道。 他们没有后勤,但没关系。援兵一定会带粮食过来的,只要援兵到达,再一次三面围攻北山堡,他很有信心十天内解决战斗。 攻入北山堡后,粮食、女人、屠城,什么都有。 让兵丁放开了手脚,肆意妄为,发泄一下。 这一仗,打的确实不太好看,也是辛苦。 了解了一下粮食的情况之后,张光先去附近的山溪看了看,又进去山洞看了看两口山泉水。 虽然他把汉人辅兵杀光了,但还留下向导。向导保证过,这两口山泉水,终年都有山泉流出。 守着山,有泉水,有粮食。 比守着一座城堡,还要坚固。 城堡是可以攻城的。山上的山寨,怎么围攻?别说是重型攻城器械了,梯子都不好架起来。 转悠了一圈之后,张光回到了岩石上站好,环看了一眼。在战兵的勤奋下,山寨已经初具雏形了。 “哈哈哈。这下攻守转换了。我们攻不下他的北山堡,他也攻不破我的茫崖山。如果不怕死,他可以来攻一攻。”张光志得意满,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四周的百夫长们,也很配合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区区吴年。不过是仗着城堡,以及阴谋诡计,才敢逞凶。现在我们占据地利,他怎么敢过来?” “他要是敢来。不需要大人你亲自出马。我率领三个百夫长的兵力,就可以击溃吴年。” “嗯。没了北山堡,吴年最多就价值三个百夫长的兵力。” 他们虽然连续失败了三次,但都是败在吴年的阴谋诡计之下。虽说憋屈,但是战心不改。 现在攻守转换,他们开始守山寨了。似乎立足了脚跟一样,信心十足了起来。 “大人你看。那座山上,有人在活动。”这时候,一名蒙元战兵指了指旁边一座山头,说道。 张光转头看了一下,也看到了山头上人头攒动。 “别慌。这是监视的人马。吴年果然不敢攻打茫崖山的。呵呵。”张光观看了一下之后,不以为然道。 “走。把火烧起来,把酒煮上。喝口酒暖暖身子。”张光再一次跃下了岩石,招呼了一声道。 “是。”百夫长纷纷不屑的看了一眼对面山头的人马,然后才应了一声,跟着张光一起进去了大帐。 吴年把麾下的兵力,分成了四个部分。 章进、铁牛、刘武各自率领一部分人马,前往三条主要道路上构建防御工事。他自己率领王贵、张声一起来到了茫崖山旁边的一座山上,监视张光的情况。 李勇带着民兵,留在北山堡内统筹大局。 他的营寨刚刚立好。 雪就下起来了。 冰雹夹雪,下的很凶。兵丁们眼看着鸡蛋大小的冰雹落下,连忙抱头鼠窜,躲避冰雹,但仍然有几个倒霉蛋被砸伤了。 吴年站在帐篷口,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听着冰雹落在树上,发出的砰砰砰声。 他的嘴角翘起,渐渐的笑容越来越盛。最后嘴巴张开,发出了响亮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王贵、张声也都是哈哈大笑,精神气爽。 真的下雪了。 这是好的开端,如果连下三天三夜的大雪。 大雪封山。 等笑声收敛,吴年回过头来对王贵、张声说道:“兄弟们,天都在帮我们。张光我吃定了。金桓山如果不服气,他就带兵来与我对阵。” “将军。他就是进不来你才这么说的吧。”王贵开了一句玩笑。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在平地上,我拿什么跟他拼?”吴年当然不生气,又哈哈大笑了一声。 拳头大是了不起,拳头大打不着,就问你气不气? 吴年是一直承认蒙元战兵强横,金桓山强横的。 他确实不如,但不代表他不能赢。 哈哈。 兄弟三个人看着天上的鹅毛大雪,有说有笑了一会儿。吴年的肚子饿了,冬天嘛,消耗大。 “李友。去把酒肉搬进来。”吴年对着帐内的一名亲兵吩咐道。 “是。”亲兵应了一声,马上下去了。 不久后,几个亲兵弄来了酒肉。吴年兄弟三人也是接地气的,没让亲兵侍候。 三个人自己煮酒,烤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吴年这边喝的痛快,吃的痛快。 张光那边则是麻了。 ctm。 第二百四十章 老天爷啊,救救我吧 蒙元人是白水黑山之间走出来的强悍民族。 说白了就是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野人。 依靠着强大的体魄,以及从小面对恶劣环境的韧性,他们在与天气斗,与饥饿斗,与野兽斗。 当那个名叫胡哈克的勇士站出来,统一了蒙元人诸部,成为皇帝之后,蒙元人开始与楚国斗。 张光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开国之前的艰难生活。但是生在更北方的他,对于天气对于深山老林都很熟悉。 不仅是张光,他麾下的战兵也是一样。 在刚刚下雪的时候,张光与他的兵都是不在意的。辽东虽然比蒙元暖和,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冬天下大雪太正常了。 但当他们睡了一夜之后醒来,那心情就酸爽了。 茫崖山上。 山洞内的泉水,还在往外冒。它并不会受到这寒冷天气的影响,常年出水。 军营内的粮仓建的高大坚固,节省一下可以吃三十五天。 守着山头,有水源,有粮食,有战兵,按理说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张光的脸色难看,在难看之中还有点沮丧。 山寨内,他昨天站过的岩石上,已经布满了白雪。就算把雪给弄干净了,他也不敢往上边站。 会很滑。 滑落下来,可能会重伤。 这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天就像是破了一样,还在不断的落下鹅毛大雪,风很大,吹的人眼睛疼。 四周无穷无尽的山头,都盖上了厚厚的白雪。 山寨内的白雪不断的被战兵清理了,看不出来。但是走出大营就知道了,积雪已经达到一个成年人半截小腿的水平。 张光与蒙元战兵,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走的肯定很艰难。而吴年会在旁边看着吗?看着他们清理积雪,走出去吗? 最关键的是,援兵进不来啊。 他们被困住了,外无援兵。 选了一座山头,本以为有水源,有粮食,可以撑到援兵进来。 没想到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不能再下了,再下就全完蛋了。”张光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听着凛冽的风声,抬头看着不断落下的大雪,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与他的战兵都不服气。 如果吴年敢跟他们正面对决,赢的人一定是他们。 吴年是个只会龟缩在城中,然后搞点小动作的,阴险小人。 哪怕只有三百人。 如果吴年敢堂堂正正与他交战,他也会痛快冲杀下去。依靠三百人的兵力,与吴年决一死战。 他坚信赢的一定会是他。 但就算是这样信心十足的他,面对这老天爷,也缺乏反抗的信心。 “苍天啊,不要再下雪了。”张光实在是控制不住,双膝跪在了地上,张开了双臂,抬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了哀求声。 无助的像一个小可怜。 蒙元人到底也是古人。 迷信的很。 看着张光跪下了,所有的战兵也都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祈求苍天,不要再下雪了。 再下臣妾实在是受不了。 苍天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但是它确实是没有回应张光。 “哗哗哗。” 北风呼啸,吹的树摇摆。树上的积雪,随之落下。 雪也越下越大了。 就算苍天真的有自我意识。它为什么要鸟一个蝼蚁呢? 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 张光也绝望了两天两夜。 这日早上。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雪终于停下了。已经一夜没合眼的张光,坐在帐篷内,喝着闷酒。 帐篷中央立着一个火盆,火带来了身体上的温暖,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张光的脸色难看,肤色青白。像极了相书上说的。 大凶之兆。血光之灾。 山寨内。战兵们有气无力的清理着昨晚老天爷送的礼物,一车车的往外运雪。 一名百夫长急匆匆的进入了帐篷内,对张光禀报道:“大人。探子回来了。现在外头积雪已经到达膝盖附近了。我们想下山都难。原来四通八达的小路,既被积雪覆盖,又被人为堵塞。” “主要的三条路上,吴年都用木头、石头建造了简易的关卡,并有重兵把守。我们被困住了。” 说到最后,这名百夫长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这是死地啊。 他们离死不远了。 “嘿。不出所料。如果我是吴年,我也会这么做的。”张光嘿然一笑,右手抓住酒杯,想要喝酒,但不知是恐惧,还是熬夜没力气,他的手一抖,酒杯落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 不是所有人都不怕死的。 在正面厮杀之中,蒙元人悍不畏死。哪怕是面对十倍的汉军,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有胜算的。 为了胜算,就得不怕死。 但是现在摆在张光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没有任何生机。他当然也怕了。 “大人。您出个主意,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百夫长双膝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张光,眸光充满了希冀。 “没有办法啊。现在积雪这么厚。如果我们带上物资,马和车都会陷进去,清理积雪很麻烦,很困难。如果不带物资,在这么冷的天,我们活不了几天。” “就算孤注一掷,攻打他设置的临时关隘。我们也打不下来。” “我们连北山堡都不能轻易打下来,更何况是他设在险要地方的关隘?” “现在我们只能等。把原本定下吃用三十五天的粮食,分成五十天份。必要时候,杀了马匹。等金将军来救我们。” 张光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来到了门口抬头看向了天空,说道:“希望老天爷,不要再下雪了。” 如果现在金桓山一边清理积雪,扫平障碍,一边进山。五十天可能到达北山堡。 但如果金桓山一边前进,一边下雪。 那就不好说了。 但张光觉得老天爷不会帮他。 如果老天爷要帮他的话,就不会连下三天三夜的雪了。 之前不帮,现在还能指望老天爷? 张光现在后悔。 后悔他们为什么不带更多的粮食,明明有辅兵,有大车。带更多粮食完全没有问题。 这都是自大啊。 他们都以为可以迅速的解决战斗,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现在好了。 悬崖边上,瑟瑟发抖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持续放血 吴年所在的山头上。 老天爷还是非常公平的,积雪分的很公平。 山寨上,兵丁们正在努力的清理积雪。行动非常麻溜。都是辽东人嘛,对处理积雪很在行。 不过这样连下三天三夜的大雪,也不常见。 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兵丁,正在砍伐树木,烧煮早饭。 而干净的积雪,又成了水源。 他们外在的情况,与蒙元人那边完全一样。只有一点。 吴年带足了粮食,不够吃的话,也可以派人让李勇运送过来。 山寨外。一块被清理出来的山地上,吴年穿着鹿皮制作的靴子,抬头看着前方的茫崖山,身后是王贵、张声,三人都是扶刀而立,很有气势。 “将军。这一下是泰山压顶,张光再也没有可能翻盘了。”王贵一脸喜色,说道。 “是啊。三天三夜的大雪啊,他想出门都难。”张声也重重点了点头,笑道。 吴年却摇了摇头,脸色很是严肃。 王贵、张声对视了一眼,都是不解。这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越是到紧要时候,越不能轻敌大意。现在蒙元人还有粮食,战兵精锐,士气还可以。如果我是张光,就会定点突破。让刘武、章进、铁牛三个人小心防备。命我们的兵丁也准备作战。” 吴年沉声说道。 蒙元人只有两条路。 一是马上突破,血战一场。 二是守备山头,等待援军。 后者不可怕。 蒙元人的粮食不会太多,如果实行配给制度。那么越到后来,蒙元人就会越虚弱。 这样恶劣的情况下,金桓山能不能进来也是两说。 等蒙元人虚弱的时候,再发动进攻。可以一举战胜。 但是如果蒙元人马上突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场考验。 “是。”有点飘了的王贵、张声立刻凛然,沉稳了下来,齐齐应了一声。随即,王贵亲自下去,派人去告诉山下险要关卡的章进三人,多加戒备。 吴年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没有给张光一点机会。 很快一个时辰时间过去了,吴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对面茫崖山。蒙元战兵没有走出山寨,清理积雪,显然是不打算出门了。 吴年伸出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他有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不能现在就实行。蒙元人还有士气、体力,如果惹毛了张光,让张光下狠心出来突破,那就糟糕了。 十天后再说。 想到这里,吴年招呼了王贵、张声二人,回去了营帐内,烤火去了。虽然辽东人皮糙肉厚能抗冻,但谁不喜欢更暖和一点呢? 十天后。 或许是张光的祈祷起了作用,这十天都没有下雪,但太冷了,雪也没化。 山寨外,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吴年面朝茫崖山而立,身后还是王贵、张声。 “王贵。让兵丁们准备,清理山寨外道路上的积雪。高声呼喊,假装要进攻茫崖山。” 吴年看了许久之后,才转头对王贵说道。 “这是为什么?”王贵、张声都是一愣。十天前你不是还担心,张光会出来做殊死搏斗吗? 怎么现在又要假装进攻了? “消耗他们的体力,进一步消耗他们的粮食。”吴年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解释道:“游击战的精髓,在于不能让敌人休养生息。” “他们既然打定主意守住茫崖山,等待援兵。那肯定会分配粮食。人在不动的情况下,体力会得以保存。” “我们如果假装进攻茫崖山,哪怕是假装。他们也得行动起来。在这寒冷的天气下,他们的体力消耗将会很恐怖,如果得不到饱饭的补充,将会很难熬。兵丁会怨声载道。” “现在也不比十天前了。十天前我怕张光脑袋一热,冲杀出来。那个时候蒙元战兵吃的饱,体力足,士气高。但是这十天消磨了他们的士气。”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 “就算明知道我们是消耗他们,他们也不敢再出来了。” 游击战什么的。 吴年之前也与王贵、张声等人讨论过。但是从理论到化作自己的经验,本能,这需要一个过程。 王贵、张声就没想到这个点子。二人听了之后眼睛一亮,而且越琢磨越觉得这计策妙。 而且时机把握的也很好。 十天前不能用。 十天后,就能用。 “是。”二人应了一声,立刻去调动兵丁去了。与蒙元战兵不一样,吴年的兵丁吃饱喝足,体力很充沛,士气也很旺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势力增加了 雷声大,雨点小这种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很快,张光的兴奋头就过去了。当蒙元战兵全部穿好防具,拿起武器,弓箭手还拉了拉弓,暖和了一下手指。 总之在蒙元战兵消耗了很多体力之后。 对面山头的吴年军,就扛着梯子,打道回府了。 就像是在说。 “哥们,我就是玩一玩,你别介意。” 张光攀上了瞭望塔,把这个情况全部看在眼里。他的脸色一下子铁青。 他不蠢,立刻就明白了吴年的用意。 这是让他寝食难安啊。 但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山寨内的蒙元战兵,十天时间过去了,士气、锐气消耗光了,每天吃半饱,又要挨冻,很多战兵都瘦了一圈了。 现在这个情况,清理积雪杀出去,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这是把我吊起来打啊。”张光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恨不得拔出刀,上去与吴年拼了。但他又久久没有行动。 最终,张光在所有蒙元战兵的注视下,爬下了瞭望塔,落在了地上,派人召唤来了百夫长们,一行人来到大帐内坐下。 大帐内。火炉内的火燃烧的旺盛,驱散了他们肉体上的寒冷,却化不开他们的心冷。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张光没个主意,抬起头来看着百夫长们,眸光充满了希冀。 百夫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这是阳谋啊。 他们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皮猴子。 我就骚扰你,我就骚扰你,我就骚扰你。 怎么滴? 没错。 该死的猴子。 他们抓不到的猴子,打不死的猴子。 张光与百夫长们没有商量个所以然来,也就各自散去了。而蒙元战兵们,则是召唤了回来。 只留下少部分的兵力,作为戒备、巡逻使用,其余都回去帐篷内待着,保存体力,抵抗严寒。 但是吴年没有让蒙元人休息。他上午两次,下午两次,晚上还有一次。一天总计发动了五次“偷袭”,搞得蒙元人上蹿下跳。 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面对体力消耗,脸色发白的战兵,张光不得不增加了今天的粮食补给。要是不让战兵吃饱饭,不用等吴年杀过来,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了。 吴年当天发动了五次偷袭,但是第二天又让张光休息了一天。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温水煮青蛙。 如果可以的话,吴年还希望张光能在山寨内持续衰弱,等待援兵,而不是孤注一掷杀出来。 北山堡。 李勇坐镇北山堡,指挥民兵进行巡逻、防御。百姓们也在各自“亭长”的带领下,每天很有规律的生活着。 其实北山堡的粮食也不多了,对于百姓,目前也在配给制度。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再说吴年连续击退蒙元人,威望很高。 百姓们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 这段时间,北山堡的状态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摸鱼。 字面意义上的摸鱼。 李勇只派遣了探子,盯着金桓山的行动,其他什么也没有动。但是应庆府的百姓,却是接踵而至。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北山堡的人口,就增加了两千人,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进来。 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加入北山堡,团结在辅汉将军吴年的周围,进行抗战。 人有人道,鼠有鼠道。 金桓山的大军想进来,只能走大道,走官道。现在李勇不仅是把北边的道给堵塞了,把东南西的道也给堵塞了。 金桓山的兵马,还在披荆斩棘的蜗牛爬,艰难行军中。 但对于百姓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只要有向导,推着小推车,甚至是背着帐篷,一些粮食,走小路,就可以到达北山堡。 军队不行,军队必须得带着庞大的辎重、粮草。 北山堡就像是一个在河里摸鱼的渔夫,随手一捞,就能捞到一些百姓。 名副其实的摸鱼。 上午。太阳很大,但只照亮了天地,没有带来多少的温度。严寒如同细针一样,无孔不入。 北山堡南边城门处,大门紧闭。民兵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拿着长矛、大枪,站在城上驻守。 不久后,他们发现了一队人正在走来。 民兵们立刻招呼同伴,一队弓箭手补了过来,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什么人?”一名民兵军官探出身子来,大声问道。 “城上的兄弟不要放箭。我们是流散军户,听说北山堡吴将军大名,特来投奔。” 城下有一个壮汉,对着城上抱拳说道。 他们一行有二十三人,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妇人抱着婴儿,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样的人,这段时间民兵见的多了。 新来的两千人就是这么来的,不是一股脑的涌进来的。 每天来一点,再来一点。 “稍等。”民兵军官没有放松警惕,说了一句之后,便集结了五十个人,全副武装,虎视眈眈,然后才打开了城门,让这二十三个人走了进来,顺便搜查了一下,看有没有带武器。 没有意外发生。 北山堡人口+23。 进入北山堡后,这二十三人之中强壮的男丁,会被分配进入民兵。老弱妇孺则被编入民户,分开管理。 北山堡增加了两千人口,民兵增加了四百人。 李勇还会负责简单的训练。 简单来说。 随着时间过去,北山堡越来越强壮,张光越来越虚弱,而金桓山的人影都没看到。 进不来。 三十天后,吴年打算发动进攻了。 如果可以,他打算再等等。 但是根据李勇的消息,金桓山带兵,在山上披荆斩棘的前进,目前距离北山堡,已经蛮接近了。 不能给金桓山,把这最后的一千多蒙元战兵,带走的机会。 上午。 帐篷内。 吴年与王贵、张声围绕着火炉而坐。吴年抬头看了看二人,说道:“打是不可能正面打的。我们今天晚上发动夜袭。你们两个人各带一队人马,从两个方向进攻茫崖山。” “不用清理积雪,直接踩雪过去。虽然很难走,但比清理积雪容易多了。” “而且还是试探。如果他们的抵抗力还很顽强的话,那就退回来。” “如果他们抵抗不顽强的话,那就冲杀进去。” “记住,我们不跟蒙元人硬碰硬。我们要让我们的兵丁,以最小的代价,杀最多的蒙元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狼狈的金桓山 从江县到达北山堡,快马来回很快。 但是大规模行军,在连续大晴天,路况很好的情况下,单程就得好几天时间。 如果大雪封山,加上搬运障碍物、修建桥梁,那路程就是遥遥无期了。 金桓山知道自己还在北山堡的两个千夫长,章冲水、张光二人危险了,不顾艰难阻隔,不顾战兵辛苦,发兵五千人,募集了一千人的汉人辅兵,以及数量若干的工匠、向导,大队物资,艰难向北山堡而去。 两个千夫长,两千多蒙元战兵啊。 别说金桓山为人还算义气,章冲水、张光又都是老部下,有几分香火情在,就算只是为了这两千多战兵,他也只能咬牙上。 进山的主要道路,都被堵塞了。但是小路,还是可以走的。只是也麻烦。 金桓山一边大队人马向前,一边让探子带足了干粮,打探四周的情况,避免自己中了埋伏。 又去打探北山堡外章冲水、张光的情况。 回馈的消息,让金桓山有喜有忧。 北山堡外根本不见章冲水、张光的营寨,倒是茫崖山上,有一座营寨。但是山下有吴年的兵马围困、巡逻,探子实在进不去。 喜的是至少这两个蠢货,没有被吴年吃干抹净,知道去茫崖山安营扎寨,等待援兵。 忧的是,他知道这两个蠢货带的粮食不足。而他的进程,又比较缓慢。 长此下去,恐怕这两个家伙可能被困死在茫崖山上。 “金”字旌旗下,金桓山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脸上蒙着厚厚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身为蒙元万户,金桓山什么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他不怕冷,虽身披重甲,但却行动自如。 冷风吹过的呼啸声,在耳旁响起。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大雪。 前方的汉人辅兵拿着铁锹,或穿着草鞋,或穿着布鞋,在冰水之中,抢修出一条道路。 现在的积雪已经高过膝盖,哪怕是汉人辅兵全派出去,一天内也很难开辟出太长的路。 更何况,汉人辅兵还要负责后方辎重大车。在雪水的侵染下,道路半冻不冻,随着车轮马蹄碾过去,坑坑洼洼。 五千人多蒙元战兵,一千多汉人辅兵所吃用的粮食,非常庞大。车辆数量很惊人,有的是马车,有的是人力板车。 总之,速度就跟蜗牛似的。 汉人辅兵,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每天都有一两个虚弱的汉人辅兵,倒在了前头,或路上。 金桓山体内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在蒙元一方算是比较亲近汉人的,但他身为万户大将,也没空理会这些可怜的汉人辅兵。 甚至连埋葬都不可能。 天寒地冻,去掩埋一具尸体,那是需要耗费很大力气的。 这么冷的天,野兽缺乏食物。野狼会把尸体拖走然后吃掉。 出来的时候,金桓山就知道这一次进山很难。他已经走了三十天,错了,磨磨蹭蹭了三十天。 金桓山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极限了。 但他没有冲着汉人辅兵、蒙元战兵发火,只是抬头看向北山堡,心中窜出一股火。 弱者才会对更弱者发火。 “吴年。早知道的话。我一开始就应该亲自出征。砍下你的头。” “轻而易举。” 金桓山咬牙切齿,从口鼻之中喷出了三道白气。 “你们再坚持坚持。我很快就到了。我带足了粮食。”金桓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对吴年的火气,又开始希冀起来。 这两个蠢货。 一定不要死啊。 深夜。 茫崖山上。 蒙元人的山寨内。 蒙元战兵已经达到极限了。 吴年的日夜袭扰,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打乱了他们的分配计划。现在他们连战马都杀光了,每天吃的食物是平时的三成。 也就是三分饱。 在这样天寒地冻之中,哪怕是以蒙元战兵的身体素质,抗冻能力,也会生病,也会死人的。 没错。 蒙元战兵开始生病了,且流行了起来。 刚开始只有几个人感染风寒,发烧、咳嗽,后来是小片、小片的人。现在他们已经运送出去二十几具尸体了。 现在山寨内的木柴也不够用了,白天晚上都没火。战兵们只能卷着被褥,互相挤在一起取暖。 极少数的战兵,会被安排晚上巡逻、站岗。这些战兵,会得到一点点食物。 在这样的情况下,戒备的强度可想而知。 一座箭塔上,守夜的三个战兵,挤在一起,卷着一张被褥,一个发烧,两个头脑昏沉,防备形同虚设。 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在雪地上。王贵领着一队人马,艰难的向前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尤其是身披重达数十斤盔甲的战兵,向前一步,就等于是落入了坑中,抬脚再走。 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们只是下山上山,就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了。 来到了大门前,王贵趴在雪地上抬头看了看,没看到人。 “怎么连守卫营门的人都没有了?”王贵的心中疑惑,但没有迟疑。 “上。”王贵一挥手,下令道。 身后一队扛着梯子的普通精兵,艰难的走到了营门前,把梯子架上了。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敌袭!” “上。”王贵面容一紧,连忙一挥手,亲自带着铁甲战兵,冲了上去。战斗过程,乏善可陈。 王贵面对的仿佛不是强悍的蒙元战兵,而是腐烂的辽东将门。只需要轻轻一伸手,就捅破了窗户纸了。 另一边的张声也是一样。二人迅速的打开了营门,冲入了蒙元山寨之中。 “将军有令。杀光他们。”王贵的脸颊通红,兴奋的浑身发抖。 如果有什么能比击破蒙元战兵更加兴奋的话。 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击破蒙元战兵。 将军啊,你真是妙计。 老天爷啊,感谢你这场大雪。 大帐内。 火炉燃烧的旺盛,张光坐在椅子上,成天成天睡不着,两个黑眼圈又黑又大,容颜憔悴,仿佛老了十岁。 身为千夫长,他倒是不愁吃喝。但是同样都是等死,吃饱了与没吃饱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张光甚至还期待着吴年早点发动袭击。 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等死真是漫长。 “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带兵冲锋。就算攻不破吴年设置的三座关卡,至少也能杀伤一些人。” “死的也体面。” 张光苦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 “敌袭”两个字响起。张光整个人一哆嗦,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来到了旁边武器架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刀光雪白,刀刃锋利,这是一把好刀。 但可惜,这一次它不是用来砍杀敌人的。 张光把刀刃转向自己,眼神恐惧,也有解脱。他一咬牙举起了钢刀,刀刃轻轻的划过了自己的脖子。 随着一道鲜血喷涌而出,张光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他睁着一双眼睛,但没了恐惧,只有解脱与轻松。 该死的吴年。 我死了,你就不能折磨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下一步 没错。 消灭了问题本身,问题就不存在了。 恐惧来源于自身,杀了自己,就不会再恐惧了。 当王贵、张声分作两队,杀进蒙元山寨的时候。蒙元战兵有人顽强抵抗被杀,有人跪地求饶被杀,有人无动于衷被杀。 蒙元战兵也是人,也是有极限的。 谁说没有投降的蒙元人? 谁说蒙元人是天生的战斗民族,悍不畏死? 全是屁话。 张声、王贵二人指挥着属下的兵丁杀,不断的杀,杀了整整一千多人,直到整个蒙元人大营,再也没有了一个活着的蒙元战兵。 张光的头被砍了下来,张声用一张黑布包裹好,打算带回去献给吴年。 他们看了看这座蒙元山寨。 连车都被破坏掉,当作柴火使用了。 只剩下了帐篷、被褥,以及少的可怜的粮食。 物资虽然少,但也是有用的,更何况还有从蒙元人尸体上剥下来的盔甲、武器等等。 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等他们回去后,派遣民兵清理积雪,带着大车来运回去。 不过在此之前,尸体要先处理一下。 王贵一声令下,让士卒们拆掉了山寨的围墙,把所有木头与尸体集中在一起,然后点燃放火。 盔甲、武器、物资则放在山洞中。 在冲天的火光之中,他们带兵返回吴年所在的山头。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营门前。吴年看着张声递上来的人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扔了吧。我要人头干什么?” “传令下去。命章进、刘武、铁牛,所有据点都废弃了。我们回去北山堡。去洗热水澡,吃一顿好饭。” “是。” 兵丁们精神头一振,大声叫道。 结束了,终于是结束了。 虽说这个结局早就注定了,但是能平安无事,在己方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结束了一切,真是大好事。 是该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一顿好饭了。 吴年没能当天回到北山堡。 清理积雪,用大车运送帐篷、粮食等物资回去,他们足足用了两天时间。第二天傍晚,吴年才回到了北山堡之中。 吴年是最后到达的。 章进、铁牛、李勇、刘武早就到了。吴年有点疲惫,但却还是强撑着,带着王贵、张声回到了辅汉将军府。 堂屋内。 李勇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吴年三人进来,齐齐站起来行了一礼。 “快把准备好的羊肉汤端上来。”李勇朝着门口大叫道。一名家奴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不久后,家奴端着三碗香喷喷的羊肉汤走了进来。 吴年三个人见了这碗羊肉汤,就像是壮小伙见了二八姑娘,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开始享用了起来。 等吃完后,他们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疲惫也缓解了大半。 吴年放下碗,抬头对李勇说道:“老李啊。现在北山堡是个什么情况?有人来投奔我吗?” 三个蒙元千夫长,已经是过去了。 他们必须向前看。 蒙元人的实力暂且不说,万户大将与他属下六个千夫长的实力,那是实实在在的。 更何况还有张布这个汉人万户大将。 整个应庆府,还有另外一个蒙元万户大将,一个汉人万户大将。 这就是四万战兵。 如果没人来投奔他,那就糟糕了。 说起这个,李勇就不困了。他精神一振,笑容满面的抱拳道:“将军放心。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有两千五百多百姓、军户来投奔我们。” “将军现在正面击败了四个蒙元千夫长,斩杀了四五千的蒙元战兵。威震辽东。我相信随着时间过去,北山堡内的人口会越来越多。” 章进、铁牛、刘武三个人先到达,事先了解了情况。闻言都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现的比较平静。 王贵、张声则比较激动了。 “这真是太好了。如果让我们北山堡有十万人,不,只要有五万人。一万战兵,一万民兵。盔甲、武器齐备的话,我们就可以像这一次一样,仗着地利,与整个应庆府的蒙元战兵、汉人万户纠缠了。” 张声双手握拳,激动的脸色通红道。 “对。只要我们听将军的吩咐,坚决依靠地形,不与蒙元人硬碰硬,赢的人一定是我们。”王贵重重点了点头,还看了吴年一眼,眸中尽是尊敬、佩服。 他们这些人就是武夫,甚至他与张声两个连武夫都不算。 论战斗能力,他们未必打的过优秀的战兵。 总之,如果不是吴年作为灵魂,统筹他们。他们这些人是派不上用场的。只有在吴年的统筹下,他们才发挥了威力。 坚决战斗。 众人都是一脸笑容,仿佛轻轻手是两扇门,可以轻而易举的挡住蒙元人。 吴年听了李勇的话之后,心中也是一喜,放松了少许。 有人投奔就好啊。 但是他对于未来,却是并没有那么乐观。想了一下后,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严肃了起来,抬起双手向下按了按。 正在欢喜的众人,立刻也冷静了下来,齐齐抬头看向吴年。 “探子来报。金桓山快要到达北山堡了。但按照我的估计,他会回去。想救的人,已经死了。他再向前没有意义。更何况,如果大雪继续下呢?他不就也困在了北山堡了吗?” “我们的盔甲、武器、弓箭也大大增加了。战兵、民兵都不怕蒙元人。以他现在几千人的兵力,来攻打我们北山堡。不是我吹牛逼,他攻不下。” “我觉得他会退兵,然后从蒙元补充损失的战兵。加上张布训练的汉人精兵。决战是明年。” “但这也不是一定的。我们不可松懈。精兵、民兵的训练,不可停止。” “另外。我们也有两个问题啊。”说到这里,吴年抬头看了看众人,叹了一口气道。 听了吴年的话之后,众人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是啊。金桓山的威胁还是实实在在的,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听到“两个问题”的时候,众人更是彻底严肃了起来,竖起耳朵静待下文。 “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吴年又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一些凝重。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北山堡塞不下了。冬天还好,夏天如果人挤人太多,可能会发生瘟疫。” “粮食方面。我在卫长青将军的帮助下,囤积了一批粮食。但那批粮食,本来是只给一万人准备的。现在北山堡内就有两万人,之后还会更多。” “北山堡塞不下还好说。茫崖山那里我观察过,地形险要,又有山泉水。分个五千人过去,修葺防御工事。只要粮食足够吃。就算有三千蒙元战兵进攻,他们打一年也打不下来。” “关键是粮食啊。” “如果投奔我们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到达五万人。小小北山堡城外的土地,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人?” “我们得想办法搞粮食。” 众人听了都是一筹莫展。 特码的。 人多是好事。 但人多也有麻烦啊。 几万人吃喝拉撒,该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成大事者,总览英雄 吴年看着一筹莫展的众人,心中叹了一口气。 包括李勇在内,众人全都是武官,俗称大老粗。李勇虽然管后勤不错,有出类拔萃的才能。 但是他没有行政才能,也没有提供建议的能力。 【辅汉将军】府,本是一个比较完善的统治机构,相当于一个小朝廷。 长史,管民政。 功曹,管监察。 司马,管军需后勤。 再加上一些若干的次要官员,比如“参军”、“从事”等等,各个部门各司其职。 随着地盘的扩大,【辅汉将军】府内的官吏,人员,也可以随之扩充。只要有人才在,吴年可以打下多少土地,管多少土地。 现在说打下多少土地,实在是扯远了。 他们还被困在北山堡中,第一步都没有能迈出去。受到金桓山、张布的威胁,能保住北山堡就不错了。 更别说还有应庆府的蒙元战兵,汉人战兵,甚至是整个辽东的蒙元战兵,汉人战兵了。 但是要想扩张,必须要有人才。 从开府之初,【辅汉将军】府就缺少了两位大员。 没有长史、没有功曹。 这短期内可以,因为人民少,又设置亭长,李勇可以后勤物资,民政一把抓,称为“大总管”。 但是长时间不行,如果民众扩增到五万人,十万人呢? 行政方面的各级管理,粮草转运,需要一个专门的人才进行。 所以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是粮食问题。但其实是人才的问题。吴年有一定的把握,金桓山会退兵回去江县休养,寻找合适的时机,下一次进攻。 趁着这个时机,吴年得把府中的长史、功曹三大要员给补足了。 成大事的人,必须有人辅佐才行。 按照史书的说法。那就是“总览英雄,思贤若渴”。 “周公吐哺,人心归附”。 意思是周公吃饭的时候,得知有人才来了,连忙把饭给吐出来,先去见人才。 章进、刘武、铁牛目前是将才,李勇不必说了,王贵、张声也在发挥作用,他们没有个人武力,但帮忙带兵。 说的直白一点。 他吴年如果没有这群好兄弟在帮忙,怕也就是个吴跑跑。在蒙元人南下的第一时间,带着老婆家眷跑了。 立不了足。 不是吴年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有了这群好兄弟,他立足了下来。他也有信心,守住北山堡,与应庆府的金桓山、张布等万户大将打的有来有回。 但想有所发展,必须有更多的专才。 吴年看着众人一筹莫展了许久,才说道:“其实关于粮食,我已经有对策了。” “游击战的精髓,我们都讨论过。关键是【军民鱼水】。秋收之后,蒙元人就南下了。楚国的官吏,比如说江县的官,没有时间去山上,把山民手中的粮食收上来。也就是今年山民其实没有纳粮。他们手中是有粮食的。” “我们要联络北山堡附近的山民,与他们打好关系,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哪怕是跪下求,也不能用抢、夺。” “这需要纪律。” “我们要组织人手,监督官员,方方面面的盯着。” “我需要人才,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说白了,吴年就是问这帮兄弟,你们有没有有才能,有名望的人,把他介绍给我,我想办法弄来。 众人听了吴年的话之后,都是眼睛大亮。是啊。游击战的精髓,就在于军民鱼水嘛。 只要与人民搞好关系,福报马上就到。 粮食可以源源不绝。 但当吴年说完之后,众人又一筹莫展了起来。他们六个人有五个是北山堡出身,章进也是军户出身。 而这种人才,一般都是读书人。 两方人的圈子不一样,泾渭分明。 他们上哪里去找大人才,举荐给吴年啊? 吴年又叹了一口气,把眸光落在了李勇身上,说道:“老李。你去发布布告,把这件事情告诉所有人。谁都可以向我举荐人才。如果被我录用,举荐的人重重有赏。” 没办法,只能采取大撒网的策略了。 “是。”李勇没有迟疑,应了一声。 “好了。除了李勇之外,大家都累了,各回各家吧。”吴年没什么事了,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 “是。”众人精神一振,站起来朝着吴年弯了弯腰,转身走了。 吴年很快也出了辅汉将军府,回到了吴府中。 “爹。” 刚进门,李雅迈着小短腿冲了过来,兴奋的一蹦老高,扑在了吴年的怀中。她身后还跟着一支大军。 柳香、吴氏、王如烟、小红、张震,除了陈氏之外,全出来了。 “好闺女。这些天爹没在家,你乖不乖。”吴年一把抱起了李雅,掂量了一下后,感觉沉了,笑着亲了她的腮帮一口。 “我很乖的。”李雅咯咯一笑,也亲了吴年一口。 李雅许多天没见到吴年了,抱着吴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是吴氏走了过来,把她抱走了。 “你爹累了,让他休息休息。”吴氏说道。 “哥。热水已经好了,我伺候你洗澡吧。”柳香走上前来,柔声说道。 闺女想老爹。 老婆想老公。 她也好久没见到哥了,想跟哥说说话。 “嗯。”吴年看了看她,笑着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白嫩的小脑袋。 很快,王如烟、小红、吴氏都回去了,吴年与柳香一起进了柳香的卧房。柳香很小心的脱掉了吴年的衣服,看着吴年身上的伤口,眼睛立刻泛红,但没有落下来。 要坚强,不许哭。 你可是将军夫人。 柳香心中给自己打气。 在柳香的伺候下,吴年洗了个美滋滋的热水澡,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不过他还没有与柳香成亲,今晚上也不太想,便一个人单独睡了。 在进入梦乡之前,吴年的脑子里还在想人才的问题。 常听史书上的大人物感慨。 我的张良。 我的萧何。 希望我也有我自己的张良、萧何啊。 怀着这朴素又奢侈的念想,吴年沉沉睡去。 北山堡这边四连胜,完美收官了。军民安心,士气高涨。吴年都睡起了安稳觉了。 金桓山那边,则完全相反。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桓山一口老血吞了回去 距离北山堡,还有一段路程的山路上。 大队人马停在开辟的道路上,蒙元战兵们一动不动,仿佛是雕塑一样,但是军心出现了一点动摇。 他们的眸光都集中在了前方。 “金”字旌旗下,骑着马的金桓山的身上。 气氛很凝重。 但前方负责开辟道路的汉人辅兵,却不敢停下,甚至不得不加快速度,清理积雪,以免挨骂、挨打。 金桓山的右侧,有一个强壮的蒙元战兵,单膝跪在冰冷的泥巴地上,头低得很低。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冷汗都流出来了。 也是他带来了消息。 章冲水、张光被攻破了,前方战兵几乎全军覆没。 四个蒙元千夫长,四五千人马,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这一次蒙元人十个万户南下,打的很顺利,没有哪一次战斗,损失了这么多人马的。 更何况这些千夫长,还是在野战中被消灭的。 这对于金桓山的自尊是一个打击。 对于金桓山的威望,地位也是一个打击。 现在的金桓山,像是一座暴怒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 这个探子猜测的没错。 金桓山的怒火,已经直冲脑门了。 十个万户南下,席卷辽东。就他一个人这么惨。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想到同僚的取笑,想到朝廷中的议论,想到皇帝的失望。金桓山眼中出现了血丝,呼吸声都沉重了起来。 他的一双手紧紧的握住马缰,紧紧的。 这一口血,眼看着就到了喉咙了。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但是金桓山不愧是有一半汉人血统,接受过汉人文化熏陶的。 是整个蒙元万户大将之中,少有的沉稳大将。他生生把血给吞了回去,把火给憋了回去。 倒是没有失态,就是差点憋出内伤。 肚腹内翻江倒海。 金桓山面罩下的脸一片铁青,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人马继续出发,消灭北山堡。” 吴年猜错了。 哪怕金桓山很沉稳,但也仅限于憋住了火气。他现在的眼中、心中只有吴年。 再也没有了之前坐在江县指挥若定的从容。 宰了吴年,以洗刷耻辱。 金桓山终于说话了。单膝跪在冰冷地面上的蒙元战兵松了一口气,其余一动不动的蒙元战兵,也松了一口气。 “是。” 战兵们齐齐应了一声。 随着金桓山的一声令下。蒙元战兵的动摇结束了,他们的眸光坚定,气势雄浑。 他们纷纷抬头看向南方,杀气冲天而起,要将北山堡碾碎。 不过金桓山的意图,没有达成。 老天爷继续在帮吴年。 之后陆陆续续下雪,下雪是没办法行军的,队伍只能停下来休整,而前方的积雪更深了。 眼看着北山堡,就在前方了,似乎咫尺之遥,但又似远在天边。 当又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雪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行军已经结束了。 在茫茫白雪,与仿佛无穷无尽的山峰之间。蒙元战兵没有寻找到可以大规模屯扎六七千人的营地。 只能把队伍分散了驻扎。 其中一处荒凉的山谷内,金桓山带着一个蒙元千夫长,驻扎在这里。三天三夜的暴雪,让他们之前清理出来的山谷,又堆满了积雪。 不过粮食方面,他们并不担心。这一次他们带足了粮食,吃到开春都没问题,水就更不用说了,积雪就可以了。 大帐内。 火炉烧的很旺盛,温度很高。让帐篷上的积雪融化了,流了下来,成了冰。 金桓山一个人坐在帐篷内,久久不动,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看来只能开春再说了。” 金桓山很想马上、立刻,亲自斩下吴年的头来,他的手都在动,蠢蠢欲动。 什么狗屁的炎汉脊梁,什么狗屁的辅汉将军。 若战场正面相遇。 杀他轻而易举。 只是一个仗着地利,小偷小摸的混蛋罢了。 可恶啊。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对金桓山弯腰行礼道:“将军。张将军来了。” “嗯?!”金桓山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 这一回又下了三天三夜大雪,张布从江县赶来,可不容易啊。 “准备肉汤。”金桓山吩咐道。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营门外。 在光滑的雪地上,猎犬拉着雪橇,载着张布以及他的护卫停了下来。 这是猎人的手段,小规模行军还行。 张布托了雪橇的福,才能这么快从后方赶来。下了雪橇之后,张布进入了营门,在一队蒙元战兵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帐。 “金将军。”张布依旧恭敬,对金桓山抱拳弯腰行礼道。 “张将军坐。”金桓山当天没把气撒在兵丁上,今天也不可能把气撒在张布身上,和颜悦色的说道。 “谢将军。”张布拜谢了一声后,来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片刻后,有亲兵端上来了肉汤。 张布也不客气,端起肉汤吃喝干净了,才抬头对金桓山说道:“将军,吴年仗着地利。我们的兵也不多了。冬天是不行了。” “我想了一个计策,可以撑死吴年。” 金桓山心中一动,面上露出兴趣之色,问道:“怎么撑死?” “现在消息传开了。吴年威震辽东,不断有散落的军户、愚昧的百姓投奔吴年。他的粮食肯定撑不住。您先向朝廷求援,补足损失的战兵。等明年开春,我的汉人兵马也训练好了。” “到时候将军倾巢而出,在北山堡的四处山头上安营扎寨,把北山堡团团围住,但围而不攻。” “吴年接收人口,肯定粮草不足。不用战斗,他就要自己崩溃了。” “就算吴年想办法弄到了一点粮食,可以撑下去。我们的兵马包围了他。北山堡外的一万亩田地,就没办法开垦。” “久而久之,他的粮食还是要断绝的。” 说到这里,张布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兵法上说。 攻城是下策。 围城是上策。 有十倍兵力,就可以围城了。北山堡外地形复杂,只要大兵倾巢而出,把守山头,守住各个道路,切断北山堡与外界的联系。 吴年人口越多,死的越快。 金桓山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其实不用张布提醒,他心中就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有点放不开。 他想来一场硬汉之间的较量,以强兵攻破吴年,斩杀吴年,一雪前耻。 这围而不攻,有点不漂亮。 但既然张布说出来了。 “好。依计行事。”金桓山没有迟疑多久,重重点了点头,眸中绽放出了惊天动地的杀气。 天罗地网。 捏死麻雀。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名震天下(一) 大江东去,泥沙俱下。 在蒙元人强大的战兵,十个万户的冲击下,楚国辽东沦陷,唯有少数人在苦苦的挣扎。 当腐朽的辽东将门,或灭亡,或逃亡,或投降的时候。这些苦苦挣扎的汉子,便突兀了起来。 就像是被江水冲刷过的金子,亮的璀璨。 在战前,吴年是官职最小的。 但是现在,他的名声绝对是最大的。 他当然也是最狂妄的。 阵斩蒙元人千夫长朱长天,说出那番【炎汉】的话语,因为瘟疫的事情,诛杀柳家拳门满门,为辽东汉人报仇。 用欺骗、阴险的手段,仗着地利、人口,击破了朱耳哈、李大嘴、章冲水、张光等四个取了古怪汉名的蒙元四个千夫长,屠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在这一次辽东之战中,吴年的功劳是排在第一位的。 自称“辅汉将军”,则是他的狂妄。 因为整个辽东,没有人这么干的。 或许,也只有这种狂妄的人,才敢依托小小的北山堡,在只有三百精兵的时候,就与蒙元十个万户浴血拼杀。 随着吴年的战功传开。不仅是应庆府的百姓,甚至是整个辽东五府三十二县的百姓、军户,有志之士,海纳百川一样,投奔北山堡。 投奔【炎汉】旌旗下的【辅汉将军】身边,与蒙元人做殊死搏斗。 吴年的名声也冲出了辽东,到达了国际。 所谓国际,目前仅限于东北这一块。 随着蒙元人强势崛起,与楚国的交锋如火如荼。今年蒙元十个万户占据辽东,把这两个庞然大物的争斗,推向了新的高峰。 如烈火烹油,山河鼎沸。 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眸光。 在楚国、蒙元这两个庞然大物之外,东北这一块,还有一个传统强国,它叫高句丽。 吴年这个人的名字,首次出现在了这三个国家的庙堂之上,进入了权利阶层的眼中。 辽东,黄龙府,安定县。 黄龙府位于辽东的北部,安定县是黄龙府的府衙所在。 它也是整个辽东最大的城池之一。位于辽河冲刷而成的辽河平原之上,农业、商业极为发达,人口众多。 在这种地形上,意味着它无险可守。也是这一场战争之中,最先沦陷的城池之一。 目前它是蒙元皇帝亲命的大元帅,代亲王纯远,汉名金光照的驻扎地。纯远在这里,统治整个辽东。 纯远亲近汉人,拉拢汉人士人、百姓,实行宽厚的统治,迅速的笼络了大批汉人的人心,手腕十分高超。 目前安定县的经济活动,已经恢复。而且因为战争结束,人民不用再生活在蒙元强大的战兵的阴云之下,人心更安定了。 就像是拨开云雾,见了天明一样。 这日上午。 安定县下起了鹅毛大雪,随着雪花落下,整个安定县迅速的铺上了一层雪花,并且越积越厚。 大雪对于北山堡的吴年来说,那是救命之物,是老天爷的恩赐。 大雪对于金桓山与他的三个蒙元千夫长来说,那是致命的毒药。要不是这场大雪,吴年未必守得住北山堡。 但大雪对于坐镇安定县的代亲王纯远来说,它只是一场美景。 安定县的城中心,一座由本地富商贡献出来的豪宅,改建而成的代王府。 这座王府不仅占地面积极广,而且精致、奢华,充满了南方的锦绣风格,不似辽东建筑一样,以简约实用为主。 在蒙元。 宗室是可以拥有太监的。当然,蒙元人是不做太监的。蒙元人的太监,以汉人、高句丽人为主。 百余名太监、侍女在这座王府内生活,服侍纯远。 王府后宅内,立着一座很是高大的亭子。亭子外有一个土灶台,有两名太监正在雪中煮酒,有四名宫女立在亭子内的四个角落服侍。 亭子中间放着一张圆形的石桌子,两位贵人坐在圆凳子上,南北对立。 坐在北方的人,正是代亲王纯远。 此刻的纯远那是春风得意,脸上红光满面,眉眼间充满了春色,看起来年轻了五六岁。 虽说他还只是代亲王,但是在辽东,毕竟在蒙元都城不一样。 在大都内,他是少数的实权皇族,王爷。但是也有不对付的人,上边还有皇帝压着。 但是在辽东,他就是天上人,说一不二的人。 这滋味,可是很妙的。 他对面的人姓秦,名镇。今年四十岁,生得英俊儒雅,留着三缕长须,身材高瘦,肤色白皙,外罩一件黑色的棉袄,脚下是同色的裤子,披着一件厚厚的熊皮大氅。 看着不仅儒雅,而且富贵气十足。 秦镇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原本是楚国的进士。他确实是有才能,有手腕,在楚国官做到了侍郎。 一年前,他母亲病死。按照汉人的儒法,他辞官回家,为母亲守孝。 回到辽东之后,他目睹了蒙元人的强盛。在这一次蒙元人南下的时候,他在逃跑与投降之间,选择了后者。 纯远很看重秦镇,上书朝廷,请皇帝任命了秦镇为辽东总督,总管民政,主抓明年举行的科举。 秦镇这样的楚国高官,大进士投降了蒙元人。这对于辽东的读书人圈子来说,是一个大地震。 就像是破除枷锁、镣铐的锤子。 原本一些读书人对于侍奉蛮夷,还有心理抵触的。一看秦镇这样的大进士,侍郎高官也投降了。 还成了辽东总督,他们顿时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开始积极准备科举,摩拳擦掌,要为皇帝效命。 俗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反正都是皇帝。 汉人皇帝与蒙元皇帝,也没有区别嘛。 “还是辽东好啊。虽然也是大雪寒冬,但到底比大都暖和许多。在大都的时候,每到严冬,我的左边膝盖就会隐隐作痛。但是在辽东,我的膝盖就没有痛过了。” 纯远捏着酒杯站起,小口很是优雅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站在亭子内,微微昂起头,欣赏着这场美丽的雪景。 秦镇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对纯远说道:“楚都更暖和。” 意味深长。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震天下(二) 当然是南方更暖和了。 越南方越暖和。 以蒙元人的强盛,用五年时间经营辽东,便可以再一次大规模的起兵南下攻打山海关了。 现在辽东的兵马架构,已经立起来了。 十个蒙元万户,十个汉人万户。 五年之后,十个汉人万户的精兵,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虽说同样是汉人精兵。 但蒙元人属下的汉人精兵与辽东将门还是不一样的。 不是汉人不能打,而是辽东将门烂透了,才导致汉人不能打。现在蒙元人提拔起来的十个万户,包括江县的张布在内,是一个比一个能打,一个比一个能力出众。 只要将军行,兵肯定行。 五年。 只需要五年,整个辽东就可以化作巨大的战争机器,然后对楚国发动致命一击。 “秦总督说的是,楚都更暖和。我的目标是去楚都养老,闲暇时候读读书,种种花。解甲归田,放马南山。过一过你们汉人隐者的生活。” 纯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右手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左手放在腰间,语气平淡,但是整个人散发着纵横披靡的气势。 他是蒙元皇族宗室的实权王爷之一,是掌握了辽东这个巨大战争机器的人。他也亲近汉人,喜欢汉人文化、制度。 憧憬着青史留名,功成名就。 一旦他率兵攻破了楚都,让蒙元入主中原,立下盖世功勋,便可以急流勇退,种花养老了。 毕竟他今年已经三十八了,很快就四十岁了。能在五十岁前,攻破楚都,那真是太好了。 至于五十岁后。 就算他们这些尊贵的蒙元皇族王爷,能活到五十岁的也很少。很多都三十岁,四十岁壮年死了。 攻破楚都,就可以急流勇退,保全名声了。 “王爷真是高雅。”秦镇看着眼前这位代亲王,由衷的站了起来,抱拳弯腰道。 他不得不承认,蒙元的这些王爷,个顶个能打,个顶个的优秀。 而其中纯远是最优秀的。 别的王爷都是大老粗,骁勇善战,能打仗,能打江山。但是能经营江山的,却只有纯远这样的王爷。 蒙元人的这些王爷,比楚国的王爷可是强太多了,甚至说不是同一种【王爷】。 楚国王爷是猪,趴在楚国身上吸血的猪而已。 “必须高雅啊。我可是仰慕你们汉人的文化多年了。呵呵呵。”纯远听着秦镇的马屁很舒服,呵呵笑着说道。 “呵呵。”秦镇也呵呵笑了起来。随即。二人又一起坐了回去,一旁的侍女很机敏,雪白的小手捏起酒壶,为二人添酒。 纯远捏起酒杯对秦镇一礼,秦镇连忙也端起酒杯,二人共饮了这杯酒。 虽然外边冰天雪地,鹅毛大雪直落下。 但是凉亭内,二人的心情却是如春暖花开一样,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纯远伸手制止了侍女倒酒,亲自捏起酒壶,要给秦镇添酒。 秦镇诚惶诚恐站起,捏着酒杯弯着腰受了。等酒水倒满之后,他又对纯远一弯腰,才敢坐下。 “秦总督呢?等哪天攻破楚都,你应该不会与我一样。选择归隐吧?”纯远抬起头来,呵呵一笑道,看着秦镇的眸光,充满了欣赏。 这个人真的是很有才能,迟早会成为蒙元栋梁。 “王爷高雅。我却是做不到。等攻破楚都城,我却是念想能入朝做个宰相,辅佐天子,平定天下。等百年后,可以名留青史。” 秦镇笑着说道,眼神之中尽是憧憬之色。 读书人嘛。 不是恃才傲物,隐居山野。 就是入朝做个宰相,位极人臣。 秦镇有才能,为人还圆滑,是个入世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宰相了。 “天子圣明,我朝吏治清明。只要当官的能做事,敢做事,就能获得提拔。以秦总督的才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宰相,实现抱负。” 纯远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我看好你”的模样。 谁不喜欢听吉祥话?更何况,这还是当朝的实权王爷,金口玉言的。秦镇脸上露出了喜色,很是感激的抱拳说道:“谢王爷吉言。” “呵呵。”纯远又是呵呵一笑。然后亲自捏起酒杯,也给自己满上。提起酒杯,与秦镇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哒哒哒。” 就在酒杯放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人抬头看向南方,一名王府官吏急匆匆的走来,一脸喜色。 “王爷。大喜啊。我们攻破了贵明县。李永显自杀。”这名官吏从宽大的袖子内,取出了一张公文,弯着腰递给了纯远。 纯远、秦镇都是面色一动,随即仿佛是春天缓缓开启的鲜花,笑容绽放了出来。 李永显也是辽东少数能打、敢打的宿将,也是目前辽东将门中的狗皮膏药,拒守贵明县,不识实务。 攻破贵明县,李永显自杀。这对于他们蒙元人来说,是踢开了一块绊脚石,也是上了一个台阶。 可喜可贺。 “我看看。”纯远一脸喜色的伸手接过了公文,展开后仔细看下去。 上边说的明明白白。 一方面是蒙元战兵骁勇善战,另一方面是李永显的部将,打开了城门,这才有了这一次大胜。 纯远缓缓颔首,很是满意,把公文递给了秦镇观看。抬头对官吏说道:“让相关的官吏,拟定赏赐。” “先派人去安抚有功将士,告诉他们一月内,赏赐必然下去。该升官升官,该发财发财。” “是。”官吏也是欢欣鼓舞,笑容满面的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恭喜王爷。又下一城。”秦镇也看完了公文,喜上眉梢,对着纯远恭敬一礼道。 “你就不欢喜了?你可是辽东总督,有你一份功劳。”纯远很是和气,笑着呵呵说道。 “是是。都欢喜。”秦镇连忙点头,呵呵笑道。 二人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开森! “哒哒哒。”没过多久,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人转头看去,便见另外一名官吏急匆匆赶来。 这一回,官吏可没了喜色,大冬天一头冷汗,一脸惶恐。 纯远、秦镇微微一愣,蹙起了眉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副模样? “报王爷。金桓山将军的公文。” 官吏不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进入了亭子内,弯下腰把公文递给了纯远。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名震天下(三) 本是庭院内,煮酒赏雪。 高谈阔论,纵横披靡。 这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凝重起来了。 秦镇很机敏,当即闭上了嘴巴,安静的看着。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是好奇。 “现在我朝在辽东节节胜利,就在刚才攻破了有李永显镇守的明贵城。仅存的几个还能打的宿将,在苦苦支撑而已。不需要多久,我朝就能吃下整个辽东。这样的情况下,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是,卫长青那边吗?” 秦镇心中猜测,但并不慌张。别的不好说,但是有一件事情,秦镇是敢打包票的。 这辽东五府三十二县,蒙元人是吃定了。 在这大局之下,有些许变故,那也是可接受的。毕竟辽东有几百万汉人,其中还是有一些豪杰的。 这国家亡国了,总会有忠臣发光发热,但最终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翻不起风浪。 秦镇只是看着纯远打开了公文,看着纯远的表情,随即愕然。 纯远当然也察觉到了不妙,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他的想法与秦镇是一样的,辽东乃掌中之物嘛。 他只是看了一眼官吏,记在了心中,心想。 “这个人毛毛躁躁的,不成大体。找机会罢免了,让他滚蛋。” 纯远伸手接过了公文,缓缓打开。自上往下看,他的表情精彩极了。刚开始有些愕然,然后缓缓张大了嘴巴,最后双眸瞪的滚圆,脸上浮现出了红潮,红潮又迅速退去,被青色取代。 简单来说,就是从容镇定,变成了惊愕,最后是愤怒。 “啪”一声,纯远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很有力,也很疼。但这点疼痛,却被气头上的纯远给忽略掉了。 “啪啪!!!” “砰砰砰。” 这还不够,纯远豁然站起,右手左右横扫,把桌子上的酒菜给扫落在了地上,汤汁撒了一地,还有些许溅在了秦镇的身上,秦镇低头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棉袄,没开口说话。他的心里头,也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这么优秀的纯远,很有城府的代亲王,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前方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秦镇是保持了镇定,四周的侍女、太监却是心胆俱裂,连忙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不敢发声,只是磕头瑟瑟发抖。 “呼呼呼!!!!”纯远扫落了一桌子的酒菜之后,平静了一些,但仍然怒极,张开口呼呼呼的喘着粗气,握着公文的手,轻轻的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特码的。 纯远的心中,直骂娘。 破了防了。 但是纯远到底是纯远,渐渐的他的呼吸均匀了起来,脸色除了有点红之外,看起来还算正常。 纯远看了一眼秦镇,伸手把公文递了过去,并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污秽了秦总督的衣裳。” 说完后,纯远感慨了一声,摇头说道:“我平常自诩城府深,度量大,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真是吹牛了。” “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秦镇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站起弯着腰伸手接过了公文,然后坐下观看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瞬间精彩了起来。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冲击力还是的太大了。 秦镇豁然站起,眼睛瞪的溜圆,失声叫道:“金将军在小小的百户所,折了四位千夫长,损失了将近五千兵马?” 这特码的,我有没有看错? 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或者被人上了眼药了。 一下子这么大的损失。 这是蒙元人崛起之后,罕见的失败。尤其还是在即将全面攻克辽东,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 特码的。 四个千夫长,将近五千蒙元战兵,巅峰战兵。竟然啃不下来一座小小的百户所,不仅如此,还全部被杀。 这怎么可能? 天方夜谭。 白日做梦。 蒙元战兵的战斗力,是秦镇亲眼见到的。他一口咬定,楚国守不住,这天下迟早是皇蒙元的。 于是在逃跑与投降之间,他选择了投降。并踌躇满志,磨刀霍霍,打算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入朝拜相。 这巨石压卵,反而石头碎了。 太不可思议了。 他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纯远的表情会如此的精彩,如此的失态。 他是有了心理准备,才看这份公文的,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要是没有心理准备,没准吓出心脏病来。 纯远抬头看着秦镇充满了惊愕,不可置信的复杂表情,心里头呼出一口气。心想。 “看来不是我城府不够深,度量不够大,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 纯远坐了一下,等秦镇稍稍平静下来了之后。才说道:“金桓山我知道,打仗是一把好手。在平地上,他一个万户能打十万辽东将门。” “但是这个吴年,他并不是硬碰硬。示弱、欺骗、阴谋,而且他并非弱者,能很好的把握战机,自身能阵斩我们的千夫长,骁勇善战。” “他依靠地形,借助天气。” “这绝不是个小人物啊。” “我对他有点印象,是说出【炎汉】一番话的人。秦总督,你也是辽东人,对这个人可有了解吗?” 纯远抬起头来,沉声问秦镇道。 小人物? 狗屁的小人物。 百户所? 狗屁的百户所。 能吃下四个千夫长,五千蒙元战兵。这个叫吴年的比辽东将门之中的指挥使还牛逼。 如果轻视吴年,那绝对会头破血流的。 必须重视。 秦镇已经平静下来了,闻言摇头苦笑道:“王爷。我对他的了解,恐怕比王爷还少。” “辽东将门,怎么会出这样的怪才呢?怪了。怪了。” 纯远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站了起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侍女、太监,挥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太监、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站起匆忙走了。 真是太吓人了。 纯远在亭子内来回踱步,右手捏着胡须。说道:“这么大的损失瞒不住。我得上报朝廷,并请朝廷拨给金桓山兵马,补足损失。” “金桓山这面子丢定了,恐怕还会挨天子的骂。” “不过金桓山还是靠谱的。定下了围而不攻的策略,把吴年困死、饿死。明年春天,他就可以将功折罪了。” “吴年。我承认这个人厉害。但他也只能算是个刺客,只能赢一次。他现在暴露了,面对我朝的兵力优势,杀他易如反掌。” 纯远说到这里,昂首挺胸,脸上露出了自信之色。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张开然后合拢,握成拳头。 仿佛是“探囊取物”,“瓮中捉鳖。” “王爷说的是。”秦镇点了点头,话中没有半分虚假。 没错。 吴年他们记住了,但是吴年也死定了。 他们不会放过吴年,丢了面子,恐怕还得挨骂的金桓山,更不会放过吴年。 哼。 第二百五十章 名震天下(四) 北直隶,楚都。 这座巨大的城池,位于燕山以南的平原之上。说它凶险,真的是凶险。与北方的草原只隔着一座燕山。 说它稳固,它也稳固。 燕山是一座绵延的山脉,建有长城,各条路上,设置关隘,草原的骑兵进不来。 甚至失去了辽东,对于楚都来说,也没有太大问题。因为还有一座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挡着。 但是当辽东真的失去了,所带来的影响力,却也是无与伦比的。 在政治上。 楚国是实实在在的失去了五府三十二座城池,数百万人口。 在军事上,蒙元人兵锋已经推进到了山海关一带。 楚国都城的压力,大增。 在民事上。有大量的辽东百姓,通过山海关进入到了北直隶,对于北直隶的官府,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辽东汉人逃跑的时候是在秋天,到达北直隶是冬天。 他们没有带粮食,只带了少量的钱。路上物价飞涨,百姓饿死很多。好不容易到达北直隶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都是皮包骨头。 在这冰天雪地的季节,百姓冻死、饿死极多。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当官的哪怕再黑暗,也不敢懈怠,只能开仓接济百姓。 而各种消息也随之而来。 谁战死了,谁投降了,蒙元人屠城了,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蒙元人就像是压在楚国头上的一团黑云,黑压压的不透光,压的楚国喘不过气来。 没错。 辽东将门烂透了,楚国也烂了。但是烂船还有三分钉。在蒙元人巨大的威胁之下,整个朝廷都受到了刺激。 就像是一头野兽,被一把尖刀刺入胸膛,产生了应激反应。 现在朝廷上,主战的声音渐渐高涨了起来。 兵部。 这是一座巨大的衙门,在其中工作的官吏,不计其数。但是正经的官员却是极少。 郎中就是其中之一。 兵部有四名郎中,品级为正五品,压在他们头上的大佬,就只有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了。 属于食物链上层。 下午。 兵部的四个郎中,牟俊、孙远、赵深、杨回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京官油水少,但是待遇高。他们喝的茶,是今年的上好雨前龙井,平常人可喝不到。 聊天嘛,当然就有话题。 现在的话题,最炙手可热而也是绕不过去的,就是辽东了。 “啪”一声。圆脸脾气大的牟俊,伸出右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也成功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辽东那些将门,九成九的废物。每年朝廷拨给他们多少粮食?多少物资?一个个口号震天响,保证辽东稳如泰山。好了。今年一锅端了。” “有人逃,有人降,真是好热闹。” 牟俊面红耳赤,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 他就是烂船里的三分钉,属于忧国忧民的热血官员。其他三个就是老油条了。 孙远慢吞吞的抬头看了看这个同僚,说道:“小牟啊。这都第几次了。大动肝火伤身体啊。” 牟俊愕然,现在国难当头,你还说什么养生?他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不由气闷。 “诸位大人。你们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现在可是辽东沦陷了啊。五府三十二城,数百万百姓,成了蛮夷的奴仆了。” 牟俊双拳紧握,声音发抖,眼眶还红了。 “急有什么用?上边还有内阁大学士、尚书、侍郎在呢。他们会想办法的。”头发花白,用不了多久就要退休的赵深,也慢吞吞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们,你们。哎。” 牟俊看着这帮人,气的肝疼。便在这时,员外郎赵宠从外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折子,气喘吁吁的抬头看着四人说道:“诸位大人。辽东那边有新的情况。” “有个叫吴年的人。竟然杀了四个千夫长,屠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 忧国忧民的牟俊,事不关己的其他三人。 “这不可能。这个叫吴年的是谁啊?自从蒙元人南下之后,多少号称宿将的人兵败生死。没几个月,全辽东都没了。蒙元战兵的损失,微乎其微,他竟然能斩四个蒙元千夫长,屠五千战兵?” 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激烈质疑的竟然是牟俊。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道。 这也不怪他。 辽东将门烂透了。 谎报军功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杀五百人,能吹成杀五千人。 这一回更好,全部沦陷了。连吹牛逼的人都没有了。吴年是谁啊?牟俊身在兵部,对于辽东将门中的大人物,了如指掌。 根本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当然质疑。 “对啊。吴年是谁啊?指挥使之中,有这一号人物吗?” “不不不。别说指挥使了,连千户都没有叫吴年的吧?” “难道是个百户?百户能杀五千人?斩四个蒙元千夫长?能杀一百人就算悍将了。”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家都是在兵部混的,虽然平日里整天摸鱼,但对辽东将门都是了如指掌。 你一嘴,我一嘴。不仅把指挥使给排除了,连千户都排除了。 至于百户官,那是个什么官?谁特码记得住。 打死他们也不信,百户能屠五千人,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 至于【炎汉】的那一番话,也就在辽东流传,目前楚国方面都不是太清楚。 始作俑者,员外郎赵宠苦笑了一声,把折子递给了四个上官,说道:“诸位大人,别再猜了。就算是打死你们也猜不到这个吴年是个什么官。” “你们自己看看吧。” 四人闻言一愣,打死我们也猜不到? 那这个吴年,到底是个什么官? 赵宠成功引起了四人的好奇。牟俊劈手夺过了折子,打开看了起来,一目十行,看的极快。 “啪”一声,他双手一松,折子落在了地上。脸色呆滞,喃喃说道:“果然是猜不到。” “他竟然是个小旗官?!!!!” “你说什么?”其他三个郎中,异口同声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名震天下(五) 蒙元与楚国打了这么多年了。 倒也有几次能阵斩蒙元千夫长,杀几千兵马的。 但是今年没有。 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否则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多少指挥使、千户逃了、投降了,有骨气的就守住城池,苦苦支撑。在蒙元人如日中天的情况下。 就算是指挥使、千户顶风作案,逆势而行,打了这漂亮的一仗。那也是有点天方夜谭了。 更何况是个小旗官? 小旗官是什么官? 从七品的武官。听起来还不错,七品。县太爷都才七品呢。但县太爷,管的是一座县城,人口至少几万人。 小旗官管的是十个人。 这特么的是哪门子的官? 而且十个兵丁,加上小旗自己也才十一个人。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屠五千蒙元战兵? 这他妈的哪里是汉人的军队啊,哪怕是蒙元人的军队,哪怕是十一个万户,那也做不到吧。 乱箭齐发,五千打十一个蒙元的万户大将,那也是手拿把掐。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军队,而上升到神的高度了。 没错。除非天兵天将。 否则不能解释,怎么用十一个人阵斩蒙元人四个千夫长,屠五千人这个辉煌战绩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三个摸鱼的老油条郎中一齐冲了上去,抢起了地上的折子。 在一阵交锋之后,赵深拿起了折子,与两个同僚三双眼睛看了下去。渐渐的,他们的眼睛瞪的滚圆,嘴巴张大到了极限,露出了他们保养的不太好的大黑牙。 颤抖着的手,更是显示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许久之后,他们才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的天,这个人还真是个小旗官。这是山海关总兵的折子,不会有错的。” “但是一个小旗官,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屠数千人的呢?” “这上边不是说了嘛?吴年自称是辅汉将军,聚拢了一些军民,在山里头依靠地利打的仗。至于怎么打的,山海关方面也不清楚。” “我又不是没有眼睛,当然看见了。但是辽东的地利,不就是多山,易守难攻吗?这么多的辽东将门,也没见哪个,能依靠地利,依靠一些民兵。就能够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屠数千人的啊。这个吴年,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法术?” “还法术呢。我看你志怪小说看多了。” 三个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人怀疑这件事情。毕竟这是山海关总兵交上来的折子。 山海关已经是前方最后一道关卡,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关卡了。 现在山海关内,有数万精兵,无数的探子。如果这件事情不真实,山海关总兵就不会上报朝廷的。 而且山海关总兵,也不会特意为一个小旗注水,谎报军功。 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屠数千人这件事情,还真是真金不怕火来炼的真金,假不了。 “原来辽东还有这样的人物。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寒门豪杰啊。”赵深冷静了下来,看了个热闹似乎的,捏着下巴评头论足道。 “是啊。就是个寒门豪杰。不过这种人也撑不了多久了。注定会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整个辽东都沦陷了,蒙元十个万户,镇压辽东。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孙远点了点头,并对吴年现在的处境,表示悲哀。 “英雄往往悲剧,可惜了。”杨回也跟着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三个老油条,仿佛是算命先生一样,一眼看穿了吴年的窘迫,还看到了吴年的终点。 被杀。 人头挂在城门口,示众。 时势造英雄,英雄往往悲剧啊。 与老油条不一样,热血的牟俊,紧紧握住双拳,只觉得热血沸腾。他一把抢过了折子,等着这三个老油条,掷地有声道:“我相信吴年,我相信他。他一定能坚持住的。” “不过靠他一个人确实不行,朝廷应该大力支持他。我马上带着折子去见尚书大人。不管是派船也好,派奸细也好。想办法给吴年输送物资。哪怕是派个人,给吴年弄个【辅汉将军】的官职也好。把假的变成真的。” 说罢了,牟俊便带着折子火速的冲出了房门,去见尚书了。 留下的三个郎中,加一个员外郎面面相视。 “支援?哪里那么容易。现在整个辽东都被蒙元人占了,不管海路,还是陆路都绝了。朝廷不可能给吴年支援。” “是啊。给个官印都不可能。这个吴年好大口气,竟然自称【辅汉将军】,开府。这是僭越。朝廷不会承认的。哪怕他在辽东抵抗蒙元人。” 几个人又说起了话,话里话外还是对吴年的处境表示悲观。 这个人死定了。 可惜,可惜。 事实上,情况的发展也正如这几个人预料到的一样。虽然烂船还有三分钉,类似于牟俊这样热血官员,楚国还有不少。 主战派渐渐抬头。 但对于吴年这个事情,朝廷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给予任何支援,哪怕是给吴年补一个【辅汉将军】的官职,也没有。 朝廷干脆不承认。 真相很简单。 站在皇朝的角度考虑问题,那就是“宁给友邦,不给家奴。” 吴年自称【辅汉将军】,当然是为了能够竖起大旗,号召军民抗衡蒙元人。 但很狂妄。 在朝廷看来。这是僭越。吴年的身上有一种乱世草头王的味道,这是可怕的味道。 蒙元人再怎么闹腾,也只是蛮夷。虽然自称皇帝,但那与炎汉世代传承的皇帝是不一样的。 蒙元人现在很凶,但本质上,只是小患而已。 只要楚国的大军,守住了山海关。那么辽东的土地,放弃了也就放弃了。等过个几十年,蒙元人自己就衰败了。 但是吴年不一样。 吴年一个汉人今天敢自称是【辅汉将军】,那是不是明天就敢自称是【辽东王】,后天就敢自称【燕王】了? 这可不行,这才是窃国之贼啊。 不能支援。 不仅不能物资、粮食的支援,连名义上的支援也不行。 不过朝廷不支持吴年,但也没反对吴年。这个狂妄的小旗官,能活多久是多久,给蒙元人持续造成麻烦最好。 总而言之。吴年的名声跟着他的战功一起,几天时间内,传遍了楚都,继而有扩散到整个楚国的趋势。 但朝廷不支持吴年,甚至厌恶吴年。 而民间是有人热血沸腾,为吴年叫好的。但也更多人比较悲观,持着。 “英雄往往悲剧。吴年是一颗流星,注定一闪而逝。”等等观点。 是啊。 十个蒙元万户,十个汉人万户。 吴年一个小旗官,他能把天空捅破不成? 上下唯一统一的观点。 吴年是很牛。 战绩彪悍,称得上是。 豪杰。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结婚 除了楚国、蒙元之外,东边传统强国高句丽,加上周边的部落、势力,也都知道了辽东吴年,并且产生了各种反应。 吴年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冲出辽东,走向国际了。 更不知道,蒙元人针对他。 而楚国无视他。 就算知道了,吴年也只会微微一笑而已。 如果不自称【辅汉将军】,谁会鸟他?难道要用小旗官职,或代总旗官职,号令百姓抗战吗? 就算因此而受到了楚国的猜忌,那也是利大于弊。 至于楚国的支援? 吴年根本就没有想过。楚国要是能干点人事,就不会坐视蒙元人做大,看着辽东沦陷了。 虽然吴年并不知道,楚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久久没有楚兵杀到辽东,支援还在苦苦抵抗的辽东将门,夺回辽东。 那就证明楚国目前的兵力,都集中在山海关。恐怕是想守着这座雄关,暂时放弃了辽东。 没错。 暂时。 对于一个大一统皇朝来说,放弃领土是很难以启齿的。只能说暂时放弃,等找机会夺回来。 这个机会,可能会遥遥无期。 至于蒙元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把他消灭的事情。他就更不在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蒙元人要是不消灭他,才奇怪呢。 而且,他更想消灭蒙元人。 北山堡。 寒冬还在持续,甚至更冷了。仿佛张牙舞爪的猛兽,对着人类持续输出。 早上。吴年被鸡鸣声给吵醒了,伸手一摸枕边人,却摸了一个空。 “难怪这么冷。”吴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渐渐强壮,越来越强壮,再加上晚上盖着的被子,也是很厚半新的棉被。 他其实不怎么怕冷。 但不怕冷,不代表喜欢冷。谁不喜欢自己的被窝里,藏着两个香滑温暖的美人呢? “爷。洗漱的热水,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起来吗?”王如烟娉婷的来到了床边,看着睁开眼睛的吴年,柔声说道。 小红跟在她的身边,朝着吴年俏皮一笑。 这主仆二人,共侍一夫。 不仅带给了吴年双倍的闺房之乐,在这大冬天,也带来了双倍的温暖。香滑温暖的身子,左拥右抱可舒服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刘知行 吴氏、王如烟、小红都愣了一下,尽管知道未婚妻肯定会成为正妻的,但这也太突然了。 她们看着端坐着,脸色很严肃的吴年。却都知道,这件事情就此定下了。 将军大人的主意可是很正的。 王如烟、小红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以前也是拿柳香当大姐的。吴氏却是红了眼眶,掏出刺绣的帕子擦了擦,缓缓点头:“好,好。” 吴家没有长辈,也没有亲属。这件事情,她是当仁不让的。 虽然吴家现在人丁单薄,但还有根。只要这个小弟还在,吴家就能开枝散叶。 爹娘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姐。这是喜事,你哭什么。”吴年看着吴氏,笑着说道。 “嗯。不哭,不哭。”吴氏露出歉然,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让长姐操办吧。 吴年先回去房间坐了一会儿,散了一会儿步,才去练习武艺。 拳法、腿法、刀法、槊法,以及打熬身体。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柳香过来看了一下。吴氏可能告诉她了。吴年打了个招呼,柳香就红着脸跑了。 午饭的时候,柳香的脸也是红的。吴年看她这么害羞,本想逗几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下午吴年也闲着没事,有点发慌,便去了辅汉将军府。 这座吴年用来“号令”整个辽东的权力中心,小的可怜。但是人员,渐渐多了起来。 守门、站岗的亲兵就不说了,进出的小吏,也是极多。 “将军。” “将军。” 他们可不像楚国朝廷,不认吴年。每一个小吏看到吴年之后,就算再忙,也会让开道路,然后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吴年的威望不是朝廷给的。 小旗官,又有什么威望? 他的威望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尽管在金桓山、张布看来,吴年卑鄙无耻,不正面厮杀的小人。 但是在北山堡一方看来,我们将军是足智多谋,英明神武。 这是角度问题。 这座将军府。长史、功曹、司马都是有独立办公房的。目前就司马那边开张了。 吴年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李勇的办公房内。 可怜的老李忙的脚不沾地,办公桌上的公文堆的很高,他又趴在办公桌上,几乎看不到他的人。 “将军大人。”李勇听见动静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消瘦的脸颊。 吴年看了,也是有些心疼。 在此之前,老李也只是个识字的水平,连公文也都是半懂,现在挑大梁,真是为难他了。 但他也没办法,没找到合适的人啊。 “休息一下,喝口水。”吴年赶紧让一名亲兵去弄水来,然后对李勇说道。 “好。”李勇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这座堆满了公文的房间,来到了旁边一间小房间内,坐下来喝茶。 李勇就像是逃离了魔窟一样,浑身轻松。 “老李,现在北山堡有多少人了?粮食情况怎么样了?”虽说是让李勇轻松一下,但谈话还是绕不开工作。吴年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就忍不住问道。 “有三万两千人了。还有人陆续的来投奔,我看开春以前,至少能有五万人。至于粮食。他们自己带来了一些口粮。目前我组织了官吏,去山村里头收粮,但不太理想。虽然我们是在抗衡蒙元人,但是山民也宝贝粮食啊。我们还不是官府。”李勇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吴年定下的策略,军民鱼水。 但是想要取得山民的信任,让他们乖乖把粮食拿出来,却也是个大难题。 现在北山堡人口多了,在茫崖山上修建一座山堡,分一些人过去,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这些事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真是累坏了。 吴年点了点头,这理论与实际操作,还是有些区别的啊。军民鱼水不是说说的。 这是一个水磨功夫,得慢慢来。 不过老李说不太理想,但看来也是有理想的地方,有山民心甘情愿交粮了。再加上来投奔的人,有些人带来了口粮。 暂时看来没问题了,但长期肯定完蛋。 特码的。 这怎么找个人才,帮忙处理行政工作,怎么就这么困难? 看历史上的那些人,得到人才都很容易。 汉高祖与萧何是同县人。 曹操得到荀彧好像也很容易。 孙策渡江就有二张。 我张贴布告,重赏人才,竟然一无所得? 真是恼人。 就在吴年烦恼的时候。 有百余人的队伍,从南往北走,往北山堡而去。 因为打仗的缘故,使得山上的土匪少了很多。他们又不是傻子,都知道不管蒙元人、吴年都不是好惹的。 有的土匪搬家了,有的土匪干脆假装流民,逃难去了南边。 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一些土匪钉子户在的。 这队人看着很有章法,有人骑着马,有人步行,有大车,有辎重,还有五个人穿着盔甲,并非等闲之辈。 倒也没有土匪,打他们主意。 不过,大冬天的走山路也不容易,队伍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 队伍中央,有两个穿着盔甲的男子,骑着健壮的战马,并排走着。 一人年长,约四十岁左右,长的有点凶,身材魁梧有力,腰间带剑,马后挂着弓矢。 一人二十岁出头的相貌,容貌英俊,肤色白皙,身材很高,有些瘦,但不弱,勉勉强强能撑起盔甲,没有剑,也没有弓。 这二人相差近二十岁,但却是一对亲兄弟,乃是辽东虎山县人。 兄叫刘通,弟叫刘知行。 刘通粗通文武,是武力担当。 刘知行是读书人。这百余人,不是刘家的家奴,就是他们的同族兄弟,马车内是女眷、老弱。 “二弟。我倒是不认为打蒙元人有什么错。但是这个叫吴年的,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从蒙元人散播瘟疫开始,就名声大噪。这一次斩杀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兵。” “我觉得是夸大其词了。他要是说杀了一个千夫长,斩了一千人,我都信了。” 刘通手拉着马缰,抬头看着北山堡方向,有些愁苦道。虽说他是长兄,但脑瓜子没老弟好使。 蒙元人南下的时候,他本打算走山海关离开的。 老弟让他再等等,路上兵荒马乱,出事的概率很大。还不如等局势平稳,再看看情况。 果然。从辽东到山海关的路上,真的是惨不忍睹。 现在情况好一些了。老弟又让他北上,带着宗族大小,投奔北山堡的吴年。 尽管他同意了,但心里头其实发虚。 越接近北山堡,就越虚。 特码的。辽东汉人真的能斩四个蒙元千夫长,杀将近五千蒙元战兵的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怪才 “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去了就知道了。现在辽东已经沦陷了,依靠朝廷那帮酒囊饭袋,收不回来。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吴年这样的豪杰身上。” “大哥,你要相信我的眼睛。” 刘知行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 他对于吴年的战绩也是有些疑惑的。但对自己的眼睛、耳朵,却非常的有信心。吴年放出消息,欺骗别人。但是不能让所有人统一说辞。 只要去北山堡,打探一下,就知道真实情况了。 他很早就察觉到了蒙元人的威胁,从年少时候就开始准备对付蒙元人。现在辽东沦陷,汉人被蒙元人奴役,更是悲从心来。 难道要灰溜溜的逃走吗? 自己这些年努力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 北山堡的吴年,是他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刘通转头看了看刘知行的眼睛,看到的只有自信两个字。他便也叹了一口气,算了。 反正自己不如兄弟聪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吧。 兄弟二人消除了分歧,继续往北山堡而去。似乎有一种错觉,消除分歧后,连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很快,前方豁然开朗。 兄弟二人的眼睛一亮,一座山间小平原映入眼帘。前方的道路也好走了,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城门还是开着的,只是守城门的兵丁,凶神恶煞,肃杀之气十足。 刘通策马上前,与守城门的兵丁交流了一二。因为他们队伍庞大,需要搜查一下。 不过他与刘知行二人,却被允许先进入北山堡内。 兄弟二人当即翻身下马,先解开了甲胄,穿上了棉袄,然后步行进入北山堡。二人先打探了一番,刘知行用耳朵听到了,用眼睛看到了。 这北山堡内拥挤不堪的人群,对于吴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敬仰。对于那一场战斗,问了十个人,十个人都是同样的回答。 错不了,就是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你们是新来的,不相信很正常。但有一点,你们看过之后就明白了。目前北山堡正在招募精兵。披甲率很高,几乎人人穿盔甲。要不是缴获的蒙元人盔甲,将军怎么有能力弄到这么多盔甲呢?” 这是一名断了左手的汉子,笑着对兄弟二人说的。听旁人说,这是作战的民兵,失去了左手后幸运的活了下来。 目前受到将军的优待,生活无忧。 就算这名汉子不说,刘知行也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见。北山堡精兵的披甲率,确实高的吓人。而且盔甲虽然没有破损,但也可以看出一些战争过后的痕迹,明显是缴获的。 别说刘知行了,刘通也看明白了。 这是真的。 北山堡的吴年,真的阵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战兵,缴获了这么多的盔甲。 兄弟二人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不久后,他们到达了辅汉将军府的大门外。 “炎汉啊。”刘知行站在大门口,抬头看向高高立着的旗杆,迎风飞舞的【炎汉】旌旗,脸上露出了自豪之色。 “平日里没觉得什么,但看到这两个字,却能感觉到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刘通也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与守卫府门的吴年亲兵交涉了一下,进入了将军府一处客厅内等待。 他们在路上看过布告了,知道吴年需要人才。 刘知行很确定,自己就是长史的不二人选。 “我的判断没错,这里就是我实现才能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吴年从外走了进来,校尉王贵跟在吴年的身边,手按刀柄,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兄弟二人。 尽管吴年求贤若渴,且武艺高超。但是在见陌生人的情况下,却是需要护卫的。 吴年来到了太师椅前坐下,王贵立在他的左侧。 吴年打量了一下兄弟二人,眸光落在了刘通的身上。沉声问道:“你毛遂自荐,想做我的府中长史?” 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没想到自己刚与老李愁眉苦脸,没想到竟然有人毛遂自荐了。 不过吴年很快冷静了下来。在此之前不少人来毛遂自荐,但都是一些不自量力的人,可能这两个人也是其中之二也说不定。 刘通、刘知行也在打量吴年,尽管对吴年已经颇为了解,但二人还是暗暗心惊。 “好强的气势。” 他们看到的仿佛是一柄刀,一柄锋利的刀。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只有这样一柄锋利的刀,才能战胜蒙元人啊。 “回禀将军。不是我。是舍弟刘知行。我们带着宗族男女三十二口,投奔将军。”刘通深呼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刘知行,然后对吴年抱拳说道。 吴年很是意外,仔细看了看刘知行,才二十出头太年轻了吧?他行吗?但吴年很快就失笑。原来自己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古代甘罗十二岁为相。刘知行为什么不行? “二位能够带着宗族上下来到北山堡,足见赤心。我很感激二位。只是长史官职,非同小可。”吴年先感谢了一下二人,然后才看向刘知行,问道:“刘先生。你身上有功名吗?” “我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不过秀才没什么用,相信吴将军也不会在乎。”刘知行很自信,先对吴年拱手一礼,然后才说道:“我中了秀才后,就不读书了。我懂筑城、训练民兵、懂粮草转运、懂农事、去县城、府衙做过官吏,知道官府怎么运作。” 说到最后,刘知行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对吴年一抱拳道:“吴将军。您以【辅汉将军】号令辽东,我做您的副手,管几百万人没有任何问题。” 吴年很意外。 十三岁中秀才。 为了不让一个地方的人独大,楚国的科举把名额分摊到每个省。辽东算是文化荒漠,中秀才相对容易。 但十三岁中秀才,那也是很离谱的事情了。 关键是这个人中了秀才之后,不继续读书,而是学什么筑城、粮草转运、农业、还进入府衙学习过,官府运作。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就是个六边形战士。 这样发育等于是断绝了科举之路,但反过来,却能做乱世能臣。 十三岁他就有了决心。 吴年深深看了一眼刘知行。 “一个月。我让你代理长史一个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吴年说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井井有条 吴年本能觉得,这个人确实是有才能的。 眉宇间神采飞扬,有一股气势。 带着宗族三十二口人来投奔,更是壮烈的举动。 但是长史任命,不是儿戏。先试用期,真刀真枪的干一干,真金不怕火来炼。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多谢将军给我机会。”刘知行的脸庞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激动之色,但很快深呼吸了一口气,沉着冷静了下来,抱拳深深弯腰道。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年龄是硬伤,正所谓嘴巴没毛,办事不牢。但没想到,吴年竟然有这样的魄力。 真的就让他做了长史,哪怕有试用期。这个机会,自己一定要抓住。 “呵呵。”吴年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让刘知行坐下,抬眼看着这对兄弟说道:“现在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刘知行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听着。 刘通也很激动,有点冷静不下来。 但很快刘通就冷静了下来,甚至是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看了一眼老弟,心想。“能行吗?” 尽管他相信自己老弟的能力,但北山堡目前的情况,确实惨了一点。 反倒是刘知行本人,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认真的听着。 吴年把事情说完了,抬头对刘知行笑道:“你懂筑城,那再好不过了。你先安排工作,抽空去看看茫崖山地形,筑一座至少能容纳一万五千人的山城。” 茫崖山易守难攻。 既分散了北山堡的人口压力,二者也可以互为掎角。 但想要守住,需要三个条件。 能容纳相当规模的人口。 一名大将。 足够吃至少一年的粮食。 蒙元人下次来,就不会是小打小闹了。打是很难打下来的,但可能会被饿死。 就像他把张光给饿死。 筑城、粮草、民政。 这些都是刘知行自称擅长的东西。 “是。”刘知行低下头,沉着的应了。 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派人去把李勇请来,给李勇说明了一下情况。李勇一脸愕然,很不礼貌的盯着刘知行看,然后频频看向吴年,欲言又止。 吴年知道李勇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说道:“老李。你与刘长史下去交接一下工作。把长史应该干的事情,分给他办。” “是。”李勇见自己的眼色,没有被吴年采纳,也没办法。应了一声后,带着刘知行下去了。 至于刘通,吴年让他下去安顿宗族去了。目前北山堡真的塞不下人了,刘家的人就在外安营扎寨吧。 等茫崖山的山城,有了眉目,分出去人口再说。 “希望你是个真麒麟。”吴年呼出了一口气,端起了茶盏喝起了山茶,心中暗道。 得了这么个怪才,吴年似乎是轻了几斤,很爽。 但他没有离开将军府,李勇很快会回来的。 果然,只过了半个时辰。李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吴年说道:“将军。刘知行太年轻了,让他管三万多民众,又是筑城、又是征收粮草,是不是担子太重了?” “虽然是试用,但也可能会出乱子的。” “当然也有可能出乱子,但是乱世用人需要不拘一格。我没有时间去观察他了,直接让他上吧。” 吴年呵呵一笑,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说道:“虽然试用是一个月,但其实三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我的辅汉将军府也不小了,小吏众多。他年纪轻轻,做了长史。肯定有人不服。他如果能安排的井井有条,就能办事。” “如果他小吏都不能安排好,那就办不了事。” 说到这里,吴年抬头看了看李勇,见他头发白了又白,眼睛布满了血丝,叹气道:“老李啊,别多想了。回家洗个澡,睡个安稳觉吧。” 李勇还是觉得不靠谱,但既然吴年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应了一声,下去了。 他的脚步有点踉跄,出将军府大门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门框,否则怕是要摔个狗啃屎。 “如果将军不让刘知行试试,我也撑不了几天了。” 李勇苦笑了一声,让一个家奴扶着自己,往家中返还。他才不要洗澡呢,先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吴年捡到宝了。 刘知行上任之后,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把府中属于他的小吏收拾的服服帖帖,安排的井井有条。 工作效率,比李勇管着的时候,提升了至少一倍。 倒也不全是李勇没用。只是李勇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实在是干不动。 随着刘知行的接手,北山堡的民政迅速走上了正轨,速度超快。 第四天早上。 吴年刚吃了早饭,打算去练武,却接到了刘知行的通知,只得来到了辅汉将军府。在堂屋与刘知行见面。 二人见过之后,隔着一个茶几坐了下来。刘知行取出了一张早就备好的图纸,放在了茶几上,说道:“将军。这是我观察地形之后,选择的山城。大约能容纳两万人。” 吴年面色一动,茫崖山自己去了不止一次。觉得建造一座能容纳一万人的山城,已经是很好了。但加了一点料,希望刘知行能造的更大一点。 容纳一万五千人。 但竟然是两万人的规模。 一百分的考题。没想到刘知行交出了两百分的答卷。 吴年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图纸观看,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图纸画的很明白。 茫崖山要经过很大的改建,底部需要用石块扩建出更大的区域。它不是平坦的一座城池,而是一层层往上的。 有三层,每一层都有城墙。 这样的图纸,按照李勇的水平是画不出来的。李勇的能力,也就只能在平地上,建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 “时间不等人。马上安排壮丁,开山建城。一定要在天气暖和之前,把事情办成了。” 吴年放下了图纸,看着刘知行沉声说道。 “是。”刘知行见吴年认可了他的计划,心中一喜,然后沉声应是,立刻下去了。 吴年想了一下,抬头对门外的亲兵吩咐道:“去把铁牛找来。” “是。”亲兵应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过了许久之后,铁牛才匆匆走了进来。直接问道:“将军。你找我?” 老兄弟,不是正式场合,一般都比较随便。 “你现在属下有多少精兵。”吴年问道。 现在每天还有人民来投奔,校尉们的兵力每天都在增加。吴年也不知道,铁牛属下有多少精兵。 但不会少于六百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变故 吴年的心中也是充满感慨。 都是父老乡亲抬爱,扶老携幼来投奔自己。否则实力不会增加的这么快。 想当初他与朱耳哈对战的时候,不过是三百精兵而已,靠事先挖好的地道,才能打赢。 现在他的兵权四分,光铁牛一个人麾下的兵力,就已经超过当时的总兵力了。 当然。现在也不比当时,兵力虽然扩张了,装备虽然好了,但是兵丁的素质,反而变差了。 等天气暖和之后,蒙元人一定会再一次行动的。北山堡的平安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了。 铁牛对自己的兵力,了如指掌。立刻说道:“有六百二十五人。” 吴年点了点头,与猜测的差不多。那么刘武、章进,以及王贵、张声掌管的亲兵,数量也应该差不多。 “让刘武、章进,分给你一些兵力。凑足一个千户的兵力。我刚才让刘知行组织了人手去建造【茫崖山城】,那是一座二万人规模的山城。你去镇守。” 吴年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 根据李勇的猜测。开春之前,北山堡的人口至少能增加到五万人。吴年打算设置四个千户的兵力。 章进、刘武、铁牛三个千户。 一个千户作为他的亲兵,由王贵、张声分别统帅。 为保持茫崖山的稳定,先补充了铁牛的兵。并明确安排铁牛守城。 铁牛眼睛一亮,兴奋的脸色通红,大声说道:“是。” 我老铁竟然是千户了,还管着一座山城?特码的,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铁牛只是激动的顺口说了一句“祖峰冒青烟”,但其实知道,这一切都是拜吴年所赐。 只因为他与李勇他们,是吴年同一队的兵丁。 他在正确的时候,遇到了正确的人。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才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 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别高兴的太早,城还没建出来呢。你先把军队扩编了,把百户、总旗、小旗的官,给立起来再说。” 吴年看铁牛有点飘了,便给泼了一盆冷水,降降温。 “是。”铁牛果然就落地了,沉稳了许多,应了一声。 吴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下去了。 这民事、军事都是井井有条,气势就上来了。茫崖山城的建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吴年也不管它。就让属下的文武去折腾吧。而且,他要结婚了。 婚礼办的很低调。 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吴年纳妾的时候,还请了北山堡内的官员,那些个小旗、总旗来赴宴。 风光是风光了,但他与小旗、总旗尿不到一个壶里,请他们来吃酒,其实没意思。 再说了,现在吴年已经不需要风光了。 他自己就是北山堡最靓的仔,是整个辽东地区,最靓的汉人。 低调,低调。 婚礼当日。吴年只请了刘知行、六个骨干兄弟,加上一些重要人员,才摆了两桌酒席。 因没了父母,吴年让长姐吴氏坐了高堂的位置,才完成了婚礼仪式。 长姐如母嘛。 等酒席的时候,吴年也没有与兄弟们纠缠,直接见色忘义的跑了。但当吴年来到了柳香房门口的时候,却又是驻足了下来。 虽然门关着,但光却透了出来。 大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女婢,见到吴年后,行了一礼。 “将军。” 吴年没有理她们,只是看着大门发起了呆。 算起来,自己穿越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本想先把童养媳养几年,等长开了再结婚。 没想到还是要霍霍了。 吴年摇了摇头,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婚房灯光很亮,布置的喜庆洋洋。吴年粗粗扫了一眼,便来到了大床前。 柳香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正端正的坐在床铺上。 吴年噗嗤一笑,却是看到了柳香紧握的双手,有些颤抖,看出了自己的媳妇紧张了。 听着吴年的笑声,柳香更紧张了,小手动来动去。 柳香看起来是个小乖乖,但其实有一股杀气。否则,去年也不会给吴年喂砒霜了。 “还笑,还笑。”柳香气不过吴年一直笑,自己掀开了红盖头,满脸通红的瞪着吴年。 这反而把吴年整不会了,挠了挠头,心想。“好泼辣的新娘子。” 想了一下,吴年回过头来到了桌子前,捏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左一右的拿起,来到了床前。笑道:“香儿。你不是老想着跟哥睡吗?喝了交杯酒,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睡了。” 柳香瞬间就不泼辣了,脸蛋红的像个苹果。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就像是战鼓一样。 “咚咚咚咚。” 吴年笑着把左手的酒杯,塞进了柳香的小手中,与她喝了交杯酒。然后一把扔了酒杯,放下了床帘,扑了上去。 次日。 吴年与柳香双双赖床了,等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二人才起了床,在女婢的伺候下,洗了一个热水澡,穿衣整齐之后,一起吃了早饭。 柳香虽然经常嚷嚷着要跟吴年一起睡,但真睡上了滋味可不好受。很快她便被女婢扶走,补觉去了。 昨天结婚。 今天吴年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接下来三天就不练武了。辅汉将军府那边有刘知行、李勇坐镇,也不需要操心。 他闲来无事,就叫上了张震、李雅,用石头围了个土灶台,弄了一些番薯,烤起了番薯。 本以为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等天暖和了,就该与金桓山厮杀了。番薯还没烤熟,麻烦事就来了。 吴年皱着眉头抬头看向前方,一名亲兵半抱着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个人好像是个兵,浑身是血,但身上没有战袄,也没有甲胄,脸色很差,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下去吧。”吴年放开了怀中的李雅,让张震带着她下去了。 李雅有点害怕,赶紧走了。张震则是一步三回头,好奇的看着。 “吴将军。我是龙将军的部下。将军被困,请吴将军发兵救援。这是我家将军的亲笔书信。” 男子见到了吴年后,似乎吃了大补药一样,瞬间精神了起来,推开了吴年亲兵,跪在了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封染血的书信,举过头顶。 “是龙且吗?”吴年脸色一变,站起来问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万户完颜显 广阳府。 浮山县的深山中。 蔚蓝的天空上,一只飞鸟振翅飞过,几根灰色的羽毛随之落下,落在了雪白的积雪上。 “呼呼呼。”凛冽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的树木动摇。 一座名为云荡山的山上,耸立着一个乱七八糟的营地。外围是由木头,建造而成的围墙。木头不仅大小不一,而且有的歪歪扭扭,做工也是极差,可以看出建造时候的仓促。 营地内部的山地,坑坑洼洼,很不平整。帐篷建造的也是歪歪扭扭。 “龙!” 一根旗杆上挂着黑色底子,白色字迹的旌旗。旌旗随风飞舞,猎猎作响。 兵丁们冷的浑身发抖,强打着精神,或巡视大营,或守卫大营,士气萎靡不振。 龙且身上披着沉重的盔甲。盔甲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布满了箭孔,刀枪的伤痕。手按刀柄,带着十几个亲兵,步履沉重的巡视大营,时不时的停下来,开口激励士气。 “都打起精神来,援兵马上就到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辽东的土地,是我们汉人的。几万年前就是了,以后也还是我们汉人的。蒙元人撒野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龙且竭尽全力的大喊着,声音力压风声,但却收效甚微。 败军之将,威严当然下降了。现在他们坐困山中,内没有粮草,外没有援兵消息,叫兵丁如何振奋? “该死的。怎么会败的这么彻底?”龙且叫的嗓子都哑了,却见士气没有明显恢复,不由也是一阵气馁,心中骂了一声。 想起这段日子的经历,龙且又是一阵恍惚。 他与吴年分开之后,立刻回去了定县。不过没有在贫瘠的定县久留,而是继续向东出了应庆府,到达了广阳府。 依靠着跟随吴年一起奋战,获得的财富。他开始联络豪杰,储存粮食,积极准备。 如他们所预料到的一样,蒙元人秋天如约而至,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蒙元人竟然在短时间内攻破了辽东五府三十二县,就像是秋风扫落叶。 辽东将门纷纷落马,就像是那落叶。 局势虽然危险,但是机遇也很大。他从逃奔的流民之中,迅速的收拢、积攒人民,在短时间内就聚拢了二三万百姓,精选二三千壮丁,杀牛羊祭天,发兵攻占了一座投降蒙元人的县城。 那也是他最巅峰的时期,麾下有百姓七八万人,壮丁五六千。但是蒙元人很快就扑来了,一战而败。 没有经过训练的壮丁,就像是绵羊一样。他又没有威望,没有民心基础,不能使得城池上下一心。蒙元人攻城不过两天,就兵败如山倒。 他率领三万百姓突围而出逃入深山,又与蒙元人一番激战,再败。如今百姓、兵丁离散,只剩下了八千人左右,且粮草已经不足,棉被、衣服也是。仿佛是垂死的老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想起这段经历,龙且整个人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只觉得刺激。胜败,原来只是转瞬之间而已。 乘风而起占据县城,拥有七八万人,飘飘然如坐云端,豪气大盛,仿佛自己天下无敌。 连败了两阵,就是丧家之犬了。 狗日的蒙元人,果然强大无匹。 龙且受伤了,穿着甲胄巡视了一会儿大营之后,就受不了了。脸色铁青,冷汗直下。 回到大营之后,他已经是脚步虚浮,站立不稳了。心腹邓通、窜天猴陈家贵看出自己老大不妙,连忙一左一右上来扶着龙且。 他们先把人扶进来,再为龙且解开盔甲,不让外人看见。主将病弱,能隐瞒就隐瞒。 几十斤的盔甲解下之后,龙且呼出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连忙靠着火炉坐下。 陈家贵端来了一碗热酒,递给了龙且。 龙且伸手接过之后,咕噜咕噜的大口喝了,脸色才渐渐红润了起来。 “将军。吴年会来救我们吗?”邓通坐在龙且的对面,抬眼看着自家将军,脸色犹疑。 他并非龙且的旧部,没有跟随龙且与吴年合作过。本是广阳府一位豪杰,有骁勇胆气,在龙且举起大旗之后,便跟了龙且。 虽说这段时间吴年如日中天,传闻阵斩蒙元四位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战兵,神乎其技。他有些不信,更别说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吴年能来冒险救他们不成? 就算是真的,吴年恐怕也是依托地形,依靠北山堡的坚固防御,才能取得这么辉煌的胜利。离开了北山堡,没准就是离开了大海的鲨鱼,不过是一盘菜。 龙且还没说话,与吴年合作过的窜天猴陈家贵,便忍不住说道:“你放心。如果信没有送出去,半路被劫了。那没办法。如果信送出去了,那吴爷一定会来救我们。” “没错。虽说我与吴年没有烧黄纸,斩鸡头磕头做兄弟,但确实是八拜之交。如果信送到了,他会想办法救我们。但救不救的了,那我也不好说了。” 龙且对吴年回不回来救自己这件事情,充满了信心,说的斩钉截铁,但是救不救了,却也是语气消沉,有些绝望。 窜天猴陈家贵、邓通都是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不是官兵,不是将门,敢起兵反抗蒙元人的,整个辽东也没几个。多少孬种逃了。 多少孬种降了。 多少孬种做了顺民。 但是他们却扯起大旗反抗了。别的不说,他们敢拍着胸脯自豪的向任何人的大声说话。 “我们是真汉子。” 但局势真的不妙。他们八千人有百姓、有壮丁,乌合之众。缺少衣服、粮草。更可怕的是他们被包围了,包围他们的人,叫做完颜显。 广阳府的蒙元万户,完颜显。 就像邓通想的一样。就算吴年依托有利地形阵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他野战能行吗? 他能出兵百余里,来到了这广阳府中,与蒙元万户完颜显激战,救他们出去吗? 要知道完颜显不是金桓山,军队几乎满员满编。 现在完颜显也不是进攻状态,而是守着四周的各个山头,等着他们粮食吃光,自己饿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完颜显的盘算 龙且等人的绝望,并非没有道理。 若从空中俯视,局势便是一清二楚了。 龙且等八千乌合之众,在云荡山上安营扎寨。四周山头,驻扎着以千夫长为单位的蒙元战兵山寨,星星点点。 蒙元人不需要进攻,只要守着,饿死龙且就行了。 其中一座山头。 “完颜”旌旗立在高处,随风飞舞。蒙元战兵物资充足,一个个膘肥体壮,精神抖擞。 或站岗、或巡逻,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大帐内。完颜显坐在主位上。 他拥有一张精致的面容,剑眉星目,头发披散落下,头戴一顶铁盔帽子,外罩一件黑色的棉袄,身后披着熊皮大氅。 蒙元人原本是各种小部落状态,皇族金氏崛起,统一了蒙元各部。原先的部族首领,有人被消灭,有人逃走,也有人跟着金氏崛起。 完颜部就是跟着金氏南征北战的强族,完颜家的女人很多都与金氏联姻。在蒙元帝国的内部,在政治上、军事上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完颜显今年三十六岁,不年轻,但也不老,起家就是千夫长,做了十二年万户,未尝败绩。 在政治上他与代亲王纯远基本一致,走的很近,所以成为了这一次南下的十个万户之一。 现在蒙元人十个万户,分别镇守辽东五府。广阳府这边的情况,比隔壁应庆府好多了。 虽然都有刺头,但是龙且快死了。 “真是无趣啊。”完颜显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完颜显想起自己初出茅庐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热血沸腾,手持一柄大刀,策马飞驰,追着汉军砍杀,所向披靡。 但是现在。 人啊。 赢着赢着,就无敌了。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过了片刻一名熊腰虎背的蒙元人走了进来,对完颜显禀报道:“将军。汉兵发现了一队形迹可疑的人,与之激战。活捉了一人,根据俘虏交代。龙且写信,向北山堡的吴年求援。” 完颜显来了精神,惊讶站起道:“龙且还与吴年有牵扯?” 龙且虽然跟着吴年做了许多大事,但风头都让吴年给抢了。龙且也不在意,从不对外宣传自己如何如何。 蒙元人并不清楚龙且与吴年的关系。 “可能有牵扯,可能没有。他们现在都是辽东少数还在反抗的汉人,吴年如日中天。龙且现在穷途末路,可能只是想碰碰运气。” 熊腰虎背的蒙元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机会。”完颜显笑着说了一句,又重新坐了回去,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兴趣之色。 “将军的意思是?”熊腰虎背的蒙元人不解其意,弯下腰问道。 “不管吴年与龙且是不是有牵扯,现在信送出去了。吴年收到信之后,有五成的几率,会出北山堡来救援。金桓山被他弄的狼狈不堪,丢的何止是金桓山的面子,也是所有蒙元人的面子。我在这里以逸待劳,击溃吴年,把面子抢回来。” 完颜显嘴角翘起,心情极为愉快。 仿佛吴年出来后,就死翘翘一样。 熊腰虎背的蒙元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乌龟离开了乌龟壳,它还有防御力吗? 在所有蒙元人看来,吴年只是一只依靠地形的乌龟而已。 是有点凶,但不足为虑。 “虽说路有两条。但我恐怕吴年出来的几率,不足一成。”熊腰虎背的蒙元人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当然希望乌龟离开乌龟壳,但是乌龟恐怕不太乐意。 如果吴年无视了龙且的求援呢? “我也有点不太相信,吴年敢出来。但是想一想怎么了?就不允许我做个美梦了?毫无波澜的打仗实在是太没趣了,跟吴年这样的人玩玩,就有趣多了。” 完颜显耸了耸肩,完全是找乐子的态度。然后抬头说道:“让探子机灵点,不要吴年出现在我们四周了,也不知道。” “是。”熊腰虎背的蒙元人大声应了,转身离开了帐篷。 “虽然不可能,但真希望你出来啊。”完颜显站了起来,现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了几次,然后来到了大帐门口,眺望北山堡的方向,很是期待。 北山堡。 吴府内。吴年挥了挥手,让亲兵带着送信的人下去休息,吩咐好生招待。没有任何犹豫,吴年让亲兵去请各部校尉来见,自己则带着一队亲兵,进入了堂屋内坐下。 “龙兄弟倒也是轰轰烈烈,只是。”想到这里,吴年摇了摇头,抓着太师椅扶手的双手,紧握了一下,随即松开。 救当然是要救。 昔日他有难处,去请龙且来帮忙。龙且二话不说的率领兄弟来帮。现在龙且有难,如果不去救,良心会不会痛? 兄弟。 就是互相托付生死,两肋插刀的人。 但怎么救是一个问题。吴年不仅有龙且这个兄弟,还有章进、铁牛这些兄弟,不能轻易冒险,须得有一个稳妥的计划。 现在他与龙且的距离,起码有一百里,大雪封山,车马不好走,如果铲雪去救,人没到,龙且先饿死了。 所以必须轻装简行,带着少量的粮食,兵贵神速去救。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就会落得冻死、饿死的下场。 吴年就是这样把张光送去见阎王的,自然清楚其中的风险。 就算没有饿死、冻死,如果正面遇到蒙元战兵,或是陷入包围圈,那也是死路一条。 吴年虽然连赢了四把,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将近五千战兵,但是从来不飘,对于现阶段双方的实力,甘拜下风。 “龙兄啊,龙兄。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吴年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振奋了起来。 虽说难题是难了一点,但一旦把龙且救回来,那收获也会很大。 八千壮丁、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大将龙且。 把他们救回来的话,北山堡的实力就会大大增加了。等天气暖和起来,金桓山一定会率兵来攻。 实力大增,赢的几率也会大增。 “万户大将完颜显。”吴年站了起来,步履沉稳的走出了堂屋,转身看向了龙且所在的方向,冷笑了一声,目中尽是锐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动起来 辅汉将军府,长史办公房内。 刘知行正在与两个小吏说话,神态轻松。听了侍者来报,他有点惊讶。 他擅长筑城,但目前民政上还有很多事情。反正图纸已经画好了,李勇也会筑城,便由李勇去了茫崖山。 最近这段时间,吴年把将军府中的事情交给了他们负责,基本不管事,忽然召唤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刘知行很快反应过来,挥了挥手,让两个小吏与侍者下去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昂首走了出去,很快就到达了堂屋外,见到了负手而立的吴年。 尽管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吴年的气势了,但是今天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好锋锐的气势。”刘知行心中暗道,面上则是恭敬的对吴年躬身一礼,道:“将军。” “先进去坐会,等人到齐了再说。”吴年收回了眸光,转头对刘知行点了点头,迈开脚步进入了堂屋内坐下。 章进、王贵等人陆续到达,在茫崖山办事的李勇是最后进来的。吴年挥了挥手,让李勇不必多礼。 然后,他脸色平静的把事情交代了一下,最后看着众人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众人都很吃惊,这件事情太突然了。他们刚与金桓山为敌,依靠地利才获得了连番胜利,现在竟然要出去与满员满编的万户大将完颜显交战? 这玩的有点大。 章进等人都没有开口反对,他们知道吴年的脾气,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正因为吴年这样义气,他们才会团结在吴年的身边的。 新来的刘知行却是急了,拱手诚恳说道:“将军。现在金桓山元气大伤,北山堡正好可以养精蓄锐。虽然龙且可惜,但目前还是我们自己比较重要啊。” 吴年还没开口,李勇就先解释道:“刘长史不知。将军与龙且以兄弟相称,他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勇一句话便堵住了刘知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敌强我弱,不能硬拼。路上积雪很厚,也不能带辎重粮草。而且我们之前主要的敌人,是金桓山。对应庆府的地形,十分了解。但是广阳府那边,却是两眼一黑。” “更没有探子。我们不知道完颜显到底出兵多少人围困龙且。汉人万户的兵力,又是怎么布置的。” “贸然扎进去,很危险。” 章进并不反对救龙且,但是对于目前的局势,却很担心,叹气道。 其余人也都是点了点头,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两眼一黑,胡乱行动,搞不好就一头撞进了包围圈,中了埋伏。 但与粮草、辎重一样,如果花时间派遣探子去了解的话,龙且恐怕就得饿死了。 真是进退不得。 很难办。 “我知道广阳府的城池布置、大小道路,将军等一等,我去画一张地形图。”刘知行站了起来,向吴年躬身一礼,便匆匆转身走了。 吴年等人都有些惊讶,随即便平静了下来。 刘知行自称擅长筑城。筑城不是简单的事情,山城有山城的造法,平地上的城池有平地上的城池的造法。 依靠山川、地形、河流、道路,选定地点,然后建造城池。 刘知行极有可能,用自己的脚丈量过整个辽东,熟知辽东的山川地形。 当然,这也只可能掌握个大概。比如北山堡四周的偏僻小路,刘知行肯定不知道的。 过了片刻,刘知行便握着一张白纸,匆匆的折返了回来。吴年让亲兵搬来了一张书桌,把地形图放在了书桌上。 众人一齐围拢了上来,观看地形。 简单的山水地形图,但是七座城池几条主要的道路、河流,都清清楚楚。 当然,云荡山也被刘知行特别标注了。 “我们只带着少量的干粮,昼伏夜出,悄无声息的摸到云荡山的四周,等遇到蒙元人山寨后,偷袭救出龙且怎么样?”刘武想了一个办法,沉声问道。 “肯定救不出来。如果龙且敢下山,蒙元人只要一个千夫长,就能把他给击溃了。”章进摇了摇头,说道。 “兵法上说的好。我们兵力不如对手,那就分他们的兵马,让他们动起来。不如我们进攻县城,声东击西,让完颜显分兵救援。这样包围圈就会薄弱,龙且没准能杀出来。” “或者也可以虚张声势。派遣几百人进攻县城,吸引完颜显分兵。大队人马在与龙且配合,把人救出来。” 章进伸出右手,点了点地图上的其中一座县城,说道。 “有道理。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嘛。我们不需要与完颜显硬碰硬,只要让包围圈露出破绽就行了。”铁牛点了点头,赞同道。 “我觉得可行。”李勇也点头说道。 “只是佯攻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要真攻,攻下城池,烧掉粮仓、武器库。只有打痛完颜显,他才可能会露出破绽。否则他凭什么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吴年冷静的说道。 众人顿时一静。攻入一座县城?哪有这么容易。广阳府七座县城,有两个蒙元万户、两个汉人万户。 就算是现在完颜显率领精兵把龙且围困在云荡山,但他属下还有一个汉人万户。 虽然现在汉人万户才刚建立,战斗力不强,但守备城池,还是很容易的。北山堡不就是依靠城墙的保护,守住了第一波攻势吗? 我们能够抵挡蒙元人。 汉人万户为什么就不能抵挡我们? 而且我们还没有重型攻城武器。 李勇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露出了很严肃的表情,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吴年。 吴年抬头看了看众人一张张充满了担心的脸,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啊。龙且就攻下了一座城池。蒙元战兵击败了龙且,但可没有屠杀龙且的人众。” “听来报的人说。龙且突围的时候,本有三万多人。现在就剩下了八千左右。” “就算死伤无数,那肯定也有人逃散的。我们一边走,一边把龙且散走的人集合起来。只要人多势众,我们未必攻不下一座城池。” 第二百六十章 吴年声威 虽然兵法上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但是打游击战,还是有几个固定套路的。 现在完颜显把精兵集中在云荡山四周,想要全歼了龙且,不留一丝破绽。当然得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些计谋。 但是完颜显属下的汉人万户,进攻不行,守城应该马马虎虎。 以北山堡目前的兵力,想要攻下县城很难,但是召集龙且离散的旧部,再做布局,不是不可能。 抡起拳头,砸痛了完颜显。 完颜显就得救援城池了。 包围圈一旦出现变动,龙且就能逃出来了。 众人听了吴年的计划之后,眼睛一亮,各自点了点头。 “将军真是好计谋,但我想补充一点。”章进思考了一下后,抬头对吴年说道。 “说。”吴年是很能听进去意见的人,很爽快的说道。 “虽然掌握的情报不多,但有一个情报却很重要。完颜显控制着广阳府的四座城池,分别是古云县、山广县、阳武县、山宁县。他有两万人。假设完颜显把蒙元战兵集中在云荡山四周,而让汉人万户分别守住这四座城池。那么每一座城池,守军不少于两千人。” “就算收拢了龙且的旧部,我们攻入一座县城的难度也很高。” “不如让汉人万户的兵力,也调动起来。我作为先锋,以将军的名义收拢龙且旧部,进攻古云县。古云县距离山广县很近。没准城中守军,会向山广县求援。如果山广县发兵救援,城中就空虚了。将军率领大队人马攻城,很快就能攻下。” 章进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眸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吴年。 吴年点了点头,不愧是章进自己不过是提了个头,他却能把计策变一变。 吴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的听着的众人,说道:“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为什么要攻城呢?不如围点打援,先吃掉援兵,再攻城。” 众人眼睛又是一亮。 对啊。 先虚张声势,招募龙且旧部,气势汹汹攻打古云县,吸引山广县兵力救援。先吃掉援兵,再攻入山广县。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就是在完颜显的脸上左右开弓,啪啪打脸。完颜显多半就会调动包围圈的蒙元精兵救援。 如果完颜显忍住不放,那就继续攻城略地。 总而言之。 柿子拿软的捏。 蒙元战兵暂时打不过,还打不过新招募的汉人万户的军队? 吴年见众人没有了意见,低头想了一下后。抬头说道:“茫崖山那边的工程不能停。铁牛、李勇、刘知行你们守家。我、章进、刘武、王贵、张声出兵,两千精兵,一千民兵。” “兄长。你率领三百精兵,五百民兵,从大路先走,招摇过市,散布消息,招募龙且旧部,进攻古云县。” “其他人随我低调走小路,看准时机埋伏。” “发兵广阳府,与完颜显斗法,我们把广阳府搅个天翻地覆。”说到最后,吴年站了起来,环顾了一眼众人,声音比这寒冬还要凛冽,气势汹汹。 “是。”众人振奋了精神,大声应是。 救人如救火,兵贵神速。北山堡的兵马很快调动起来,按照计划,章进先带着八百兵马,带足了干粮,先走。 吴年也是带足了干粮,走小路。 行动很快,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去府中,只匆匆派人回去交代一下。直接就出发了。 吴年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辽东第一好汉,名将。 章进走大路,派人收集龙且的旧部不仅异常顺利,甚至还有一些与龙且没关系的豪杰,带人投奔他。 一座名叫熊头山的山上。有二三百人正在休整。这支队伍非常凄惨,营地外围连个木头围栏都没有。 十几顶帐篷围绕着一个山洞洞口布置,老弱挤在帐篷、山洞内,烤火取暖。壮年男丁,或拿着武器,或拿着木棍在附近戒备。 因为没有多少粮食,他们组织了一支狩猎队,在附近打猎。 这是龙且被打散的队伍,为首的是一名叫做刘正的男人。 山洞内。篝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口铁锅架在火上,锅内熬煮着羊肉汤。条件实在是简陋,没有被的调味料,只放了一点盐巴,味道很难闻。 刘正与同村人张学、张别兄弟围绕着篝火而坐。虽然羊肉汤已经好了,但三人都没有动手的打算。 “我们怎么才能把将军救出来?”刘正今年三十二岁,满脸横肉,身材魁梧,四肢发达,腰间挂着一口钢刀,此刻愁眉苦脸。 他本是个猎户,从北边逃难来的。辽东北边的汉人,与蒙元人打了多年,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蒙元人手中,刘家也不例外。 刘正逃到广阳府后,便加入了龙且的队伍,一腔热血要打蒙元人,结果吃了两个大败仗,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将军被困,他们才二三百号人,别说救人了,想不饿死都难。 张学、张别兄弟。张学读过书,虽然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中,但至少是文化人。他想了一下后,抬头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收集散兵游勇,人多了,才能进一步行动。” “将军原本是个拳师,有江湖地位。又拿出盔甲、武器,所有人都服他。谁听我们的啊?” 刘正摇了摇头,苦笑道。 张学顿时语塞,这就是名人效应啊。三国时候,群雄讨伐董卓,诸侯也得眼巴巴推举袁绍作为盟主。 没头还真不行,乱糟糟的,群魔乱舞。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出门打猎的壮丁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禀报道:“刘大哥。我们得到消息。北山堡的吴将军竖起大旗,召集我们这些龙将军的旧部,进攻古云县。围魏救赵,迫使完颜显调动精兵,给龙将军制造突围的机会。” 刘正、张学、张别三人顿时眼睛一亮,随即热血沸腾起来,对视了一眼之后,干了。 他们本就想救龙且,只可惜势单力孤。 更别说现在有吴年出面了。 说起名声,吴年可比自家将军大多了。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这是主心骨啊,有主心骨就能干大事。 “集结人手。带上帐篷、干粮,去投奔吴将军。”刘正吆喝了一声,整个营地立刻行动了起来,只用了很少的工夫,男女老幼二三百人,便去投奔了吴年。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围点打援 浮山县深山中。 云荡山上,龙且率领八千人仍在苟延残喘。完颜显率领一万蒙元战兵,仍把云荡山围的水泄不通,只等龙且粮食耗尽,不战自败。 这样的情况下,龙且自然不知道吴年已经出兵了。 但是完颜显,却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山寨,大帐内,火炉内的火焰,不停的燃烧着。 “哈哈哈哈。”完颜显得到了消息后,从坐上站起来,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声,一双星目亮的吓人。 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吴年这头乌龟,真的出了北山堡,袭击古云县了。 这是送上门的战功啊。金桓山干不掉你,我来干掉你。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完颜显坐回了凳子上,拿起了旁边盘子内的羊腿,用小刀切了肉片,塞入了嘴中,缓缓的咀嚼着。 “他是救人,我们是杀人。龙且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的一万战兵又都在四周。虽然我很想砍掉吴年的脑袋送给金桓山,但是饭要一口口吃。先吃了龙且再说。命各县城,紧闭城门。守将不得出城砍敌,以免露出破绽。” “只要我们守住城池,北山堡的乌合之众,就奈何不了我们。等我把龙且杀了,就勒兵击溃吴年,顺势攻占北山堡。” 完颜显很兴奋,体内的鲜血开始沸腾。龙且太没意思了,只有与吴年这样的对手玩,才能勾引出他的兴趣。 但他也很冷静,一针见血,不打算露出任何破绽。 他带兵多年,没有失败过。虽然没有专注的学习过游击战,但也本能的知道,围点打援这些战法,守将出城鏖战是很危险的事情。 先下个保险,勒令守将守城。以不变应万变,先把第一阶段的胜利果实,吴年要救的人,龙且吃了再说。 “是。”站在完颜显面前,隔着火炉的千夫长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传令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冲进来。乖乖看着龙且死了不就行了,不自量力来救人。” 完颜显冷笑了一声,然后嫌弃用小刀切太慢,干脆用右手抓着整只羊腿,啃食了起来,大口撕咬,满嘴流油,仿佛是一头正在进食的猛虎。 古云县西方,约莫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名叫鹿云的山。鹿云山山势平坦,可以驻扎兵马。 章进率领三百精兵,八百民兵,背负少许的干粮,堂堂正正的向东而去,招摇过市,散布消息,招募龙且旧部。 章进在这鹿云山上竖起了大旗。 分别是“炎汉”、“辅汉将军吴”、“章”等三面旌旗。 蛇无头不行,有了头就不一样了。 吴年威名在外,章进这也算是扯起虎皮了。远近被蒙元战兵打散的龙且旧部,一些蠢蠢欲动的豪杰,纷纷来到了鹿云山上。 没有三天,他就聚集了九千人马。其中精壮一半,老弱一半。龙且突围的时候,还有三万多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活下来的人,都以精壮为主。 现在鹿云山上乱七八糟的,帐篷歪歪扭扭的驻扎着,人员随意在山上活动,偶尔还爆发争执。 真是个乌合之众,没有大用。 一块青色的岩石上,铺上了泥土、干草。章进小心的登上了岩石,扶着腰间的刀,观看这座营地,身后是他部下的骨干。也就是百户、总旗这些人。 他的部下很早就有三百人了,最近这段时间征兵,本有六七百人,被铁牛搜刮走几百人,凑出了【铁牛千户】。 大家都是兄弟,再说这是吴年的命令,他也没有怨言。但也造成了一个尴尬的事情。 他麾下三百精兵,竟然有十个百户。 “真是乌合之众。”章进看了一会儿后,脸上露出了苦笑,向前一跃,落在了雪地上,顿时双腿陷了下去,积雪到达了膝盖。 乌合之众是一回事,粮草不足又是一回事。 雪地不能运粮,他们出门的时候只带来了少许粮食。这些乌合之众也没有存粮。 按照计划,他应该率领这九千人马进攻古云县,虚张声势。让吴年有机会,围点打援,再吃掉古云、山广二县。 有粮食的话,可以从容不迫的布局。但没有粮食的话,就需要争分夺秒了。 本来北山堡对于广阳府的情报,只有刘知行画的地形图。 完颜显控制的四座城池驻军分布、人口、粮食,守将是谁,一概不知。但随着人员的汇聚,章进掌握了一些情报。 古云城是一座不大的城池,城内外的人口约有四万左右。目前的守军有两千人多人,都是汉兵。 一个千夫长叫许敏,一个千夫长叫陆古。 都是人称骁勇善战。 想到这里,章进撇了撇嘴,都是无名之辈,能骁勇善战到哪里去?若战场上相遇,不够自己一刀砍的。 只是他们坐拥城池,所以比较难啃。 也是有趣。 蒙元战兵看不起吴年的兵马。吴年的兵马,又看不起汉人万户。虽然章进的兵马也是乌合之众,但是汉人万户的军队,组建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双方都是一个字。 菜。 山广城的情况比古云城还差一点,城内外人口约有三万多,目前城中的守军,也只有两千多人。 一个千夫长叫刘宠,一个千夫长叫吕广志。 最奇妙的是。 古云县的县丞叫令狐智,这个人平平无奇,不是重要角色。但巧的是他的妻子,是镇守山广城千夫长刘宠的姐姐。 听说刘宠父母早亡,全靠姐姐养大,很是敬爱宝贝姐姐。 他一边佯攻古云城,再派人冒充是令狐智的家奴,去向刘宠求援。刘宠心急姐姐,率兵救援。 大方向不变,但可以进行微操。 章进觉得这个计谋不错。 围点打援,也是需要细节的。 不可能他一攻打古云城,山广城立刻出兵救援。 “去找一个古云城出身,又机灵的人过来。”章进转过头来,从身后一排百户之中挑选了一名,吩咐道。 “是。”这名被挑中的百户,应了一声后,立刻下去找人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令狐智 章进让那个百户去找人,自己则回到了帐篷里休息。 他们轻装简行,连个火炉都没有。帐篷内。只是用木柴堆积,点燃了一堆篝火。 章进与剩下的百户围绕着篝火坐下,先往里头加了一点木材,然后才伸出一双粗糙厚重的大手,烤着篝火取暖。 铁汉也怕冷啊。 过了不久,那百户领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校尉大人。他叫王基。”百户对章进弯了弯腰,介绍道。 “校尉大人。”王基连忙也弯了弯腰,对章进行礼道。 章进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抬眼打量了一下王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平平无奇,但一双眼睛非常灵动,有一股子机灵。 “我想派你。以县丞令狐智家奴的身份,去与山广城两个千夫长之一的刘宠接触。你敢吗?” 章进收回了眸光,没有强迫,用了商量的口气说道。 都是乌合之众,意志力不会太坚定。如果逼人太甚,恐怕弄巧成拙,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王基愣了一下,被百户叫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事情。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 做这种事情,如果事情败露肯定没有好下场。 但是王基想了一下后,决定干了。 一来他与蒙元人有仇,二来王家目前只有他与兄长,还有嫂子、侄子。 听说吴将军对部下向来慷慨,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富贵险中求。干了这一票,如果能赢,那就是大功一件。 如果输了,也应该有抚恤。 想到这里,王基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严肃之色,抱拳弯腰说道:“敢。但我有一个请求。” “说。” 章进还是和颜悦色,干脆说道。 “请校尉送我兄嫂子侄,前往北山堡。如果我死了,还请校尉大人善待他们。”王基诚恳请求道。 章进脸色微微一动,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基。然后笑着说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就算有万一,你的家人会得到抚恤。” “谢校尉大人吉言。”王基当然不想死,但也知道章进的话只是安慰自己的。 “好了。我把令狐智家里头的情况说给你听,要牢记在心。”章进沉声说道。 “嗯。”王基点了点头,竖起耳朵听着。 随即,章进把自己知道的令狐智家中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基。然后,秘密派人把王基送走了。 过了一会,章进站了起来,环视了一眼十个百户,说道:“山路、雪路不好走,我们今天出发,明天佯攻古云城。虽是佯攻,但也要拿出真正攻城的气势,不能敷衍。” “是。”百户们齐齐弯腰应了一声,然后鱼贯而出,下令去了。不久后,帐篷都撤走了,章进一脚踢散了篝火,大步在前,率领九千乌合之众,往古云城而去。 古云城。 城外平原上的积雪,没有人清理,越积越厚。但十字形的主要道路,却没有任何积雪,露出了泥土。 在这样的冬天,人们的活动几乎停止。城里人在城里呆着,城外村庄的人,在村庄里呆着。 偶尔有人入城,出城,官府没必要清理出道路。 但是古云城的官吏,却这么做了。是为了供应前方粮草。云荡山四周,完颜显万户蒙元战兵,养的膘肥体壮,吃喝都是由四座城池供应的,必须保持道路通畅。 城中道路上,行人稀少,就算偶尔有人在街道上行走,也是来去匆匆。 县令衙门,堂屋内。 县令周树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熊皮帽子,坐在主位上,其下是县丞令狐智,千夫长许敏、陆古。 山路不好走,现在完颜显让各县守将死守城池,按兵不动的命令还没有下来。怎么迎敌,都是商量着来。 虽说城中守将是许敏、陆古,但是周树、令狐智能坐稳县令、县丞的位置,能量也是不小,双方是平起平坐,没有谁压过谁的说法。 周树端起了茶几上的热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后放下,才看着许敏、陆古说道:“二位将军。吴年威名在外,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我看还是关闭城门,不要与他交战才是上策。” 这话说的。许敏、陆古哪里还不明白啊,这县令是怕他们嗨了,出城与吴年交锋,给自己吃秤砣呢。 他们心中苦笑,哪怕你不说,我们也不敢出城啊。吴年猛虎,猛虎在城外,可是要杀人的。 “大人放心,我与陆将军没有要砍下吴年的头,建功立业这种大美梦,不切实际。我们会尽心尽力守城。也请大人配合,征召民兵,供应粮食。”许敏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拳说道。 路古在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附议。 周树的脸仿佛是鲜花绽放一般,舒展了开来,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令狐智,双方会心一笑。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能认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才配活下去。 这两个人不错。 “二位将军放心,属于我的事情,我也会办妥。让我们金诚合作,守住城池,抵抗吴年。” 周树声音很大,因用力过猛,导致脸色微红,呼吸有些急促。 许敏、陆古微微一笑,抱拳一礼。过了片刻,二人便离开了这里。堂屋内,只剩下了周树、令狐智。 “虽然汉人万户才刚建立没多久,军队素质堪忧。但我们给兵丁的粮饷足,兵丁士气高昂。城中的弓箭也多。守城肯定四平八稳。” “再说。完颜万户正在云荡山,等他吃了龙且之后,就能回来救援我们。北山堡的吴年,这一次必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大可高枕无忧。” 周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对令狐智说道。 “如果不高枕无忧,就是全家死光。县令大人,还是不要得意,沉稳一些的好。”令狐智则是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周树的表情一滞,心肝儿一抖,沉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吴年何止是蒙元人的眼中钉,也是他们的眼中钉。 自己本是古云县的小吏,以跪舔蒙元人,加上家里头有些势力,才坐上了县令宝座。 本以为蒙元人天下无敌,寂寞空虚。没想到吴年就像是蟑螂一样,顽强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生存了下来,还把金桓山给打骨折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事情。 也让自己这类投靠了蒙元人的官员,没办法完全得意。 吴年可是因为瘟疫的事情,杀了柳家拳门满门的。如果让吴年得势,没准会杀了自己这些投降官员全家。 我们做事一定要稳,不可让吴年看出破绽。 吴年必须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欺骗 整个辽东,吴年的支持者,与视吴年为眼中钉的人一样多。 次日。 早晨,天还蒙蒙亮。大批大批的兵丁在街上巡逻,在城上站岗。官吏们走街串巷,在壮丁之中挑选民兵。 一个个很不情愿的男子,被强行征召成为了民兵。在城中进行整编,简单的训练。 这样的人,这样的士气,上了战场也只是炮灰而已。 但炮灰多一点,也是好的。 可以显得人多势众。 一个时辰过去了。守备西城墙的兵丁,发现了敌军踪迹。千夫长许敏得到消息后,穿上了盔甲,骑上战马,来到了城墙下,翻身下马登上了城墙,看望前方。 只见在冰天雪地之中,一支约莫一万人的队伍,有条不紊的开始清理积雪,砍伐树木,安营扎寨。 “根据情报,他们粮食辎重不多,撑不了几天。”许敏心中暗道,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 他环看了一眼在场的兵丁,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敌人很烂,但我们也很烂。兵丁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恐惧,更别说紧张了。 人人都紧张。 “不要害怕,我们有城池,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许敏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四周的兵丁们闻言镇定了一些,但还是改变不了大局。紧张、恐惧。 城外。章进的营寨。 章进带着一队亲兵,在营寨中巡逻,不断的督促兵丁,加快速度。佯攻也要摆出气势,可不能敷衍了事。 但准备工作,也是需要慎重对待的。营寨先立起来,还得稳固。梯子得先造出来,也得牢固。 等中午的时候,准备工作完成了。章进让精壮吃了一顿饱饭,让老弱吃了三成饱。 然后他把精壮分成四部,每部一千人左右,准备拿着梯子,以轮换的方式,进行攻城战。 这帮乌合之众,要装备没装备,要训练没训练,但有一股士气,怨恨蒙元人的士气。 章进骑上了弄来的战马,在队伍的面前,来回飞驰了三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才大声说道:“兄弟们。蒙元人侵夺了我们的土地,杀死了我们的亲人。 你们大部分人,都跟着龙且将军抵抗蒙元人。龙且将军是一位坚定的抗蒙之人,国家顶梁。现在他被困在云荡山上。我们只有攻入古云城,在广阳府制造混乱,才能救出龙将军。” “现在城中只有两个汉人千夫长,汉人的叛徒。燃烧你们的仇恨,激发你们的力量,冲上去,扑上去,撕咬下这座城池。” “杀!!!!” 章进从少年时期就看兵书,知道如何激发士气。在面部红气不喘的大声说完之后,他拔出腰间的钢刀,大吼了一声。 “杀!!!!!” 一千左右的精壮,手持武器、盾牌,扛着梯子在吼杀声中,朝着古云城扑了过去。 他们的披甲率,低的可怜。 幸好古云城的守军,同样很菜。 城池上。面对嗷嗷叫扑上来的章进军,守军更加恐惧、紧张,乃至于慌乱了起来。 有一些弓箭手,甚至于手一抖,已经拉满圆,搭在弓弦上的箭矢,落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失误之后,慌忙去捡起来。 这更加的助长了慌乱的气氛。 “不要慌乱,也不要盲目开弓射箭。听我的命令。”许敏依旧沉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下令道。 他的声音,让守军稍稍镇定了下来。 “放箭。”许敏紧盯着城下章进军的动静,在章进军到达了合适范围之后,他立刻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大叫道。 “嗖嗖嗖。”守城弓箭手们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中的弓弦,无数支箭矢飞射了出去。 没有重型攻城车的章进军,顿时吃了大亏。 “噗嗤,噗嗤。” “啊啊啊!!!” 除了拿着盾牌,极少数的铁甲兵之外,兵丁一旦中了箭矢,非死即伤,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没有阻挡他们的去路,章进的激励士气产生了作用。兵丁们悍不畏死的扛着梯子,冲向了城墙。 在到达了合适的地点之后,章进军弓箭手也停下了脚步,单膝跪在了地上,朝着城头弯弓搭箭,射了出去,一气呵成。 “嗖嗖嗖。”无数的黑色箭矢,也朝着城池激射而去。 菜鸡双方,在互相伤害。 ........ 中午,山广城外。 平原上仍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但是道路也被清理了出来。消息已经传到了,守军也是严加戒备。 城池上到处都是站岗、巡逻的汉人兵丁。当然他们也是刚组建没多久,战斗力与古云城的守军,半斤八两。 只是花架子。 忽然一名守军发现了前方有动静,似乎有什么人,或是野兽,正朝着城池冲了过来。 “有情况。”这名兵丁大叫了一声,迅速的引起了连锁反应。城墙上的弓箭手,迅速拉弓满圆,慌的一笔。 但是很快,他们看清楚了情况。十夫长拍了一下大叫兵丁的后脑勺,说道:“瞧把你怕的,对方就一人。” “哈哈哈。”兵丁们哄堂大笑,只剩下了大叫兵丁,捂着脑袋非常窘迫。 不久后,那人连滚带爬来到了城池下方,城门前。守军定睛一瞧,这人穿着黑色的衣裳,但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了,似乎身受重伤。 但是守军没有贸然行动,等待对方开口。但等了一会儿后,却发现对方扑倒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 这个情况有点诡异。 一名百夫长想了一下后,对着一名刀疤脸的十夫长说道:“带上你的人,坐吊篮下去看看。” “是。”刀疤脸十夫长爽快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人摇摇晃晃的坐着吊篮,下了城墙。落地之后,众人散开,两名弓箭手拉弓满圆,对准了地上的人,其他人拿着武器。 刀疤脸十夫长先看了看,然后握着长矛,小心翼翼的接近了人。地上的人趴着。 他用长矛的矛锋,小心翼翼的把人给翻了过来,在确定对方没有武器之后,才放下了长矛走了过去,先是弯下腰试探了一下,确定还有气候。他拍了拍对方的脸,没反应。 然后他打了两巴掌,还是没反应。 无可奈何的他只能捏起一团雪球,塞入了对方的领子内。对方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幽幽醒来。 “这里是山广城吗?刘将军在吗?我....我是县丞大人的家奴啊,古云城被吴年围攻,岌岌可危。” “吴年扬言,破城之后,要杀光所有当官的,以及官员家眷啊。请刘将军发兵,发兵......” 说到这里,这人又昏死了过去。 不是别人,正是王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埋伏 王基很快被带到了县衙。县令冯西得知情况之后,一边派人去请大夫,医治王基,一边派人召集了守将刘宠、吕广志、县丞苗成。 四个人很快集合,来到了堂屋内坐下。 冯西今年三十八岁,面白长须,穿着蓝色的棉袄,看着儒雅风雅。 县丞苗成是个老吏,头发花白,面如枯槁,有些驼背,但是眼睛十分精亮,看着很精明。 刘宠、吕广志都是武将,相貌堂堂,身材魁梧,颇有气势。 事实上,这些汉人千夫长都是有几分本事的。 辽东将门几乎全灭,汉人也不都是无能之辈,只是以前没有能出头罢了。辽东几百万汉人,终究还是有豪杰的。 比如张布,比如他们。 只是他们没有走正路,乖乖的归顺了蒙元人,做起了爪牙。 至于兵马不行,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仓促招募,训练的时间又短暂,所以战斗力不高。 “我要发兵去救古云城。”刘宠伸出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豁然站起,随即虎目看向了其余三人,沉声说道。 刘宠的反应,不出三人所料。 “刘兄啊。你是关心则乱。古云城有两千多的兵力守备,城墙高大,物资充足。吴年就算是强悍,也不可能迅速的占据上风。我看这个家奴,有问题。我们不如亲自派遣探子去看看。然后再做决断。” 陆古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说道。二人一起镇守山广城,互相了解。他对于刘宠的本事是十分佩服的。 刘宠使得一杆长柄大刀,策马飞驰,十分骁勇。但就是太冲动了。长姐刘氏是古云县城令狐智的夫人,关心则乱啊。 原本他们的兵就不行,两个千夫长的兵力守备城池还马马虎虎,一旦少了一半,岌岌可危啊。 “是啊。刘将军你不要冲动,你走了,城池怎么办?如果吴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打我们山广县呢?” 县令冯西叹了一口气,也劝道。 “何止啊。吴年诡计多端,如果在路上设埋伏呢。”县丞苗成眸中精芒一闪而逝,也点头附和道。 “那家奴的伤口我看过了,深可见骨,差一点就是致命伤了。我还盘问过令狐家的情况,他都答得上来。这件事情没有假。如果先派人去打探情况,一来一回就好几天时间。” “吴年为人凶暴,恨我们这些投降蒙元人的人入骨,一旦城破,就会杀了令狐全家。去晚了,我就是收尸了。” 刘宠脸色涨红,听不得一句劝的。说完之后,他一甩袖子便大步离开了。 “来人。去把那家奴带上以防万一。如果是假的,我就把他宰了。点兵。去救古云城。” 刘宠人虽然走了,但是声音却传了回来。 堂屋内的三人脸色都很难看,互相看了看之后,又齐齐叹了一口气。 “陆将军。他这一走,我们真的很危险。你能把他控制住吗?”县丞苗成想了一下之后,问道。喉咙实在是苦涩,他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才舒服了一些。 县令冯西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陆古。 如果能把刘宠控制住,那么他的兵,就不用离开了。危机也就解除了。 “我出其不意,可以控制住他。但他的部下造反怎么办?如果内乱,那会更危险。”陆古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没办法了。随他去吧。他的命是自己的,我们的命也是自己的。二位大人。我去巡视城墙了,你们组织民壮,尽可能招募更多人,准备守城。”陆古站了起来,对冯西、苗成一抱拳,起身走了。 “哎。”冯西一脸失望,叹了一口气。 “好。”苗成点了点头。 另一边。刘宠的人把刚刚包扎完毕,喝了药的王基给提了出来,塞进了一辆马车内。 他本人则是领了自己麾下的兵马,只带了少数的辎重,往古云县而去。 因为要运送粮食,大路上的积雪会定期清理,目前积雪不深,可以行军与运行大车。 “姐夫。你们撑着点,我来救你们了。”穿上了厚厚的盔甲,骑着一匹红色战马的刘宠,抬头看着前方,露出了焦虑之色。 大路边上一处山峰,半山腰上。三个猎户打扮,背着弓矢带刀的男子,站在雪地上,看着刘宠的行动。 他们的脸上露出喜色,其中一名黑脸汉子笑着说道:“鱼儿上钩了,我们抄小路去禀报将军。” “好。” 另外二人齐齐点头。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抄小路走了。 正是吴年的探子。 一处山峰上。吴年的营地,便在这里。 没有外围墙,与雪的颜色相差极小的白色帐篷,错落有致的立着。附近的区域,都是负责戒备的持弓兵丁。 营地内,也有一队队的兵丁在巡逻。没有任务的兵丁,则呆在帐篷内,保存体力。 他们带来的粮食不多,物资也不多,比如被子。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甚至没有点火。 口渴了,去旁边山溪内取冷水喝。饿了,只能咀嚼干粮。这样的情况不太妙,已经有部分兵丁感染了生病了。 吴年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消息。 大帐内。吴年穿着厚厚的棉袄,还披着熊皮大氅坐在主位上。双眸闭起,一动不动,保存体力。 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有点吃不消。 主要是干粮硬的就跟冰块似的,很难咬动。保存体力、热量,减少消耗,就可以少吃点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吴年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王贵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探子来报。有一千多兵马出城了,旗号是【刘】。” 吴年与章进相隔很远,很难传递消息。吴年并不知道章进的所作所为,但没关系。 他等的就是援兵。 “让探子继续盯着,准备埋伏。吃了他们,进攻山广城。”吴年睁开了眼睛,精芒亮的吓人,豁然站起道。 宛如进入捕猎状态的熊虎,气势强绝。 “是。”王贵精神大振,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兄弟。我不仅要救出你,还要跟完颜显好好玩玩。”吴年冷笑了一声,走出了帐篷,对着云荡山的方向,负手而立,抬头眺望。 第二百六十五章 激战 连接古云、山广二城的大道上。 两旁尽是白茫茫的山峰,虽说是大道,但狭窄处,却只能算是小路。积雪虽然清理过了,但却还有薄薄的一层冰,冰带水。 刘宠率领自己的一千余人马,往古云城而去。马还好,蹄子硬。但是马车就不太好了。 车轮经常陷入坑中,得几个兵丁一起使劲,才能推出来。 人更不用说了,迎着冷风,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赴战场。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他们成军的时间太短暂了,还缺乏勇气,士气不说萎靡不振,但也是不高。 “刘”字旌旗下,刘宠手持几十斤重的长柄大刀,大叫道:“加快速度。等到了古云县。我让人杀猪宰羊,犒赏你们。” 他的心中很急,担心在古云县中的姐姐、姐夫一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会露出破绽。 不远处的两侧山峰上,埋伏着一千七百精兵,五百民兵。山势比较缓,有利于下山冲锋。 不管是精兵还是民兵,都趴在地上,头上包裹着白布,背上披着白布,隐藏形迹。 天很冷,身下是积雪。但是他们的体温,却融化了积雪。导致水侵染进入了棉袄内,整个人湿漉漉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叫苦。大家都是北山堡的兵,是与蒙元人干过架的。这点苦,能与蒙元人拼命相提并论吗? 再说了,将军还不是一样? 没错。 吴年的头上也包裹着布,背后披着白布,趴在雪地之中。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他。 更别说离的远了。 不过吴年穿着盔甲,里边有一层皮质,倒是不会被雪水给侵入。他的武器是一柄钢刀。 没有战马,就发挥不出马槊的威力。钢刀是好的选择。 吴年一动不动,但是一双虎目却紧盯着前方,耳朵竖起,听着四处传来的动静。 “咔嚓,咔嚓。” 吴年心中一动,听到了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随即,脚步声、马蹄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呼。”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眸光又锐利了三分。 吴年没有贸然行动,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大道上长长的队伍,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且过去了一半。 “上!” 吴年一声大喝,以极快的速度爬了起来,迈开了脚步,手持着钢刀,朝着山下冲杀而去。 虽然他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但跑的却是最快的。仿佛盔甲不存在一样。 “杀!!!!” 王贵、张声、刘武各自大喝了一声,率领这二千余的兵丁,从两边夹击,往道路上的刘宠冲杀而去。 “糟了!这真的是陷阱!!!!” 【刘】字旌旗下,刘宠的瞳孔一缩,冷意迅速的席卷了全身。虽然外边冰天雪地,但是来自内心的寒冷,更加的凛冽。 寒冬奈何不了他,但是吴年会杀了他。 这个时候,刘宠也顾不得王基了。勒马大叫道:“不要怕。我刘宠也是广阳府内的豪杰,跟随我,与吴年拼了。” “缩短队伍,躲在大车身后。弓箭手马上开弓射箭。” 刘宠大声下达了命令之后,自己也是翻身下马,来到了一辆辎重大车后边,亲兵递上来了一张黑色的大弓。他弯弓搭箭,眸光锐利的看着前方。 刘宠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但是他的兵就差多了。兵丁们都依照命令,展开行动,但只有少数人能保持镇定,多数人手忙脚乱。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吴年军仿佛是猛虎下山一般,势不可当。前排的弓箭手们在到达了射程范围之后,不再下山,而是站定不断的弯弓射箭,火力压制刘宠军。 “啊啊啊。” “噗嗤,噗嗤。” 刘宠军中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兵丁,以及探出头来的兵丁,立刻中招,在惨叫声中,倒在了地上。鲜血迅速的染红了地上的冰水,化作了血水。 “反击,弓箭手反击。”刘宠大叫着,也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咚”随着弓弦震荡,黑色的箭矢犹如闪电一般,射向了一名吴年军兵丁。这名兵丁没有穿盔甲。 “啊!!!”箭矢射中了他的左肩膀,锋利的铁质箭头击穿了棉袄,撕开了他肩膀上的肌肉,几乎到达了骨头。 兵丁发出了一声惨叫,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在关键时刻,他的腰部一扭,侧面倒在了雪地上,避免了二次伤害。 刘宠的箭术不错,快速的开出了十弓,且射中了五个人,射杀了三名吴年军的兵丁。 准头,射速都很强悍。 不等他开出第十一弓。吴年军的兵丁,已经杀下来了。 短兵相接。 吴年军的弓箭手,立刻停止了射箭。 猎杀开始了。 虽说吴年自认为不是蒙元战兵的对手,甚至于他的兵还是乌合之众。 刚组建,没训练几天。 有的是原来的老兵,但不多。 但有一点吴年是骄傲的。他们有一股士气。老兵曾与蒙元战兵交锋,赢了四次。 新兵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北山堡投奔吴年,愿意集合在【炎汉】的旌旗之下,这是勇气。 简单来说,吴年军虽然菜,但没有一个人是怕死的。 而且装备很好,披甲率很高。 对于蒙元人组建的汉人万户,刚刚招募没训练多久的汉兵来说,就四个字来形容。 “猛虎下山。” “碰”一声,吴年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脚下的地面,顿时陷了下去,他一双眼睛仿佛雷达似的,四处转动,迅速的看清楚了形势,往一辆大车扑杀了过去。 “啪!”一名刘宠军的弓箭手,还算精锐,瞄准了吴年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吴年预判了他的箭路,扬起钢刀用刀背击飞了这支箭矢,然后扑了上去。 “噗呲”一声,吴年扬起手中的钢刀,锋利的刀刃仿佛切菜一样,砍断了这名刘宠军弓箭手的脖子,好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我是辅汉将军吴年。我的兵马已经包围了你们,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趴在地上。我绝不杀你们。”吴年大叫道。 刘宠的面色铁青。 “要是我死了,你再大叫一声“降者不杀”也就算了。现在我还没死呢。”刘宠从车后站了出来,也拔出了腰间的钢刀,扑向了吴年。 “跟我杀了他。便可以扭转局势。”刘宠对四周的亲兵一声大吼,十余个人一起扑杀向了吴年。 刘宠知道自己绝不是吴年的对手,对方可是杀了四个蒙元千夫长的强人。 但以众击寡,有胜算。 只要宰了吴年,胜负就可逆转。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斩将 吴年一眼看出了刘宠的盘算。而且,猜测出了刘宠的身份。 汉人万户成军不久,盔甲不多。刘宠的身上穿着上好的盔甲,又体态魁梧过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跟我上。”吴年扬起了手中的钢刀,冲了上去。他身边有刚站稳的三个兵丁。 三人毫不犹豫,跟在吴年的屁股后边,冲杀向了刘宠等十余人。 “唰!!”一名长矛兵很有勇气,双手握着长矛,腰腹发力,矛锋刺向吴年的速度极快。 吴年右手持刀,左手握住了刺来的矛杆,向前一拉,这长矛兵顿时站立不稳,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朝着吴年倒来。 “噗嗤。”吴年手中染血的钢刀,切开了长矛兵的喉咙,这一次没有砍掉头颅,但不妨碍砍死人。 随着大量的鲜血呲出,这名长矛兵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倒在了地上。 “叮!!!” 吴年耳朵一动,仍是单臂持刀,看也不看的挥舞钢刀劈向了右前方。一柄钢刀出现在了这里,刚好与吴年的钢刀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刘宠瞳孔一缩,自己明明偷袭,而且刚才他的视线不在这里,而且只是单臂握刀,竟然能拦住自己? 杀戮是吴年的本能。 耳朵、眼睛、鼻子,都是吴年的武器。 “我一只手臂就拦住了你,你怎么杀我?”吴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左手也握住了刀柄,右脚飞起,踹向了刘宠的小腹。 刘宠抬起了左腿,企图用小腿拦截住。 但他很快发现错了。 “碰”的一声,吴年踹中了刘宠左腿的小腿。刘宠仿佛被一辆卡车击中,巨大的力量,让他痛的脸都青了,单脚根本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 吴年趁机上前,居高临下一刀劈下。 “叮。”刘宠的身体向左一滚,吴年的刀劈在了地上,落空了。吴年刀锋一转,横扫向刘宠,刀刃划破虚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刘宠本想趁机站起,料不到吴年的速度这么快,顿时亡魂大冒。右手持刀,试图拦住。 “叮”一声,刀锋再一次撞击,刘宠单臂根本拦不住。虎口一麻,刀飞了出去。 刘宠的瞳孔一缩,继而脖子一凉。刀锋划破了他的脖子,砍掉了他的头颅,随着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颤抖了一下,便向后扑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刘宠的亲兵见到刘宠死了,当即放弃了抵抗,顺滑的仿佛是兔子,跪在地上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就算刘宠不死,他的兵也挡不住。更何况刘宠死了,这些汉兵一个个仿佛被传染了一样,丢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了。 吴年呼出了一口气,刚才的运动量不大,但爆发力很足,消耗了部分体力。他看了一眼现场,觉得有点无趣。 这就是蒙元人征召的汉人万户军队的素质。 不过也正好。 如果给这些汉人万户训练的时间,那可就不妙了。 刚才这个人应该就是刘宠了,水平其实还可以。只是遇到了自己。 “收缴了武器,押着俘虏。拉着大车,我们火速进兵山广城。”吴年大喝了一声,下达了命令。 “是。”王贵、张声、刘武三人带头大喝了一声,迅速组织兵丁行动了起来。 这需要一点时间。 一名亲兵搬来了一张小板凳,放在了吴年的身边。吴年低头看了一下,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完成了。 山广城只是瓮中捉鳖,古云城也是如此。攻下这两座城池,不仅打了完颜显的脸。 完颜显的粮食也会出现问题。 到时候完颜显是继续包围云荡山呢?还是不包围呢? 希望完颜显能撤兵吧。 把龙且救出来再说。 过了片刻,一名亲兵带着脸色苍白的王基走了上来,禀报了一番。吴年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 “这原来是兄长的计谋吗?” “做得好,等回去北山堡,我便赏赐于你。”吴年抬起头,对王基和颜悦色道。 “多谢将军。”王基大喜,连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起来。果然是富贵险中求。这一次真是做对了。 虽然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很快,刘武、王贵、张声三人便准备妥当了。 “将军。可以出发了。”刘武走了上来,弯腰禀报道。他也杀了四个人,身上的盔甲沾满了血水,看起来狰狞可怖。 这个时候吴年又有了主意,说道:“我们杀了刘宠,击溃了一半守军。城中的吕广志,肯定守不住。你率领大队人马攻城。王贵、张声,你们领三百人,让向导带路,我们绕过城池,在北城门外埋伏。” 兵法上说,围三缺一。 就是大军围住三面城墙,但留一面。让城中的守军,幻想可以逃出生天。吴年现在是攻打城西,埋伏在城北。 攻一埋伏一。 这是个几率问题。如果城中的人逃跑的话,三选一。但吴年看过刘知行画的地图,北城门外的道路宽阔,相对好走。 而且距离另外一座城池极近。 他有七成把握,城中的兵马如果守不住,会从城北撤退。 “是。”刘武三人都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应是。 随即人马便按照吴年的命令,行动了起来。 这里距离山广城不远。刘武率领大队人马,在下午过半的时候,到达了城外。 现在是不能攻城了,再说也没有梯子。刘武率领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又命兵丁砍伐树木,制作木头围墙。 又埋锅造饭。 托了刘宠的福,他们抢到了一些粮食。也不用低调行军,可以烧水,埋锅造饭了。 兵丁们非常高兴,他们喝了好几天的冰水,啃了好几天的干粮了。 是时候暖和一下了。 刘武还恶心了一把山广城的人,派人把刘宠的人头,送去了城下示威。 吴年这一波赢麻了。 山广城的人在风中凌乱了。 城上。兵丁与民兵都很慌乱,互相交流窃窃私语的声音,络绎不绝,哪怕是军官严加禁止,也没有效果。 仅存的千夫长吕广志一边让百夫长指挥,一边飞速下了城墙,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到达了县衙。 来到堂屋之后,他立刻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县令冯西、县丞苗成。 “这个蠢货,不听劝果然中了埋伏。死不足惜。但却连累了我们。”吕广志的脸色也很难看,骂道。 “骂刘宠于事无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苗成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做两手准备。看对手强不强,攻城猛烈不猛烈。如果能守就守,守不住。二位还是收拾细软,准备从北城门出逃吧。” “虽然丢了城池是大罪,但比命没了强。” 吕广志没有任何犹豫,沉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生擒 四条腿还撑得住,三条腿就很难了。三个人敲定计划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吕广志自己派人去找家眷,收拾细软,准备逃走。幸好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家中多储备有黄金、东珠这些东西。 想走就走。 冯西、苗成二人合计了一下。这两个人走,还不如大伙一起走。他们召集了县城中的官吏来带了县衙堂屋内。 冯西坐在主位上,苗成坐在侧座。其余官吏则站着,老少有数十人。 这是正常情况。 毕竟是一个县城,官吏还是很多的。而且这些官吏是其中佼佼者,他们世代是县城的人,父死子继做官吏,是庞大的利益集团,是有实力的。带上他们一起走,或许会有帮衬。 “诸位。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北山堡的吴年,可是诛杀了柳氏拳门满门,与蒙元人势不两立的人。现在他率兵来攻,一旦城破,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我与苗县丞合计了一番,打算从北城门逃走。你们也一起吧。”冯西恐吓道。 “是啊。加上一个朱长天,北山堡吴年阵斩了五个蒙元千夫长了。不说独一份儿,但至少是这一次蒙元人攻占辽东的过程中是独一份儿。这样的人阴鸷凶狠,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我们这些当官的就完蛋了。” 苗成在旁附和,帮腔道。 这帮官吏本就慌乱。谁能想到这应庆府的贼头吴年,竟然会杀到广阳府,还七选一,攻打他们山广城。 简直是中了头奖了。 他们互相之间,议论纷纷。 “吴年凶暴啊,二位大人说的对,应该一起逃。” “可是我在县中还有宅邸、田亩,逃了岂不是一场空?”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财产呢。逃命要紧吧。” 官吏们本有些犹豫,但议论了之后,立刻齐心协力了起来。贼头吴年可怕,先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虽说县令、县丞在行动,但是身为守将,吕广志还想困兽犹斗一下。 当夜,吕广志便住在了城门楼上,就近巡视城墙,安抚士卒,稳定人心。只是人心惶惶,实在不可避免。 打仗的时候,当官都想逃了,怎么能让兵丁拼命呢? 第二天一大早。城西的刘武大营,便已经升起了炊烟,兵丁们埋锅造饭,打算吃个热乎乎的饭菜。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刘武让人准备,鼓噪攻城。 “刘”字旌旗下,刘武身披一件黑色的铁甲,手持一杆丈八马槊,跨坐辽东战马,威风凛凛。 但其实他有点紧张。 他们这些个大将,跟随吴年也蛮久了。武艺还在提升,勇气异于常人。根本不怕蒙元人。 俗话说得好,杀头不过碗大一口疤而已。 但是以前他们都是被动挨打,这一次竟然要攻城了。 “兵马分作两部,轮番攻城。拿出我们北山堡兵丁的勇气来。死。不过是身体一凉而已。就当睡一觉了。” 刘武在兵丁前方,来回策马驰骋,洪亮的声音传遍四野。 “是。”北山堡的兵,心气自然是很高的。闻言顿时仿佛吃了大补丸一样,热血沸腾了起来。 是。我们很菜,但我们也很强。 不怕死,就是强。 “擂鼓攻城。”刘武见到兵丁的士气上来了,满意一笑,振奋手中的马槊,大叫道。 “杀!!!” 北山堡的兵,扛着简陋的梯子,拿着少的可怜的盾牌,在没有任何攻城重型器械的情况下,把自己暴露在对方的箭矢之下,悍然发动了进攻。 这座城池,极有可能是吴年攻下的第一座正经八百的县城。 不过北山堡有一点还占据优势。 刘武把队伍分作两部,一部一千人左右。而吕广志麾下的兵丁,不过千余人,还要分别把守其他城门。在城西的兵力,不过五百人。 北山堡人数为倍。 至于吕广志的民兵,那不算兵。 “等我号令再射箭,不要浪费箭矢。”吕广志有些本事,大叫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兵,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完全就是狗屎。 须得引导。 “嗖嗖嗖。”但是他的话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不知道是哪个弓箭手出于紧张,在北山堡的兵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射出了箭矢。 当然落空了。 更可怕的是。引起了连锁反应,弓箭手们纷纷射出了箭矢,以至于第一轮箭矢的优势,就这么没了。 兵丁们脸色煞白,连忙抽出箭矢,打算弯弓搭箭,但忙中出错的人又不少。 北山堡的兵丁已经靠近了城下。 “嗖嗖嗖。” 北山堡弓箭手们单膝跪在地上,以减少自己的面积,然后瞄准了射箭。 “噗嗤,噗嗤。” “啊啊啊!!!” 勇气比什么都管用,与蒙元人厮杀的经验,让他们很强,弓箭手完全不慌,射的还挺准。 城上的守军,纷纷中箭,惨叫着扑倒在了城墙上。有人开始逃跑了。 吕广志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之后,立刻心凉了半截。他也不犹豫,马上带着自己的亲兵,离开了城墙。翻身上马之后,他来到了县衙门口,与县令冯西、县丞苗成等人会合,足有上千人。 “就这么败了?”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冯西看到狼狈的吕广志的时候,忍不住大声说道。 其余人都露出了畏惧之色。 “很凶暴。” 吕广志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或许在蒙元人看来,北山堡的兵还是弱旅。但是对付我新招募的汉兵,却是宛如狮子一样。不说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慌乱的往北城门而去。千余人的队伍,有马车,有女眷,走的比较狼狈,但终究还是逃出了城池。 吕广志等人心中一喜,呼出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们就心凉了半截。前方的山峰上,忽然杀出了一彪人马,人数约莫三四百人。 每个人都披着铁甲,旌旗为“吴”。旌旗下,立着一将。手持丈八马槊,身披黑色的盔甲,跨坐一匹健壮的黑色辽东战马,熊虎过人。 “我是北山堡吴年。识趣的快快下车下马。”吴年一振手中马槊,声音直冲云霄,而语气却是森然。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手段 为首的冯西、苗成、吕广志等人,顿时一动不敢动,面色随之大变。 人的名树的影。 现在吴年在辽东的名声,可比蒙元万户都要足。百姓们可能会不知道,这一次南下的十个蒙元万户谁是谁。 但却没有一个不知道吴年的。 凶暴! 强悍! 极度仇视蒙元人。 城池已经被攻破了,追兵就在后方。现在前头,又有这么一个拦路虎。所有人都觉得完了。 有人干脆受不了这个打击,闭上眼睛身子一晃,便从马上落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怎么办?”冯西脸色难看,低声问吕广志、苗成道。尽管知道九死一生,但他也还是想活下去。 他家中的美妾,金银财宝,要是死在这里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苗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吕广志苦笑了一声,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策马走了上去,将手中大枪,刺向了吴年,大声说道:“吴年。我知道你勇名,不自量力,向你讨教一番。” 吴年的面色微微一变,欣赏的看着吕广志,有的人临死前屎尿横流,有的人临死前能拼一把。 不管刘宠、吕广志其实都是有本事的辽东豪杰,只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杀!!!”吴年没有回答,只是双脚夹紧马腹,身下的战马犹如箭矢一般驮着他杀向了吕广志。 吕广志得偿所愿,倒也是热血沸腾。 “驾!”他大喝了一声,策马向前,手中的大枪忍不住先出手,刺向了吴年的脖子。 吴年手臂一震,手中的马槊却后发先至。 “噗嗤”一声,马槊的矛锋刺穿了吕广志的脖子。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呕出几口血来,然后向前扑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威武!威武!威武!”北山堡的兵顿时士气大振,手中的兵器不断的举起,落下,举起,落下,大叫着威武。 吴年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以他现在的实力,这样的汉人千夫长,在马上也不过是一合之敌了。不算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吴年的担心 三个人都严肃了起来,一个个昂首挺胸,雄壮威武。 “将军。接下来是按照计划行动吗?”刘武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拳弯腰问道。 吴年对于自己的战胜,没有什么疑虑。 如果对上几个汉人千夫长,以及一支招募、训练没多久的兵丁,还会出意外的话,那他干脆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样,又如何配与蒙元人匹敌呢? 他只在乎强大的蒙元战兵,以及蒙元人千夫长,如金桓山、完颜显这样的绝世武将。 虽然自己杀了五个蒙元千夫长,但几乎没有一次是正面交战。蒙元千夫长虽然弱了一点,但如果配合上蒙元战兵,那不是一般的强。 既然确定自己会战胜,那自然有后续安排。 “按照计划行动,但只发布布告,不要强迫百姓。”吴年没有犹疑,立刻点了点头说道。 “是。”三人齐齐应了一声,一齐飞奔下去了。吴年身为主帅,当然在后边享福。虽然没有激烈厮杀过,但他也饿了。 最主要的是,早上没有什么好吃的。连鸡蛋都没有,现在他的肚子里少油水。少油水,就容易饿,白米饭管饱,但不抗揍。 吴年让亲兵去下厨,烧煮红烧肉,不久后,就香喷喷的吃上了。 与此同时,县中也出了大事。一些官吏被召集了回来,一些捕快、衙役上了街,敲锣打鼓。 战争开打。百姓们都躲在家里头,不敢冒头。一些被拉了壮丁的百姓,都暗暗抹泪,祈祷自己的丈夫、儿子,能平安回来。 这敲锣打鼓的声音,立刻惊动了百姓。 “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 “北山堡的辅汉将军吴公,攻入城中。现在正在搬运粮草、武器、盔甲、搜集战马,回去北山堡。百姓愿想跟随,可以一起去。” 衙役们不仅敲锣打鼓,连声喊话,喊的嗓子都冒烟了,还在布告栏上发了布告。 伟人说的好。 存人得人。 游击战的精髓,不在于攻占城池,而是最终取得胜利。吴年的第一步,在于广袤的山里,兵源、税收是那一座座不起眼的山村。 人也是一样。 有句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就像以前吴年在北山堡面对第一波攻击的时候,有一半的百姓,打算逃离北山堡。 当时他关起城门来,用严酷手段镇压。现在是好了,他向所有百姓证明,自己拥有保卫北山堡的实力,百姓们都相信了他。 再说现在大雪封山,想走也很难。目前北山堡百姓,没有几个脱离北山堡的。 强行迁徙人去北山堡,也是一个道理。难道又把城门关起来,防止百姓逃跑吗? 再说,北山堡也塞不下更多的人了。 想留的会留下,想走的人一定会走。不如一开始就选想去北山堡的人。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不过想走的人应该不会太多。不是吴年妄自菲薄,百姓们还是比较相信蒙元人的。 不是相信蒙元人的仁慈,而是相信蒙元战兵的强大。 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一旦蒙元人攻破北山堡,那就只有一个下场,屠城。 对于人口,吴年只能说顺其自然。但是粮食、兵器、防具、帐篷等军需物资,还有府中的黄金、白银,他一定要带走。 一则不能留给蒙元人。 二则北山堡现在的日子太难了,尽管有刘知行接受了民政上的工作,还派人与各山村联系,收取税收。 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百姓都要靠分配度日。 如果把龙且救出来,加上愿意跟随去北山堡的百姓,那可能就又多出两万张嘴。 现在大雪封山,但道路有一部分被蒙元人打通了。而且也没有人设置障碍,毁坏桥梁。 上下一心的话,还是可以扫清积雪,把粮食运走的。 这一次进攻广阳府,救龙且是一件事情,粮食也是一件事。 县城内的百姓,本在瑟瑟发抖。听了这锣鼓声之后,安定了一些,然后自家人商量了一下,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打开门,与街坊们讨论了起来。 “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北山堡的吴将军确实是名将,骁勇善战,阵斩五个蒙元千夫长。但他能杀万户大将吗?还不是躲在北山堡里,被动挨打?我看北山堡迟早会被攻破。去了北山堡,只有一个下场。死。” “是啊。蒙元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肯定会屠城的。去北山堡。危!” 街坊们几乎是一边倒,摇头晃脑不打算去。但也有一些人热血沸腾。 “朝闻道,夕死可矣。吴将军说出炎汉一番话,现在更是在北山堡大战蒙元人。我虽然没有厮杀的能力,但也要尽绵薄之力。” 谁言仗义的都是屠狗辈?这说话的人,就是个书生。不过他回家商量了一下,结果被揍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带着新婚妻子与一些家奴跟着北山堡的人走。 这偌大县城,愿意跟随吴年一起走的人,也就是三千人左右。其中一千多人,就是吴年在城北放过的小吏与他们的家眷。 他们倒是没有炎汉之心。 但是城池被攻破,他们害怕蒙元人追责,只能硬着头皮跟吴年走了。这位吴将军凶是凶了一点,但还很讲道理的嘛。 吴年在官吏中的口碑,明显提升。 效果等于立竿见影。 不过这些事情,吴年没有管后续。他只留下了五百民兵办这些事情,自己则率领一千七百精兵,奔赴下一个战场。 古云县。 没办法,吴年有一个担忧。一个有点可笑,但确实会发生的担忧。 在山广城,他击杀了刘宠、吕广志二人,破了两千汉人新兵。打压了汉人万户的气势,削弱了汉人万户的元气。 效果虽然不能说是立竿见影,但是以后会显现出来。 他也想杀了镇守古云城的许敏、陆古二人,再破两千军。但如果对方听到他的消息,马上卷铺盖逃跑呢? 不行,得快马加鞭,留下这两个混蛋。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第二百七十章 快跑啊,杀神来了 古云县。 章进虽然率兵攻城,而且是佯攻。但也出了全力。他带的兵是汇聚而成的乌合之众,当然没有攻下古云城。 而且只攻了一天,他便歇火了。虽是乌合之众,但这些壮丁都是不怕死的潜力股。 让他们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还是等将军那边成功了,双方会合,攻下古云县轻而易举。 于是。章进鸣金收兵,仿佛是乌龟壳一样,把兵丁都给收了回来,关起门来,一动不动。 这可是让城中的重要人物,都是又惊又喜,也生出了狂傲之心。 县衙。一处房间内,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别看是小桌子,但是用的木料与做工都极好。 酒桌上,摆着八道菜,几乎摆满桌面了。县令周树,县丞令狐智,千夫长许敏、陆古割据一方,痛快吃喝。 四周有四个长相美丽,身段婀娜的女婢在服侍,不远处放着一个大火炉,给房间提供了温暖,让众人的脸色都红扑扑的。 “这有一句话说的是真好。看起来是黄金做的,但捅破了就是一坨屎。那吴年凶名在外,阵斩五个蒙元千夫长。我看是夸大其辞。” 周树捏起酒杯,一口干了,热辣的味道让他脸庞更红,红光满面,酒杯放下后,他又捏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嘴中,真是入口即化,好吃的很。 吴年阵斩五个蒙元千夫长,这件事情其实蒙元人官方没有说什么,只是民间流传。 现在他们依靠区区两千乌合之众,就守住了城池,而且吴年还不攻城了。他们有理由怀疑,吴年的凶名是吹出来的。 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是啊。吹牛谁不会。关键还是得有实力。这吴年中看不中,就一个普通贼首。” 县丞令狐智热的把背后的大氅给解下,交给了女婢拿着,笑呵呵道。 两个文人,在鄙视一个敢真刀真枪与蒙元人斗法的豪杰。许敏、陆古心里头,觉得有点不得劲。 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吴年可能真的是个镴枪头。 而且不管怎么样。能保住城池,那真是太好了。 “说的好,现在是个实力为王的世界。就像我许敏,原本不过是落魄武夫,现在却是个千夫长。为了蒙元大世,我们干一杯。” 许敏重重点头,捏起酒杯说道。 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充满了活力。在场的人,都是受了蒙元人的恩德,才能荣华富贵的。 蒙元大世,蒙元盛世。 一定昌盛,一定绵长。 “说的好。为了蒙元盛世。”陆古大笑了一声,豪爽的捏起了酒杯。令狐智、周树杯中没有酒,但这杯酒一定要喝。二人忙自己倒酒,四个酒杯在空中碰撞,酒水洒落,仿佛是青春少年的热血汗水。 四个人都是激动不已,一起饮下这杯。 “来来来。吃菜吃菜。”干喝酒太辣了,令狐智连忙招呼众人,一起干饭。 就在这时,不祥的人来了。一匹快马停在了城南,马上的骑士与城上的人交涉了一番之后,坐着吊篮上去了。 不久后,他被扶着到了房间里。 “这是怎么了?”周树四个人看着眼前跪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男子,酒醒了一半,整个人凉飕飕的。 “不行。我得穿回来。”令狐智一把从女婢的怀中,抢回了自己的大氅披上,系好,但仍然止不住的有点发抖。 对方从山广县而来,自称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不会是山广县那边,出事了吧?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男子连连点头,说道:“我们县城,接到消息,说是古云县被攻打,危在旦夕。刘将军不听劝阻,前来救援。我们县令担心这是诡计,派遣小人来看看。” 四个人呆住了,这明显是陷阱啊。 不是他们太聪明,而是他们都在古云县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令狐智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双手抓着男子的衣领,就把男子给提起来了。 刘宠是他的小舅子,还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他与刘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刘宠出了什么意外。 令狐智现在手都开始冰冷了。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男子连忙说道。 “完了。”令狐智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凳子上坐下,失魂落魄。 “完了。”其余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坐了回去,失魂落魄。 就算是正常人,也能看出吴年的布局了。如果那是个陷阱,那么进攻他们的根本就不是北山堡主力,吴年也不在外头。 北山堡的精兵肯定集中在山广县,如果刘宠死了,那么县城就保不住了。吴年应该会回到古云城。 他们现在不敢狂妄了,只剩下瑟瑟发抖。 面对北山堡的次一等军力,他们就守的很辛苦了。如果吴年来了的话,那他们完全没有胜算。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想法,但都没有说出来。 “我们要不要弃城而逃?” 他们到底也算是一号人物,没有因为这个捕风捉影的事情,而仓皇逃窜。 没准这不是吴年的陷阱呢? 一天后。中午。 县衙,同样的房间内。侍女没了,酒菜也没了。只有火炉还燃烧着,还添了一个。 但就算是两个火炉,也不能带给四人一丝一毫的温暖。不管是死了小舅子的令狐智,还是其余三人,都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是阴云密布。 雷霆会随时随地落下,把他们烧的灰飞烟灭。 “吴年真的得手了。吕广志就像是纸片一样,被他攻入了城中。我们绝对抵挡不住。马上跑吧。弃城而走。” 许敏虽是个武将,也是汉人之中的豪杰,但是话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很难想象,就在一天前,他们喝着酒,烤着火,大言不惭的说。 吴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捅破外边的金皮,里边是狗屎。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决定跑了。但他们没有选择通知其他人,也没有打算白天走。 他们要趁着天黑,带着自己的家眷,二千多兵丁,悄悄走。 但他们走得掉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完颜显稳如泰山 清晨。 一缕光亮驱散了黑夜,照亮了大地。 古云城。 当官吏们醒来的时候,立刻聚集到县衙,推举出了一个小吏,出城投降。 虽说许敏、陆古等人没有通知别人,但是人马撤离,哪里可能会悄无声息。别的不说,他们麾下的兵丁都是新招募的,有部分是古云县出身。 这些兵丁在路上就脱离了队伍,回到了城中。 没有相当强悍的军纪,是不可能让兵丁离开家乡,跟随主将,去别的地方作战的。 北山堡的大营内。 章进一大早就醒了,请降的人来到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准备吃早饭了。 因为食物短缺的缘故,他的早饭也很普通。不过是一些干粮,一碗用肉干熬煮的汤而已。 “你说什么?周树、令狐智、许敏、陆古率领人马跑了?”章进豁然站起,脸上既惊又喜,还有一些懊丧。 能平白夺取一座城池,自然是好的。 但是放跑了这些兵将,也实在是可惜。 “是。昨晚上人马就有动静了,今天早上我们出门一看,兵舍里空无一人。”请降的小吏很肯定说道。 “章将军。我们这些人是受到蒙元人胁迫,并非真的要投靠蒙元人。还请章将军饶命。” 小吏随即低眉顺眼,抱拳真诚恳求道。 章进不知道吴年在山广城的所作所为,但他不蠢。这个时候,稳住这些官吏才是真的。 “你们献城有功。我会禀报辅汉将军知道的。”不过章进很聪明,只答应给说好话,没有把事情答应下来。 小吏有些失望,但却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将军。”他感激道。 虽然事情似乎已经“木已成舟”,但章进还是很谨慎。他先把这个小吏扣留,再派遣自己属下的百户,带着一百兵丁入城查看,在确定城中没有埋伏之后。 章进把队伍一分为二,他只率领二千壮丁进入城中,占据了原本的兵舍,其余百姓、壮丁留在城外。 与此同时,他开始积极的搬运粮食、辎重,收集马匹、大车,打算把古云城搬空。 也就是跟吴年在山广城做的一样。 章进看着很多百姓愿意去北山堡生活,看着一辆辆大车里头的粮食,心情是顶顶好的。 将军也已经攻破山广城了。 现在是冬天,这两城内的粮食还有很多。这些粮食、辎重,弄回去北山堡后,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 这一次袭击广阳府,目的完成了一半。 就是跑了那四个首恶元凶,章进的心中很遗憾。 他一边等吴年到达,一边幻想吴年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弄死这四个首恶元凶。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鸭子已经飞走了,难道还能追回来吗? 不过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这日上午。 阳光明媚,白雪皑皑。南城门外,章进率领少许精兵等候。过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迅速的放大,化作了一支大军。 “吴”字旌旗在风中飞舞,张牙舞爪,很是神气。 “将军。”待大军靠近之后,章进率领了兵丁,对旌旗下的吴年躬身行礼道。 “兄长。真是辛苦你了。”吴年翻身下马,笑着抓住章进的双手,扶起了他,说道。 “末将汗颜。”章进摇了摇头,一脸郁闷道:“放跑了首恶元凶,以及二千多兵丁。末将实在是惭愧。” 这件事情。吴年在路上就知道了。他也有点遗憾,但遗憾只有章进的一半。他笑着伸出右手拍了拍章进的肩膀,说道:“兄长。那二千多汉兵是没办法了。但那四个首恶元凶,大概会死在完颜显手中。” “什么?!”章进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丢了城池,就算在楚国也不是小事。但楚国官讲道理,这件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别看蒙元人占据辽东,表现得很亲汉的样子。但骨子里是残暴之辈。他们四个丢了城池回去,看起来是保住了性命。但完颜显能容他们?我估计完颜显不仅会杀了他们,还会把他们的家人给披甲人为奴。” “这样他们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中。至少在山广县,我没有对刘宠他们的家眷做什么。” 吴年笑了笑。 那两千汉兵走了确实可惜,但是许敏、陆古这样的辽东好汉,死在完颜显的手中。 自毙命。 少了两个威胁。 很好。 “将军说的有道理。”章进在平静下来之后,想了一下,还真觉得是。蒙元人是讲道理的吗? 蒙元人的军法,可是很严酷的。 这几个家伙看起来是跑了,但其实是走向了地狱。 这么一想,章进就高兴起来了。这件事情可是让他吃不下饭,如鲠在喉。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入城,一边搬运物资,一边等完颜显的消息。希望这个完颜显能痛快的放了龙且。否则还有的打。” 吴年又拍了拍章进的肩膀,攀附马鞍,踩着马镫上了战马。 “是。” 章进应了一声,也是翻身上马。大队人马缓缓进入了城中,兵马分散在四座城墙的兵舍内,挤一挤。 吴年在古云县,观望局势。 我已经出招了,连下两座城池。怎么样。 堂堂完颜万户,是要继续吃我兄弟龙且,还是集结兵力,反扑古云、山广二城,与我决一死战? 希望是后者。 当然,吴年肯定是不会与完颜显硬碰硬的。 谁碰谁傻。 云荡山附近的一座山头,山寨内。蒙元战兵每天吃的都很好,膘肥体壮。身披厚厚的盔甲,行动自如,士气肉眼可见的高。 帐篷内。 完颜显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烤羊腿。 火炉放在最中央位置,一张小桌子放在火炉前。他拿着一把割肉的锋利小刀,一块块的切着羊腿上的肉吃。 时不时的端起一边的酒碗,喝一口好酒。有时候觉得味道太淡,就撒一些盐巴。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日子过的真是痛快。 没办法。谁叫现在优势在我呢? 龙且被他围困在了云荡山上,只等着饿死。他的汉人万户,负责镇守四座城池。 按照北山堡的兵力,战斗力,绝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攻入城池。 等龙且饿死了,他再率兵去砍下吴年的人头。 这剧本,真是太完美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暴怒的完颜显 完颜显是这一次南下的十个万户之一,算是比较亲汉的。他喜欢汉人的东西、生活,可比蒙元人精致多了。 虽然他很为蒙元人战斗民族的身份而自豪,但他也承认汉人的优点。 他有一些小爱好。喜欢看小说、戏剧,而且可以翻来覆去观看一本小说。 虽然反复看一本小说,读者将不会有好奇心。但是完全知道剧情走向的读者,会有一种自己是“神”的错觉。 这本书里的每一个人物结局,每一个故事我都知道。 就像他现在的情况一样。 赢的人一定是他。 而最终取得胜利的,只有蒙元人。不会有任何意外,不会有任何被翻盘的可能性。 通往云荡山的山道上。 天刚刚亮,周树、令狐智、许敏、陆古等人率领二千余人,以及自己的家眷向前而去。 风很大,宛如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足以割开皮肤。 兵丁们已经顶着寒风走了半夜,此刻已经精疲力尽。他们尽量低着头,减少自己脸被割伤的风险。 但这只能保护脸,有的兵丁耳朵已经失去了知觉。 兵马的士气极为低落。 许敏、陆古二将,各自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后方。二人不仅披着盔甲,头上也戴着面罩,双手穿着皮手套,武装到了牙齿,倒也不冷。 但是二人感觉到了士气不对劲,如果太苛责,会让兵丁离散的。 在后方的许敏双脚加紧马腹,策马上前对回头看来的陆古说道:“陆将军。现在应该安全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熬煮肉汤,让兵丁暖和暖和。” “好。” 陆古早有此意,自然点头答应。不久后,众人来到了一条岔路,附近有一座无人居住的山谷。 二人便下令队伍走上岔路,不久后到达了山谷内。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积雪后,二人让兵丁埋锅造饭。 许敏让亲兵先立起了一顶简单的帐篷,阻挡风寒。又备妥了酒水,再请了陆古、周树、令狐智三人进来。 “条件不好,诸位将就一下吧。”许敏在门口把三人迎进来,笑着说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第二位万户大将 完颜显不仅看的清楚,而且看的更远。 为什么是周树来,而不是别人来? 这帮辽东汉人还是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是生活在迟钝的楚国。 在蒙元帝国,别说是完颜家一个重要成员的妻族,就算是皇族宗室,如果违抗军令,或者严重惨败,也可能会被杀。 “将军。我去杀了他。”千夫长转过头来,对完颜显斩钉截铁道,并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回来。”完颜显阴沉道。 “将军?”千夫长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疑惑的看着完颜显。 “城池虽然被攻破了,但是周树肯定带出了一批人。如果我杀了周树,其余人必定恐惧,他们会逃走,甚至投奔吴年。这不可取。” “把周树请进来。我安抚一下,试探一下。既控制军队,也把这些战败的人,全部杀了。” 完颜显冷笑了一声,说道。虽说玩弄这些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也不是喜欢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玩一下了。 “是。” 千夫长一愣觉得有点墨迹,但既然这是完颜显的意思,他也没招,应了一声后,立刻下去了。 完颜显先把被千夫长踢翻的凳子给竖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心态,露出了一张平静脸。 过了不久,周树从外走了进来,没有任何迟疑,躬身行礼道:“罪人周树,拜见完颜将军。” 完颜显故作不知,惊讶道:“周大人为什么自称罪人?” “罪人没守住城池。”周树叹了一口气,用惭愧的表情,把事情给说了一遍。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山广县被攻破,古云县独木难支,为了保存实力,他们放弃城池,带兵与完颜显会合。 岂不知。他的一番话,让完颜显心中更是恼怒。 好的很,打都没打,望风而逃。 这四个人死有余辜。 但完颜显没有发怒,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大人。以你与完颜家的姻亲关系,我还是你的兄弟。这件事情,错当然是在山广县。但你们失了城池,也是大罪。只要你接下来作战勇猛,夺回城池。我保证不处置你们。” “你回去告诉许敏、陆古、令狐智,然后一起回来。我与你们喝个酒,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吴年。” 完颜显的表情、语气都很诚恳。 周树心中大定,弯腰行礼道:“是。”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走了。 “蠢货。”完颜显冷着脸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千夫长道:“准备鞭子,等他们来了,脱光衣服,打死他们。然后你去接管军队。家眷全部送去蒙元,做奴婢。” “是。”千夫长应声走了。 过了两日。还是这处山头。周树带着许敏、陆古、令狐智四人沿着山路往上走。 “不愧是周大人啊。这失去城池的大罪,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是啊。我们都是托福了。等事情过后,我们得好好感谢周大人。” 令狐智,许敏笑着说道。 “呵呵。客气了。”周树呵呵一笑,语气很谦虚,但是眉目间却有少许的自傲。 不久后,他们到达了山寨门口,在蒙元战兵虎视眈眈之下,进入了大门。但他们没有见到完颜显。 “咔嚓”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蒙元千夫长,带领兵丁,迅速的把四个人给控制住了。 许敏、陆古怎么说也是武将,打算反抗,但怎么可能是蒙元千夫长的对手,很快被生擒。 四个人被剥光了衣服,绑在柱子上。两个蒙元千夫长拿起了很长的鞭子,一鞭鞭的下去,很快四个人就皮开肉绽了。 “完颜将军,完颜将军。这是为什么啊。”周树整个人冻的颤抖,疼的战栗,大叫道。 “蠢货,他利用你把我们骗过来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投降了吴年。可恶啊。”陆古的脸色铁青。 令狐智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了。 许敏因为反抗激烈,被蒙元人千夫长重创,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可恶啊。这就是给蒙元人卖命的下场。”许敏嘴巴挪动着,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在这寒冷的冬天,脱光衣服放在外边也坚持不了几分钟,更何况还有鞭刑了。不久后,这四个人就死了。 帐篷内。 完颜显听着外头传来的惨叫声,心情要好了一些。 一名千夫长从外走了进来,对完颜显弯腰道:“将军,那四个人死了。要割掉头颅吗?” “不用,扔下悬崖。鸟兽会吃了他们。”完颜显摆了摆手,说道。 “是。” 千夫长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杀了这四个败军之将,也不过是出一口气而已,关键还是吴年。 完颜显来到了主位上,弯腰在书桌下取出了一个木头盒子,打开后,拿出了一张丝绢地图,铺设在桌子上观看了起来。 广阳府。他控制的四座县城,已经被攻占了两座。他不知道吴年接下来会怎么做,但是粮食,肯定不会留给他的。 不是带走,就是烧掉。 现在他只有两座城池,粮食供给,就有了一些困难。 而对于吴年的目的,他非常清楚。 救龙且。 那他当然要反着来,死守着云荡山,完全困死龙且,不让一个人跑出去,屠杀了这八九千人。 但是吴年...... 完颜显站了起来,走出帐篷转身看向古云县方向,眸中闪烁着忌惮之色。本以为赢定了,没几天功夫,就被狠狠的打了一个巴掌。 死了四个汉人千夫长,失了两座城池。 他承认自己低估了吴年。这个对手十分的凶悍、狡猾,不是一般的对手。 这是必须要认真对待,要全力一击,马上干掉的对手。 不能让他继续嚣张下去了。 “把哈尔吧叫过来。”完颜显转过头,对站在门口的亲兵说道。 “是。”亲兵应诺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久后,他军中的蒙元人文官哈尔吧走了进来。 “将军,有何吩咐。”哈尔吧虽然是个文官,但体格十分健壮,真上了战场,也是可以拿刀砍人的。 “马上去见金瑞云。让他发兵七千,帮我做掉吴年,夺回两座城池。”完颜显说道。 “这!!!”哈尔吧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情况他当然知道。 但是完颜显的策略,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金瑞云也是一位宗室万户,同样属于广阳府,管着三座城池的防御。 万户大将都是心高气傲之辈,等闲不求人。现在完颜显竟然去找金瑞云求援,一起对付吴年。 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还不快去。”完颜显不满道。 “是。”哈尔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应声走了。算了。不关我的事,没必要因此反抗将军。 “我与金瑞云联手,看你怎么救龙且。” 完颜显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眉宇间尽是冷意。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杀机漫天 辽东五府,蒙元人设置了十个蒙元万户,十个汉人万户。 广阳府七座县城。 完颜显控制了四座城池,其余广阳城、落林城、浮山城,为另外一位万户金瑞云所控制。 广阳城是广阳府的治所,政治、经济中心。 清晨。 薄雾在山间弥漫,也笼罩住了整个山间平原。这是一座很大块的平原,一条自北向南流淌的小河,滋养了这片平原。 勤劳的农民,没有浪费每一寸土地,开垦出了肥沃的良田。 广阳城就处于这座平原的中心位置。这座城池本来就是一座坚城,金瑞云控制了城池之后,更是派兵大肆修葺,加固。 要想从外部攻入这座城池,难度很大。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城内外挤满了出城、入城的人。在万众期待之中,一队汉人兵丁打开了城门,百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一座繁华还在江县之上的大城。 城中心有一座朱色大门,金色门钉的府邸。门上挂着“金府”牌匾,门前有一队凶恶的蒙元战兵把守。 他们仿佛是恶犬,恶狠狠的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万户大将,金瑞云的府邸。 卧房内。金瑞云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枕边人,这是一位相貌清纯,年仅十五的汉人少女,也是他新纳的小妾。 滋味很不错。 “还是汉女好啊,娇娇羞羞的。”金瑞云心中暗道。随即他站了起来,先洗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后,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内,享用早饭。 他相貌威武,长着一张标准的武将脸,虬髯与胡渣连成一片,虎目圆大,身材魁梧健壮。头上戴着蒙元传统的圆形铁盔,身上穿着熊皮制作的衣裳。 总而言之,标准的蒙元人打扮。 虽说他也是十个亲近汉人的万户之一,但是穿衣方面,却保持了传统。 与金桓山一样,他也是出身于一个偏远宗室,打仗没什么好说的,参军,然后就是赢赢赢。 毫无波澜,没有太大乐趣。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早点退休。也没有想要去汉人江南那种温暖的地方过退休生涯,回去老家跟母亲住在一起就行了。 早餐是小笼包、腌萝卜、两条大羊腿,还有一壶好酒。对于他这样的武夫来说,这是标准伙食。 现在又是冬天,吃的少了,会饿的发昏。 金瑞云坐好之后,一左一右两个女婢过来,弯下腰用小刀把羊肉切开,切的很大。 大块羊肉,才有嚼劲。 金瑞云用另一把小刀插起了一块羊腿肉,刚放入嘴巴,就有一名护卫从外走了进来。 “将军。完颜将军的幕僚哈尔吧来了。”护卫弯腰拱手说道。 金瑞云露出玩味之色,说道:“我与完颜显虽然是邻居,但老死不相往来。他忽然派遣了哈尔吧过来。是因为围剿龙且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金瑞云并不知道吴年出来了,但却知道完颜显围剿龙且的事情。 龙且被困的地方,就在浮山县附近,他的地盘。 “小人不知。”护卫摇头说道。 “让他进来吧。”金瑞云咀嚼了几口后,把肉给吞了下去,捏起酒杯一口干了,说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久后,哈尔吧走了进来,先敬畏的看了一眼金瑞云,才弯腰行礼道:“哈尔吧见过金将军。” “不用客气。”金瑞云笑了笑,然后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 “多谢金将军,小人已经吃过了。”哈尔吧当然没吃早饭,肚子很饿,但却说道。 “看来很急啊,什么事情,直说吧。”金瑞云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刀子。 “是。”哈尔吧应了一声,弯着腰把事情告诉了金瑞云。 金瑞云听了之后,脸上悠闲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又是这个吴年啊。完颜显说的对,对于这样的家伙,必须弄死。你马上回去告诉完颜显。我会马上集结兵马,发兵讨伐吴年。” 金瑞云沉声说道。 虽说他性格平和,没事的时候甚至有些懒散,但一旦遇到事情,他就是常胜的万户大将。 金桓山的几次失败,辽东十个万户都知道了。 与之同时,吴年这个人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现在吴年竟然出来了,还用计攻破了两座县城,连连大胜。 这样的人,不可让他长大的机会。 狮子搏兔,得用全力。 “是。”哈尔吧见金瑞云一口答应,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一抱拳,转身走了。 “听说这个人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小旗官。现在我们两个万户,合力包夹他。也算光宗耀祖,死得其所了。” 金瑞云耸了耸肩,然后叫进来一名护卫,传令下去,今天集结粮草,明天出征。 正经事办完之后,他拿起了小刀,继续吃早饭。天气太冷了,耽搁这么一小会儿工夫,早饭都凉了。 古云县。 因为完颜显没有行动,所以吴年得以从容的把百姓、粮食运走。目前古云县城内,他的人中还剩下五千壮丁。 其中两千是精兵,三千是纯粹的壮丁,连民兵都算不上。 他出门的时候,有带了一千民兵。五百护送山广城的人回去了北山堡,五百护送古云县的人。 因为城池被他控制,街道上极少行人,仿佛是一座鬼城。 县衙大厅内。 吴年坐在主位上,其下是章进、刘武、王贵、张声。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位完颜大将,真沉得住气,也一门心思,想要先吃了龙且。” 吴年微微摇头,说道。 虽说他体内的热血,已经沸腾了起来。但他也确实是担心龙且的安全,可千万不要饿死了,兄弟。 “按照计划行动吧。绕过云荡山,在阳武城、山宁城与云荡山之间的山路上,袭扰完颜显的粮路。” 吴年沉声说道。 他现在不可能攻下剩下两座城池,但在城外打打偷袭,袭扰粮路却完全没问题。 完颜显一万多战兵在山上,每天吃用的粮食,不可计数。 龙且撑不住,完颜显也撑不住。 现在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众人点了点头,正打算答应。便在这时,一名吴年的亲兵匆匆从外走了进来,脸色难看禀报道:“报将军。广阳府金瑞云起兵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凤藏深峡 “报将军。广阳府金瑞云起兵了。” 听到吴年亲兵的禀报,在场除了吴年之外,都是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刘武豁然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亲兵的面前,抓着亲兵的衣领,大声问道。 “成何体统。”吴年脸色阴沉,张口呵斥道。 刘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连忙放开了亲兵,毫无诚意的对亲兵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露出失魂落魄之色。 章进、王贵、张声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点。 这没有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按理说蒙元人的这些万户大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没有更上方的命令,很少互相合作的。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袭击的是广阳府的完颜显。金云瑞是不能轻易插手的,否则完颜显的脸往哪放? 除非完颜显主动呼叫援兵。 但这可能吗?现在完颜显虽然损失了两座城池,但是一万多蒙元战兵,毫发无损。 龙且还被他围困在云荡山上,说是完颜显占据优势,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完颜显竟然呼叫了援军? 万户大将金瑞云? 以他们现在的二千精兵,说是精兵,其实刚招募训练没多久的兵丁。三千壮丁。 就算正面与两个蒙元千户相遇,也很难取胜。 更别说,两个蒙元人的万户大将了? 这简直是死局。 “深呼吸,都冷静一点。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吴年用阴沉的眸光扫视了一眼四人,呵斥了一声。然后对手足无措的亲兵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消息不要向外泄露。” 吴年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抚平了亲兵心中的慌乱。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抱拳弯腰转身走了。 章进、王贵、张声、刘武四人听了吴年的话,仿佛是五雷轰顶,顿时恢复了少许理智,然后连连深呼吸,终于平静了下来,但一个个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吴年见此没有忍住,又训斥道:“兄弟们。你们忘记了吗?我们努力练习武艺,训练兵马,积攒实力。是要夺回辽东,甚至是攻灭蒙元。我们本来就要与蒙元万户交战的。十个。三十个。” “现在是出乎意料了一点,但也不过是两个万户。看看你们的样子。我都觉得丢人。” 说到这里,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说道:“若事不可为,我便只能舍弃龙且,来日为他报仇了。” “如果事还有可为,那就奋起勇气,拼死把他救出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论成败。我们都不用后悔。” 吴年当然也理解章进等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了。他们还缺乏经验。百战余生的经验。 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再刷几个千夫长,等势力壮大了,信心更足了,就不会这么惊慌了。 但是时不我待啊。 蒙元万户,不给他们成长的机会。一巴掌拍上来,打算拍死他们。 不管怎么样没有准备,现在只能上了。 “是。”章进、王贵、张声、刘武闻言都是面色巨变,羞愧感使得他们的脸色发红,缓缓低下头来,应了一声。 是啊。他们迟早会面对十个万户,二十个万户的。 现在才两个万户,他们不应该这么惊慌的。 尤其是章进、刘武,更是羞愧万分。他们努力的练习武艺,目标是未来可以独立领兵对阵一个蒙元万户。 “我都干了什么?!”刘武想起刚才自己抓住亲兵衣领的狼狈样子,两颊似火烧一样。 吴年看到这一幕之后,脸色稍缓。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到了大门口,对守门的一名亲兵道:“去把地图取来,搬来一张四方桌。” “是。”亲兵抬眼看着吴年,眸光尽是崇敬,大声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吴年回转进入了房间内重新坐下,不久后,三个亲兵搬着一张黑色的四方桌,拿着地图走了进来。 吴年看了一眼众人,都恢复平静了。他招呼了一声,五个人围在了四方桌前,探头观看地图。 “我是不可能对付两个万户的。在金瑞云到来之前,我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马上逃,放弃龙且。” “一个选一个薄弱的地方,强攻一回。” “保存实力的不战而逃,可以。但放弃兄弟而逃,绝不可能。怎么也得试试。” 说到这里,吴年低着头指了指地图,说道:“龙且在云荡山上,大概有一万人。精壮居多。完颜显把自己的十个千夫长的兵力,在四周的山头上安营扎寨,团团围住龙且。这对围困来说,当然是上策。但也分散了兵力。” “我们速战速决。明天起兵。兄长。你率领三千壮丁,绕道去西边佯攻。情况不妙的话,可以自行撤退。我、刘武、王贵、张声,率领二千战兵,从南边正面进攻。龙且从山上下来,我不敢说能救出来所有人。但总有人能杀出重围。” “大战之后,马上走。” “现在你们立刻回去养精蓄锐。” 吴年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了章进四人,沉声说道。 “是。”四个人再无迷茫,齐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该死的蒙元蛮夷,果然不会让我轻易发育起来的。”吴年双手叉腰,鼓起嘴巴吐出了一口长气,骂了一声。 本来打算游击,骚扰完颜显粮路。现在被迫拼死一战,虽然他不怕,但却也觉得不爽。 吴年花了一点时间才平静了下来,自己把地图折叠好,让亲兵进来,把桌子与地图放了回去。 他打算去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明天就要披甲上阵了。 有可能要与完颜显干一架也说不定。 必须养足体力。 当吴年走出大门的时候,一名亲兵迎面而来。 “将军。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将军的故交,特来求见。” “故交?”吴年一头雾水,在此之前,自己好像没有来过广阳府,怎么会有故交在这里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胜机 现在吴年的脑壳很疼。 虽然这一次出兵广阳府,赢了两城,杀了二将,破了二千多汉兵。又得百姓、粮草、辎重。 不说赢麻了,但至少也赢了一大笔。 本以为打个游击,就可以把龙且给弄出来了,来个圆满结局。两个万户的包夹,犹如当头喝棒,他不得不拼命。 搁谁谁脑壳疼。 吴年本不想理会,但仔细一想,反正都这样了,也不耽误一点点休息的时间。 “请进来。另外让人去泡茶。”吴年右手一挥,下达了命令后,来到了主位上坐下。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吴年的面前。 “卫小姐?”吴年惊讶的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生的一张鹅蛋脸,眉毛刚直,犹如男儿的剑眉,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美丽之中带着英气,英气之中又有少许妩媚。 一头浓密柔顺的青丝,只是绑着马尾,垂在脑后,身上穿着窄袖的劲装,腰间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身旁竖着一把带鞘的钢刀。 不是卫襦又是谁? 只是卫襦娇嫩的脸蛋上少了许多活泼,多了沉稳肃杀,那一双眸子,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一样,让吴年都有些发冷。 吴年沉默了下来。 仔细一算,蒙元人南下已经许久了。以前是蒙元人占据了九成土地,现在是占据了九成九。 卫长青战败了,城破被杀。 他本以为卫襦这些卫氏人物,也都死在了城中,但没想到卫襦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虽说他很高兴卫襦还活着,但想起卫长青这位值得尊敬的将军,却也很是伤感。 “是我。吴大哥。许久不见了。”卫襦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马尾从她的右侧绕过,垂落在胸前。 她身段丰满,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女人味十足。 “快快坐下。”吴年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扶起了卫襦,然后右手抓着她左边胳膊,让她坐下后,自己才来到了座位上坐下。 这个时候,亲兵端着盘子从外走了进来。吴年只得暂时放下要说的话,等亲兵走后。他才抬头问道:“卫小姐。听闻卫将军殉国了,我还以为你也遭了不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生活的好吗?” “多谢吴大哥关心,我生活的很好,衣食不缺。”卫襦笑了笑,有些勉强。眼中的仇恨,愈演愈烈了。 不仅是她的父亲死了,很多亲人也死在了蒙元人刀下。 这刻骨铭心的仇恨,仿佛是一团汹汹的烈火,燃烧着她,让她变得更加坚强,也寝食难安。 深呼吸了一口气,卫襦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说道:“我父早知道辽东恐怕守不住。作为楚臣,作为武将。他以自己与半个卫家,死在了城中。但是作为父亲,作为族长。他送出了半个卫家,以及家养的一千家兵。并且选定了路线,还选定了人。” “他让我来投奔您。只是走到广阳府之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吴大哥你攻入了广阳府。我的父亲没有看错。阵斩四个蒙元千夫长,杀四五千人。这种事情连他也做不到。吴大哥。如果谁能驱逐鞑虏,非你莫属。” 说到这里,卫襦站了起来,双膝对吴年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吴大哥。请你把我当男人使用,带领我杀蒙元人,为父为家族报仇。” 吴年闻言心情很是复杂。 他对卫长青的选择,并不敢说三道四。卫长青作为楚臣、武将,愿意把自己的命,半个家族留在了城中。 这已经是十二分的忠诚了。 他把半个家族送出来,把女儿送出来,谁都不能指责他。 卫襦虽是女儿身,但武艺出众。卫长青就说过,卫襦未来肯定比他强。就算不是万户水平,也是准万户。 有很大的潜力。 按照本心来说,吴年并不想要带着卫襦上战场。这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未免过于残酷。 但是卫襦眼中的仇恨却让吴年知道,如果他不答应她。她自己就会单干,那会更艰难,更危险。 “哎。”吴年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站起来走到了卫襦的面前,轻缓的扶起了卫襦,让她坐了下来。 卫襦虽然坐了下来,但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吴年。 吴年猜对了,如果吴年不答应她,她就会单干。跟蒙元人拼了。 当然她还是希望跟着吴年一起干,跟着眼前这个可能是整个辽东还在抵抗的汉人豪杰,一起干。 他们本来计划就是去北山堡的,只可惜被阻断在了这里。听到吴年一次次的大胜,她的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懊悔。 高兴的是该死的蒙元人死不足惜,懊悔的是她没能参加。 可惜,可惜啊。 迎着卫襦渴求的眼神,吴年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问道:“要知道,军令如山。” “吴大哥放心。我卫襦出身将门,知道军令不可违抗。如果哪一天我违抗军令,吴大哥就算杀了我,我绝不皱眉头。” 卫襦昂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无比的骄傲。 吴年点了点头,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卫襦与蒙元人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果打起来,打疯了,不听号令,那是会坏事的。 “吴大哥的意思是?”卫襦看着吴年点头,小脸蛋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我收下你了。而且马上要用你。你跟我细细说明一下,你属下到底有多少人?战斗力怎么样?”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了一句,然后回转方向,回到了位置上,坐了下来。 在广阳府遇到卫襦,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如果卫襦的兵,战斗力强悍的话。就可以作为尖刀,进攻完颜显的包围圈,不仅把龙且给救出来,甚至还可以想一想,吃掉完颜显一二个千夫长的兵力。 吴年就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人。 没实力可以藏一藏,跑一跑。 要是有实力。 给他十万兵马,他就敢攻打蒙元大都。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进攻 卫襦立刻回答道:“是成建制的千户军,成建制一年。三成披甲率。部分兵丁是好几年的老兵。” 这一部兵马,是卫家最后的力量。 也是父亲让自己带出来的。这一支兵马留在城中,也只是多守备几天而已,根本改变不了结局。 但如果这一部兵马活下来,则可能会产生很大的作用。 吴年眉毛一挑,露出了少许喜色。闻琴音而知雅意,一支成建制的军队,与一支重新整编的军队,那是完全不是一个玩意。 军官与兵丁,都是长期配合磨炼过的,战斗的时候可以发挥完整的力量。 成建制一年。 代表这支军队训练了一年时间,有部分几年的老兵。 加上三成的披甲率。 吴年得出的结论是,相当强悍的汉人军队。也可能是辽东将门之中,最顶级的军队了。 如果这一支军队由他来率领,他有信心,在不使用阴谋诡计的情况下,可以正面击败一个蒙元千夫长所率领的蒙元战兵。 “好。”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喜色。起身来到了门口,吩咐把门的亲兵道:“去把桌子搬回来,地图取回来,把章进四个人叫回来。” “是。”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吴大哥,你是要救出龙且吗?”卫襦沉声问道。 她在广阳府内潜藏,打算等待时机去北山堡。对于目前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 老实说,很困难。 “是的。我本来想袭扰完颜显的粮路,迫使完颜显露出破绽,让龙且逃出来。但是我得到消息,金瑞云也起兵了。为了避免被两面夹击,我只能兵行险着,强攻完颜显了。” “他的兵力分散在十座山头上,虽然牢牢的困住了龙且。但也给了我可乘之机。” “本来我是打算拼命,有失败的风险。现在有你的一个成建制的千户军加入,我的信心就上来了。” 吴年点了点头,双眸之中寒芒闪闪,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端起了旁边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入口苦涩,不是什么好茶,但回味甘甜。 “金瑞云起兵了?”卫襦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就知道完颜显、龙且、吴年,还真不知道金瑞云既然参战了。 两个万户? “怕吗?”吴年抬起头,快速的问了一句。 “不。如果我怕的话,就不会来到您的面前了。”卫襦昂首挺胸,斩钉截铁道。 “卫家真是满门刚烈。”吴年看着她那比记忆中瘦了一些的小脸蛋,心中感伤了一声,面上则是点了点头。 “将军。您又把我们找来,是事情发生变化了吗?”章进从外走了进来,然后站定,惊讶道:“卫小姐?” “章大哥。”卫襦站了起来,抱拳道。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章进脸上露出喜色,说到这里后却又停顿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卫长青将军啊。 真是可惜了。 “是的。能活下来确实很好。就能与二位大哥一起,杀蒙元人报仇雪恨。”卫襦点了点头,脸蛋上尽是坚毅、决绝。 “这是?!”章进有些惊讶,不解的看着吴年。 吴年叹了一口气,把卫襦的事情告诉了章进。章进听了之后,也是心情复杂。这有援兵当然是好事。 虽然援兵少了一点。完颜显随时呼叫一个万户来支援,他们只有卫襦的一个千户汉兵。 但比没有强多了。 但是让卫襦这样的小姑娘,加入到这一场战争之中。章进摇了摇头,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没有经历家破人亡,他没有资格说卫襦。 过了不久,刘武、张声、王贵走了进来,他们都不认得卫襦,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向吴年行礼后坐下。 吴年不得不又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招呼众人来到了亲兵搬进来的四方桌上,重新观看地图。 这并非刘知行画的广阳府全地图,而是云荡山附近的地图。 完颜显的十个千夫长驻扎的山头,进出有几条道路,都是一清二楚。 “我们之前的计划不变。兄长。我们明天起兵,三天后的中午进攻。你率领三千壮丁,绕道去西边佯攻。情况不妙的话,可以自行撤退。我与刘武、王贵、张声率领二千战兵,从南边正面进攻。然后我会败退,撤到这里,野狼谷。” 吴年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红点,眯着眼睛说道:“我与蒙元人交手过很多次了,他们的千夫长都很自大。如果我假装败退,他们可能会追过来。” “而卫小姐,你率领卫家的兵马,在野狼谷埋伏。如果我们能先吃掉完颜显的一个千夫长。那就打开了一个缺口,可以迎接龙且下山了。” 众人都是带兵打仗的,立刻都明白了吴年的意图。现在他们不在北山堡,在广阳府。 吴年的兵力配置、军队战斗力,蒙元人应该是一清二楚。 唯一遗漏的,就是卫襦的兵马。 真正的精兵。 那些个蒙元千夫长都是自大之辈,在得知吴年分兵两路的情况下,又见吴年狼狈逃窜,觉得有利可图,没准就会脑袋一热,杀出来。 引蛇出洞,在野狼谷伏击。 兵法嘛。 不是两支军队拉上战场,硬拼才叫打仗。通过军队调动,精心布局。虽然敌人占据优势,但可以在局部范围内,形成自己的优势,然后取胜。 引诱、伏击,都是常用的手段。 “如果蒙元千夫长不上当,不追击呢?”王贵皱起眉头,问道。 “那就回到了原点,强攻了。”吴年右手成掌,拍在了地图上,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有卫小姐的千户战兵加入,比我们之前好多了。就算强攻,也多了几分胜算。” 章进、王贵、张声、刘武四人都是点了点头。 “你们回去吧,继续养精蓄锐。” “卫小姐,你也回去吧。我们明天出发,大张旗鼓。你走小路,偃旗息鼓。” 吴年抬头看了看众人,吩咐道。 “是。” 众人齐齐抱拳应是,然后下去了。 “呼。”吴年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少许的笑容,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完颜显的惊讶 大战之前。 哪怕是鸟雀,都能感觉到肃杀之气。 古云县百姓更是如此。他们全部都躲在家中,不肯出来。除非是断粮,或是家人生了重病。 天黑了! 天亮了! 县衙,卧房内。 窗户开着,火炉正在持续散发着温暖。几个亲兵立在房间内,或负责戒备,或负责添炭,保证火炉内的火不灭。 “噢噢噢!!!”鸡鸣声响起,亲兵们打了一个激灵。躺在床上睡着的吴年,也睁开了眼睛。 亲兵们见此立刻行动了起来,进进出出。有人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有人拿着衣服走了进来。不久后,又有亲兵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当吴年吃饱喝足穿上了盔甲之后,天已经亮了。 但大军还没有开动。吴年就在这卧房内,坐在床上,扶着腰间刀柄,闭上双眸,养精蓄锐。 “呼呼呼呼。”吴年的呼吸声十分绵长,修炼内家拳的人,都会类似的呼吸。 “将军。可以出发了。”直到一名亲兵走了进来。 吴年才睁开了眼睛,精芒宛如蛟龙一般一闪而逝。他站了起来,扶着腰间刀柄,在身上盔甲铁片碰撞的声音之中,出了大门,沿着走廊出了县衙。 战争在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古云城已经成为过去,吴年不需要它,至少现在不需要。 将军此去,既是救兄弟,也是杀敌。 “这是与我对阵的第二个万户。完颜显!!!!!”过了不久,当吴年骑着一匹黑色的辽东骏马,手持马槊,率领二千战兵迎着风霜,往北方而去的时候,他的心中如此想着。 他体内的鲜血,渐渐也热了起来。温度高的似乎能融化这漫山遍野风雪。 云荡山。 附近的一座山头上,山寨内。 完颜显坐在主位上,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千夫长。狐疑道:“你是说。吴年倾巢而出,向这里扑杀而来?” “没错将军。吴年倾巢而出了。”千夫长沉声说道。 “有意思,有意思。”完颜显惊讶的站了起来,双手负后,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惊讶的连说。 有意思。 吴年想救龙且。完颜显一直都知道。所以他要困死龙且,并且派人向金瑞云求援。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吴年跑了。完颜显也不觉得稀奇,但是吴年不仅没有跑,反而率领乌合之众,直扑云荡山而来。 直扑自己这个蒙元万户,以及成建制的蒙元万户大军。 十个千夫长,一万多人。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 这只是吴年想救龙且,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龙且。这是盲目的行动,这是愚蠢的行动。 完颜显想到这里,眸中精芒一闪而逝。从容镇定的迈着脚步,出了帐门,负手立在山巅,眺望古云县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抹充满了冷意的笑容。 “真是软弱啊。” 所谓的领兵大将,必须坚强,坚强的仿佛岩石一样。有的时候,领兵大将也必须做出一些决断。 残酷的决断。 如果遇到困局,是不是应该要弃车保帅? 为了胜利,是不是可以牺牲掉某一部分人? 是。 如果是他,就会放弃龙且。带着目前获得的两座城池的胜利,回去北山堡,过上一段好日子。 “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而拼死搏斗。简直是太愚蠢了。”完颜显胸背挺直,张开嘴巴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轻蔑道。 “派遣探子,紧盯吴年的行动。命令各营的千夫长,稳住各自营盘,我们守株待兔。让吴年来攻。” 完颜显转过头,对也跟着走出来的千夫长,下令道。 “是。”千夫长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完颜显是不会主动进攻的,因为他的身后就是龙且。 龙且死定了。 ............ “哒哒哒。” 天空上飘着小雪花,风很大。山峰此起彼伏,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条南北向的大道上。 一支人马迎着风雪,往北方而去。 兵丁们都很辛苦,虽然都戴着皮帽子,藏起来了自己的耳朵,套上了手套,尽量的把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但还是很冷。 冷的彻骨。 在这样的天气下,别说战斗了,就算只是行军,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继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山谷。 “将军有令,在前方安营扎寨。加快脚步。”王贵骑着一匹红色的战马,从前方策马返还,张口大叫道。 “是。” 兵丁们顿时精神一振,大声应了。然后加快了脚步,进入了山谷。随即,在王贵、张声的指挥下。兵丁们先立起了外围的木头围墙。 一根根削尖的木头被强行钉在了地上,一顶顶的帐篷被立了起来。等营地建造好之后,都快接近傍晚了。 兵丁们连忙埋锅造饭,化开雪,烧煮肉汤。 王贵率领亲兵在大营内巡视,并且分出四个百户的兵力,分作两个班次,守夜戒备。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王贵扶着腰间的刀柄,来到了大帐外。一抖身子,白雪滚落下来。 进入大帐后,一股浓浓的肉香扑面而来。吴年、张声都已经解甲,围坐在土灶前,喝着肉汤,吃着大饼。 见到王贵进来,张声立刻放下了自己的碗筷。用勺子勺了满满一碗肉汤,递给了王贵。 “多喝点。”张声说道。 “嗯。”王贵嗯了一声,也顾不得解甲了,直接坐下来开始喝汤。但喝的很小心,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吴年。 “喝了这口汤,都下去歇息吧。明天中午,就得厮杀了。”吴年已经干了两碗肉汤,四张大饼了,喝了碗中最后一口肉汤之后,抬头对二人说道。 “是。” 二人应了一声。张声先吃完走了,王贵一阵狼吞虎咽后,也告辞离去了。 “白神山。”吴年取出了一张手帕,擦了擦嘴唇,转头看向北方。 明天他主攻的方向,是白神山。 山上驻扎着一个蒙元人千夫长,但具体不知道是谁,没有情报。 坐了一会儿后,吴年便让亲兵进来收拾残局,自己则去了内帐,脱掉了衣裳睡觉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战起! 刚入夜。 云荡山上。 风很大,吹动树木摇晃,发出诡异的声音。 营地内仿佛是死了一样,寂静的可怕。负责戒备、巡逻的壮丁,尽量的减少行动,以保存体力。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双眸无神,步履虚浮,绝望的气息在蔓延。 龙且身上穿着沉重的盔甲,率领数十名亲兵,在营地内巡视。与戒备、巡逻的兵丁,没有任何交流。 这是一支完全失去了灵魂的队伍。没有崩溃,没有投降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知道蒙元人不会放过他们。 留在这里是饿死。投降蒙元人,会被杀。左右都是死。还不如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援兵。 龙且巡视了一番大营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陈家贵坐在火炉旁烤着火,一动也不动。 为了稳定军心,包括龙且在内的军官,也都实行了粮食配给。目前每天只有一顿饭,还只能吃个五成饱。 就算这样,他们最多也只能坚持十五天了。等十五天过去,他们就会饿死。 现在每天都有人死去。有的人饿死,有的人生病死了,尸体被运送了出去,堆积在山寨的右侧,变成了冰块。 幸好现在是冬天,否则恐怕要生成瘟疫。 “兄弟。”龙且艰难的进入了帐篷,朝着陈家贵招呼了一声。陈家贵呆滞的眼珠子,恢复了少许灵动,艰难的站了起来,帮助龙且解开了身上的盔甲。然后兄弟二人,一起坐在火炉前烤火。 “我很后悔。”龙且抬起头对陈家贵说道。 “为什么?”陈家贵举起自己几乎已经麻木的双掌,贴的火炉很近,努力的摄取温度。 “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何必出头呢?与章进一起,跟着吴年。他打的容易,我们也轻松。现在我起兵失败,不仅害了你们这帮老兄弟,还让几万人与我陪葬。” 龙且一口牙齿紧咬住了嘴唇直到出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这并不是他希望的结局。 他想要杀光蒙元人,为自己的家门报仇雪恨。 但是他搞砸了,牺牲了数万人。 现在,可能真的是结局了。 因为完颜显的封锁,龙且根本不知道吴年已经到达广阳府,并且夺下了两座城池。 “大哥。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是你的选择,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直到现在还跟着你的人,都是与蒙元人有刻骨仇恨的。不管杀蒙元人,还是被蒙元人杀,我们都不后悔。再说了。大哥你忘了吗?我们还有援兵。吴爷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陈家贵抬起头来,双眸中光亮闪耀,尽是希冀之色。 龙且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吴年啊。 他相信吴年会来救自己,但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吴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吴年难道是被打败了吗? 也有可能。 广阳府毕竟不是北山堡啊。吴年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战斗力就不一样了。 坐了一会儿之后,兄弟二人一起进入了内帐睡下。 没办法。 这么冷的天,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且只有五成饱。他们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抗冻能力也是一样。 虽然大男人搂在一起睡,是尴尬了一些。但比冻死强多了。 .............. 时间接近正午。 云荡山西方。一处山头上。 章进率领三千壮丁,没有任何遮掩,肆无忌惮的在这样醒目的位置安营扎寨,居高临下的俯视东方的一座蒙元人山寨。 壮丁们早就吃了饭,正在消化以及等待。 按照约定,他们是中午的时候发动进攻,还差一点时间。 章进站在一块岩石上,看向前方的蒙元人山寨。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壮丁。 这是一群拿着简陋的武器,连一成披甲率都没有的壮丁,连民兵都算不上。 用这样的乌合之众,去攻下一座由蒙元人把守的山头,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只是负责佯攻的,也只能佯攻。 “兄弟们。时间差不多了,集结。”章进大叫了一声。顿时,在各处休息的壮丁,汇聚到了石头的下方,他的面前。 “我们是什么水平,自己知道。雷声大,雨点小的攻上去。如果蒙元战兵杀出来,我们就立刻四散而逃。记住,不要望想与蒙元战兵厮杀。否则会死的很惨。” 章进一脸严肃,厚颜无耻的说着。我们觉不可能赢这样的话。 “是。”壮丁们没有一个不服气,齐齐应了一声。 “杀!!!”章进一挥手,下令道。 “咯吱,咯吱。”营门被打开了。章进只留下了一百个壮丁看管大营,率领了大部分的兵力出了大营,沿着山道下了山,再去进攻前方的蒙元人山寨。 “杀!!!!!” 兵丁们扛着少量的梯子,发出了震天的吼声。把章进的命令,完全贯彻了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顿时,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面的蒙元山寨内。蒙元战兵粮食还算充足,每天都能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听到动静之后,立刻大批大批的出了帐篷,登上了营墙,进行防御。 “勇士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轻敌大意。”一名刀疤脸的蒙元千夫长,匆匆的披上了盔甲,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大声激励士气。 “是。”蒙元战兵们发出了嘹亮的怒吼,回应着自己的千夫长。 这杀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也传达到了云荡山上。 龙且的人饿的头脑昏沉沉,刚开始只是少数人听见了。过了一会儿后,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龙且连盔甲都没穿,便与陈家贵一起出了帐篷,倾听动静。 “西方。杀声是西方传来的。”陈家贵一脸喜色,对龙且说道:“大哥。我们有救了,肯定是吴爷。” “没错。他真的来了。真的来了。除了他没有人会来救我们了。辽东将门的人都死光了啊。”巨大的喜悦席卷了龙且的心灵,以至于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过龙且毕竟也是率领了数万百姓,与蒙元人交战过的豪杰。很快冷静了下来,转头对陈家贵说道:“传令下去,埋锅造饭。日子不过了。只有先吃饱饭,我们才能抓住时机,冲杀出去。” “是。”陈家贵红光满面,弯腰应声下去了。 “威武!威武!威武!!!”早已经饿的两眼冒绿光的人马,顿时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然后他们迅速的埋锅造饭,把有限的粮食,拿出了一部分,开始为突围做准备。 第二百八十章 彻里 上午。 山谷大营内。 今天的风比昨天的小,但气温却是一样的寒冷。兵丁们已经提前吃了午饭,随着吴年的命令,集结在了营门口。 这里不是全部兵马,只是其中的一千八百人。吴年留下了二百人,看守营寨。 “吴”字旌旗下,吴年没有骑马,只是身披盔甲,扶刀站立。王贵、张声站在他的左右两侧,恰如他们的官职。 左右校尉。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了。他的军队,一直都是士气高昂。 “出发。”吴年大手一挥,先转过身来,朝着白神山而去。 “哒哒哒。”一千八百名兵丁,或拿着弓箭,或插着钢刀,或拿着长枪、长矛,扛着梯子,整齐划一的跟在吴年的身后,踩着薄薄的积雪向前。 不久后,山道来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座矮山。 这就是白神山。 一座不仅矮小,而且坡度很缓的矮山。山头上,立着一座蒙元人的营寨。 现在蒙元人占据着包围的优势,他们不需要选择险峻的高山立下营寨,这样的小山,运送粮食,发兵截断道路,都是优势的。 白神山上,同样布满了厚厚的积雪。东南西北都有小路上山。 “王贵。你领一半兵马,去东边进攻。”吴年转身朝着王贵挥了挥手。 “是。”王贵一抱拳,当即招呼了一半兵马,脚步不徐不疾的往东边而去。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不用太急。 吴年双手叉腰,看着王贵率兵离去,抬头看向天空,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蒙元人的包围圈很大,他听不到章进军发出的响动,须得严格按照中午同时进攻的计划。 随即,吴年又转头看向了白神山,眸中露出少许好奇。“这山上的千夫长,叫什么名字?有资格被我砍吗?” 虽然麾下的兵还不行,但吴年对自己的武力很自信,也已经不把蒙元千夫长放在眼里了。 山上。山寨内。 “蒙元”二字的旌旗飞舞,大批大批的蒙元战兵,或作为第一阶梯站在营墙上,或作为第二阶梯,等待战斗损失之后,补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效果太好了 彻里站在风中凌乱中。 蒙元战兵们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弓箭,转头看向彻里。 所有人的脑中,都是一个想法。 “这就结束了?汉人到底是不是玩真的,到底要不要救龙且?这是闹着玩的吗?” 彻里在风中持续凌乱中,心里头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按照将军的命令,我是不能追击的。 但是看到这帮蠢货,我怎么能不追击? 汉人的军队,不管是辽东将门,还是吴年的军队,都是垃圾。只需要我下令打开营门追杀上去,就能够跟狮入羊群一样,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但是将军的命令。 忍耐,忍耐。 忍耐真的是比释放更加的辛苦。只需要杀出去,战功就唾手可得。但我偏偏只能在这里忍耐。 特码的。 就在这时,有人帮彻里做了决定。 “将军快看。”一名蒙元战兵,指着西方的山道上说道。彻里惊讶的转过头,看向了西方。 只见山道上有一支约八百左右的人马,正在火速朝着这边赶来。特码的,还悄咪咪,一点杀声都没有发出来。 彻里当即变了脸色,大叫道:“是王雍元这个混蛋。” 王雍元,乃是取了汉名的蒙元千夫长。就驻扎在附近的山上,他们这十个千夫长,密密麻麻的把云荡山给包围住。 一旦龙且下山,就迎头痛击。 他在强忍着,没有下山追击。王雍元竟然从更远的地方赶来了,想要采摘掉这支汉兵,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留下三个百夫长留在这里看管,如果山上的龙且下山,你们就负责阻拦他们。龙且他们已经饿了很多天了,又没有正经的兵丁。不用怕他。”彻里先吩咐了一声,随即下令道:“其余人集结,跟我一起下山,追杀出去。不能让那狗日的王雍元抢了战功。” “是。” 蒙元战兵大声应是。随即,经过一阵简单的扯皮之后,三个比较弱势的百夫长被留了下来。 王雍元骑上了一匹黑色的战马,手持丈八马槊,驾驭着自己的战马,小心翼翼的下了山。 虽然是缓坡,但是道路有点丝滑,一不小心,恐怕连人带马的摔下去。 七个百夫长的蒙元战兵,则先彻里一步,追了下去。 这个时候,吴年已经撤出了一段距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追下来的蒙元战兵,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蒙元人千夫长,果然都是一群骄傲自大的家伙。哪怕我已经杀了五个人,他们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看到我的军队,就像是看到了脱了衣服的舞娘一样,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计划很成功,接下来就是一步步的把他们给引入埋伏圈了。 慢慢来,慢慢来,不要急。 吴年与另一半的人马汇合,沿着宽阔的山道,迅速的往营寨的方向而去。 但吴年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去。只见似乎有两支蒙元战兵汇合成了一路,朝着自己追来,而且双方似乎还有点不对付。 不是似乎,是真的。 起码有一千五百人!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又是忧虑,又是喜悦。 没想到一次勾引,效果竟然这么好,勾引了两个蒙元千夫长。野狼谷那边,卫襦成建制的一个千户兵力,加上我这两千人,能不能取胜? 如果取胜,那么救下龙且,简直是轻而易举。 整个南方,就没有人控道了。 不管了。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不赢也得赢。两个蒙元千夫长的兵力,我全都要。 吴年继续埋头赶路,往营寨的方向撤退。 后方的彻里与王雍元,则是吵了起来。 王雍元今年二十八岁,生的一张方脸,浓眉大眼,十分的强壮,手持一杆长柄大刀,策马飞驰。 “王雍元,猎物是我的。你不该掺和。”彻里的脸上布满了阴沉,回头对王雍元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这大山上的猎物,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谁杀了,就是谁的。”王雍元不甘示弱,大骂了一声。 “你这个混蛋。”彻里一振手中的马槊,愤怒的击向了王雍元。 “碰”一声,王雍元也是双臂一振大刀,拦住了马槊。冷笑道:“怎么。你想先与我厮杀一场吗?不要忘了。如果我们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都是死路一条。” “哼。”彻里恼哼了一声,收回了马槊。 “呵呵。”王雍元呵呵一笑,一边策马飞驰,一边说道:“不知道里边有没有吴年。” “砍了吴年的头,将军必然重重有赏。” “不过吴年这厮杀了我们五个千夫长,单挑我是打不过的。只能用强弓射杀。” 彻里没有理会王雍元,一双眸子紧盯着前方看。 就在这一追一逃之间,吴年终于逃回了自己的营寨外。 “快进去。”吴年大叫着催促兵丁快进入营寨,等所有人入营之后,他最后一个进来,兵丁立刻关上了营门。 “等一下简单抵抗一下,便舍弃了营寨,退往野狼谷。”吴年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对着左右的王贵、张声说道。 “是。”二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这样的勾引,他们还是第一次。 怎么才能,不那么明显的,败退呢? 过了片刻,彻里、王雍元率领了一千五百左右的蒙元战兵,来到了营寨下方。 “有点碍事。我们没有攻城器械,也没有梯子。”彻里打量了一下吴年的营寨,脸上露出了少许凝重之色,这座营寨非常坚固。 立下营寨的人是个高手。 “没有梯子,就不能攻打营寨了?用人命去填。”王雍元冷笑了一声,然后回头吆喝道:“上。” “杀!!!!” 七个百夫长站了出来,率领自己挥下的蒙元战兵,朝着营寨冲杀了过去。他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也没有梯子。 铁甲兵在前作为人肉盾牌,弓箭手在后,打算以弓箭压制营墙上的汉兵,就这么冲杀进去。 “悍不畏死的家伙。”吴年从营门上往下看,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野狼谷 蒙元战兵非常的凶悍。 “嗖嗖嗖!!!”吴年军的兵丁没有畏惧,弯弓朝着对方射杀。无数的箭矢落下。 “叮叮叮!”前排的蒙元战兵,身上的盔甲被击中,都冒出了火星,却半步不退,弓箭手弯弓射箭,加以反击。 “噗嗤,噗嗤。” “啊啊啊!” 双方的许多兵丁,都被对方的箭矢射中,或被射杀,或重伤。蒙元战兵占据上风,他们的弓箭手太厉害了一点。 吴年并不是要在这里,与两个蒙元千夫长决一死战。 “撤兵!!!!”在经过短暂的抵抗之后,吴年便大叫了一声,从亲兵的手中接过了马槊,翻身上马,朝着另一边营门而去。 王贵、张声二人各自领兵马,跟在吴年的身后一起撤兵。 “快。丢一些兵器。”吴年并非只是单纯的逃跑,频频下令道。 兵丁们可不知道吴年的计划,但将军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一些战弓、箭囊,还有长枪被丢在了地上。 营寨外。 王雍元看着消失不见的汉兵,发出了一声大笑,挑衅的看着彻里,说道:“怎么样彻里?进攻汉人,就应该这个样子。不用考虑太多,只要杀上去就行了。” “来人。用绳索爬上去,打开营门,追上去。杀光他们。”王雍元举起了右手的大刀,大声下令。 “是。”蒙元战兵们应了一阵,也是士气高昂,两个战兵取来了绳索,套住了营寨的凸起部分,攀登上营门,随即打开了营门。 “走。”王雍元意气风发的大叫了一声,策马第一个进入了营寨内,并追击向了另一头的营门。 “该死的混蛋。”彻里的脸色有点难看,大骂了一声之后,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他们都没有怀疑。 营寨内,有仓库、营帐、物资,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舍弃这样营寨的。出了门之后,他们还看到了丢掉的弓箭、长枪、长矛。 看起来汉兵已经是丢盔卸甲了。 最主要的是。 根据情报,吴年的根本没有精兵。他们两个加起来一千五百左右的蒙元战兵,足可以屠杀乌合之众一万五千人,甚至更多。 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二人的眼中,只剩下了活着的战功。只要追杀上了前方这约两千人的人马,屠杀个干净,就是两千人的战功。 将军必然重重有赏。 前方。 吴年骑着马,跑的极快。但是他的兵丁,跑的却不快。他们的身体素质,与蒙元人差了一个档次不止。 尽管竭尽全力,但是与蒙元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 真不是假装的。 体力方面,他们实在是不如。 但是就在这一追一逃之间,野狼谷也越来越近了。那是一座很大的山谷,连通大道。 山谷两旁的山,坡度很缓,完全可以埋伏兵马,且从两山上下来,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 野狼谷,东边的山上。 白雪皑皑。只有光秃秃的树木,顽强的长在积雪之中,等待春天到来。五个百户的精锐兵马,正跟着卫襦一起趴在雪地上。 他们背上披着白布,头上裹着白布,仿佛与雪地融合在了一起。 卫襦身上披着一件盔甲,双手穿着毛茸茸的皮质手套,安静的仿佛一块岩石。盔甲不是借来的,是她自己的。 她从小展现出了过人的武艺资质,不学习刺绣,不学习织布,不学习厨艺,只一个劲儿的练武,是个武痴。 卫长青亲自制作了一件盔甲给她。 “父亲。我要杀光蒙元人。”卫襦取下了左手手套,抓起了一团积雪,抹了抹自己娇嫩的脸蛋,冰雪寒冷刺骨,却比不上她双眸之中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哒哒哒。”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人马声响起。很乱,很乱。卫襦从容的拿起了皮手套,穿了回去。 战斗的时候她会脱掉手套的,但不是现在。 卫襦眼睛一亮,看到了手持马槊,策马在前的吴年。看着吴年率领人马,从出口走了出去。她收回了眸光,又转头看向了入口。 “哒哒哒。” 终于出现了,一支约莫一千五百人左右的蒙元战兵。看到这一支人马的时候,卫襦的眸光一凝,这与计划不一样啊。 不是说才一个蒙元千夫长的吗? 现在至少两个。 “来的好。正所谓好事成双。”卫襦的心中不仅没有一点胆怯,反而热血沸腾,杀气大炽。 彻里、王雍元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眼中只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吴年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座野狼谷很适合埋伏。 “不要再跑了,你们跑不掉的。”王雍元更是兴奋的浑身发抖,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大刀,大喊大叫道。 彻里一声不吭,驾驭着战马向前冲,向前冲。便在他们的人马,全部进入了野狼谷之后。 “杀!!!!” 卫襦发出了一声怒吼,从雪地间站了起来,举起右手用嘴巴咬掉了手套,然后取下了左手手套,拔出了腰间的钢刀,踩着积雪,大踏步的冲了下去,冲向了蒙元战兵。 “嗖嗖嗖!!!!”早就等待多时的弓箭手们,纷纷站起,弯弓搭箭,朝着蒙元战兵射出了箭矢。 成建制一年。 部分三五年的老兵。 完整的一个千户的精锐战兵,也是非同小可的。 无数的箭矢,从左右两侧袭来。蒙元战兵猝不及防,当即许多人中招。 “啊啊啊啊!!!!” 蒙元战兵的披甲率,也不过是三成而已,剩下七成的战兵,都穿战袄,防御力有限。面对这么多的箭矢,当即许多人受到了重创,甚至于当场毙命。 “前队变后队,杀回去。”策马逃跑的吴年,大叫了一声,属下到底都是乌合之众,慌乱了一阵,这才成功调转方向,在吴年的的率领之下,回到了野狼谷。 进入了野狼谷之后,这两千兵马迅速的散开,排列成了五排。第一排和第二排都是铁甲兵。 吴年、王贵、张声三人一马当先,列在第一排。 “杀过去。”吴年双脚夹紧了马腹,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整个人如箭矢一般飞射而出。 这是埋伏,但也是正面激战。 白天激战。 对方是蒙元战兵,如果不拼命的话,极大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吴年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拼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战斗 野狼谷中。 卫家军一个千户的兵力,从左右两侧的山上,骤然杀下。吴年、刘武等人本在逃命,听到杀声之后,折返了回来。 就成了一个,三面合围拢的情况。而且入口处山道虽然不狭隘,但也不宽阔,退出去很难。 彻里、王雍元成了瓮中捉鳖了。 “竟然有埋伏?!!!”彻里勒马停下,脑子在一刹那间空白一片。这特码的,汉人竟然敢埋伏蒙元人? 虽然吴年确实是阵斩了五个蒙元千夫长,但是那四个人,毕竟是金桓山的部将,与他们不成体系。 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有些遥远。而现在彻里用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辽东汉人之中,还有敢埋伏蒙元人的人。 彻里体内的热血,也冷却了一些,有些担心。 “将军下令,让我们守卫营寨不准轻举妄动。但我们却追了出来。如果大获全胜还好说。如果失败,哪怕是平手,回去都没我好果子吃。” 彻里想有点多,王雍元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他看着三面合围上来的汉兵,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是高兴的浑身发抖。 “好多人。兄弟们,勇士们。列阵对敌,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王雍元举起了手中的长柄大刀,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声音。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战功啊。 “哒哒哒!!!”蒙元战兵的素质极高,反应也是极快,在百夫长的指挥下,两个不同千夫长的兵丁,却在短时间内,结成了一个圆阵,其中铁甲兵在外,战袄兵在内。 没办法了,也没个盾牌掩体,只能用自己的铁甲硬抗了。 王雍元、彻里被保护在圆阵之中,没有出去。有一点他们还是认的,吴年的个人武力很强,他们还是不要太自大的好。 “不要大意。左右杀出来的不是普通的军队,气势很强。”彻里转动头颅,看着左右冲杀下来的卫家军,大叫道。 不用他提醒,蒙元战兵都已经看出来了。 相比于前方那支回来的汉兵,左右冲下山的这支汉兵,才是精兵。 吴年看着蒙元战兵快速的结成了圆阵,眸中闪过忌惮之色。 哪怕是他的计划成功了,哪怕是蒙元战兵陷入了埋伏。但蒙元战兵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蒙元人很自信,因为他们经常被包围,然后击败比自己多十倍的汉兵。 “你们两个当心点,不要太勉强。刘武,你与我上。”吴年看了看自己两旁步战的王贵、张声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又对刘武吆喝了一声。 “杀!!!”二人一震手中的马槊,策马飞奔在前,冲向了蒙元圆阵。 “嗖嗖嗖!!!!” 双方的弓箭手,不断的弯弓搭箭。一支支箭矢迎面而来,吴年一双鹰眼捕捉到了这些箭矢的轨迹,偶尔振奋马槊挑落一支箭矢,部分箭矢用身上的盔甲抗住了。 “叮叮叮!!”眨眼之间,他的胸前就插上了五支箭矢。而双方的距离,也已经是0距离了。 “杀!!!”吴年一声怒吼,马槊向前一刺。 “叮”一声,一名手持长矛的蒙元战兵,试图用长矛干扰,双方的兵器在空中撞击。吴年的马槊确实是刺偏了一点,但却也切开了这名蒙元战兵的半个脖子。 “杀!!!” 四五名蒙元战兵,齐齐向前挺进,四五把长矛刺向了吴年与身上的战马。 要是吴年一个人,怕也要耗费一些手脚。但是今天的他不是孤军奋战。王贵、张声率领兵马,在旁边掩护。 “噗嗤,噗嗤。”吴年左右一甩马槊,切下了三个头颅,驾驭战马,向前突进,但很快又被阻拦。 “啊啊啊啊!!!!”许多的蒙元战兵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仿佛是砍瓜切菜一样,斩杀了许多吴年军兵丁。 吴年、刘武两杆马槊,两匹马,杀了许多的蒙元战兵,但是他们麾下的兵丁,也被杀极多。 蒙元战兵,战斗力确实是冠绝天下。 “杀!!!!!” 很快事情发生了变化,从山上冲杀下来的卫家军,迅速的加入了战局。卫襦虽然没能使用更擅长的马槊,但刀法也是她的强项,一声怒吼之中,她如狼似虎的冲入了蒙元圆阵之中。 怀着对蒙元人的仇恨,怀着惊天动地的杀机。卫襦以一介女流之身,冲杀在前,刀随人走,眨眼间便杀了三个蒙元战兵。她身后的卫家军兵丁,也是悍不畏死,与蒙元战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蒙元圆阵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所过之处,汉兵人仰马翻,鲜血与残肢断臂飞舞。 这野狼谷,立刻变成了绞肉机,没有人能逃过。 虽然吴年、卫襦是埋伏,但是汉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占据上风。但是彻里、王雍元却觉得不对劲了。 往日里,他们以一对十,都是正常的事情。但那都是汉兵一触即溃的的原因。 哪怕是站着让他们杀,杀十个人也是要耗费很大力气的。如果汉兵反抗,他们根本赢不了。 而眼前这一支汉兵不一样,不仅反抗,而且悍不畏死。一个汉兵死了,另外两个人扑了上来。 两个汉兵被杀,四个汉兵扑上来。 杀着,杀着。彻里、王雍元的心中,涌现出了少许的凉意。汉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没错,吴年的兵很菜,但没有一个人是怕死的。 不怕死的兵,就是好兵。 “兄弟们。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是一次错过就不再有的机会。为了国仇,为了家恨。我们一定要把这批蒙元战兵留在野狼谷。跟着我,杀光他们。”吴年举起了手中的马槊,驾驭战马向前突刺。 他双臂一震,马槊从又向左斜砍,一名穿着战袄的蒙元战兵,从脖子开始,到了腋下,被锋利的矛锋砍成了两半,鲜血与内脏,哗啦啦的落下。 吴年的一双虎目,充满了血丝,整个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虽然他没有到达蒙元万户的水平,但是在这样的战斗之中,以他的武力,确实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第二百八十四章 绝世的锋芒 “杀,杀,杀!” 该做的,吴年都做了。现在不用他动脑筋,只需要他杀。吴年手中的马槊,左右劈砍。每一次劈杀,必然卸胳膊,卸脑袋,没有一次是落空的,比机器还高效。 向章进学习的槊法,向卫家学习的槊法,在这一次次的劈砍之中,完全融会贯通。 实战是检验武艺的唯一标准,不管之前吴年学会了多少的槊法,积累了多少的理论,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吴年的眼睛,吴年的身体,吴年的精神,全部投入到了这场厮杀之中。他每一次挥出的马槊,都比上一次精准,都比上一次少消耗力量。 这就是技巧带来的变化。 吴年杀疯了,这野狼谷之中,没有其他人比他杀的蒙元战兵更多的了。在这杀戮之中,一柄绝世的利刃,渐渐被锻造了出来。 “该死的混蛋!!!!王雍元,我从这个家伙的身上,感觉到了将军的气息。”彻里的瞳孔收缩,咬牙切齿,却又有些畏惧的看着大肆杀戮的吴年,转头对王雍元说道。 “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们今天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王雍元的脸上也没了兴奋,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起来。 被埋伏就很稀奇了,这一支汉兵的战斗力不算,但罕见的悍不畏死。 更稀奇的是眼前这个拿着马槊的家伙,可能就是吴年吧。强的离谱,而且越来越强。 绝世宝剑,磨砺出来了。 他们都从吴年的身上,感觉到了完颜显的气息。一个蒙元万户大将的凶悍。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辽东的汉人,全部都是垃圾。只有他们蒙元帝国的万户大将,才能散发出这样的气势,才能拥有这样的武艺。 汉人之中,怎么可以,怎么敢出现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吴年这样的人在场,哪怕中了埋伏,他们也不会畏惧,也有信心冲杀出去。 但既然出现了吴年这样的人,那他们赢的机会很小。 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他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且不仅他们会死。 这一次他们可不是奉命出击,而是奉命镇守,却被吴年引诱到了这里,中了埋伏而死。 这是违抗军令,搞不好他们的家眷,也要受到牵连。 一想到这里,彻里、王雍元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结局。 二人到底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绝。 在此之前,他们互相不合,甚至想要干一架。但是在这一刻,在强敌的压迫之下,他们决定齐心协力。 杀了吴年! “干掉他。”王雍元再也忍耐不住了,驾驭战马冲向了前方。 “让开。”彻里也大叫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马槊,与王雍元一起冲向了前方。 此刻蒙元战兵的情况不妙。 人会死,会累,会受伤的。尽管他们一时间没有落入下风,但当汉兵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补上来的时候。胜负的天平,就已经朝着汉军倾斜了。 更何况面前还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家伙,正在收割他们的性命。 彻里、王雍元看着大发神威的吴年,都觉得心惊,都觉得畏惧,更何况是普通的蒙元战兵了。 望着战甲染成血红色,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挥舞着马槊,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样在战斗的吴年,他们只觉得惊惧。 中埋伏! 汉兵出奇的不怕死! 一个凶暴的猛将! 蒙元人军心都开始动摇了。当他们看到彻里、王雍元从后方杀出来的时候,欣喜的让开了道路,用希冀的眸光看着二人。 千夫长大人,如果你们不做一点什么,我们就真的全完了。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就要分出胜负了。如果两个蒙元千夫长宰了吴年,那么蒙元人有极大的可能性突围。 如果吴年斩了两个蒙元千夫长,那么蒙元人会被杀光,鸡犬不留。 卫襦一边厮杀,一边也关注着占据。她奋力的砍杀了一名蒙元铁甲兵,想要冲上去帮忙,但是更多的蒙元战兵却围拢了过来。 对于蒙元战兵来说,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了,绝不能让一些强力人物,去帮吴年的忙。 王贵很机灵,见到这一幕后,对刘武大叫道:“刘武,快帮忙,帮将军的忙。” “杀!!!!”刘武骑着黑色的战马,不,这是一匹染上鲜血,一半黑一半红的战马。他努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呼吸声很沉重。他杀了不知道多少人,消耗了很多的力气。 没办法,战场之上他需要集中百分之百的精神,而穿着沉重的盔甲,驾驭战马,手持数十斤的马槊,不是等闲人能够做到的。 他还年轻,资质也不如吴年。 但是听到了王贵的呼喊声之后,刘武还是努力的驾驭战马,走向吴年,走向自己的将军。 “他们有两个人,真卑鄙啊。不行。我得上去帮将军。”刘武紧握着手中的马槊,一边策马靠近吴年,一边斩杀扑上来的蒙元战兵。 他本来只是个小兵,因为吴年的提拔,才有了今日。吴年也没有把他当下属,而是当一名兄弟。 不管是忠也好,义也好,哪怕是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用靠过来。我一个人足够了。”就在刘武努力靠近吴年的时候,吴年说道。 声音很轻,但奇怪的有穿透力。不仅刘武、王贵、张声听见了,双方的战兵,彻里、王雍元、甚至卫襦都听见了。 在那一刹那,整个战场似乎停顿了下来。双方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吴年,露出了震惊、不可置信等等的表情。 吴年已经策马厮杀了许久,起码挥舞了三十次的马槊,杀了五十个精锐的蒙元战兵。 这些蒙元战兵可不是稻草人,会反抗,会抵挡的。 现在吴年还剩下多少体力,也不好说。而彻里、王雍元则是养精蓄锐,没有动手,只是在旁边看着。 吴年竟然想要以一敌二? 这是不是有点太看轻了,蒙元千夫长的战斗力?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斩杀!!! 在外人看来,吴年很狂妄。但吴年本人,却非常的自信。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就一直有锻炼自己的体魄。跟随章进学习了马槊之后,他也一直在练习马槊。 从一开始,杀一个蒙元千夫长需要拼尽全力,到后来杀一个蒙元千夫长比较容易。 按照别人的话来说,他的实力很早就介于蒙元万户大将与千夫长之间了。 蒙元千夫长也不是所有人的武力都是一样的。有人强一些,有人弱一些。 算起来的话,吴年应该是属于精英千夫长的水平。 但是在那之后,吴年的实力一直都在增加,不断的增加,就没有停止过。不管是马槊的使用,骑术,还是个人的体魄,一直都是如此。 今天的厮杀,让吴年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他全身心都投入了,自己的精神,自己的肉体,自己的意志力,都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之中。 这都是因为,哪怕是埋伏了,他们也未必能全赢。 蒙元战兵太强大了,拥有可以反败为胜的力量。 吴年必须要投入自己全身心的力量,在这里,在野狼谷,消灭这约一千五百人的蒙元战兵,撕咬下这一块肥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技巧再一次提升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与完颜显、金桓山这样的人厮杀了,但是杀两个蒙元千夫长,不是问题。 哪怕杀不了,也不会输。 干掉他们,然后杀光野狼谷内的所有蒙元战兵。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手中的马槊,抬头看向了彻里、王雍元。 吴年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也不需要知道,只要杀了就行了。 彻里、王雍元的脸色极为难看,心里头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这个家伙,竟然敢轻视他们!!!!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蒙元千夫长。在以往面对汉兵的时候,他们一个人可以追杀一万人的。 现在他们确实想一起上,斩杀了吴年。 而吴年却说:“我一个人足够了。”也就是吴年不认为自己会死,反而认为会杀了他们。 这简直是侮辱。 “彻里。我现在已经怒到极限了。只有杀了这个人,才能平息我心中的怒火。”王雍元一双手死死的握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咯咯作响。 “同意。杀了他。”彻里的话很冷,比这冰天雪地还冷。 与此同时,汉兵、蒙元战兵都让开了道路。他们怀揣着对各自将军的信心,把场地给让了出来。 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杀!!!!”王雍元先忍不住,双脚夹紧了马腹,战马吃痛,嘶鸣了一声,载着他犹如箭矢一般飞驰向了吴年,手中的长柄大刀,从右往左,劈砍向吴年的脖子。 彻里紧随其后,策马向前,手中的马槊,瞄准了吴年的腰腹部,“唰”一声,宛如雷电一般,速度极快。 “碰!!!!”吴年双臂猛然灌注了千钧之力,马槊如风一般席卷向了王雍元的长柄大刀,兵器在空中撞击。王雍元的面色一白,一股的巨大的力量,从长柄大刀上袭来,他的虎口一麻,险些握不住刀。 “好大力气!!!!”王雍元眼睛几乎凸出,初次交锋便吃了一个大亏。 “滋滋滋!!!”吴年在对付王雍元的同时,腰部一扭,彻里的马槊矛锋几乎擦着吴年腰腹处的铁片而过,发出了难听的声音,火星四溅。 别看这个动作完成的非常轻松,但其实需要极大的勇气,以及对彻里招数的把握。 吴年本人就是使用马槊的,可以看破彻里的槊法。 “碰!!!”吴年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马槊,双臂一振,袭击向了彻里的后背。 彻里招式用老,来不及收回马槊,也来不及其他动作,只能弯腰趴在了马背上。但却还是迟了一丢丢,被击中了头盔。 一声如同铜锣一般的声响响起,彻里眼睛向上一翻,差点失去了意识。他的后脑被击中了,好痛。 “杀!!!!”王雍元已经重整旗鼓,整个人几乎站在了马镫上,双臂用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刀朝着吴年的脑袋劈杀而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把我们的同胞救出来 结果毫无悬念。 在彻里、王雍元被杀之后,蒙元战兵士气低落,被吴年率领汉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蒙元战兵哪怕是士气低落,也还是凶悍异常,临死反扑,给汉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那些个百夫长,也不是吃素的。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野狼谷内,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蒙元人。尸体铺满了地面,鲜血染红了白雪。 狂热的气氛渐渐散去,每一个汉兵都是精疲力尽。有些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中,喘着粗气,手中的兵器,也松开随意倒在了地上。 一些受伤的汉兵,躺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呼。”吴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眸光从地上的尸体中掠过,露出了怜悯之色。 对于蒙元人,他没有任何同情。但对于汉兵,他却怜悯。 要不是该死的蒙元人南下挑起战争。这些强壮的汉子,每一个都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至于埋骨在这种地方。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吴年硬起心肠,在人群之中找了一下后,沉声说道:“王贵、张声。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救治受伤的兵丁,掩埋死去的人,哪怕蒙元人也给埋了,否则等春天到了会引发瘟疫。” “等处理好了之后,回去前方的营寨内。等我消息。” “是。”王贵、张声应了一声,立刻组织人手,处理后事了。 “都打起精神来,不要躺下。会冻死的。” “快,帮忙掩埋尸体,救治伤兵。” “刘武。你精选五百人,马上跟我一起回去。我杀了两个千夫长,一定有两座空营。我要率领你们夺下营地。” 吴年的眸光落到了浑身是血的刘武身上,这小子今天干的很不错了,但可惜,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是。”刘武甩了甩自己的头,觉得有点昏沉沉的,但听了吴年的命令之后,强打着精神应了一声。 “怎么样?”吴年策马来到了卫襦的面前,稍稍打量了一下对方后,翻身下马,沉声问道。 卫襦的样子有些狼狈,身上的盔甲染成了血红,头发上,脸上也布满了血迹,脸色发白,但没有痛苦的表情。 吴年估计,卫襦没有受伤,但可能是搏斗太狠,消耗了太多体力。 这是正常的。 蒙元战兵都是一群可怕的家伙,不是稻草人。 吴年再四处看了看卫家兵,他们也算是汉兵精锐了,但一场厮杀后,也是精疲力尽了。 “我没事。吴大哥。”卫襦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下来,身体的疲劳感缓解了不少。她抬起头看着吴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吴年有些纳闷,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点血迹。笑着解释道:“这是别人的血。” “我知道。”卫襦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对吴年说道:“吴大哥,你真是强壮。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能砍下蒙元万户大将的头。” 这是卫襦的由衷之言。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虽然是个武痴,但自认为天赋没有吴年高,毅力也没有吴年足。 她这辈子可能很难斩杀一名蒙元万户,但是她相信吴年一定能行。 刚才的厮杀她看在眼中。吴年不仅单挑赢了两个蒙元千夫长,而且斩杀蒙元战兵,也很是流畅。 吴年所展露出来的技巧,凶暴,让她望尘莫及。不。整个辽东将门之中的好汉们,也都是望尘莫及。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回想起眼前这个人刚才爆发出来的凶气。卫襦无比坚定的认为,吴年一定能驱逐鞑虏,光复辽东。 父亲让她来投奔吴年,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不仅是卫襦是这么认为的,在场的卫家军也是一样。他们或坐在地上喘气,或是勉强站立,眼睛却齐齐的落在了吴年的身上,那眼神。 “敬畏如神明。”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吴年的威名。阵斩五个蒙元千夫长,屠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但是听到的永远也没有看到的震撼人心。 他们的想法与卫襦的完全一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汉人能斩杀蒙元万户大将的话,那么吴年肯定是其中之一。 在不远的将来。 “卫小姐。谢你的吉言。”吴年笑了笑,心中暗道:“我对此也是毫不怀疑。” “不过。不是武艺高强,才可以斩杀蒙元万户大将的。只要用兵得当,也是可以的。手段包括不限于埋伏、水攻、火烧。只要军队足够精锐,谁都可以杀蒙元万户。他们也是人,不是神。是可以被杀死的。” 说到这里,吴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环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兵丁,沉声说道:“一场战争,谁都不是多余的。就像今天。如果没有你们。以我一个人,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所以。等安定下来之后,你们可要好好训练。能否光复辽东,就全靠你们了。” 这句话,特别提升士气。 没错。 将军的个人武力是很重要,但是我们同样重要。 已经精疲力尽的汉兵双眼都亮了起来,整个人仿佛是吃了人参果似的,疲劳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光复辽东,就全靠我们了。 “是。”兵丁们齐齐大吼了一声,声音宛如一只苍鹰,直冲天际而去。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然后对卫襦说道:“卫小姐。你也精选五百精兵。等一下,我们各自率兵攻破一座蒙元大营。” “好。”卫襦没有任何迟疑,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下去精选兵丁去了。这一战卫家兵伤亡很大,但仔细挑选一下的话,应该还能凑出完整五百兵马的。 不久后,刘武、卫襦各自精选了五百精兵,总计一千人,列阵等待了起来。 吴年看了看还在打扫战场的王贵、张声,深呼吸了一口气,从亲兵的手中再一次握住了马槊,左脚脚掌探入了马镫,双手攀附马鞍,翻身上马。 “兄弟们。我们去把我们的同胞救出来。”吴年一振手中的马槊,大喝了一声后,驾驭战马向前而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攻打营地 山道上。 吴年率领刘武、卫襦以及一千精兵,往前方而去。吴年一边驾驭战马,一边调整呼吸。 一个个强悍的蒙元战兵,加上两个蒙元千夫长。这一场厮杀,他的消耗也很大。 对于他这样的骑术高手来说,一边骑马,一边可以休息恢复体力的。 吴年微微抬起头,看向云荡山的方向,眸光极为锐利。 龙且,我来救你了。 为了救你,我可是做到这种地步了。你可要平安无事啊。别当我救出你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一次进攻广阳府,遇到卫襦是一个意外。龙且是他一早定下的目标。 他一定要救出龙且,固然是因为兄弟情义。但也不否认,龙且是个大将之材。 龙且成功组织起了几万人,差点成了气候。 个人武力也十分强悍。 龙且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吴年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计划。壮大北山堡实力的计划。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他不能停止,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一旦停下,就有可能被庞大的蒙元帝国的军势力给淹没掉。 军队走的不快,因为兵丁也要恢复体力。但这段路,总归还是走完了。当前方豁然开朗的时候,吴年再一次回到了白神山。 山顶上还是那座营寨,只是兵力上肯定少了很多。吴年估计,现在山上可能只有三个百夫长。 攻破这座营地,既是为龙且开路,也是可以窃取其中的不少军需物资。还有那几百个蒙元战兵。 杀一个是一个。 “前方应该是坦途了,派人去云荡山上。让龙且下山。在完颜显的八个千夫长兵力没有集结之前,赶紧跑。” “卫小姐。你率领你的兵,去另一座营寨。这座营寨就交给我了。” 吴年已经恢复了大半体力,一双虎目精芒闪闪,下令道。 “是。” 卫襦、刘武各自应了一声。而后,吴年看着卫襦沿着大道,朝着另一座山峰而去。 “拿弓来,这一次我亲自上。”吴年翻身下马,伸手招呼了一声。一名亲兵给吴年献上了自己的大弓,以及一个完整的箭囊。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绝境中的希望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当三个百夫长亲眼看到了彻里人头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一样,而且很冷,很冷。 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来自身体内的寒意,让他们发冷。 我们的千夫长,我们的将军,竟然真的被杀了。既然将军被杀了,那么王雍元肯定也死了。 这就是吴年的战斗力吗?这就是北山堡吴年的厉害吗? 简直强的可怕。按照这二位将军的兵力,在以往的时候,完全可以击溃一万五千汉兵的。 但是这一次...... 吴年没有容许三个百夫长多想。 “杀!!!!” 吴年在扔进去人头后没多久,就取下了背上的大弓,弯弓搭箭,眸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宛如鹰眼。 “呼。”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吴年站了起来,离开了盾牌兵的保护,在稍稍瞄准之后,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不等有结果,便又蹲了回去。 “嗖”一声,一支箭矢擦着他左边耳朵飞过。以吴年的沉稳,也忍不住有些心惊。 这可是战场,有太多名将被箭矢射杀了。他也不是真的不死之身。 “噗嗤。啊!!!” 但是吴年也听到了一个美妙的声音,一个惨叫声响起,紧接着重物坠落的声音响起。 “碰。” “虽说不是自己的弓,但也还行。”吴年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的笑容,然后再一次站了起来,稍稍瞄准就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射箭之后,立刻蹲下。 如此反复,吴年杀了五个人。 或许是吴年的箭术镇住了山寨内的蒙元战兵,或是彻里的死亡,让蒙元战兵士气动摇。 他们的防守,出现了一个空隙。 “上!!!!”吴年果断抓住了这个空隙,大叫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离开了盾牌兵的保护,冲向了山寨。 “叮叮叮!!!”吴年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挑飞了一支箭矢,但仍然有三支箭矢命中了他,箭头与铁甲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杀!!!!”汉兵们见吴年如此勇猛,纷纷离开了盾牌兵的保护,冲向了营门。 这座营门不高。因为完颜显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被攻打。他设置这些山寨的原因,只是困住龙且而已。 龙且已经精疲力尽了,没有进攻的可能性。 来到了营门下之后,两个早有准备的战兵拿出了绳索,顶端套着一个小铁球,随手一扔,套住了一个凸出的部分。 吴年当即抓住绳索,向上攀登。在己方弓箭手的掩护下,他险象环生的站在了营门上。 “杀!!!!”他眸如鹰眼,步如猛虎,手中的钢刀左右一挥,便斩杀了两名蒙元弓箭手,再纵身一跃,落在了地面上。而前方则是百余名蒙元战兵。 吴年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展现出了狰狞的笑容。 “你们的千夫长都已经死了,何必在这里白白送命?我允许你们逃走。”一声大喝之后,吴年刀随人走,以一人之力,冲向了百余名蒙元战兵。 当然,他的援兵很快到达了。很多的汉兵冲上了营门,打开了营门,跟在吴年的背后,冲向了蒙元战兵。 另一边,刘武也突破进入了营地内,双方夹击。尽管蒙元战兵奋然反抗,但却被杀了大半,剩下小半,从后门逃离了这座营地。 刘武杀的兴起,正打算追击。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要追击了。马上收拾物资,搬下山去。”吴年喝止了刘武。 刘武醒悟过来,连忙率领汉兵,或救治伤兵,或搬运物资。现在北山堡人口太多了,哪怕是一粒米,也是好的。 吴年攻占了山寨之后,没有忘记卫襦,连忙派人去看了一下。得知卫襦也得手之后,他才心安理得的在这座营地内盘横了下来,等待龙且下山。 “这一次的目的达成了,哪怕是现在完颜显反应过来。他也阻止不了我们了。至于斩杀完颜显?我还没有这个实力。不能飘。” 吴年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嘴角止不住的笑容。 真不容易啊。 他得知龙且被困,马不停蹄的就来了。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百分百成功,只是凭借一腔义气,打算试一试而已。 现在人能救出来,真是太好了。 云荡山上。 龙且等人的士气,比较萎靡。龙且在听到杀声之后,立刻让兵丁埋锅造饭。日子不过了,先饱餐一顿再说。 然后,两个方向传来了杀声。龙且兴奋的浑身发抖,真的来救了,他的兄弟真的来救他了。 但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很快两个方向的杀声,都停止了,悄无声息,仿佛刚才的杀声,只是海市蜃楼一样。 不仅龙且觉得大受打击,他麾下的人手,也都大受打击。 大帐内。 火炉内的火焰烧的极为旺盛。龙且、陈家贵吃饱饭了,浑身暖洋洋的,同时心头冰凉。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吴年被击退了?”龙且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膝盖,声音极为沙哑,表情充满了绝望。 “有可能。毕竟对手是万户大将完颜显,吴爷,可能不是对手。”陈家贵的声音,也很苦涩。 他们两个都相信吴年会来救他们,但是打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吴年被击退了,那么他们只剩下等死一条路了。 “哎。” 龙且一想到自己的家门之仇还没报,一想到身边这八九千的百姓、人手,要与他一起死在云荡山上,就止不住的悲凉,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我龙且无能啊,累的这么多的乡亲,与我一起共赴黄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名汉子从外闯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惊喜、不可置信、疑在梦中。 “怎么了?”龙且惊讶的抬头问道。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一双虎目精亮无比,霍然站起大踏步向前,抓住了这个汉子宽阔的肩膀,惊喜问道:“是不是情况出现了变化?”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兄弟辅汉将军 陈家贵的反应也是极快,眼睛一亮,站起来紧盯着来报的汉子。你倒是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束手无策,就等着天上掉馅饼了。 刚才他们还想,吴年可能是被击退了。也可能真的是被击退了。但是万一出现了奇迹呢? 汉子本在震惊之中,被龙且一抓之下,双肩剧痛。陡然醒悟过来,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话来。 “呼呼呼呼。”他的胸口急剧起伏,张口吐气声如雷。过了许久后,他才平复了下来,抬起头来看向了龙且、陈家贵,咧嘴一笑道:“二位大人。刚才门口有人自称是辅汉将军的部下。说辅汉将军在野狼谷斩了两个千夫长,屠杀将近两千蒙元战兵。目前正在进攻南边的两座蒙元山寨。” “让我们趁着完颜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准备一下,马上下山。” “这是真的?!!!!”龙且没有问出来,只是浑浑噩噩的松开了汉子的肩膀,然后仰天发出了快意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充满了狂喜,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他根本就不想死。他还有大仇没报呢,他要留着有用之躯,与蒙元人厮杀呢。 “这是真的。家贵。马上传令下去,简单收拾一下帐篷,粮食。马上走。”龙且深呼吸了一口气,止住了笑声,霍然转头对同样一脸喜色的陈家贵说道。 “是。”陈家贵欣喜的点了点头,立刻下去了。来报的汉子,也笑着下去了。 龙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又是酒足饭饱,脸上红光满面。自个儿开心了一会儿后,龙且双手叉腰走出了帐篷,朝着营地内露出茫然之色的百姓,大声说道:“同胞们。欢呼吧。我的兄弟辅汉将军吴年来救我们了。我们能活着下山了,我们还要去北山堡。” “我们活下来了,继续用这有用之身,与蒙元人厮杀到底。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龙且出来的时候,百姓之中的壮丁比例还是很正常的。与蒙元人交战,算是优胜劣汰。 能生存下来的,以壮丁居多。目前山上八九千的人民,其中四五千是壮丁。这些壮丁,听了龙且的话之后,顿时心头狂喜,热血沸腾了起来。 “威武!!!威武!!!威武!!!” 壮丁们举起了双臂,朝着天空发出了欢呼声。 北山堡的吴年。 辅汉将军吴年。 这个名字,真的是如雷贯耳啊。现在他们也要去北山堡了,汇聚在辅汉将军的麾下,与蒙元人斗到底。 云荡山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在陈家贵以及骨干的组织下。八九千人只带上了帐篷,铁锅,少量的被褥,以及仅剩下的一点粮食,便浩浩荡荡的下山,往南方去了。 当龙且等人下山的时候,吴年也已经搬空了营地。立在山道上,等待龙且。 双方远远的就看到了彼此。 “哈哈哈哈。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吴年开心的张开了双臂,大步向前冲了过去。 “哈哈哈。是的。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龙且也哈哈大笑了一声,大步走了上来。 兄弟二人狠狠的抱在了一起。 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但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他们一起与半边张为敌,一起灭了柳家拳门,一起起兵反抗蒙元人。 以前是龙且帮助吴年。 这一次是吴年帮龙且脱困。这是两肋插刀的义气,这是男儿之间的情义。 “兄弟。”龙且先放开了吴年,端详了吴年片刻后,伸出右拳击中了吴年的胸口,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啊。我们分开后,当我再听到你名字的时候,你竟然阵斩了四个蒙元千夫长,屠杀了将近五千蒙元战兵。” “在野狼谷,又阵斩了两个蒙元千夫长,屠杀了一二千蒙元战兵。战果真是辉煌。” “相比起来。我虽然也聚敛了几万人,但只是靶子而已。不仅没有战功,反而差点死在了云荡山。” “兄长不必妄自菲薄,能聚敛几万人,也是本事。”吴年摇了摇头,宽慰道。 龙且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对于这个兄弟,他真的是服气。他能办到的事情,这个兄弟一定也能办到。 他办不到的事情,这个兄弟更能办到。 厉害。 “接下来有计划吗?”龙且问道,抬眼看了一眼卫襦,轻轻点了点头。 卫襦也微微颔首,算是还礼了。 “计划很简单,逃。在完颜显的八千军队没有集结之前,赶紧回去北山堡。这一趟,我可是虎口拔牙,不仅救出了你,还惹毛了猛虎,后果很严重。我得回去北山堡,我的地盘,才能安心。” 吴年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龙且见吴年说的调皮,忍不住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龙且的表情逐渐认真了起来,说道:“兄弟啊。这一次我想要在北山堡常住,你可欢迎吗?” 吴年立刻听出了龙且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当然欢迎啊。兄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哈哈哈。”龙且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兄弟二人忘情的叙旧,但现在却不是叙旧的时候。 “二位大哥。赶快走吧。”卫襦上前一步,插了一句嘴。 “走。”吴年收起了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指挥着队伍,按照早就定下的路线,开始行军。 途中王贵、张声带着部分军需物资,与吴年会合,众人一起往北山堡方向返还。 至于章进。吴年没有管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自己也能返回北山堡。 ........... 山寨上。 站岗、巡逻的蒙元战兵,精神抖擞,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戒备的非常森严,滴水不漏。 大帐内。 完颜显坐在一张凳子上,低头看着面前的火炉,心里头有一些些不安。 根据消息,来自西边的进攻已经被击退了。 这很正常,以吴年的军队战斗力,肯定是攻不下他任何一座山寨的。但是完颜显,却还是不安。 总觉得要出事。 第二百九十章 暴怒的完颜显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完颜显坐在凳子上,右腿不停抖动的时候,一名亲兵从外跑了进来,禀报道:“报将军。南方的彻里大人、王雍元大人,一起率领兵丁出了营地,追击汉兵去了。” 蒙元人一直知道自己是在与吴年为敌。 但是这一战,章进在西边佯攻。吴年在南方进攻,都没打出旗号。 目前蒙元一方并不知道,吴年在什么地方。 “你说什么?!!这两个蠢货。”完颜显心中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霍然站起来,暴怒道。 守! 他的命令是守。目前云荡山上的龙且,快要饿死了。而他这里粮食出现了一点状况,但是先把龙且困死,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十个千夫长,十座山寨。在有水源、粮食的情况下,哪怕是对方有十万人,想要短时间内攻破山寨也是极难的。 山路太狭隘了,进攻一方不可能投入太多的军队。 而且吴年也没有太多的军队。 只要选择守备,那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但是这两个蠢货,竟然率兵出了山寨。 放弃了不败之地,进入了一个不可控的情况。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完颜显太了解这彻里、王雍元的心思了。他们在用以前看待辽东将门的眼光,去看待吴年,认为吴年只是个纸糊。只要率兵追击,就能斩获战功。 到时候升官发财,两全曲美。 他们完全不知道,吴年这样的对手,与辽东将门是完全不同的。傲慢只会自掘坟墓。 这两个混蛋。这两个混蛋。 完颜显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了,就算是这两个混蛋追击获胜回来,他也一样要宰了这两个混蛋。 是应该整肃军纪了,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而在此之前,完颜显希望这两个混蛋能够赢,或者能够小败一场,把大部分的兵力带回来,守备好山寨,先把龙且这块肥肉给吃掉。 希望。希望。 完颜显的脸色难看以极,一双虎目瞪的滚圆,血丝渐渐布满眼白,那神情仿佛是一头要吃人的老虎。 万户大将的气势,岂是等闲? 虽然现在天气还寒冷,但是亲兵身上的冷汗却不断的流淌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根本不敢看向完颜显,只是弯下腰,弯下腰。 “下去吧。密切留意南方的情况。”完颜显在愤怒了片刻之后,自己勉强的平静了下来,坐回了凳子,只是右腿不住的抖动起来,显得焦躁而烦闷。他抬头看了一眼亲兵,下令道。 “是。”亲兵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 将军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太可怕了。两位千夫长大人,你们自求多福吧。 “该死的混蛋。”完颜显控制不了自己的右腿抖动,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关键的是,他还只能看着,不能有任何动作。如果调兵遣将的话,那么云荡山上的龙且,就有可能从别的地方,冲下山。 包围云荡山是最好的选择了,动起来只会放虎归山。 局势的发展,浇灭了完颜显最后的幻想。当亲兵战战兢兢的走进来,报告说:“南方两座山寨被攻破”之后。 完颜显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全完了,全完了。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缺口已经打开了,云荡山上的龙且,毫无疑问不会坐着等死,肯定已经向南离开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甚至还呼叫了金瑞云作为援兵。 他已经是不顾万户大将的脸面了,现在这个情况,等金瑞云来了,自己可能会被嘲笑一番。 不仅煮熟的鸭子非了,还损失了两个千夫长,一二千的战兵。 错了。还不仅如此。还失去了两座城池,四个汉人千夫长,两千汉人战兵。 小小的吴年。 一个小小的吴年,率领几千个乌合之众。竟然让他这个万户大将,蒙受了这样的损失。 他被嘲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来人。马上上报朝廷。把彻里与王雍元这两个蠢货的家眷,送去给披甲人为奴。告诉所有的千夫长,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马上传令下去。命各军集结,向南追击。我不能眼睁睁的放跑了吴年。” “备甲,备马,我亲自去追。” 完颜显的声音都已经变形了,语气比这天气还要寒冷,仿佛是万丈之下的寒冰。 “是。”亲兵不敢有别的任何反应,干脆的应了一声后,如丧家之犬一样跑了出去。 不久后,另外几个亲兵从外巍巍颤颤的走了进来。先帮完颜显脱掉了外边的棉袄,然后逐一给完颜显披上了盔甲,配上了钢刀。 完颜显自己抱着头盔戴好,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的眸光刺向南方,仿佛是掠过了无数高山,落在了吴年的头上,化作了一柄飞剑,把吴年的头给斩落下来了。 他体内的鲜血已经沸腾了,热血沸腾。 自从他少年从军之后,一直在赢。一直在压着辽东将门的那些大将们打,赢都赢麻木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热血,早已经冷却了。现在好了。 吴年成功的引动了他体内的热血。他头一次这么想,这么想杀了一个人。 这个把他的猎物带走了,名叫吴年的人。 完颜显已经朝着剩下的千夫长下达了命令,但是军队散步在各处山头,不是一下子能集结的。 完颜显迅速的集结了这个山寨内的千夫长兵力,翻身上了一匹健壮的红色战马,从亲兵的手上拿过了自己的武器,黑铁宝刀。 “勇士们。儿郎们。跟上我。不管前方是谁,跟着我一起,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完颜显举起了手中的黑铁宝刀,发出了一声愤怒至极的大叫声。 蒙元战兵们对此毫不怀疑,他们的万户大将,足以把任何汉人武将给撕成碎片。 “杀,杀,杀!!!!” 蒙元战兵举起了手中的兵器,疯狂的喊杀着,回应着完颜显。完颜显十分的满意,微微咧开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驾驭战马,率领人马,往南而去。 随着完颜显的行动,他的八个蒙元千夫长的兵力,也从各方汇聚,最终化作了八九千人,朝着南方追击而去。 这八九千的蒙元战兵,在一个蒙元万户大将的统帅之下,足以击溃辽东将门的十万人。 野战!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吴年的胃口很大 宽阔的山道上,吴年、龙且、刘武、卫襦等人率领三千人马断后。 埋伏两个蒙元千夫长的三千精兵,损失很重。现在这三千人马,吴年是从各方凑出来的。 这也算是北山堡的传统了。 乌合之众。 从战争一开始,吴年麾下的兵就都是乌合之众。实在是没有时间可以训练啊。之后越打越大,不是在打仗厮杀,就是去打仗厮杀的路上。 他根本没有时间,把这些军队整编了。如果他的军队能与卫家军一样,是整编军队的话。 那战斗力,就大大不同了。 他们四个人策马走在队伍的中央位置,处于重重保护之中。龙且目前的情况不太妙。 他已经饿了很久了,下山前才吃了一顿饱饭,不说饿的皮包骨头,但也掉了不少肌肉,得花很长一段时间补充回来。 身体上虚弱,但是他的精神头却是很亢奋。 “兄.....不。将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一次你带回去了足有两万多人。这么多人,北山堡可塞不下啊。将军舍弃了古云城、山广城有些可惜了。” 龙且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舍。 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吴年竟然能攻入两座城池,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得了城池,又没得城池,实在让他心痛。 “存土地城池,不如存人。兄长你想想你自己,拿下了一座县城,有七八万人,但是守住了吗?县城太大了,管的地方多。城外的土地更多,可以让蒙元战兵,排开军阵攻城,只是活靶子而已。拿下城池是一回事,守城又是一回事。”说到这里,吴年看了一眼龙且,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龙且的老脸一红,不再提城池的事情了。他守着县城,被蒙元战兵吊打的事情,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 特码的,当时看到县城就眼睛发亮了,现在一想真是蠢。还不如攻入一座百户所,与吴年一样守着山堡呢。 “堡垒?!!!”龙且想到这里,顿时虎目一亮,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年,露出了期待之色。 吴年看他的眸光,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笑呵呵说道:“看来兄长你是想明白了。” “实力多了,当然是分开。北山堡当然藏不下太多的人口。在此之前,我就已经让人在北山堡外修建了一座茫崖山城。那是一座可以容纳两万人的巨大山城。等修建完成之后,我就分北山堡的人口过去,让铁牛一个千户的兵力,镇守茫崖山城。” “以广袤的山区为根基,包围县城。这是一个不错的策略。我已经提前计划好了。在北山堡的西南方向有一座成山堡,在东南方向有一座天成堡。这三座城堡的范围,在方圆五十里以内,形成一个三角形。” “等回到北山堡之后,兄长与刘武也分出去,各夺取一座城堡。” “我有预感。蒙元人不会让我安心发展的,他们一定会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茫崖山城、北山堡、成山堡、天成堡。我们守着山沟沟里易守难攻的城堡,对应广大的山区,不是比夺取县城更香吗?” 这个计划,吴年很早就开始筹划了。北山堡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蒙元战兵,也很擅长山地作战。 但是辽东将门最初在山沟沟里修建的一座座百户所,其军事作用实在是太强了。 蒙元人一个万户战兵,只能投入到三个千夫长的兵力。 几座山城形呈三角形,带来了一个足够稳定的区域。可以向区域内的山村收取粮食,征召兵源。 游击战嘛,这就是一个大的根据地。蒙元人想打他们很困难,但是他们打蒙元人,可以随时随地出击。 占了地利、人和。 现在吴年很有信心,分出铁牛去茫崖山城,分出章进、龙且,都是可以信赖的大将。 守得住,一定守得住。 龙且刚才眼睛发亮,确实是想到了。闻言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啊。不仅是这三座城堡,这些个百户所密密麻麻的在山区有很多,随着我们的实力扩增。我们可以占据所有的山堡,让蒙元人占着县城。” “如果顺利的话。不用几年,我们就能占领一半的辽东。” “嗯。只要给我时间,这成片的大山,都是我们的。光复辽东,驱逐鞑虏,绝不是一句空话。” 吴年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眉目间神采飞扬。 “哎。”卫襦看着眉飞色舞,计划着未来的二人,忽然长叹了一声,闷闷不乐了起来。 “卫小姐,你怎么了?可是我的计划,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吴年眉头微微蹙起,认真询问道。 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具体实施起来,可能会有很多的问题。 吴年并非自大不能容人的人,如果卫襦察觉到了漏洞,他会虚心接受,并加以改正。 “吴大哥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一座座百户所,与一座座县城是遥相呼应的。这是辽东将门的祖先,亲自缔造的防御体系。不说是辽东将门的军队,保持在楚国开国时期的战斗水平,只要不是烂到骨子里了。就能依托这防御体系进行抵抗。蒙元人再强,也攻不下来。” “他们或许会攻入几座县城,但终究会陷入到消耗战,负担不起后勤而退走的。可惜辽东将门的后人实在无能。” 卫襦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想起自己那已经死去多日的父亲,她眼中冒出了泪花。 如果这辽东将门之中的指挥使,有一半能比得上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就不会守着孤城,最终城破被杀了。 这一座座城池,一座座百户所,与辽东这片绵延的山区,形成的防御体系。 根本没有发挥作用。 吴年看出了卫襦的感伤,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什么“节哀顺变”什么,“令尊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这些话都太过于苍白了。 卫襦可是死了父亲,死了一半卫氏宗族啊。只有一句话,才可以帮到卫襦,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嗯?”吴年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看向了后方。这是他在后方设置的哨骑,如果有蒙元人率兵追击,哨骑就会飞驰来禀报。 完颜显不甘心失败,追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吴年的战意 “肯定是完颜显追上来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将军。蒙元人在山地上行军非常快,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龙且的面色微微一变,沉声说道。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被完颜显追着跑的一幕幕,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被围追堵截,最后被完颜显当作是傻瓜一样,包围在了云荡山上。 可真不是一段好的回忆。 “兄长。我知道你还心有余悸,但先少安毋躁。”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龙且摆了摆手。 虽然他很同情龙且差点被饿死,但遇到完颜显,不要表现的这么糟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颜显再强,他也是一个人。 “是。”龙且闻言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带着歉意抱拳说道。 卫襦、刘武都没有笑话龙且,因为他们听到完颜显率兵来追击,也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蒙元人的万户大将完颜显,加上完颜显目前拥有的战兵兵力。 在平地上正面厮杀,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在等待之中,那哨骑迅速的靠近了他们。在确定了身份之后,兵丁们分开了道路,让哨骑进来。 这是一个方脸的强壮汉子,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脸上布满了惊恐,气喘吁吁。 “不要急。深呼吸几口气再说。”吴年露出和颜悦色之色,声音仿佛是温柔的泉水,洗涤了哨骑的内心。 哨骑微微一愣,然后很听话的深呼吸了三口气,终于镇定了下来,抱拳禀报道:“将军。有八九千大军正在后方追击,现在应该不足三里地了。旗号为“完颜”,大概率是完颜显亲自率兵来追。” “果然是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啊。”吴年的眉目间露出了了然之色,抬起右手说道:“再探。” “是。” 哨骑点了点头,大声应了,勒马调转方向回去了。 龙且、刘武、卫襦的表情微微一变。龙且刚刚失态了一下,现在没好意思开口。 卫襦很不安的抓紧了马缰,问道:“真的是完颜显亲自来追了,吴大哥。龙大哥说的对,我们应该马上跑,必要的话舍弃兵器、盔甲,轻装简行。” 不是卫襦怯懦,而是遇到完颜显根本没胜算。 只有一个字。 跑。 而丢弃盔甲、武器跑路,按照他们山民的特性,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肯定是能跑掉的。 反正她没想过战斗,龙且、刘武也是。 按照道理来说,吴年也应该选择逃跑。他的计划本来就是这样的,也不是计划。 游击战嘛。打得过打,打不过跑。 但是现在吴年的心气,有一点点上来了。简单来说,就是变得自大了。在野狼谷的战斗,他在两个蒙元千夫长联手的情况下,把他们给击杀了。 在那么多的蒙元战兵的厮杀之中,他的技巧提升了。 吴年不是为了逃跑而逃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才发动袭击。光靠逃跑是光复不了辽东,也驱逐不了鞑虏的。 终究他会选择与蒙元人正面交战。既然现在他自信了起来,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呢? “地图。”吴年拿下了手上的皮质手套,张开了右手沉声说道。 刘武、龙且、卫襦三人都是一愣,随即迅速凝重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 他们意识到吴年似乎要搞什么大动作,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是。”一名骑兵立刻应了一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取下包裹,拿出了卷好的地图,交给了吴年。 刘武、卫襦、龙且三人立刻凑了上来,四个人探头观看。 “现在我们是在这个位置。前方有一段地势缓坡的山道,很适合埋伏。我与刘武率领数十骑在这里等待完颜显。我亲自出阵与完颜显斗将,然后不敌,率兵逃遁离开。” “兄长。卫襦。你们两个率领这三千人马,在前方埋伏。等完颜显追击而来,万箭齐发。把他射杀了。怎么样?” 吴年张开地图,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点,脸上露出了兴致勃勃之色,看了一眼三人,声音中充满了亢奋。 简单的来说,这又是一个野狼谷式的埋伏。 就是冒险了一点。他需要与完颜显单挑。 而且他们也没有全部吃下八九千蒙元战兵的力量,目标只有一个,万箭齐发,把完颜显给射杀了。 这个计划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看完颜显会不会上当了。 三国时候,孙坚就是在竹林之中,被黄祖给射杀的。黄祖是个二流武将,孙坚可是顶级武将。 不管多么厉害的大将,万人敌。被弓弩射杀的比比皆是。 完颜显他难道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不成? 对于蒙元的这些万户大将,吴年一直不怕他们,一直想要杀他们。 “这个计划不怎么样。吴大哥,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我们的队伍就散了。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撑起北山堡的。”卫襦拼命的摇头,一脸的抗拒。仿佛前方埋伏着洪荒猛兽。 “是啊兄弟。你已经有下一步的计划了,攻取城堡,连成一片。没必要在这里冒险,与完颜显单挑啊。不是我泼你冷水,但你真的很难赢。”龙且说到最后,声音放的很低,很低。 “将军,我反对。”刘武很干脆的举起了右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你们小看了我。”吴年却是心意已决,笑看着三人,脸上露出了自信之色,神采飞扬道:“我可是吴年,迟早是要阵斩蒙元万户大将的男人。今天就借一借完颜显,衡量一下自己的气量。” “这!!!!”三个人看着自信心满满的吴年,都觉得不靠谱,正打算再劝。 吴年摆了摆手后,严肃起来。 “三位。这是军令。马上行动。” 提起军令,三个人就歇菜了,面面相视了一番之后。 “是。” 三个人低声应了,然后带着深深的担心之情,展开了行动。卫襦、龙且迅速的领着三千人马,往前方山上埋伏。 吴年与刘武等数十骑,在这里列阵,等待完颜显的到来。 吴年骑着黑色的健壮战马,手中拿着自己的马槊,矛锋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套子,策马立在最前方,等待完颜显的到来。 他的眸光十分明亮,心中战意高涨。 “来吧,完颜显。我要用你来衡量一下,自己现在的水平。” 第二百九十三章 山谷对峙 山道上。 一朵乌云遮盖了太阳,形成了一片阴影。凄厉的冬风,在山间呼呼的吹着,晃动着树木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数十骑朝着北方而立。或许是预感到了来自北方铺天盖地的杀气,战马们在不安的踱步。 包括刘武在内的其余骑兵,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吴年的背影。 尽管他们都知道,待会儿只有吴年一个人出马打架。与完颜显交手的不是他们,但是他们还是冷汗直流。 背脊、腰腹、手心全部冒出了冷汗。 在此之前,没有一个辽东将门的武将,胆敢率兵与蒙元万户野战。也没有一个武将,胆敢与蒙元万户单挑。 现在的吴年,他们的辅汉将军吴年,就是第一个。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吴年能活下来,也是能名传辽东了。 虽然吴年并不需要这样的名声。 ............. “哒哒哒!!!!” 北方。 一支约莫九千人左右的蒙元战兵,正在急速的往南方而去。每一个战兵的士气,都很高。 每一个战兵都是健步如飞,迫不及待的想要追上吴年,然后把吴年撕成碎片。 “完颜”旌旗被一名粗壮的扛旗手扛着,随着风的吹动,而烈烈作响。旌旗下,完颜显握着自己的黑铁宝刀,面色冷峻,一边驾驭战马,一边抬头看向前方,眸光好似两柄利剑。 他已经看到了吴年的哨骑,在不断的与吴年通消息,报告自己的位置。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 绝对的力量,带来了绝对的战斗力。只要被他追上,吴年就完蛋了。 他对此毫不怀疑。 但是很快,他就怀疑了。 “吁!!!!”完颜显大叫了一声,左手一拉粗长的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了嘶鸣声,待战马落地之后,完颜显睁着一双虎目,惊异的看着前方,看着那散乱排列的数十骑。 看着手持马槊,当先而立的吴年。 稀奇,稀奇。 完颜显与辽东将门交战多年,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方八个蒙元千夫长的兵力,对方竟然只敢带数十骑,就拦在前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完颜显虽然恨不得立刻拧下吴年的头颅,但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理智。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斗将 “噢。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讨教吗?”吴年听到了完颜显的话,勒马停下,调转了马头,脸上露出了冷笑。 “将军。您万金之躯,何必与这样的家伙斗将?”张国定有点急了,大声说道。 完颜显看了一眼张国定,后者立刻不敢再说什么,乖巧的仿佛是一只小奶狗。 在这军中,万户大将才是真正的主宰。 谁也不能忤逆。 完颜显握了握手中的黑铁宝刀,然后交给了一旁的亲兵,取下了手中的皮手套,放在了马后的一口灰色袋子内,再从亲兵的手中拿回黑铁宝刀,策马上前。 虽说与吴年这样的人斗将,确实是有失身份。 但他更不希望吴年逃走。正好,一刀砍了。 “小子,你今天走运了。一般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小旗官。” 完颜显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的大刀指向了吴年,说道。 这不是嘲笑,而是激将法。 狮子搏兔,也用尽全力。适当的使用一下语言攻势,是他的特色。 而不管吴年做了什么,他身上的小旗官官职,确实是上不了台面。 “不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要杀我就来吧。”完颜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吴年根本不鸟他,冷笑一声说道。 “杀!!!!!”完颜显眸光一沉,双腿夹紧了马腹,战马吃痛,载着他如同箭矢一般飞射而出。他手中的黑铁宝刀,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杀!!!”吴年也兴奋了起来,策马飞驰向前,手中的马槊举起。 两骑在眨眼之间相遇,完颜显手中的黑铁宝刀从右向左横扫而过,角度极为刁钻,势大力沉,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半圆。 “碰!!!”吴年不敢托大,反向一甩手中的马槊,迎击了上去。马槊与黑铁宝刀在空中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吴年的面色微微一变,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马槊。心中一沉,这就是万户大将吗? 我还有一些差距。 “这个家伙,真是有些本事的。”完颜显心中也是吃惊。他的一刀虽然是试探,但如果等闲之辈的话,怕已经是兵器脱手了。 再一刀,便要斩落马下。 吴年不仅接住了,而且还比较轻松的样子。 “不能让他继续成长了。”完颜显望着吴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颊,心中的杀机,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呀!!!”完颜显大叫了一声,双臂灌注千钧之力,人借马力,迫开了吴年手中的马槊,腰身一转,刀光一闪,便直取吴年的脖子而去。 “哼。”吴年冷笑了一声,先稳住身形,竟然不闪不避,矛锋刺向了完颜显的咽喉。 他非常有把握,在完颜显砍杀自己的同时,自己的矛锋也要刺穿完颜显的咽喉。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也是理所当然的打法。对方的蒙元万户大将,绝世的武将,如果不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会被杀。 完颜显当然不会选择与吴年同归于尽,他是完颜部的大将,蒙元的权贵,吴年不过是山野匹夫而已。 “哗!!!”似有涛声响起,完颜显中途变招,本砍向吴年脖子的黑铁宝刀,重重一挑,挑开了吴年手中的马槊。 吴年双手险些握不住马槊,自然也保持不了刺杀的姿势。 “驾!!”他驾驭战马向前冲刺而去,与完颜显交错而过,然后腰部一扭,听风辩位,一招回马枪,刺向了完颜显。 完颜显脑后仿佛长了眼睛,左手一拉马缰,战马很有灵性的向右而去。他从容的避开了这一招回马枪。 “哒哒哒。” 吴年控制着战马停下,调转了马头,再一次看向了完颜显。 完颜显也调转马头,看向了吴年。他的双眸泛起了凝重之色,短短的几招交锋,他已经衡量出了吴年的本事。 这个人确实是很强悍,自己很难在五十招内杀他。 这是强敌!!!! “哗哗哗!!!!!”山道上,刮起了狂风。吹的树木东倒西歪,也让观战的双方反应了过来,继而甚嚣尘上。 “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能与将军过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汉人武将。” “是啊。我从军已经五六年了,也是头一次看到有汉人武将能与将军打的有来有回。” “真不可思议。汉人不都是绵羊吗?竟然也有这种人?” “汉人人数太多了,总能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吧。” 蒙元战兵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年,忍不住议论纷纷。 “我上去,还真未必是对手。”张国定嘴巴大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刀,忽然间冷汗流出,打湿了衣衫。 自己这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刘武等汉兵数十骑,则是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了,继而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看着吴年。 我们的将军,真的能敌蒙元大将。 我们汉人,果然不是绵羊。只要有决心,也能干一干蒙元万户的。 当他们得知了吴年的计划之后,几乎人人反对。现在这个局势,吴年就是三军将主。 没有另外一个人可以取代吴年了。如果吴年死在了这里,就算是他们回到了北山堡,那也不可能守住城堡。 心气都没了。 吴年的作用是无与伦比的,是不可取代的。只要吴年在,北山堡就不会被攻破。 这已经成为了信念一样的东西。 吴年不能冒险。 现在他们看到了,看到了吴年确实是能与蒙元万户大将完颜显正面交锋,是货真价实的绝世武将。 不管是武力、统率力、威望,吴年都是无与伦比的。 辽东汉人武将之中的第一人。 刘武更是已经兴奋的浑身发抖了,自己是槊法也是章进章大哥教的。不说阵斩蒙元万户。 未来有一天,我如果也能与蒙元万户交手十个回合不败,那就是死而无憾了。 吴年一甩手中的马槊,看着完颜显,嗤笑一声,轻蔑说道:“原来这就是蒙元万户大将啊,所谓万人敌。不过如此嘛。” 激将法谁不会? 反击之。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从容不迫 听了吴年的话之后,完颜显还没说什么。他麾下的战兵,却是集体爆炸了。 “你这厮简直找死。我们蒙元的万户大将,能轻易碾死你。” “没错。我们家将军还没有发力呢。等一下就砍了你的头。” “该死的混蛋。竟然敢蔑视我们将军。” 蒙元战兵们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纷纷大叫了起来。 完颜显眯起了眼睛,冷芒一闪而逝。他当然听出吴年是在激怒自己,但还是好气。 “口舌之利!”完颜显深呼吸了一口气,抓着黑铁宝刀的右手,紧握着刀柄,在盔甲之下的右臂,粗大了整整一圈。 “驾!!!”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声,驾驭战马朝着吴年飞驰而去。眨眼间,挥出了一刀。 “叮”一声。吴年迅速的刺出了一槊,刀刃与矛锋相撞,发出了清脆的交鸣声。 但是刀刃与矛锋没有分开,反而仿佛是夫妻一样,粘在了一起。 “杀!!!” “杀!!!!” 两个人的脸色涨红,双臂用力开始角力,五个呼吸过后,吴年收回了马槊,继而身体一晃,躲过了完颜显的黑铁宝刀。 “驾!”吴年没有恋战,双脚加紧马腹,驾驭战马往刘武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头也不回的大叫道:“完颜显。今天的我宰不了你。我们后会有期。” “驾!!!” 刘武等数十汉骑,按照计划,纷纷调转马头,簇拥着吴年向前而去。一时间马蹄声如雷,声势不弱。 “鼠辈。你想逃吗?”完颜显勃然大怒。这小子指名道姓要与自己厮杀,交战没几个回合,竟然就跑路了,这是把自己当猴耍吗? 完颜显二话不说,驾驭战马就追了上去。 “快追!!!!”张定国一愣神,大叫了一声之后,率领骑兵追了上去,其余蒙元战兵,撒开脚丫子,发足狂奔。 “杀!!!!” “鼠辈休走。” 八九千的蒙元战兵一边追击,一边大叫。 吴年的嘴角微微翘起,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追上来的完颜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但很可惜。 完颜显并非有勇无谋。 看着完颜显策马停下,吴年双眸中闪过遗憾之色,果然。想杀一名蒙元万户大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个蒙元大将,都是刀山火海之中走出来的啊。 但是这一次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我衡量了自己与蒙元万户大将之间的差距,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实力。 经此一战,完颜显也应该不会再追了。 不过是临时设置的计谋而已,能成功是皆大欢喜,不能成功也没必要在意。 “我们走。回去北山堡。”吴年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吆喝一声后,率众人策马飞驰而去。 “将军,为什么不追了?”张定国勒马停在了完颜显的右边,看着吴年率兵越走越远,十分不解道。 八九千的蒙元战兵也停了下来,非常不解的看着完颜显。 “虽然我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但是前方肯定有埋伏。这小子是想用箭射死我啊。”完颜显抬头望向前方,脸色凝重。 他本能的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汹涌恶意,悬崖勒马了。堂堂万户大将,如果被万箭射杀。 简直太不体面了。 “呃!!!”张定国愕然,随即毛骨悚然道:“将军。您是说他在逃跑的时候,不仅留下来亲自断后,还要设计射杀了您。” “嗯。一个可怕的家伙啊。”完颜显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年离去的方向。 胆魄、武力。 吴年真的是很优秀。可惜这样的人,死心塌地的跟着楚国混。如果吴年愿意来到他们这里。 他愿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吴年,让吴年做一个蒙元人,成为真正的蒙元万户大将。 可惜,可惜。 “我们走吧。这一次算他赢了。但是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完颜显深呼吸了一口气,调转了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张定国也没有多废话,调转马头跟着完颜显去了。九千蒙元战兵,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怎么来,怎么回去了。 ............. 南方。吴年率领刘武等数十骑,很快就到达了埋伏地点。一段很矮坡度很缓,很适合猛虎下山的山道处。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个万户的算计 完颜显终于认清楚了现实,放弃了追击吴年。 他先回到了云荡山附近的山寨上,盘横了一天。等第二天一大早,才起兵带着军需物资,前往古云县。 古云县的县令、县丞,以及镇守城池的汉人千夫长,都是被完颜显所杀。官吏也都带着家眷,跟着吴年跑了。 军需物资、粮食,当然也空了。 除了带不走的人之外,吴年没有留给完颜显任何东西。 完颜显没有把气撒在百姓身上,只是很平静的率兵进入了古云城。 “我们需要辽东汉人的支持,才能向南继续进攻楚国。让人挑选官吏,把县衙重新构建起来。让战兵不要上街扰民,全部呆在兵舍内。” 完颜显带着一大票的千夫长进入了县衙,来到了堂屋内坐下,抬头严厉的对千夫长们说道。 “是。”千夫长们的想法与完颜显不同,他们很想把古云县给屠了,既能抢到很多的金银,也能出一口恶气,但既然完颜显压着,他们也就不敢造次。 “金瑞云呢?他什么时候到达古云城?”完颜显抬起头来,问一名千夫长道。 “回禀将军。金将军明天下午能赶来古云城。”千夫长抱拳回答道。 “嗯。接待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完颜显点了点头,吩咐道。 “是。”千夫长应了一声。 随即完颜显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了。直到这时,完颜显的脸上才露出了疲惫之色,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哪怕是万户大将,也不过是人啊。需要吃饭,需要休息。这一次他调兵遣将,把龙且围困在云荡山上,又与吴年斗智斗勇。 结果一败涂地。 气急攻心,差一点就气疯了。 在精神上,在肉体上,他也已经差不多了。得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等我养精蓄锐完毕,就发兵北山堡,把你的头给拧下来。”完颜显放下了自己的双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咬牙切齿道。 他已经有了后续计划,但这个计划靠他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得加上别的万户的力量。 刚好金瑞云会来古云县,他们得坐下来谈一谈了。 吴年。不能再让这个家伙安心发展了。 次日下午。 城门口。负责迎接的千夫长,率领了少量的兵马迎候着。在一阵轻缓的马蹄声中,金瑞云戴着圆形的铁盔,身上穿着蒙元传统服饰,在数十名的战兵簇拥下,策马而来。 “拜见金将军。酒宴已经备妥,还请将军入城。”千夫长精神一振,弯腰抱拳行礼道。 “酒宴什么的就免了。我来这里不是吃酒的。完颜显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他。”金瑞云摇了摇头,单刀直入道。 千夫长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头嘀咕。“金将军不会是想当面嘲笑我们家将军吧?” 万户大将之间的事情,他却也不敢插足,低着头说道:“是。”然后他先派人去通知完颜显了。 在千夫长的带领下,金瑞云来到了县衙,进入了一座房间内。 这看起来是餐厅,放着一张很大很圆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糕点、茶水。完颜显坐在凳子上等候。 “金将军。”看见金瑞云走了进来,完颜显勉强一笑,站起来迎接道。 “完颜将军。”金瑞云抱拳还礼,与完颜显一起坐下。 金瑞云对于桌子上的茶点,看也没有看一眼。只是抬头认真的看着完颜显,沉声说道:“完颜将军。别的事情,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只说一个事,吴年这种人必须死,你同意吗?” 完颜显惊讶了一下,他本以为金瑞云会趁机说自己几句,自己也无话可说。 这一次是大失败。但是他没想到金瑞云没有指责或嘲笑自己一句。反而上来就单刀直入,杀了吴年。 “我同意。”完颜显带着几分对金瑞云的感激,又是咬牙切齿道。 “嗯。”金瑞云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先不说吴年击破了两座县城,斩了两个蒙元千夫长,杀了一千五百左右蒙元战兵,救走了龙且这一系列的事情。 就一点。 吴年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逃走的时候,还不忘设计想要射杀了完颜显,并且与完颜显单挑,打的有声有色。 这个人也必须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吴年本身就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能以【炎汉】之名,蛊惑辽东汉人造反。 再加上这种本事。 必须杀死。 必须。 “将军有什么想法吗?”达成共识之后,金瑞云轻松了一些,这才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后,沉声问道。 “有。我。将军。还有金桓山一起联手,三面进攻北山堡。就算打不下城池,也不能让吴年好过。磨也磨死他。” 完颜显当即说道。 他现在还没有接到金桓山的消息,但是领兵大将,英雄所见略同。北山堡那片的地形,很难攻进去。 更何况,现在吴年威望、实力又大大增加了。 但随着人口、兵力的增加,吴年的粮食压力,也随之增加。 打、折腾吴年,不停息的折腾吴年。让吴年崩溃,然后斩之。 他是打着与金桓山一样的算盘,只是规模更大。金桓山是打算自己与吴年拼了,没好意思叫人。 他是要联合金桓山,金瑞云。集合三个蒙元万户的兵力,去折腾吴年,对付吴年。 金瑞云眼睛一亮,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好。金桓山与吴年对阵,死了四个千夫长,将近五千战兵。朝廷方面,对他颇有微词。” “他想杀吴年的心,还要在你之上。我们三方一起,能拼尽全力。何愁吴年不死?” “你写信给金桓山了吗?” “已经写了。等他回信中。”完颜显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金瑞云,迟疑了一下后,说道:“另外。请金将军帮个忙。” “是粮草的事情吧?没关系。我想办法调动粮食过来,补充给你。”金瑞云立刻猜到了,且爽快的应下了。 “多谢金将军。”完颜显由衷感激,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属下的四座县城,被攻破了两座。 粮食真的是很难,很难。 不过有了金瑞云的支持,他很快就能振作。而且他已经向朝廷求援了,朝廷会拨下来兵马,弥补他的损失。 等下一次行动,他们三个万户的兵力,就又是满员的。 吴年。 这一次你死定了。 我说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虎归 江县。 北山堡一战。 金桓山损失了四个蒙元千夫长,将近五千蒙元战兵,元气大伤,不得不向朝廷求援,补充兵马。 现在这部兵马,还在路上。蒙元人是天生的战斗民族,征召的壮丁,马上就能用,立刻能变成骁勇善战的精锐。 不需要多操心。 而上一次战斗,张布的汉人万户兵马,没怎么参与。当然也没什么战斗力,他的兵多数都是新招募的。 与广阳府的汉人万户,属于一个德行。 张布与金桓山,已经定下策略。春耕的时候出兵,破坏北山堡的粮食收成,以达到消灭吴年的目的。 趁着这个时间,张布严格的操练兵马,为了到时候,可堪一用。 这日上午。 江县城外,汉人万户大营。 平整的土地上,立着一座军营。因是白天,只有少量的兵丁,正在守卫、戒备。 大部分的兵丁,都在校场内,进行操练。 “杀,杀,杀!!!” 一万多的兵丁,正在训练长枪,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声音洪亮,气势也算不弱了。 张布身披盔甲,左手按着刀柄,站在点兵台上,观看兵丁训练,脸色极为严肃。 不仅是要面对吴年这个强敌。 对于将军来说,兵是资本。手中有强兵,就能建功立业。显赫功勋,唾手可得。 张布希望有这样一支精兵,封侯拜将,博取个泼天富贵。 “在开春之前,这一支人马,别的不说,在一旁辅佐是没问题了。”张布看着眼前的兵马,嘴角微微翘起,稍稍露出了笑容。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亲兵疾步来到了点兵台上,禀报道:“将军。金将军派人来传召将军过去。” “知道了。让王勇虎负责操练。”张布面色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后,先回去了大帐内,解开了甲胄,换上了常服,翻身上马,带着几十个亲兵出了军营,往江县而去。 到达金桓山的府邸之后,自有一名护卫引着张布,到达了一间小客厅内。 金桓山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坐在主位上等待,脸上看不出喜怒。 “将军。您找我。”张布从外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金桓山行礼道。虽然上一次惨败,对于金桓山的威望是一个打击。 但是身为金桓山属下的汉人万户,张布可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看看这是什么。”金桓山脸上露出了少许之色,伸出右手抓住了茶几上的信封,递给了张布。 “沏茶。”金桓山抬起头来对门外的侍者,吩咐了一声。 张布略有些疑惑,上得前来,先弯了弯腰,才伸手接过了信封,来到了右侧的太师椅上坐下,取出了其中的信纸,观看了起来。 下一刻,张布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忍不住抬头看向金桓山,问道:“将军。这上边的说法,属实吗?” “完颜显也是骄傲的人,他不会自己打自己脸的。这上边的说法,千真万确。”金桓山的表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武人相轻啊。 完颜显的失败,让他心中有一些窃喜。这一下好了,损兵折将的不是我一个人了。 这段日子,完颜显简直是坐立不安。朝廷虽然没有处置他,但是严厉的斥责了他。 现在多了完颜显这个难兄难弟,他的心情好多了。 但是另一边,他的心情又是沉重的。吴年攻破了两座县城,搜刮走了粮草、辎重,救走了龙且,带走了二三万的百姓。 实力大增啊。 这个火苗,必须掐灭了。 幸好完颜显、金瑞云都是稳重的。三个万户联合,吴年怎么看都得死,死的不能再死。 想到这里,金桓山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真是的。 自己平日里,自诩也是有几分城府的。但是事情落到了吴年这厮的身上之后,自己这城府就像是被狗吃了一样。 听到金桓山的回答之后,张布心情沉重的放下了信纸。不由回想起了,昔日吴年与半边张冲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进攻北山堡,与章进斗将。吴年还是属于在旁边敲鼓的角色,这才多长时间? 吴年竟然能与完颜显单挑了。虽然不是完颜显的对手,但也足以自傲了。再说了,吴年还年轻,二十出头啊。完颜显多少岁了? 好像是三十四,还是三十五? 或者三十七? 反正至少相差十岁。 “真是太可怕了。而且以吴年对投降汉人的态度,如果我遇到吴年,他一定会杀了我。” “不可与他单挑,绝不可。” 张布心中暗道。 不过,张布对自己的领兵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不与吴年单挑,打仗是不怕的。 想了一下后,张布抬起头来,诚恳对金桓山说道:“将军啊。这一次广阳府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教训。” “吴年很擅长,围城打援。但就算如此,我们也得分兵去守备城池。因为如果被吴年攻入城池,抢夺了粮草人口,他只会更强。” “而守城的任务,还是交给汉兵吧。” 金桓山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把你的兵马散去各处城池,进行守备。没有明确的命令,这些守将不得互相支援。” 广阳府那边,完颜显让汉兵守城。虽然被吴年玩弄了。但也是无奈之举。 汉兵不如蒙元战兵精锐,只能辅助。 “是。”张布点了点头,拱手应是。这个时候,一个侍者从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两个茶盏,分别放在了金桓山、张布身边的茶几上。 “喝口茶,压压惊吧。不管怎么样,都有朝廷支持我们。三个万户合作,吴年死定了。” 金桓山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的笑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 “是啊。”张布也露出了笑容,端起茶盏喝起了茶。 震惊归震惊。 惊悚归惊悚。 他们承认吴年的厉害,但也确信,吴年死定了。 守好城池,不要给吴年围城打援的机会。 三个蒙元万户的兵力,直接推平了北山堡。 吴年就无了。 与此同时,吴年也终于回到了自己忠诚的北山堡。 第二百九十八章 聚首 吴年出北山堡,马不停蹄去救龙且的时候,还是年末。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了。 只是北方的天气寒冷,虽然是年初,但是距离开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北山堡外的绵延山峰上,仍然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但是北山堡外田地上的积雪,却已经被清理的七七八八了。一座座的帐篷立了起来,许多百姓,在其中生活。 有民兵在维持秩序。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北山堡是一个百户所,承载量是有限的。虽然吴年在茫崖山上,建立了一座山城,分去了一些百姓。 但是目前北山堡的人口,起码有六万,甚至到达七万也说不定。光靠两座城池,是容纳不了这么多百姓的。 暂时安置在城外,搭建起帐篷居住,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吴年四处看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人口极多,但是这些百姓居住之间,没有半点混乱,刘知行不愧是怪才,干的不错。 当吴年率领大军出现在北山堡外的时候,百姓们纷纷走上前来,男女老幼罗列在道路的两侧,弯下腰来夹道欢迎。 “吴”字旌旗,迎风飞舞,让百姓们都知道到底是谁来了。 辅汉将军吴年。 把他们从广阳府带到北山堡的大将,从此以后,他们将依托在这株大树下,与蒙元人战斗到底。 消息已经传开了。 吴年与完颜显斗将,不分胜负(官方宣传的)。这辽东数百万汉人之中,终于出了这样一位豪杰了。 现在北山堡军民的士气,比天还高。 吴年驾驭战马,从容不迫的从夹道欢迎的百姓中间策马而过,随从的兵丁,全部都是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新气象。 在以前。辽东将门是地方上盘剥百姓的土豪劣绅,别说是军民鱼水情了,百姓与辽东将门不对立,已经是烧高香了。 北山堡在吴年的统治下,特别讲军民鱼水情。 在吴年的属下当兵,是被百姓尊敬,是可以产生一种荣耀感的。这种荣耀感,可以让兵丁士气高昂,悍不畏死。 不久后,吴年策马来到了城门口,抬头望去,前方刘知行、李勇率领众人,正在迎候。 吴年翻身下马,走了上去。他身后的龙且、刘武、卫襦三人也是翻身下马,笑着跟了上去。 “恭喜将军凯旋。” 刘知行、李勇率领众人,对吴年抱拳行礼道。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吴年当大家都是兄弟,当然不会摆什么官威,笑容满面的一一扶起了众人,然后看了一眼李勇,说道:“老李啊。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这我就放心了。” 在刘知行没上任之前,李勇军政一把抓,忙的脚不沾地,两个黑眼圈很深很深,人也暴瘦。 吴年可是很担心的。 “托了刘长史的福,我睡的好,吃的好。人也胖了。”李勇看了一眼刘知行,笑着对吴年说道。 他很佩服吴年,自己当时还怀疑刘知行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呢。现在真他娘的香。 果然,专业的事情就该给专业的人办。现在城内外的百姓加起来足有七万人左右,要是吃喝拉撒让自己这个半桶水管,怕老命都保不住。 “哈哈哈。”吴年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李勇的肩膀,转头看向了刘知行,认真抱拳行礼知道:“真是辛苦先生了。” “不辛苦。与将军在外拼杀相比,卑职算是轻松的。”刘知行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这是由衷之言。 虽然前方捷报不断传来,攻克二城,带来大量的百姓、辎重,杀两个蒙元千夫长,与完颜显斗将,打成平手。 一场场胜利,确实是很提振士气。但也凶险啊。 蒙元十个万户南下,整个辽东数百万人,大部分都降了。多么强悍的军力啊,与完颜显这样的万户大将对阵,无异于悬崖漫步,稍有不慎,就会兵败生死。 与吴年在外拼杀比起来,他在北山堡管理民政,简直是安乐窝。 “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正因为先生与老李在后边管着,我才能安心在外拼杀啊。我们各有各的作用,缺一不可。” 吴年却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拍了拍刘知行的肩膀,对于刘知行、李勇的功劳,是肯定的态度。 “多谢将军。”刘知行其实不在意功劳不功劳,他志在抗蒙,但被人夸奖,总也是高兴的嘛,不由露出了笑容,拱手拜谢。 吴年与众人寒暄了一阵,然后让大队人马留在外头,只与重要人物以及少量亲兵一起,进入了北山堡城中。 刚进入北山堡,吴年就察觉到了不同。道路好像宽了一些,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与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先生改建了北山堡?”吴年四处打量了一下之后,转头对刘知行说道。 “是的将军。为了能让北山堡承载更多的人口,我对它进行了一定的改建。比如单门独户的院子,变小了。原本二进、三进的宅邸,给拆了一些。为了有利于调兵,我把道路修建的宽阔了。” “目前北山堡可以容纳两万百姓,两个千户的兵力,而不显得拥挤。” 刘知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嗯,做的好。”吴年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类似于北山堡这样的城堡,能承载更多的人口,就更有利于防守。 这是好事。 城堡内的道路两旁,同样有许多百姓,夹道欢迎吴年。偶尔,吴年也能看到熟悉的面孔。 最初时候北山堡的军户。 很快道路到了尽头,辅汉将军府到了。吴年翻身下马,与众人一起进入了府邸,来到了堂屋内坐下。 主位太师椅上,吴年双手放在了扶手上,抬起头来看向了两旁落座的骨干。 有长史刘知行、司马李勇。 龙且、章进、卫襦、铁牛、刘武、陈家贵、王贵、张声等十个人。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这里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了。而且骨干们也都在成长。 行,一定能行。 光复辽东,驱逐鞑虏。 吴年一双虎目精亮一闪而逝,心中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攻城略地 不仅是吴年充满了信心,在场众人也都是如此。 包括吴年、卫襦在内,在此之前都是无名之辈。蒙元十个万户的兵力南下,攻占辽东,数百万汉人失声。 辽东将门全灭。 他们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汇聚在吴年名下,围绕在北山堡这个据点与蒙元人展开战斗。 这是时运。时势造英雄。 他们都是豪杰。汉人豪杰,凭什么就不能与蒙元豪杰争斗呢?打,就算打到最后一滴血,也要打到底。 光复辽东,驱逐鞑虏。 “我回来了。这是结束,但却也是开始。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我已经有了计划。但是在说明计划之前,我先介绍一下吧。” 吴年指了指卫襦,说道:“这位姑娘是卫长青将军的女儿,卫襦小姐。骁勇善战,巾帼不让须眉。你们不可轻视她。” “诸位。卫襦有礼了。”卫襦站了起来,很是爽利的对众人一抱拳,然后坐了回去。 众人或亲眼看到,或听说了卫襦在这次事情发挥的作用,对她是充满了肯定,对她的加入,当然是欢迎的,纷纷含笑抱拳还礼。 吴年点了点头,然后反过来为卫襦、龙且等人介绍了一下刘知行。 总之,就是互相认识。 在说明计划之前,吴年抬头看向刘知行、铁牛,问道:“二位。现在茫崖山城怎么样了?” 计划是那座山城,可以容纳二万百姓,由铁牛率领一个千户的正规军镇守。 “回禀将军。山城已经建好了。军队训练的也不错。”铁牛迫不及待的对吴年一抱拳,昂首挺胸骄傲道。 “哈哈哈。好。”吴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子很好,朝气蓬勃。 吴年放下心来,抬头对众人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众人听了之后,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将军说的对。北山堡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人口。而攻下县城,守不住。攻下一座座百户所,依托广大山区,与蒙元人抗争,是上策。”刘知行红光满面,抱拳说道。 他是一个六边形战士,也懂得军事。 虽说现在吴年节节胜利,他很高兴,但是心中也有担心,担心吴年飘了,去攻打县城,现在吴年很冷静,先开拓山区,他放下心来了。 “这是好事。城堡越多,田地就越多。我们粮食就越能自给自足。”李勇眼睛亮晶晶,连连点头道。 其余众人除了一早就知道了吴年计划的人之外,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没人反对,那就事不宜迟。”吴年点了点头,然后敛容严肃了起来。众人顿时凛然,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堂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兄长。我封你为校尉。组建一支千户,明天就带着一万五千百姓,南下前往成山堡。守住那里。” “你只管军事,民事上。我会让刘长史下派官员。” 吴年抬头看向了龙且,沉声说道。 “是。”龙且站了起来,大声应是。 “兄长。你也组建一支千户,带着一万五千百姓,前往天成堡。只管军事。”吴年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章进,沉声说道。 不管是成山堡、还是天成堡,目前都还有军户在里头生活。他们每个人带一万五千百姓过去,百姓的总数,就将近二万。 北山堡都能容纳二万百姓,两个千户的兵力。这两座城堡,容纳将近二万军民,问题应该不大。 除了正规军之外,也可以适当训练一些民兵。 茫崖山城、北山堡、成山堡、天成堡,这四座城堡将形成一个面积很大的山区,控制四周的山村,征召粮草、兵马。 大有可为。 “是。”章进站了起来,笑着应了。 “嗯。”吴年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卫襦,脸上露出少许笑容,说道:“卫小姐。我也封你为女校尉,领一个千户的兵马。” “得令。”卫襦英姿飒爽的站起来,抱拳大声道。军队建设,就属她最轻松。虽然在野狼谷之战中,她的军队损失严重,但毕竟底子还在。 不似章进、龙且等人,几乎是白手起家。 “呵呵。”吴年见她英气,不由很是喜爱,呵呵一笑。随即,他又让刘武、王贵、张声三人扩充兵马,各自组建出一个千户的兵力。 这样一来。这些个名义上辅汉将军府旗下的校尉,其实都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千户。 第三百章 出事 吴年回来了。 整个北山堡都知道了,更别说是吴家的人了。 吴府。 刘知行改建了整座北山堡,把一些当官的扩建的三进、二进的宅院,给缩小了。 但是这不包括吴府,它还是老样子。 气派的府门前。摆着两张小板凳,李雅、张震两个小萝卜头坐在板凳上,四处张望,几个家奴在附近看着二人。 “爹!!” “舅舅!” 二人看到了吴年之后,顿时一蹦老高。李雅迈着小短腿,飞快的扑到了吴年的怀中。 张震站在一旁,圆滚滚的脸蛋上露出欣喜之色。 “好闺女。”吴年一把抱起了李雅,在她嫩滑的腮帮子上,狠狠的亲了几口,惹的她咯咯直笑。 等放下了李雅之后,吴年拍了拍张震的脑门。问道:“震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好好练武吧?” 这臭小子不愧是将门子弟,喜欢练武,不喜欢读书。吴年希望把他培养成才,以后做个千户什么的。 “舅舅你放心,我有好好练武的。”张震重重点了点头,咧嘴笑道。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然后一手牵着一只小手,进入了吴府。这么一回儿工夫,整个府邸都惊动了。 柳香、王如烟、小红、吴氏都出来了。吴年放开了二小,把飞扑上来的柳香给抱在了怀中。 “哥。我想你了。”柳香双手搂着吴年的虎腰,把脸蛋儿埋在吴年的怀中,声音清脆。 “我也想你了。”吴年也抱着她很紧,笑着说道。 他出发的时候,夫妻二人成亲可还没几天呢,正是新婚燕尔,自己却带兵出征了。 虽说这是将门的常态,但是吴年的心中对柳香却是有愧的。 许久后,吴年放开了柳香,端详了一下她的小脸蛋,没瘦。他放下心来,抬头看着王如烟、小红,二女也是一脸的激动。 王如烟好像还稍稍打扮了一下,头上插着金步摇,细白嫩滑的右手手腕上套着一个玉镯子,外罩一件红色的裙子,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儿。 “爷。” 看着吴年望着自己,王如烟也忍不住靠了过来,柔柔说了一声。 第三百零一章 举人 成山堡位于北山堡的西南方向。 同样坐落于一座四面环山的小平原之上,这个小平原的范围很小,大规模兵马,根本排列不开。 城池易守难攻。 城堡内原本有四五千人,在蒙元人南下之后,堡内的百户、总旗等官员,带着家眷、家奴,部分军户南下逃难,目前堡内还剩下三千人左右。 蒙元人得到辽东的时间,毕竟太短了。北山堡那边,吴年进行了疯狂的抵抗。 他们还来不及派遣有胆量的官吏,到达成山堡,接手一切。 简单的来说,成山堡目前处在权力真空的阶段。楚国官僚撤走了,蒙元人还没来。 如此一来,就给了野心家可乘之机。 就在吴年在北山堡,如火如荼的对抗蒙元人,吸引了蒙元万户大将金桓山,汉人万户大将张布注意力的时候。 有人窃取了成山堡,并且获得了堡内人民的信任。 其中一人叫吕居备,是个举人老爷,辽北人士。在蒙元人南下之初的时候,他带着全家向南逃难,停在了成山堡。 在楚国,举人老爷是官员预备役,在地方上拥有极大的势力。而吕家原本就是一个书香门第,五六代的读书人。 辽东地方上,蓄养家兵成风。吕居备带着家眷南下的同时,也带了许多的家奴、家兵,颇有实力。 另外一人叫马正,原本就是辽东小将门,世代做官。在蒙元人没有南下之前,官拜总旗。 而且马正不是烂的辽东将门,本身有真本事,善用马槊。他逃难的时候,把自己的属下以及属下家眷也带上了,颇有实力。 二人到达成山堡之后,看隔壁吴年与蒙元人抗战,如火如荼,便也有了几分心思。 他们一个管民,一个管军。招募兵马,聚集民兵,盘踞在成山堡内,成了一方土皇帝。 这日上午。阳光灿烂,却化不开漫山遍野的积雪。 成山堡。 这座城堡原本也是破烂,但是经过了马正的抢修,目前不说是坚如磐石,但至少也是一座合格的军事要塞,守备不是问题。 城门楼上挂着“吕”字旌旗,宣示了此地的主人,名叫吕居备。城墙上,精兵配合民兵,或站岗,或训练。他们装备算不上精良,但是精神抖擞,看着也有几分气势。 城中的百户衙门,如今成了吕居备的府邸。吕家的老老少少都住在衙门内。 马正甘愿为副,带兵也在军营内生活。 二人一文一武,把成山堡控制的严严实实。 堂屋内。吕居备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坐在主位上,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皮帽子,脚上穿着黑色的布鞋,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在品茶。 马正二十七八岁的相貌,长的十分普通,但是体态十分魁梧,虎目一瞪,颇有杀气。 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战袄,腰间挂着一柄钢刀,也在喝茶。 “吴年出兵广阳府已经许久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马正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了担心之色。 自己之所以敢在这座成山堡立足,便是因为吴年吸引了蒙元人的注意力。如果吴年出征广阳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恐怕也站不住。 他不知道吴年已经率兵回来了,没办法,现在山中积雪多,山路难走,消息十分闭塞。 虽然成山堡距离北山堡只有几十里山路,但是消息还没传过来。 吕居备却有不同的想法,眸中泛起笑意,抬头看向马正,说道:“吴年用阴谋,依托城堡,斩了一些蒙元千夫长,杀了一些蒙元战兵。结果却不自量力,出征广阳府,与完颜显为敌。我看他必死在广阳府。” 马正顿时焦躁了起来,站起来黑着脸,双手放在腰间,来回踱步道:“吴年这厮,为什么要去广阳府啊。他在北山堡打仗,不是打的很好吗?” “现在却发兵广阳府,救什么龙且,这不是疯了吗?” “如果吴年死在广阳府。那吕先生。我们要早作打算了。” 所谓打算,不过是两个打算。一个是放弃成山堡,走山路,假装普通百姓,南下前往楚国。 二是割据成山堡,向蒙元人投降。 马正有点慌,但是吕居备却是气定神闲。他端起了茶盏,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然后美滋滋的说道:“马大人,你不要慌张。在我看来,吴年如果死在了广阳府,对我们还有好处嘞。” “没了吴年在前头顶着,我们哪来的好处?”马正愣了一下,反问道。但他很快想起来了,眼前这位乃是举人老爷,是读书人,而且颇有智谋。正因为如此,他才心甘情愿,做了个副手。 “先生有什么想法?”马正回到了座位上坐下,抬起头来,眸光灼灼的看着吕居备道。 “吴年如果死在了广阳府,北山堡那边就没有主了。那边的军民,与蒙元人战斗,士气很高,战斗意志非常坚决。是可以利用的人。” “而我是个楚国正经八百的举人,大人是有官印的总旗。” “他吴年能自称辅汉将军,统筹全局。我难道不比他更有资格?吴年如果死在广阳府,你就护送着我去北山堡,全盘接收了北山堡的势力。” “马大人。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们一起合作,在辽东搞出名堂来。等朝廷未来收复了辽东,我们岂不是前途无量?” 吕居备面对属下的大将,也是掏心挖肺,把自己的野心,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 他原本是个举人,但也仅此而已了。眼看着读书考进士是不行了。现在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必须抓住。 马正是个武艺不俗,带兵不错的人。 吴年又给他们打下了北山堡这个根基,最奇妙的是,吴年现在去了广阳府,生死未卜。 不。 在他看来,吴年死定了。对方可是完颜显啊。吴年在北山堡,也不过是仗着阴谋诡计,以及山峰、城堡作为防御,才能抗住金桓山的进攻,去了广阳府,岂不是羊入虎口,一去无回? 他正好可以,趁虚而入,鸠占鹊巢,把北山堡的一切都抢到手。 人啊。 总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吕居备始终认为,吴年之所以能依托北山堡,办了这些大事,是因为占据地理,还有阴谋诡计。 他有智谋,马正武艺不俗。 吴年能办到,他们也能办到。以北山堡、成山堡为基业,在山里头坚持抗战蒙元人。 等待楚国反攻辽东,他们就是大功臣。 嘿。 完美。 第三百零二章 勒兵抵抗 马正愣了许久,然后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轻轻颔首道:“先生说的有道理。” 他的武艺不俗,但却只做到总旗官。在此之前,他也认为是朝廷不公。 而在蒙元人没有南下之前,吴年不过是个小旗官。现在传闻吴年阵斩了五个蒙元千夫长。 既然吴年能行,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行? 以吕居备举人老爷的身份,智谋,以自己的武艺,带兵能力。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妙。 真的是妙。 吴年如果死在广阳府,还真是对我们大大的有利呢。 “锦绣前程,就在前方。我们干一杯。”吕居备呵呵一笑,拿起了茶盏,对马正举杯道。 “好。”马正点了点头,爽快的举起茶盏,与吕居备喝了这一杯茶。 放下茶盏之后,马正站了起来,对吕居备抱拳道:“先生。既然先生的野心这么大,那我也不能松懈。我这就去训练兵马。” 对于这个,吕居备是双手赞同的,点头说道:“大人去吧。说一千道一万,能抗住蒙元人的,只有强兵。” “要想实现我们的野心,得加倍努力才行。” “是。”马正重重点头,松开双手,左手放在了腰间刀柄上,转过身来,昂首挺胸,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侍者从外走了进来。马正不由停了下来,抬头看去。 吕居备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生。马大人。城门外有自称是辅汉将军吴年帐下校尉龙且的人求见。”侍者弯下腰,回答道。 “什么?!!!”吕居备霍然站起,震惊到失声。 马正也瞪圆了眼睛,惊讶的叫了出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怎么可能。在此之前,他们还在商量,等吴年死在广阳府,就去接手北山堡的势力,让吕居备坐上辅汉将军的位置,号令辽东。 眨眼间功夫,龙且的人竟然到了这里。 莫非吴年从广阳府回来,而且救回了龙且? 这怎么可能? 完颜显是吃素的吗?竟然让吴年这样的人,来去自如?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如果完颜显这样的蒙元万户大将是吃素的,那么这么多的辽东将门,就不会在十个万户的铁蹄之下,灰飞烟灭了。 一时间吕居备、马正二人既是震惊,又是怀疑,情绪起伏非常激烈。 吕居备到底是个举人老爷,读书人,城府深一些。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抬手对来报的侍者说道:“去把来人请进来,但不要马上带来见我。让他在客厅内等待,好生款待。” “是。”侍者很惊讶,不知道吕居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没有迟疑,拱手一礼,下去了。 吕居备看了一眼马正,坐了回去。马正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扶着腰间的刀柄,坐了回去。 “先生。刚才我们还议论吴年、龙且。现在龙且的人已经到了。看来吴年真的救出了龙且。而且我们在打北山堡的主意,吴年却也是在打成山堡的主意。我们该怎么办?” 马正粗糙宽阔的双手抱在一起,脸色凝重的对吕居备说道。 “是啊。他也在打我们的主意啊。”吕居备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然后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吴年既然回来了,那么占据北山堡的计划就泡汤了。 吕居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强攻北山堡。但要是放弃成山堡,那他也是不愿意的。 “宁为鸡头,不为蛇尾。他想要我成山堡,我却也不可能给他。以我们的实力,虽然不可能进攻北山堡。但也足够自保。我们与他谈判,保持独立性。这样一来,等楚国收复辽东,我们也有功劳。” 吕居备一咬牙,抬起头来对马正说道。 时势造英雄啊,眼下的这种机会难得,让他平白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好。”马正仔细盘算了一下,也觉得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足可以自保,便点了点头。 守城,谁不会啊? 既然吴年能靠北山堡防御住蒙元人的进攻,那以他们的能耐,守住成山堡,防御吴年的进攻,轻而易举。 “好。先晾一晾龙且的人。”吕居备有了决断后,再一次气定神闲起来,笑着说道。 “嗯。”马正点了点头。二人便这么在堂屋内坐了半个时辰有余的时间,这才派人去请了龙且的人过来。 龙且派来的人是个文官,名叫曹鼎,原本是个落第秀才,能说会道。 曹鼎刚才已经从别人口中,大概了解到了成山堡的情况。进入堂屋之后,很是从容的对二人弯腰行礼说道:“辅汉吴将军麾下曹鼎,见过吕先生,马大人。” “曹先生有礼。坐。”吕居备没有失礼,抬了抬手很客气的说道。 马正也双手抱拳,还了一礼。 “谢坐。”曹鼎拜谢了一声,来到了马正的对面坐下。先对马正一抱拳,然后才对吕居备,诚恳说道:“吕先生。我们家将军这一次出兵广阳府,用兵如神,斩了完颜显麾下的两名千夫长,杀一千多人。救下了龙且,收拢人马、物资无数。临走前与完颜显单挑,打成平手。” 说到这里,曹鼎偷偷打量马正、吕居备的表情。 却是煊赫吴年的武功,打算稍作恐吓。 他进入成山堡后,看到的、听到的,无一不显示这两个人是有野心,有能力的人,知道不好对付。 吕居备、马正的面皮一抖。然后心中冷笑。 这吹牛也不打草稿。你直接说吴年救出了龙且就行了,还说什么与完颜显单挑,打成了平手。 众所周知,蒙元万户大将基本都是绝世武将,万人敌。辽东将门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万户大将的对手。 你吴年与完颜显打成平手? 为什么不吹上天,干脆说单挑斗将赢了呢? 吕居备心中不信,脸上露出了皮笑肉不笑之色,拱手行礼道:“恭喜吴将军。” 曹鼎看出来这是皮笑肉不笑,不由眉头皱起,猜测这次的事情,恐怕有点难了。但他不打算放弃,深呼吸了一口气,拱手对吕居备说道:“吕先生。现在我北山堡的人民实在太多。我家将军打算分龙且率领一万五千人,来成山堡驻扎。” “大家都是炎汉子孙,与蒙元势不两立。还请先生行个方便。而以我家将军的慷慨,也必然会补偿吕先生与马大人。” 曹鼎的姿态已经很低了,承认吕居备、马正割据成山堡的正当性,表示请求。 但吕居备、马正已经有了主意,怎么可能答应? 吕居备摇了摇头,说道:“吴将军号称辅汉将军,又有这么多的战功。我吕某人服他。愿意听从他号令,但是让出成山堡,却是不能。” “还请曹先生回去告诉吴将军,让他另外找地方安置龙且吧。” 第三百零三章 计谋 不管曹鼎如何如何能说会道,如何如何耗费口舌,都没能说服打定主意的吕居备,最终黑着脸离开了。 “哼。恐吓我们。简直是愚蠢。”吕居备冷哼了一声,说道。 “先生。虽然曹鼎说,吴年与完颜显打成平手,这是恐吓我们。但是龙且带着一万五千百姓来到成山堡,我估计不假。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马正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道。 “是的。马大人。劳烦你去军中,激励兵丁士气,积极抵抗吴年。我估计吴年是不可能竭尽全力进攻我们成山堡的。毕竟蒙元人还在看着呢。他要是在我们成山堡损兵折将,蒙元人能吞了他。” 吕居备点头赞同,但是眉目间却并没有多少凝重,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马正闻言释然,也笑了起来。随即,他站起来对吕居备告辞,按刀离开了堂屋。 “有马正在,有兵丁在。我就立于不败之地,吴年你能奈我何?”吕具备伸出右手,轻捏自己的胡须,表情充满了自信、张狂。 这成山堡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山道上,山谷中。遍布了龙且带来的一万五千人民。 一座山谷内,龙且率领自己刚成立的千户兵马,安营扎寨,在这里等待曹鼎回来。 大帐内。火炉燃烧的旺盛,驱散了寒冷。龙且与麾下的十个百户,分主次而坐。 “兄弟们。将军看得起我,不仅授予我校尉官职。还让我率领一万五千人,镇守成山堡。我不能给他丢脸。你们好生盯着百姓,不能冻死一人。” 龙且的脸色非常严肃,沉声对众人说道。 这一次被吴年所救,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不允许自己办事出了差错,给吴年丢脸。 军民鱼水情啊,吴年的威望,很大一部分来自他对百姓很好。 “是。”百户们严肃应是。 龙且轻轻颔首,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真是冷啊。”龙且呼出了一口气,站起来拿着小板凳靠近了火炉坐下,伸出手来烤火,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 其实还是云荡山上,饿了许多天的缘故。这短短的时间内,不足以让他恢复元气,身体就特别怕冷。 “校尉大人,曹先生回来了。”忽然一名亲兵从外走了进来,禀报道。 “来的好。”龙且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随即站起来,在门口等待。但他很快皱起了眉头,看着黑着脸的曹鼎走过来。 “出了什么问题?”龙且让开身,让曹鼎进来,沉声问道。 曹鼎搬了一张小板凳,也围在火炉旁边坐下烤火。黑着脸把情况说了一下,最后愤然道:“这吕居备先把我晾在客厅半个时辰,又油盐不进。他是铁了心割据成山堡啊。” 龙且勃然大怒,负手在后,来回踱步,气势汹汹道:“这两个鸟厮,分明是蔑视我们将军。” “而且没有大局观。他们守着成山堡,不过是想做个土皇帝。我们占据成山堡,可以与北山堡、天成堡互为掎角,与蒙元人抗衡。” “但是我们无可奈何啊,现在成山堡在他们的手中。我观察过了,军民很沉稳。现在校尉大人你的兵马,刚刚建立,我们又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奈何不了他们。” 曹鼎点了点头,赞同了龙且的话,但却又苦笑不已。 说起来他们也算人多势众了。足足一万五千百姓,加上一个千户的兵力。但是成山堡的城墙,四周的地形,让他们难以铺展开来。 强行攻打成山堡,不仅损兵折将,而且也很难攻下成山堡,最后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得不偿失。 最主要的是,蒙元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啊。金桓山,完颜显,都是与北山堡有仇的。 如果他们内斗,不是便宜了蒙元人了吗? 这吕居备、马正,真是太没有大局观了。现在辽东都全面沦陷了,还在围绕着一座小小的城堡,争权夺利,真是......哎。 两个人唉声叹气了许久,也商量了许久,但却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虽然丢脸,但也没办法了。马上派人把情况,告诉将军。让将军派遣精兵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龙且长叹了一声,脸上火烧一样,十分羞臊,但却也无可奈何,对曹鼎说道。 “只能如此了。”曹鼎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于是,一匹快马从营寨之中飞驰而出,前往北山堡去了。龙且郁闷不乐,却也只能呆在营寨内,等待吴年的援兵。 不过他不仅等到了援兵,还等到了吴年本人。 这日上午。 吴年率领一队一百多人的铁甲精兵,到达了龙且所在的营寨内。 “将军,你怎么亲自来了?”龙且得到了消息之后,连忙率领了曹鼎,出了帐篷迎接。 “我听说了情况,觉得这个叫吕居备、马正的不好对付,忍不住就过来了。”吴年翻身下马,取下了面罩,露出了红润的脸颊,然后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兵丁,说道:“这些兵是我从卫小姐手上调来的,可以作为突破使用。” 目前他麾下的兵,还是以卫襦的卫家军最为精锐。 “有这一百多铁甲兵的帮助,攻破成山堡不难。只是恐怕会有损伤啊。不管伤了我们的兵,还是伤了成山堡的兵,都是我们汉人自己的损失。” 龙且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弯着腰请了吴年进来,三个人围绕在火炉的四周坐下。 “兄长说的是啊。吕居备、马正可恶就可恶在。他们为了抓住权力,罔顾我们汉家儿郎的性命。如果强行突破城池,损失的是我们自己的实力啊。”吴年眯起了眼睛,咬牙切齿道。 真特娘的什么狗屁事情。 自己不过是想要拿下两座百户所城堡,却遇到这档子事情。两个还算有本事的人。 自以为有本事。 其实是妄自尊大。 捏死容易,但是在不损伤双方兵力的情况下,捏死却也是不容易。 自己矢志抗蒙元,可不是与汉人争权夺利的。 可恶。 愤怒了一会儿之后,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二人说道:“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个计谋。你们听一听,觉得可行,我们就用。” “请将军示下。”龙且、曹鼎对视了一眼,精神都是一振,齐齐抱拳行礼道。 第三百零四章 暗度陈仓 “看得出。吕居备想割据成山堡做个土皇帝。那我们就让他如愿。”吴年眯了眯眼睛,泛起丝丝寒芒。 “这是什么意思?”龙且、曹鼎对视了一眼,却是有些糊涂。吕居备当然是想要割据成山堡。 但是我们肯定不同意啊,让他如愿是什么意思? “曹先生。你马上出发前往成山堡,告诉吕居备。我允许他控制成山堡,但他必须付出代价。给我十头猪、二十头羊、五千斤粮食,否则我就攻打成山堡。” “这样一来,他可能会放松警惕。” “今天晚上。我亲自带队,率领一百铁甲兵,攀爬城墙上去。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速战速决,避免双方兵马损失。” 吴年没有卖关子,抬起头来,眸光炯炯的说道。 龙且、曹鼎的眼睛一亮,原来如此。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麻痹吕居正。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为了速战速决,却还是有必要的。 “好。我这就去。”曹鼎重重点头,对吴年抱了抱拳,马上出了帐篷,翻身上马,带上了几个随从人员,策马往成山堡而去。 吴年站起来目送了曹鼎离开之后,又让跟随自己而来的一百铁甲兵,马上吃饭,然后睡觉,等晚上攻城。 他自己不客气的打算在龙且的帐篷内歇息。 “将军。卑职无能。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正经事谈妥了,龙且红着脸,羞愧的对吴年抱拳行礼道。 “兄长不用这样。你属下没精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关你的事。”吴年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龙且的肩膀,安慰道。 “哎。”龙且却是哀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郁闷问道:“将军。章进那边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已经进入了天成堡,修葺城墙,修改城内建筑,安顿百姓了。”吴年看了一眼龙且,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回答道。 “哎。”龙且右手握拳,重重的捶打在自己的膝盖上,越发郁闷了起来。 没对比就没伤害,有对比简直是暴击。 可恶的吕居备、马正,竟然拦我去路。 吴年摇了摇头,这只能是运气。要是龙且去攻打天成堡,章进攻打成山堡,那就换成章进伤脑筋了。 ........... 成山堡。 这一次曹鼎倒是很顺利的进入了城堡,并来到了百户衙门内,直接见到了吕居备、马正二人,没有被晾半个时辰。 “曹先生怎么又来了?上次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吕居备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马正坐在一旁,左手按住腰间刀柄,轻轻颔首。 “是的。吕先生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家将军也同意了。大家都是汉人,只要吕先生能听命行事就行了。我们家将军,会让龙且寻找别的地方驻扎。” “但有一点。现在我们北山堡缺粮食、肉食。我们家将军,请吕先生拨给十头成猪、二十头羊、五千斤粮食给龙且,作为军需物资。” 曹鼎点了点头,对吕居备弯腰行礼,态度比较强硬。 吕居备、马正愣了一下,料不到曹鼎竟然会这么说。但是他们很快欢喜了起来。 如果吴年死在了广阳府,那他们可以抢北山堡的基业。但是既然吴年回来了,他们的目的也就只是盘踞在成山堡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如果吴年脑子抽风了,真的勒兵来攻打成山堡,虽然他们不怕,但到底也是个麻烦。 如果用十头成猪、二十头羊、五千斤粮食,破财消灾,那真是太值得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准备这些物资。明天就派人送给龙且。”吕居备没有与马正商量,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回去复命了。”曹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抱拳一声之后,转身走了。 “呵呵呵。我就知道,吴年不敢真的动刀动枪。我们的成山堡稳了。只要我们低调行事,让吴年顶在前方与蒙元人为敌。等楚国收复辽东,就少不了我们的一份功劳。区区粮食、物资,不算什么。” 吕居备抚掌一笑,很是爽快道。 “先生说的是。能用粮食、物资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马正也是哈哈大笑,点头说道。 吴年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默认了我们割据成山堡? 他也就是守着北山堡,才能成功击退蒙元人的。别的什么都是夸大其词而已。 “事情解决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喝一杯,庆祝一下。”吕居备笑着提议道。 “恭敬不如从命。”马正也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应了。 吕居备立刻让人下去准备酒宴。很快时间到了中午,两个人在暖屋内,烤着火炉,在女婢的伺候下,好好的吃喝了一顿,也吃醉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睡觉,这一睡,就到了晚上。 当然。吕居备也没有忘记粮食、物资的事情,派人去准备了,等明天一大早,就派人给龙且送去。 晚上。 风很大,呼呼呼的吹着。 这样的大风,有好处,能遮盖行军的动静。 山谷内,军营中。 吴年、龙且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手按剑柄立在大帐门口,前方是一百余从卫襦那边借来的,精锐铁甲兵。 他们的肩膀上,扛着五张梯子。 吴年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于他都没想过要攻城,更别提什么重型攻城器械了,遇到这种事情,只能扛着普通的梯子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计策是不是成功了。吕居备、马正是不是放松了警惕。 反正今天晚上,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成山堡,一定要拿下。 “兄弟们。我们的目的都是把蒙元人赶出辽东。谈钱太俗,但人活着,总要生活。吕居备是书香门第,这一次南下一定带来了不少金银珠宝。我做主。攻入成山堡后,人人有赏。” 吴年看了一眼一百余铁甲兵,沉声说了一句后,翻身上马,勒紧了马缰,与龙且一起,率兵先行。 一百多铁甲兵扛着梯子,跟随在吴年的身后,往成山堡而去。 他们的眼睛亮晶晶,士气高昂。 是的。驱逐蒙元人很重要,但大家也是要生活的。打仗有赏赐,当然是很棒的事情。 第三百零五章 破城 今夜风很大。 夜色很深沉,能见度不高。 吴年、龙且带着百余铁甲兵,很快到达了成山堡附近。吴年、龙且下了战马,站在远处观看城池上的情况。 在这个距离,可以依稀看见城墙上有人巡逻、站岗。不管吕居备、马正是不是放松了警惕,他们还是安排了最基本的防御力量的。 正面进攻,肯定也能打下来,但是双方必有死伤。 今夜的偷袭,算是最优解的了。 “上!” 吴年观望了一阵之后,右手一挥,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哒哒哒。”一百铁甲兵扛着五张梯子,朝着成山堡而去。虽然他们行动尽量轻柔,但是发出的动静还是不小,幸好今夜风大,遮盖了声音。 但是当他们到达城下的时候,城上的守军还是发现了。 “什么人?!!!” 有守军大叫了起来。 “噗嗤。”一声,回答的他的是吴年射出了黑色箭矢。锋利的箭头,射入了守军的脖子中,带着少许白色的骨碎,从后透出。 一箭穿喉咙。 “我是北山堡的吴年。我要这座城池。赞成的人趴在地上不要动,我绝不伤害一人。反对的人,尽管站出来。” 吴年放下了手中的红色大弓,深呼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朝着城墙上大吼了一声。 声音一时间盖过了风声,清晰可闻。 “杀!!!” 龙且低吼了一声,攀爬上了梯子,手脚并用的往上而去。其余铁甲兵,或张弓朝着城上射箭,或是扶着梯子,或是攀爬梯子,行动很快。 城上的守军,一时间被镇住。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吴年是威震辽东的大人物。但是马正带兵竟然不错,面对吴年的威胁,城上的兵丁,有人干脆顺滑的趴在了地上不动。 但也有人准备反抗。 “兄弟们。马大人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对不起他。吴年自在北山堡纵横,这成山堡是马大人的。他凭什么来抢夺?我们与他拼了。” 一名方脸汉子,穿着厚厚的战袄,拔出了腰间的钢刀,愤然大叫道。他是马正从前方带来的兵,最是忠心耿耿。 “杀!!!!” 不过他很快被龙且给砍翻在地了。 “呸。没有我们将军在北山堡顶着,你们这成山堡,早就被蒙元人控制了。我们将军要取成山堡壮大声势,你们凭什么阻拦?”龙且砍翻了这个方脸汉子之后,转动脑袋,看向了还站着打算抵抗的几个兵丁,森然一笑,手持钢刀扑了上去。 第三百零六章 一个字,斩! 军营外。 吴年、龙且带来的铁甲兵,把军营给团团围住了。不过兵丁没有落在明处,而是在角落处,或阴影中。 军营内。吕居备、马正的兵,也是刀出鞘,弓上弦,踩在长凳上,对外虎视眈眈,双方剑拔弩张。 “竟然没有崩溃。这个叫马正的人,还挺有一手的。” 阴影处。吴年与龙且一起扶刀站立,观看军营的情况。吴年淡淡一笑,转头对龙且说道。 “将军这是看中了马正的能力,想要收服他?”龙且心中一动,笑着问道。 吴年在北山堡自称是【辅汉将军】,招揽英雄,思贤若渴。现在吴年分封了七个校尉,每个校尉带领一个千户的兵力。 虽然军队战斗力不怎么样,但凝聚力很强。 还有刘知行管民政,李勇管后勤。 号令严明,做事很有章法。 要想成大事,以人为本。 龙且这么想,并不稀奇。 “呵呵。”吴年呵呵一笑,却是没有回答龙且。而是随手一招,找来了一名兵丁,吩咐道:“李雄。你率领一队人马,在城堡中呼喝。告诉成山堡的军户,是我北山堡的吴年攻入了城中。让他们不必惊惧,安心呆在家中便可。” “是。”李雄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一队人马散开,按照吴年的吩咐,大声呼喝。 “虽然马正带兵不错,没有崩溃。我们强攻,双方会损失惨重。但是军营内能有多少粮食?我困他个几天,他就没办法了。” 吴年呵呵一笑,眸光再一次投向了军营,尽是轻蔑之色。 瓮中之鳖,笼中之鸟而已。 “嗯。”龙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要不,我们去旁边的屋子内坐等,站在这里也怪冷的。” “嗯。”吴年点了点头,二人正打算离开。便听见军营内,有人在叫喊。 “吴将军不要放箭。我是吕先生的使者,有话要对将军说。” 吴年心中一动,立刻猜出了吕居备的用心。 “你放心出来吧。我的兵不会射杀你。”吴年对龙且摆了摆手,抬头对着军营大叫道。 “咯吱”一声,军营的大门被打开了。从中走出了一个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账房先生的人,先是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四周,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而随着他走出,军营的两扇门碰的一声关闭了。 “过来吧。”吴年朝着这人招了招手,大声呼唤道。 “是。”这人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上前来到了吴年面前。 “我便是吴年,吕居备有什么话,你说吧。”吴年没有询问这人姓名,直接说道。 “我们家先生说。打打杀杀太伤和气。将军英明神武,而我们家先生是举人,能管民政。以将军的兵力,我们家先生的能力,合则两利。” “请将军给个话,只要将军同意。我家先生就会带着马大人一起出来。” 这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年,低声说道。 龙且也听出来了味道,眉毛一挑。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叫吕居备的人竟然还想谈条件? 不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还要在辅汉将军幕府中,谋个官职吗? 不过龙且也承认,吕居备是有资本的。他有兵,还是个举人。 龙且的心中胡乱想着的同时,抬头看向了吴年。 “他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回去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让他与马正出来见我。否则我困死他。”吴年淡淡说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人身躯一颤,一个字也不敢说,对吴年抱拳,转身便回去了军营内。 百户所衙门,堂屋内。 吕居备、马正听了回报之后,都是焦躁不安。 “虽说空口无凭,但如果能口头上得到吴年的保证,也是很有安全感的。但是现在吴年连口头上的保证,都不给我们。就让我们这么出去。我实在是有点心慌。”吕居备焦躁不安的抖着右腿,沉声说道。 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都已经把剧本写好了,我们投奔你,你收下我们,皆大欢喜。 吴年不按常理出牌啊。 “听说吴年很讲信义,说出来的话,绝不食言。他不答应我们,我觉得很悬。”马正脸色铁青,点头说道。 两个人商量了许久,却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吴年下了最后通牒了,要是不出去,必死无疑。要是出去,或许还能活命。 直到这时,吕居备才后悔了起来。 盼着吴年死在广阳府,然后自己收取北山堡作为基业,这没错。但是在吴年回来的时候,自己不该贪图成山堡这个地方的啊。 之前曹鼎就说了,只要自己能迎接龙且进来,待遇好说。 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智了,以为能依靠区区的成山堡挡住吴年。结果一夜工夫,天翻地覆了。 好好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了。 吕居备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出去了。他现在只能祈求,吴年还顾忌自己身上的举人身份。 自己毕竟没有投降蒙元人,保持了【大节】不亏。吴年虽然号称是辅汉将军,但仍然侍奉楚国。 他应该不会杀了自己这个举人吧。 “马大人。我们一起出去吧。”想到这里,吕居备又精神了一些,抬头对马正说道。 “哎。”马正没有主见,只能长叹了一声,沉闷的点了点头。二人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一起出了百户所衙门,到达了军营门口,让兵丁打开了营门,走了出去。 “你是吕居备?你是马正?”吴年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之色,看了一眼二人后,说道。 这二人体型气质截然不同,很好判断。 吕居备、马正感觉到了来自于吴年的恶意,打了一个哆嗦,但却不得不强撑着一张笑脸。 “回禀将军。我正是吕居备,这位是马总旗,马大人。”吕居备强颜欢笑点了点头,然后帮马正介绍道。 “噗嗤。”铿锵一声,吴年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刀刃向左,横扫千军,砍断了吕居备的脖子。 吕居备的人头冲天而起,然后落在了地上。脸上还残存着震惊、不可置信之色。 我可是举人!!!吴年真的杀了我! “看在你自己出来的份上,我饶过你的家眷。”吴年收刀入鞘,淡淡说了一句。 在事情出的时候,吴年就判了吕居备死刑了。 没错,他是需要人才帮助。如果一个正经八百的举人,有能力的举人,他欢迎欢迎。 但一个想要争权夺利的野心家,他是没兴趣伺候的。 辅汉将军府庙太小了,容不下半点的内部纷争。大家是一伙的,齐心协力,抗衡蒙元人。 力气要使在一处,力量绝不能分散。 吴年砍杀了吕居备之后,抬头看向了马正。 第三百零七章 收敛民心 马正低着头看着滚落在地上,面朝天的吕居备的人头,感觉到吴年的眸光之后,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一些什么,比如求饶什么的。但他嘴唇挪动了许久,终究一个字也没说。 这个时候跪下来求饶是不是太难看了一点?而且。就算自己求饶,吴年也未必放过自己。 “倒是颇有胆色。”吴年笑了笑,脸上寒意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少许暖意。 “你想死在这里,还是想与蒙元人战斗?”吴年问了一句。 几乎要压垮自己的压力,陡然散去。马正浑身一松,抬起头来,迅速的说道:“我想与蒙元人战斗。” “你以后就跟着龙且吧。”吴年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龙且道。 “我是校尉。以后你我既是上下,也是兄弟。”龙且也笑了起来,对马正露出了善意。 “校尉大人。”马正却不敢怠慢,抱拳弯腰道。 “你回去军营内,控制你的兵吧。我与龙且一起去城门楼上对付一夜。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吴年对马正说了一句后,说道:“收兵。” 包围了军营的铁甲兵们,在得到命令之后,集结在了一起,跟着吴年一起前往北城门。 “吕先生啊,你差点把我带进阴沟里去了。”马正看着从容离去的吴年,憋着的冷汗终于流了下来,低头看着地上吕居备的头颅,苦笑着摇摇头。 割据一方? 屁! 吴年这样的人物,眼中怎么可能容得下沙子?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啊。 马正现在对于吴年阵斩蒙元千夫长,与完颜显斗将打成平手的事情,再也没有了疑虑。 他刚刚直面了吴年,感受到了压力。 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气势。吴年绝非等闲之辈。 苦笑之后,马正弯下腰亲自收拢起了吕居备的尸体,到底是共事一场,他会把吕居备好好埋葬的。 之后再无波澜,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成山堡的军户们,默默的起床,默默的烧饭,然后就都呆在自己的屋子内,没有一个人敢出门的。 北山堡距离成山堡不远,军户们都听说过吴年的威名。 对于同样军户出身的吴年,他们都很有好感。但毕竟这些天,成山堡与吴年为敌。 现在吴年占据了成山堡,军户们的心中是有些畏惧的。 一座在成山堡位于中等水平的宅院内。 严山在院子里耍着大刀。他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一头银发,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但是刀法却越来越厉害了。 正是越老越妖。 他是个退伍的老兵,在成山堡内很有威望。尤其是现在成山堡内当官的,已经逃走的情况下。 在吕居备、马正占据成山堡的岁月中,他们有什么事情,也会询问一下严山的意见。 严山觉得,吴年可能会派人来找他。 对此,他有些期待。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兵,临老了,眼睁睁的看着蒙元人南下,占据了辽东。 整个辽东将门都降了,只有吴年没降。 别的不说,就冲这一点。这小子就是个英雄。如果能帮上这小子的忙,那感觉肯定不赖。 “咚咚咚。”严山一套刀法刚刚耍完,还没来得及休息。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严山挥了挥手,示意家人们都回去屋子内。自个儿转身,打开了房门,看到了一个兵。 一个穿着铁甲的好兵。 “可是严山,严老爷子?”铁甲兵很有礼貌的抱拳问道。 “是我。”严山点头道。 “我是吴将军的兵。他派我来请您过去百户衙门一趟。”铁甲兵干脆的说明了来意。 “好。等我收拾一下。”严山一张老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铁甲兵点了点头,回去了屋子内。等他出来的时候,穿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战袄,钢刀挂在腰间,精神抖擞。 不久后,严山与铁甲兵一起进入了百户衙门的堂屋外。铁甲兵没进去,严山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严山扫了一眼,堂屋内坐着十几个人。三个他不认识,一个是马正,其余人都是自己的老兄弟。 在成山堡有威望的老军户。 “拜见吴将军。”严山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吴年,眸光有些惊艳,尽管他知道吴年很年轻,但是没想到这么年轻,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吧。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严老先生。”吴年面对这位老军户,颇为客气,站起来抱了抱拳,然后请了对方坐下。 “人都到齐了。我就直说吧。”吴年抬起头看向众人,然后先介绍道:“马正就不多说了。这位是龙且,我的校尉,带一个千户的兵。他以后就负责成山堡的防御。” “这是曹鼎,曹先生。他负责民政。” “北山堡、成山堡、天成堡。我将以这三座百户所为基业,与蒙元作斗争。最终的目的是驱逐鞑虏,光复辽东。” “以后,在我这里没有军户、民户的区别。只有民户。对于成山堡外的良田。那些当官的既然都逃走了,他们的田,自然不能荒废了。我做主。分给你们成山堡原来的军户。等开春后,你们就可以开垦土地,进行农耕了。” “另外。城堡内会进行一定的改建,城外还有一万五千人会迁徙进来。刚开始会有一定的混乱,但我保证很快就可以安定下来。” “诸位老先生都是老军户,在堡内是有威望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帮我,稳定民心。” 吴年没有利诱,只是站起来抱拳行礼,别的没带,只带了一颗心,一颗诚心。 老军户们都是人老成精,都猜测出了吴年找他们的原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 吴年很诚恳,而且分良田,对他们这些军户都是有好处的。 那些当官的都走了,总不能让田荒废了。 不是吗? 最后,也有部分老军户,对蒙元人是非常敌视的。比如说严山。 严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吴年抱了抱拳,掷地有声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其余老军户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严肃说道。 “多谢诸位。”吴年还是很诚恳,抱拳拜谢。 马正在一旁看了,心中十分感慨。吕居备笼络这些老军户,可是花了不少精力的。 但是吴年只用了几句话而已。 这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啊。 吕居备只是个举人老爷,而吴年是实打实的大将,拥有巨大的威望。 他想要统治成山堡,轻而易举。 军户们天然支持他。 第三百零八章 根据地初成 昨夜一战。 吴年偷袭了一把。成山堡的兵,死伤极少。这样一来,军户就不会对他产生仇怨。 有这些老军户帮助稳定人心,成山堡可以迅速的安稳下来。 吴年达成目的之后,便让这些老军户们下去了。如此一来,堂屋内便剩下他们四个人。 吴年抬起头来看向了龙且、曹鼎、马正,沉声说道:“虽然成山堡安稳了,但是你们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修葺城墙、训练精兵、还有城堡内的百姓,都得使用起来。砍伐树木制作弓箭、锻造兵器等等。” “等雪化开了。蒙元人必定卷土重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 三人闻言顿时放下了松懈之心,沉声说道。 “嗯。”吴年见此满意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骄兵必败。现在辅汉将军这个势力,只是稍稍强壮了一些,本质上还是风烛残年,稍有不慎就一口气没上来,死翘翘了。 不能掉以轻心啊。 吴年也就在大方向上,把把关,其余细节问题上,自然有龙且、马正、曹鼎去做。 他在成山堡呆了有三天的时间。然后便带着一百多铁甲兵,踏上了返回北山堡的路途。 回到北山堡后,吴年便仿佛是守株待兔似的,守着家里头,每天练武,基本上不怎么出门了。 陈氏的生产就在这几天了。吴年两世为人,第一次当爹,有些紧张。 这日上午。 吴年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正打算再接再厉,耍一套刀法。 随着春天的到来,气温越来越高了。漫山遍野的雪,已经化去了不少。吴年身强力壮,不怕冷,已经换上春装了。 “将军。刘长史请您过去一趟。”一名亲兵从外走了进来,弯腰对吴年禀报道。 吴年有些惊讶,自从有刘知行、李勇之后,一切都上了轨道了。尤其是他还很放权,给了二人充分的信任,让他们放手去干。 刘知行已经很久没有专门派人来找他过去了。 “嗯。”吴年的表情严肃了一下,点了点头后,先回去了屋子内换成了战袄,这才带上了亲兵,前往辅汉将军府。 目前北山堡内的人民,还有二万人左右,比较拥挤。吴年出门能遇到很多人,这些人看到吴年后,纷纷弯腰行礼。 宛如参拜君王。 吴年没有飘,保持平常心。进入辅汉将军府后,吴年马上前往了堂屋。 刘知行、李勇早就在等候了,一左一右坐在太师椅上。见到吴年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道:“将军。”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礼。”吴年还是江湖习性,私下里很和气,摆了摆手后,来到了主位上坐下,抬头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户口名册。” “各城的粮草、箭矢等各种物资储备情况。” 刘知行的脸上露出笑容,拿起了茶几上的两本小册子,站起走到吴年面前,递了过去。 吴年露出兴趣之色,伸手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在此之前,吴年规划了七个千户的兵力,分别镇守四座城堡。但对于自己属下,有多少人口、粮草、物资,却是两眼抹黑。 势力实在是不稳定,来不及计算。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四座城堡的人口,物资情况总算是统计了出来。 这人口名册上写的清清楚楚,总人口成年男女七万八千五百六十二人。而且是暂定,因为陆续还有人,前来投奔。 也就是辅汉将军治下的人口,还在缓慢的增长之中。 这是四座城堡内的人口。在城堡外的区域内,若干山村内的人口,没有记录其中。 没办法。吴年毕竟不是朝廷正经八百的官儿,对于这些山村,暂时只能合作,征收一些粮草而已。 至于粮草、辎重,托了他进攻广阳府,攻陷两座城池的福。加上成山堡、天成堡还有储备粮,目前各地的粮草,都还算充足,没有什么问题。 吴年一页页的看过去,看的极为认真。最后,他把册子一合,笑着对刘知行、李勇说道:“好啊。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虽然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不及蒙元人的百分之一。但比以前好多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稳住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实力的同时,进一步扩张势力。” “雪要化了。蒙元人一定会卷土重来的。”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吴年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是。”刘知行、李勇也是露出肃然之色,齐齐拱手。 二人也没别的事情了,吴年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下去干活了。势力也不过是初步稳定而已,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呢。 但是吴年没有离开辅汉将军府,而是派人把窜天猴陈家贵找来,过问了一下,由他负责的情报工作。 主要是盯着周边的金桓山、完颜显、张布这些蒙元人的万户大将,看他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情报搜集工作,是重中之重。 而这方面是陈家贵所擅长的工作,他干的极为不错。在广阳府、应庆府都布置有大量的眼线。 有什么风吹草动,情报都会汇聚到北山堡。 吴年对此十分满意,称赞了陈家贵一番后,便起身出了辅汉将军府,回到了吴府内,继续盘横着。 他就像是守着自己小窝的老虎,等待自己的小虎出生。 因为医疗条件的限制,没有明确的预产期。 吴年只能这么干等着,还连续失眠了。 就像是这天早上。吴年睁开眼睛之后,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 “又是彻夜难眠的一天啊。”吴年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沉重的脑壳,无精打采的坐了起来。 也多亏他身强力壮,精力旺盛,虽然连续失眠,但没有被击垮。 吴年与柳香睡在一起,他睡不着,柳香也睡不着。她穿上衣裳站起,下去打了热水,伺候吴年洗漱。 虽然她现在是个官太太,但是照顾吴年的饮食起居,能自己做就尽量自己做。 吴年刚洗脸完毕,打算去吃早饭。 就有一个女婢慌忙的闯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快生了!!!” “啊?!!”吴年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了。我的天,终于要生了。但紧接着心中一紧,连忙扔了手中的布巾,飞也似的冲出了房门。 我孩子就要出世了。 儿子?女儿? 女儿挺好的,小棉袄。 但儿子似乎也不错啊。 第三百零九章 将门虎子 吴年的心中很是兴奋,但也很担心,很担心。 人生第一次当爹啊。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自己的崽,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是这个时代,生孩子是走鬼门关啊,稍有不慎,一尸两命。更何况陈氏那身子骨,真的不是一般的弱。 那百年老山参虽然到手了,但是她怀孕期间不能吃,得等产后一段时间,才能吃。 在这个阶段,都是王如烟在调理、保住陈氏的命。 这生产,王如烟就保证不了了。 虽然自己也请了目前北山堡内,五个经验最丰富的接生婆,来负责接生,但真的不保险啊。 吴年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哆嗦。没错。他是杀人不眨眼,在沙场上,真的是冷的仿佛石块一样,可以手持刀刃,杀掉有威胁的任何人。 但是对于自己的家人,那真的是豆腐心。姐姐照顾了,外甥认了。李雅这闺女,也是很亲。 不管是女儿也好,儿子也好,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啊。 吴年一边心肝颤抖,一边飞快的往陈氏的房间而去。就在吴年飞奔的时候,整个府邸都知道了。 王如烟、小红。 吴氏。 柳香如海纳百川一样,汇聚到了陈氏的房间外。李雅不愧是亲闺女,已经早早的站在房门前等着了。 “爹。娘不会有事吧?”小姑娘梨花带雨,眼眶红红的扑倒在了吴年的怀中。 “放心。你娘有神佛保佑。不会有事情的。”吴年心里头慌张,但表面上从容镇定,一把抱起闺女,拍着闺女的小肩膀,安慰道。 “嗯。”李雅靠在吴年的怀中,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她相信爹的话。因为爹不会骗她。而且爹真的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要不是爹,她怎么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吃好吃的,穿好看的衣裳呢? 娘一定没事的。 李雅心中暗道。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吴氏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朝着西方不断念佛。 王如烟、小红的手紧紧的抓在一起,都是一脸紧张。 女人啊,感同身受。 柳香来到了吴年的身边,抓住了吴年的手,轻咬红唇,小脸蛋都皱成一团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柳香从不妒忌,不仅不妒忌,还对吴年的小妾们很和善。 更何况,陈氏与她一块儿长大的,肚子里怀着的是吴家的骨血啊。 “爹娘保佑。陈姐姐一定要平安无事。”柳香低着头,心中祈祷着。 就在众人紧张的时候,房间里陈氏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名接生婆飞快的跑了出来,一脸喜色道:“生了,生了。老爷,将军。夫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按照老身的经验看,足有六斤重。” 众人愣住了。他们得到消息,到陈氏生了。才多长时间? “嗖”一声,她就生了? 猝不及防,猝不及防。 吴年呆愣了许久,看到接生婆不断的给自己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李雅,哈哈大笑道:“有赏,重重有赏。” “凡今天在夫人房间里伺候的人等,每人都有红包。” 吴年目视了姐姐吴氏,然后大踏步的走向了陈氏的房间。 接生婆与伺候的人都听见了,齐齐喜笑颜开。弯着腰对吴年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进了屋子,吴年便看到了一个接生婆,正拿着自己的儿子热水澡,动作非常轻柔。 吴年瞅了瞅这个臭小子,真特娘难看。皱巴巴的,仿佛个小老头。 当然他也知道,新生儿就是这样子的。等过几天,就会白胖起来。接生婆动作很轻柔,但也很快。把孩子洗干净后,包上了红色的襁褓,笑容满面的递给了吴年。 “将军。是小将军。”接生婆笑的很和善。 “好,好。”吴年笑的很开心,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儿子看,动作比抱着他娘还要轻柔,生怕碎了。 没办法,第一次当爹没经验。 小家伙不哭不闹,闭眼睡觉。但从他身上传来的感觉,让吴年心里头暖乎乎的,这就是血脉相连啊。 吴年也没忘记孩儿他娘,不顾接生婆的阻拦,强行闯入了陈氏的房间。 “爷。你怎么进来了。不吉利。”陈氏虽然是很顺很顺的生产了,但是白皙的脸蛋上,还是布满了热汗,人也有些昏沉沉的,见到吴年之后,惊叫道。 “什么不吉利。吉利。什么都吉利。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六斤重的大胖小子。他叫吴敏。敏儿。” 吴年却是个百无禁忌的,哪里会管这个。笑容满面的抱着吴敏,来到了床边,然后弯腰把襁褓放在了陈氏的身旁。 让母子呆一块儿。 陈氏本觉得不吉利,但见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说什么。而且她很快就被吴敏给吸引了,眼睛微酸,落下泪来。 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是吴家的骨血。 “爷。我没给你丢脸,见了列祖列宗,也可昂着头说话呢。”陈氏先看了看儿子,然后昂起头来,骄傲的看着吴年。 “是是是。你是我吴家的大功臣。”吴年笑着连连点头,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嘻嘻。”陈氏很难得的俏皮一笑,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低头看看吴敏,渐渐的痴了。 真好看。以后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少女。 不,不,不。你以后可要像你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将门男儿。 对对对,小拳头紧握。 陈氏兴奋了一阵之后,终究是挺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吴年小心翼翼的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让奶娘进来,照顾吴敏。 现在天气冷,新生儿不好出屋子见风。 宝贝呢。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屋子。面对在外等候的众人,双手叉腰,大笑道:“哈哈哈哈。把消息散出去。” “让那帮家伙包红包过来,晚上吃酒。” “我吴年有后了,我吴门有继承人了。是个带把的儿子。” “是。” 管家笑着应了一声,麻溜的转身下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 应战而生 消息散开,整个北山堡都轰动了。 别的地方的汉人不好说,这北山堡内的汉人,大家伙都尊敬吴年,奉为【神明】。 如果谁能赶走蒙元人,那必然是咱们辅汉将军吴爷啊。 朝廷都得靠边站。 吴年是人心归附,气势如煌煌大日,势不可当。而吴家人丁单薄,不,已经不能说是单薄了,只有吴年这根独苗。 人们尊敬吴年,自然希望吴家子孙兴旺,多添男丁。 在吴敏没出生之前,就有人盼着吴年生个儿子呢。现在好了,真生出了儿子了。 整个北山堡内,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平头百姓,都是欢天喜地,奔走相告。 “兄弟。听说了吗?将军生了个儿子。” “早听说了。我还知道咱们小将军名叫吴敏。” “嗨。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想到你早知道了。” 而当官的兄弟们,当然是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拿着红包上门来恭喜了。 茫崖山城。 这座吴年在这里宰了一个蒙元人千夫长,山上有泉水的山上,建立起了一座庞大的山城。 铁牛领着一个千户的兵力,坐镇山城中。自己锻炼武艺,训练兵马,不曾停歇。 城中百姓没有事情做,或出城狩猎,或在城中制作弓箭等守城器械。 上下井井有条,仿佛是装载了发条的机器,正在高速运转之中。 一大早上,铁牛就醒了。在自家新建的简陋府邸中,打熬身体,锻炼武艺。他身强力壮,穿着单衣,在寒风之中打熬身体,不仅不冷,反而热的直冒汗。 “爷。小心着凉。”一个模样中上的少女,站在廊下,担心的看着铁牛道。 作为最早跟着吴年的老兄弟,铁牛日子过的极舒坦,小妾已经不止两房了。这少女,是他新纳的小妾。 “放心,爷强壮着呢。爷铁牛的名字不是白叫的,白天打熬身体,晚上耕田。”铁牛笑呵呵的对小妾,意味深长道。 小妾承受不住,红着脸跑了。 “哈哈哈。”铁牛哈哈大笑了一声,又锻炼了一下身体,才回去了房中,打算洗个热水澡再吃饭。 就在这时,有家奴进来禀报道:“报老爷。将军夫人生了,是大胖小子。将军派人过来,让老爷你包红包上门吃酒。” “啊?!!!”铁牛啊了一声,然后大叫道:“真是太好了。”说完后,他顾不得洗澡与早饭,套上了战袄,挂上了佩刀,带上两队亲兵,便马不停蹄的往北山堡而去。 这红包得包,这酒得吃。 将军终于有后了啊。 吴年告诉兄弟们,说是晚上吃酒。结果上午,人就挤满了吴府堂屋了。 堂屋内。吴年坐在主位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兄弟们。除了分去城堡镇守的龙且、章进以外,包括卫襦在内的骨干们都在。 “我让你们晚上过来,你们上午就来了。怎么着,打算多吃我一顿酒席啊?”吴年哈哈笑着,说道。 “那是。我包的红包可是很足的,吃将军你请两顿酒席,应该的。”铁牛笑呵呵道。 “是极,是极。何止两顿啊,得吃他个三天三夜。”李勇红光满面,重重点头道。 “哈哈哈。”众人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真好。 吉祥,真是吉祥。 吴家有后了。 将军有后了啊。 当日。吴年与众兄弟果然吃了两顿酒。以前吴年娶妻、纳妾的时候,都托词晚上要洞房花烛,不与兄弟们吃醉。这一回没跑了,众兄弟一起把吴年给灌醉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柳香很紧张的带着两个女婢照顾吴年,生怕哥呛着。 ............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春暖花开。 北山堡外。百姓们赤着脚,赶着牛犁田。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播下去种,秋天就能收上来粮食。 农耕,农耕。 就在于此。 汉人们一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 汉子们觉得快活,不由自主的唱起了山歌,一时间歌声不绝于耳,春天来咯。 中午。 吴府内。 吴年有两座府邸。一座是辅汉将军府,办公用的。一座是吴府,居家用的。 不管是哪一座府邸,防御都非常森严。站岗的守卫,巡逻的守卫,每一个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不管白天黑夜,都是精神抖擞。 没办法。 这是国战。现在吴年就是他们的希望,是辽东汉人的希望。而蒙元人有刺杀汉人宿将的历史。 可不能让蒙元人有机可乘。 廊下。穿着黑色单衣的吴年,与陈氏排排坐,李雅依偎在陈氏的旁边,逗弄着陈氏怀中的弟弟。 不出吴年所料,吴敏这小子已经白胖了起来,因为奶娘出产足,还很胖,胖墩墩的。 声音很洪亮,不管哭还是笑,都是惊天动地。 至于陈氏。她已经开始吃老山参了,身子骨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吴年瞅了瞅陈氏的脸庞,只觉得那百年野山参,没有白忙活。 这媳妇,可是要白头偕老的。 “爷。你别老盯着我看,下人看着呢。”陈氏俏脸飞红,怪不好意思的。 “我看我媳妇怎么了?你呀。就是面皮薄。”吴年不以为然,还伸出手来捏了捏陈氏的嫩脸,好嫩,真滑。 “哼。”陈氏受不了了,轻哼了一声,抱着儿子进了屋。春天到了,她穿的也少了。 该大的大,该细的细。 婀娜多姿的背影,勾走了吴年的魂儿了。 “算一算,我可是将近一年,没有与姐好过了。”吴年心痒难耐了起来。 不过,白天不太好。吴年强压下了心中的躁动,继续晒太阳。过了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吴年闻声而动,抬头看去。 只见窜天猴陈家贵,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这小子不是以武力见长的,没什么气势,但胆魄却也足,现在管着情报系统。 吴年立刻知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吴年站了起来,负手立在廊下,沉声说道。一股气势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 刚才的吴年,懒洋洋的。 现在的吴年,宛如猛虎。 “将军。金桓山、完颜显、金瑞云都有异动。”陈家贵左右看了看,见家奴们离的比较远,这才几步来到吴年的身旁,趴在吴年的耳旁,低声说道。 吴年的脸色微微一变,三个? 这是他没料到的。 特码的,关金瑞云什么事? 我与他可是无冤无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军议 吴年并非胆小怕事的人。 哪怕是有了现在的地位、势力,他也一样冲锋在前,一样胆敢与完颜显这样的蒙元万户大将斗将。 披荆斩棘,从不畏惧。 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凶险,三个万户。 而且是蒙元万户。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盘算了一下自己所拥有的势力。四座城堡,七八万人口,七个千户的兵丁。 成建制,训练时间最长的是铁牛的千户。四五个月。其余千户,都是两三个月。 包括卫襦所部的卫家军,在野狼谷一战后元气大伤,补充了大量的新兵蛋子。 上一次自己独立对阵金桓山的蒙元万户,当时兵力只有三百。 而这一次自己拥有这么大的势力,看起来是稳操胜券。但其实是恰恰相反。 对阵金桓山的时候,自己是用欺骗的手段,先赢了一阵,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吃下了金桓山四个千夫长,五千左右的兵力。 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出其不意。也就是金桓山没有重视他。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金桓山、完颜显已经吃过亏了,金瑞云既然加入了进来,那也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能给他机会。 三个万户的蒙元战兵进来,三个万户的汉人战兵,作为补充、支援。而且这三个万户的汉人战兵,也已经训练了很久,可堪一战了。 到时候,别的不用说。 这三个蒙元万户的兵力,堆积进来。用兵力推平他的四座城池,也不是不行。 蒙元战兵很厉害啊。 他加上百姓,也不过是七八万人而已。 没有了出其不意这个优势,实力又占据绝对的下风,这一仗不好打,真的不好打。 稍有不慎,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就要灰飞烟灭了。 吴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眸中精芒爆闪。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拼了。 “你去辅汉将军府堂屋内等候。”吴年转过头,镇定的对陈家贵说道。 事到如今,吴年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陈家贵本是有点惊慌,但看着吴年镇定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定。 我们家将军,可也不是等闲之辈。 敌人强大,怕什么? 打就是了。 “是。”陈家贵深呼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抱拳离开了。 “来人。去把校尉们都召集过来,前往辅汉将军府堂屋内。进行军议。”吴年点了点头,随即招呼了一名亲兵过来,吩咐了下去。 然后,他转身回去了卧房。远远的,便看到柳香正在晒被子。被子得经常晒一下,才会暖和。 “香儿。把我的战袄取来。”吴年招呼道。 柳香闻言心中一紧,但却没表现出来,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取。” 身为将军夫人,为将军披上战袄是应该的。 吴年进入卧房,在柳香的的帮忙下,披上了崭新的战袄,配上了钢刀,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门,带上了一队亲兵,往辅汉将军府而去。 “将军!” “将军!!!” 北山堡比较拥挤,出了门街道上都是行人。但不管是谁,是老人还是小孩,都让开了道路,对吴年弯着腰,口称“将军”。 吴年对此习以为常,步履从容的从人群中间走过。他身边的亲兵,则有些紧张,紧紧的盯着四周,害怕会杀出刺客。 很快,吴年到达了辅汉将军府,进入了堂屋坐下。刘知行、李勇本来就在府中,比他先到。 其余校尉,除了龙且、章进以外,陆续到达。茫崖山城守将铁牛,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将军。这么急召见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铁牛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大声问道。 “关上大门。”吴年看了一眼铁牛,然后大声对门口的亲兵下令道。 “咯吱”一声,两名亲兵把门给关了起来,房间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铁牛老老实实的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家贵。”吴年扫视了一眼众人,眸光定格在了陈家贵的身上。 “是。”陈家贵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在场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为之一变。 去年蒙元人南下,也不过是十个万户。席卷辽东,所向披靡。这一次对付他们,竟然出动了整整三个万户的兵力。 “可是怕了?”吴年笑了笑,故意激将道。 “怕?怎么可能怕?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而已。”铁牛立刻不乐意了,囔囔道。 “是啊。大不了一死而已。”卫襦昂起头来,掷地有声道。虽是个姑娘,但她的英气却远在大部分男子之上。 “既然不怕。那紧张什么。大伙儿集思广益,看怎么才能对付过去。俗话说的好嘛,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吴年笑了起来,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凝重、紧张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散。 笑一笑,十年少。 但是事情,却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三个万户有所异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纷纷低着头,开始了沉思。 “将军。”众人之中,刘知行既是个管民政的,也是个谋臣,最先有了主意,对吴年抱拳一礼。 “刘长史有话直说。”吴年和颜悦色道。 “将军。据我计算。严防死守,是能守住四座城池的。这是我们原本就计算好的。但是只能守一年。一来粮食坚持不住,二来蒙元战兵可以源源不断补充过来,我们的人越打越少。” “这死守,是被动挨打,不可取。” 刘知行把右手放在了茶几上,食指轻轻的敲击着茶几,抬起头来,看着吴年诚恳说道。 “你是说进攻?”吴年眸中丝丝精芒在闪烁。 “不可能。出去我们就得被打死。”卫襦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 “没错。野战我们没有胜算。”刘武重重点了点头,反对道。 不怕死,但不代表想送死。 在座的众人,对于自己的实力都非常清楚。野战必输。 “不。我不是说盲目进攻,而是相机而动。”刘知行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了少许笑容。 吴年微微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道:“怎么相机而动,说说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埋伏一军 在此之前,吴年的脑海中也有类似的想法,但他没有说出来。 听取属下的意见是好老板。而适当让属下表现一下,则是优秀的老板。 刘知行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尽管什么都会,是六边形战士,但此刻面对三个蒙元万户,面对吴年的询问,却也是有些兴奋起来。 “将军。您有四座城堡,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其中茫崖山城,甚至是一座山城。就算蒙元一个万户兵力去攻打茫崖山城,也摆不出阵形。” “成山堡、天成堡有章进、龙且二人镇守,也是很稳妥。” “那北山堡呢?现在北山堡,可是有足足四个千户的兵力。尽管北山堡名声在外,一定会受到蒙元人主力进攻。但是两个千户的精兵镇守,可以征召数千民兵作为补充。实在不行,老人、精干的妇人一起上。守住城池一年半载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腾出两个千户的精兵,隐藏下来,埋伏起来。等待完颜显、金桓山、金瑞云调兵遣将,自己出错呢?” “要知道。我们都是汉人,经营这一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周围的山村,都是我们的眼线。蒙元万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们。” 刘知行一口气说了许多,越说越精神,越说越是自信,到最后站了起来,转身四顾,对众人一拱手道。 吴年听了之后,暗暗点头,这个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严防死守,最终只有被攻破一条路。 准备有生力量,把握时机,选择进攻。这才是上策。 众人听了之后,也是纷纷点头。卫襦出于真正的将门,从小耳濡目染,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眸光炯炯道:“刘长史说的对。而且随着三个万户的兵马调动。广阳府、应庆府的守备,就空虚了下来。” “我们可以像上一次进攻广阳府一样,选择性的进攻薄弱城池,进行袭扰。总而言之,比死守强多了。” “卫小姐说的是。”刘知行眼睛一亮,这一点却是他也没想到的。 虽说三个蒙元万户,极有可能让三个汉人万户镇守城池,城池是不可能没有防备的。 但是随着蒙元万户的兵马调动,这城池的守备,肯定是比之前空虚的。 游击战嘛。 见缝插针。 总而言之,动起来。 让兵势流动起来,才好一击而中。 随着刘知行的提议,加上卫襦的补充,这应对之策,就跃然于纸上了。铁牛、刘武、王贵、张声、李勇、陈家贵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好。这个办法好。相机而动。我们有胜算的。” “别看蒙元人战斗力强悍,只要不与他们硬碰硬,我们总能找到机会,占到便宜。” “是啊。这附近地形我们熟,山村我们熟。地利人和都是我们的。” 吴年微微一笑,任由众人脸色红润,兴奋的说着,士气越来越高,精神抖擞。 打仗嘛。 拼的就是心气。 不要看得起敌人,要把敌人当作是纸老虎。 这就是战略上,蔑视敌人。 我们赢定了。 “那么问题来了。北山堡内有四个千户的兵力,谁镇守北山堡,谁出去埋伏呢?” 老而持重的李勇,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堂屋内,顿时一静。包括刘知行在内,都是没了主意,露出了迟疑之色。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吴年率领自己的亲兵,也就是王贵、张声所部的千户出击。 因为吴年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敌方蒙元万户大将单挑的我方武将。 因为吴年的威望。 这两样东西,是吴年仅有的,别的武将不具备的。在关键时刻,吴年是可以作为尖刀,直插心脏的。 他出去,最有可能寻找到战机。 但如果吴年出去了,那么就是卫襦、刘武镇守北山堡了。众人倒是不怀疑二人的忠诚,只是觉得不太稳妥。 北山堡声名在外,必定是被蒙元主力进攻的城堡。如果北山堡被攻破了,那么吴年就算是在外相机而动,也没有意义啊。 北山堡。 这座城堡已经成了图腾,成了精神象征了。别的城堡都可以被攻破,只有北山堡不行。 它如果被攻破了,那就是真正打断了汉人的脊梁骨了。 在吴年的南征北战下,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气儿,就是一泻千里了。这不行。 这件事情太大了,众人都不敢说。 只有一个人,能做决断。众人迟疑着,把眸光投向了吴年。 辅汉将军、北山堡的主人、抗蒙大业的扛把子。 他们的将军,吴年。 吴年没有任何迟疑,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站起,一股绝强的气势,随之散发了出来。 吴年负手在后,眸光亮如星辰,语气坚定不移道:“我埋伏在外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能因为害怕输光了,就不敢赌了。” “打仗就是赌。赌的是命。” “我相信赢的人,一定是我们。因为【炎汉】之火,永不熄灭。” 一席话,使得在场众人热血沸腾。在内心的催动下,众人齐齐站起,分左右面朝北方,对吴年拱手行礼道:“是。” 古人有句话。 南面称孤。 是说,尊贵的人坐在北方,面朝南方。 文武臣属站在南方,面朝北方。 吴年当然不是君王,但在整个辽东投降,楚国装死,外无援兵的情况下。 吴年其实已经是处在【君】的位置了。 名为将军,其实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人民信任,当然就是【君】了。 吴年点了点头,坐了回去,让除了刘知行、李勇、王贵、张声之外的四个人,都离开了。 命令是加强训练,积极准备守城器械,拼死守城。 等其余人离开后,吴年抬起头来看向四人,沉声说道:“十天。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准备。十天后。在黑夜的掩护下,我悄悄离开北山堡埋伏在外。” “我离开后。刘长史,由你统筹全局。老李,你负责帮他。” “你们二人一个年轻有能力,一个年老有威望,相辅相成。刘武、卫襦勇敢善战。堡内百姓支持我们。只要所有人拧成一根绳,北山堡就不会被攻破。” “它是不败的要塞。” “是。”刘知行、李勇二人敛容肃然,再一次站起来,下拜行礼。 第三百一十三章 气吞万里如虎 没有一场战争是包赢的。 哪怕是有了应对的策略,如果掉以轻心,绝对会被吃掉。 三个蒙元万户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对于北山堡来说,宛如狂风暴雨一般,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 刘知行、李勇在加紧准备守城物资。尽可能的从四周的山村中,征调一些粮食回来,多一点也好。 把四周山上合适的树木砍下来,制作箭矢、弓。兵器作坊,日夜开工,制作兵器。 女人们制作战袄,用皮革制作防具。 这些都还好说,就是铁器有点少。北山堡附近没有铁矿,而四周的万户们,对于北山堡进行了封锁,铁矿石的封锁。 但是幸好,在这接连的战争之中。吴年从蒙元战兵的手中,剥下了数量庞大的铁片盔甲。 他可是杀了六个蒙元千夫长,击杀了六七千蒙元战兵。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盔甲,修修补补一下,刚好装备北山堡的七个千户的兵力。 现在北山堡的兵,披甲率很高。 加上厚重的城墙,这是非常非常大的优势。 他们守城有优势,守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 铁牛、刘武、卫襦、章进、龙且等五个校尉,把军队拉出去了城堡附近的山谷,进行训练。 城堡方面,补充粮食的同时,也尽量给他们补充肉蛋等高蛋白的食物。 这些新招募、成建制的兵丁,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 现在辅汉将军府其下的四座城堡,七八万人口,七个千户的兵力,仿佛是即将过冬的小动物,正在拼命的吃着食物,养足过冬所需要的肥肉。 十天后。在黑夜的掩护下,吴年带着王贵、张声所率领的两个千户的精兵,带上了一批粮食、物资,悄悄的从城南出发,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大山之中。 这整个辽东的大山,完全是吴年的主场。这两个千户的兵力往山上一藏,就像是一滴水进入了池塘,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北山堡的百姓、兵丁,都不知情。他们还以为,吴年一直呆在北山堡内。 当然瞒不了多久,毕竟两千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在北山堡在拼命的做战争准备的时候,三个万户,也在全力运转。 他们既调兵遣将,又互相沟通消息,信使往来络绎不绝。 单打独斗,力量使不到一块去。要对付吴年这样的对手,只能互相配合。 江县。 这座应庆府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在蒙元人的手中,更加繁荣了起来。 在此之前,辽东非常混乱。军户逃亡,落草为寇,使得整个辽东的安全环境,十分堪忧。 经商环境,当然也受到了打击。 但是随着蒙元人十个万户的入驻,加上十个汉人万户,总计二十万兵马盘踞在辽东。 那些个土匪、流寇,要么逃了。要么降了。整个辽东被拧成了一根绳,安定并且繁荣了起来。 从这个方面来说,蒙元人的统治是有利的。 但是蒙元人却是不安好心。他们想要整合辽东汉人的力量,进一步进攻楚国,吞下整个炎汉,鸠占鹊巢。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金桓山从蒙元朝廷的手中,得到了兵力的补充,又亲自提拔起了千夫长,补回了万户的兵力,气势恢复了强劲。 张布不愧是辽东汉人之中,数得着的好汉。带兵十分有一手,把汉人万户训练的渐渐精锐,不再是不堪一击。 实力恢复,当然是要报仇雪恨了。 金府,书房内。 金桓山穿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裳,脸上带着笑容,显得喜气洋洋。张布穿着一件蓝色的锦袍,腰间挂着一把钢刀,十分英武。 二人立在书桌的两侧,弯腰观看桌上的山水地图。 “吴年有四座城池,根据沟通。我得到了进攻北山堡的机会。”金桓山笑容满面道。 “恭喜将军。”张布由衷抱拳道。这对于金桓山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一雪前耻。 “不过吴年这厮,也确实不好对付。我们既要蔑视他,也要重视他。”金桓山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来指了指地图,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说道:“根据消息。吴年在北山堡、茫崖山城,屯扎了五个千户的兵力。” “茫崖山城是一座山城,不可攻打。但其中的兵,却必须要看顾。我得分出一个千夫长的兵力,监视茫崖山城。” “而北山堡的地形,只能容纳三个千夫长同时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投入四个千夫长进入战场。其余六个千夫长,可以占据山头,作为后援使用。” “吴年这厮,把北山堡安排的明明白白。我恐怕很难一时间攻克北山堡,这是一场长久的战争。” 金桓山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了佩服之色。 重视敌人,承认敌人的强悍之处,是作为对手最大的尊敬。作为曾经让自己损兵折将,又能与完颜显斗将的吴年。 金桓山已经自动的把吴年调高到,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三个万户,联手合作。 就是对吴年最大的敬意。 这个人,必须消灭。 “将军说的是。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很难攻克北山堡。但是金瑞云将军、完颜显将军的两个万户,对付章进、龙且,相对容易许多。” “只要他们攻克了天成堡、成山堡,三个万户的兵力合围,把北山堡团团围住。不用攻打,北山堡就会因为缺少粮食,而自行崩溃了。” “吴年确实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但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实力太单薄了。他一个人正在与整个辽东,不,是在与整个蒙元为敌。” 张布的脸上渐渐显露出自信之色,一股绝对胜利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对着地图侃侃而谈。 绝对的实力,带来了绝对的信心。 蒙元人。 不。他们赢定了。 “说的对,说的好。我们可是有三个万户的兵力,如巨石压卵之势,所到之处,只有残垣断壁。” “吴年就算是头虎,也会成为死虎。”金桓山重重地点了点头,直起腰背,身躯宛如一根标枪,指向天空,绝强的气势散发出来。 他面向南方,负手在后,气吞万里如虎。 似要吃人。 “传令下去。明天起兵。”金桓山淡淡说道。 “是。”张布精神为之一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红润之色,弯腰应是。 第三百一十四章 北山堡之魂 古云城。 完颜显没有因为被攻破的事情屠城,而刺头百姓,又被吴年带走了。这座城池,超级温顺平和了起来。 至于损失的粮草,完颜显已经从别处调集了一些,金瑞云又补充了一些,完全可以支撑一场战争。 完颜显损失的两个千夫长、以及一二千战兵,更算不了什么了。现在的蒙元帝国,正处于最强盛的时候。 别说是千夫长了,就算是万户大将。只要有人死了,也一样有人能迅速的补上来。 战斗民族嗜血,已经拉满了。 兵丁渴望当十夫长,十夫长渴望当百夫长,百夫长渴望当千夫长,以此类推。 补充兵力,补充千夫长,对于完颜显来说,就像是玩一样。反而上一次战争中,损失的汉人千夫长,比较难以补充。 完颜府,堂屋内。 完颜显外罩一件黑色的衣裳,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 “该死的金桓山,抢走了进攻北山堡的机会。”完颜显骂道。金桓山与吴年有一箭之仇,他也有啊。 他也想进攻北山堡,拧下吴年的人头当球踢。但没抢过,只得了一个进攻章进的机会。 “将军。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是吴年的这些部将,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个叫章进的,以前在凤凰山落草为寇,在整个辽东都小有名气。听说吴年的槊法,还是他教的。不可轻忽大意。” 旁边一人宽脸虎眼,满脸虬髯,身高超过一米九,身上的肌肉块块凸起,撑起了一身黑衣,气息十分的凶悍。 能对完颜显这么说话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这人是与完颜显搭档的汉人万户李元。 李元还不是这一次蒙元人得到辽东之后,招募的汉人万户,而是在此之前,就一直跟着蒙元人作战的汉人。 而且已经父子两代人。李元的父亲李霸山,就是完颜部的部将,官拜千夫长。 李元本人善用马槊,策马飞驰,武力仅比完颜显差一线。在南下的时候,他作为完颜显属下的千夫长,立下赫赫战功。 在朝廷建立汉人万户的时候,李元便被提拔。 这二人合作多年,十分的亲近。所以日常说话,比较随意。 “你说的对。跟着猛虎的人,他不会是个绵羊,至少是一头豺狼。小看了吴年这个属下,对我没有好处。”完颜显听进去了意见,收起了自己的愤恨,开始认真对待章进。 “不过天成堡这座城堡,我也最多只能投入四个千夫长的兵力进攻。力量使不上一处。攻起来比较麻烦。” “话说辽东将门的祖先,选定百户所,建立城堡的本事真是不错。” 说到这里,完颜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悻悻之色。虽然他们是战斗民族,但是汉人筑城的手段,真是牛逼。 还有万里长城。真的是把防御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楚国自己内部烂了,他们也占不到便宜。 “只要将军竭尽全力。章进必死无疑。”李元断然道。 “呵呵,说的也是。”完颜显呵呵一笑,然后看了一眼李元,说道:“李将军啊。我背后的城池,就交给你了。可不要再给吴年有机可乘。” “尽管吴年应该是蹦跶不起来了。毕竟我们三个万户的兵力进攻北山堡,他还能出来不成?” “将军放心。我一定守住城池。”李元脸上浮现出了血气之色,虎目圆瞪,斩钉截铁道。 上一次失了两座城池,虽然与他没多大关系。但是他也深以为耻辱。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第二次。 “你办事。我放心。”完颜显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严肃了起来,下令到:“传令下去。明天起兵,进攻章进。” “是。”李元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应声道。 随着进攻的号角响起,蒙元的三个万户,相约进攻北山堡的四座城堡。 完颜显进攻章进。 金瑞云进攻龙且。 金桓山进攻北山堡、茫崖山城。 三个蒙元万户,三路兵马互相配合,直捣黄龙。 真是个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消息很快传到了北山堡。 在外练兵的刘武、卫襦迅速的带兵回到了北山堡内,在外的百姓也迅速的收拢,只许进,不许出。 兵丁迅速接手城防,严加戒备。 辅汉将军府,堂屋内。吴年指定的负责人,长史刘知行,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 李勇坐在副位,刘武、卫襦分左右而坐。 二人的身上都穿着战袄,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面带煞气。 “诸位,该来的终于来了。别的事情,不需要多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我与李司马(李勇),会征召民兵,调动后勤。但有一点。这城中有张布的细作。你们要好生戒备,不能让将军不在的消息,传递出去。” 刘知行胆魄过人,虽然年轻而且还是个书生,但是当堂一座,气势汹汹,话音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长史大人放心。我们必定不会让细作有机会传递出去消息。”刘武伸出右手拍打自己的胸口,保证道。 卫襦也是重重点头,小脸蛋上煞气更甚。 “好。二位入驻城门楼吧。决战的时候到了。”刘知行欣然点头,站起来说道。 “是。”卫襦、刘武齐齐应了一声,站起来一抱拳,扶着腰间的钢刀,龙行虎步的下去了。 二人走后,李勇站了起来,对刘知行说道:“大人。北山堡城东、城北、城西都可以排兵布阵。他们才两个人。我区区不才,虽然老了,也没什么武力,但威望足够。请求填补最后一座城门楼,日夜守在城上。” “以我的威望,可提升士气。” 老李虽老,但却也不是吃干饭的。 而是难啃的老骨头。 刘知行看着李勇的表情,感受到了李勇的决绝,不由的面色肃然,露出佩服之色,抱拳行礼道:“老司马请,后勤的事情,我一个人足够了。” “多谢。” 李勇脸上露出了笑容,拜谢了一声,转身走了。不久后,李勇穿着战袄,扶着腰间的刀柄,精神抖擞的往最后一座城墙而去。 “将军有这样视死如归的部将,何愁大事不成?”刘知行在堂屋内坐了片刻,渐渐热血沸腾,霍然站起,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战争。开始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强势 正值春夏交替之时,辽东腹地,连绵的山峰之上,植被茂盛,猿啼鹰唳之声,不绝于耳。 “哒哒哒。” 人马之声响起,山道上。一支强兵正在往南方而去。是金桓山的战兵。 他们以千夫长,加上一些征召的汉人辅兵为一个单位,排列成为一个很长很长的队伍。 大军出征,必然是征召相应规模的辅兵,以抢修道路,排除阻挡。 但是这一次北山堡没有出兵阻塞道路,没有雨、没有大雪,堵塞道路意义不大,而且有可能被蒙元精兵击杀。 所以金桓山征召汉人辅兵,没有派上用场。 这一次金桓山要亲自攻打北山堡,因此走在队伍的前方。 “金”字旌旗下,金桓山的身上穿着厚重的甲胄,热的直冒汗,但却不敢解开甲胄。 没办法,战场上瞬息万变,解开甲胄就等于是把命交给别人。哪怕是万户大将,也有可能被冷箭射杀的。 金桓山还是喜欢秋冬出兵,因为十分凉爽。 但是北山堡的情况,拖延不到秋冬了。每过去一天,吴年的实力就壮大一分,不能给吴年发育的时间。 再说了。上一次秋冬出兵,结果大雪封山,以至于他灰头土脸。 没奈何,春夏出兵了,哪怕热死也没办法。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精锐战兵策马从前方逆流飞驰而来。 “报将军。前方就是通往茫崖山城的岔路了。”战兵骑在马上,对金桓山抱拳说道。 “按照计划行事。”金桓山稍稍振作了一下,挥手说道。 “是。”战兵抱拳应了一声,策马离开了。不久后,一名千夫长率领自己的人马、大量的辎重大车,走向岔路,往茫崖山城而去。 一座建立在山上,处在后方的山城,就是这么恶心。攻打它吧,得不偿失。 不攻打它吧,其中的精兵就要出城袭扰粮路。只能派遣兵马监视。也就是分了兵。 现在金桓山能动用的兵力,就只剩下九个千夫长了。 队伍继续向前进发,在傍晚之前。金桓山的兵马,都各就各位了。其余千户,或在后作为支援、策应,或维持粮路。 只有三个千夫长的兵力,进入到了平原内,来到了北山堡的面前。 现在这个时节,北山堡外的庄稼,长势很好。 金桓山骑在马上,先看了看前方严阵以待,充满肃杀之气的北山堡。说来也是惭愧,他在这座城堡下,损兵折将。但却是头一次到达这里,看到这座城堡。 “这一次。我会把失去的一切,都给拿回来。”金桓山收回了自己的眸光,然后扫视了一眼四周的庄稼,冷酷且平淡道:“分出五百人,把这里的庄稼全都破坏了。” “其余人安营扎寨。”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金桓山不会给吴年留下一丝一毫的生机。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他们三个万户失败了,他也破坏了城堡外的庄稼,对北山堡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至于这些庄稼,是不是汉人的辛苦劳作。 关他屁事。 “将军。不用派人防备吗?”千夫长愣了一下,迟疑问道。 现在把兵全部派遣出去了,如果城中的兵马忽然杀出,来个猝不及防该怎么办? “有我在,怕什么。如果吴年敢率兵杀出来。那正入我下怀,我直接击溃他。”金桓山冷笑了一声,伸手示意。 一名扛着金桓山长柄大刀的亲兵立刻出列,把大刀交给了金桓山。 金桓山右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抓起了沉重的长柄大刀,横在后背,眸光凶悍的看着北山堡,强横的气势肆无忌惮的宣泄了出来。 传闻吴年与完颜显打成平手。 但是金桓山知道,吴年还不是完颜显的对手,当然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真正的万人敌,是需要强大战兵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战斗力的。 吴年的兵不行。 他就策马在这里,让兵去破坏庄稼,吴年敢出来,就击溃他。如果不敢出来做了缩头乌龟,那庄稼就没了。 他就是这么霸道。 金桓山一想起来,吴年施加在他身上的耻辱,就忍不住兴奋了起来,这是报仇啊。 报仇雪恨。 “是。”千夫长闻言一愣,随即热血沸腾了起来,极为尊敬的弯下腰,大声应是。然后策马下去,指挥着战兵、辅兵开始破坏庄稼,安营扎寨。 随着蒙元战兵的散开,汉子们辛苦种出来的庄稼,被大肆破坏了。 城北。 “吴”字旌旗下。卫襦身穿铁片盔甲,带着黑色的头盔,扶刀站立,从外表上来看,她就是个武将。 看着城外的庄稼被破坏,卫襦轻咬红唇,握着刀柄的左手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但她终究没有行动。 她看到了“金”字旌旗,猜测金桓山就在前方。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吴大哥在这里,恐怕也不会选择出击。 出门就会被打死。 硬碰硬绝不可取,只能寻找机会,攻其薄弱之处。 这就是战争,只有残酷。 除非吴大哥,夺取更多的百户所,甚至是县城,把地盘扩大,形成一些安全的区域,才能安心种田。 否则这庄稼,永远都是白种。 城墙上除了卫襦之外,还站满了精兵、民兵。有一些民兵,还是亲手种出庄稼的人。 他们看着蒙元战兵,在大肆破坏庄稼。全部都是义愤填膺,但也只能憋气,以至于身体颤抖,脸色铁青。 战争还没开始,金桓山就已经胜了一手。 “愤怒吗?如果愤怒的话,就把愤怒积攒起来。等金桓山攻过来的时候,杀光所有的蒙元人。手断了就用腿,腿断了就用牙齿。咬也要咬死蒙元人。” “记住将军的话。” “光复辽东,驱逐鞑虏。” “只有赶走了蒙元狗,我们的农民,才能安心的种田。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卫襦咬牙切齿,清脆的嗓音,传遍了整面城墙。 “是。”精兵、民兵们听了卫襦的话之后,把心中的愤怒化作了杀机。无穷无尽的杀机在他们的心中产生,源源不断的愤怒,让他们渴望化作火焰,烧死所有蒙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