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共枕》 第1章语文老师与游戏主播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义山市的实验小学内，四年级二班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今日的阳光和煦，微风轻暖，确实，是个读书学习的好日子。 “好！读完之后呢，同学们跟着老师来一起理解一下。” 田希然站在讲台上，穿着得体的白衬衣和牛仔裤，皮肤光滑白皙的她，在阳光下更是显得光彩照人。 作为孩子们最喜爱的老师，田希然不仅年轻貌美气质佳，更重要的是她的教学质量，在整个教师队伍中都算是首屈一指。 讲台上的田希然手中没有任何书本，她一边踱步，一边带领着同学们走进了这首小诗：“这山中的群鸟啊，一只一只的，都高飞远去了，天空中仅剩的一片云彩呢，也悠然飘走。这天地之间啊，到底谁还会对诗人不离不弃呢，恐怕，也就只剩下这座敬亭山了吧！” 在田老师柔美的嗓音中，孩子们有了对这首小诗的最初印象。 “老师，李白此时一定很孤独！” 一个男生举了举手站了起来。 在田老师的课上，孩子们很积极也很自由，只要想到了什么，就可以立刻举手站起来发表看法。 “哦？为什么呢？”推了推眼镜，田希然笑着看向男孩儿。 “因为鸟儿和云彩都不理他了，他只能对着敬亭山，大眼瞪小眼儿！” “哈哈哈哈。” 男孩儿形容的很是风趣，旁边立刻传来了嬉笑声。 可田老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她的课上，她一直都是轻笑着，甚至笑起来时，还会不经意间露出浅浅的酒窝。 “嗯，你说的很对，还有人想发言吗？” 田希然笑着看向别处。 “老师，我觉得李白很可怜！”一个女生举手站了起来。 “哦？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将眼前的头发丝撩到耳后，田希然用闪着明亮光芒的双眼看向了她。 “因为没有人陪他，他只能把山想象成唯一陪他的人。” 与刚才的男孩儿不同，女孩儿没有笑意，反而嘴唇有些向下。 “很好！” 仿佛带着安慰，田老师给她的笑容很是温暖。 “岑欣同学请坐，同学们有没有注意到，她体会到了诗人此时最真实的感受。李白横遭冷遇，寂寞凄凉，身边不仅没有了陪他的人，甚至连鸟儿云彩都离他而去。此时的他啊，越突出山有情，就越说明人无情！将山说成是唯一陪着他的、唯一理解他的人，你们说，他能不可怜吗？” 帮助同学们分析完后，田希然再次一笑。 “所以，同学们，刚才认真听讲的人一定已经注意到了，诗人在这里运用了什么样的修辞手法啊？” “拟人！”孩子们一起回答道。 “嗯嗯。这首小诗啊，前两句以动衬静，写尽了孤独，后两句呢？则运用拟人，再次突出了诗人的寂寞之情。通篇是借景抒情，借此地无言之景，抒内心无奈之情……” 讲台上的田希然自信且专业，而在她的讲授下，四年级二班的所有学生，几乎都对这首小诗有了全面且深入的理解。 …… “叮铃铃。”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到了放学的时间。 在与“诗仙”李白进行了灵魂上的沟通与交流后，四年级二班的柯承谨小朋友，缓缓地走出了校门。 “哎！”脑袋里回味着课上所学，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而，在他身后，一个头戴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男子突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周五了还这幅德行啊？明天可就解放了！开心点儿啊，要不小叔明天带你去电玩城乐呵乐呵？” 明明还沉浸在田老师创造的“诗意世界”中，却被这么一个大俗人用电玩城这么一个大俗事打断，柯承谨小朋友很是不爽。 “别烦我小叔，eo着呢！” 头都没回，小朋友一把拍走了身后的大手。 “噗，你这小东西，还知道eo？”被他哥安排来接小侄子的柯易哭笑不得，“那你跟小叔说说，又是哪个小姑娘让你这么eo啊？” 小叔依旧是那么不正经！ “敬亭山，知道不？”小朋友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看着小叔。 “我知道白敬亭！”柯易立刻抢答道。 “你……哎，小叔啊，真是没法说你！” 仿佛像是一名长者，看着小叔一点儿也不严肃的表情，柯承谨小朋友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不过，坐在他小叔的车上，就快要到家时，柯承谨还是突然想到了之前遗漏的重点：“小叔，电玩城，是明天上午去还是下午去啊？” …… 将小侄子送回家后，坐在比亚迪上的柯易哭笑不得。本来就是帮着他哥来接孩子，结果，居然还搭进去一次电玩城。 “哎！这电玩城也不是不能去，可是，明天的相亲咋办呢？” 手上转着方向盘，柯易的脑袋也快速地转着。 “要不然，把中午的相亲局推了吧？反正一个语文老师，应该也看不上我这个只会打游戏的闲人！” 说着，不自觉的，柯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三年前买的黑色运动服又脏又旧，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也是因为自己懒得洗头就随手拿出来戴的。 “我这样的人，应该不配有女朋友吧？” 摇了摇头，他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而目的地，是他的直播工作室。 …… “呦呦呦，这里是aka穿主流装喝骨头汤带斧头帮的楚留香！俗话说得好啊，不会打游戏的rapper他就不是个好主播！熟悉的时间、熟悉的666号直播间，欢迎步入：楚香帅的游戏殿堂！” 已经六点多了，今天送完小侄子回来的柯易，算是迟到了一会儿。 “哈哈哈哈欢迎兄弟们，西瓜哥今天下班早啊，呦，晶哥也来了？” 在与熟悉的老板们打招呼的同时，电脑屏幕前的柯易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咋样，兄弟们，我这口活儿还行吧？” 笑着，柯易朝直播间的弹幕问道。 “啥？尬？我去了！房管呢？把那个说‘尬死了’的那个逼给我封一小时，你妹的，你们这些小黑子呦，我好不容易准备的开场白，你们特么的说尬？伤心了伤心了，你们再这样明天我可就没活儿了啊！什么？抄的？废话，当然是抄的，满嘴顺口溜，我又不考研！不过那啥，话说回来，咳咳，这是我楚某首抄，再抄我可必究啊！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的气氛在柯易嬉笑打屁之中，迅速被调动起来。虽然是刚开播，但是各种弹幕还是飞得满屏幕都是。 “真有你的啊香帅！” “我就喜欢你不要脸的样子！” “继续说，爸爸爱听！” …… 楚香帅——这是柯易的直播id，自从三年前的柯易决定当一个游戏主播以后，这个名字已经陆陆续续被无数游戏玩家所熟知，如今的柯易，也算是寰宇直播平台知名的oba游戏主播之一了。 “今天粉丝节啊，想开黑的兄弟们注意了：要上车的抓紧了，我车门可马上就要焊死了，如果，你不想体会单排被虐的心情，那么，就一定要来我这里，我带你躺赢！skr！哈哈哈哈哈！” 作为一个非职业的娱乐游戏主播，陪老板开黑，算是主要业务之一。 “呦，海哥？”还没来得及看弹幕，屏幕前的柯易突然眼前一亮，“感谢我海哥的大飞船！” 没想到刚开播就开了张，在柯易发现礼物的同一时间，“老板糊涂！”四个字已经飞满了屏幕。 “我跟你说啊海哥，今天你可来着了，刚到一批键盘，还没来得及给水友们抽呢，要不先给你尝尝鲜？最新的，采用啥啥啥技术我就不跟你搁这儿吹逼了，你要用着不舒服我再给你换！你先用完水友再用，哈哈！” 柯易的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屏幕立刻又被“？”占领。 “来来来，我上小号，今晚海哥有时间，好好陪海哥乐呵乐呵！” …… 柯易的工作室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居民楼，他租下这四室一厅后，专门把两个卧室改成了专业的电竞直播房。 直播房间内。窗帘永远是拉着的，只不过，只要柯易一钻进去，房间里就永远是灯火通明，莺歌燕舞。 “主播牛啊！这波操作太帅了！”在鼠标与键盘的迷人声响中，柯易打出了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而弹幕上也适时地有人夸赞道。 “牛吗？三十年单身换来的！”别人刚夸完，立刻有弹幕开始玩梗。 瞟了一眼弹幕，柯易只是继续操作，想要稳步锁定胜局。 “主播意识好啊！这大局观！年轻时候高低得是个学霸吧？”赢下一局比赛后，又有弹幕说道。 “别问，问就是大专肄业！还问年龄不？问就是三十六岁离婚带俩娃！”弹幕之间的交流永远都是那么精彩。 “哈哈哈。”看着弹幕，柯易也在哈哈大笑。 “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打游戏多没前途啊！”非常不合时宜地，又有一个弹幕出现。 而柯易呢？对于这种弹幕，他还是像每次一样，视而不见。 “兄弟们觉得主播打得好的，点点关注了！” …… 凌晨四点零六分，五光十色的显示器终于渐渐灰暗。如鸟儿般叽叽喳喳了十个小时的音响，也渐渐回归寂静，而随着最后一个水友发出了“主播晚安！”的弹幕，柯易，终于点下了“停止直播”。 任何一项工作都不容易，虽然是打游戏，但是专心致志地连续在电脑前十个小时，这种高强度作业绝对不是谁都能干的了的。 “呼！” 双眼通红，脸上写满了疲惫的柯易，缓缓地叹了口气。 坐了这么久，他的腰已经又酸又困，而由于接了侄子后根本没时间吃晚饭，现在的他，胃里也是疼痛难忍。 “呼！敬亭山？” 不知为何，此时瘫坐在电脑椅上的柯易突然想起了下午小侄子的那句话。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不假思索得，他很随意地就背出了口。 然后，坐在电脑椅上的他却突然笑了。 “李白啊李白，哼哼，你可真好，至少啊，还有个敬亭山陪你……” 说着，柯易又想起了下午的那个早已出现过无数次相似内容的弹幕。 “可是我呢？呵呵！” 再次笑了笑后，他突然轻轻拍了拍身下的电脑椅。 “要不，从今往后，你叫敬亭山？” 第2章终生难忘的相亲局 昨天周五，今天就是周六。可终于迎来周末的田希然老师，却还是早早地起了床。 “哎！真的烦人诶……嗯？陈曦？你怎么不说话了？”笔记本前的田希然穿着印满了胡萝卜的睡衣，一边修改着教案，一边，在电话里朝闺蜜问道。 不同于昨日白衬衣、牛仔裤的庄重与得体，此时的她，粉色睡衣加粉色发带，仿佛完全就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生。 “陈曦？陈曦！我跟你说话呐！” 她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转移到了旁边放置的手机上，表情也带了一丝责怪。 今天可是周六，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这是陈曦内心的话。 “啊？嗐！你们那教导主任真不是人！全国的小学估计只有你们学校会让老师教案改十几遍吧？”电话里传来了陈曦带着睡意的，明显是敷衍的声音。 “喂！”听完，田希然眉头猛地一皱，她终于右手离开鼠标，然后快速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我现在在跟你说相亲的事啊！教案那个话题我十分钟之前就说完了！” 田希然生气地盯着手机里陈曦的大耳朵图图头像，仿佛，想要把陈曦的大耳朵从手机里拽出来。 “哦哦！咳咳！”陈曦好像突然醒了，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听到了啊，那什么，不就是你小姨又给你安排上了么？她真是每周末都不让你闲着啊！” 她装模作样、煞有其事地感叹了一声。 不过，这句话好像让田希然很是受用。刚才还眉头紧锁的她立刻忘记了生气，接过了陈曦的话头就开始吐槽道：“是啊！一周介绍一个！我都快成了那家饭店的常客了！而且啊，这次的这个，好像都没有稳定工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我小姨‘政审’那关的！” “啊？真的假的啊？你小姨之前不是只喜欢给你介绍公务员吗？说你人民教师这么高尚的职业至少得配一个公务员！”好像这个消息终于引起了陈曦的兴趣，她快速地朝田希然反问道。 “我也不……哦哦对了，之前好像听我小姨说过，人家好像是个九八五硕士！”田希然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一边说话一边调整着ppt的文字框。 “九八五硕士？”陈曦惊道，“九八五硕士毕业后还会回咱这十八线小城市？” 陈曦闻言更加精神。 “谁知道呢？不过他那么高的学历回咱这儿，工作也确实难找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说着，田希然又给ppt里加了个花里胡哨的图片。 “不是，你……哎！田希然啊田希然……”听着她好像毫不在乎的语气，陈曦突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不就跟你小姨摊牌了算了，她给你安排这么多相亲，你自己又不上心，那不是两个人都浪费时间吗？”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提到相亲时田希然的态度，陈曦再次旧事重提。 “摊牌？”田希然的鼠标指针终于停下。她朝着手机大声说道：“那可是我小姨！她没有儿女，对我就像是亲女儿一样，你让我怎么说嘛！再说了，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是……” “哎呀停，她也是为了你好是吧？可就算是为你好，她也……哎！算了，你这乖乖女，听了半辈子父母的话，现在好不容易二十六了，又要听你小姨的话，真不愧是你啊田希然！” 说着，半躺在床上的陈曦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为田希然从小到大的好闺蜜，对于她实验小学、实验初中、义山市一中、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实验小学当老师，这一步一步的在父母规划下的人生路，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因此，看到她好不容易工作稳定了，现在在找对象上又是对长辈“言听计从”的态度，她也是没有丝毫意外。 “我……”听见闺蜜这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田希然只是噘了噘嘴，“那你中午再陪我去一次呗？下次，下次我小姨给我安排的相亲局我绝对推掉！” “又是这句话！”电话里传来了陈曦的吐槽。“其实上个月我就想叫你去吃鱼了，都是因为你一直相亲。不过今天中午我是真不行了，我爷爷今天生日宴！” “哦。” 听见最好的“战友”不能一起上战场，田希然沮丧地“哦”了一声。 “没事，你自己去吧！我相信你！都相过这么多个了，什么场面你没见过？” 有点儿担心闺蜜怯场，陈曦只好最后安慰了一句。 “嗯，那、那好吧！” 田希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作为人民教师的田希然，本应不愁找对象，况且，一心扑在教学事业上的她，也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谈恋爱。只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对她无比疼爱的小姨早就发现了她性格上的问题。像她这种性格内向、软弱，又非常讨厌社交的“乖乖女”，确实在如今的婚恋市场很不吃香。 因此，被小姨劝了很久很久，即使二十六的年纪也算不上很大，但田希然终于还是被迫同意了她小姨给她安排的一次次相亲局。虽然有些时候她真的就是为了走个流程，但是最起码，她还是愿意走这一遭。 …… 中午十一点半，虽然约的是十二点，但一向有个“提前量”的田老师，还是早早地出现在了江南小筑的门口。 这个档次不高不低的饭店，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而最靠里的那个包厢，也快成了她的“相亲专用房”。 此时的田希然，穿着一身崭新的天蓝色连衣裙，而仿佛是分外重视这场饭局，一向不喜欢化妆的田老师，脸上居然带着精致的淡妆。 “九八五硕士……” 坐在包厢的椅子上，她一边等待，一边，在轻轻地呢喃道。 然而，不知不觉，在田希然胡乱地想着些什么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十分。 “这位女士，请问要点菜吗？” 服务生礼貌地进来问了句。 “啊？暂时还不点吧，我，等人，嗯。” 显然对方是迟到了，可这时的田希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只是无聊到，开始数墙纸上贴的砖块数量。 为了具有江南特色，这个饭店特意用了江南的砖墙图片作墙纸。 “嗯？” 数清楚四面墙总共三百八十七块时，她再次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都快一点了啊？” 看着手机上大大的“12:54”，田希然终于皱起了眉头。 虽说是相亲局，虽说，至少田希然每次的态度都很“端正”，但是，她也并不是没有碰到过迟到的。 “可是这都一个小时了啊！” 她低声埋怨道。 “对了，我忘记跟小姨要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一拍脑袋，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确实，以往每次，作为“中间人”的小姨，都会提前给田希然对方的联系方式，但是，也确实有过几次，她小姨可能是忘了。 但是，偏偏这次是，在没有对方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对方同时还迟到了！ “哎……他不会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我，我等还是不等啊……” 在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田希然纠结道。 “我总不能现在给小姨打电话吧？” 虽然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但田希然还是快速想到：“我现在给小姨打电话的话，就意味着告诉小姨对方迟到了，这，肯定也不好吧？” 将右手放在肚子上，田希然犯了难。 终于，在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最后的十几分钟后，一点一十八分，柯易终于出现在了包厢的门口。 “你就是内个田，额，田，咳咳，田老师是吧？” 对方的声音轻佻，当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也很难说的上礼貌。 最关键的是，当田希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朝对方看去时，那一瞬间，她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身穿的是脏得都有些发灰的黑色短袖，下身是各种颜色都有的花裤衩，脚上则穿的是走起路来都会“塔嗒塔嗒”响的拖鞋。 “田老师？” 柯易一出声，田希然又不自觉地朝他脸上看去。 杂乱的长发油的发亮，厚厚的眼镜片上甚至有一滴红红的辣椒油渍。整体五官虽然算不上特别丑，但是，非常明显的黑眼圈实在是严重影响了颜值。当然，如果他还配得上谈论“颜值”这两个字的话。 “咳咳，你好，我，嗯，我是。”田希然站起身来，无比尴尬地点了点头。 可是，柯易这边呢？好像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当然，刚才田希然的反应也印证了这句话。 “那就对了！哈哈，我是柯易。那个，昨天通宵打游戏，今天起晚了。” 柯易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到了田希然的对面。 他刚才，算是解释么？ 可是，这难道也算是解释？ 让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他连个道歉都没有？ 这是田希然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还没点菜啊？” 刚坐下就翘起二郎腿的柯易直接问道。 “啊没，还没呢！” 田希然还是没有从震惊中摆脱出来。 “那个，我想问……” “你吃辣么？”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立刻被柯易的问题打断了。 “啊？不吃，谢谢。” “哎，那你就没有口福喽！我可是无辣不欢！” 柯易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你好，你好！服务员，这里！那个，干煸肥肠，毛血旺，什么？不是川菜馆？那就，常见菜，辣子鸡丁总有吧？什么？你这是江南菜馆？你这不行啊，啥都没有！那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总行了吧？这可是再常见不过了！要不再来个酸辣白菜，解解腻，什么？那换！换个那什么，哦，手撕包菜！额，还要两碗米饭。对了，你吃米饭么？”跟服务员说了一大堆的柯易突然看向田希然。 可此时的田希然却再次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说的应该是不吃辣吧？她内心想到。 而且，他这点菜水准…… “额，不，不……” “那就一碗米饭！” 没等田希然说完，柯易立刻做了决定。 …… “呼！” 看着服务生走远，田希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从刚才到现在，被这样的态度对待，就算是泥人也会有半分火气！ 而且，田希然实在是想不通，眼前之人的表现究竟是怎么和“九八五硕士”这五个字产生联系的。 “柯先生！” 田希然之前的局促与尴尬终于被怒火取代，她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我认为这顿饭已经没有必要再吃下去了！”说着，她快速站起。 “哦对了！”刚刚转过身去，她又快速扭了回来，“我为我的中途离开表示歉意，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放下这几句话后，拎起包，田希然愤怒地朝门外走去。 然而，令她再次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居然又追了出来。 “额，田老师，咳咳。”刚才表现无比自然的柯易突然尴尬了起来，“那个，你看，我出来比较急，身上既没有带现金也没有带手机，刚才咱们菜都点了……” 田希然的眼睛再次瞪大。 他居然还想让我付账？ 一口气差点儿都没喘上来的田希然彻底被他的无赖打败，没有说一句话，她绕开柯易就准备快速离去。 然而，身后的男人却再次追了上来。 柯易站在田希然面前，摸了摸后脑勺，露出如女子般腼腆的神情，“那个，田老师，你看，这个房间是你预定的，我如果到时候付不了账，他们打你的手机要账，你也难看不是？” 脸已经被气得通红，身体开始发抖的田希然此时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好，好！”她咬着牙坚持着，拿出手机后，她踉跄地回到了前台。 在传出支付宝到账一百零八元后，不再看这个男人一眼，田希然终于走出了江南小筑。 …… “呼！” 目送着田老师渐渐远去的柯易，终于也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是不是演的太过了？” 呢喃了一句后，他轻轻地摘下了完全没有度数的眼镜。 “算了，反正应付过去了。嗯，就是可惜了那几盘菜了，我也不吃辣啊！要不——给白宇带回去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在饭店门口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柯易双手插兜，又走回了江南小筑。 “服务员，打包！” 第3章孽缘 柯易的工作室有四个房间，两个卧室两个电竞房。而除开属于他的一套之外，另外的两个房间，自然就是白宇的。 作为柯易的室友加“同事”，白宇，其实是个退役的电竞职业选手。打了几年职业比赛后，突然发现直播是个好差事，再加上老家正好也在义山市，因此，就联系到直播界“前辈”，和柯易一起组了一个工作室。 “请我吃饭就一块儿去啊？怎么还带回来了？” 也是刚起床没多久的白宇睡眼惺忪地看向柯易。 只不过，五官分明，发型帅气，白宇的颜值，可比柯易高了不只一点儿半点儿。 “带回来你不就不用出门了嘛？这可是至尊级服务啊！” 恢复成正常容貌，同时也帅了不少的柯易坏笑道。 “少来！说吧，又有什么坏水儿了？” 白宇一副“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 “怎么？我就不能是善心大发？”柯易白了他一眼，“我今天下午带侄子去玩玩儿，如果回来晚了你帮我挂一下直播间啊！” “就知道，行了，去吧去吧！” 白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经过了一年多的相处，他俩的关系已经很铁了，收入绑定在一起不说，作为“前辈”的柯易也确实传授了白宇不少直播技巧，因此，帮着他挂一下直播间这种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对了，你中午起那么早干啥去了？” 白宇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道。 “啊？没事，没啥事！” 柯易大手一挥。 …… “你知道中午他是怎么对待我的嘛？” 陈曦她爷爷的生日宴刚结束，就发现了已经杀到自己家的田希然。 “啊！啊？” 陈曦表示有点儿突然。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这估计已经算是田希然能骂出的最狠的话了。 “额，无耻？那个九八五硕士？” 陈曦终于反应过来。 “别提这五个字！” 田希然听到这几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他也太，太，太……” 她“太”了半天，还是没“太”出来。 只是，看见这架势，陈曦立马搬了个板凳，就拉着闺蜜进了卧室。 …… “小叔！” 在“大玩家”电玩城，柯承谨小朋友生气地瞪着他的小叔。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你的情商怎么这么低啊！欺负小孩儿有意思吗？” “噗！”听着从小侄子嘴里出来的“情商”二字，柯易实在是没忍住。 “是你说要玩开车的！还嚷嚷着之前从来就没有对手！”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柯承谨嘟着嘴，斜着眼睛看向柯易。 “篮球投不过你，摩托车、汽车、拳皇这些游戏都比不过你！再也不和你来了！哼！” 说着，柯承谨带着情绪猛地把头扭到了一边，然后，他好像看见了对面的奶茶店，于是，只好又扭回头来：“去给我买杯奶茶，赔礼道歉！” “额，那好吧。” 柯易苦笑道。 …… “他真的没有道歉？” “没有！” 田希然的胸膛仍在上下起伏着。 “不是，他这明显就是不尊重你啊？” “谁说不是呢？” 田希然抱着陈曦卧室的狗头抱枕，甚至还撒气似得捶了几拳。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一边安慰着，陈曦再次摸了摸闺蜜的肩膀，同时，也摸了摸自己的抱枕。 “哎，可惜了我家宝贝今天还穿得这么漂亮！咦？你还化妆了啊？” 陈曦惊到。 田希然的性格本就不喜欢化妆不说，她的职业也不需要她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因此，陈曦知道田希然脸上这个妆容的特殊意义。 不说还好，说了这句话，刚平静下来的田希然立刻又激动起来。 “啊啊啊啊，不许你笑话我！” 她脸色通红地看向自己的闺蜜。 “哎呀，然然宝贝，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不过，咳咳，九八五硕士这个名头，确实挺吓人的！” 说着，陈曦还是笑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红着脸，田希然恶狠狠地将闺蜜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 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成长为寰宇平台知名游戏主播的柯易，怎么可能情商低，他情商要是低，他的老板们也不会愿意给他刷礼物啊！ 所以，摸清楚小侄子“实力”后的柯易，“情商”拉满，有赢有输的陪小侄子玩了一下午后，他们终于坐在了“肯德基”的沙发上。 “肯德基和德克士哪个好吃啊？” 柯易问了问眼前的小老板。 “金拱门好吃！” “噗！”柯易赏了他侄子一个白眼儿。 “对了小叔。”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的柯承谨突然说道，“我明明经常听我爸说你没有工作，你怎么还这么有钱啊？” “啊？” “每次我叫他们带我来吃肯德基。他们都说要还房贷，不带我来。可是，你要是没有工作，你怎么会比他们还有钱呢？” 柯承谨的眼睛大大的，仿佛真的很好奇。 “额，这个，怎么说呢！” 柯易就算是再有情商，他也还是不得不犹豫道。 “小叔当然有工作，没有工作怎么挣钱呢？没有工作，怎么买得起接你的比亚迪呢？只不过，你爸爸不喜欢小叔的工作罢了。” 想了想，柯易终于说道。 “怪不得，他们总是说你不干正经工作，没有前途！” “额……” 虽然听到过无数次了，但听到这句话从小侄子的嘴里说出来，柯易只好讪讪一笑。 “我就很不理解，明明比他们赚钱还要多的工作，为什么说没有前途呢？” 柯承谨又拿了一块薯条，放在了嘴里。 “不过，小叔你确实很不正经！” 吃完薯条，他又补充了一句。 “……” 柯易哭笑不得。 “这个不正经，他不是那个不正经！哎，算了，我跟你解释什么？” …… 发了好久的牢骚，到了饭点儿后，田希然也终于没有了力气。 “你点的什么外卖？”在床上闻见香味的田希然立刻爬起来说道。 “麻辣烫。”陈曦一边拆着包装，一边指了指电脑跟田希然说：“你帮我打开直播间，不看着我家白宇我吃不下饭。” “且。” 虽然照做了，但田希然还是白了闺蜜一眼。 “那个白宇到底有多帅啊？你吃个饭都想着他。” “哎呀其实一般般啦！主要游戏打得好！” 提起白宇，陈曦就嘴角向上，仿佛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哎呀得了吧！你那个什么破游戏，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玩就玩吧，还玩成花痴了！” 田希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欢迎兄弟们！等我几分钟啊！我先吃点儿我哥们儿给我带的饭。” 电脑里传来了白宇直播间的声音。 “他也在吃饭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陈曦拿肩膀碰了碰田希然，甚至还挑了挑眉毛。 “咦得得！好恶心！” 田希然夸张地做了个呕吐动作。 “哈哈哈！” “……不是吃饭晚，是今天香帅中午给我带的太多了，晚上还剩点儿！这不，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手撕包菜……” 说着，白宇在摄像头里一一展示着。 然而，虽然白宇是说者无心，可随意瞟了直播间一眼的田希然却瞪大了双眼。 “陈，陈曦。” 田希然突然叫了声。 “这份是不辣的，这份是辣的。”陈曦轻轻地分开了餐盒。 “哎呀等会儿，你帮我看看那个包装袋。” “啊？什么啊？我定的杨国福啊！” “不是，是白宇那个！” “啊？” 虽然不知道闺蜜在说什么，但陈曦还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江南小筑？咦？这不是你经常去的那家的包装袋吗？” 陈曦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而这一瞬间，仿佛整个卧室都安静了。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先帮香帅把直播间挂上，放个视频先看着，他晚点儿来。” 唯独白宇直播间的声音，还在缓缓地传出。 …… 仿佛过去了很久，也仿佛，根本没过去多久。 脑子转的还算快的田希然终于开口道：“既然你知道并且确定白宇的老家就在咱这儿，那么也就是说……” “这也太巧了吧！” 没待田希然说完，陈曦就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白宇居然真的没在上海！他回来了！他现在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啊啊啊啊啊！” 陈曦激动地疯狂拍着桌子。 “停停停！” 田希然淡定地打断了闺蜜的“发疯”。 “我说的不是这个。哎！” 制止了陈曦后，田希然甚至已经叹了口气。 “嗯？你怎么了宝贝？” 陈曦此刻还在状况之外。可能，她能忍住激动之情发现好闺蜜的异常情绪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呼！” 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以后，田希然却再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 “那个九八五硕士……” “啊？怎么又提他啊？怎么了？” 陈曦呆呆地看向田希然。 “就是白宇口中的‘香帅’！” “啊！” 陈曦露出了更加震惊的表情！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陈曦双眼瞪大。 “没错！” 田希然绝望地提前说道。 她真的没想到会有如此孽缘，发誓不想再看见柯易的她，这么快就再次和他产生了交集。 “也就是说，你能通过这个九八五硕士，帮我要到白宇的联系方式？我爱死你了然然宝贝！” “嗯？” 田希然的双眼此刻甚至比陈曦还要大。 “什，什么？” 第4章阴差阳错 田希然是夺门而出的。 没错，中午没有胃口的她，没吃那碗麻辣烫就再次跑了出来。 此时的她，真的觉得很是委屈。 “我中午都那样了！她不仅不同情我，还想让我帮她要联系方式？” 走在街上的田希然真的几度哽咽。 当然，缓过那股劲儿来之后，她其实也明白闺蜜的激动之情。 朝思暮想的偶像居然如此之近，甚至，还有机会能线下零距离接触，这实在足以让每个追星女孩儿都陷入疯狂。 因此，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尴尬处境，也算是情理之中。 “还让我要白宇的联系方式，哼！我明明连那个‘臭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狠狠地跺了一脚出气，田希然已经瞬间给柯易取了一个新的外号。 “香帅，哼哼，又臭又丑！” …… “来了来了兄弟们，今天不好意思啊，有点儿事。放心，今晚给兄弟们福利拉满！昨天不是说键盘大家伙都想要吗？今天啊，白宇亲笔签名的键盘，先抽十个给直播间的兄弟们！” 接近七点，柯易终于正式开始工作。而同一时间，柯承谨小朋友也来到了他的奶奶家。 “奶奶，今天小叔带我去，额，带我去肯德基了！” 小家伙儿非常机智地隐瞒了下午的行程。 “哦？哼哼，亏他还知道自己是当小叔的！” 将柯承谨衣服上的几块炸鸡碎屑扒拉走，王桂芝带着情绪说道。 “昨天让他去接小柯他都不乐意呢，说是怕耽误了人家的事业！”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柯承谨妈妈突然阴阳怪气了一句。 “且。” 仿佛这句话让王桂芝很是“高兴”。她歪嘴冷笑的同时，又在心里将柯易骂了一遍。 “妈，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柯承谨朝厨房喊道。 “不是刚去了吗？下次还想去就找你小叔！小叔不能白当啊！是不是妈？” 张晓燕又笑着看向婆婆。 “就是，他有钱就让他带孩子去！小柯，可得吃饱点儿啊！” 王桂芝又“哈哈”地笑了笑。 “哎！”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听见婆媳二人这么说自己的小儿子，在阳台扇着扇子的柯守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爷？给小柯他爸打个电话啊？是不是今天又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哎呀不知道！要打自己打！” 柯守山冲着客厅吼了一句。 “嘿你这老东西，突然发什么神经啊？” 王桂芝嘟囔着，只好回卧室拿自己的手机。 而恰在此刻，柯守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是“张云芬”，他立刻接了起来。 “喂？张老师？” 柯守山轻轻一笑，打了个招呼。 “嗨呀，怎么还叫张老师啊老柯？” 那边张云芬友善地笑道。 “你都当了一辈子老师了，现在，甚至你们一家子都是老师，怎么着，还不让叫了？哈哈哈！” 扇着扇子，柯守山会心一笑。 “我们家老田，对了，你口中的田老师，一会儿叫你吃完饭出来杀两把呢！” “行啊！不过，你这历史老师我还能下过，老田这数学老师我可下不过啊，咱可先说好！” “哈哈哈哈！”柯守山的幽默让张云芬也笑出了声，“又不输房不输地的，怕啥？老地方见啊！” “好嘞！” 把扇子放下，柯守山缓缓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嗯？爸，去哪啊？饭还没吃呢！” 大儿媳的话从厨房传来。 “不吃了，没胃口，出去下两盘棋。” 看都没往厨房看一眼，柯守山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房门。 …… 而话说张云芬这边，其实，她是有些忐忑的。 “你说你介绍就介绍，怎么不先问问我呢？” 她再次朝妹妹埋怨了一句。 而张云芳，也就是田希然的小姨，则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苦笑。 “我怎么知道正好就是老柯家的孩子啊，人家在相亲角登记的好像是姓楚啊！” “那是代号，不是用的真名字，哎呀你不懂就算了，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啊？” 张云芬无奈道。 “我不是看着人家是九五八的研究生嘛！” “你……” 张云芬语塞。 “咱这小地方，能留下几个九八五让你挑啊？” 张云芳据理力争。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这次把老柯叫出来先让人家知晓知晓。” 张云芬最终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在一旁的“数学老师”老田，却一直保持着笑容，在这俩老姐妹唉声叹气之时，他反而悠悠说道：“说不定，他俩真能成呢？” “得了吧！人家能看的上咱？” …… “我家二柯中午和小田老师吃饭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柯守山异常惊讶。 “嗨呀！这事怪我！” 张云芬立刻说道：“之前不是山水社区那边弄了个相亲角嘛？我这妹妹就总是给然然留意着。结果，昨天突然发现个叫什么楚什么的，她也没多想，就立刻给然然安排上了，谁知道，是你家二柯！” “哦哦哦对对对！” 听完张老师的话，柯守山立刻拍了拍脑袋。 “我家老大还跟我提过，说劝老二劝了很久，结果，人家只是愿意去相亲角挂了个名，哈哈！谁知道阴差阳错，竟然还有这事？” 柯守山笑得停不下来。 “这也是缘分。我这不是今天才发现嘛，所以来知会你一声。” 张云芬看见对方是这个态度，便放下心来。 “哈哈哈挺有意思，行，吃个饭就让他们吃嘛！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老二也是催了很久都不着急，说不定，这次真能成呢！哈哈哈！” 柯守山的性格就是这么豁达，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人缘。 “对了，你家二柯不是上的顶顶好的大学嘛？他能……” 张云芬话说一半，却意有所指。 “张老师啊，这些都没用！关键啊，还是看人家俩能不能看对眼儿！” 扇了扇扇子，柯守山看回棋盘。 “当头炮！” …… 在白水街上走了很久，田希然终于将负面情绪消化。 然而，摆在她面前的，还是“如何要到白宇联系方式”这件大事。 “就算我假装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我起码得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才能朝他开口啊！可他的联系方式，我小姨还没给我呢！” “啊啊啊烦死了！” 想到这一环扣一环的尴尬事，田希然又是一跺脚。 “算了，豁出去了！先跟小姨把他电话要过来再说，至于后面如何开口跟他要白宇的电话，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终于，田希然一狠心，拨通了小姨的手机。 “喂小姨。” “怎么了然然？” 一边看着棋局，张云芳一边问道。 然而，她这个“然然”一出口，除她之外的三个人，全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那个，小姨，你能不能，把中午，那个，咳咳，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啊？” 田希然的声音不大，真的不大，可是，在场的四个人却真的是在屏气凝神地听着她小姨的手机。 然后，可以预见的，他们四个同时露出了略显惊讶的神情。 “啊？我，我没有把柯，额，我没有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吗？” “那个，你之前忘给我了，小姨。” 说着，田希然突然觉得脸颊热热的。 “哦，哦。” 一边说着，张云芬的眼神一边在她姐、她姐夫，以及柯守山的脸上一一扫过。 “那我一会儿发给你吧！怎么，你是有什么事……” 话说出口，张云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蠢笨，她立刻做了个扇自己巴掌的假动作。 “啊，我，额，嗯，有点儿，有点儿事。” 田希然更觉得脸红了。 “没事，我现在就给你发啊！” “啊不急的，小姨，那小姨再见。” “再见。” 张云芬放下电话，而眼前的，是三张虽然年老，但是仍然兴趣不减的八卦脸。 “咳咳。” 柯守山率先恢复自然，可他的嘴角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那个，我马后炮了，老田，快点儿，该你了。” 第5章摊牌 昨天周六，那么，今天自然就是周日。可依然是七点，田希然就已经早早地坐在了镜子前。 刚刚去做了个简单的洗漱，现在的她，在往脸上涂抹着些什么。 可是，明明是这么早，突然间，田希然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是“晨曦”，田希然脸色不变，她只是接通电话后，放在桌子旁，然后，手上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然然宝贝！” 刚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陈曦“嗲”到爆炸的声音。 “说人话。” 田希然眼睛都没有瞟手机一眼，淡淡地道。 “哎呀我的田老师！人家知错了嘛！” 陈曦的尾音依旧拖得长长的。 “错哪了？” 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田希然的手掌在脸上画着圈。 “人家昨天太激动了嘛！然后就，就，忘了你昨天中午，嗯，刚刚发生的不愉快……” 语气极尽谄媚，当然，肯定是带着玩笑的成分。 “哦。” 故意晾着对方，田希然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哎呀然——田老师！您人民教师肚子里能撑船，我相信您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陈曦狡猾地先将田希然“架”了起来。 “人民教师又不是宰相，再说了，我今年的‘优秀教师’还不一定能评上呢！” “哎呀说什么呢然然，你这么优秀，况且还这么努力，除了你，谁能评得上？” 田希然又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狠人，一听见闺蜜的好话，她顿时笑了。 但是，没有笑出声的她又很快憋住。 “咳咳，陈卿，找本相，有何要事啊？” 不亏是历史老师的亲女儿，此时此刻的“宰相腔调”，田希然拿捏得惟妙惟肖。 “哦哦，回禀宰相大人，小臣觉得，额，小臣觉得……” 只是一个公司小会计的陈曦，文化涵养上自然比不上从小父母言传身教的田希然，因此，她“小臣觉得”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 “哎，陈卿先退下吧！陈卿昨日所奏之事，本相自会给陈卿一个交代。” “真的？” 陈曦瞬间惊喜道。 不过，话说出口之后，陈曦立刻又意识到了不妥，她连忙尴尬的干咳两声，装腔作势道：“那小臣，先行谢过宰相大人！” “好你个姓陈的！”可是刚才她的情绪已经被田希然敏锐地捕捉到，田希然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破口大骂”道：“整天就惦记着你那白宇是吧？哼，等我给你要到微信后，你就和他腻歪去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挂了！” 说罢，田希然立刻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什么人嘛！” 她的嘴气鼓鼓的，歪着脖子，斜着眼睛。这哪里还有什么田宰相，这不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嘛！ …… 虽然对于田希然来说，她已经忙活了一整个上午，但是柯易呢？他的字典里却从来没有“上午”两个字。 今天没有任何杂事，快两点的时候，柯易终于悠悠然从床上醒来。 “没有相亲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其实，别看柯易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但是，他实实在在的也是没有多少感情经历，提到相亲，女方一般会很抗拒不假，但是，男方也是人啊！ 虽然他昨天自认发挥得还可以，但是，毕竟相亲经历比田希然还少，柯易也真的是花大功夫准备了一番。 “哎，幸亏我聪明！” 虽然醒了但还是不想起的柯易在床上缓缓“复盘”道。 “人民教师，最讨厌什么？自然是身子脏脾气臭的无赖啊！哼哼，我用那副装扮出现在她面前，保证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联系我！” 可是，就在柯易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之时，他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嗯？谁啊？广告吗？” 嘀咕了一句，可是看见号码是来自“义山市”，柯易还是接通了。 “喂？哪位啊？” “你好，我是田希然。” “田希……” 刚想说这个名字好陌生啊，可听见姓氏的那一刹那，柯易还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田，田老师？”柯易心虚地叫了一声。 “对，我是！相亲角你留的是‘楚留香’这三个字，虽然跟你的直播id有关，但是，你肯定有想用这个自恋的名字劝退相亲者的意思。毕竟，除了我没有上过学的小姨，现在的年轻一代谁能不知道楚留香？昨天，你看似是因为刚睡醒才迟到，但是，你其实知道那个包间是用我的名字预定的，说明，你肯定提前去踩过点儿。而且，虽然你昨天的衣服确实破旧，但是，我也戴了好几年眼镜了，近视镜、平面镜甚至是远视镜，我都能分清。综上，以及还有一些我提都懒得提的蹩脚细节，你昨天不过就是想要应付相亲，应付我，而演了一场豆瓣评分都超不过三的烂片罢了！” 整整一大段话堪比昨天夜里柯易那行云流水的五杀操作。 而越来越震惊的柯易，听到最后“烂片”那两个字后，更是浑身冷汗不说，脑瓜子也是嗡嗡作响。 “你……我……这……” 随机应变能力本是直播员的基本素养，然而，这一劈直接劈到床上的“晴天霹雳”，还是让柯易短时间内根本回不过劲儿来。 “呼！” 接连说了一大堆的田希然终于也缓缓地喘了一口气。见对方暂时还回不了自己话，她只好继续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做这么多无用功，倒不如你大大方方地跟我说一句你看不上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相亲，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额，我……” 柯易刚想否认，可对面却继续道。 “我打电话来其实只有一件事。我有个闺蜜挺喜欢白宇的，知道你和他是室友后，想托我跟你要来他的联系方式，仅此而已。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给我。我的话就这么多。这个号就是我本人的，如果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向你道歉。那么，就这样吧，柯先生。” 很快，手机里便传来了“嘟嘟”声。 可坐在床上的柯易依然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在长久的沉默与回味后，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砸了！全特么砸了！” 第6章牵线搭桥 义山市，虽然只是普通的北方四线小城市，但是，气候宜人，四季分明。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在如此时节的下午，安详地躺在阳台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实在是惬意得紧！ “那边。” 田希然眼睛微闭，抬起右手指了指左肩膀。 “好嘞。” 身后的陈曦殷勤得立刻小跑两步，换到了田希然的左边。 陈曦是收到那一串数字后就立刻“杀”过来的。在知晓了田希然的手段后，她更是佩服闺蜜佩服得五体投地。 “田相实在是睿智啊！” 陈曦努力地学着上次的腔调。 “如此的明察秋毫，立刻让那柯姓小儿现出了原形，乖乖地把白宇上神的联系方式交了出来。” 听见闺蜜这么说，田希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嗯？怎么已经叫开上神了？” 捕捉到重点的田希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才刚刚拿到联系方式啊？陈曦啊陈曦，你这花痴德行，迟早害了你啊！” 田希然也不闭目，也不养神了，回头冲着闺蜜就教育道。 “嘿嘿嘿。” 现在人家有恩于自己，面对闺蜜的吐槽，陈曦只是“嘿嘿”一笑。 “怎么样，我这力度还行不？” 陈曦再次谄媚地问道。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下午还得抽出点儿时间备课呢！” 将闺蜜的手打发走，田希然起身从躺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往卧室走去。 “哎呀，周末还要备课啊？” 陈曦嘟着嘴看向田希然。 “帮我参谋参谋怎么跟白宇破冰啊！” 一步一步地紧跟田希然，她们俩一同进了卧室。 “走开！联系方式都帮你搞到了，跟男神搭讪还要我帮忙啊？要不然我帮你把他追到手算了！” “好啊好啊！额，等会儿，是你追还是你帮我追啊？” 陈曦反应过来。 “噗！你这小傻妞，别到时候被人家骗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见到闺蜜如此的“憨傻”，田希然再次摇了摇头。 “嘿嘿嘿，我乐意！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会计，帮他数钱，我肯定数得又快又准！” “你——哎！” 田希然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 …… “老白啊老白……” 装模作样地晃着红酒杯子，柯易一脸高深莫测地道。 “你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过去了，剩下的，可就看你的能耐了！” 已经打扮得当的白宇越发帅气，他轻轻顺了顺眼前早已打理完毕的头发丝，朝柯易轻轻一挑眉：“啥也别说了柯哥，这可是我退役后第一个遇上的小迷妹。要是事成了，这一个月的外卖我包了！” “哈哈哈哈。” 这两人放声大笑，就好像干了什么坏事的犯罪团伙。 “对了，趁着今天周末，我去买几身衣服，你……” 玩笑归玩笑，表情瞬间恢复自然的白宇询问般的看了看柯易。 “我就不陪你了。需要时间想想我下周的直播安排。” “好嘞。” 在一声门响后，工作室里终于安静下来。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柯易，则神情严肃地眯了眯眼睛。 他可不是要想直播安排，刚才发生的事，直到现在他都心有余悸。 的确，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位田老师“并非常人”。虽然自己的小动作不算高明，但是，如此缜密的心思加上无懈可击的逻辑，实实在在地让柯易觉得遇上了“硬茬”。 “哎！我当初多此一举去挂那个名字干啥？” 田老师当时分析的一点儿没错，在实在受不了大哥的“唠叨”之后，柯易只好万般无奈地将自己的信息挂在了相亲角里，但是，见到里面可以不用展示真实姓名之后，柯易就故意用了楚留香这个代号，觉得，现在的年轻女孩儿，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自恋又粗俗”的网名吧？那种“山有木兮”、“陌上人如玉”才应该是抢手货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根本算不上“年轻女孩儿”的田希然小姨，其实，关注的根本就不是这方面。 轻轻地拿出手机，屏幕里，仍是早些时候给联系人“田伯光”发去的一串手机号码。 “哎，要不就这样吧！反正我当时就是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一个老师，能看得上连个工作都没有，天天只知道打游戏的俗人？估计之后也没什么交集了，就这样吧！” 虽然刚才的事情让柯易对她“刮目相看”，可在震惊过后，冷静想来，他还是维持了之前的判断。 轻轻地呢喃几句，柯易点开了联系人“田伯光”，可是，在即将点下“删除联系人”之时，他的手指却突然停在了半空，而后，按下侧键，柯易突然熄灭了屏幕。 “就这样吧！” …… “不能就这样吧？” 操弄着手上的花花草草，数学老师田继峰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他老伴儿。 “云芬啊，然然虽然昨天要了电话号码，可今天好像一直待在家啊？她可就只有周末有时间，这要不趁热打铁的话……额，你说，我们要不要，做点儿什么啊？” 女儿虽然已经相亲了好几个了，可之前的那些，不是他们老两口看不上，就是人家自己没兴趣。但这回呢？长辈们之间本就熟络不说，田希然还当天就找她小姨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门儿啊！ “是啊，这回闺女喜欢，咱们几个老的又挨得这么近，肯定可以帮着做点儿什么啊！” 一边摘着豆角，张云芬也斜着脑袋，眼珠子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努力地思考着些什么。 “昨天老柯也没跟咱说太多，要不然，咱也能打听打听他们家二柯的情况不是？” 田继峰又拿起水壶，准备往花盆里浇水。 “诶诶诶，老田，那是仙人球，你的君子兰在旁边呢！” 还好张云芬瞟了老头子一眼。 “哦哦。对对。”田继峰立马收手，缓缓将水壶放下才继续道：“可咱家闺女害羞啊，别看在课堂上讲话那么利索，可咱把她养这么大，哪回家里来陌生人，她不是躲在卧室不敢出来啊？” “对对对。”老伴儿的话好像引起了张云芬的共鸣，“现在她搬出去住了就不说了，前两年，咱家那新房还没买的时候，你那学生叫什么来着？长得又高又帅，你之前也没少跟她吹你那学生的优秀，可那次趁着他来看你的时候，我开玩笑让闺女去和他说说话，可她红着脸，愣是连正眼儿看一眼都不敢，哎呦喂！” 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无奈，张云芬用还沾着豆角筋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大腿。 “诶？让二柯来咱家？” 也不知道这位数学老师是怎么抓的重点，反正突然间，他看向了自己的老伴儿，两个眼睛里，甚至还闪着金光。 “来来来，别摘那豆角了，为了闺女的大事，咱合计合计，合计合计！” 第7章顺水推舟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对于需要上学的孩子们来说。 “今天是周一，柯承谨，你怎么还在那墨迹！” 张晓燕一边抹着脸，一边，大声地朝卧室喊道。 “哎呀我不想起！” 躺在床上的柯承谨小朋友朝门外回应了一声。 将被子一蒙，他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隔绝。 “你再不起你爸上班把车开走了！” “哎呀开走就开走，本大爷不坐了！” 柯承谨小朋友的声音甚至比起床气还大。 “嘿你这小东西。” 每到周一，张晓燕都得生这一场气。 “那你就走着去吧！迟到了挨老师骂的时候别怪我！” 四年级，差不多是最难管的时候，小孩子基本上什么道理都懂了，但是呢，懂了又不代表他就一定会照做。 “挨骂就挨骂！” 气势上一点儿也不输，柯承谨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算了，这倒霉孩子谁爱管谁管。” 张晓燕将手里的不知名液体瓶狠狠地往化妆台上一砸，掂起包就出了门。 “你……” 虽然有车，但眼看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的柯晟，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卧室，无奈地摇了摇头。 …… “多谢小叔！ua！” 柯承谨在他小叔脸上来了一个香吻。 虽然收获了小伙子的“芳心”，但是，从来都是五点睡觉，下午两点起床的柯易，显得并不是很“荣幸”。 “下次不准给我打电话了！” 指着他的脑门，柯易“狠狠地”道。 昨天周末，他播的甚至比平常都要晚，现在又来送小侄子，他的的确确是欲哭无泪。 “嘿嘿嘿，小叔最好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阳光灿烂、天真烂漫的笑容。 “哎，这小东西！” 每次都是这样！小东西用一个笑容就堵住了柯易的嘴。被吃得死死的，柯易只好无奈地叹服于他的“手段”。 然而，看着小东西缓缓远去，此时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运动服加鸭舌帽的柯易，刚从校门口回头，猛然间，他却正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看来邋遢不是你装出来的啊？” 已经观察了柯易好一会儿的田希然，故意又从头到脚，用眼神“刺了刺”他。 “额……” 还处在恍惚状态，甚至刚才开车都差点儿蹭住行人的柯易，猛然间被“攻击”，怎么可能在瞬间就想到反击的话语。 于是，又趁机对着柯易翻了个白眼儿的田希然，没等他回话，便径直，从校门口走了进去。 “呼！今天日子不顺啊！” 反应不知道慢了多少拍，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柯易灰溜溜地钻进了比亚迪中。 …… 睡觉！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周一，都是个痛苦的日子。然而，恰恰由于刚过了周末，“老板们”都在忙着开周例会，因此，流水不佳的主播们，反而会趁机休息一天。 “嗯，哼哼，姑娘……” 当然了，就算是不休息，上午本来也是他的睡觉时间，因此，刚躺上床去，柯易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然而，“只因你太美，baby，只因你太美，baby……”不知过了多久，动感的手机铃声响起，和周公女儿正在约会的柯易被强行打断。 “嗯？喂，哪位？” 又是个来自“义山市”的电话，虽然没有备注，但柯易还是无奈地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柯学长吗？” 柯——学长？ 柯易对这个称呼可以说是——相当陌生了已经。 “是这样的，我是咱们义山市一中的高一学生，前段时间学长不是来参加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了嘛？我在那里面的学长学姐名单里找到的学长电话。” “额，哦哦，你好你好。” 一头雾水的柯易算是先打了个招呼。 “我叫王一诚，我的爸爸和，额，柯叔叔是同事，额，百日誓师大会上学长不是还代表讲话了嘛？说是咱一中的学弟学妹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嗯，所以，我就，就，想麻烦一下学长。” 高一的嘛，对于柯易来说，完全就是个孩子。因此，虽然说的磕磕巴巴的，但柯易勉强也算是听懂了。 “哦哦我明白了，没事，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么？” 既然被叫了学长，那就得有学长的样子，因此，就算是在床上，柯易也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腰板。 “是这样的学长，我现在高一马上就要分科了，但我有点儿，嗯，不知道该选文科还是理科，所以，我爸就想让我问问你，额，看您，能不能，给我一点指导和建议。” “哦，这样啊！”坐在床上的柯易眼睛转了转，“那我们，找个时间，见面聊聊？” “啊学长，我爸说，想请你来我家坐坐，你看方便吗？” “啊？” 虽然确实印象里有这么个王叔叔，但是，去人家家里？ “要不，学长，我爸说中午请你吃个饭。” 那边背景里有个男人说了句什么后，小伙子也立马改口道。 “额……”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十二点零五分，柯易立刻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正在吃着呢，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忙，那就，下午见面咱们再聊吧？” “那好，先谢谢学长了，学长我一会儿加你微信，你记得通过下。” “哦，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柯易挺直的腰板瞬间一塌。 “哎！”他长叹一声，“这都什么事嘛！” 百日誓师大会，是义山市一中的老传统了。而柯易，作为校友，今年也“有幸”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参与其中。 可是，用他的话说，“就是因为那群清北复交的在外面挣大钱，忙！我这学校九八五里面已经排到十几名开外了，要不是我毕业后灰溜溜地回老家了，一天还闲的没事，能被抓壮丁吗？” “尤其是，被抓了壮丁也就罢了，这怎么事情还一环扣一环啊？”坐在床上的他又是一句吐槽。 然而，刚吐槽完，他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那个，你王叔家的孩子给你打电话了吧？” 柯守山单刀直入。 “打了，说是让我去他家，给他娃指导指导。” “那你就去呗！你当初是我们单位孩子里第一个一中生，人家稀罕你也正常。” “可我——”想了想，柯易还是改口道：“行吧行吧，我下午去看看。” 挂断电话，柯易直直地一躺，又钻回了被子里。 ……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国人啊，从古到今就是讲究一个‘中庸之道’，你说请他吃饭，他立马就答应你下午来咱家了，知道吧？” 田继峰看着妹妹一家子，手拍了拍胸脯自信地道。 “怎么着，你这个教数学的，还成了哲学家了？” 事情办成，张云芬也满脸笑容。 “这叫什么？这叫将计就计！我说王顺啊，你来找我可真是来着了，虽然呢，我的建议还是不变，男孩子学理科比较好，但是啊，人家这个这个，柯易，那是正儿八经九八五的研究生，所以，听听人家的建议，绝对不会吃亏！” 看着妹妹妹夫，田继峰又是“语重心且长”。 “哥，可你这样，人家不会，那啥吧？” 田继英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哎呀，我都跟老柯打过招呼了，柯易那孩子只会觉得是他爸那边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再说了，你这表情怎么这么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我这是顺水推舟，懂不？你们本来就是在愁孩子分科的事儿，我这顶多算个阳谋，别动不动就心虚成这样，哎你呀你，干不成什么大事！” 说着说着，田继峰竟然大手一挥，又埋汰了妹妹一顿。 “哈哈哈好了好了。”张云芬赶紧从中斡旋。“继英去准备午饭，那个，一诚，你去把客厅茶几收拾收拾，你别多想啊，下午正常问你的问题就行。老田和王顺儿，你俩别在这儿碍眼了，该干啥干啥去！我赶紧去通知然然，她周一下午一般能早回来点儿吃晚饭。” 就像是将军一般下达了命令，而屋中的这些人，也终于各司其职。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王一诚看着屋中的诸位，想了想自己原本的简单目的，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第8章撮合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一句不变的真理。 虽说，柯易正正好好一米七五，在如今的这个时代，根本算不上高，但是，由于大学里天天健身底子好，所以即使没日没夜地打了三年游戏，他的身材依然没有走样。体重整整一百四十斤，不多不少，不胖不瘦。 此时的他，蓝色休闲衬衣加上黑色长裤，显得较为正式，而经过打理的韩式三七分短刘海，则潮流中还有几分阳光活力。 对了，虽然他之前的“平面镜”只是个伪装，但是，柯易确实是戴眼镜的，金色的眼镜框配上度数并不高的近视镜，款式精致且给人一种文雅的感觉。高强度看屏幕，防蓝光、防疲劳，还是必不可少的。 “呼。” 镜子前的柯易吹了吹因为放得太久而沾染到衣服上的灰尘，而这一张仍旧处于青春年华中的脸，除了有几颗痘痘之外，其实还是有“颜值”的，毕竟这个时代，哪里还有真正的“丑人”？ 浓眉大眼，鹰鼻厚唇，标准的北方汉子，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什么深邃迷人的眼眸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但是，要说眼前的就是个二十多岁的正经小伙，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 “好了，出发！” 看着微信里王一诚发来的地址，柯易缓缓地启动了他的比亚迪。 “哎！烦死了。” 非常不巧的，田希然又是这句话。可是，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积极地换了身衣服。可能，这句只是她的口头禅吧？ 镜子前的田希然左右转了转身子，而这件第一次出场就“折戟沉沙”了的蓝色连衣裙，被主人再度给了个机会。 “还不错吧？” 看着今天的这一身，田希然仿佛丝毫没有被上次的事情影响。 蓝色的连衣裙花纹精致，简单的披散发，则显得稳重而又温柔。 而且，虽然只是素颜，但除了田希然一般情况不想接触“化学物品”这个理由以外，她是真的——不太需要化妆！她的素颜，真的“够打了”！ 作息规律，三餐健康，管得住嘴，又迈得开腿！以这些为前提，她的皮肤状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本身就是冷白皮，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要遮挡，化妆干什么？ 而且，她那没有特别注意过的身材，也是标标准准，不是太胖也绝对不是骨瘦如柴，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哪突哪翘，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不就是最自然、最美的状态？ …… “好了！王一诚那个臭弟弟，事儿真多！” 出门之前的田希然，轻轻地吐槽了一句。 虽然母亲跟她说的是“回家吃晚饭”，但是，由于周一下午正好没课，她又觉得分科是大事，所以，她还是选择早早地出发。 但是，这就导致了……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看到拿着钥匙开门而入的田希然，田继峰夫妇以及王顺一家子，全都呆在了门口。 “你怎么，咳咳，回来这么早？” 田继峰脱口而出。 作为观察力卓绝的老师，田希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些什么。 “王一诚，你说！” 柿子要找软的捏，看着这一大家子人怪异的表情，田希然一下子就将枪口对准了弟弟。 “啊？我不知……你，你别让我说啊！我……” 王一诚一脸的苦逼样。 “老实交代，我数三个数！” “哎呀好好好，我说我说。” 虽然已经高一，甚至马上就要高二，但是，王一诚仿佛连四年级二班的学生都不如，害怕田希然害怕的不得了，没办法，谁让他是弟弟呢？ “你这不是胡闹吗？” 听完所谓的“顺水推舟”，田希然已经有脸红的迹象，但是，待她恼怒地看了一眼他爹之后，后者却挠了挠头，无辜地看了看天花板。 真是太胡闹了！ 此时的田希然甚至想扭头就走。 然而，恰恰在此时，本来出门时间就和田希然差不多的柯易，经过了一些弯弯绕绕之后，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叮咚。”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说时迟那时快，待张云芬还未来得及询问她老伴儿解决办法之时，在一大家子人震惊的眼神中，田希然无比迅速地逃到了那个从小到大就没换过的地方——角落的卧室。 “唉！” 田继峰夫妇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 起初，客厅外的寒暄声田希然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她只是在不停地来回走动，嘴上，也在不停地骂着他的老爹。 “瞎管什么闲事啊！真是的！烦死了！” 可是，骂完出过气后，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躲进这里面属实窝囊，但是，现下的状况，她也确实只能在里面发呆了。因此，她算是被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确实是这样，嗯，那学长，以你一个过来人的视角，你认为，这分科应该怎么选啊？” 客厅里的话题终于走上了正轨。 “嗯，文理分科啊，我认为，至少需要从以下几点考虑。” 本来嘴皮子就顺溜，更是当了三年主播，此时的柯易，在接过话茬后，便滔滔不绝，俨然成了主人翁。 “……首先是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如果经过了小初高的学习，已经明确了自己的职业志向，那就是最好说的情况。不需要考虑其他，朝着自己的目标进发就完事了！当然了，这是比较理想的情况，现实是，绝大多数人无法早早地明确自己这辈子要走的路。因此，这就需要考虑第二点：目前成绩和科目难度。理科相对来说较难一点儿，但是呢，成绩越好，越能与其他人拉开差距，意思就是，它会放大你的优秀！文科呢？相对来说较为简单，无论是谁，都能较为容易地达到一个基础分，这比学理科的达到相同分数要容易得多，但是呢？文科的特殊性决定了，它从优秀到极其优秀这个过程，可能要比理科更难一些。具体选择就看你目前的成绩了。再往后的话，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因素，比如男生一般逻辑能力强，学理科占优势，女生一般学文科多一点儿。再者，理科将来的可报专业多，但是理科一般人数多，竞争大……” 一番话说下来，周围的人都是频频点头。而王一诚，更是已经在心里默默地佩服起柯易的逻辑和口才了。 “哼。” 和客厅里所有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在卧室里靠着墙的田希然，嘟着嘴哼了一声。 “……嗯，需要考虑的确实不少，那学长，你当初是怎么选的呢？” 道理论证后，就该举例论证了，因此，王一诚看向了面前出色的学长。 “啊？我啊，额，我，其实，多多少少算个特例。”说到自己，不知为何，柯易却显得有点儿不自然，“我当时，虽然选的理科，但其实文科成绩比理科好。” “啊？”不光王一诚，在座的长辈都有些纳闷地看着柯易。 “一般来说，不都是哪科成绩好选哪科吗？老师通常也会这么建议吧？”田继峰开口问道。 “一般确实是这样……”刚才还妙语连珠的柯易甚至开始面露难色，“只不过呢，有些东西，难免还是有很多现实因素……” 其实，柯易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不希望别人再问了。即使王一诚察觉不到，在座的两个老师，肯定已然明了。 当然，算上卧室里的那个，就是三个老师了。 “怎么着，不敢说了？哼哼！” 虽然嘴上出了口气，但田希然内心当然也知道最基本的礼貌和尺度。 然而，奇怪的是，外面的田继峰先是点了点头，可经过短暂的沉默后，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咳一声。 “哦？咳咳，怎么说啊？” 他居然延续了这个话题。 他言毕，老伴儿张云芬就立刻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给老伴儿传递的信息，总之，虽然后者抬头欲言，却是欲言又止。 “嗯？”田希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老田啥意思？”她轻声纳闷道。 很快，客厅中的老田立刻就用语言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莫非，你刚才总结的那些因素，还有不全的地方？”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田希然皱了皱眉头，她确实还是非常了解她的老爹的。 然而，柯易这边…… “额，呵呵。”柯易先是笑了笑，然后，他好像突然觉得，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那么在乎那件事了。 “嗐呀！” 既然别人问了，反正自己也不在乎，那就说呗！ “我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现在什么时代啊？有什么问题网上都有答案，而且，在做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也多多少少都知道参考一些网上或者别人的先例，我那会儿？信息闭塞，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 就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不自觉的，柯易先是说了一大堆。 听了这么多，好像有用的信息没有多少，因此，田继峰还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柯易。 “哈哈。其实啊，我当时，对文科既有兴趣，而且成绩也比理科好上不少，那会儿那什么学科竞赛，我虽然政治每次分不是太高，但我历史，光奖杯就拿回去好几个。”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田继峰最懂。 他是在一中教书的，他清楚的明白一中的竞争有多大。而那所谓的“分不是太高”，估计只是跟“奖杯不少”的历史相比罢了。 “但是呢，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啊，我年纪小不说，光知道啃书本，我爸我妈其实也什么都不懂，他们啊，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什么男生就该学理科，文科没前途。我妈更是，听说了什么成绩不好的才转文科这类的传言后，就一拍板，让我学理科了。哈哈！” 柯易还是笑着。 可是，此时的笑容，在心思细腻的张云芬看来，却明显是笑给大家看的。 “什么？这什么逻辑？什么叫成绩不好才学文科？”田继峰煞有其事地皱了皱眉头。“这不是瞎说嘛？当时你们老师没说什么？” 身子从椅背上离开，田继峰直着腰板儿问道。 此时，田希然有点儿站不住了，眉头越皱越紧的她，心里好像也绷起了一根弦。 “说是肯定说了啊，但是，老师毕竟只有建议权，做决定的，肯定还是家长。” 这次说话的时候，柯易明显露出了连王顺夫妇都能看出的苦笑。 “这这这，这不能耽误孩子啊！” 田继峰愈发激动。 对于老师来说，最不愿意听到的莫过于“误人子弟”！ “你妈，额，这个，你们家当时她说了算？” 好像确实上了头，田继峰的话已经越来越“逾矩”。 “老田。” 觉得情势好像有点儿失控，张云芬轻轻拽了拽老伴儿。 “不是，我就想问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用参考孩子的意见？你当时怎么想的啊？” 没有看老伴儿一眼，田继峰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额，嗐，我当时小孩子嘛！人生中没几个大事呢还，就知道听我妈的，哈哈。” 一句一句话赶话，虽然前面还能“自己骗自己”，但是到现在，柯易确实已经觉得有些不适了。 “真是的！她怎么这样啊？她懂尊重……” “爸！” 突然间，令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田希然从一直关着的那个卧室门里冲了出来。 当然了，尤其是柯易。毕竟是到别人家做客，客厅本身就已经挤满了人，对那个角落毫不起眼的卧室，他确实不可能留意。 而且，这是什么情况？ 田希然？她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爸？ 谁是她爸？ 虽然刚刚确实有点儿不悦，但是目前的他，还是最想问这几个问题。 然而，不仅没有人回答他。突然出现的田希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居然快速冲到了田继峰的面前。 “你干什么啊？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句话，再次震惊了屋内的所有人。 “额……” 田继峰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悔意”。 “额，那什么，老田，麻烦人家这么久了，你带着孩子，要不，你俩也跟着去吧，买点儿酒肉，晚上……” 在如此尴尬的氛围下，张云芬这个主心骨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哦哦。”田继英也立刻反应了过来，没待嫂子说完，她立刻起身就拉起了王一诚和王顺，当然，最后还拖了她哥一把。 “哥，走了，去超市一趟。” “哦哦，对对。” 田继峰的表情充满了歉意。然而，在起身对着大门穿鞋之时，他却悄悄露出了估计只有张云芬才能看懂的笑容。 …… 终于，偌大的房间，在张云芬也表示出去帮忙掂东西后，就剩下了柯田二人。 “呼！” 仿佛尴尬的气氛并没有被开门关门的气流带走多少，沉默了数十秒后，田希然只是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刚才真的只是情急之下想要冲出来阻止她爸，她真的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之后的问题，尤其是，怎么跟柯易解释。 “那个，他，是我爸。”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看出来了。” 沙发上的柯易勉强咧着嘴，轻轻地道。 “这儿，这儿其实是我家。” 这是她第二句话。 “嗯，我也看出来了。” 尽管已经笑成了“苦笑”，但好在见过大世面的柯易还不至于慌乱。 “嗯，对，对不起啊！” 这是她第三句话。 然而，偏偏在田希然开口道歉后，之前一直在回应她的柯易却没有了声音。 他低下头，像是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抬头问道：“你从藏着的卧室跑出来，应该是为了我吧？” 第9章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居民楼内，一时间，竟然寂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什么时候下雨了？ 柯易突然意识到。 “哼——呼。” 再一次的，田希然吸气再呼气。 “我爸他，性格就是这样……”避过了刚才的那句话，田希然突然说道。 “哦，嗯。”用两个字回答，其实柯易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再次替他向你表示歉意。”见柯易什么都没有说，田希然只好再次强调。 “没什么的。” 笑着说出了这四个字，柯易的表情好像已经恢复了刚来时的云淡风轻。 “你和一诚是亲戚是吧？” 好像十分随意的，柯易朝着田希然问道。 换个话题永远是应对尴尬的最好办法。 “额，嗯，我是他姐姐。” 虽然晃了一下神，但田希然还是接住了这个话题。 “没想到你也在，今天，嗯，打扰到你了。” 虽然对田希然为何藏在卧室这个问题必定有疑问，但是，柯易只是这样说道。 “没有，今天，额，麻烦你了。” 田希然只能这样回。 “那，嗯，告诉叔叔阿姨不用准备了，我家里有饭。” 说着，柯易起身站了起来。 “啊？”田希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哦哦，对，那个……”她刚想礼貌性地挽留，可想到上次和这个人一起吃饭的“灾难性后果”，田希然话锋一转，“那个，你路上，额，注意安全。” 柯易笑了。与这一下午的笑容相比，可能就属这个笑容最真实。 他当然明白为何对方会这么说。 “好的。那，再见。” 象征性地挥了挥手后，柯易缓缓消失在了楼道中。 “呼！” 第三次的，屋子里的田希然长长地出了口气。 …… 田继峰的想法其实非常好。 眼看着闺女会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就这么躲避过去，他灵机一动，抓住了当时仅有的这个机会。 “她骂我就骂我吧！” 而且，他还很有自知之明。 虽说出来买菜是个借口，但是，这夫妇俩还是优哉游哉地在超市逛着。 “骂你就骂你？一诚估计都得在背后怨你几句吧？坏了人家的事！” 一边走着，张云芬瞟了那个“罪人”一眼。 “哎呀！你能不能有点儿远见？虽然我的方法是孬了点儿，但是当时那个情况下，能让他俩见了面就不错了！你想想，要是因为我的撮合，他俩真成了，我不就是功臣了嘛？无论我那当女婿的，还是一诚那个，额，当了小舅子的，谁会怪我？” 田继峰嫌弃地朝老伴儿说道。 “你……” 虽然知道事情不会像田继峰预料的那么完美，但是，理确实是这个理。 所以，想了想后，张云芬改口道：“按理说，他俩已经吃了一顿饭，咱闺女对他印象也不错，只不过，从她下午刚来时的表现看，应该还是害羞。哎你说，你这算不算误打误撞的，既让咱闺女克服了害羞心理，同时，也让她卖了女婿一个人情啊？” “我那是误打误撞？我是有计划的好吧？”田继峰先是自夸了一顿，然后，才站定在原地，认真地分析道：“虽然那小子肯定不会对我有好感，但是，毕竟是咱闺女冲出来帮了他，他肯定……” “对对对，就算他之前对咱闺女没意思，现在也肯定会心存好感。” 话被老伴儿说了，田继峰很是失落，但是，他还是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咱闺女长得这么好看，他怎么可能对咱闺女没意思？” “诶对。我还没问你呢，今天下午二柯来，你觉得人小伙子咋样啊？” “啊？”田继峰没想到他的话会引出这个话题。 “人家俩现在肯定在家里聊得火热，你总得告我你满不满意这个女婿啊！” 张云芬紧紧地盯着她老伴儿。 “啊，啊！”不知道说什么的田继峰只好说了个一声“啊”和一个四声“啊”。 “啊啊啊啊啊什么？让你掌掌眼，你一下午干什么去了？” 张云芬说着说着竟生起气来。 “不是，下午不是在给一诚说分科的事嘛？” “你跟我还在这儿装什么？嗯？” 眼看着即将暴走的老伴儿，田继峰拔腿就跑。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此时，田希然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闺女，外面下雨了，再加上一诚那小东西害羞，他们一家就不来了，可是，那个他呢？” 见闺女不说话，张云芬只好再次问道：“柯易呢？” “妈！我爸把人家惹成那样，人家当然不想留下吃饭啊！” 知道这个误会短时间内是圆不回来了，想了很久对策的田希然只好这样说道。 她直到今天下午才意识到，她爸妈竟然从她要电话号码那件事里，脑补了这么多！ “哦哦，那你替你爸跟人家道歉了吧？” “哎呀当然道了！” 虽然内心已经极度烦躁，但是，田希然还是尽量地想要保持冷静。 “那，那今天不留下也行，你可得记着欠人家一顿饭啊！这本来是咱定好的！哪天你可得还！” “啊？我还欠——好！好的妈，我记着呢！” 话说了一半，嘴还张着挺大的田希然突然放弃了抵抗。 “这才对嘛！咱不能没礼貌，你爸已经冒犯过人家一次了，你一定要记着补回来！” “好，好！” 田希然点了点头，生无可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可这间老居民楼内，却饭香四溢。 “吃啊闺女，本来给女，额，你就多吃点儿！” 本来田希然刚被饿意驱散的烦躁，在老妈说了这句话后，又卷土重来。 田希然当然知道她想说的是“女婿”，“本来给女婿准备的晚饭”！ “妈，你们能不能……” 她其实想说：“想一想正事！” 但是犹豫了下，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说啥就说啊。” 说完，张云芬也顺便看了看桌子对面正在吃着饭的田继峰。 “我是想说，你们对，额，是什么意见。” 田希然实实在在是开不了口，她面露犹豫，甚至是纠结和尴尬。 “啊？这就问开我们意见了？你妈我没意见，你爸可能有点儿。” 张云芬半笑半认真的说道。 “啊？”突然被提到的田继峰立刻摇头。“不不不，我也没意见。” “哎呀不是！”田希然慌忙解释道。 看见父母这么积极，田希然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又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说——” 心烦意乱的田希然都想自己抽自己。她怎么会说出这么有歧义的话？ “哎呀我吃饱了！”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严重不在状态以后，放下碗筷，田希然拿起包就跑出了门。 “这闺女，害羞成这样！”张云芬又想笑又无奈， “包里有伞吧？” 她朝着楼道又嘱咐了一句。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复的声音。 只有天知道，田希然其实只是想表达：既然柯易那件事已经酿成了悲剧，那么，针对王一诚的选科——这件正事，你们有什么意见？ 不过，现在看来，即使再大的雨，也无法将田希然洗刷干净了。 第10章交代 雨，真的下的很大。 田希然没有回答母亲，是因为，她真的没带伞。 然而，站在楼道内，看着漫天的雨幕，突然间，她有种想要走进去的冲动。 她不是矫情，她也不是找虐。她只是，真的很乱！ …… 其实，无论外人是怎么看的，从她与柯易第一次见面那天起，田希然就觉得，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明明和之前无数次相亲一样，应付过去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个“九八五硕士”。 明明对他调高了期待，可他偏偏却让这份期待，坠入了谷底。 明明被他气得已经无话可说，可偏偏正好有求于他。 明明当他是个混蛋也就罢了，可自己偏偏独具慧眼，又识破了他的“奸计”。 明明告知自己不会与他再有交集，可学校门口偏偏再次遇到。 明明只希望他是个过客，可这个过客，偏偏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 而且，明明对他只是厌恶，但今天下午却没来由地生出怜悯。 明明应该他对不起自己，可偏偏自己，却突然成了亏欠的那一方。 “你到底要我怎样？” 心乱如麻的田希然突然冲着漫天的雨幕喊道。 她的声音很大，可在这“唰唰唰”的雨声中，却又显得很小。 她自认为她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可在这三天一件又一件事地接连打击下，她还是难免生出了对命运的无力感。 “呼！” 可她毕竟是老师，像偶像剧里那样冲进暴雨里，她可做不出来。因此，她只是不知道第几次的，长叹了一声。 然后，对于上述的这几天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最终，她也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 “老天爷，你真的欠我一个交代！” …… 柯易没有走，他只是坐在比亚迪的驾驶室，默默地看着这场雨。 刚刚经历了下午的事，要说他的情绪根本没有起伏，那是假话。但是，要说他真正受到了多大的打击，那也确实是没有。 在直播这个行业混迹三年，别的不说，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是提升巨大。任何一个因为失误被弹幕狂喷的情景，都不比今天下午轻松多少。 “可是她，为什么要冲出来帮我呢？”轻轻地摩挲着方向盘，柯易表情严肃。 不同于田希然，此时的他，不仅一点儿也不乱，反而，他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分科的那件旧事他的确不在乎，但是，这个语文老师，却真真正正地让他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与这个老师的任何交集，都是在浪费时间。他们两个，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性。 因此，他选择通过做伪装来避免“麻烦”。 可是，今天下午，站在对方的角度，她明明也可以一直藏着不出现，从而规避一切后面可能的“祸事”，但是，她却选择站了出来。 “是我太聪明？还是她太傻？” 驾驶室里的柯易三天头一次的，“浪费”了很久的时间在考虑与她有关的事。 外面狂风呼啸，暴雨肆虐，可坐在比亚迪中的柯易，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 他听着风，看着雨，心里，却像是过电影般回放着这三天和她之间的一幕又一幕。 “呵！”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已有结果。 “我不比她聪明，我只不过选择了冒犯她来‘节省’自己的时间。她也不比我傻，她只不过选择了维护我而‘牺牲’了她自己的，嗯，‘清白’。” 早已看不出平日里的随意与戏谑，仿佛这时的柯易，摘下了他只为田希然准备的面具。 “她根本不欠我什么，反而我，应当欠她一个交代。” …… 很多人相信命运，但是真正决定自己命运的，其实是所谓的“命运”降临时，自己的一个个选择罢了。 无论田希然怎么委屈，怎么纠结，她最终还是帮助了闺蜜，维护了柯易；无论柯易怎么放肆，怎么混蛋，他最终也还是悬崖勒马，自我反省的同时，看清了这位语文老师的真性情。 让他们相遇的，真的不只是命运。 山水景苑小区，一号楼二单元，在滂沱大雨中，一辆比亚迪元缓缓地停在了楼道口。然后，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士撑着伞从驾驶室里走出。 然而，在他进入楼道收伞的一刹那，他才突然发现眼前站了个人。 等待他俩的仍是一段无声的对视。可不知为何，楼外雨声杂乱，但楼道内这一男一女，已经早已不是刚才在屋中时的心境。 “忘拿东西了？” 田希然率先开口，语气平淡，表情自然。仿佛，刚才开口的不是希然，而是释然。 “嗯，确实。” 见到这样平静的田希然，不知为何，柯易也没有了骤然见了个大活人的慌乱。 “你在这里……” 看见对方拿着包，却没有要走的样子，柯易表示了疑惑。 “不想在我妈这儿吃饭了，可惜没带伞。”无奈地笑了笑，田希然如实答道。 “因为我吧？” 不假思索而且毫无避讳，柯易抬头看着田希然的脸问道。 虽然确实有些许的震惊，但田希然还是轻轻一笑：“嗯，确实。” 说完，她也直直地看向了柯易的眼睛。 虽然柯易比田希然要高一点儿，但由于田希然站在一楼的第二个台阶上，而柯易只是在平地，因此，田希然可以说是居高临下。 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他们居然就这样直直地对视了一会儿，更关键的是，此时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 “那，需不需要我，上去跟叔叔阿姨解释一下？” 仰视的人先开口了。 “嗯？你想怎么解释？” 俯视的人突然很感兴趣。 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种说话方式，但是好在，她并不讨厌。 “当然要解释清楚我不是真的……” “这个啊？”田希然突然摇头轻笑，“你觉得我都没法解释清楚的事，你来就行？我知道你可能猜出了今天这事是他们设的一个局，但是，你绝对暂时猜不出他们对咱们的误会有多大！” 就好像他们之间一直是这么有默契，田希然一说，柯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事，我知道。” 但柯易只是点头轻笑。 “啊？你知道他们的误会有多大？” 田希然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能解释清楚。” “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莫名其妙地就“统一了战线”，但是，田希然是真的不认为对面的人能解释清楚。 “我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完，我的意思是，我要向他们解释清楚：我不是真的不愿意留在家里吃饭！” “那你也解释不清啊！你——啊？” 话说到中间才反应过来的田希然再次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而楼道里，则再次回归寂静。 “那什么，你之前说你忘拿东西了？” 少顷，田希然突然想起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嗯。” 柯易再次点头。 “是什么啊？”田希然轻轻问道。 “我忘记了我的责任，和我的交代！” 第11章重新开始 风雨还在继续，可楼道里的二人却已经商量得热火朝天。 至于商量的内容？自然是二人心知肚明的“相亲局善后相关事宜”。 “你这个借口不太行。你看啊，目前的情况是，他们认为咱俩已经吃了一顿饭，而且呢，进度急需人为推进，因此，我爸他才出此下策！” 田希然坐在第三节台阶，柯易坐在第二节，他们正在互相交换着信息。而在柯易愿意承担起“相亲对象”的责任后，田希然确实轻松了些许。毕竟，两个人演戏总比一个人硬撑强。 “那也就是说，既得想个法子解释我刚才的行踪，又得，额，让他们认为我并没有生气？” 听完田希然的话，柯易总结到。 “对！诶，要是不这样演，我怕他会自责。” 田希然会在任何时候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即使，有时会忽略自己。 “那，这样说吧。就说你担心你姑姑他们一家也会和咱们一块儿吃饭，然后，怕我在的话，都尴尬，就特意赶走了我！” “诶？”听到这个建议，田希然眼前一亮，“虽然我妈一定会说我乱来，但是这个借口倒还挺符合我性格的。” “那这事就这么办。想想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擦屁股的。” 说着，柯易再次摸起了下巴。 “擦屁股？” “哦哦，就是，毕竟咱们这三天，对吧，既然选择将错就错，就一定不能露出马脚。” “没什么了吧？”田希然喃喃地道。 只不过，虽然面色仍然平静，但刚才柯易提到“这三天”的时候，田希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这一系列“破事”。 “那个，不管怎么说，今天多谢你帮我。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经说来，这应该算是田希然跟柯易说的第一句真心话。当然了，这并不是说明田老师假话多，只是因为，他们这确确实实是第一次“促膝长谈”。 “啊？” 柯易有些意外。 只不过，他意外的并不是田老师突然的“真心话”，而是：我之前捉弄她的账就不跟我算了？ “怎么了？” 看着柯易“啊”了一声，田希然有些困惑。 “没什么。毕竟，我爸也有参与。”柯易只好一本正经地道。 “你爸也有参与？” “当然了，我本以为，王一诚是借着他爸和我爸的同事关系找的我，没想到，他和你的关系更近。”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坐在楼道里，开始细数起长辈的“罪行”。 “……是你哥让你去相亲角挂名的？哈哈哈，我家最操心我的事的，是我小姨。” “那这次为什么是你姑姑在啊？” “谁知道嘞？也不知道我爸他们是怎么计划的，反正，只会乱来！” 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着，他们眼神交流也愈加频繁。 当然了，这其实也是柯易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位语文老师。之前不是没机会，只是当时的他，一心只想远离“麻烦”。 他其实是看不出五官好坏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懂英雄出装。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位提起长辈就气鼓鼓的小女孩儿，他真的觉得挺可爱的。 “我还在纳闷呢，这王一诚怎么好好的对待学业这么用心了，原来是被人利用。哼哼！” 尤其是她专门冷哼的时候，两个肉嘟嘟的小脸颊，任谁都忍不住去捏两下。 “咳咳。” 看着对面的人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田希然终于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她急忙咳嗽了一声。 “额哦，那个，我其实在想，那个王一诚，估计也是觉得尴尬，就，就拉着他爸妈赶紧跑了，他们其实也不想来。” 虽然柯易一向反应很快，但刚才他的“痴汉脸”还是早已被田希然捕捉。因此，田希然只是觉得局促不安，并没有认真听柯易的借口。 “那个，你不冷吧？” 虽然在楼道内，但是外面毕竟已经下了很久的雨，气温比田希然出门时要冷上很多，因此，眼神往下，看着身穿蓝色连衣裙的田希然，柯易脱口而出。 “啊？” 刚才就已经生出了警觉心的田希然大惊。 听到“冷”这个关键字，她立刻就想起了某些电视剧的经典桥段。 然后，她内心更慌了。 “啊不是……” 真想扇自己比脑子还快的嘴一巴掌，天地良心，柯易真的只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罢了。 “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上去？反正也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回来不就是为了和你演完这场戏嘛！我没想到你会在楼道里，确实怕你感冒！” 柯易赶忙解释道。 “额，嗯。” 其实田希然的这件连衣裙质地较厚，上身也是半袖而非无袖，只要没风，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冷，只不过，她刚才是真的怕柯易做些什么。 “你……”就在柯易作势就要起身时，田希然又突然道。 “啊？怎么了？” 他再次朝着第三节台阶上的田希然仰视道。 “你当时为什么要捉弄我？” 这句话就像凭空的一个炸雷，直接将柯易炸得僵在了原地。 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 仿佛刚才的说笑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这时，整个楼道再次安静得只剩雨声。 “我……” “如果你当时看不上我，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你今天为什么去而复返？” 不再有任何“小女生”的青涩与犹豫，田希然直截了当地问道。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不同于刚才的可爱与稚嫩，此时此刻，上面竟然写满了坚毅与勇气。 “呼！你要我说实话？” 其实算是早就预料到有此一劫，柯易脸色不变，轻轻地道。 “当然！我只听实话！虽然你今天的的确确帮了我的大忙，但是我田希然，最讨厌稀里糊涂的事情。” 柯易没想要糊弄过去，真的！他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和这位“相亲对象”好好地聊一聊。哪怕只是为对这段关系负责。即使，这是一段既没有，也没有终点的关系。 但是，她问的太突然了！ “你觉得我问的突然嘛？那对不住了，我就是突然想问的。” 俯视着眼前的男人，田希然“贴心”地堵上了后路。 “接受你无缘无故的帮忙，我心会更慌。所以，你一走了之也就罢了，你要是去而复返，我就必须要问清楚！” “……” 知道对方态度强硬，一切缓兵之计都已无处施为，整理了一下思路，柯易缓缓地道。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啊！游戏主播。” “那你对这个职业怎么看？” “我不知道，未曾了解之前，我不会妄下断言。” 用下巴看着柯易的田希然回答得飞快。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的确确是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但是，并不是因为看不上你。” “嗯？” “你长得很好看，最起码不丑。非常抱歉我没有用其他的词，但是请你相信，这已经是我极高的评价了。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捉弄你，只是因为在我的分析判断下，我们之间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生活到一起去！是我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而这跟你，毫无关系！不是我看不上你，而是我，看不上我自己！” 虽然话已经说完，但是柯易仍然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想要让对方知道，他这段话的确是出自真心。 “可，为什么？” 骤然听见这个说法，田希然当然无法理解。 “我是个游戏主播，意味着，我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打游戏。意味着，我每天接触的都是些将时间浪费在游戏上的俗人。意味着，我的挣钱方式，就是像个乞丐一样在网络上乞讨。” 田希然没有说话。 “你呢？你是一个老师，你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培育祖国未来的花朵，你要将一切真、善、美的东西灌输给孩子们。你要为祖国的下一代负责。” 柯易的语气不算激动，相反，可能稍显平淡。 “可能这些大道理根本不用我多说，我是一个用‘俗’字挣钱的人，而你，是拿着工资去传播‘雅’的人，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职业，那你就会自然而然的明白，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 “好！” 田希然突然出声，打断了柯易本想说出的“一路人”。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打断，柯易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好什么？” 他本以为他的这番话最起码能让田希然“消化”一会儿，可话还没说完，对方竟已经出言打断。 “你刚才说了，如果我足够了解你的职业。” 田希然气势丝毫不落下风，言语坚定，掷地有声。 “对啊！只要你了解……” “那好！” “啊？” “既然你说了，只要我了解你的职业，那我就会自然而然的明白。那好，那我就亲自去了解了解，事实，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柯易越来越看不懂这次谈话的走向了，他本以为对方会立刻同意他的话。 “怎么，你不相信我？” 柯易问道。 “我相信你。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不相信你。总之，任何一件事在没有做之前，就急着去否定它，这不是我的人生态度。” “你……” “就算是你是对的。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但是，那也要在我亲自证明之后，才算数！” 真的，柯易的话没有镇住田希然，相反，田希然的这番话却极大地震惊了柯易。 是啊。事情还没有做，怎么就能认定这件事做不成呢？再说了，就算它真的做不成，你自己还没有亲自去尝试，别人一句话就能把你给否了么？ “我同意。” 想起自己三年前的决定，恍惚见，柯易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嗯？” 田希然也没想到柯易会转变得这么快。 “你是说？” 情势好像再次逆转，田希然疑惑地看着柯易。 “我同意你的观点，你刚才说的很对。既然还不了解我的职业，你凭什么相信我所说的‘咱们不合适’？” 顿了顿，第二节台阶上的柯易轻轻站起，然后缓缓地，向站在第三节台阶上的田希然鞠了一躬。 “而且，我柯易，今天正式向你田希然道歉！在相亲这件事上，我只是单方面认为我们并不合适，我虽然做了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却根本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这显然，是对你的不尊重，我为我不尊重你的行为，向你表示歉意！” “啊你……” 面对如此严肃，如此正式的柯易，田希然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既然是相亲，我们就是平等的，我单方面破坏这次正常的相亲，确实有看不上你、不尊重你的嫌疑，我检讨！” 说着，柯易再次低头。 终于，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后，第三节台阶上的田希然轻轻站起，她略加思索，竟也平静地道：“那好，既已如此，咱们今天便把话说明。” 心中已经决定了什么的田希然，终于不再局促，表情，也渐渐庄重。 “周六，你捉弄了我，但是今天，你又选择帮助我。我提议，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除去你得帮助我在我父母面前演完这场戏之外，这场相亲局，咱们重新开始，如何？” “没问题。” 柯易毫不犹豫。 在这一瞬间，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虽然，这好像才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会谈”，但好在，他们居然都彼此相信对方的诚意。 只不过，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庄严气氛消散过后，在楼道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不正式的场合内，他们还是难免再次陷入了尴尬。 “额，你真的不嫌冷？” 也许是为了打破尴尬，柯易再次问道。 “噗。” 这次田希然是完全明白了柯易的想法，他只不过是想提醒自己该上楼了罢了。 只不过，说到冷这个字，田希然却突然想到了刚才的情景下，柯易说的某句话。 “对了，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说：‘不丑’，在你这儿，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啊？” 柯易万万没有想到她还会记得这件事。 “对，对啊。” 突然感到一丝不妙，刚才都没有露怯的柯易，这时候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那我想知道，在你这儿，这‘不丑’之下，和‘不丑’之上，又叫什么呢？” 柯易今天算是领教到了这位语文老师的厉害，他当时真的是一时情急而已。来不及思考话语细节恰当与否。 “这‘不丑’之下嘛，自然就是‘丑’了。就是我看着不顺眼的，都叫‘丑’。‘不丑’之上……” 柯易的脑袋不得不高速运转，这可算的上是送命题。 “额，咳咳，对，这‘不丑’之上嘛，是一个名字。” 柯易突然转忧为喜。 “名字？” “这个名字，叫‘刘亦菲’！” 世间女子，分为三等。丑、不丑、刘亦菲。这个“不丑”的评价，确实算是极高了吧？ 第12章演戏 风雨不停，天色也由暗转黑。做了这一桌子菜却没人吃，田继峰夫妇只好慢慢地收拾起来。 “他俩这到底怎么办啊？” 一边擦着桌子，张云芬朝厨房里正在洗碗的田继峰问道。 “我总觉得有点儿别扭啊？那孩子不等咱回来就匆匆离开，是不是有点儿不讲礼数啊？” 她像是在等着厨房里的回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咱们捉弄了人家，但……” “这还用分析吗？”厨房里终于传出了回应。“他要是不告而别，就说明他们俩关系还没到位，他生气了。他要是觉得咱这些小手段无所谓，就说明他们关系已经足够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手上的动作暂停，张云芬看向厨房。 可就在这时，防盗门却突然传来了钥匙声。 “你们？怎么……” 看着用钥匙进门的田柯二人，张云芬先是惊，然后迅速转为了喜。 “那什么，她爹，先别收拾了！” 她立刻朝厨房喊了一声。 “怎么了，回来了？是不是没带伞……” “伞”字还未说出口，田继峰就看到了和闺女一起站在门口的柯易。 “额……” 系着围裙，拿着洗碗布，看着眼前的情景，之前明明伶牙俐齿的数学老师却也一时间呆在原地。 “没事，叔叔阿姨，你们继续忙，我们回来就是拿个东西。” 虽然按照计划是田希然先开口，但是，看着旁边一看见父母就差变成鸵鸟想要埋头的田希然，柯易只好随机应变了。 “你，们？拿个东西？” 田继峰夫妇当然没听懂。 “嗐！叔叔阿姨，还是跟你们实话实说了吧！”按照计划，此时的柯易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道：“她之前以为王一诚他们也要留下来吃饭，所以，就让我赶紧躲了出去。” 偶遇“相亲对象”，自然不希望有“弟弟”、“姑姑”这样的外人在场。他们编的这个理由可谓合情合理。 “哦，哦！这样啊！” 虽然表达的还是带着些隐晦，但张云芬还是非常敏锐的听懂了。 “就因为害羞，就把你赶出去了？这孩子，可以跟我们商量啊，我们把她姑姑赶走就行，把你赶出去算什么事啊？” 张云芬一脸好笑又无奈的表情。 而这时候，田希然也适时的红了脸。只不过可能，她不只是为了演戏，而是真的害羞。 “那……然后嘞？” 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听懂了的田继峰，示意柯易继续说。 “哦哦，然后啊，她不是因为那啥也出来了嘛？可是突然发现没带伞，所以只能再折回来了！” “哦对，那你？” 田继峰顺势问道。 “啊？我？” 不怪田继峰问，柯易的出现确实需要个解释。不然，他凭什么和人家闺女一块儿折回来啊？难道告诉他，为了“交代”？ 不过，他俩当时确实没预想到她爹会问这个问题。 “我，我一会儿开车把她送回去啊！我没走远，她打了个电话，就让我回来了！” 柯易脸色不变，自然地道。 然而，虽然明知是他现编，但骤然听到这个借口的田希然还是猛地抬头望了望柯易。 “咳咳。” 不希望她有任何言语动作，柯易只是挤了挤眼睛、挑了挑眉。 然而，“妈，不是，我，我没有啊，那个，他是，他是想……” 性格本就不强的田希然，在父母面前，心态怎么可能比得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柯易呢？她一开口，就明显失了分寸。 “他……额” 一着急开了口，可又没有想好说什么，父母面前的田希然，真的很不靠谱。 “哎，确实不好开口，哈哈。”见势不妙，柯易连忙站出来帮忙，“其实，额……” 承载着他们二人的希望，柯易绞尽脑汁，在看了看眼前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后，他终于道：“哈哈，哎，其实啊，我是看上客厅的那本《林清玄散文精选》了，想着让她拿伞的时候，顺便帮我偷出来，哈哈！让您二位见笑了。” 虽然犹豫了半天，但他既带着歉意，又带着玩笑。这句话一出，田继峰果然笑出了声。 “偷出来？哈哈哈。” 只不过，看着对面之人发笑的时候，柯易又“狠狠地”看了眼田希然。 而后者，自知能力不足，只好乖乖地闭嘴不再妄言。 “哎，一本书而已，还需要偷？” 五十多岁的数学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了客厅深处的书柜旁。 柯易的这个借口既普通，又让人不会觉得有冒犯。况且，还能显示出小伙子的真性情。 “你下午的时候就看上了？” 放下洗碗布后，一边打开书柜门，田继峰一边扭头问道。很明显，他这句话是带着玩笑的闲聊。 “哎，叔叔啊，实话说，我这人眼睛贼，来到别人家，就喜欢先看看有啥好东西。哈哈哈！” 借题发挥，本就是主播需要练就的本事。别人说一句，他能说十句。而且，他这话一说，之前的借口就显得更自然了。 “不是，这算什么好东西？” 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怀疑，只觉得荒诞有趣，拿出书来后，田继峰边摇头边笑问道。 “书还不算好东西吗？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哈哈哈。” 顺着话茬，柯易又是取巧的一句。 在这二位大老爷们随意但又不简单的对话中，田希然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佩服。这种既不显心机，又让人觉得舒服的应答之语，田希然自觉，她永远也学不会！ 然而，“诶？我这书柜好书不少，你怎么偏偏看上了这本？喜欢林清玄？” 将书放在手上摸了摸，数学老师又随意地问了句。 但是，柯易还没说什么，田希然倒先慌了。 她深知：这时候可已经跟情商无关了，有些东西，他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放在最外面，书名字又大，我一眼就看见了？ 这是柯易内心的话。 “我啊，那个，以前上学的时候读过几篇先生的散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收集整理了一本精选集。看着稀罕，就想让然，额，就想让她帮我偷出来看看。” 笑了笑，虽然偶有磕巴，但柯易还是装作极其淡然地答道。 然而，就在柯易想对策的那短短几秒钟，田希然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并不是她担心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是，连谎话都没说过几次的她，真的没办法不紧张。 “哦？最喜欢哪一篇？我看看你跟它有没有缘，它这里面要是正好收录了，你就不用偷了，我送你。” 打开目录，田继峰笑着看向了柯易。 这番话说的是半玩笑半认真，看来，虽然之前的事他觉得无所谓，但是，趁着这个好机会，这位数学老师还是存了考较考较这位“未来女婿”的心思。毕竟，刚才“然然”都叫上了，可见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要说最喜欢的啊？”柯易战术性停顿了几秒。 这时，他好像也意识到了对面这位“便宜老丈人”的深意。 天知道，在这几秒中，田希然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还得是《温一壶月光下酒》。”直视对面人的眼睛，柯易缓缓地道：“不说内容，单单这几个字就已经很有韵味。这也是当初我一眼便喜欢上了他散文的原因。” 他没有说很多，只说了这一句。 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当初选择用它来当借口，柯易自然已经想好了后路。 而田继峰，他没有任何犹豫，只听了这一句，他便直接将书递了过去。 “不错！看来你确实与她有缘，拿去吧！不用偷，也不用还了！” 田希然依然是第一个放下心来的人，她甚至抢先一步接过了这本书。 “那个，爸，那我们就走了啊！今天下着雨，就不多坐了。” 还没待她父母回应，田希然就火急火燎地推着柯易一起，逃出了门外。 “这回，应该说明他俩关系不错了吧？” 张云芬看着关上的大门，幸福地笑了笑。 “恰恰相反。” 数学老师突然喜色一收，轻轻言道。 “啊？”张云芬很不理解，“你刚不是说……” “他俩回来干什么来了？”面色严肃，田继峰扭头问道。 “他俩，额，拿伞？” 突然想到什么的张云芬，看了看门口鞋柜上，仍静静躺在原处的雨伞。 “就咱女儿那不会说谎的劲儿，你还看不出来什么？”田继峰盯着老伴儿，神色凛然。 “你是说，他俩在演戏？” 张云芬终于反应过来。 ……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楼道里的老位置，柯易无奈道。 可虽说是老位置，这次，田希然却站在了第二节，而柯易，由于下楼梯下的慢，跟在田希然后面的他，反而停在了第三节台阶。 “我这不是怕露馅吗？”田希然像做错了事的小媳妇儿。 “已经露馅了！”柯易两手叉腰，“哎呦喂我是真的带不动啊！” “带不动？”低着头的田希然眼神向上，偷偷地看了对方一眼。 “哎呀游戏术语！”柯易随意应付了一句。 “真的露馅了吗？” “哎呀不知道！” 柯易还沉浸在懊悔中，他怎么就没有事先编好自己在这儿的理由呢？ “对了，你的伞呢？” 柯易突然看向田希然。 “啊呀！”捂嘴惊叫一声，田希然又不敢看柯易了。 “你不说就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你拿上就好了么？” “我，我，我最后不是去给你拿书了嘛！然后，手也没空着，就，就忘了。” 这时候的田希然，哪里还有刚才与柯易对峙时的气势？ 她轻轻伸出手去，手上，只有那本绿色封面的《林清玄散文精选》。 “不是。”柯易瞬间被气笑了，“你能顶着她回去吗？” 虽然柯易语气不算很重，但一直低着头的田希然，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好了，也不一定露馅，我就是开个玩笑。”柯易一看不对劲，立刻话锋一转。“不早了，要不，今天就这样，先回家？” “我，我伞没拿。” 头都没有抬起来，田希然低声道。 “我送你呗！看来还真没骗你爸！”笑了笑，柯易也算是调节了一下气氛。 “不……”田希然刚想摇头拒绝。 “不是，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吧？大姐，你现在再上去拿，你觉得合适吗？” 柯易语气虽然不正经，但是，说的也倒是实话。 “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田希然终于才缓缓点头。 “这有啥不好意思啊？哎呦喂。”身为男生，他是真的觉得太小题大做了。低声吐槽一句后，他就拿起了当时放在楼道内的伞。 “额，大小姐您觉得，属下我是先回车里给您再拿一把伞过来呢？还是您就屈尊跟着属下打这一把凑合着跑过去呢？” 嘴上阴阳怪气地说着，柯易还煞有其事地弯了弯腰。 田希然当然听出了柯易的意思。因此，她斜瞟了他一眼，竟然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雨中。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你先等着我给你按开门，喂！你等等我，我给你打上点儿。” 在后面狼狈地一边掏钥匙，柯易还得一边脚步不停地追出去。 “哎呦喂我错了还不成？” 真怕她不上车就在这大雨里走回家，因此，追上田希然的柯易“真心”道了歉。 可是，田希然根本不傻，她可不会真的一步一步走回家。没等柯易道完歉，她看见门已经按开之后，理都没有理对方，拉开门，立刻就坐了进去。 “嘿？” 柯易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您倒是不跟我客气哈？” 看着田希然已经钻进副驾驶，柯易只好一个人打着伞默默地绕回了驾驶室。 启动，开雨刷，比亚迪扬长而去。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楼上的田继峰夫妇，一幕一幕地看在了眼里。 “这回呢？” 张云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随便坐外人的车，这是你从小嘱咐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相信我女儿是听我的话的。” 张云芬这话说的仍然很小心。 “那不就得了？睡觉！” 田继峰终于一拍板，走回了卧室。 第13章逃情 风壮雨势，雨借风威。今天的雨啊，是越下越大。 一辆银白色的比亚迪孤零零地行驶在大路上。本来周一车就少，再加上已然入夜，这茫茫天地间，竟好似只剩这一叶小舟，无助地在夜海中飘零。 好在…… “前面小心一点，注意点儿旁边，高架上会下来车。” “前面来车了，远光灯调一下，你也给他鸣一下笛吧。” “左边有条小路可以走，不过这么晚了，咱们还是走大路吧！” “啊小心，前面有行人！” “那边有俩摩托车你看到了吗？他的车灯不是很亮……” 明明是在这凄风苦雨的夜晚行车，但耳边始终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在提醒自己需要注意的东西，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柯易很是受用。 “我家离我妈家还是很远的，我是靠近我们学校买的房。” “我下午打车来的啊！” “驾照？本确实是已经有了，但……” 行车安全的时候，这位温柔的声音还会跟他唠家常。 千万不要小看这像是打发时间的谈话，在不影响行车安全的情况下，如果不聊点儿什么，驾驶人员会很容易困的。比起酒驾，其实疲劳驾驶才是很多交通事故的最大诱因。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紫宸学府。” 终于，在其实过了很久，但根本感觉不出很久的时间后，银白色的比亚迪终于停了下来。 “终于安静了啊！” 停稳车后，柯易装模作样地说道。 “嗯？你嫌我烦？” 还未解开安全带的田希然斜着眼看向柯易。 “噗，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能说！这可和在山水景苑的某位老师大不一样啊！” 虽然享受了一路，但到达目的地后，柯易却“过河拆桥”。 “你……”被这么说，田希然当然不能接受，她立刻反驳道：“我只是怕某些人技术不行，害人害己罢了。” “且。” 柯易不屑地一笑。 “诶等会儿。” 看见田希然解开了安全带，柯易神色立刻恢复了正常。 “你把伞带上吧。” 他将伞递了过去。 “前面就是楼道了，不用了。”田希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点儿路也是路啊！我车上有伞呢，你穿这么薄——诶？我是不是见过你这身？” 将伞放到副驾驶的脚下，柯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立刻勾起了田希然惨痛的回忆。 柯易不是傻子，他看见刚才还温温柔柔的“副驾驶”脸色突变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蠢笨。 “咳咳，那什么，我是说，挺好看的，额，打上伞吧，不要被最后这点儿路打湿了衣服。” 田希然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可是，还没张嘴，就被柯易用这句话堵了回去。 “今天，谢谢你了。” 准备下车前，田希然又说出一句。表情略显不自然，但好在，她还是直视着柯易。 “该我谢你。”柯易轻轻一笑，“谢你这一路，保驾护航。” “啊？”田希然面露疑惑，“你不是还嫌我烦嘛？” “嫌你烦和谢你，并不冲突啊！” 柯易嘴角向上，笑出了声。 “哼。” 留下一句冷哼，田希然拿起伞就出了门。 待旁边传来关门声后，看着渐渐远去的倩影，柯易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打着伞的蓝色连衣裙女孩儿已经走进了楼道，可看着还在原地的比亚迪，她还是停下脚步，给他招了招手。 “这妞是真不记仇。” 又在车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柯易轻声吐槽了一句。 终于，那道倩影消失在楼道内，这个风雨中的比亚迪，再次只剩柯易一人。 “哎。” 可能是突然的冷清让他有些不适，没有立刻准备离去，他只是又往副驾驶瞟了一眼。 “嗯？” 那本绿色封皮的《林清玄散文精选》，静静地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还真给我留下了？” 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弯腰将其拿在手中。 “不过也对，毕竟班都没上忙活了一天，这也算是唯一战利品了！” 说着，他又随意地翻开目录。 “多少年都没看过书了啊！” 感叹一句后，突然，他的眼神却锁定在了一个醒目的标题上。 “嗯？《逃情》？” …… 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暴风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衣衫。 走上楼后，打开门，田希然刚放下那把漆黑色的雨伞，就立刻走进了浴室。 今天下午的一切都很突然，甚至说，这三天，一切，都很突然。 这三天发生的很多事，她其实都不知道她做的到底对不对。 因此，她急需一次复盘，一次彻彻底底的，对她这三天所作所为的一次复盘。 她前半辈子的人生路走得这么顺利，母亲给她树立的复盘习惯，绝对应居首功。 将略有沾湿的衣服脱下，她缓缓地打开了淋浴。 闭上眼睛，她体会着冒着热气的水从头到肩，从肩到背地缓缓滑下。 水珠贪恋地浸润着她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而只有在这时，这位二十六岁的语文老师才能真正地放空一切。 “对，或者不对，重要么？”一个声音率先问道。 在这位语文老师的内心里，她开始自己与自己下棋。 “那你说什么重要？” 坐在左边的，一袭白衣像个仙子一般的“田希然”，落子发问道。 “是否遵从本心。” 右边黑衣劲装，眼神锐利的“田希然”回答道。 “尘世之路，不可踏错一步！你从小到大半辈子安稳，不都得益于你父母为你的辛苦筹谋？现在的你，居然还要问对与不对重不重要？” 握着白棋下了一记狠手，白衣田希然厉声发问。 “可那虽是父母的筹谋，亦是我出于本心之举。我已经二十六了，父母也老了，试问今后的大事还能桩桩件件只依赖于父母？”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白衣仙子气势不减。她指了指眼前已然布满小半局的棋盘。 “他先是捉弄你，然后害你在父母面前被误会，今天，你居然为了他而去欺瞒你父母。甚至于，你，你知道你下午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吗？” 白衣仙子面色冷峻，言语犀利。 “我跟他说了什么？无论我跟他说了什么都是我心中所想。我那么想，我便那么说了。” 黑衣侠客不落下风。 “你，哎，我知你心善，换了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和你一样，在他如此对待你的情况下，还能宽恕一切。” “是么？真的只是因为我心太善么？你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还愿意将他室友的电话给一个让他难堪的人，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么？你知道今天下午明明已经察觉出是被设计了，却还是选择返回，需要多大的格局么？你知道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偶然和巧合，而需要主动去面对我爸的盘问，需要多大的勇气么？田希然啊田希然，你真的不要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些你根本看不出来的小事，体会不到的情感，他需要付出多少，你真的知道么？” “你……” 白衣仙子终于语塞。 “虽然我对他第一印象确实不是很好，但是，我脖子上面是会动的脑袋，胸膛里装的是红色的心，血管里留的是有温度的血。他究竟是为了应付我还是真的不希望我夹在相亲局里为难，我能看不出来吗？” “你，你真会为他着想。”白衣仙子低声道了一句。 “我难道就应该只想着自己么？” …… 多年都不知书为何物的柯易，今天居然真的看了进去。也或许是这三天的经历真的让他心有所感。看着书中林清玄描绘的境界，柯易竟然也出了神。 “逃？你真能逃得掉？” 白衣书生羽扇纶巾，拿扇子指了指面前的叫花子。 “我逃了么？” 穿着黑色粗布衣，又缝了不少补丁的叫花子，气喘吁吁地回头问道。 “骗的了别人，你能骗的了自己么？”秀才轻轻一笑，“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经过分析，觉得不合适’，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们这些读书人的腔调？” 白衣秀才俯视着比他低一头的叫花子，一脸不屑地讥笑道。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叫花子顽强抵抗。 “男女之间最大的骗局便是如此了。”书生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们不合适’，‘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耽误你’，都特么是屁话！说这些话的人，你们最真实的目的，还是想‘逃’罢了！” “可是‘逃’，就一定错么？” 叫花子反问道。 “这句话还有点儿水平。”书生徐徐地扇了扇扇子。“或许，你是认为你忙于事业，抽不出时间；或许，你认为你和她没有共同语言；或许，你真的只是心里还没有做好生命中突然出现‘另一半’的准备。但是，你不可否认的是，你只是想逃。” 听见他这么说，叫花子笑了。“你继续说，我听着。” “久米仙人为了逃情，靠着苦修硬是得道。可结果呢，只是偶然看到了浣纱女足胫甚白，便为之目眩神驰，跌下云头，神通尽失。你呢？今日之事才哪到哪？你缘何去而复返，陪她逢场作戏呢？” “我是个男人，虽然衣着粗陋，但我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不出手，她便会死么？” “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 叫花子终于张口喊道。 “你知道下午在那种情况下跑出来，她有多尴尬吗？” “哦？那你在江南小筑的所作所为，就不怕人家尴尬了？” 书生不急反笑。 “你……叫花子口拙，吵不过你们读书人！” “只是没理罢了。” “我怎么没理了，你就占理？” 叫花子柯易已经面红耳赤。 “你要想逃，你有本事就连那个号码都不要给；你要想逃，下午发现了他家的陷阱，你就该扭头便走；你要想逃，哪怕下次来了个张希然，李希然，你有本事就也和在江南小筑一样，人店家估计还会感谢你给人家当托儿呢！” “你，我，她……” 叫花子已经急地报起了人称代词。 可就在柯易怎么想也想不出反驳的话之时，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因你太美，baby……” 还没看清来电人是“田伯光”，深思不宁的柯易便接了起来。 “喂？” “那个，是我，有备注吧？” 刚才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哦，有。” 柯易又看了眼那个“田伯光”，只不过，他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形象。 “到家了么？” “到，到了。” “我看见了，你车还在楼底。” 刚从浴室出来，穿上睡衣的田希然站在客厅，看向了楼下。 “额。” 柯易已经开始后悔看那本破书了。 “下午不是说好重新来么？正好，我妈说我欠你一顿饭。” 田希然的睡衣，是黑色的。 “啊？” 没敢问出“咱俩谁欠谁”这个问题，柯易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是江南小筑么？你有什么意见？” “还逃么？给店家当托儿啊！” 不知为何，听了田希然的话，柯易脑袋里突然传出了书生的声音。 “咳咳，不逃了。” “嗯？”手机里的田希然问道：“什么不逃了？” “额，我是说，明天中午，江南小筑，不挑了。” …… 放下手机，柯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逃，便不逃了吧！” 第14章戏弄 周二早晨，昨日的乌云终于被阳光驱散。虽然地上仍留有水渍，但是想来，应该很快就会被晒干。 经历了昨日的风雨后，空气更加清爽。而上午只有一堂课的田希然，心情也显得更加舒畅。 “今天是想继续学古诗啊，还是说，我们来学习一下黄继光的事迹呢？” 还是成熟稳重的白衬衫，田希然站在讲台上笑着朝孩子们问道。 “古诗！”快速地举起手来，岑欣小朋友第一个发表了意见。 “那好！”凡事都喜欢和孩子们商量着来的田希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今天，我们学《塞下曲》。” “月黑雁飞高……” …… 一段健康的师生关系就是这样的。一堂课上完，学生们轻松快乐，老师，同样也是愉悦满足。 “呼。” 回到办公室里的田希然在杯子里接了口水，终于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今天就一节课啊田老师？” 旁边的鲍老师微笑着，和田希然聊了起来。 鲍老师名叫鲍才英，是四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由于和田希然在同一个办公室，所以他们的关系也比其他同事更亲近些。 “嗯。周二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哈哈。” 鲍老师比田希然大几岁，因此，在和鲍老师交流时，田希然就像个小孩子。 “哎呦喂，看把你美的！今天不会还有其他好事吧？” 被她这么一说，田希然瞬间想到了某个人，“哪有啊？麻烦事还差不多！本来今天课少想休息休息，可是学校外还一堆事等着我呢！” 田希然略显夸张地噘了噘嘴，好像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哦？真的吗？我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麻烦事啊？” 对于当班主任的鲍老师来说，察言观色的本领更是高上一筹，此时此刻，田希然那明显带着期待的样子，早就被她一眼看穿了。 “行了鲍老师，你快忙吧！别拿我寻开心了！” 自知不敌，田希然立刻举了白旗。 “好好好！那，你既然有事你就早点儿走吧！我第四节还有课。” 鲍才英“贴心”地出言建议道。 “嘿嘿。”田希然嘿嘿一笑，“那明天见鲍老师。” “明天见！” 从学校出来，田希然选择先回家，就算这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局”，她不想准备太多，但是最起码，她也得回去换身衣服。 其实，她也说不清她现在和柯易到底是什么关系，而这“重新开始”之后，她更不知道到底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这次“饭局”，但是，好在，她昨晚已经确定了此次“战役”的四字方针——“遵从本心”！这也是她今天能够自信洒脱的前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天我爸妈那关都过了，今天有什么好怕的？” 差不多十二点，她走进了江南小筑熟悉的包间。 上次约的十二点，她十一点半就到了，这次约的也是十二点，她终于学聪明了。 “嗯？” 可是，踏进包房，里面空无一人。 上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田希然心头。她本来带着些期许的眸子也在瞬间暗淡了不少。 “呼。毕竟还有几分钟。” 她自己劝着自己。 可是，几分钟后，明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对方却仍不见踪影。 “就算是重新开始了，可你留在我这儿的“刻板印象”怎么还是没变啊？” 摇着头苦笑了一句，田希然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无奈。 时间再次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已然十二点半。 田希然不是没想过给他打电话，可是，但凡是个正常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吧？她的这个电话打过去，对方真的能承受住么？ “他真的有什么事？” 虽然产生了和上次一样的想法，但是，田希然真的不是傻子。她只是真的不敢相信，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柯易为何会连着放她两次鸽子。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 这半个小时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去数墙纸上的砖块，而是，她真心诚意地在“悔过”：她之前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柯易这个人。 “就算是你有什么急事，你有我电话的啊！” 田希然真的已经竭尽全力在为柯易找补，可奈何，她这次真的是连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呼。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的信心从何而来。” 人最可贵的是坚持自我，而人最可怕的，是自我怀疑。 她自认她是有几分识人之明的，因此，在表面上已经几乎是“负分表现”的柯易身上，她还是存了几分期许，他相信对方能“改过自新”。毕竟，他有这个能力，只是态度不端正。可是，在今天十二点半的江南小筑，田希然终于动摇了。 “您好，您要点……” 熟悉的服务生走进来看见了熟悉的人。而在看见对方尴尬一笑后，服务生叹了口气就准备离开。 “不用了。” “啊？” 服务生回头惊讶道。 “这次不等了。” 田希然平静地笑了笑。根本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生气。 “那这个包间……田女士，今天人比较多，外面还在排号……” 服务生有些难为情地问询着。 “嗯，把我的预定取消了吧。” 接着，待道过谢的服务生走出去后，田希然轻轻站起。 “你是游戏主播是吧？无论你是在跟我玩什么‘游戏’，我，不奉陪了！” 一步一步地，她缓缓走出了江南小筑。 “这次没有亏钱，有进步，不是么？” …… 她拎着包，左一脚右一脚地走在大街上。她不断地在问着自己，她应该生气么？应该！因为她被戏弄了两次。可是，又好像不应该，因为她明明已经上过一次当。 “我到底是不是个傻子？” 田希然突然之间很想笑。 “我要不是傻子，为什么被戏弄过后还会相信他？我没有看过‘狼来了’么？哈哈哈！田希然你知道吗？连服务生都觉得你可怜，她都知道你是被人随意玩弄，结果呢，你还在傻傻地痴痴地等着。你知道吗？在第一次玩弄你之后，他后面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第二次玩弄你，你若还不悔悟？好啊！他会再找个借口，然后，等你上当之后再第三次玩弄你。世上真的有这种人，他们是以玩弄女人的感情为乐的，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哈！” 起风了，田希然的白色连衣裙随风飘荡。 …… 一点多，午时已过。 太阳按照约定，已经蒸干了地上残余的积水，可某些人，却未能赶上这明媚的阳光。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歌雅俗共赏，落笔传神还要容易传唱……” 阳光下，白衣田希然接起了一个未曾备注过的电话。 “喂？您好！” 她语气平静。 “是田希然田老师吗？我是白宇。你应该知道的，额，柯易的室友。” “呵。” 田希然笑了，她看了眼时间，一点一十八分。 第15章狼来了 “田老师，请你一定一定要听我说完！这事全怪我。” 白宇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说这个号码怎么这么熟悉，原来经过我的手，你说吧，我听着。” 田希然在一个花坛驻了足，左手托着右臂，右手则拿着电话放在耳边。 “是这样的，我也是刚听说柯易今天和你有约。但是他，真的来不了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嗯。” 田希然点头“嗯”了一声。 “昨天是周一嘛，我们主播休息，然后，我心情好就叫他出来一起喝酒，他本来说这几天胃不舒服不想喝，但是，因为下着雨我就叫他来接我。” “然后呢？” 田希然耐心极了，竟还主动问道。 “然后，因为我之前的几个队友都在，我就拉着他给他们介绍了下，吃了点儿烧烤，喝了点儿酒。” “结果？” “结果，本来以为没什么事，回去的路上，嗯，我又喝的有点儿多。他好像是没带伞，不过搀着我也没法打，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我记得，我们都湿透了。然后，然后就是，半夜里，他突然说肚子疼，我还没醒酒，他就直接打了120。然后，然后就……” “医生怎么说？” 田希然没忘了重点。 “急，急性肠胃炎。他又有点儿感冒，所以感染得比较严重。那个，田老师，他是刚刚跟我说你们还有饭局这件事的，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他真的不是故意那啥的，真的。” “好的，我知道了。” “啊？” 白宇有些纳闷地“啊”了一声。 “还有事么？” “额，没，没了。” “那好，我去吃饭了。” 很快，田希然挂断了电话。 “她怎么说？” 躺在床上的柯易虚弱地看向白宇。 “她，额，她说，她去吃饭了……” 白宇虽然无法相信，但他还是如实转述道。 “呵。”刚刚醒来不久的柯易露出一丝苦笑。“换我，我也不信。” “哎呀你就先别管她了。那个，医生说，急性阑尾炎，你是切还是不切啊？” 白宇立马转到了打电话前的这件正事上。 “我还是想保守点儿，先消炎吧！” 费力地又说了一句，柯易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哎呦喂我真是服了，你能不能让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你能不能不要难为我了！” 白宇已经急地开始在病房里左右乱窜。他虽然知道是“自己作孽”，但是，他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先赶紧让家里过来看看情况。哪怕是帮他做个决定也好啊！ “我当不了你的责任人！哥？柯哥？柯易！” 白宇快要哭出声了。 “我有意识，不用你当责任人。要是到了晚上，你就先回去直播吧。” 柯易淡淡地道。 不是他“淡定从容”，只是他浑身无力又躺在那里，他只能“淡淡”地道。 “这时候我回去直播算什么？哎呀你……” 白宇又急道。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柯易的手机亮了起来。 “是田伯光么？” 躺着的柯易朝白宇问道。 “什么田伯光，也不是令狐冲，是海哥。” “估计问我晚上的安排，他想带朋友一块儿‘上车’。你跟他解释下吧。” “哎呀放心，我知道了，海哥我也基本熟了，你就别管了。” 说完，白宇立刻扭头走出了病房。 而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滴滴滴”的仪器和躺在床上的柯易。 “呼。老天爷，你真的欠我一个交代！” 感叹了一声自己的“飞来横祸”，柯易再次沉沉睡去。 …… 困，醒，腹痛，虚弱，再次睡去。 这是柯易一下午的状态。 确确实实，大学里的他，基本没生过病。今天下午的体验，算是这么多年头一回了。 “哎，现在的人啊！” 门突然被推开，原来是两个护士结伴来换药。看见柯易应该是睡着，她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一开始啊，我都不相信他只有二十八。你说说，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身体哪有这样的？” 年纪偏大的护士长有些唏嘘地说道。 “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又大。哎！” 另一个护士接了一句。 “不不不，你说的太客观了。压力什么时候没有？我们那时候怎么就没有那么多年纪轻轻生病的？还是怨他自己不注意！急性阑尾炎，哎，挨一刀吧，挨一刀就知道长记性了。” 一边说着，护士长一边挂上了新的药水瓶。 “自己得注意！知道吗？对了，你看他上午的胃镜结果了吗？” 推着小车都准备出门了，护士长又提了一嘴。 “很严重？” 帮护士长打开门，年轻护士问道。 “重度糜烂！他那胃，就不是三天两天的事……” 出了门，护士长还在絮叨。 “肯定是天天喝酒，烧烤，饮食不注意，作息也不规律。现在你们年轻人这种活法，它能长久吗？” “我再也不熬夜了！” 小护士赶紧道。 “且，留着骗你自己吧！” 声音终于远得听不见了，而早已醒来的柯易，也终于可以不再装睡。 “呼。”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是，虽然药水肯定有止疼的作用，但是胸腔一动，还是惹得他腹部被刺得生疼。 “这边是胃，这边，嘶！呼！肯定就是阑尾了。” 疼得出了一头冷汗的柯易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当了一会儿木头人，他觉得，他最起码还是得先知道时间，于是，他艰难地抬起没有被针扎的左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一亮，手机显示，七点三十七分。 他白天还放大话说自己有意识，可没想到，还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手机亮后，立刻展示了白宇给他发来的微信。大概内容是，海哥已经跟朋友把牛皮吹出去了，他要求白宇晚上必须陪他玩会儿。因此，白宇表示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他先去应付海哥。 “且。” 柯易笑着摇了摇头。他和海哥的关系，算是众多老板里最好的。只不过，“哎，平日里摸鱼的时候不积德，病假的借口用多了。狼来了啊！” …… 又躺了一会儿，柯易的脑子又清楚了些。 虽然该疼的地方还是疼，但是有些东西，习惯了就好。 “渴了。”柯易突然说道。 当主播，说白了，其实就是在屏幕前“自言自语”。因此，在没有人的时候，这也成了柯易的习惯。 “哎，白宇真他娘的不会照顾人，走之前都不知道往我旁边放壶水。” “诶？对了，这医院的病人不用家属陪同的吗？”躺在床上的柯易突然回过劲儿来，“白宇就算再叫嚣着不想当责任人，医院还能真的把他放走？” 然而，突然间，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色运动上衣，黑色运动长裤，头发也绑成了高马尾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在柯易震惊的眼神中，她说：“白宇是我放走的，对了，水，也是我喝的。” 第16章病人家属 “我没想到你会来。”柯易率先说道。 没有理他，田希然只是拿起医院配备的水壶，转身去了水房。 完全被忽视，柯易一脸尴尬。 不一会儿，田希然拿着水壶进门，打开壶嘴儿后，缓缓地给柯易倒了一饭盆水。 “这饭盆是我跟我医院一朋友借的。” 她没有看他，只是将盛满水的饭盆放在了柯易左边的床头柜上。 “额。” “我不会照顾人，说吧，还需要什么？” 田希然终于看向柯易，而且，眼神澄澈，没有夹杂任何东西。好像她真的只是想问这一个问题而已。 “不是不是，那个，我不是说你……” 也许是身子虚弱导致的，这时候的柯易，完全没有了前三天的风采。 “不需要就算了。” 田希然立刻打断了柯易未曾说完的话。然后，她就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从她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包……你下午就来了？” 发现了这个细节，柯易问道。 “放心吧，没趁你睡觉做些什么。” 田希然头都不抬。 “咳咳，我知道，我是，额，算了吧。” 他没说出什么，而田希然自然也不愿意理他。她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文学回忆录》。 “木心？” 过了一会儿，看见她书的书名之后，柯易突然问道。 “你知道么？我其实真的怀疑过你的文凭是不是假的。” 田希然放下书，突然朝柯易说道。 而这，差点儿吓了柯易一跳。 “我以为你不会理我。”面对她突然的话语，柯易苦笑道。 “只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没有查你文凭的必要了。” 歪头看了床上的柯易一眼，田希然便又重新将书拿起。 “额，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给你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你去我们学校官网一输号码就知道。” 柯易说出一句长话。然而，这句话后，田希然却再次低下头，不再理他。 他怎么又不理我了？哎！这比我自己一个人待着还折磨！一个人最起码自由点儿。 连续吃憋的柯易感叹道。 当然，这些话他可没敢“自言自语”出来。 寂静。明明有两个人的病房中，此刻是午夜一般的寂静。 “喂喂喂，柯易的家属在不在，在不在，三十六号床，柯易。”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通话器突然响了起来。 而由于柯易被迫选择闭目养神去了，所以第一时间，他并没有回话。待他睁开眼睛意识到需要他回应的时候，田希然已经放下书从沙发上坐起。 “在的在的。” 走到病房床边，靠近通话器，她急忙道。 “病人还在睡觉吗？” 看了他一眼，田希然没有思索，直接朝通话器回道：“还在休息。” “那你来护士站一下。” “好的。” 待床头传来挂断的声音，田希然已经径直走出了病房的门。 “她应该不会怪我吧？我，我不是故意不说话的。这液体里肯定有镇定、安神的药，我、我确实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不知为何，可能确实是病着没有底气。今天的柯易，气势完全被田希然压住了。一直唯唯诺诺的不说，就连解释也都只敢在田希然不在的时候悄悄解释两句。 “哎，我如何落到这步田地了。” 柯易长叹一声。 “她要是想报复我放她鸽子，她，她，”想了想，柯易悲戚地道：“她就算是直接上来拔掉我的输液管，我也拦不住她啊！”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田希然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没人知道，但是柯易，他是真的有些害怕此时“莫名其妙”出现在病房里的“病人家属”。 …… 不一会儿，门开了，拿着几张报告单，田希然走到了病床旁。 柯易轻轻地抬头。看到她眼神聚焦在报告单上的样子，柯易没来由地又是一阵紧张。 这感觉，就像是老师拿着成绩单？ “柯易同，咳咳，柯易先生，这是你所有检查的报告单，医院人比较多，所以报告出来的比较慢。我看了看，有一些不重要，我就暂时不给你念了。至于……” 这种感觉，对于柯易来说，简直就像是：“其他科目勉强及格，至于……” “至于阑尾，我刚签了字，让他们给你割了。对了，还有胃……” “割、割了？”虽然心里有一定的准备，但是这个消息还是不太能承受得住，柯易大叫一声。“不，不会吧？” 眼看柯易就要从床上站起，田希然却立刻左手捂着嘴，右手将他拦下。 演技这方面，她确实不太行。 “噗嗤，咳咳，那个，医生说，感染虽然比较严重，但你毕竟还小，也不是必须割，但是你这个胃……”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后，田希然也正色起来。 “胃溃疡的时间长了，后果会很严重的你知道吗？” 老师就是老师，这位语文老师严肃起来，真的感觉会比其他人的说教都有用。 这就好像是一种全方位的压制，不知为何，就是能让人意识到她所说之事的重要意义。 尤其是，柯易此时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 可是，刚才还如临大敌的柯易，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反而摆了摆手，缓了一口气。 “胃糜烂和胃溃疡不一样，糜烂的程度轻一点儿，不过，胃溃疡如果不重视，确实会癌变。” “你……” 根本想不到他会是如此反应，田希然像见鬼一样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说，这个报告医生才给我！” 确定了消息的正确性后，柯易完全放下心来。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我卜过一卦，我的身体啊……”柯易咧嘴笑道。 一般发出这个笑容，熟悉他的人就都知道他要开始搞“直播效果”了。这是多年来留下的“职业病”。可是，现在在病房，并不是在直播间，而他眼前的，也并不是观众，而是人民教师！ “你闭嘴！”没待柯易说完，田希然立刻大吼道。 语气很重，甚至连分贝都极高。 “柯易你有病吧！” 这是今天下午田希然第一次叫出柯易的大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非得，非得，你，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吗？” 田希然眉头紧锁，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柯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说笑？你怎么就这么不当一回事！” 突然的爆发让柯易完全愣住了。虽然接触的时间确实不长，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田希然的这个样子。 “我其……” 他刚想说什么，田希然却突然将手上的报告单往柯易床上狠狠地一砸，然后，表情失望中带着愤恨，转头就走出了病房。 “砰。” 甚至十分不礼貌的。她狠狠地摔上了医院的病房门。 中午接电话时她能忍得住，下午这一下午，她也能保持和柯易“和平共处”，可就是刚才，她终于爆发出了她认识柯易以来的第一次雷霆之怒。而对于柯易来说，来的也甚是突然，甚是古怪。 “呼。还好她扔的是报告单。” 就是几张硬一点儿的纸，即使田希然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几张纸也只是轻盈盈地飘了一会儿，才稳稳落到了柯易的被子上。 “呼。” 他睡了一下午应该睡醒了，就算没醒，刚才也醒了，因此，半坐半躺，靠着枕头的柯易，渐渐陷入了沉思。 …… “我跟他们说我去厕所了，你问吧。” “尿遁”而走的白宇在电话里说道。 “你他娘的把我交给她你就不管了？” 待白宇离开直播房间，柯易立刻爆了粗口，当然，这也符合他的职业习惯。 “我还能咋办嘛？你打死都不给我你家里人的电话，海哥那边又怎么都不相信你真的起不来床，言语间他都快真的不高兴了，我只好先回去应付他。” 白宇显得很是无奈，甚至，还有点儿怪罪的意味。 “那那那，那她呢，她什么情况？” “谁知道你和她什么情况。比我和陈曦还快。”白宇嘟囔道。 “你他娘的给我好好说，我他娘的都不知道我和她什么情况，你赶紧把下午发生的事都告诉我。” 肚子又刺痛了下，柯易强忍着痛，急切地问道。 “也没什么事。你不是说她肯定不信嘛？我刚挂电话那会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吃了顿饭的功夫，她真来了。原来她真是去吃饭去了。” 白宇像是自己在那分析。 “哎呀你给老子说重点。”疼痛劲儿上来了，柯易也因此急得皱起了眉头。 “重点就是，她好像有个朋友正好在这儿上班，具体不知道，反正，出去了一会儿，额，下午五点左右吧？就让我回了，她说她看着。” “你奶奶的，她让你回你就回？” “不是你让我回的吗？” 白宇也急道。 “我——算了，那她下午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啊！她真的没有任何异常。然后，我真的以为你俩关系到位了，我就走了，我当时这边海哥还催呢，你让我咋办嘛！” 白宇解释得倒也没什么毛病。 “行了行了没你事了。直播间帮我挂着，其他的事我回去再说。” “你能回来？” 白宇直接问道。 “你大爷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挨刀？” “好了好了，直播间在催了。说我拉完吃一顿都该回来了。” 说完，白宇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妈的。”柯易低头叹道。 只不过，过了好一会儿，将手机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的柯易才悠悠吐出第二句话：“她咋就没异常呢？可这没异常，才特么是最大的异常啊！” 第17章直球 “婷婷，打点儿汤汤水水儿的就差不多了。他肯定也吃不了啥。” 在医院的营养食堂，田希然有些心虚地朝她的初中同学说道。 “你别打岔，我照顾过的病人比你得的病都多。我自然知道病人适合吃什么，只是，哎呀然然！” 她突然表情极为不正经地看向田希然。 “我这问你一下午了都，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怎么我一问你，你就支支吾吾的啊？” “哎呀没有！” 田希然再次无奈道。 “那他到底是谁啊？你一会儿不是还让我替你送饭吗？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送，你自己去！” 婷婷下了最后通牒。 “哎呀，就，就我，额，我姑父班上的同事的儿子！” 把拿捏住了七寸，田希然纠结万分，只好这样说道。 “哈？” 婷婷直接笑出了声。 “真要是这么远的关系，你怎么这么上心啊？” 婷婷可不买账。 “我哪里上心了？” 田希然欲哭无泪。 “一上来就追着我问昨晚是不是我值班，然后呢，还特地跑过来问那人的病房。现在，额，应该是要走了吧，结果还不忘让我给他送饭上去。你知道吗？你要是自己送上去我还不觉得有啥，可你……” “哎呀好了，我，我就是暂时不想看见他。” 田希然终于又让了一步。 “不想看见他还来看他？你这老师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没有逻辑了？” 明明什么都懂，但婷婷还是故意这么说道。 “你……” 田希然再次觉得无地自容。 “哈哈哈，说得过老师的感觉就是好。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赶紧回家吧，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额。” “哎呀你放心走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婷婷就把田希然朝门口推了推。 “那，多谢你了。”田希然最后说道。 而回应她的，是婷婷指着门口又挥了挥的右手。 …… “三十六号，柯易，是你吧？” 不一会儿，婷婷就拿着饭盒走了进来。 “嗯，应该是，那个饭盒也是我的。没事用吧，医院发的，好几套呢，我一般也不用。” 柯易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婷婷就将新的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多谢。” 床上的柯易只好先行道谢。 “没事，不用，她已经谢过了。” 婷婷心直口快。 “额。” 但是说出来后，她好像又觉得有点儿失言。 “请问，你现在忙吗？” 见到对方这样的表现，柯易突然问道。 “啊？没事不忙，有什么事你说。” 婷婷疑惑地回答道。她还以为他是哪不舒服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田希然的事。” 柯易开门见山。 “哇偶。”婷婷先是夸张一叹，然后立刻故作正经，“没事，反正现在也是我们的摸鱼时间！” 说着，她就把放在墙角的椅子搬到了床边，出于职业习惯，她还先检查了下输液瓶的液体情况。 “你先问我还是我先问你？” 八卦之心已经溢于言表，刚坐下的婷婷竟然率先开口道。 “额。我先吧。” 差点儿被她的热情吓到，柯易还是选择“打先手”。 “她下午是几点来的啊？我，额，我当时在睡觉。” 柯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怎么？你们吵架了？” 答非所问也就罢了，她居然直接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额，呵呵。” 柯易开始渐渐体会到田希然不想解释的原因了。 “算，算是吧。” 柯易勉强笑了笑。 “没事！田老师心软，她既然愿意来看你，就说明肯定没有真生气！是不是因为不听她话去喝酒了？” 明明柯易是主播，但是此刻他感觉，他说一句，这个小护士能问十句。 八卦的能量果然不可估量。 “额呵呵。那个，她，她下午什么时候来的啊？” 婷婷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她赶紧回答道：“哦哦，对，那个，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两点多吧？她突然打电话问我上什么班，你可能昨天没注意到我，我在急诊室，正好夜班。她说了句‘这么巧’之后，就急忙问我有没有急性肠胃炎来的病人，昨天正好就你一个半夜车拉来的，我当然记得。然后，她好像是又说了句‘居然是真的’什么什么的，紧接着，就赶来了。” “嗯。” 柯易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然后她问了我你的病房，我就帮忙打听了下，告诉她之后，我就去忙我的去了。然后，就是借我的饭盆，最后，就是让我给你送饭。” 这一番话，她说的也算是有详有略。 “再次麻烦你给我送饭啊！你看你这么忙……” 柯易赶忙又道了声谢。 “没事，我和田希然初中可好了。对了，呢个，你们到底咋回事啊？你这是，下午又把田老师惹生气了？” 婷婷真是半句不离八卦。 “我额……”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解释”环节。 好在，这回，上天终于眷顾了柯易。 “我像只鱼儿……” “喂？” 婷婷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听了句什么后，她突然站起。 “额，那个，我有点儿事，你你你，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啊！” 说完，婷婷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叫你？我都不知道你叫啥！” 床上的柯易苦笑道。当然，他也并不想真的有事就叫她。 “哎！田老师呀田老师。” 在一个人的病房里，柯易再次自己跟自己说起了话。 …… “去跑步了？” 田希然回到家，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家中的老两口。 “嗯，啊。” 她下意识地点头道。 “晚饭吃了没？” 张云芬再问道。 “还，还没。” 心中藏着秘密，她脸上难免会露出紧张，毕竟，并不是谁都和柯易一样。 “中午和柯易吃的太饱了？” 张云芬已经露出了笑容。 “妈！” 田希然大喊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之前的事我也觉得你爸做的不好，你看，我让他哪凉快哪待着以后，你们不是发展得也挺好嘛！” 说着，张云芬看了一眼旁边沙发上正在看报的田继峰。 “额，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换了鞋进门，田希然小心地问道。 “嘿？这是我女儿家，我们不能来？”张云芬好像心情很是不错。 一直带着笑容的她，说话语调也总是朝上的。 “那，那我……” 就在田希然准备用备课的借口躲进卧室之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次，许嵩的《雅俗共赏》还没唱出来，田希然立刻就将手机直接挂断了。 “啊？干嘛不接啊？” 张云芬问道。 “广，广告。” 田希然赶忙往卧室跑。 然而，就在她跑的路上，手机却再次响起。 “他们说快写一首情……” 田希然连忙停步，拿起手机再次挂断。 “他们说……” “哎呀你就接吧！不就是柯易打来的吗？也不知道你这闺女遗传的谁，脸皮这么薄。” 沙发上的田继峰突然说话了。 “诶？老田，你这是骂我脸皮厚呢？” 张云芬反应极快。 “额，我，我脸皮厚，我脸皮厚！” 没有管客厅里的闹剧，此时的田希然已经杀进了卧室。 “你干嘛一直打？”关起门接起电话来，田希然就细着嗓子急切道。 “我如果说我现在很难受很疼，你来不来？” 柯易直接问道。 “啊？” 根本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直接，刚刚的紧张还没散去的田希然，脑子真的有点儿转不过来。 “你，你难受你疼，关，关我什么事？” 田希然拿着手机，眼神却瞟向了卧室中的大熊玩偶。 “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 柯易再次直球地道。 “你，你，你发烧了吧……” 田希然突然觉得脸有点儿热。 “我如果发烧了你就来？” “你是不有病！” 田希然开口骂道。 “是的。”柯易突然笑了，“你赶紧来吧，我有病！” “你……” 笑是肯定笑不出来，可要生气，她却觉得她也生不起气来了。 “我不想骗你，我现在疼痛并没有加重，你不用急，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来。” “我，你……” 靠在门上的田希然真的觉得被打败了。 可打败她的，不是什么精妙的“诡计”，而是——“直球式”的攻击。 “我下午去看你已经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 想了很久，田希然只能想出缓兵之计。 “阿姨！” 突然间，病房里的柯易大声叫道。当然，他是朝着电话里吼得。 突如其来的一声不仅震惊了田希然，在她连忙捂住手机话筒的时候，趴在门外的张云芬也吓了一跳。 不过，张云芬并没有出声。 “你干嘛啊？” 放低了声音，田希然急道。 “你刚接起电话来就是这个声音，说明你家肯定有人。可你不是在你家就是在你父母家，你防着的那人，还能是谁呢？” 柯易轻轻笑道。 “你，你……” 看来，很明显，用计策这方面，她也玩不过柯易。 “你来吧，我需要你。” 收起笑容，柯易又正色道。 “停停停，你别说了。” 田希然急忙又捂住了话筒，她真的不希望这句话被门外的人听见。 “你再不答应我我就把刚才的话再吼一遍。我——柯——易——需……” “哎呀哎呀停停停好了好了停！” 田希然真的是快要疯了。 一咬牙，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呼。” 靠在门上的她，一呼气，头直接耷拉了下来。 “哎，烦死了！” 第18章病房夜话 “我向你道歉！” 这是田希然一进病房门柯易就对她说的话。 “然后我……” “我不接受！” 就在柯易以为她会被自己的出其不意而震慑住之时，田希然直接说道。 打断了柯易后，田希然继续道：“我来了，如果你只是向我道歉，那么我不接受。你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我就回家了。我爸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 面对这么冷酷决绝的一段话，相反，柯易被震慑住了。 好在，他及时调整了下情绪。 “额，我，第一次是有心，第二次是无意，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对不起你两次。” 他还是尝试道。 “没意思，我走了。” 说完，田希然作势就要扭头。 “哎哎哎，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柯易只好把姿态放低。 “你给我面子了么？” 田希然明显心中有气，她站在门口俯视着半躺在病床上的柯易，眼神不善。 “不是，我，我那是，无奈之举。” 柯易赔笑道。 “很无奈吗？” 田希然挑眉一问。 “真，真挺无奈的。” 柯易卑微到了地底。 “我已经浪费了一下午时间了，我明天的课还没备呢。” 田希然“明示”道。 “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半躺在床上的柯易赶紧道。 “那你赶紧说。” 思考了一下，田希然还是坐到了刚才婷婷坐着的椅子上。 刚才那个婷婷虽然八卦，但是有句话说的是对的。田老师心软，只要她来了，那么就说明她不是真的生气。 “你下午为什么来医院？” 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他都得问。 “就知道。”田希然给了柯易一个白眼儿。“那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我是个正常人，我会有任何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是个老师。我和我的那些孩子们已经相处四年了，相处久了，我发现，那些孩子们可爱，聪慧，甚至真的不比我差多少。那么，决定我和孩子们不一样的根本差别是什么呢？” 小小的绕了一下圈子，田希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大人。”柯易十分配合。 “没错！我是大人。我既然是大人，就意味着，在有我的小情绪的同时，我得对他们负责。即使他们惹我生气了，我还是得笑着给他们上完课，这就是我的责任。” “而责任这两个字，才是你和孩子们的根本差别。” 柯易就像是一个坐在前排的好学生，他恰到好处地帮助田老师完成了讲课。 仿佛心情有些好转，田希然顿了顿，继续道：“中午的事我到现在还是很生气，但是，我没法劝自己不来看你。哪怕只是为了确定一下你到底说没说谎。这到底是不是你们新‘导’的戏！” “我们的戏？” 柯易反问道。 “‘狼来了’的故事就连小学生都听过。” 田希然再次“明示”。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听了她的话，柯易有些憋屈。 “要不，你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 田希然瞬间反问道。 终于，在几番“唇枪舌剑”后，病房里陷入了难得的寂静。 …… 柯易所在的十四病房，其实是这家医院的病房。病房在这层楼的最西边，出门就是水房。除此之外，因为就只有这一个病床，所以从视觉角度来看，它的空间也比一般病房要大。 在这一段沉默的时间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间房子的四周。 干净、洁白，但过于规整，以至于少了些活力，只剩下孤寂。 “晚饭吃了么？” 视线中出现了柜子上那个未曾开盖的饭盒，田希然顺势问道。 “没，一直输着液，感觉不到饿。” 视线在天花板游移，柯易解释道。 “是疼的吧？” “倒也不是，液体里有止疼药。就算疼也已经麻木了。” 说完话，柯易看了看窗框，看了看灯泡，看了看角落为病人准备的轮椅，但就是没有看右手边靠近门的地方。 “吃点儿吧？” 突然间，那个地方传来了语气放缓的一句话。 在柯易听来，他就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雨夜的比亚迪里。 然后，柯易扭头看向田希然，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睛。 “额。” 柯易本意是不想吃的，要不然放了这么久他也不至于一动没动。可是，人就是这样，田希然一说，他就开始犹豫起来。 “还热不？” 说着，田希然已经起身站起。她绕着病床一圈走到了床头柜旁，用手碰了碰饭盒，“嗯，还行，是温的。” “额。” 柯易还能说什么呢？等着人家亲自喂？ 他立刻从半躺状态坐直，伸手接过了田希然手中的饭盒。 “那边她还打了几个馒头，你也吃点儿吧？” 柯易向田希然示意了下旁边的塑料袋。 “不用，我回家吃。” “你妈——阿姨真的给你留了饭？” 柯易赶紧半途改了口。 田希然没有说话。 “吃点儿吧。我知道你晚饭没吃。我这儿输着液呢，你可没有任何补充。” 说着，柯易弯腰准备去拿那个塑料袋。 “你不用动。” 看着他艰难弯腰，田希然立刻制止了他。 她也没想过会在柯易的病房吃饭，只是，人就是这样，对方一提，她就犹豫了。 轻轻地打开塑料袋，拿起其中的一个白面馒头，看着正在喝着小米粥的柯易，田希然也张嘴咬了一口。 不知怎的，互相用余光看着的二人，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啊？” 一边嚼着馒头，田希然朝着柯易笑问道。 “笑你这样的仙子居然也会食人间烟火。” 柯易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咳咳。”田希然笑容收了一半，“有病吧你？” “没病我在这儿干什么？” 柯易无赖道。 再次被他逗笑，田希然赏了他一个白眼儿。 “之前从没来过医院，没想到医院的饭居然还不赖。” 柯易随意地道。 “不就是小米粥吗？” 轻轻地坐到病床边，田希然接下了话茬。 “可能因为我没怎么喝过吧。” “大哥，小米粥你没怎么喝过？你是北方人吗？”田希然不客气地问道。 “我晚饭要么是在饭店，要么，就是点外卖。好像还真的没有老老实实喝过几次小米粥。”柯易有一说一。 “哼哼，炫耀？” 田希然又咬了一口馒头。 “你知道我没那意思。”柯易倒是十分坦荡地道。 “那正好。”田希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住这儿这几天，你就当换换口味。” “哈哈哈，这机会可是真难得啊！” 柯易煞有其事。 “那当然！你可得好好珍惜！” 田希然也突然戏来。 “怎么着，我这天天这么享受，用不用也给你创造个机会啊？” “不用不用不用。我享受不起。” “哈哈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竟好像都觉得无比轻松。 “刚才帮忙送饭的是？” 柯易想起了他们这顿饭的“挖井人”。 “哦，婷婷，我初中同学。” 拿起第二个馒头，田希然回答道。 “要不是她说我还真没注意，昨天晚上我被拉来的时候，就是她在值班。” “急诊科的，天天跟我抱怨，动不动就说再也不干了。” 一边说着话，田希然的馒头下咽的也是飞快。 “啊？那刚才她还说什么‘现在是摸鱼时间’。” “然后呢？” “然后，哦对，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哈哈哈哈。” 病房里再次传出了笑声。 “我是不是得谢谢她啊？”笑完后，柯易突然问道。 “你指的谢……” “看你们的关系啊，给她买点儿什么？哪怕是水果之类的。” “也行。”田希然又拿出一个馒头，思索着道：“当时我们关系挺不错的，后来嘛，毕竟好久不见，肯定，是吧？” “懂！那就看你呗！你觉得怎样咱就怎样。” “嗯。” 就在又一个话题即将结束时，柯易突然惊讶地看向田希然的手。 “喂，三个馒头诶！你都吃了？” 他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很大。 “你吓死我了，大惊小怪什么？” 田希然好像真的被他吓了一跳，他说话时，她的身体都颤了一颤。 不过，听清楚柯易话中的内容后，她也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第三个馒头。 “咳咳。” 她的脸颊迅速飞红。 女生嘛，一般都会极度地在意自己的“食量”。 “嘘。” 她连忙红着脸对着柯易示意道。 “哎呀呀，病人都没吃饱，你就把病人的饭都吃了。” 一脸遗憾，柯易明显又在搞事了。 “你……” 羞极，田希然下意识地拍了柯易的肩膀一下。 “嗷呦呦，不得了了，有人殴打病人了！” 柯易“哀嚎”道。 “你你你，你是小孩子嘛？” 刻意压低了声音，脸色“红润”的田希然尽力装着“严肃”。 “我要告诉我老师。” 柯易还在憋笑。 “你简直有病！就在医院呆着吧你！” 田希然说出了自认为最狠的话。 …… 感染发炎，又输着液，柯易是喝水也多、尿也多。 “咳咳，那个，你能不能，再去帮我打壶水？” 喝完米汤的柯易轻声问道。 “好吧。” 田希然不辞辛苦。 “那个那个，尽量慢一点。” 他的声音更低了。 “啊？” 田希然显然没理解。 “就是，额，慢，慢点儿回来。” 柯易只好又解释一遍。 “啊？” “晚点儿回来！” 柯易有些急了。 “为——噗，哦，哦。” 非得让柯易作出“内急”的小表情以后，田希然才能懂。 捂着嘴，田希然拿起水壶就走出了房门。 于是，柯易终于可以慢慢站起，拖着可移动的输液架，一步一步地向厕所挪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田希然甚至故意去最东边转了一圈之后，她才重新走进病房。 “那个，你，不严重了吧？” 进来时，她神情已经带了几分严肃。 “啊？” “我说你的胃，和，阑、阑尾。”田希然放下水壶，继续道。 “才输了一天液，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柯易笑道。 “你的车上到底有几把伞？” 不知道打水的这段时间田希然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在柯易还在傻笑时，她直接问道。 “啊？” 这两个问题之间的跳跃性着实有点儿大。 “不用装傻，你其实听见了。” 田希然脸色不变。 “不是，我，这，你怎么突然……” “你直接回答我就完了。” 田希然毫不客气，直接打断。 “我其实——哎行行行，一把一把就一把行了吧？我就一个人带那么多伞干嘛？” 还想施“缓兵之计”的柯易被田希然的“狠厉”表情直接吓得投了降。 “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车上还有？” 田希然再次问道。 “不是，你们女生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奇怪，这，这，重要吗？” 柯易哭笑不得。 “我回家了。水给你打满了。记得，多喝热水。” 留下这句话后，田希然扭头就走。 “哎不是，喂，怎么突然又生气了？刚刚还好好的！喂！” 女生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第19章自知之明 不知不觉，待田希然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手机已经显示十点多了。 “哎，课还没备。” 轻轻嘟囔一句后，她便径直向电梯走去。 当然了，这种话，一般人听听也就罢了，人家可以这么说，外人可不敢真的小瞧“即将评上优秀教师”的人的实力。 她这种话，就和学霸嘴里的“我也没复习”，是一个意思。 “面朝大海，我站成了大海……” 一个人在电梯内，田希然竟然哼起了歌。 按理说，她心情不应该这么好才对啊？她不是才“愤怒”地从病房里离开么？ “你在我里面浮沉……啊！” 用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田希然惊讶地叫了出来。 “你们，你们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沙发上的田继峰刚刚还在打呵欠，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刚进门的闺女。 “好了好了，你放心了吧？我都说了没事没事，困死我了。” 抱怨了一句，田继峰缓缓站起，可站起后，他又困得直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么困了怎么就还不知道回去？折磨自己吗？” 一边换鞋，田希然一边嘲笑老田道。 “哎，我也没法子啊！还不是你妈……” 说了一半，看见旁边人的眼神后，他硬生生将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嗯？”走到沙发上放下包的田希然，狐疑地看了她老妈一眼。 “没啥，这电视剧不想看一半而已。” 张云芬笑了笑，不对，是“尽力”笑了笑。 可是，待田希然朝电视机里看去时，她却只看见了一个老男人手里拿了一个瓶子，喜气洋洋地冲着镜头在笑。 “额，插播的广告。” 张云芬解释道。 “可是妈，这是财经频道！” 田希然又无奈地说了一声。 “额。是你爸他……” “不用装了，自从亏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后，我爸也不看财经了。” 田希然“贴心”地帮忙堵上了后路。 “没事，闺女，你洗洗睡吧！我们反正，这就走这就走！” 田继峰赶紧出来解围。 然而，朝门口大迈一步，田希然双手抱胸，拿下巴看着老两口道：“不解释清楚甭想踏出我这个门。” 表情虽然不凶狠，但是气势还是足的。 “哎呦喂闺女诶，有啥解释的？你妈我给你包了点儿饺子放你冰箱了，要不然你去看看？” “不用。”田希然直接道，“这个我相信，但是呢，为什么这么晚还不走？” “这，这这……”张云芬真的无计可施了，她只好看向旁边，“老田！老田？” 可后者呢？好像丝毫不想多管闲事，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砖，一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承担的样子。 “嘿你这个老田！” 田母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发火。 “够了！”短短几十秒内，田希然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 父母硬是待到闺女回家才愿意走，旁边桌子上俩手机还摞到了一起，就差随机抽一个出来拨号了。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怕我夜不归宿？” 田希然一挑眉，一针见血。 “闺女，你你你，你不能怪妈啊，妈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你看，你们毕竟刚开始搞对象，之前又没什么经验，妈怕你们年纪轻轻，会一时间，把持不住。” 张云芬苦口婆心。 “把持不住？” 听到这个词，田希然甚至想吐血。 “不是不是，闺女啊，那个，你看你，今天下午，额，一下午都没回来是吧，然后，晚上七八点你又被三个电话叫走了，你说妈，是吧，妈，妈能不担心吗？” 十分难得的，本来教授历史最为稳重的张云芬，已经急得满脸通红。 “我怎么就被三个电话……” 田希然扶额，更感无奈。 “不是不是，妈急了，一个，被柯易一个电话叫走了。你说大晚上的是吧，妈问你去哪你也不说……” 张云芬越描越黑。 “好了好了好了。” 被亲生母亲说这么多，田希然也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柯易住院了。我，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们的。” 田希然只好出卖了柯易。 当然了，其实也谈不上出卖。柯易从来没有跟田希然说过让她不要说出去。只不过，看到柯易如此防范他家里人，田希然早就发现了异常。 “不准乱说，也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觉得心里有点儿愧疚，田希然又补充了一句。 “你看你看。”眼看局势逆转，田继峰立刻站出来顺风“输出”：“我就说你得相信女儿吧！咱女儿不仅自爱，而且还非常识大体！人家刚住院咱女儿就去看了。” “你少说两句吧你！”张云芬被他气得都有些牙痒痒。 只不过，明明田希然已经解释清楚，可是，在引出新的话题后，这位老母亲眼珠子一转，好像又有了新的需要担心的问题。 “咳咳。那个，闺女啊。”组织了一下语言，张云芬尽量轻声道：“他没什么事吧？是，额，哪方面啊？” 张云芬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哎呀妈！你想什么呢？” 真是母女俩，田希然的脸比刚才她母亲的还要红。 “我我我，没想什么啊！我就是问怎么刚搞对象就住院了啊！这不应该问吗？” 张云芬理直气壮地说道。 “哎呀呀算了算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他没什么事好吧？就是肠胃炎！” 田希然赶紧说出了真相。她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肠胃炎？哦那还行。喝酒喝的？” 张云芬顺势问了句。 “哎呀算是吧。” 田希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年轻人可不能喝大酒啊！” 反应极快的田母又嘟囔了一句。 “哎呀你们走吧！好不好？赶紧回家洗洗睡！好吧？我求你们了！” 田希然已经身心俱疲。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妈走了妈走了。” 赶紧往门口退，这位不停在得罪女儿的老母亲，好像真的怕走晚了就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呼。” 待这个房间只剩田希然一个人后，她长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了沙发上。 …… “你撒一个谎啊，要用很多谎话去圆，所以有时候啊，还不如说真话。” 医院的病房中，白宇正在聆听着柯易的谆谆教诲。 陪着海哥玩了几把游戏，这位前职业选手的操作已经完全将老板折服。于是，应付完那边后，他就赶紧跟观众请了个假，跑来了医院。 “我并不是想问这些浅显的问题。”白宇轻轻摇了摇头。“关键是，你们为啥进度这么快？” 他终于问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而柯易，只能苦笑。 待田希然走后，他发现，他真的“挺需要她的”。最起码，没有人一起说话之后，他的注意力无法被分散，疼痛感明显提升了好几倍。 因此，他给白宇发消息，希望他有空能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送来，即使不能直播，他至少也能处理一些杂事。 “额，你真的想知道？” 白宇确实是帮他送来了笔记本电脑不假，但是，反正也跟观众请假了，既然来了，他好像并不是很想那么快走。 “当然了，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打职业。这种事情，确实没什么经验嘛！” 你哥我也没经验啊！ 当然，柯易并不想这么说。 其实，针对白宇问的这个他和田希然之间的问题，柯易真的想过很久，而且，在这件事上，他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说真的问她和我之间的感情，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在外人眼中，他们看到了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罢了。因此，你们好像觉得我们进度很快。其实呢，到底是怎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别误会，虽然柯易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可别指望他真的把这些东西告诉白宇。 “咳咳，谈恋爱，是门艺术。” 并没有说出刚才那段话，他只是用这一句话来装腔作势，故作高深。 “哦？请柯兄赐教。” 白宇一脸虔诚。 “我刚才所说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三个字——用真心！” “这？这不是网络小说烂梗？”白宇疑惑道。 “不不不，你这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用真心的意思放在我们身上其实是说，额，”柯易尽量想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儿，“是说，我们这些当主播的，一定要平衡好人设与真实生活之间的关系。” “怎么平衡？”白宇有点儿被唬到了。 “你看啊，她虽然只是你众多粉丝之一不假，但是呢，人家既然想跟你奔现，你就得拿出态度对待人家。并不是说你就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奔着结婚去，最起码，对于她，你不能总想着用人设去应付。毕竟，人设只是一个2d平面，而生活，却是立体的。人设，是不能用来生活的。这，才是‘用真心’这三个字的真正意义。” 说着，竟然柯易自己都先点了点头。仿佛他自己都认为自己说的好。 “可是，我怕，嗯，他对真实的我不满意怎么办？”喝了口饭盆里的水，白宇问道。 “那也得真实！你要是为了你那‘粉丝经济’我没话说，但是，她既是你的粉丝，又不只是个粉丝而已，你要是想长久，或者更近一步，你肯定不能只用你的‘人设’去面对她。” “行吧，那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白宇放下饭盆，若有所得。 其实，因为虚荣心不想说出自己的实情不假，但是，柯易是真心希望白宇能珍惜这段缘，而且，一定要是良缘。不然，真就白瞎了自己和田希然这么大的“牺牲”。 “那你，就在这儿住着？我每天正常给你放视频，挂着直播间？” 私事问完，终于轮到公事了。 “只能先这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哎，你呀，我劝你还是不要急着出院，既然来了，就好好养养再回去。” 白宇也是发自内心地劝道。 “我之前打职业那会儿都不一定有你工作强度高，有比赛才会辛苦些，真的，你暂时还是先别想着直播了。” “呵。”柯易轻轻笑了笑，他能看出白宇的真心。“先看看情况吧。我既然把你拉来，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一块儿吃土。” “你不要有那么大的担子。”白宇轻轻叹气，“你都已经做这么大了，还怕生几天病就凉了？” “呵。”柯易再次轻笑，“没有大资本做靠山，小主播，只能挣辛苦钱，我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