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碎系统,目标是成为教皇》 01-远东的问候 即使并非白昼之下,【维斯尔顿】大教堂的内部仍旧光辉明亮。 绯红色的地毯下,拼花大理石板光可鉴人。 修筑教堂的红衣主教下令熔炼金银,在魔法的帮助下,熔炼后的金银在天花板上沿着沟槽流淌,散发出温柔而诱人的光。 莹白色的吊灯仿若垂落的枝条,将自己的根系扎入金银的水流之中汲取营养,随后按照某种规则在两色辉光之下并不肆意而繁茂的生长着。 光辉的大教堂下,披着黑袍的奈文摩尔神色认真地聆听者某位虔诚信徒的忏悔。 “神父阁下,我和梅丽丝······也就是我的养女,发生了一些错误的关系。” 信徒的面容宽厚,手中捧着一叠教廷颁发的赎罪券。 光是一开口,奈文摩尔已然明白对方还未出口的言语。 他抿了抿唇,并不急着代表神明宽恕和原谅对方。 还要等一等。 “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您也是男人,您能理解我的吧?” 他抬起头,面容带着急于得到认同的迫切,话语也跟着焦躁起来。 “她生着朦胧的眼睛,唇色艳丽而又勾人。” “她会坐在我的身边,手中捧着福拉多学院的教科书······我仍旧记得,她赤足踩在地板上,好奇地向我询问某个问题,于是我就抱着她,顺着她的指尖翻阅书本······呼,这感觉如此神奇·······” 他发出了近乎呓语的轻声呢喃。 很难说这个人是真的在忏悔还是单纯的发癫,不过他聊起女孩的时候,语气确实要平静许多。 奈文摩尔眼底带着几分冷漠。 他既无悲悯也无同情,更加不至于仇恨乃至厌弃眼前跪着的男人。 然而他的表情温和,眼神带着迷途羔羊返回正道的喜悦。 “我能够理解您的困惑,艾伯哈德子爵大人。” 这种话他说过很多遍。 大教堂确实有忏悔室的位置,但忏悔室只负责两件事情,罪人拿着赎罪券来忏悔,牧师赞叹罪人如此勇敢地面对您的错误,神明会原谅你的。 什么,你没有赎罪券? 那很抱歉,忏悔室恕不接待。 顺带,您犯罪了您知道吗?很快卫兵就会过来带您前去赎罪,愿您的牢狱生活一切顺遂。 奈文摩尔俊美的面颊上带着宽容和赞赏的笑。 “您确实触犯了某些错误,但我们常说,神爱世人。” “每一个人都难免会触犯错误,你我都是迷途的羔羊,侥幸得到神明的牧守。” “但神的教诲并非是现在的,它是我们终生需要恪守的信条,倘若您在某个时刻触犯了错误,神明深知你我都是凡人,需要得到宽容。” “更何况您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如若您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并且为了自己的错误付出修改的代价,那么神明当然会原谅你的错误。” 说话之间,他将摆在台子上的铁灰色盒子打开。 原谅罪人有两个要求。 另一个要求无关紧要,受害者原谅不原谅,这是人家的事情。 但教会原谅不原谅,这就很重要了。 艾伯哈德知趣地将手中准备好的赎罪券放了进去。 盒子闭合,消失在了高台上。 奈文摩尔背后的雕像垂下头颅,圣金打造的眼睛垂下温暖的光。 他半跪在神像之下,神色越发虔诚,嘴里轻声呢喃着典籍之中记载的圣言。 艾伯哈德头颅轻轻叩在红色的羽绒毯上。 实际上北地人并不信仰圣光,他们信仰的是象征着寒风和自由的天空之龙,而教廷所推崇的圣光,在北地其实没什么市场。 但【维斯尔顿】建成的时候,城内的贵族们大多进行了朝拜,向着【天父】表达自己的信仰。 因为不信仰圣光的人虽然很多,但不畏惧教皇国铁拳的人并不多。 嘴巴上的信仰并不费事,不是吗? “是的是的,”艾伯哈德像是得到了某种勇气,“奈文摩尔先生,您的言语让我内心得到了安静。” “您不知道,尽管梅丽丝只有······抱歉,扯远了。” 奈文摩尔轻咳了两声。 这种发言并不足以让他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今夜他很忙,实在无暇听一个贵族和他养女的无趣故事···事实上,这不是已经什么都描述好了么? 艾伯哈德的思绪发散,但毕竟还是被提醒到了,于是很快恢复了正题:“事实上,我之所以连夜赶来,其实是想要询问一个问题。” 奈文摩尔笑容温和,却并不催促对方。 “我当然是做错了的,这点我无从辩驳。” 艾伯哈德深吸一口气,“但我并没有伤到她,我的动作足够小心,她也并未对此感到厌恶或者痛苦。” 奈文摩尔注视着艾伯哈德,却并无多余的情绪,反而溢满了悲悯和同情。 他太习惯用这种表情看待来访教堂的客人了,以至于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同情于人们的悲苦,并且想要拯救这些悲苦的人。 这正是牧师们必须学会的惯用表情。 他的手掌中心,银质圣典散发着温暖人心的辉光。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北地贵族会来忏悔,这是奈文摩尔想不到的。 这种事情你做了也就做了,非要忏悔是几个意思? 难道你还真的觉得【天父】会关注这种小事情? 奈文摩尔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他渐渐熟悉了这个年代的贵族和修士,随后意识到了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并不值得愧疚。 不如说,这个会忏悔的奇葩,反而是比较少见的。 艾伯哈德继续描述,这大概是一个“迷途男人”偶然被纯粹的美所吸引,于是两个人走向欢愉的故事——考虑到描述故事的人同时又是事件的发起者,奈文摩尔拿出了少数怀疑,大部分采信的态度。 他听的很认真,间或还会偶尔的询问,确保艾伯哈德的措辞永远在可以修正的范畴之中。 言语自有其价值。 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说辞,虽然不能够决定解决这件事情的代价,但起码是能够影响的范畴。 他在引导艾伯哈德的说辞并不过线,处在能够处理的范畴之中——毕竟人家花了钱的。 艾伯哈德垂下眸子,继续自己的话语。 “我是说,倘若我能够迎娶她,给予她幸福,我的错误是否已经足够微小,甚至还拥有登上天堂的机会呢?” 能不能上天堂不好说,但你这人是真的挺抽象的。 奈文摩尔怀疑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忏悔,还是单纯地给自己连锅一起端走的想法找一个理由。 天堂是【天父】的神域,在弥赛亚教廷的描述之中,信仰圣光,英勇无畏的勇士才有资格登上天堂。 按说这绝非是一个简单的要求,然而按照奈文摩尔的认知,大多数来教堂祈祷的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 即使他们触犯错误,即使他们既不英勇,也不强大,甚至不信仰圣光。 但他们就是有这种信心。 “当然。”奈文摩尔做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倘若您能够给予她幸福,弥补您的错误,那么这件只是发生在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也就得到了解决。” “她得到了一位子爵的爱,倘若她接受并且欣悦这份爱,那么你便不算犯了错误。” 前提是她愿意,但艾伯哈德这种有信心上天堂的,当然不会没有信心让女孩接受他的爱意和补偿。 这么说话委实有些挑战奈文摩尔前二十年的认知,但好在他在这个世界也生活了二十年,所以倒也不算三观尽碎。 总不能硬拿前朝的律法砍本朝的官。 而客观地说,就养女这个身份来说,梅丽丝的选择并不多。 倘若她追求爱情,那么她的人生早早停留在了艾伯哈德的忏悔之前。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艾伯哈德的忏悔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得到心安——好吧,更准确地说此,奈文摩尔觉得这个人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而倘若她只追求生活,那么她的人生确实是“得到了幸福”。 很多女孩都以成为公爵夫人为人生目标,她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涌入罗马城,在雨夜台伯河的大桥彻夜起舞,直到红色丝绸的裙子彻底粘在身上方才咬着牙齿退去。 但这里并不是罗马,而是北方王国的边境城市。 一位子爵夫人的身份,其实也已经够用了。 奈文摩尔并不关心梅丽丝,他虽然是牧师,本职工作却并不是给予信众们幸福。 恰恰相反,历来需要负责忏悔室的牧师,他们往往需要接触的都是教廷黑暗的一面。 有些牧师行走在光明之下,手捧圣经,向民众露出温和仁善的微笑。 而有些牧师黑袍下披着重甲,随时准备给予敌人正义的铁拳。 奈文摩尔是后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艾伯哈德满意地站起身。 他一直跪在高台之下,奈文摩尔刻意侧开了身子,让这位子爵大人正对着的方向只有神像。 奈文摩尔只是个普通的牧师,牧师是不够资格接受一名正式贵族的跪拜之礼。 “很感谢您的谅解,牧师先生。”艾伯哈德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您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对吧?谢谢。” 奈文摩尔微笑着扬起手中的圣典。 你可以对牧师的人品表示怀疑,但你得相信圣典。 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艾伯哈德露出微笑,神色满意地退去。 奈文摩尔注视着子爵先生远去的背影,直到铁筑的大门发出沉闷地碰撞声,他才微笑着说道:“玛德智障。” 他的声音和微笑一般温和,言语纯正儒雅,带着远东大夏人的口吻。 然而他是个西方人。 02-王嗣和他们的价值 这是奈文摩尔来到这个剑与魔法世界的第二十二年。 事实上他开局还挺不错的,开局有系统也有能用的身份·······就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系统就被干碎了。 虽然干系统一直是奈文摩尔的计划,但它就这么破碎了,也算是有点超乎奈文摩尔的预期。 “我们等待的消息来了,奈文摩尔。” 身披红袍的中年男人面色冷肃。 他随手摘下红袍,显露出圣青色的铁甲。 在教廷的红衣大主教之中,兰德尔是少数依靠军功上位的教士。 他的本职工作素来是开疆拓土,这也是十字禁卫军最为熟悉的工作。 对内的镇压,一向是异端审判所的工作。 “老师,”奈文摩尔语气并不如何恭敬,“我以为我们的工作只是来北地开展毫无用处的信仰推动工作。” “你都知道是毫无用处的工作了,枢机会议只会比你更加清楚。”兰德尔神色平静,“除非天空之龙冕下遭受意外,否则这片土地的主流信仰永远不可能轮到圣光。” “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在北地点燃战火,但不要动摇信仰。” “奈文摩尔,你不该试探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兰德尔伸手握住了银白色的大剑,大剑压在奈文摩尔的肩膀上,他顺势半跪在地。 “但作为老师,我会给你机会,我只会上报教皇,告诉他,他的猎犬爪牙迟钝,连同脑袋也生锈了。” 他垂下头颅,直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神父,铅灰色的眸子十分冷漠。 “我该感谢您么,老师。” 奈文摩尔露出了微笑,“不过爪牙迟钝之类的就免了吧。” “猎犬唯一的价值不就是为他的主人捕猎么?抓牙迟钝的猎狗,大概只能够被拉去做成食物吧?” 【维斯尔顿】大教堂落成的之后,北地的贵族们确实往来于此,庆贺于圣光在此处的扎根。 但这种礼貌性的祝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该当真。 有关信仰,这是神明的事情。 即使如今的神明们都在沉睡,但祂们只是沉睡而已。 北地允许圣光存在,教廷也允许自由的风吹过教皇国。 但前提是,只是存在而已。 更多的,那就是信仰的争斗了。 奈文摩尔的问题,可以理解为他犯蠢了,也可以说是他在试探教廷是否还能够和【天父】沟通。 不久前他用言语帮一个贵族遮掩问题,而现在兰德尔掌握着话语的解释权。 哪一种解释,决定了问题的棘手程度。 兰德尔并不深究。 老师并不需要对学生的未来负责,做好自己应尽的职责,然后尊重他人的命运,仅此而已。 奈文摩尔实际上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来到北地的时间并不久。 按照把他扔来的那位的解释,他应该是来参与进去一件有趣的事情,稍微捞一点功勋,然后转回罗马接受升职安排。 理论上最适合奈文摩尔的安排应该是军功,他和兰德尔同样出身十字禁卫军,后续被调入了【白银之手骑士团】,同时兼任教皇厅的秘书。 白银之手相对光亮一些,但实际权位和禁卫军对等,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奈何没有战争了。 眼下的大陆平和,并非没有地方攫取战功,但以奈文摩尔的出身,他并没有机会摸到这些职务。 奈文摩尔也并不关心。 他目前只想着在教廷爬高。 这倒也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对于权力和实力的追逐理所当然。 “你们什么情报都没有给我,我也没有占星术士的职介,老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打算透露一下么?” 奈文摩尔两手一摊。 说是等着捞功劳,在北地呆了两个月,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到。 兰德尔双手垂下,和奈文摩尔对视。 有些问题不该他给出答案,如果奈文摩尔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就不具备拿下这份功劳的资格。 “涉及到北方王国的情报太多了,但能够和老师身份对等的情报,我能够想起来的,只有十四年前的宫廷政变了。” 奈文摩尔语气随意。 作为教皇厅的秘书,奈文摩尔能够调取教皇国大多数的档案。 北方王国斯维尔特,位列人类七国之中的第二,仅次于教皇国,信仰是天空之龙。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以教廷的情报能力,上至王公下至贫民,只要有价值的,都会被教廷调查个遍。 哪怕只是奈文摩尔能够接触到的只是微小且相对不隐秘的一部分,也是一个无法计量的天文数字。 要从这繁星一样的情报之中筛选出来自己都不知道目标但能够用上的,奈文摩尔不应该是圣骑士的职介,他高低得是个窥视命运的传奇法爷,还得是法爷之中专攻星象和未来的神棍流派。 占星术士和预言家不讲道理,他们看看星象或者睡了一觉,突然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了。 这能力有点要命,不光是预测未来氪命,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多了,脑袋就难免发生一点畸形异变。 代价是高昂的,但在这种人面前讲逻辑和情报,那都是白扯。 然而奈文摩尔不是法爷,他是个教廷圣骑士。 不能够窥探命运,还要掌握有用情报,那就得看点别的东西了。 比如说······兰德尔的身份。 十字禁卫军的军团长,教皇国的实权中将。 值得这种身份的人亲自出面,这本身就是一种提醒。 奈文摩尔眸子垂下,神色平静。 “在那场宫廷政变之中,前任国王丧命,而他的子嗣不知所踪,如今上位的北风之王,正是前任国王的兄长。” “北风之王仍旧在寻找弟弟的血裔,并且公开表示要培养他们长大,将王位归还于胞弟这一脉。” 这种行为得看人,正常人会觉得北风之王虚伪。 他不可能找到胞弟的子嗣,即使是坐拥一个伟大王国的北风之王,充其量也只能找到他们的尸体。 而奈文摩尔没有态度。 权力能够腐蚀人心,王权也确实殊荣尊贵。 可如果就因此彻底将利益的链条凌驾在万物之上,这就是对人类历史最大的污蔑了。 诚然英雄很少而凡人众多,但如果因此就认为英雄并不存在,所有人都是蝇营狗苟,利益往来,历史上的英雄固然不会后悔自己拯救了这样一群人的未来,可也会有一些失望的吧。 “你猜对了。” 兰德尔面无表情,“你没有说出来的,但我希望你也猜到了,这件事不是教廷做的。” “刺王杀驾的成本太高了,教廷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只是在国王死去之后,保住了他的血裔而已。” 奈文摩尔两手一摊。 这就没意思了。 “要在北风之王面前隐藏一对兄妹,这并不现实。”奈文摩尔微笑着说道,“在其余六个国家,北境是教廷力量最为衰弱的地方,看起来,教廷还有合作伙伴。” 星象的对碰,命运和命运的交错。 以北风之王所掌握的力量,找到两个人的手段太多了。 最简单的,自然是预言术。 北风之王麾下的宫廷法师会通过预言来寻找这一对兄妹,而相应的,如果有人想要保护住他们,首先就要在命运的尺度上和对方较量。 而且这是一场持续了十四年的交锋。 这对兄妹的价值,无非是王嗣而已。 北风之王如果真的要杀他们,那么只能是他们的血脉。 同样的,如果有人要保护他们,那么也应该是因为他们的血脉。 谁会做这种事情?尒説书网 人类七国的高层有可能,非人种也有可能。 这是个不确定的答案。 但既然自己来到了王国的边境,那么人选就自然很明显了。 兰德尔没有给出任何的提示,但他的出现,奈文摩尔的到来,这些都是提示。 “柯洛达尔大公已经做出了选择。”兰德尔微微颔首,“柯洛达尔收养了那对兄妹,并且在十四年后的今日,打算推动命运前进了。” “可我们能做什么。”奈文摩尔饶有兴致,“教廷不是一向主张我们只干涉,但绝不真的参与麻烦的么?” 北境大公和北风之王,中间还有前任北风之王的子嗣。 这种组合太经典了,听上去就像是一场王位之争。 但奈文摩尔不清楚,教廷打算做点什么。 王位之争可以算作斯维尔特的内部斗争,教廷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交给大公和国王去随便发挥就好了。 可现在奈文摩尔来了,兰德尔甚至还亲自驻守在这座大教堂里。 这可不像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但再继续下去,就违背教廷这么多年下黑手的准则了。 “教廷要做的事情,在十四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兰德尔神色平静,“保住并且遮掩他们的消失,这就是教廷要做的事情。” “而今日,我们只是确定麻烦爆炸了之后,就可以撤退了。” 是教廷一贯的作风。 只制造麻烦,但绝不把自己卷进去。 兰德尔看着面前的黑袍年轻人,沉声说道:“做到这一步,功勋就已经自动到位了。” “剩下的,无非是看矛盾究竟引发了多大的争执,争执越严峻,我们的工作就越成功。” 工作成功了,自然要得到嘉奖。 他用了我们。 奈文摩尔变成了自己人,就好像他在这场麻烦之中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实际上并没有,他只是临时从罗马离开,抵达了这里进行一次观望。 但他来了,功劳就应该有他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奈文摩尔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等待?” “更准确地说,我们应该撤走了。” 兰德尔沉默了一下,少见地语气有些变化,“但这一次,【圣座】为我们临时增加了一个任务。” 奈文摩尔的神色认真了许多。 “他要我们参与柯洛达尔准备的宴会。” 奈文摩尔等待下文,然而兰德尔和他沉默对视。 “你的意思是,就只是这样?” 奈文摩尔明白了兰德尔沉默的含义,于是他又一次打算确定。 兰德尔没有回答。 他对于已经明晰的答案,没有回应的必要。 03-走吧,罗塞尔 主持【维斯尔顿】大教堂的兰德尔拥有红衣主教的职务,一位红衣主教主持的大教堂,在教皇国内部也有资格占据那些富饶城市。 但这里是北方王国,他们有自己的信仰。 所以哪怕是红衣大主教主持的大教堂,也只能够在边境城市之中扎根。 一位真正的大公爵的宴会,当然不会在【寒山城】这种边境城市举办。 【寒山城】也并不是什么适合举办宴会的地方,这座城市拔地而起的时候,就是为了防备更北方的敌人。 蛮族,魔兽······以及极北之地的亡灵。 奈文摩尔花费了一点时间,稍微探查了一下这场宴会。 这应该是个有些麻烦的工作,然而奈文摩尔并没有预料到,柯洛达尔没有遮掩。 十四年的命运交锋之后,这位大公阁下颇为直接的表示,他们终于找回了王国的王子和公主。 这不能说是勇敢,简直是直接拿着北风之王过去的誓言拍了过去。 你说你会让胞弟的血裔重新掌握王权?那现在我把人的出现公之于众,你的反应呢? “公主的订婚典礼?” 奈文摩尔轻声呢喃。 公主当然不会嫁给骑士。 国王利用金币和荣誉雇佣骑士去保护自己的女儿,然后骑士拿了财富和荣誉,最后还想要把公主给端走,讲真的,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骑士也不是打白工的,国王要给他们发工资,骑士勋衔也是跨入贵族阶级的荣誉。 荣誉和财富都给了,还想着抱走公主,很贪心了啊。 在童话故事和现实之中,公主都应该嫁给王子。 而这位名为伊莎贝尔的公主殿下,不止是嫁给了王子。 虽然在人类七国之中,并不会有对方的权位,但他确实称得上一位国王。 蛮族人的王帐大汗,就是蛮族人的国王。 唯一的问题是······ “历代以来杀死蛮族人最多的,不就是北风大公么?” 奈文摩尔的面色有些古怪。 人类王国、或者说任何一个势力的领土,显然都不会是上天划定好的。 领土需要刀剑和魔法去争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斯维尔特在人类七国之中位居北方,信仰象征着自由之风的天空之龙。 但北地当然不是天生就为了迎接斯维尔特的出现,这里的原住民是被称之为蛮族的野蛮人。 初代的北风之王和北境大公从【凛冬城】起家,然后一路向北拓展王国的领土。 北境大公【哈雷伍德】家族起家的根基,就是野蛮人的尸体。 万千野蛮人的尸骸托举起了【哈雷伍德】的王座,让这个家族世代掌握着大公的权柄。 “真荒谬啊。”奈文摩尔的笑容带着几分期待,“北境大公给蛮族的王帐大汗和前任北风之王的女儿举办订婚典礼?” “这种事情,柯洛达尔也做得出来么?” 这可不像是柯洛达尔的作风。 举办订婚仪式的地点,就是【哈雷伍德】家族的城市,【风暴角】。 在风暴来临之前,哈雷伍德必将最先做出反应。 斯维尔特当年立国的时候,人类王国给予了不小的帮助。 这当然不是因为大家心善。 这是北风之王的氏族,【维洛尼卡】的家族使命,斯维尔特王国将永远地镇守北方,成为风暴来临前最先反应的旗手。 在大陆的北境,是整个世界空间最为脆弱的地方。 初代的北风之王为了能够换取建立王国的机会,选择了北境立国。 而相应的,作为他在此处建立王国,镇守北境的交换,人类王国给予了北风之王庞大的支持。 人类七国之中,斯维尔特是最后的王国,但如今他们位列七国第二,和当时人类王国的支持是分不开关系的。 而后来北风之王把王国最北方的位置分封给了哈雷伍德家族。 这当然是荣誉,世袭的大公之位,单独的军权和财政权力,几乎让王国北境等于是哈雷伍德家族的国中之国。 在这里,北风之王的命令都不够用,唯有哈雷伍德的主人,北境大公才有颁布命令的权力。 在七国的公爵氏族之中,哈雷伍德享有的权力几乎是最大的。 权力对等责任,北风之王承担的镇守人类王国北方的责任,自然也就分给了哈雷伍德家族。 所谓的北境大公,既是荣誉,也是庞然的责任。 而【风暴角】建立起来的时候,驱动的劳动力,大部分都是从北地掠取来的蛮族人。 站在遍地都是蛮族人尸体的城市上,主持订婚典礼的是哈雷伍德家族的家主,参与婚约的是斯维尔特的王室公主和蛮族人的王帐大汉。 事情的走向令奈文摩尔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期待接下来的发展,这故事太过于有趣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将是一场大戏。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奈文摩尔本来应该直接抽身而走的。 “再怎么有趣的故事,如果是作为当事人,那就不一定能够笑出来了。” 还是旁观者更加自由一些。 虽然是这么轻声呢喃的,但奈文摩尔的脸上带着乐子人一般的热情微笑。 他伸手摁住了右眼,淡金色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些许的猩红之色。 “不过不要着急,”他轻声呢喃着,“这场故事的发展,一定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说不定,成就传奇的机会,已经近在咫尺了呢? ······ 罗塞尔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 镜子中的年轻人有些瘦削,面容俊美,唇角勾勒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尒説书网 浅黑色的礼服上胸前插着一朵蓝色的花朵,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淡灰色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 “我们还有时间对吗?罗塞尔。” 他轻声询问道。 “不,没有什么时间了。” 镜中的倒影话语嘶哑,“柯洛达尔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之后,弗雷德里希很快便会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派遣出来的刺客。” 弗雷德里希,北风之王。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塞尔的瞳仁猛地睁大,眼瞳带着几分狂热。 “是的,是的,他现在才是真正的北风之王,怎么会放任我们两个流淌着国王之血的人活下去呢。” “他是当国王的人啦,国王怎么能优柔寡断,不敢做出一个决定呢。” 话语的后半段,他轻声呢喃,像是在说服某个人。 镜中的倒影陷入了沉默。 弗雷德里希已经是国王了,罗塞尔并不相信自己的叔叔会将王位还给自己。 在上一位北风之王西弗勒斯离奇死亡之后,年幼的罗塞尔和刚刚出生的伊莎贝尔辗转离开了【凛冬城】,来到了柯洛达尔的城市。 这么多年来柯洛达尔一直在培养他成为合格的国王。 一个人面对问题时的选择,往往取决于他的经历和所接受的教育。 罗塞尔出身一个伟大的家族,但他年幼就离开了家族,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像国王乃至是王子一样去思考问题。 因为他没有这个机会去面对国王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罗塞尔甚至不算是王子,因为他的姓氏目前只能够带来觊觎,而无法带来帮助。 这个世界上不该有孤身一人的国王,哪怕他是人们憎恶的暴君,他的背后也要有千军万马。 而罗塞尔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妹妹伊莎贝尔。 这不是王子,只是偶然得到了公爵恩赏的路边野狗。 他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神色带着几分探究的味道。 尽管柯洛达尔大公为他提供了大公之子所能够接受的教育,但如今的罗塞尔并不相信柯洛达尔。 人总会长大的。 小时候他将柯洛达尔视为自己的父亲,而如今他将柯洛达尔视为投机者,觊觎王位的另外一个逆党。 这其中的微妙转折,当然是因为他领悟了所谓的【权力的真谛】。 “如果一个人对你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那么他一定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罗塞尔轻声呢喃道,“父亲死去之后,我和妹妹唯一的价值,不就是所谓的王嗣么?” “我是斯维尔特的正统,弗雷德里希公然宣称要将王位退还与我。” “柯洛达尔只不过是需要这份正统的名义罢了。” 不然呢? 不然柯洛达尔为什么要培养我? 因为他和我父亲私交甚笃,还是因为我未来可期? 这些理由,值得一位大公冒着被国王征讨的风险来遮掩我的存在吗? 北境大公的名号如何响亮,毕竟也只是公爵而已,怎么能够和北风之王的王权相提并论! “是的,但你做出了超乎预料的选择。” 倒影的话语带着赞叹,“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就只是弗雷德里希和柯洛达尔之间的棋子。” “但他们无论谁获胜,最后都和你无关了。” “而你引入了第三方的势力,这将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腾挪之地。” 罗塞尔的笑容温和阳光。 “弗雷德里希已经成为了国王,国王的手段应该果决而又干脆。” 他整理着衣领,像是在和镜中人对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他一定会让我死。” “只有我的体内才流淌着真龙之血,而他不过是一个窃据王位的蛇蟒罢了。” “那我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坐在属于真龙的王位上。” 他的呢喃声越发高亢,眼神透着狂热的光。 是的,一定要活着,并且拿回王位。 哪怕是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不,嫁给一位地位近乎国王的男人,这怎么也说不上不幸吧? 他抬起右手,指尖燃烧着幽绿色的火。 火焰照耀着镜面,镜子里一尊体型高大的恶魔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它的头颅垂下,赤红色的眸子却十分温顺。 “走吧,罗塞尔。”罗塞尔伸手拍了拍镜面,“我们会走上王位的。” 恶魔的身影从镜中抽出,然后消失不见。 罗塞尔顺手整理好袖口,脸上挂着贵族招牌的温和微笑。 会赢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