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抢圣杯,没让你拿它喝大酒!》 第1章为师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集中,小叶子,集中!” 师父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叶观武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这半拍一漏,活动木人桩的上段桩手,迅速朝面门袭来!不得已,叶观武有些仓促地闪过这两下,勉强提起一口气,双足顿地,轻叱一声,从地面借力而起,凌空收腿、旋转,一记漂亮的凌空回旋踢,击中了木人桩最脆弱的连接部位。 “啪”的一声,零件四散而出,散落一地。 这台为了训练反应速度而造出来,立柱可以旋转的木人桩,就这么被他踢散架了。 空翻落地,看到自己干的好事,叶观武像刚刚拆玩家的哈士奇一样,眼神错愕,有些不知所措地退了两步。 动静太大,整个若水馆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对叶观武方才那一脚赞叹不已。 那身法、那力度、那落地,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将武学之美展示的淋漓尽致,完全是可以录下来贴到招生广告上去的程度。也不知道自己还得再练多长时间,才能有这功力呢? 不过,招式虽漂亮,叶观武本人却并不觉得意,他抓了抓有些刺痒的右手手背,暗自叹了口气。在师父走近之前,迅速调整站姿,笔挺站好。 “怎么回事?今天心不在焉的,脚步、气息,还有击打位置,都有问题。” 即便穿着练功服,师父那一身堪比斯巴达猛男的健硕身形也遮挡不住。这是个很有“威严”的男人,他的眉毛很粗,如两把倒挂在环目之上的利剑。下巴上蓄须,不多,但根根硬如钢针。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说话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 他是这间若水馆中,除了馆长之外,地位最高,下手最严格的人。在他手底下受训,并且撑过两年的,目前为止,仅有叶观武一人。 虽然……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就是了。 “师父,我……” “你谈恋爱了吗?”师父瞪圆双眼,以压迫感十足的语气问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的事,我哪有那个功夫啊?”叶观武苦笑道,“每天放学就往若水馆跑,练到晚八点才回家。再说了,师父你应该知道的啊,我的身体……” 右手的刺痒再度袭来,他本能地想挠一下,但在师父面前,又不愿意失了仪态,只能把手偷偷背到身后去,摩擦一下裤腿。 “啪!” 师父将五指弯曲成强而有力的爪,瞬间扣在叶观武的右肩上。顺着肩胛骨一路往下,抓住其右腕,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拽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从早上开始,手背就特别痒,有点发烫,像是被什么毒虫咬了。”叶观武只好承认,“没事的,回家后,涂点膏药就好。” …… 师父眯起眼睛,盯着他的手背看了很久。 “这可不是被小虫子咬的迹象。” “?” 疑惑之下,叶观武低头看去,被搓红的皮肤下,似乎正浮现出某种连在一起的暗红色图案。 “过来。” 一把拽住叶观武的手腕,大踏步迈了出去,见其他人都盯着他们看,师父又吼了一嗓子,“练你们的!都给我喊出声来!” ———— 在一片嘿哈声中,两人来到了若水馆的第二层,平日里不太有人会进的房门前。 馆长的房间。 “你在这里等。” 师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恭恭敬敬地拉开门,缓步迈入。他没让叶观武等太久,便再次开门,示意他进来。 房间不大,布置得相当精致。这里找不到任何同武学相关的要素,似乎只是一个垂暮老人的书房。 书,书,还是书。和房间的主人一样,堆放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馆长,姜永夏。 没人知道他今年多大年纪,只知道,他是这里所有师父的师父。 身形瘦削,肌肉萎缩,头发退化,满脸皱纹。脸上的皱纹实在太过夸张了,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反而如同龙的鳞片一般。就如世界上所有老人一样,他的双手干枯得没有半点水分,好像只有一层皮耷拉在上面。 唯独那双眼,精光矍铄,意味无穷,与他那快要入土的外表并不相称。 师父推着姜永夏的轮椅,将他带到叶观武面前。 “小叶子啊……” 嘟囔了一句,他颤巍巍地掏出老花镜,戴上,一边捧起叶观武的手背,仔仔细细研究着上面的图案。 “师爷?”叶观武规规矩矩地应道。 “你来我这儿几年啦?” “我……” “十年。”不等叶观武张口,师父便出声道,“小叶子被他父亲送到您这里,是小学四年级,他现在大二,十年整。” “小周啊,我又没问你,你抢着说干嘛?”姜永夏有些不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他又摩挲了一下叶观武的手背,说道,“打我。” “……” “啊?” “小叶子,用你最大的力量,最凶狠的招式,打我。”姜永夏又重复了一遍荒诞至极的话,“就现在。” “没什么好犹豫,小叶子。”师父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两留出空间,“听你师爷的。” “可是,师爷他毕竟年纪大了,这个……” 叶观武讪讪笑着,心说万一让我打坏了咋办。 如此想着,侧身,起了一发变线蹴击,足尖朝姜永夏脑袋上的帽子扫去。这一脚可谓是留有余地,就算踢中,也只是堪堪擦过帽檐,顶多再扫下来几根白发而已。 但…… 在视野的盲区,不知何时,那只仅剩一层皮耷拉在骨头上的右手,竟然已经抬到了头部右侧。 具体是怎样的手法,叶观武没能看清,他只觉得脚踝被轻轻拨了一下,随后,巨大的力量拧转过来,甚至带动了他立在地上的左腿。下一刻,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在空中飞速翻转一圈,“砰”,背部着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烟尘四起。 天花板上的吊扇映入眼中,让他有些发愣。 “喝!” 浸染多年的武术习惯,让叶观武下意识做出反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惊疑未定之时,再看这位老人,还是和方才一样,一根头发没多,一根头发没少。 “我好像被小看了呀……”姜永夏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小叶子,用点力,我还行的。” …… 不用他提醒,这一次,叶观武欺身压进,踏步而起,将腰跨、手臂的力量运用到极致,身形反拧,右臂曲起,一发结结实实的肘击砸中姜永夏面门。 “咚——!!” 短促,而又充满爆发力的一击。 仿佛贴脸吃了一颗子弹,姜永夏被从轮椅上硬生生打飞出去,“咔嚓”一声,背部着地,脊背像一根被折断的芹菜,九十度翻过来,身体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四肢僵直,朝向天空,让人不禁联想起漫画里的僵尸。 “……师爷?”叶观武见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正要上前,却被师父摆手拦住。 ———— “唔……还不错……”平稳的声音从这具僵掉的身体传出,姜永夏打了个哈欠,双手反撑地面,仅靠十指的力量,将身体倒立起来,又转了九十度,慢慢地、慢慢地恢复站姿,“力气勉强够用,准确度还差点。” “师爷,你没事啊!”叶观武对这一幕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做到的?” 姜永夏没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悠悠地说道,“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 “师父,这……不妥吧?”叶观武的师父沉声道。 “小周,没什么不妥。当年把小叶子送我这儿来,是来‘治病’的。如今病好了,也就没必要继续来啦。”姜永夏拍了拍叶观武的肩膀,笑道,“十年,够久了。” “那……我的病,就算治好了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叶观武有些懵,“我肚子里的【酒虫】,以后都不会再折腾我了?” “只要你别动不动拿酒勾它,问题不大。你就算稍微喝一点点,问题也不大。”姜永夏坐回轮椅上,气势一下子萎缩下来,又变回那个温吞吞的老头子,“以武入药,就是让你通过武学,控制自己的身体。你的控制力越强,那条虫对你的控制就越弱,这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基础已经给你打好了,每天抽点时间,练练我教你的基本功就成。” 叶观武的语气有些迷茫,“那……那……我以后放学了,应该干嘛?” “随便你,谈谈恋爱,打打游戏,泡泡图书馆,和朋友去哪儿玩,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当然啦,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也欢迎,只不过那时候,可就得报名收费喽。” 姜永夏挥挥手,示意这个决定不容更改,谈话也到此为止。 “拜拜,小叶子。” “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第2章只会广播体操也不妨碍成为宗师 “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去那个地方练功了?” 林一光,班里唯一一个和叶观武比较熟悉的男生,仿佛听到什么大新闻,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往上倒腾百来年,这哥们家里是走镖的,给后代儿孙攒下了一大笔钱。说的俗气一点,那叫做“颇有家资”,也算是国内武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为武术上的交流,两家结下了缘分,在孩童时期,他两就认识了。 但,就熟知的性格言,叶观武并不认为林一光能继承林家在武术圈子里的招牌,成为一名武人。 要说成为圈子里的交际花,那可能还有点希望。 …… 林一光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笑道,“你的病呢?好了?” “馆长说已经治好了,就当治好了吧。”叶观武下意识地抓挠右手手背,一边说道,“师父好像不太情愿,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师父?”林一光好像想起了什么讨厌的回忆,撇了撇嘴,“不会还是那个……眼睛是这样,眉毛是这样,块头超级大的人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撑开眼皮,在眉毛上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很奇怪的鬼脸。 叶观武点头。 “我超,真的假的?那可是周正义诶,你中间没换过师父吗?”林一光惊叹道,“我还记得呢……当初和你一起去的若水馆,都是挂在他名下当徒弟,我爸还说是好不容易才请到他来做师父的,要我好好珍惜。结果,一个礼拜没到,我胳膊就让他弄脱臼了。” “诶呀,要我说,练点儿腹肌出来就得了,真要跟苦行僧一样,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还隔三差五挨揍,那我可受不了。”林一光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为了庆祝你成功出师,今天晚上的活动,哥们儿包了。” “晚上?”叶观武习惯性地想要拒绝,随后才想起来,练功的日子打今天起就算结束了。一件持续了十年的事,多少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烙印,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到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城南恒泰五楼那边新开了一家拳馆,有了解吗?那家掌柜的姓马,为了庆祝他儿子今天出师,在【四海】餐厅摆了一桌晚宴,邀请了很多武术圈子里有名的人。据说还有北方那边的,特意赶到钱塘来赴宴呢。”林一光拍了拍他的心口,笑道,“我们家也收到邀请了,位子还有很多,你晚上要没事的话,一起来呗。” “马家……”叶观武在脑海中搜索一番,一无所获,不禁好奇道,“是练什么的?” “诶呀,你管他呢,人家愿意请客,吃就完了呗。”林一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阿武,你得信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辈分比功夫更重要。他花大价钱摆这种宴席,是因为酒桌上,就是拉辈分最好的场合。” “辈分到了,关系到了,他就是练的第三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一样不妨碍人家喊他大师。” “……”回想起若水馆的苦日子,叶观武对此不敢苟同,却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 是夜,到了地方,叶观武被眼前的灯光晃了一下,不禁眯起眼。 四海餐厅,高档宴席的消费场所,远比想象中更加豪华。印象中,似乎只有婚礼这样的头等大事,才能在这样的场合吃饭。落地窗外,甚至还有游泳池、小型网球场这样的娱乐设施,桌上除了菜肴之外,还统一放了烟酒和饮料,相当有排场。 即便是对武术一窍不通的人,乍一跑进来,也能看出这顿光鲜宴席背后的不菲开销。 他们来的还不算太晚,眼下,正是“餐前热身寒暄”的环节。 叶观武粗略算了一下,将近50桌,人也来了不少,熙熙攘攘。按林一光的说法,这些都是武术圈子里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赴宴之时,他们大多选择了偏中式的穿搭,游走在酒桌之间,借此机会,积极地扩大着自己的交友圈。这个派的掌门,那个派的馆主,谈得好不热闹。 也许是错觉,叶观武总觉得他们不像练武的,反而像是在交换市场信息的商人。 “正常,这才正常。”他在心里暗暗说服自己,“鱼龙混杂,才叫做江湖嘛。” …… “爸!” 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父亲,林一光朝那边挥挥手,正在同人攀谈的林一德转过身,看见叶观武竟然和自家儿子同行而来,顿时挑了挑眉毛。 “林馆主,这位是……” “犬子林一光,另一位是我好友的儿子。” “林叔好。”叶观武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小叶子,你……”林一德犹豫了一下,没在外人面前提若水馆的事,只是问道,“你爸妈最近怎么样?” “托您的福。我妈去岛上拍新电影了,估计又是几个月回不来,我爸嘛……”叶观武耸了耸肩,苦笑道,“估计我妈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爸,我带阿武到处逛逛啊。” “逛逛可以,别去其他桌那边捣乱。”林一德深知自家儿子的秉性,反而叮嘱了一句,“小叶子,帮我看牢他。” ———— “阿武,就算是为了今晚,你也不用特意弄个纹身贴来吧?”离开父亲后,林一光的话也跟着多起来,“虽然确实挺酷的……你这贴纸在哪买的?待会儿链接也上我一个呗。” “纹身?” “别装了,就是你手背上那个。” 被他一提醒,他才发觉,已经很久没感觉到手背上的刺痒了。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暗红色的笔触已经在手背上烙出一个极富艺术感的图案——两颗带火的子弹,缠绕在一对森林般华丽的鹿角之上。一笔连成,颠覆了叶观武对“刺青”的不良印象。 “什么时候到我手上的?”叶观武只觉得它和之前的刺痒应该有关系,却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么一眨眼,林一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去了,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扯住叶观武的袖子,压低声音,“看,阿武,是宫家的二小姐!” “宫家……”叶观武喃喃重复了一遍。比起宴席的举办者,“宫家”这个名称,似乎在若水馆练功时,偶尔还能听到一两次。几位师父都说起过,宫家有个年轻的后辈,还算有点模样。 不过,在林一光眼里,关注点好像完全不同。 “天哪,被圈子里称为‘功夫活化石’的宫家,居然让宫二小姐来赴宴了,天大的面子啊。” “瞧见没,那个穿着黑色鹅绒大衣,留着长发的女孩子。她叫宫麓一,和我们差不多大。”林一光一幅见到偶像的陶醉表情,“听说她长得超级漂亮,之前还因为参加什么活动被拍下来,当天上了热搜。没想到能见到真人……阿武,你就是我的福星啊!” “不至于,不至于。”叶观武半眯着眼吐槽道。 正当他们打算离近点再看看时,一个浑身酒气,俨然是已经喝迷糊的青年,撞了一下林一光的肩膀,跌跌撞撞朝他的同伴走去。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身形纤瘦、体态娇小的少女。她穿着一袭黑衣,留有短发,在一侧扎了根俏皮的小辫子,眸光灵动,脸颊有些婴儿肥,红润非常,衬得五官更加可爱,活脱脱一个还未张开的小美人。 优美、标致的腰身曲线,却又在无形之中,模糊了青涩与成熟的界限,让她看上去有种神秘的氛围。 “你看啊,小妹妹,你是河北来的,哥哥们也都是河北来。” 青年端着盛满白酒的云吞杯子,说道,“就冲这点,咱们是不是该……走一个?” 第3章我这属于天戒 喝大了之后,一般会有两种表现。 一种是直接趴桌子上,或者吐了趴桌子上,神志不清,意识不到自己在干嘛。 而另一种,就是话变得比往常还要密,反复叨叨一些无意义的内容。可以理解为,大脑其实已经下线了,全靠肌肉记忆和别人聊天。等清醒了后,当事人往往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为喝到这份上,已经和做梦没什么区别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喝了,想尝尝好酒,结果低估了酒精的度数,一下子喝上了头。 “谢谢。”因为身高差,少女微微昂起头,用清泉流响一般的好听嗓音回答道,“我喝不来。” “哈,这一杯,这一杯是敬酒……”也不知道混迹了多少个酒场,大半脑子都离线了,劝酒话还是张口就来,“喝了,跟咱们‘真武馆’的年轻人,交个朋友。将来要有个马高镫短,也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啊?” “就是啊,小妹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酒量这种东西,都是后天锻炼出来的呀,没有谁最开始就会的。” “师兄说的对,要混这圈子,不会喝酒怎么能行呢?” “是啊是啊,现在培养起来,我们这是为你好。” ……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他们好像真的信了,沉浸在一种“前辈指点后辈如何融入社会”的怪异氛围里。 直到,一个略带些冷意的声音,将肥皂泡戳破。 “她说了不会喝吧?”叶观武无视了林一光使的眼色,缓步上前,拦在真武馆众人和少女之间,“且不说劝人喝酒的事儿,习武之人,怎可滥饮无度?” ———— “……”为首的真武馆师兄,保持着敬酒姿势,却像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话,眉头一皱,“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别别别,和气为贵啊,哈哈……”林一光赶紧进来赔笑脸,拉住叶观武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奈何他的下盘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完全拽不动。 “话撂这儿,我们敬出去的酒,从来没收回来过。”半醉之下,理智松懈,情绪很容易受波动,青年一下子红了脸,冷声道,“要么她喝,要么……你想交这个朋友,你来喝!” 他猝不及防地转过方向,几乎把酒杯塞到了叶观武鼻子底下。 白酒。 带着辣味的刺激性果香冲进鼻腔,仅仅是闻了一下,叶观武就觉得心脏骤停半拍,气血似乎有一丁点不受控制的趋势。他将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后退一步,气息有些不稳,“抱歉,我不能喝酒。” 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说道,“天戒。” “天戒?”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转过身去,“听到没?他说‘天戒’,哈哈哈哈哈……天戒?!” “好高大上的说法,你直接说不喝好了,多痛快啊?” “误会误会,我兄弟身体情况特殊,确实不能喝。”林一光不知从哪桌上薅了一杯来,满脸笑容,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这样,我替他,和您走一杯。欢迎您各位来钱塘,得空,来我那儿坐坐哈。” 说罢,一仰头,这一杯就下了肚。 如此一来,至少明面上还算过得去。这些人显然没有跟林一光继续玩下去的余兴,草草喝下杯中酒,又去其他地方找乐子了。 “你没事吧?”叶观武问道,“要不要给你拿点水?”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没事没事。”林一光摆摆手,“不过我最好去找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喝嘛,总归不太好。我记得刚刚进来那地方,好像摆了小面包来着……” 转身之前,他还别有深意地对叶观武眨了眨眼睛,一副“你自己加油”的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对此时的叶观武来说,仍然是一头雾水。 “谢谢你们帮我。”少女仰起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你刚说的那个,是真的吗?” “哪个?” “天戒。” “算是……吧……”叶观武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的体质,笑道,“其实我喝酒是喝不醉的,跟喝水一样。只是,喝多了之后,会发生比喝醉还可怕的事情。总之,酒色伤身,还是尽可能别碰比较好。” “在我们那里,也有必须喝酒才能使出来的功夫呢。”少女好像才意识疏忽一样,伸手道,“我姓洛,洛河的洛,洛晓芹。” “叶观武。” 因为之前几乎没什么社交经验,叶观武原地怔了几秒,才意识到人家是要和他握手。 少女的手掌和她本人一样娇小,手掌如绢布一般柔软,在指骨的关节处,却包裹着一层击打沙袋才会留有的拳茧。不算太厚,看得出来,是以前训练时留下的痕迹,应该有些日子没碰过了。 不过,就这一层茧,就让她的形象在叶观武心中高大了不少——起码是正儿八经训练过的,比那些个脚步虚浮、满身酒气的要强多了。 “……” 注意到叶观武手背上的图案,洛晓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咚——!” 同一时间,现场的灯光暗下来,所有光汇聚到台上,正戏终于开场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我儿子的出师会。” 这场晚宴的主持者,号称是“先天太极门”的掌门人,马邦国,登上台前。他的身材并不怎么出众,不过,也有可能是修炼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举手投足,都看不出练武的痕迹,似乎只是个普通中年男人。至于他的儿子,看上去又高又瘦,腿和胳膊细的跟竹竿一样。叶观武眯起眼睛,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训练痕迹,失望之余,暗暗叹了口气。 台上,马邦国正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卖力推销着他们先天太极门的种种优势,恨不得从盘古开天地讲起。什么拳理、哲学、威能、脚步,神乎其技,却始终没有出过一拳,踢过一脚。 “……很失望吗?”洛晓芹忽然出声,“这样糊弄人的家伙,只要关系到位,也能变成宗师哦。” “啊?……我没有……” “少来啦。”洛晓芹看到他拙劣辩护的样子,忍俊不禁,“你的表情太好懂了,这都写在脸上呢。” “很明显吗?”叶观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我本来以为……武功,应该是为数不多没法走捷径的东西,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我倒是觉得,他们算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一种表现。”洛晓芹看着台上的父子,喃喃道,“这个年头,除了把武术变成生意,练武的还能怎么混饭吃呢?” ———— 宴厅正门口。 一位身披黑衣、衣衫破烂、头发邋遢,胡子仿佛十年没刮的男人,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缓缓靠近。从长相到打扮再到穿着,都不像是能被邀请到这种场所的人。 门口的服务生有些纠结,要说不让他进吧,又怕这人有什么精神问题,这年头社会压力大,精神病也多,万一你一刺激他,他转手掏把菜刀出来咋办? 正当他打算用对讲机喊保安上来时,男人身影一动,也不知他是怎么迈的步子,瞬间贴到他面前。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邀请函,缓缓递上来。 这张设计精美的纸片不知为何皱巴巴的,上面还沾有大片大片的血渍,无比骇人。 “不好意思……” 男人的声音如磨刀石般粗粝,咧嘴一笑,“最近火气旺,流了点鼻血。” 第4章打死他们用拳头 “当今的武术圈,充斥着萎靡不振的风气。身为武行人,我们应该在年轻人当中继续发扬武术的魅力。” “不仅仅是强身健体,更能够培养一个民族的精神,气魄!提炼出尚武的精气神,这一点上,我们先天太极门做出了卓越贡献。我们计划,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在全国各地举行传统武术的格斗大赛。让更多拳种、门派可以在世人面前……” “啪!” “啪!” “啪!” 正讲到一半,好不容易调动起来情绪,台下忽然有人拍手,马掌门的慷慨情绪被打断,吃了个螺丝,顿时不爽起来。当他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打断他的竟然是个衣衫褴褛,仿佛昨天还在街上讨饭的乞丐时,这种不爽越发强烈了。 出于最后的礼貌,他还是拱了拱手,问道,“阁下何门何派,可有什么高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门何派……啊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无比可笑的事,男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以为在演武侠电视剧呢?我还奇怪,怎么能有人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蠢话来,拜托啊,大叔,都一把年纪,就别在这儿玩过家家了吧。” 这么一闹,众人的目光迅速被他吸引过去,大部分武行人还处于一个“看戏”的阶段。 站在台上的马掌门面子挂不住了,他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几个业内的仇家,面色阴沉,“这位朋友,今天是我先天太极门高兴的日子,我可以不计较你闯进来。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先天……” “小心!”林一德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面色一变,出声提醒道。 “哐当——!” 男人随手抓起一个玻璃杯,磕在桌角上,精准砸出了一块形状锐利,半个指头长的碎片。下一瞬,曲起手指,轻描淡写地一弹,碎片在空中飞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噗嗤一声,在马掌门的侧颈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等他条件反射去捂伤口时,带血的玻璃片已经牢牢嵌在了墙中。 这一手不光让场内一片哗然,更让闻讯赶来的保安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不关你们的事……”回头的瞬间,男人的眼神阴戾异常,用并不太大的声音喝退了安保人员,“都走开。” …… “莫太封……” 林一德念出了他的名字,又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波澜。那些不知道来人的,则像是出了考场后一脸茫然的考生,都不知道好学生正在交流的是哪道题,哪个考点。 而这群“差生”中,叶观武赫然在列。 “谁?” “你不认识?”洛晓芹反而觉得奇怪,“在武术界,这算是个都市传说一样的人物啊。” ———— “十五年,十五年了!你们在干什么?!”环视一圈后,莫太封忽然神色一变,手臂一挥,歇斯底里地喊道,“说要让武术界变得更好,更好……就是今天这家,明天那家,一群吃白饭的都能开门立派吗?” “一问都是大师。这个门派,那个武馆,有的还上过电视呢……” 莫太封往左侧闪了一小步,双手齐出,“咔嚓”一声,分筋错骨,瞬间掰断了一名武师递来的小臂。血是一滴没见,但那名武师痛苦的面色、凄惨的嚎声,都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原本没听过莫太封名字,想要上前显现能耐的武人们,一下子怂了大半。 “功夫呢?” 顺势暴起,双足一点,在分布密集的圆桌上一路横跳,无数盘子被他的足底的力量踩下来,丁零当啷碎了一地。一路健步如飞,一记小跳,以令人咋舌的轻盈姿态飞上台。原本尽享荣誉的高台上,只有侧颈不断流血,无比痛苦的马掌门,以及这场宴席本来的主角——他今天刚刚混出师的儿子。 拿眼一打,莫太封便知道他压根不懂功夫,眼皮低垂,像踹狗一样,一脚把他踹下台去。 “呦,麓一……好久不见了。我是你莫叔啊,还有印象吗?”他好像才注意到坐在第一排的宫家二小姐,咧嘴一笑,又从台上跳下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离二小姐远……啊————!!!” 坐在宫麓一身边的宫家子弟还没把手伸出去,就被莫太封一把扣住,他以魔术般的手法,反向拗断了这位倒霉蛋的食指和中指。咔咔两声,叼住手腕,脚下一发力,竟将这具健硕的身体如玩沙袋一般,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重重砸在桌上。 “轰————!!” 圆桌裂做两半。 “……”在桌子崩塌前,宫麓一用足尖点了一下桌腿,和座椅一起向后滑动,离开了木屑溅射范围,没有被波及到。 “你知道吗,你们宫家的基业,建立在一个无耻的背叛上。他是伪善者……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是伪善者!”他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拿手指头挨个点了一圈,高声道,“你们把功夫矮化成体操,甚至连体操都不如,是小年轻炫耀的东西,是玩过家家的道具!” “我父亲提起过您。”宫麓一缓缓起身,面对这个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又相当危险的男人,她表现得十分冷静,“他和我说过,自己对不起您。” “哈……是吗……”莫太封对此只是扯了扯嘴角,“他对不起的不是我,他对不起的……” “是功夫。” “不过没有关系,上天补偿了我。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得到了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 “再也没有华而不实的虚招,一招一式,洗净铅华,那是真正的杀人之术。” “和虚伪的他们不同,我很实在,我没有门第之见,也不会私藏好东西。今晚,你们所有人,都会见识到古战场上的真功夫。” “当然啦……” 他缓缓抬起右手,露出上面的暗红色图案——那是一把长枪,两侧都挂着一个酒葫芦。 叶观武吃了一惊,暗暗看向自己手背上的图案,从设计风格上来说,似乎是同一款? “你们会很荣幸,死在真正的功夫之下。” 他忽然一会手臂,高声喊道,“林教头!” ———— “砰————!!” 一道身影穿破玻璃,飞身入室,双臂撑开那魁梧到有些骇人的身材,稳稳落地。 这里是七楼,没人知道他怎么上来的,但显然不是坐电梯。 碎玻璃如雨点般从身上滑落,来人缓缓抬起头,却见一双不怒自威的环目,颔如燕,须如虎。身材约莫八尺来高,宽肩在身高的衬托下,也没有那么夸张了。其腹部微微挺出,无疑是那种脂肪裹着一层肌肉的“将军肚”,身上并未着甲胄,只是一袭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脚上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 强而有力的胸膛、手臂,十分轻易地凸显出来。 头发披散,周身缭绕着一层郁结不化的黑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只是……那股狂躁,那股冲天而起的杀意,已经让在座的许多武师,生起了畏惧之心。 他没有表情,站在原地,仿佛一个等待命令的机器人。 “打死他们。”莫太封很随意地挥挥手,“用拳头。” 第5章你是叶大侠的儿子 “咚!” 平平无奇的一拳,直接击穿了武师的中线,砸断鼻梁,鼻血横流,也让他的拳头变得绵软无力。趁此机会,林教头单手箍住其脖颈,利用臂膀和腰身旋转的力量,咔嚓一声,将他的脖颈反扭了一百八十度。 他像一只钻进羊群里的狼,根本没时间在一头羊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确认死亡后,便立刻起身,去杀下一头,再下一头,再下一头…… 宴厅内乱作一团,看到地上的尸体,众人也明白这家伙是玩真的了,乱作一团,各处奔逃。也只有被他追上的倒霉蛋,才不得已和他交手。 目前为止,还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他冲这边来了,一光,你先跑!”林一德往后瞥了一眼,大致判断了一下这位杀星和自己的距离,果断下令道,“出了门别坐电梯,从紧急出口下去,在你右边。” “可是,爸……”林一光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要怎么……” “别磨蹭了,再拖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快去!” 林一德不由分说,一掌轰在自己儿子背上,力道之大,竟然硬是把他给推到了人群外。随后,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向强敌,将整个身体“沉”了下来,摆出鸡步矮形,一手护心,一手前探,整个身体的发力路径呈现出一条斜线。 而他的对手,也在逃窜的人群中,一眼相中了这个摆好架势等他的人。闲庭信步而来,来的途中还顺手挥拳,击中了一名武师的太阳穴。 “你姓林,我也姓林,指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压迫力,林一德额角滚落一滴汗珠,苦笑道,“还请您多多手下留情啊。” “咚!” “咚!” “咚!” 林教头龙行虎步而来,骤然挥拳。 …… “哦?心意拳?”看到有人撑过三招,莫太封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一个空翻,直接坐在圆桌上,一边看,一边顺手捞桌上的菜,大口吞咽,“出手如锉,回手如钩,起钻翻落练得相当扎实嘛。” “但是……” …… “阿武?阿武!” 林一光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叶观武——大家都在跑,就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不仅不动,他还瞪大双眼,看着正在搏斗的两人。 “怎么办?我爸好像不是他对手啊!” 不用他说,勉强撑过几招后,林一德的形势越发恶劣。他还没抬手,对手就知道他要打哪儿,瞬间达成反制。一拳一脚逼过来,力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林一德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入了死角。 “林叔修行的心意拳,最初是从枪法演变过来的。那个人肯定是用枪高手,这么一小会儿,就把拳路都给看破了,这么打下去不可能赢。想让他停下来,就只有……”叶观武将目光转向莫太封那边,却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还在身边的洛晓芹,不知何时,竟然偷偷绕到了莫太封身后! ———— “呵。” 冷笑一声,莫太封并未回头,微微侧身,躲过了洛晓芹朝其后颈飞来的三枚短针,五指张开,竟然还顺势夹住了一根。 “飞针不错,出手的时候肩膀要沉,手腕要稳,别抖!脚步再控制一下,就更……” 完美二字没说出口,一张高背木椅在空中擦出呼呼之声,朝他的脑袋砸过来。莫太封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出了一招披挂,手臂抡动,将投掷过来的椅子劈翻在地。在溅起的大片木屑中,叶观武飞身上桌,一句废话没有,侧身,踢腿,正中其下腹部。 “轰!” 刚猛巨力传来,莫太封面色一变,迅速将下盘扎稳,利用足跟和鞋底来卸力,却还是往后滑了两步。 他不甘在这回合的交锋中落后,虎吼一声,原地小跳,利用下坠时浑身绷紧的力量,将整张桌子撕成两半。如此一来,叶观武也不得不跳回地面,再摆架势,方才的先发优势荡然无存。 看清来人的相貌,莫太封眉毛微微扬起,似乎有些高兴。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小贼猫,反而舔了舔嘴唇,活动一下脖颈,笑道,“看样子是练过的。” “看你年纪也不大,功夫就如此扎实,练的是童子功吧。” “莫太封。”他拱了拱手,认可了叶观武的功力后,他又换了一副态度,以无比认真的语气问道,“可否留下姓名?” “叶观武。” 也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怎么回事,叶观武竟然回答了真名。他摆出三体站桩的起手式,双臂往两侧一分,分足而立,一手前探,一手悬于腰间,状若撕棉。 但,对方的攻击却迟迟未至。 莫太封的表情很有意思,短短一瞬间,惊愕、惊喜、遗憾,全都写在脸上。 “原来如此,你是叶大侠的儿子。” “叶大侠于我有恩,这么一来,我就没法和你打了。”莫太封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你真不该来的,唉……” “那就请林教头,为我代劳吧。” ———— 有那么一瞬间,叶观武很想把憋在心里的国粹全吐他脸上。先甭管有没有恩,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但,阴差阳错之下,他顺利达成了原本目的——给已经被逼入绝境的林一德,找到一条生路。然而,代价就是,这位已经在场内杀疯的林教头,将下一个目标定在了他身上。 回身,仅仅一个眼神,叶观武就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林教头如同一颗下坠的陨石,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其坠来。 “轰————!!” “咳咳咳……” 在一片烟尘中,叶观武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呛得连连咳嗽。 这种弹跳力,真的是人类能有的吗? 见识到对方的力量,叶观武放弃了正面和他拼拳的打算,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到对方缓步逼近后,骤然暴起,如同听到发令枪的短跑运动员,利用足够跟的爆发力,瞬间贴到林教头下段身位前。 “咚——!” 不出所料,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狠狠砸在背上。 “呜……” 叶观武死死咬住一口气,硬撑下来,双臂一合,抱住了林教头的右腿。 “哦?柔术吗?”见到此景,莫太封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会的挺杂啊。” 抱腿,起跳,空中旋转,就如鳄鱼的死亡翻滚一般,几乎是成功率百分百的柔术摔法。将敌人摔到地面上后,借助先发优势,施加绞技……至少,叶观武本来是这么考虑的。 但,当他付出了硬吃一肘的代价,好不容易抱住其右腿时,一只大手却由上至下,死死按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离地起跳。限制了叶观武的发力后,林教头以左腿为支点,小跳着旋转了一圈,反而带动了叶观武的身体,让他不得不跟着移动。 抱着右腿的手臂,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林教头迅速做出反应:两手齐出,揪抓叶观武的衣领后,向斜下方猛一揿按。习武之人,在平衡受到破坏时,会下意识地挺身直腰。就在这一瞬间,林教头挣开了箍住右腿的双手,迅速使了个绊子,将叶观武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抛摔出去。 说来古怪,就在被摔出去的那一刻,叶观武竟如奇迹般,体会到了真正的“武术”之美。 这干脆利落的中国跤,完全是为了在战场上陷入空手之境时杀敌,而设计的,没有一个多余动作。 这种感悟,在一旁看,是绝对不会有的。 ———— “轰——!!” 重重砸在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林教头已然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心口,封住他再度起身的可能。 沙包大的拳头,即将朝他的正脸落下。 第6章那他一直用力量形态不就好了嘛 “阿武!” 林一光不知又从哪里捡了一瓶茅台,猛地一甩,这瓶一千五百块钱浓缩成的液体在空中飞了一阵,在最后一刻,被叶观武堪堪接住,挡在自己的面门前。见识过林教头的力量后,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选择。这一拳要是落在鼻梁上,他估计也就失去战斗力了。 “哐当————!!” 拳劲刚猛,竟然将瓶子直接打穿,碎渣和摇晃均匀的酒浇了叶观武一脸。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花果香味。 “咚咚!” 身体感受到了酒精的存在,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叶观武有些痛苦,但他只有那么几秒时间,趁着林教头抖搂手上玻璃渣的几秒钟,他大张开嘴,总算舔到了一两口纯正的飞天大茅台。已经有十年没碰到过了,吞咽得太急,一股刺鼻辣意冲上鼻腔,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 “咚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如同有节奏的鼓点。周身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叶观武痛苦地呻吟着,肌肉隆起,青筋暴出,骨骼内更是发出爆豆子一样的声响。他梗直脖子,死死咬住牙关,眼神发直,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林教头察觉到不对劲,想要一拳封喉,断绝后患。但拳头才刚刚拎起来,竟然就被叶观武抬手扣住。 “嘶……” 似乎是体内的什么地方过热了,白雾从他的头顶直窜出来,让他看上去像一个人形烟囱。数秒之内,叶观武的体型膨胀了一圈,将原本还算宽松的衣服生生撑大。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郁结不化的躁动,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额前,一簇头发被这股力量所浸染,变成了无可挑剔的大红色。 林教头的神色略微变化,方才一直被自己压着打的少年,竟忽然有了能与他匹敌的力气。 “这是什么?”莫太封终于露出“这场面我也没见过jpg”的神情,“某种独门内功吗?什么内功,能将体征改变到这种程度?” …… “啥情况啊?”洛晓芹看的目瞪口呆,“他……这算是……变身了吗?” “某种意义上,算吧。”林一光完成了他的任务,往地上一瘫,随即解释道,“阿武的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现的……老爷子管它叫‘酒虫’。” “它和阿武是共生关系,非常喜好酒,每次阿武饮酒,都会给他正面的反馈。饮下国酒后,阿武的身体素质会变得很强很强,跟怪物一样,拥有惊人的力量。一拳打穿混凝土墙,或者把汽车当哑铃举起来,都不是问题。当时他还只有七岁啊……” “喝下洋酒后,他的身体素质同样会获得提高,会变得身轻如燕,敏捷、速度、爆发力,都会远远超出常人。在这个状态下,他甚至能像小说里的轻功大师那样飞檐走壁,追上汽车,甚至躲过一发朝他射来的箭矢。” “然后一撮头发变蓝是吧?”洛晓芹吐槽道,“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设定。” …… “啊————!!!” 那股憋在胸膛中,没处可去的狂躁火焰,只能通过怒吼发泄出来。叶观武一拍地面,当即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两个掌印。巨大的反作用力直接把他原地“弹”起来两米高,身形一变,拽住林教头一条胳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以他现在的力量,这个过肩摔已经和技巧没什么关系了。其实他手也没扣住,脚也没站稳,完全是单凭力气,硬生生把对方摔了出去。 叶观武并不满足于此,身形蜷缩,重心下压,将爆发力集聚在双腿之中。 “轰————!!” 一声巨响,如炮弹出膛,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凌空与林教头撞在一起。其势头不减,竟然双双撞碎外墙,冲到了外边的娱乐区域。 洛晓芹看着被撞穿一个大洞的墙体,惊愕之余,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么强的力量,他一直喝国酒,不就天下无敌了嘛。老道子不是也说了,一力降十会,肯定不会错的。” “……” 同样是看着这个大洞,林一光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准确来说,是愧疚。 “阿武说他是‘天戒’,是有原因的。” “酒虫给他提供巨大的力量,同时,也会让他对‘酒’,产生可怕的依赖。这是一种病,一旦成瘾,再想要戒掉,会比普通人痛苦千百倍。”他的语气很是自责,“他花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才稍微能控制住,却又……” “我可能是害了他。” ———— 穿出墙体后,两人依旧紧紧贴在一起。林教头有落地优势,先一步站稳脚跟,双手粘衣,借地发力,竟然又一次把叶观武摔了出去。 “砰——!!”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叶观武狠狠撞在了户外游泳池的高跳台上。这一击力道之大,把跳台的那层铁皮都撞凹进去了。 然而,这种程度的冲击,对现在的叶观武来说都不叫个事儿。他直接翻身上跳台,凌空一跃,嘎吱一声,几乎将这块可怜跳板踩散架了。以此为代价,他获得了巨大的弹力,找准方向,身体一轻,又一次朝林教头撞过来! “咚————!!!” 烟尘与巨响中,二人身形交错,互相给了对方一拳,倒退几步,林教头的足跟在地面上犁出两道刮痕。 “……现在没别人啊,就咱们两,我问你件事儿。”白酒下肚,叶观武的性格似乎也有了微妙变化,目如熔浆,声如滚雷,毫不遮掩,“他喊你林教头,你又是这幅好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打扮,我知道世上有很多怪事……” “你真的是林冲本人吗?” …… “你是那种,喝了酒才能发挥实力的人吧?”下一瞬,林教头开口了。他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粗粝,温和之中,带着一丝飘然杀气,“喝酒之后,杀人的,打虎的,倒拔杨柳树的,我都见过……不新鲜。” 他以这句话间接亮明了身份,也让叶观武不敢再有分毫大意。他规规矩矩摆出了三体站桩的起手式,双足一震,以百倍于普通人的力度催发力量。 钻。 劈。 横。 炮。 崩! 脱枪为拳的形意,在林教头眼中,一样很好懂。但叶观武很狡猾,他用前面四招封住了对方的退路,到了第五下时,林教头已经没有躲闪空间了。不得不扎稳马步,来和形意拳中最致命的崩拳硬碰硬。 “轰————!!” 林教头击中叶观武的下颚,叶观武击中林教头的侧肋。 不同的是,命中躯干后,在拳头吃到一个反作用力,即将弹起的瞬间,叶观武屏足一口气,二度发力,来了一招标准的寸劲。余威之大,竟然透过躯干,将不远处的玻璃尽数震碎,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近距离吃下一发寸拳,林教头的神色似乎有轻微变化,身形终于弓了起来。 退后两步,一脚踢开叶观武的拳头。 “轰隆隆————” 闷雷在云中翻滚,淅淅沥沥的雨点从空中落下,将外面两人淋得如落汤鸡。他们像凝固的雕塑一样,站在大雨中不动,任由雨点疯狂吹拂着正脸。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闪雷刺破天幕。 两人同时发力,如同两头犄角相抵、狠狠朝对方撞去的斗牛,再度缠斗到一起。 第7章年轻人不讲武德 沿途中,拳头击碎了无数雨点,在雨帘中划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轨迹,狠狠砸在对方脸上。战斗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必要防御了,双方都专注于进攻,拳、掌、爪、足,全都化为武器的一部分,尽情往对手身上招呼。 “喝!” 凌空跃起,反身蹴击,虎趾如刀一般刺出,戳中了林教头的喉管,传递回来的触感简直和踢到铁块上没什么区别。人家一仰脖子,竟然生生把蹴击给顶了回来。 叶观武不得不在落地后翻滚一周,稳住身形,再度展开下一轮进攻策略。 用传统武功打他,有种事倍功半的感觉。大多数拳种都是兵击的演变,当对手本身就很精通兵击时,意义就不大了。 但,就算想施展绞技、锁技,也很难把他摔到地上。人家还有一手实战练出来的中国跤呢,和他比近身摔打,同样是不明智的选择。 等等…… 地面? 叶观武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在若水馆训练时,听过、练过的种种。那里的教课并不是让他一味对着木人桩死打,也会有实战环节。一开始,都是和年龄相仿的师弟对练。但因为武馆一直招不到什么年轻人,仅有的几个也因为练功太苦,没能坚持下来,只好让叶观武和其他师父对打。 回忆中,馆长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总会在师父进行一板一眼说教时,适时地出现。 “小叶子,功夫是活的,脑筋不要那么死。充分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想办法让敌人没法对你下手,自然就赢了。”姜永夏手里盘着一对核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比如说……曾经,有一个威名赫赫的西洋拳手,如果是正面挑战,不畏惧任何人,却输在了一个‘想法’上。” “脑子活络一点,有时候,战场上的奇思妙想,会让你省不少力气的。” …… “呼……” 吐出一口气后,叶观武双肩一松,忽然卸下了所有力气。这让还在观战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在这种战斗中,泄劲基本等于“送死”。以林教头的毒辣眼光,不可能捕捉不到这个巨大的弱点信号。 “他在干嘛啊?!”洛晓芹急的直跺脚,“才打到一半呢,怎么浑身的力气都松下来了?” 林一光已经好多年没练过武了,对实战更是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他确实是有什么好点子。 …… “二小姐,这里不安全。”另一边,宫家子弟还在苦苦相劝,“趁着他们没注意到,我们赶紧走吧。” “是啊,那个人和您父亲有仇,难保不会报复到您身上啊。” “圣杯争夺战的召唤仪式都还没开始,要是就在这里让您受伤,我们回去后,没法和门主交代哪。” 但,不管他们怎么劝,宫麓一似乎就铁了心坐在椅子上,不动弹了。一双美目流盼似水,紧紧盯着落地窗外的二人,尤其是叶观武的每一个动作。 她是场内第一个猜到叶观武要干什么的人。 ————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的变化。 下一刻,叶观武原地躺倒,脊背着地,双腿微微弯曲,仿佛这里不是战场,而是自己家里的大床,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躺下了。 扑通! 水花飞溅。 一时间,全场寂静。 只有宫麓一轻轻笑了一声。 ……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很荒谬,但,真正面对这个架势的林教头并不那么认为。他罕见地露出怒容,一双环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还打不打?!要打就站起来!” 好不容易靠着近现代知识占据点儿优势,叶观武只当没听见,继续躺在地上。 卑鄙就卑鄙吧,只要能赢,怎么都行。 林教头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怒火中烧,刚刚迈出一步,叶观武就迅速调整身形。他往哪个方向动,叶观武的双腿就调整到哪个方位,始终保持正面朝向他。这场瓢泼大雨更是成了助力——湿滑的地面,让叶观武变成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可以更快地调整姿势。 一时间,林教头陷入了两难的窘境。 要么他就和叶观武一样,趴在地面上跟他打。但,他所掌握的摔跤技巧,基本只有怎么把人摔倒,摔技很充实,地面缠斗相对薄弱,可能会吃亏。 可如果站着,高位打低位,又很难真正击中他的要害。因为人的腿肯定长于人的手,不等自己拳头砸到他,他的踢腿就过来了。就算用踢、用踩,他只要把双腿蜷缩起来,膝盖顶在外面,也足够防御。 于是,相当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两个绝世高手的对决,变成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围着他兜圈子。叶观武就和原地打转的陀螺一样,林教头走到哪里,他就转到哪里,严防死守,没有给他任何进攻的机会。一旦对方表现出要强冲的意思,他就立刻双腿蜷起,摆出随时可能蓄力蹬踹的样子。 如果对方是个寻常武师,林教头可能会尝试以蛮力破之。冲上去,硬吃对方一脚,然后硬把他拖起来打。 但,现在的叶观武,在力量上并不比他逊色多少。真的冲上去,万一他一记朝天脚过来,很容易就能踢中鼻梁,造成一到三秒的僵直。在这样的对战中,三秒可太漫长了,足够他把自己绞翻在地。 无形的威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既然不敢打,那就只剩下绕圈子和无能狂怒的吼叫了。 僵持的局面,又为场内的众人拖延了一点时间。终于,他们听到了无比动听的警笛声。 一辆辆闪着警灯的黑皮大车,正在飞速驶向这里。 ———— “居然出现了林教头空手打不死的人……有点意思。”莫太封撇了撇嘴,目光再度扫向全场,冷声道,“你们应该感谢叶大侠的儿子,要不是他,现在,至少应该有一半的人是躺在地上的。” 一众武者纷纷避开他的视线,少有人敢同他对视。 “可惜,不解风情的人来了。”他打了个响指,招呼道,“林教头,我们撤吧。” “……” 林教头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叶观武,如同看到一颗不知道该何处下嘴的大石头,一脸嫌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单手一招,盘踞在他身上的黑气化作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战马,头至尾,长丈二,蹄至背,高八尺,鬃毛耸立,四蹄如雪。林教头轻轻抚摸了一下战马的脑袋,翻身上马,又把莫太封一并拉了上去。 “你很聪明。” 莫太封看着在大雨之中,缓缓起身的叶观武,冷冷评价道,“但,功夫可不是那种靠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的东西。现在还只是空手,到真正生死相搏时,你的聪明没有任何意义。” “再见面时,我会向你验证这一点的。” ———— “砰————!!” 林教头轻轻扯了一下缰绳,战马却如心领神会一般,冲碎了一面玻璃,足下生风,纵身,跃入了飘着细雨的黑暗里。 消失不见。 ———— 叶观武终于松了口气,卸下劲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真的摔倒在瓢泼大雨中。 第8章我能送你回家吗可能外面要下雨啦 再次睁眼,看到了师父那张仿佛是严肃二字在人间的具象化,亘古不的正经面孔,叶观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在高考结束后的几天也有这种经历,因为他的高中是寄宿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一睁眼,还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寝室。 直到刺眼的灯光撞入眼中,让他的瞳孔一阵猛缩,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自己还在四海餐厅里。周围人声鼎沸,各种嘈杂,以抗议声居多。这大晚上的,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却还要被问话,不得不将刚才发生的事再回忆一遍,仔细想想,确实挺折磨人的。 “师父?”叶观武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在这儿?” 周正义没有回答,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单手搭在自己腕部的脉搏处,按住不放,面色严肃,感知着他的脉象。 “周科,都问过一圈了。”一个身穿黑西装,梳着大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幅方边眼睛的男人向他走来,“他们说……” 不等他说完,周正义微微抬手,示意他等会儿再来汇报。眼镜男似乎对他这个动作相当意外,不由地多看了叶观武一眼,转身离开。 “喝了多少?”没有任何铺垫,周正义直接问道,“国酒还是洋酒?” “国酒吧,也没多少,一两口。”叶观武这才意识到,自己花了将近十年来摆脱酒精,结果一个晚上的功夫就破戒了,有些沮丧,“真的只有一两口。” “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脑袋有点晕。”叶观武敲了敲太阳穴,想要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后脑却传来阵阵刺痛,“我刚刚好像昏倒了,就倒在外面……” “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啊?”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头看去,洛晓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为数不多几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她好像格外珍惜这种能够俯视别人的机会,小脑袋一昂,嗔道,“是我和你朋友一起把你搬进来的,差点没给我累死。” “洛姑娘?”叶观武一骨碌坐起来,急忙问道,“我的朋友呢?” “我不知道啊,被这些穿黑西装的带走了,应该没事吧。”洛晓芹耸了耸肩,黑色的眸子很亮,让人想起缀在夜空里的星星。 …… 周正义忽然眯起眼睛,看向洛晓芹的右手——纤细的手掌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胶皮手套。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被列入国家机密的一部分。”确认了叶观武的脉象并无大碍,周正义暗中松了口气,声音却越发严厉,“小叶子,尤其是你,千万不可以随便透露出去。知道吗? 叶观武还没从那场不真实的打斗中回过神来,但看这一地的血迹,也知道事情小不了了,连连点头。 人在混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依附于看上去沉稳、可靠的存在。当那个人还跟他有十年师徒之情时,就更是如此。 “我也有不少问题想问你,不过……” 看了一圈周围,他将叶观武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裤腿上的灰尘和雨水,“你今晚太疲惫了,不适合继续进行问话,先回家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还是老时间,来若水馆找我。” “师父?”叶观武注意到周围一伙仿佛从《黑衣人》片场里跑出来的人,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您到底是……” “先休息。”不等他问出口,周正义直接挥手打断,“等你调整好了,我再一并告诉你。” “洛小姐?”他偏过上身,朝洛晓芹微微颔首,算是长辈拜托晚辈时,做了个行礼的动作,“你眼前这位,姑且算是拜在我门下的‘劣徒’。他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都不在本地。按照规矩,本来该是我送他回去的,奈何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这里来的所有干员,也都有各自的任务,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他家离这里不远,可否请你帮个忙,把他送回去呢?” “师父,你在说啥啊,没有这个必要吧?”叶观武听得一头雾水,“我还不至于累到没法走路的……呜呜呜呜……” 周正义直接从餐桌上撕了一只鸭腿,强行塞他嘴里,硬是把他的话头给压下去了。一边做出这种动作,一边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话。他的表情丝毫没崩,一双牛铃般的环目大睁开,死死盯着洛晓芹。 “……” 少女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到,同他对视良久后,褪去了甜美的笑容,点了点头。 ———— “抱歉啊,我师父今天有点奇怪,他平常不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了,还麻烦你来送我……” 刚刚挨了顿揍,身体还没缓过来,叶观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步子也迈不大,居然需要身形娇小的洛晓芹主动放慢脚步来等他。 入夜已深,街上没什么人了,他们两并排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将影子拉的很长。 “今晚的事,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啊。我已经十年被碰过酒,没想到,才一天不参加训练,立刻又喝上了,但愿别沾上瘾头才好。” “不过,那个莫太封,好像和当今武术界,尤其是宫家,有什么仇呢。他的下盘功夫相当扎实,少说也得是几十年的功力。” “我喝酒之后的样子有点吓人吧,哈哈哈,所以我才说是天戒嘛……” …… 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是叶观武一个人嘚吧嘚吧个不停。他的兴奋可以理解,同强者交手,最后靠着智慧活下来了,足以让他感到自豪。跟林冲干了一架,居然还没输。 虽说只是空手搏斗,这战绩也足够酷了。 年轻的武人,还沉浸在方才战斗带来的回味里,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女的变化。 她走在道路内侧,灯光如流苏般洒下,只能照亮她一半的脸。 一根短刺她的袖口中滑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右手中。洛晓芹的瞳孔有些涣散,用比较二次元的说法,就是“眼里没有光”了。她没有去看叶观武——距离如此至近,他又毫无防备,对为此训练过上千、上万次的她来说,闭着眼睛都能得手。 但…… 犹豫片刻,少女手腕一抖,又把短刺收回袖子里。 滑出。 收回。 滑出。 收回。 …… 在灯光的映照下,少女的影子时短时长,似乎象征了她内心中的某些念头。在叶观武喋喋不休的声音中,她将得意兵器反复收放,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 “那个,洛姑娘,谢谢你能陪我过来。已经到了,我就住这个小区里。”叶观武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正门,笑道,“接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也行。” “……” 洛晓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陪着他走完了全程,错愕之余,无奈地笑了笑。 “你几岁啊,张口就喊我姑娘姑娘的?”她好像卸下了某种包袱一样,笑容瞬间明艳起来,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别那么见外,你刚刚救了我们所有人一命,拿出点英雄的气概来啊。” 她很不见外地踮起脚尖,拍了拍叶观武的肩膀,见他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立刻又把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 “叫我晓芹就好了。” 某位知名窝里反有过这样一句名言,“秘密,会让女人更美丽”。 此刻,这位身段青涩、神情成熟的少女站在叶观武面前,如同一块黑色的冰。神秘中透着些许诱惑,让叶观武情不自禁将这一幕,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那个东西,还是想办法遮一下吧。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它都很危险。”少女指了指叶观武手背上的红色图案,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拜拜,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到时候是什么形势,就得看缘分啦。” 第9章我的archer好像有点不一样 夜晚还开着的小吃店,往往是对自己的料理水平很有自信。 洛晓芹拎着一袋烤串,走到一处公交车站牌旁。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多了,早就过了末班车的时间,这里就成了绝对安静的地方。就算做什么奇怪的事,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撞破。 坐下,吹了吹滚烫的烧烤袋,她从里面抽出一串铁板鱿鱼,递给了一旁的武士。 就樱岛人的身材来看,他生的相当高大,足可以用“威猛”二字来形容。往她旁边一坐,更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束发、宽额、白须,两鬓的头发也有些发白,不可避免地步入了衰老阶段。但,武士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带有一种很反常的兴奋。 脖颈之上,静静悬挂着六文铜钱。 他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这是洛晓芹同他相处了几天后,得出的结论。至于具体原因,尚不得而知。 “好味好味!后世对食材的加工,竟已到达如此境界,真令人赞叹。”老武士三两口就把烤鱿鱼咬得一干二净,嚼都不嚼,吞下肚去,“和它一比,信浓的荞麦面简直就跟没有味道一样呢。” 老武士甚至把竹签都舔了一遍,一边品尝着现代都市特产的重辣口味,一般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刚才那段路,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杀他的机会。” “……” 洛晓芹坐在等公交车的长椅上,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怔怔看着漆黑的马路出神。 “能够和狂战士(berserker)匹敌的力量,完全不逊色于御主你的战斗技巧,如果再让他召唤出从者,会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劲敌啊。”老武士也不跟她客气,继续把烧烤往嘴里送,一边分析道,“弱者想要战胜强者,只有趁他不备时,用全力发起猛攻,才可能有成效。” “现在的他,对圣杯战争没有概念,对御主你毫无防范,又刚刚经历过大战,状态不佳。这条夜路空无一人,御主可谓占尽地利人和,骤然出手,成功率少说有个八成。” “这样的良机,错过之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洛晓芹被他说的呡紧嘴唇,十分苦恼地蹙起眉关,流露出惹人怜爱的神态。 “因为他在宴厅里救过你,所以下不了手吗?”老武士沉声道,“我这边倒是无所谓,不过,御主你可要考虑清楚……就算规模再小,仅仅囿于七人之间,这,也是一场‘战争’啊。” “战争中,天真的一方,往往不会有好下场的。” “参战的七个人,最后只有一人能获得许愿机会。” “御主……”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的。”洛晓芹咬了咬牙,稚气未脱的可爱面庞上,难得露出一抹狠厉之色,“我一定会拿下圣杯,一定!”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泄了气,喃喃道,“想弄清楚我家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也只有靠它了。” “不管意图是什么,都无所谓。”老武士咬断了嘴里的一根竹签,用无比赤诚的语气,沉声道,“赌上喜兵卫之名,我一定帮助御主,夺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那么,下一步……” 思忖片刻后,老武士再度拿出了看家本领。 “先和那位叫叶观武的少年,结成联盟吧。” …… “哈??”洛晓芹一脸不敢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走进门的瞬间,叶观武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十年来,他练习过的拳种足有三十多类,其中,有一种叫做“听桥”的功夫,是专门为了视野受阻,或者身处暗室时,用听力来辨别敌人的大体位置,并使出一连串反制措施的技术。他听到某种细微、不间断的震动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回响,第一想法就是家里进贼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开灯,而是凭着对自己家地形的熟悉,先摸到客厅的墙壁,轻轻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反曲弓,又从悬在旁侧的箭壶里,抽出两根箭矢。 俯身,屏息,尽量贴着墙壁走。叶观武很快就确认了声音来源——是老爸的房间,尽管那儿已经快六七年没人住过了。 略微用力,试了一下弓弦的弹性,确认它还能用后,叶观武定了定神,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将门踹开,滑步,半跪,拉弓,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房间里空空如也。 震动的声音,却一直没有消除。 “有这种事?” 叶观武收起弓箭,开灯,顺着声音一路找过去,打开柜子——这个柜子是老爸专门存放礼物的。经常会有人往家里送东西,有些他能回绝,有些不能,就暂时存放在这里,堆得跟座小山一样高。在里头扒拉一一通,叶观武从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简的红色盒子。 掀开盖子,一块约莫手掌长的金条静静地躺在里面。 “……” 仿佛一团闪烁不定的流动之气,金光逐渐填满叶观武的瞳孔,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这块震动的金条。 “嗡————!!” 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手背上的红色图案红光大作,不等叶观武将它拿起来,金条表面竟开始汩汩冒出气泡,释放出一股骇人热量。叶观武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中炽烫,仿佛捧着一团火,赶紧将其丢开。 没有硬物掉落的声音,定睛一看,金条竟然莫名其妙融化成液态,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纯金液体开始自行流动,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法阵,衬以叶观武读不懂,像医院里医生笔下的那种字体,密密麻麻,嵌在这个金色的大圈中。 耳边仿佛传来远古的吟唱,金光从法阵中迸发出来,像是有人往屋子里丢了一发闪光弹。 “轰——————!!!” …… 几秒过后,光芒散尽,地板上的法阵失去活性,变成了纯粹的金粉,仿佛刚才那翻天覆地的爆发只是一场梦。 一位牛仔正站在法阵中心,同样一脸迷惑地看着叶观武。他有着淡金色的短发和络腮胡,一双好看的晶蓝色眼眸,头戴一顶黑色的赌徒帽,帽子被杂色麻绳箍住。 身穿蓝色衬衫,黄色旧外套,黑色长裤和靴子,靴子上沾满泥点,腰间则挂着一个真皮制作,看上去相当豪华的背包。 对于出现在这儿的缘由,他看上去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但,牛仔的第一反应,却是去拔悬于腰带上的一把转轮手枪。 枪?! 从小生活在禁枪环境中的叶观武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发力,在他拔枪的瞬间出腿,一脚将转轮手枪踢飞。顺势一个翻滚,抄起刚才放在一边的弓和箭,拉弓,瞬间瞄准了对方的脑袋。 “……”同一时间,牛仔用左手拔出了另一把手枪,也一样顶住了叶观武的头。 “你的箭怎么没箭头啊?”牛仔眯起眼睛,问道。 “这不是真箭,是练习用的。”叶观武有意将弓拉满,让弦发出几乎绷断的声音,“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没有箭头,也足够撞碎你的喉咙!” “我百分之百相信你。”牛仔嘟囔了一句,主动将枪口往上移,建议道,“怎么称呼的来着……御主?总之,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可以吗?” 第10章1899年的老古董 “亚瑟·摩根?” “啊……这是我的名字,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名字。”亚瑟耸了耸肩,用他那天生自带嘲讽的语气自我介绍道,“我清晰地记得,我已经死了——前提是我的脑子没短路。”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叶观武越打量他,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啊……啧啧,很复杂。”亚瑟眯起眼睛,你很难说他到底是在回忆,还是在装模作样,“基本是除了‘好人’之外,什么都干过。” 这个夜晚,对叶观武来说注定不平凡。 破戒,和怪物一样的对手干架,好不容易活下来,本以为回到家里能舒舒服服泡个澡、睡一觉,却又来了这么一出。一个宣称早已死亡于1899年的西部牛仔,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说着说着,这家伙很自然地背包里掏出一瓶酒,直接开瓶,像喝水一样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见鬼,酒气都飘过来了啊!这一闻度数就不低,居然连下酒菜都没有,就这么硬喝下去了,你的肝是铁做的吗! 叶观武眉头紧皱,看他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善。 “哦,对,光顾着说了。”亚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把瓶子递给他,笑的一脸灿烂,“上好的白兰地,要尝尝吗?” “不用。”叶观武把脑袋往后仰,很生硬地说道,“我不喝酒。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西部牛仔也好,来自过去的鬼魂也好,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你真体贴。”亚瑟吃了个钉子,也不在乎,缩回手,又自顾自喝上了,“很遗憾,这可不行。我是被‘选中’来保护你的。” “选中?”叶观武忽然记起,莫太封手背上也有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图案,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被谁?” “神,上帝,天使,恶魔,或者你们国家对这些东西有其他称呼。说到底,我也不清楚。”亚瑟扭过头,看向客厅里的大沙发,晶蓝色的眸子里,涌起孩童一样的好奇,“我们能坐那儿说吗?那个看起来很软。” “……”叶观武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总之,像我们这样,属于一个组合。一共有七个组合,每组都是一个活人,搭配一个死鬼,七组人各凭本事,抢夺一个叫【圣杯】的玩意儿。反正我理解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亚瑟用极其简练的语言概括了圣杯战争,用手压了压沙发表面,感受着它内部的弹力,竟然像个小孩一样笑了。 “见鬼,和我想的不一样啊,居然陷下去了?” “那当然,里面有弹簧啊……” 叶观武随口一说,话才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位牛仔真的来自1899年,在他那个时代,弹簧沙发应该没被发明出来。 这个小插曲,让他对“自己正在和一个过去的人谈话”这项事实,有了更充分的认知。 当然了,再想的透彻一点,也没啥好奇怪的。早几个钟头,他还在和来自宋朝的人干架呢…… “你说的圣杯,是干嘛用的?”他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一定要去抢吗?抢到后,能有什么好处?” “我也没用过,具体不清楚,反正不能往里头倒酒。”亚瑟往沙发背上一靠,露出舒坦至极的表情,“好像是个许愿机,最后的赢家,可以用圣杯的力量,实现一个愿望。” “一共七组人,包括我在内的七个死人,各自代表这一种职介。用你们这儿的话来说,应该是:剑客、术士、狂战士、骑兵、枪兵、弓兵,以及刺客。我所代表的,就是其中的【弓兵】(archer)。一些跟当前时代有关的基本信息,在来的时候,就被塞到我脑子里了……包括你们国家的语言。” “嘶……愿望?”叶观武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苦恼,“总感觉,问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你急着要去哪儿吗?”亚瑟对他做了个“举杯”的手势,咣当咣当,直接把手里的白兰地喝光了。 思忖片刻,叶观武的语气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是说,不管什么愿望,它都能帮我实现?” “金钱、名誉、地位、女人,你想要什么呢?”亚瑟的声音低沉下来,回忆在他的眼眸中发酵,让他的笑有几分压抑,“还是说,你想要的,是更抽象的东西?一份理念,一个伟大的计划?”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它帮我做个内科手术。”他并没有太把亚瑟说的当回事,拍了拍心口,笑容中有些自嘲意味,“你肯定猜不到,我的身体里,生活着一只超大的寄生虫。” “寄生虫?”亚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解道,“不应该啊,你们这会儿的环境比以前可好多了。我住在和河狸洞那会儿,肚子里都没长寄生虫,你是不是没把水烧开就喝下去了?” “比你想象的寄生虫还要再大,师爷说,它寄生在我的脊椎里面。目前为止,它还没有伤害过我的身体,只是……” 费了些功夫,他向亚瑟解释了自己的体质,更让他惊为天人。 “这么说,你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碰酒了?”亚瑟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圣杯圣杯先不谈,总之,要想在我家里长住下去,咱们得立几个规矩。”叶观武竖起三根手指,严肃道,“第一,不准在客厅里喝酒,实在忍不住的话,请去阳台。” “呵,不跟别人一起喝,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意思。”亚瑟也不知回忆起和谁一起喝到酩酊大醉的丑态,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但很快,又归于平淡,“你放心,我不会再喝了。” 说罢,他就从背包里拿出一盒高级香烟,抽出一根,同时无比熟稔地拈起一根火柴,就要向靴子底部擦过去。(亚瑟有这样点火的习惯) “第二!”叶观武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家里一股烟味,要抽的话,去阳台。” “你干脆在阳台给我弄张床得了。”亚瑟骂骂咧咧地把烟收回去,倒了倒烟盒,从里面抖出来一张小卡片,看了一眼,眉毛又瞬间扬起,笑道,“嘿嘿,运气不错,开出好东西喽!” “第三,在战斗的时候,如果你要开枪,必须先得到我的确认。”叶观武指了指他腰间的两把转轮手枪。 “抱歉,这可做不到。”亚瑟一反常态,没有再像烟和酒的问题那样嘻嘻哈哈过去,而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同叶观武对视着,一边说道,“一旦到了需要开枪的时候,留给我拔枪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秒。两秒之内,我要是没把敌人的脑袋射穿,就该轮到他在我脑袋上开洞了,明白吗?” “你的愿望,只是做一场切除手术,但其他人呢?他们或许想要金子、权力、地位……相信我,小伙子,迷恋上这些东西的人,眼里已经没有人命了。杀死我,只要令咒还在,你或许还有机会和其他从者缔结联系;杀死你,我的魔力来源就没了,等于自动出局,现在的处境,你比我更危险。” “我反正已经是个死鬼,没什么好在意的,大不了再死一次嘛。” 亚瑟耸了耸肩,用看似不在乎的语气问道,“你呢?” …… “好吧。”同这双澄澈的晶蓝色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叶观武退让道,“一旦确认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你又觉得有危险,那就开枪吧。战术上你可以自由发挥,但,战略方向上,比如要和谁打,要和谁好,得听我的。” “成。”亚瑟扶了一下他的赌徒帽,笑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 “吃过了吗?”大事谈妥后,叶观武也松了口气,起身,给出了一个华夏人对常住客人的最高礼遇,“我给你弄碗面吧。” 第11章什么年代了还比武功比武器啊枪啊 “手艺还不错嘛,小伙子,这t才叫吃的。啊……”亚瑟狼吞虎咽地对付着眼前这碗面条,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不会用筷子,叶观武家里也没有西洋的刀叉,好在面条这玩意儿还不需要用到“夹”这个复杂动作,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筷子扒拉,也能扒拉到嘴里。 “慢点儿吃,你不怕烫吗?”叶观武多少被他的吃相惊到了,“你之前是多久没吃到过东西了?” “我们营地里也有厨子,但他做的东西嘛,实在是不好评价。”亚瑟以风卷残云般的好爽吃相,将这清汤面一扫而空,甚至连汤都给喝干净了,拍了拍肚子,“大部分时候,我还得自己加工猎物的肉。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人,有口吃的就行,像这么‘精致’的食物,我已经很久没尝到过了。”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烟,都摸到烟盒了,才想起自己和叶观武的约定,又不动声色地烟盒放回背包里。 “你爸妈呢?”亚瑟问道,“怎么没和你住一起?” “我妈是武打电影演员,这会儿好像在一个岛上拍戏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叶观武好像才想起来这货是1899年的,不禁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演员嘛?” “像毛德·亚当斯那样?” “……”这回轮到叶观武自己懵逼了,为了不露怯,他只能点点头,很含糊地说道,“应该类似吧。” “那挺好啊,演员可以挣不少钱。”亚瑟看了看屋子里的装饰,似乎有些浅浅的嫉妒,一边说道,“那你爸呢?” “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当初好像是我妈倒追的他。他经常出去,没有固定工作,全国乱飞,也不知道靠什么维生。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尤其是最近几年,连过年都不回来了,顶多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过……” …… “你是叶大侠的儿子?” …… 莫太封的脸和声音出现在回忆里,既然现在和亚瑟是搭档了,他也没有藏私,说出了自己在宴厅的所有遭遇。 “你已经和berserker交过手了?”吃饱喝足,亚瑟直接躺倒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这么看起来,你小子很强啊。berserker应该是我们里最危险的一个了,你居然能在没有从者的情况下和他战个平手。” “不能算数。”叶观武回忆起宴厅里种种细节,尤其是莫太封走之前对他意味深长的宣告,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那一组人,不管是御主还是从者,都没有对我用出真本事。在莫太封的功夫理念里,是不存在‘平手’这种情况的,要么生,要么死。” “哈哈,要我说,berserker的御主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入魔了。”亚瑟很是轻佻地笑了两声,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拔出转轮手枪,用手指勾住扳机,很熟练地让它在手指上旋转,一边说道,“拜托,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比武功?比武器啊,枪啊。” “在我那个时代,决斗都要用枪来进行了。你们这会儿,武器只会更先进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回忆之中,莫太封行云流水般敲碎一个杯子,用碎片刮破人喉咙的画面,像慢动作一样反复播放,让他无法忘怀。如此轻描淡写,仿佛随手弹灭一根蜡烛般,如果他有心杀人,完全能让马大师命丧当场。 这样一号人,能说他没有危险吗? “算了,碰到再说吧。”亚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管自己,“我睡这儿就行。” “沙发上?”叶观武打量了一下沙发的宽度,“再给你那张毯子?” “都行,反正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亚瑟将他那条约等于小军火库的腰带卸下来,搁在茶几上,“遇到什么情况就大喊,我会冲进来支援的。” “我不觉得有谁会这么快摸到我家来,不过还是谢了。” …… 费尽周折,终于顺利躺在床上,叶观武望着天花板,长长出了一口气。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之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不用担心没事情做了。 与普通人无缘的刺激生活,就这么砸到了他的脑门上。一场七进一,赌上和愿望,不惜一切手段的大逃杀。按亚瑟的说法,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这完全取决于其他御主对愿望的渴求程度,以及他们本人的道德观。 比如今晚的莫太封,行事风格完全不择手段,就属于相当危险的那种。 还有……师父。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对正在发生的事无疑是知情的,他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约好了明天去若水馆见他,到时候,要把亚瑟一起带去吗? 越是思考,问题就越多。 “圣杯……”叶观武翻了个身,喃喃道,“说到底,真的能实现一切愿望吗?万一是些很离谱的愿望,比如我要熄灭太阳,或者让宇宙塌缩,它也能帮我实现吗?” 平静的生活被搅乱,似乎连生物钟都跟着不对劲了。他在床上翻了几圈都没睡着,索性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那个叫做bilgbilg的视频网站,平日里都没什么时间点开,积攒了99+的消息。 随手刷新一下,立刻给他推送了一个热度最高的直播间。 “2044年最火爆的国内虚拟偶像团体,‘五个魂’,第一次团播……什么鬼名字?” 出于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叶观武点了进去,差点没把满屏的礼物特效晃瞎眼。 “好多人在送礼物啊。” 然而,让他费解的是,虽然写着偶像,但出场的并不是真人,而是五个介于动漫和现实之间的虚拟少女。此刻在舞台上的,是一个稍微有点矮,以可爱风打扮的卡通女孩。 满屏的“圣雨萌”,以及双手合十的祈祷表情,看着既狂热,又有点吓人。 ———— “好,结束!” 钱塘,城南,某处摄影棚里,依旧是一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模样。姑娘们还没来得及脱下厚厚的动捕服,就被喊到领队边上。因为连接断开,大屏幕上的五个虚拟少女,也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就这么呆呆站着,没有任何表情,像五个被拴住的木偶。 “今天的直播数据远超预期,愿意付费的观众数量比想象中多,经过分析,我们认为,在这块市场上,还有更大的潜力可以开发。” “数据已经传过去了,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次团播,让总公司‘’,也就是【三贤者】那边,决定要加大这个项目的投入资本。以咱们这个项目为载体,研究最新的v装技术,同时,拓展在青少年市场的知名度。” 此刻,已经是11点半,接近深夜,少女们的神态都有些疲惫。但,当她们听到这个消息,听到她们的项目还有长远未来后,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多亏罗祈顶住了最开始那两周的舆论压力啊……总之,这算是个好的开端。” “今天就到这儿,等会儿有庆功宵夜,算我请客!” …… “呼……”“雨萌”的扮演者,罗祈,并没有因为这句表扬多么高兴,她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领队,我有点累……就先回去了。”她脱下动捕服,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这就要走啊?”五个魂组合之一,那个留着双马尾的少女不解道,“才十一点半呢。” 罗祈有些疲惫地和她招招手,笑道,“我真的很累。” “曼曼,你这两天减肥太狠了,要多吃点啊。” 第12章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清罪的国度 快十二点的钱塘,对许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罗祈压根没有在这座城市挥霍金钱的能力,对她来说,从公司那边拿到的钱,除去每个月给家里汇过去,以及她自己下定决心要存起来的部分,剩下的钱,刚刚好够她日常的生活开销,整个环节没有一丝容错。她但凡是多花一点钱,这个月的最后几天就只能挨饿了。 其他四个队友都住在公司的宿舍里,按照合同上的说法,宿舍的租金,已经由公司负担了七成,由她们五个来分担剩下三成。但,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想法,罗祈并没有跟她们合租,而是继续“借”住大学里的宿舍。 楼道里有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基本没几条正面的……一个大四下班学期的姑娘,不考研、不考公,也不出去工作,每天还是待在宿舍里,本来就挺奇怪了。更要命的是,她还每天大半夜才回来,打扮得光鲜亮丽,这几条一结合,很难总结出什么好形象。在一些人的风言风语中,她俨然已经被不知哪里来的大款给包养了,白天打扮一通,出去花天酒地,一直玩到大半夜才回来。 然而,每日繁重的声乐、舞蹈,以及各种各样后现代网络文化课程,已经让罗祈连在意这些的功夫都没有了。她打了哈欠,强撑着快要合拢的眼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程表。 密密麻麻,仿佛要把她最后一点点睡眠的时间都榨干。 “唉……” 轻轻地叹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一对小情侣,正有说有笑地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这会儿夜色正浓,这条道上也没什么人,也许是出于刺激还是别的什么,两人抱得那叫一个紧。 “呜额,这未免有点,居然还这么光天化日地闯红灯……” 天色太暗,二人的小世界又太过美好,让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斑马线对面的罗祈,这反而让她更加尴尬了。 正当她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声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不远处的路面传来。 有车! 从声音来判断,这辆车应该是把这条空旷的道路当做赛车道了。 罗祈的心一下子揪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她冲上前去,狠狠地推了一把这对仍沉浸在自己世界,毫无防备的小情侣。 “嗤————————!!” 刺耳的刹车声仿佛要刺破耳膜。 随后而来的剧烈冲撞,让罗祈身体一轻,恍惚中,她竟然飞了起来,高高越过路灯和地面。这个场景,她在梦里见到过好多次,在梦境里,她是一个身具轻功的大侠,随便一招凌波微步,能在电线杆上跳来跳去。 她试着像武侠小说里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侠一样,用轻功飘然落地,但位置没调整好,似乎是背部先着地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摔在一块巨大的海面上,咔啦一声,也不知道身体扭成什么样子,她竟然能看到自己的后脚踝了。 那对小情侣怎么样……她虽然很像看一眼,却无法控制身体了,连抬脑袋都抬不起来。只在耳边依稀听到尖叫声、奔跑声。那辆行驶过快的小汽车短暂停了一会儿,车主人似乎下车,在自己身边站了几十秒,罗祈能听到他粗重、慌乱的呼吸。 然后,他又连滚带爬地回到车上,引擎一轰,溜之大吉。 …… 昏暗的灯光下,她瞥到一滩黑色的东西,花了一点时间,才辨认出那应该是血。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死。 真奇怪啊……这个字眼,离自己应该还有很久很久才对……就因为脑子一热,为了救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的小情侣,自己就要死了吗? 到底是出于何种情感,才做出这种蠢到没法儿形容的事……事到如今,似乎也不重要了。 “哈……哈……” 意识到死亡迫近,罗祈的求生意识让她开始用力呼吸。但,越是这样做,大脑传来的钝痛就越真实,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塞入一个巨大的锉子里,用力摩擦。身体各个部位,开始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信号。 “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她这样想着,身边却连个听遗言的人都没有。手机和她一起飞出来,很巧,这会儿就散落在视线可及的地方。被激活的屏幕上多了几道裂痕,上面是“五个魂”组合正式成立时,少女们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自己,笑靥如花,眼里满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在生命最后时刻,不知怎么的,罗祈看着这张照片,竟然也笑了。 她的双臂张开,垂落。双足因为巨力而变形,绞在一起,仿佛被钉在一座看不见的十字架上。 ———— …… 汩汩鲜血,顺着无力垂落的纤细手指,安静地淌落在地。 但…… 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罗祈体内流出的鲜血,开始在公路上画出一个奇异图形,那是有如麦田怪圈一般的图案。 光。 光从四面八方安静地聚集过来,将此处照亮得与白昼无二。在一片光芒中,踱出一道身影。 他的长相很普通,皮肤洁白,眼窝凹陷,有着如天空一般深蓝色的眼睛。棕色长发,蓄有胡须,但却并不显得粗野。粗布衣服,粗布鞋子,打扮的很清简,并不像古来帝王、将相、豪侠那样,有着能在人堆里一眼被认出来的出众气质,似乎对不起如此盛大的出场。 但…… 就在他显出身形的瞬间,一道红光从天降落,钉穿了罗祈的右手手背。 紧接着,暗红色的电弧,开始疯狂啃噬着少女的皮肉,在她的皮肤上烙印下一道道令咒。眨眼间,她的手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密密麻麻的令咒顺着手腕爬上去,一直延伸到袖子里面,把她的肘部以下部位尽数包圆。如果仔细去数,应该有几百道之多。 “……” 从者笑了,慈爱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女,缓缓蹲下。 如雪一般洁白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 ———— “呜……” 罗祈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睛,有些困惑,“怎么会这样……我应该……已经死了……” “这么说不太准确,小姐。你的心跳停止了,但距离脑死亡,还有一点点时间。”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如果你彻底死了,我会很难办的。” 星辰一般明亮的光,撕破云层,打在他身上,仿佛神灵为他降下的聚光灯。 “你……你是谁?”罗祈吞了口口水,“是你救了我?” “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罗祈。在这场战争里,我没有名字,没有面目,没有身份,我什么都没有。” “好……吧……” 少女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怎么称呼你呢?” “喂,喂喂,那边的,你,穿布鞋的人……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听出,你是在叫我。” “这……不太合适吧?你有没有外号之类,稍微上口一点的称呼?” “非要说的话……”男人沉思了一会儿,用平和如水的声音,无比温和地说道,“按照你们的发音习惯,就叫我‘约书亚’好了。” 第13章长不大的小女孩 “约书亚?”罗祈只觉得越发困惑,“算了……你刚才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没关系,夜还很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说明。”约书亚对她笑了笑,沉声道,“简单来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的身体修好了,包括四根断裂的肋骨,已经不跳的心脏,一些流出体外的器官,流失掉的大量血液,六十七处骨折,因为长时间盯着电子产品而造成的近视,还有刚才生日团播时,动捕设备造成的腰伤。” “我就说我的腰怎么一使不上力气……等等?”罗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你知道动捕服?” “我知道很多东西。”他笑道,“不过,不用怕。” “只要别出现那种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戏码,在接下来的圣杯战争里,我会保证你性命无忧。” ———— “阿武,阿武?” “……”叶观武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林一光——他反倒是一脸兴奋,说话前,还要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偷听,才小声问道,“昨晚进展咋样啊?” “昨晚?”叶观武愣了一下,反应半天,硬是没弄懂他说的是什么。 “干嘛这种表情,你师父让那个小姑娘,送你回家的吧?”林一光挤眉弄眼地说道,“据我所知,你爸妈这个点儿应该都不在家才对。如此大好机会,你就没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去你的吧……”叶观武没好气地挥挥手,“怎么可能真让她送我回去啊,就到小区门口而已。” “是吗?真没意思,我看你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还以为你昨晚干嘛了呢。” 就算再怎么,她和我也才认识二十四小时不到,还能干嘛啊?! 叶观武在心声中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接着说道,“我说我昨天晚上在看直播,你信吗?” “直播?”林一光一脸懵逼,等叶观武把手机上虚拟偶像的视频给他看时,却又露出一幅很微妙的表情。 “阿武,作为兄弟,看到你沉迷在这种虚拟动漫人身上,我深表理解。”林一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从小到大,你练的一直都是童子功,对现实生活中的女生缺乏了解。这会儿冷不丁自由了,把情感倾注在虚拟的女孩子身上,这很正常。但千万要分清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啊。” “虚拟的……女孩子?”叶观武眯起眼睛,“什么意思,这不是动漫吗?” “当然不是,这叫动捕,是虚拟v装的一种。她们背后,可是有真人扮演的,指不定是四十几岁的大妈呢。”林一光“好心”提醒道,“起码昨天晚上那妹子,洛晓芹?人家看得见、摸得着,是真实存在的。” “你在搞笑啊,看她那个头,搞不好连高中都没有,是初中生啊!”叶观武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能和初中生谈恋爱呢,人家正是用功学习的年纪。” “唉,阿武啊,你这人就是练功练得太死板了。现在的初中生成熟着呢,我就是初中谈的恋爱,也没怎么样啊,你瞧,咱们两现在不还是同一所大学吗?依我看,你每天花在练功上面的时间,可比谈恋爱多得多了。” “我是为了要治病才练功的。”叶观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再说,你初中谈恋爱没问题,是因为你当时也是初中生啊。” “谁是初中生啊?” “哦,没啥,我们在……” 林一光还以为是同班的哪个女同学,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扭头的一瞬间,声音像是被掐断了一样,怔在原地。 洛晓芹坐在两人后排的桌子上,左手搭着膝盖,她似乎很享受这种难得俯视别人的机会,笑吟吟地看着他两。 “校门口有门禁啊,你是怎么进来的?”林一光思索一阵,“不会是……你们门派有什么独门轻功,翻墙?那围墙可三米来高呢!” “进个校门,还不至于要用到轻功吧。”她从裤袋里拿出一张绿色的卡片,亮给他们看,破有种炫耀的意味,“瞧瞧,正大光明,从大门口进来的。” “洛晓芹,青岚大学42届在校生……42届……” 叶观武难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说道,“你是大三的?!” “学姐?”林一光更是目瞪口呆。 “看着不像吗?”洛晓芹笑眯眯地问道,但很显然,她对类似身高的误会相当在意。 “不。”叶观武的脑袋瓜飞速运转,瞬间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说法,“昨晚在宴席上,他们不是说你是河北人嘛。我以为……” “我是河北的初中生?”洛晓芹撩了一下额前碎发,换了个侧身的坐姿,微微俯身,有些调侃地坏笑道,“怪不得昨晚总喊我姑娘姑娘的,你把我当小丫头哄呢?” “啊……这……这年头还能从男生嘴里听到这种称呼。”林一光尽力找补道,“也别有一番风味的嘛……哈……” “也不能怪他,事实上,经常会有好多人弄错我的年龄。”洛晓芹有些复杂地笑了笑,自白道,“在我……还和这具身体相符的年龄,爷爷逼着我练缩骨功。在他的功夫观念里,身材越小,就和我们家这一门的功夫越发契合。在最危急的时候,缩骨功还能起到救命的作用。” “我不想练,绝食抗议了好一阵子,但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练了。” “缩骨功……”林一光仿佛踏入了武学圈子的另一个侧面,惊诧道,“真的有这种……小说一样的功夫吗?” “有的。”叶观武点头道,“我师父就会用,我见过。但……他的体型还是很正常啊!” “你师父学这门功夫,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洛晓芹淡淡说道,“成年人的身体,想要练缩骨功,会比孩童时期困难上百倍。” “但……” “功成之后,我的身体,也被这门武术彻底‘定型’了,再也没长高过。”洛晓芹很平淡地笑了笑,认命一样说道,“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 “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今天我来找你们,是想再一次,正式地,表达感谢。” 洛晓芹从桌子上蹦下来,在夕阳的光照下转身,笑道,“作为学姐,至少要请我优秀的学弟们吃一次晚饭,才算合格吧?” “额……不,我就……我晚上有事。”林一光立刻推脱道。 “啊?”叶观武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 “临时!临时,有事情!真没办法啊,就是这么不凑巧……不过学姐,你也不用在意我,昨晚我没帮上啥忙。要请客的话,请他就完了,毕竟是他上去打的嘛。” 他用力拍了拍叶观武的肩膀,别有深意地说道,“阿武,难得‘学姐’邀请你,好好表现啊!” 第14章蝎子蜇人天性使然 说是吃饭,当他真的端着食堂里的饭菜,看到洛晓芹身边那位一头白发,却西装笔挺、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时,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老爷子笑的很爽朗,身板极高,有点像早些年情景喜剧里那种比较开明的大家长。但,出于习武多年的本能,叶观武感受到了他危险的本质。这幅人畜无害,貌似慈祥长辈的外貌下,藏着某种需要格外警惕的东西。 没错,就像…… 蝎子尾巴上的倒刺,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刺狠狠地蛰一下。 “晓芹,这是……” “抱歉,以这种方式把你请来,但我确实有事和你商量。”洛晓芹察觉到了他心绪上的变化,柔声道,“我和你一样,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 她深知快刀斩乱麻的重要性,没有过多纠缠,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身份。果不其然,叶观武并没有多大反应——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只是用非常困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正是这种表情,让少女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第一个来找他的御主。 “所以,这位是你……召唤出来的人?” “从者。”老爷子倒是处变不惊,用他那双老辣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叶观武,慢悠悠地说道,“圣杯战争有一系列复杂的术语,我们更喜欢这么称呼自己。既不是活着的,也没有死去,借以魔力而重现人间的存在。” “老夫名为武藤喜兵卫,是此次圣杯战争里,担任‘刺客’的职介,请多指教了。” “武藤喜兵卫……你是樱岛人吗?”叶观武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实在不像华夏家长能取出来的。 “准确来说,是樱岛战国时期的武士。”喜兵卫笑着说道,“和织田信长他们是同一辈人呢。” “坐下再说吧。”洛晓芹小声提醒道,“菜都快凉了。” 叶观武看了一圈周围,他们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学食堂里,到处都是学生,整体是一个喧嚣嘈杂的氛围里。这种地方,反而不需要担心谈论秘密会被外人听到,只要不是用吼的,你的声音会很自然地融入背景中,压根不会有人注意你们在说什么。 思忖片刻,他还是端着餐盘入座了。 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定定注视着对面的一对组合,心中暗暗开始评估他们的威胁程度。 “别这样看着我嘛,年轻人,我家御主没有恶意的。”喜兵卫并不在乎叶观武不加掩饰的眼神,笑着说道,“她邀请你来,是想寻求合作的可能。” “合作?” “你已经召唤出自己的从者了吧?”喜兵卫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最好把他带在身边,万一有突发情况,也好多个帮手。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单枪匹马行走在这座城市里,可是很危险的。” “……”叶观武暗自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和同为亚洲人的喜兵卫不同,亚瑟是标准的西部牛仔,不太可能凭这张脸混进大学。想要顺利的话,必须再给他编一个合理的身份,这种事对叶观武来说就有点烧脑了。 “多谢提醒。”他也只能这样敷衍过去,“可是,你们说的合作,是指我们两组人结成同盟吗?可以这样吗?” “除了公认的‘隐秘性’之外,圣杯战争大体上没有规则,怎么来都可以。”洛晓芹解释道,“在上一届圣杯战争中,也出现了御主暂时结盟的现象,并没有违反规则。” 而且人家不仅结盟,还快要结婚了。(本作中的五战推迟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就请当做是特异点来处理吧) “我看不出结盟有什么意义。”叶观武双手一摊,很认真地说道,“最后能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吧?也就是说,不管怎样的盟约,到最后都要破裂的,除非一方能够放弃许愿机会。” “很不错嘛,年轻人,三言两语,就把圣杯战争的本质给道破了。”喜兵卫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地反驳道,“没错,愿望是唯一的,这就导致了,圣杯战争中登场的十四个‘人’,其实都是竞争关系。御主和御主,从者和从者,甚至从者和御主之间也一样。你有愿望,你的从者也有愿望,最终,还是得分出一个先后。” “在老夫所处的时代,大名纷纷雄起,割据了整座樱岛。像我们这样占据一席之地的小势力,只能在他们之间斡旋。” “很遗憾,我早已老聩昏花,不堪大用了。在正面战场上,老夫的战力可能还没有你高。”喜兵卫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年岁感慨,“你们国家有句老话,‘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我这把年纪,打不动了。要想让我的御主平安活到圣杯战争结束,最好还是找个靠谱的人结盟。” “当然了,你不放心,也完全可以理解。不如就从最低限度的结盟——交换情报开始,怎么样?” “情报?”叶观武有些心动了,现代战争里,情报攻防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先免费赠送一条情报。”洛晓芹比出一根手指,尽管身处热闹的餐厅,还是下意识把声音压低,“那天晚上,宫家的二小姐也来赴宴的,记得吗?” “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并且,她召唤出的,应该是历届战力最高的saber,也就是‘剑客’职介。对剩下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剑客,狂战士,弓兵,刺客,才一天不到,已经有四组人轮番登场过了。这么一想,这场所谓的“战争”,貌似也没有太大规模。 扳着指头算,也就还剩术士、骑兵和枪兵没有露面了,照这个频率接触下去,他们现身也是迟早的事。 “谢谢你们的情报,如果只是维持这种程度的结盟,我可以答应。”叶观武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喜兵卫,十分谨慎地考虑着措辞,“我和师父还有约,要没什么事的话……” “你先走好了。”洛晓芹很通情达理地冲他招招手,笑道。 ———— …… “怎么样?” “不太好办啊,这个年轻人相当敏锐。”等叶观武离开后,喜兵卫方才那副略有些颓懒的神态瞬间收拢,眸中迸发出精光,“简单来说,他并不急着寻求盟友。我们或许是第一个和他谈的,他都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的左手始终按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这是在提防我。万一我突然拔刀,他也能第一时间掀翻桌子来抵挡。” “突然说什么要结盟,换了我,我也这反应。”洛晓芹也知道没能取得什么战果,有些沮丧,“说到底,我和他也没那么熟,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建立信任。” “那倒也未必,你要是完全不信任御主,就不会来了。”喜兵卫有意无意地嫖了一眼洛晓芹,揶揄道,“看来,御主虽然身材娇小,在他眼里,还是有点魅力的。” “胡说什么……”洛晓芹嗔道,“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喜兵卫慢悠悠的说道,仿佛一个垂钓的老头,“无需操之过急,御主。这一注,已经算押下了。” “在下一次变化到来前,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第15章这番胡话倒也是慷慨激昂啊 “真的假的,这么快就有人找你结盟了?”亚瑟眯起眼睛,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喜欢他的从者。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相信你的直觉吧,尤其是这种时候。”亚瑟压了压他的帽檐,沉声道,既然这个看不上,那,你是打算和那个大小姐结盟了?” “我干嘛非得和人家结盟啊,这种七进一的局面,和谁结盟最后都得干起来,全是白搭。”叶观武没好气地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最开始就保持单干,日后真的爆发冲突,也不至于有什么感情。” “你这么想,倒也算不上错……”一讲大道理,亚瑟本能地拿出烟盒,在大街上拈起火柴,往靴子底上一划拉,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我就是觉得,你小子平时估计也没什么社交机会。突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主动邀请你,哪怕不考虑圣杯不圣杯,交个朋友也没啥不好啊。” 叶观武虚着眼吐槽道,“没什么社交真是抱歉啊。” “不过,就算没社交,我也没到见了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地步。” “哈哈哈哈……”亚瑟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你都说是漂亮姑娘了,还没动心吗?” “漂亮归漂亮,谁都喜欢看漂亮的,这是人的正常审美。”叶观武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番胡话倒也是慷慨激昂啊……那是什么味道?!”说着说着,一股奇妙到不可言说的气味冲进了亚瑟的鼻腔,这是他生前在大洋彼岸,从未体会到过的味觉刺激。 “有吗?”叶观武动了动鼻子,很快就辨认出来,“哦,是臭豆腐。” “什么玩意儿?”亚瑟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这种食物,顿时一惊,“都臭了还能吃吗?” “你不懂,就是故意做成这种味道的。” 此时,两人正路过钱塘河坊街那块,一路上多的是小吃店。能霸住这种人流量火热地段的,大多也不是泛泛之辈,对自家产品颇有自信。 差不多晚上六点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这里平时也会有一些外国游客,因此,金色蓝瞳的亚瑟也显得很普通,只是他张口说话时,偶尔会有人投来震撼的眼神,心说这外国佬咋中文这么顺畅呢? “你又饿了?”叶观武有些无奈,“圣杯战争都没开始打,这几天饭钱就花了两百。” “诶呀,别呢么小气嘛,我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亚瑟把香烟随手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两眼放光,“弄点儿那什么豆腐让我尝尝呗。” “人太多了,我和师父约好的七点钟,回来的时候再买,也来得……” “及……” …… 一瞬间,嘈杂喧闹的景点,忽然安静下来,连一旁的亚瑟,都好像是在张着嘴做慢动作。 叶观武有些发蒙,难不成是精神压力太大,脑子出问题了? 背部,准确说,是脊柱所处的位置,开始微微发烫,并传来一阵奇异的刺痛,像是被无数根绒毛编织成的细针扎了。不至于痛,但有着强烈的存在感,不容叶观武忽视。 他如有所感地扭过头,也说不好为什么就是这个方向,但,在视线尽头,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人。一席宽大的黑色风衣,围巾,长靴,在湿冷异常的钱塘严冬中,这幅打扮并不奇怪。唯一值得奇怪的,是他正略微颔首,用牙咬住手套,以这种怪异方式将其摘了下来。 真皮手套下的右手,闪烁着金属光泽。 “是义肢?” “你在看啥呢,目不转睛的?”亚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黑衣人不同寻常的右手,不禁吹了声口哨,“好炫的玩意儿!莫非在你们这个时代,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叶观武没来由的焦躁,宽大的风衣,让他无法从体型上分辨出男女,只能看到黑衣人活动了一下金属五指,似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他对这个动作,有着非常不好的记忆。 ———— 街对面。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一个头发稀疏,鼻梁上架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打量着这条古风长街的一幕幕。 “王教授,这附近有定胜糕卖,这可是钱塘的特产之一,不能不品尝啊。您看,是不是要……” “小李啊,你总那么搞,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王教授十分风趣地说道,“我们来钱塘是开会,哪能让你们再破费呢。” “嗨,什么破不破费的,都小事儿。”小李一听这话,顿时脸上有了颜色,像是解开了密码一般,兴奋地招招手,“那个谁,去,给王教授装两袋来。” “诶呀,小李,别,别别……”象征性地拦了两下,王教授也没做任何实质性表示,只是说道,“这是干什么呀。” “咱们都是一家人,啥好说不好说的。就是……”小李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说道,“这些年,把我们的市场压得太厉害了,这回他又弄出来一个新的什么玩意儿,非要抱我们赶尽杀绝,他好一个人吃所有市场,实在是贪心不足、其心可诛啊。” “王教授,您可是咱们这边最后的指望了,在研讨会上,您可要报我们公司的成果,多拿出来提两嘴啊。” “一定一定。”王教授满口答应,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不过,就算我不提,他们估计也长不了。要我说,这次摆出来的玩意儿,那都不叫科学,该叫科幻了。做科研的,得一步一个脚印,今天这个大发现,明天这个大发明,他是爱迪生还是爱因斯坦啊?” “稍微搭了个地基,就迫不及待地满世界宣扬,骗钱,这种人,我最看不上了。” “听听,听听!要不怎么人家是教授呢,这格局!” 所有人都笑了。 …… “当心————!!!” 街的对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当出现情况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看去,这是人的本能之一,王教授也不例外。 一道闪光的碎屑,也因此没能击碎他的咽喉,而是划破侧颈,在皮肉上刮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等完全飞过时,王教授才后知后觉地摸向侧颈,不出所料,摸到了一手温热鲜血。 “呜……” 年龄大了,经不起吓,当即就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 “该死……” 黑衣人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压根就没有再补一刀的想法,转身,拔腿就跑。 第16章隐秘性都当街飚马了还隐秘个锤子 越是追赶,叶观武越是心惊。 刚才,他清楚看见,对方至少有一只手是金属做成的义体。 在身体缺失一部分的情况下,再进行高速跑动,会因为重量的不协调感而产生偏移。而这个黑衣人,却跑的比正常人还要快几分,不仅如此,他还一边跑,一边进行高难度的跑酷动作,比如从垃圾桶上面翻过去,毫无征兆地滚地一圈,在人群中压低身位、来回穿梭,给叶观武人为制造追踪难度。 “嘟嘟————!!嘟————!!” 冲到马路上,刺耳的喇叭声扑面而来,明晃晃的车流让叶观武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全力追击。 正在上演着公路版的生死时速,黑衣人却忽然回头,看了叶观武一眼。这一眼中,似乎有些许嘲弄之意。 下一刻,他竟然双足一蹬,整个身体凌空跃起,仿佛要向叶观武炫耀其身法之高超,贴着一辆汽车引擎盖翻了过去。眼看这就要撞到车顶时,他又用金属手掌向下一按,哐的一声,在车顶印下掌印,再一次凌空转体。 多亏金属义体,这种原本做出来必定骨折的动作,都显得如此行云流水。 看到他微微曲起的手指,叶观武心中一凛,迅速矮身。 “嗖————!!” 暗器擦着皮肤飞过,叶观武感受到一股凉意。 “冰块?他用的是冰块?” 一阵齿轮转动时打断了他的思路,再一看,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左手手套咬了下来。果不其然,和右手一样,都是金属义体! “砰!” 一发钩绳从变形后的左手中射出,勾中了立交桥。黑衣人站定身形,甚至还朝叶观武挥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大有嘲讽之意。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他却像是进入无人之境,双足一点,连动着钩绳的机械装置迅速运转,竟然将他的身体凌空吊起,与一辆堪堪驶来的小汽车擦肩而过。 叶观武一个侧翻滚,闪过朝他冲来的汽车头。再度起身,看着像热气球一样垂直升高,逐渐难以追赶的黑衣人,不由攥紧了拳头。 正在此时,烈马的嘶鸣声……撞入耳中。 “让开让开让开!” 亚瑟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回头一看,叶观武的瞳孔都下意识缩起来了——这货竟然骑在一匹暗金色的高头大马上,飞速朝自己这边赶来!他的马术很高明,这可是在大马路上,而非平地,各种障碍自然少不了,但他居然能操纵马匹一一跃过。 看到这么个玩意儿在路上狂奔,大部分人还以为是自己穿越了,纷纷躲开。一路下来,竟然都没踩到人。 “嗤————!!” 亚瑟勒紧缰绳,让这匹高头大马来了个急刹车,四条腿横向飘移,稳稳停在叶观武面前。 “没时间解释了,上马!” …… “哐当!”“哐当!” 清脆的马蹄声撞入耳中,让叶观武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在几分钟前,他目睹了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凶手甚至都不挑个没人的时候,直接在人群中动手。 再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他的双手都是金属义体,不会留下指纹。选用的凶器是碎冰块,如果一切顺利,击碎咽喉之后,这块碎冰也会落到地上,被慌乱奔逃的人群踩碎。即便它滑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警方赶到时,多半也融化成水了,神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种独具特色的弹指功,和莫太封当日展现出来的,简直如出一辙! “没受伤吧?!”亚瑟的声音混在风里,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吼。 “没有。”叶观武好奇道,“这匹马是哪里来的?” “我的宝具【西部骑手】,不需要吟唱,吹声口哨,就会有马响应我的呼唤。”亚瑟拍了拍正因高速疾驰,而晃动不已的鎏金色马头,吹嘘道,“怎么样,小子,之前骑过马没有?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土库曼战马啊!” “能追上吗?”叶观武只关心在立交桥上玩真人马里奥的黑衣人。 “这个……”亚瑟看了一眼垂直距离数十米高的立交桥,如看天书一般,疑惑不解道,“这是战马,不是飞马!话说你们干嘛在平地上修这种玩意儿儿啊?!” “啧,那就没办法了。”叶观武咬了咬牙,发狠道,“给我来瓶酒!” “你小子……隐秘性规则是被你吃了吗?”亚瑟不由惊叹道,“直接大马路上变身?” “都骑着马在汽车道上狂飙了,还隐秘个屁啊!”叶观武难得爆了句粗口,直接伸手道,“来瓶给力点的,度数越高越好。” …… 亚瑟勾起嘴角,从他的东部传说背包里掏出一瓶肯塔基波旁(就是波本酒,多亏了青山老师,现在它的名字更为人熟知),十分熟练地单手旋开瓶盖,笑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分到一组了……” 迎风骑着战马,脖子一仰,波本酒几乎是劈头盖脸的浇下来,糊了他一脸。叶观武近乎贪婪地汲取着甘醇的佳酿,随着剧烈如鼓声的心跳,额前一缕发,开始悄然变为藏蓝色。 ———— 利用钩锁迅速攀上立交桥,借着路灯间的距离,黑衣人在车流上方接连跳跃,轻松写意,仿佛是在玩跳房子一类的游戏。他对距离和重心有着无比精准的把握,大跳到空中时,他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右手瞬间起了变化,从金属的五指当中,变出一只造型清奇的腕表。 “这里是黑鸬鹚,重复,现在进行第三十九次户外行动报告。目标人物已受到重创,因为突发干扰,未能确认是否死亡,紧急规避中。本次户外行动中,出现了未能被【因果测算方程式】预测的变量,值得记录。在后续的开发中,可以将其列入待考察的……” …… 说到这里,黑鸬鹚眉头微微蹙起,如有所感般抬起头。 叶观武一个大跳,高高跃过立交桥顶端,朝这边下坠!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见多识广的黑鸬鹚声调都变了,不等他做出反应,叶观武已经怒吼着撞过来,他只能用两条金属义体聊做防御。饶是如此,这巨大的动量也足以把他撞飞出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飞过立交桥,当即砸在一辆倒霉的路过小轿车车顶。 “砰————!!” 宛若朝地面放了一个礼花,巨响声中,车窗玻璃齐齐震碎,车顶的铁皮也凹下去一块。 叶观武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双腿一蹬,抱在一起的两人再度腾空而起,直接翻出立交桥。好巧不巧,这一次下坠的方向,是一片即将被推平拆除,渺无人烟的废弃区域。 “轰————!!” 短促有力的震响,如胶似漆的两人摔在一动房屋的残骸上,撞塌了摇摇欲坠的楼板,终于得以分开。 “没料到这一手吧?!” 吐掉了嘴里的泥沙,叶观武抢先站起来,声音低沉,眼中迸出凶光。 第17章为什么追我 “到底为什么追我?我和你并没有仇怨,我杀他,应该和你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吧。” 黑鸬鹚的声音非男非女,让叶观武愣了一下,随后,他便意识到对方是用了变声器。 叶观武没有回答,因为在他眼里,这根本不算个问题。从师爷亲手给他上第一条腰带时,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 记忆中,这似乎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因为当天,馆内的所有训练都暂时停下了,师父们分列两边,恭恭敬敬地侍立着。而他自己,则是束拳于腰,扎着一个稳稳的马步,充满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跨进这门,就算是我们这里的弟子了……小叶子,你要记住……” 姜永夏用那双满是老人斑,颤颤巍巍的手,给叶观武系上了武人象征的腰带,一边说道,“所谓武术,并不是让强者相互斗争的技术,反过来,是让弱者保护自己、惩戒邪恶,甚至有能力保护更多弱者的技术。修行武功,强健的不只是体魄,更有你的心灵,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拳头朝你打过来,依旧能想办法进行反击。” “在需要力量的时候没有力量,在需要自律的时候无法自律,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系上这根腰带,就是给你上一口气。只要气还在,你这个人就永远是打不倒、杀不死的。” “往后,你就要凭这口气做事、做人。” …… 悄然结束的回忆中,起手式已经摆出。 叶观武没有多说什么,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双足前后分立,足尖点地,如拳击手一般,开始接连不断的小跳跃。 “原来如此,潜藏在人群里的异能力者,沉迷于扮正义英雄的过家家游戏……” 黑鸬鹚看出了他的战意,攥紧金属铸成的拳头,嘎吱作响,冷声道,“你一定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救主吧?” 一边说着,黑鸬鹚一边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风衣和围巾。 叶观武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穿这身了:围巾下,是一张半遮面式的面罩,从鼻梁开始,遮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在这件堪比袍子的宽大衣物之下,藏着一身半覆盖式的外骨骼,以相当贴合人体的方式,穿戴在他身上,几乎可以看做是皮肤的一部分。在他的背部,还连着一个类似电池背包的矩形镶嵌物,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可惜,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并非是独一无二的救主。” “就在刚才,你招惹到了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金属双手的手背冒出光的纹路,金色的光纹顺着手臂,一直延伸到其背部。嵌在背上的方盒中,开始传出机箱启动般的动静,片刻后,似乎有某种气体从面罩中析出。 黑鸬鹚猛地吸了一口,明显有些上头,脖颈后仰,两边的肩胛骨咔咔作响。 金属义体握成拳头,朝叶观武袭来。 好快! 这种速度……不是人类能有的! “砰————!!” 正当叶观武判断其拳路,准备拦截时,黑鸬鹚忽然变出一个假动作。只见他重心后仰,整个身体如同一杆刺出的长枪。用距离头部最远的足尖,使出一招变线蹴击,正中叶观武眉心! 这一记踢腿的速度、力量,都远远超出叶观武想象。结结实实被扎中眉心,贯穿的刺痛感顺着颅骨传入大脑,力道之大,竟然将这个八尺大汉硬生生踢飞出去。 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双手护住后脑勺,不得和坚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一瞬间,脑海中依稀闪过姜永夏被击飞后的一连串动作,这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初揍人时,只觉得师爷动作略有些奇葩,轮到他被打飞出去,方才能体会到老爷子的功夫之深。 自己只能硬吃下和地面接触瞬间的伤害,而他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其尽数化去。 这边还在回忆呢,黑鸬鹚却半秒都没等,身影一花,直逼上前,如斩首刀般的足跟迅速朝叶观武脑袋重重踩落。 “砰!” 瞅准时机,叶观武往旁侧一滚,地面被踩出裂痕。 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认识到对方的危险性,这一脚表现出的力道,足以把一个成年人的脑壳像西瓜一样踩烂! “喝——!” 当黑鸬鹚再度踩下来时,叶观武不敢再托大,用最为坚硬肩部和肘部硬接下来,大喝一声,猛然发力,扳住他踩在自己肩上的右腿,反拧脚踝,将他整个人举起来,像丢一袋面粉那样,狠狠抛摔出去。 “……” 凌空飞来的一脚,虎趾重重踹在叶观武的腹部,强行借力后,黑鸬鹚空中转体,飘然落地。 以无比潇洒的姿态化解了攻势,黑鸬鹚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做了一个在外人看来,相当诡异的动作。 他把鞋给脱了。 脱了之后,拿脚一勾,远远甩开去。 腹部挨的那一脚倒也不怎么痛,比起上的疼痛,他更在意对方那稳到可怕的下盘功夫。 “原来如此,失去了双臂后,日常生活都得用脚来代劳,反而在无形中锻炼了脚趾的灵活性……”叶观武揉了揉被踹的部位,基本洞悉了对手擅长的武功,顿感阵阵压力扑面而来,“拳头只是幌子,腿功才是你的专长!” 黑鸬鹚的眼睛似乎笑了笑,下一瞬,他化身为一缕风、一道光,以骇人的速度冲上来。叶观武已经瞪大了眼睛,还是没能捕捉到这堪比风雷的一脚,凭着本能,向左一闪,只听脑袋右侧传来轰隆一声,劲风刮过,他的侧脸被足跟擦了一下,竟然有股刺痛。 出腿的速度,已经让足跟堪比小刀子一样了。 “咚!”“咚!”“咚!” …… 眼花缭乱的蹴击、回旋踢和凌空飞踢,让叶观武有些疲于防守。黑鸬鹚的攻势之猛烈,宛若瓢泼大雨,明明只有一双腿,十根脚趾,却打出了千百种变化,叶观武被打得稳步后退,从形势上看,完全是被压制住了。 眼看自己的连环攻势取得成效,黑鸬鹚略带不屑地撇了撇嘴。是因为对方最开始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弹跳力,他才跟着使用外置设备的。不曾想,身体能力一升上来后,他却变得异常拉胯。 “啧……”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记高抬腿,拨开叶观武递过来的拳头。黑鸬鹚凌空跃起,回身,狠狠一脚踹在叶观武心口,结结实实将他踢飞出去。 “砰”的一声,撞在一堵尚未被拆掉的墙上,叶观武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半捂着心口,十分无力地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这就不行了吗,你那两下子,也能叫做功夫?”黑鸬鹚整理了一下衣服边角,转过身,冷眼嘲讽道,“似乎学过两下子,但也仅此而已。平时一定过度依赖异能力,没怎么好好锻炼过吧?” “早知道你是这种级别的废物,我就没必要浪费【微醺礼物】了。” 第18章我起了一枪秒了但是我又起了 “微醺……什么……?”叶观武好像气喘犯了,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是你背上那个东西吗?” “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黑鸬鹚冷笑道,“临死之前,只想满足一下无聊的好奇心吗?” 叶观武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又咳嗽了两声,借机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早就和你说了,这个世道,碰到什么跟你没关系、又讨不到便宜的事,最好管自己缩着。大家虽然嘴上不那么说,但都是那么做的,像你这种……反而属于珍稀动物了。”黑鸬鹚半蹲下来,尘埃落定后,反而用老朋友一样的语气问道,“后悔吗?爱管闲事的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既然要死了,让你做个明白鬼,倒也没什么。” 他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风衣,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冰,一边说道,“我,我们,隶属于wt,那是一个致力于改变世界,消除所有战争、剥削、和痛苦的伟大组织。类似我这样的人,只是这个庞大组织中的马前卒。还有,你猜的没错。微醺礼物确实是我背包里的东西,准确来说,它是一种经过特殊调配后的气体。” “改变世界……没有……痛苦?”叶观武继续摇头,“可是,你刚才……杀了一个人。” “你以为新世界是平白无故,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黑鸬鹚冷笑道,“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能力者,你们只是被概率眷顾而已,除去能力,根本什么都不是!” “咳咳……”叶观武艰难地喘着气,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的组织里,有很多能力者吗?” “不多,但也不少。既然致力于改写世界,总会吸纳各种各样的人进来。”黑鸬鹚磨了磨碎冰的边角,“好奇宝宝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等警察找到这里时,他们只会发现一具倒地的尸体,找不到凶器,也找不到任何指纹。” “而我,则会像烟雾一样,彻底从这里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 寒光一闪,一枚碎冰从他指尖飞出,刺穿空气,直奔人体最脆弱的咽喉处而来。 叶观武抬起两个指头,将高速飞行的碎冰块稳稳夹住。 …… 即便戴着半个面罩,黑鸬鹚震惊的眼神也很难掩饰。自己的拿手好戏,本该用出来就是一条人命的,却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接下了。错愕之中,他意识到自己错估了对方的真实实力,方才一系列败退,很有可能都是装出来的,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再次警惕起来。 “那可未必?”叶观武眼中突然恢复了精神,沉声道,“既然都退了,方不方便再多退几步啊?” “倒也没别的意思啊,就怕你溅我一身血。” ———— “砰!” 枪响。 不等黑鸬鹚反应过来,一发子弹直接从后脑射出,从鼻梁传出,把他的脸打了个对穿。一捧血雾在他的面门炸开,带着一股浓浓的腥味,飘散在烟尘四起的工地里。他的身体呆滞了几秒,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脑袋砸中一块石头,又磕出大片大片的血浆。 “呼……呼……” 近距离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叶观武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再怎么练武,对这种场面,还是会产生生理性排斥的。虽然他并非死于自己之手,虽然他在几秒钟前还打算杀了自己,但……叶观武还是没法像那些杀伐果断的小说主角那样,瞬间对此释怀。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用呼吸吐纳的功夫,来安慰胸膛中这颗狂跳不已的心脏。 “怎么样啊,问出点什么来没有?” 相比之下,亚瑟可就是老江湖了。他用右手花式甩枪,那把转轮手枪仿佛在他手上跳起舞蹈,一边有些轻佻地吹起口哨,好像对倒在地上的尸体全然不在意。 “我好像卷进了一场和圣杯战争没关系,但影响非常大的事件里……”叶观武尽量不去看躺在地上的尸体,一边说道,“还好你没有立刻开枪,要不然,我前面那几脚都白挨了。” “你都快把脑浆晃匀了,这点儿暗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亚瑟居然大刺刺地走到尸体旁,俯身,在他身上翻找起来,这个动作把一旁的叶观武吓了一跳。 “你干嘛?!” “什么干嘛?”反而是亚瑟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干嘛去翻那玩意儿啊?就让它放在地上呗!” “他身上总会有些东西的,钱、补给品……反正他也用不到了。”亚瑟挥了挥手,很淡定地说道,“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近看到死人?放轻松点,小子,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他已经死了,没有什么比一具尸体更安全的。” “再说,这家伙本身就是个杀手吧?刚才你也看到的,指头一弹,差点就是一条人命。” “干这行的,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杀人的,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杀,这就叫报应。” 一边给叶观武讲着大道理,亚瑟一边在尸体上翻找着还能用的资源,碎碎念道,“奇怪,一般都会有点儿东西的,戒指啊、皮带扣啊,怀表啊……这人怎么啥都搜不出来?这人太穷了吧?” …… 已经涣散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 再怎么勇武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难免会陷入世界观崩溃的境地。叶观武愣在原地,想要张口提醒,又觉得这事本身太荒谬了,他甚至都不能判断这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压力过大,看到的幻觉。 当他的脖颈也像破旧的木人偶那样活动起来时,这个问题,总算没有疑议了。 “亚瑟!” “啊————————!!!” 几乎是在他出口的同时,黑鸬鹚的身体忽然扑上来,狠狠一口,咬在亚瑟的肩膀上。 “whatthef!” 来了一连串必须消音的国骂,亚瑟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虽然他现在的状态也是“死者复生”,但亲眼看到一个刚刚被爆头的人突然活过来,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复生的黑鸬鹚完全不像人类,反而像一头未开化的野兽,用尚未僵化的声带一声一声吼叫,直接挂到亚瑟身上,和他一起旋转了半圈。 “砰!” “砰!” 如此近的距离,两枪打在心脏上,冲击力竟然都没把他震下来,反而让黑鸬鹚越发凶性毕露,张开大口,咬向亚瑟的侧颈处。 “咿呀!” 叶观武不再藏拙,怪吼一声,以左腿为站立核心,从地借力,腰胯配合着拧动,飞快摆动身体!他的右腿如挥出的长鞭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弧形轨迹,足跟狠狠抽打在黑鸬鹚的下颚。 只听一声巨响,力道穿透本就薄弱的下颚皮肉,震碎了黑鸬鹚的整块颚骨,连带着崩断好几颗牙。混合着血的牙齿碎片从口中飞出,黑鸬鹚被这一脚踢中面门,下颚破碎,咬合力大大减弱。被踹到地上后,咔嚓一声,浑身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他竟然还“弹”起来,四体着地,梗直脑袋,发出野狗一样的嘶嘶声。 “我不是很懂行,这种情况,在你们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吗?”亚瑟摸了摸脖颈,心有余悸道,“上一个这么扑我的玩意儿可是美洲豹!” “咔咔!” 两句话的功夫,黑鸬鹚的身体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弯折,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的反应。 第19章武功再好一砖撂倒 已经确认死亡的人,还可能活过来吗? 今天之前,叶观武从未思考过这种无稽之谈。谁又能想到,继圣杯战争之后,又一个科幻小说家都不敢轻易采用的设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眼前。前一秒,他还在为这个迅速流逝的生命感慨大发,下一秒,这玩意儿竟然又动起来,还表现出了异常的攻击性。什么叫“死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叶观武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不,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你看……” 冷静下来后,叶观武指了指黑鸬鹚的脖颈,在那块并不算太大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频率时快时慢。仿佛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已经在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方式,观察着这个世界。 “吼吼……也就是说,这家伙和你一样,身体里也长了‘寄生虫’吗?”亚瑟摸了摸胡须,左手下意识地按在枪柄上,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这个动作都能给予他不小的安全感,“真没想到,死了快一百多年,来到地球另一边的大陆上,竟然要跟这种东西战斗啊。” “能击中吗?” “……小菜一碟。” 顿了一下,屏住呼吸,亚瑟用左手拔枪,来了一招亚美莉加传统居合之腰间点射。 枪火一闪,子弹瞬间击穿了黑鸬鹚的脖颈,在上面开了个大洞,也让场面变得愈发血腥。红的白的涂了一地,用一场比较抽象的老相声台词来形容,“断是没全断,多少还连着点筋呢”。而现在,黑鸬鹚的情况也差不多,还有一层皮黏连着,脑袋没有完全掉下来,而是就这么悬在空中,晃啊晃的,像一根风干的丝瓜。 有了前车之鉴,亚瑟不敢怠慢,又往他的心口连射三枪。三颗子弹击打在同一个点,总算射穿了黑鸬鹚的外骨骼,一枪穿心,爆出血花。 退了两步后,黑鸬鹚的“身体”没有倒下,金属义体自然下落,双足分立。如果不是他的脑袋只剩层皮连着,看上去真的很像站着睡着了。 但…… 被血染色的瞳孔,忽然一轮! “嗡——————!!!” 一股奇异的蜂鸣忽然传来,叶观武和亚瑟都是凡人之躯,只觉得耳朵里一阵酥麻,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耳朵。这股尖锐的刺响叠起一座高高的声浪墙壁,呼啸而来,仿佛要把他们骨膜钻破。在难耐的噪声中,叶观武强打精神,总算看清了两人此时此刻真正的对手。 一条虫。 一条仿佛由纯粹的光被压缩成流质,所构成的虫,从脖颈的断处蠕动着钻出来。它让叶观武想起小学时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水母宠物,轻若无物,舞动着轻飘飘的身姿,分不清哪一边是它的什么器官。很难想象,刚才这阵足以让人产生生理不适的噪音,竟然会是从如此纯粹的生物体内发出。 它缓缓扬起光构成的脑袋,与此同时,那个仅有一层皮连着脖子的脑袋,似乎也做出“抬头”的动作,与它保持一致。 “见鬼……我可没带银弹来啊。” 见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事,亚瑟下意识地叼了根烟,“你说十字架对这玩意儿能管用吗?” 叶观武咽了口口水,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你带了吗?” “没有。” “没有你说个鬼!”他的声音不自觉大起来,“除了转轮手枪,还没有火力大一点的武器,赶紧掏出来轰他丫的!” “我t是牛仔,不是趟军火的!要有你说的那种大玩意儿,我早打到平克顿侦探老家去了,呼……”亚瑟一边发着牢骚,吐出一口烟,也没多纠结,一边说道,“我还有泵动式霰弹枪,威力大点儿,但是放在马鞍袋上。这儿地形太复杂,骑马进来费时间,所以我把它拴路口了。” “如果要去拿的话,需要一点时间。” “……” 很明显,对面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考虑时间。藏在脖颈里的光之虫昂起脑袋,从那片纯粹的光芒中,似乎投来一串可怖的视线,上下扫视着这对组合。片刻后,光的丝线从虫子体内喷出,粘住了断裂的那层皮,像胶水一样,硬生生把黑鸬鹚的头颅“吊”起来,重新粘到脖子上。 “嘶嘶……” 交织在伤口处的光芒缝合了皮肉和骨头,化作白烟,伤口瞬间愈合,像是从未存在过。 “啊……啊————!!!!” 突然间,黑鸬鹚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嚎叫声。 他的瞳孔被光吞没,分不清眼白眼珠,只剩下一道纯粹的金光,充盈在两只并不算太大的眼眶内,几乎要把整个额头挤爆。转瞬间,黑鸬鹚的身体内部开始剧变,伴随着咔咔的骨裂声,他的身体被整个“拉长”了。 鲜血从关节和皮肤中渗出,骨头在体内拧断、重组,肌肉撕裂,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在像摆弄乐高玩具一样,摆弄他的身体。他仿佛恢复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意识,灵魂被从遥远的地狱拽回来,重新降临到这具破碎的身体上。 感受到痛苦,他半跪在地上,一下下用脑袋撞击地面。 咚!咚!咚! 其声之大,完全不介意把头皮撞破、颅骨撞裂。然而即便如此,死亡对他也毫无慷慨,拒绝带走他。还没等红色的血流下来,从后颈钻出的光芒便疏忽一闪,将其抹去。 “啊————!!啊……” 到最后,甚至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吃力地仰起脑袋,用勉强还能活动的嘴唇,发出一些气音。 “杀……杀了我吧……” …… 如此惨状,令两人不禁动容。 “没事,我……我那马鞍袋里,还有炸药和燃烧瓶……” “快去拿,快!” 不得不说,叶观武对战局的判断相当精准。就这么两个字的功夫,黑鸬鹚那一丁点可怜的意识再度消散,他不再用脑袋撞击地面,企图快速结束自己在此世间受到的折磨,停滞下来,采用猛兽一般的四体着地姿势,脑袋缓缓抬起,凝视着最开始的敌人。 “咚————!!!” 手腕和脚踝同时发力,如炮弹一般的头槌狠狠撞击在叶观武腹部。 站在旁边的亚瑟只觉一阵风刮过,竟然都看不见人影了。直到大后方传来砖墙撞碎的声音,拿眼一打,那剩一半没没拆的楼房墙壁上,赫然多了个大洞! 刻不容缓,他立刻一路小跑,赶往方才拴马的地方,一边高声喊道,“马上就好,撑住——!!” 周遭很空旷,他的声音在一片废墟中回荡着,穿过层层砖墙瓦砾,飘到了叶观武耳朵里。 撑住? 面对一头僵尸化,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怪物? 这真的是圣杯战争该有的流程吗,怎么和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啊! …… “啊————!!” 面对嘶吼着飞扑上来的黑鸬鹚,叶观武别无他法,捡起一块板砖,咬了咬牙,活动手腕,狠狠拍在他的脸上。 第20章一套丝滑小连招 “啪!” 板砖在脸上裂开,黑鸬鹚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完全不觉疼痛,竟然硬顶着碎裂的小砖块,疯狂扑到叶观武身上,将其按倒在地。 叶观武奋起反击,心中却暗暗叫苦,方才那几口肯塔基波旁带来的力量,差不多快消耗完了,额前那簇藏蓝色的头发开始慢慢恢复原状。同时,对方的压制力也在逐渐增强,此消彼长,一定是自己这边开始变弱了。 早知如此,应该先让亚瑟给自己续一杯再打的,失策! 一切发生的太快,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面对这头已经失去人性的野兽,叶观武别无他法,鼓足气力,狠狠一脚撩阴腿,正踢在其裆部。这种行为,一般都是武术界的高头大族们所不齿的。 甭管啥比赛,但凡是正规赛事,都会禁止攻击这个地方,这也让搏斗家们在训练时,就会养成习惯,刻意不使用针对下体的攻击。这就是赢了也不好听啊,一问你怎么赢的,哦,踢裆赢的,档次一下子就从高手过招降为街头混混了。 不过……到了生死关头,叶观武发现,越是禁止的招就越好用。甭管高手还是混混了,就问你有没有效吧?! 断玉碎阳的一脚正中目标,源于本能的疼痛,似乎再度唤醒了黑鸬鹚的意识,让他发出一声惨叫,手上力道随之松懈下来。靠着两秒不到的功夫,叶观武迅速发力,挣脱其钳制。 一呼一息之间,这颗仿佛为战斗而生的大脑运转起来,让叶观武迅速理清了当前形势。 酒精带来的力量已经见底了,对方的肢体力量强于自己,这种情况下,拼拳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一下都不能被他击中,同时,还得招招击中他的要害,这已经不是刀尖上跳舞的程度了,完全没有一丝容错。 必须在地上和他打!用绞技、锁技,将拳脚的力道降到最小! “啪————!!” 叶观武极力扭开对方掐在自己肩膀上的爪,以伸出右掌,一记势大力沉的掌掴由下至上,狠狠推到黑鸬鹚的咽喉处。这一下,正打中脆弱的咽喉部要害,脑袋顺着力道向后仰去,重心也随之打飘儿。趁此机会,叶观武扣住他的金属义体,猛地一掼,将他的脑袋重重摁到地面上,吃了一嘴灰尘。 好机会! 瞅准转瞬即逝的时机,叶观武该扣为握,将对方的一条手臂从自己双腿之中穿过,固定在胸前。同时,双双腿一腿控制对方的颈部,另一腿控制对方的胸部,同时夹紧,双手抱紧对手的胳膊,形成一个相当经典的十字固。 腰臀起桥,咬牙发力,将这条金属义体拽的嘎吱作响。 “再坚持一会儿,我拿到了!!!” 亚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让叶观武苦不堪言。再撑一会儿?十字固都用上了,依旧没能完全压制住他,这就说明,两者的肢体力量已经不是一个水平了。继续战斗的每一秒,都有着不容忽视的风险! “咔咔咔……” 金属义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拧动声。 叶观武面试一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失误——他不应该用十字固这种针对上身的绞技,人家的两条胳膊是金属做的,对此压根没有感觉。只见黑鸬鹚牙关紧咬,仿佛连牙龈都在一并用力,竟然顶着叶观武的重量,一点一点站起来。 手臂脱臼,他也不在乎,直接拧动肩部,将挂在他胳膊上的叶观武直挺挺甩了出去! “咔哒!” 整条胳膊被惯性拽了下来,叶观武只觉身体一轻,背部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轰隆一声,脆弱的墙体竟然被撞穿。他在半空中舒展身形,尽可能增大和地面接触的面积,受身、护头,总算没磕到什么关键位置。在地上翻滚一周后,叶观武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迅速将手伸入废墟之中,摸索一阵,咬咬牙,用力拔出一根钢筋。 “嗤!” 一声闷响。 利用对方猛冲过来的速度,叶观武直接把钢筋一竖,反而让其直挺挺地撞了上来。黑鸬鹚愣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到突然横插进腹部的钢筋。鲜血淌落,疼痛反而进一步刺激了他的凶性,这头人形野兽将嘴巴大张到几乎裂开的程度,在叶观武耳边大吼,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两人的身形交织在一起,尽管腹部插了根钢筋,黑鸬鹚的行动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不如说,力气变得更大了。他单手揪住叶观武的头发,把他整个人从地面提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颅骨,仿佛要用指力,在他的脑袋上生生抓出五个窟窿。 “啊……” 切身交手后,叶观武立马就确定,这家伙绝对锻炼过手指功夫,单凭这指力,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没办法,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了……” 力量上的优势越来越小,叶观武嘟囔一声,狠下心来,将最后气力用在遭到钳制不深的左手上,该掌为指,骤然一戳,毫不留情地命中眼珠。 在古早的武术中,不乏有这类针对命门下手的阴狠招式。但,随着现代建设逐步加深,这类招式也慢慢被时代淘汰了。如非必要,叶观武也不会轻易动用这些竞技时候的“禁术”。他一直有些害怕戳到眼珠时的手感——脆脆的,软软的,有点像小学时在小店门口买的那种神秘玻璃球。 放着光的双目飚出鲜血,黑鸬鹚下意识地将脑袋后仰,龇牙咧嘴,愤怒异常。 然而,玻璃体的碎裂,并没有带给他太多困扰。金属铸成的左手瞬间探出,握住了叶观武的咽喉,提离地面,凌空一甩,硬是把他嵌进了一块保存完好的窗户上。 “哐当————!!” 窗棂变形,几扇连在一起的窗户经此一撞,纷纷破碎。 叶观武腹背吃痛,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让一口气泄掉。面对进入疯狂状态,展开最后一波凌厉攻势的对手,他并没有急着躲闪,而是脚抵墙根、背靠窗棂,做出了坠肩沉肘的防御姿态。 只见对方势大力沉的踢腿直奔面门而来,叶观武强迫自己睁圆双目,死死盯着他的出腿轨迹,变摊为傍,用人体相对坚硬的肘关节、膝关节,来应对这雨点一般目不暇接的踢技。 “砰———!!!” 力道之大,震得地上尘埃乱飞,手足并用,却能将足跟、虎趾施展出的踢技一一防住。打着打着,叶观武开始适应他的速度和出招方位,面对这头狂暴的野兽,反而在动态的斗争中,找到了静态的规律。 “呼……” 迅速换了口气,叶观武心下一横,抬起左手手肘和左腿膝盖,以两个最坚硬的部位,正面硬吃下一记以足尖为进攻核心的踢技。 “咔嚓!” 虎趾绷断。 “……”怔了一下后,黑鸬鹚狰怒更甚,大吼一声,催动还能动的左拳,狠狠朝叶观武脑袋砸来。 “咚——!!” 电光石火间的错身,让他躲开这一拳。同时,也让这只金属拳头,深深嵌入了其身后的墙壁内。叶观武早就瞄准好了这个机会,双手齐出,扳住他的金属胳膊,同时用手肘抵住其心口,防止他再起高腿。深深扎个马步,骤然暴起,搂着一条胳膊就往右边跑。 “刺啦————!!!” 拳头被带动着,在墙体中耕出一道犁痕。黑鸬鹚几度发力,却又无法将其拔出来,一时间,竟因为义体受制于人。 好不容易很刮完了整堵墙,叶观武趁其不备,立刻松开双手。足步一旋,毫无征兆地绕到其身后,双臂其出,箍住了黑鸬鹚的腰身,两手紧紧扣住。足跟点地借力,整个身体向后方仰倒,来了一招标准的拱桥摔。 “呜啊啊啊啊啊啊——!” “砰!” 怒吼声中,黑鸬鹚的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喝——!” 摔翻他之后,叶观武轻叱一声,以可怕的核心力量做支撑,原地来了个鲤鱼打挺。起身瞬间,他索性借着势头,凌空一跃,一招干脆利落的后踢腿,仿佛尥蹶子的烈马,狠狠一脚踹在黑鸬鹚的心口。 这一脚落在实处,将黑鸬鹚踹的踉跄连连,跌回那片残垣和废墟之中。 “亚瑟————!!” 强忍着背部和腹部的痛楚,叶观武挥舞双手,大声喊道。 第21章亚瑟的微妙强度 作为这一届的archer,亚瑟的面板处于一种介于强和弱之间的微妙境地,算不上太强,也算不上太弱。毕竟,说到底,他的人生只是一部轰轰烈烈的救赎史,最后时刻同自己和解,却没有做什么名动天下的大事。 但,就算是默默不闻,最终死在日出的西部牛仔,也有着其他从者不具备的独特优势。 他的很多宝具,不需要吟唱即可发动。 “嘘————嘘——!!!” 用手指吹出尖锐的哨声,方才见到的土库曼战马竟然从废墟间穿行而来,直奔倒地不起的叶观武。如有灵性一般,战马缓缓低下头,用脑袋顶住叶观武的腰背,将他轻轻翻了半圈,随后又主动将四只蹄子跪下,降低高度。叶观武咬咬牙,抓住他的鬃毛,非常艰难地爬上马背。整个过程中,这匹战马一动不动,保证他能平稳地骑上来。 “好孩子……跑!快跑开!” 它像是能听懂亚瑟的话,撒开蹄子,朝相对空旷的废墟一路狂奔。与此同时,黑鸬鹚也缓过神来,发觉一直和他搏斗的猎物竟然骑着马跑了,当即露出狂怒之态。龇牙裂齿,四肢伏地,好比一头顺着血渍,非要追到猎物不可的豺狼。 “砰!” 正中眉心的一枪,血如泥点般飞溅出,也让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亚瑟身上。 “嘶嘶……” 亚瑟抄起一管已经点燃引线的炸药,双目微微眯起,“被困在这样的身体里,一定很痛苦吧。” “啊——————!!!” 他张开大口,露出两排已经完全脱离人形的尖牙,舌头一伸两三米长,挂着令人恶心的涎水。不仅如此,他的外表也在发生变化:颧骨变高,额头变尖,鼻孔变粗,眉毛变长,整张脸像是要被撕裂一样,有种“伪人”的既视感。同时,一束金光从他的额头喷薄而出。 亚瑟神情一凛,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人内在的血肉已经快被蛀空,刚才看到的那只虫,不管它是什么……即将离开这具温养它多年的温床,破茧而出! 不能再等了! 甩动手臂,将引线还在闪烁的炸药凌空丢出一道抛物线。亚瑟的力气无疑是足够的,一道优雅的抛物线后,炸药飞进了黑鸬鹚张开的巨口中,很自然地滑入咽喉。就算是这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露出痛苦的表情,将金属义体伸入喉咙,想把它掏出来。 “刺……” 亚瑟退后两步,帽檐一压,默默点燃了一根火柴。 “砰————!!!” 毫无意外,炸药爆炸了,这就是它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在体内爆炸和在体外爆炸,完全就是两个不同概念。即便亚瑟已经往后趟了几步,却还是没能避免被溅一身,他颇为嫌恶地啧了一声,用脚跟蹭了蹭地面,将沾染上的血污尽可能地蹭掉一些。 黑鸬鹚的身体被彻底粉碎了,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散的到处都是。腰部以下还算完整,但失去了上身,仅存的下身也没了动静,双腿一软,扑通,在亚瑟面前跪下了。 别看惨成这样,但亚瑟相信,如果这哥们儿仍有那么一点点意志,他还得跟自己说声谢谢呢。方才那只仿佛由纯光组成的虫子,看着圣杰无暇,实际上手段可谓是残忍无比。好不容易争取到几秒钟自主权,他都想把脑袋磕碎来自杀,这得是有多痛苦啊。 “看样子是结束了。”他抽了一口香烟,曲起手指弹掉,似乎就为了嘬那最带劲的第一口,“这t到底什么玩意儿,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罢,他还大着胆子,用脚将一块碎肉翻过来。 除了一股刺鼻的烧焦气味外,倒也没看出什么特殊。 …… “呜……” 马背上的叶观武远远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一直没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他看到几寸光构成的触须缓缓从黑鸬鹚下半身中钻出、舞动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还没完,小心——!!” “吼——————!!!” 终于,接近成熟的幼虫,不再需要完整的人类身体做温床。无数触须从断口处探出,张牙舞爪,迸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片刻之间,它竟然操纵着黑鸬鹚仅剩的两条腿,缓缓站了起来。 血还在流,如小瀑布一般,不断顺着这个拦腰截断的巨大创口流出。 站立起来的双腿,显得诡异又可怖。 “……” 亚瑟生前也没见过这等场面,怔了半晌,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口嚼烟草,拧开盖子,一口咬下,嚼得嘎吱作响。以现代的目光去看,这玩意儿对健康可不怎么友好,但一百多年前的人可没那么讲究。三两口下去,再吐掉,亚瑟顿觉神清气爽、耳清目明,这还不够,他直接掏出半瓶开过的白兰地,顿顿顿就下了肚。 能看出来,他属于“私下里烟酒都来”的那种类型,而且来的特别猛。一边抽着喝着呢,一边迅速给泵动式霰弹枪换上另一种子弹。 同一时间,无数触须从黑鸬鹚仅有的残躯中飞出,如同金丝,来者不拒地勾住了地面上的诸多物体。 有已经烧焦的骨头,那半截胳膊,外骨骼的碎片,装有微醺礼物的大黑盒,几乎认不出来的小半个脑袋,还有满地碎石、瓦砾……勾中,猛地一拽,这些玩意儿飞速往他的身体飞来,在金丝的勾勒下,竟然牢牢黏合在一起,拼成了一个怪异到不能再怪异的身体。 在他起身飞扑之际,亚瑟骤然睁开双目,那双晶蓝色的眸子里,整个世界都变慢了,就连这暴起而至的飞扑,也成了慢动作回放。 将霰弹枪从背上取下,抬枪。 标记。 “砰————!!!” 六发特制的高爆子弹,在同一瞬间打出去,以至于只有一声枪响。 这是亚瑟目前威力最大的子弹,由动物脂肪和子弹组合而成,打出去时,会在小范围内产生剧烈的爆炸效果。大致预判了一下虫子所处的位置,毫不犹豫,六发出膛。刚刚起步的身体,瞬间被卷入接连不断的爆破中。 更糟糕的是,装有“微醺礼物”的大黑盒子,也在这六发致命的霰弹冲击下,被打出了一个缺口。 “嗤————” 气体从中喷涌而出,好死不死,等待着它的,是燃烧正旺的明火。 “轰——————!!!!” 意识到大事不妙,亚瑟在第一时间朝旁侧卧倒,躲到一块勉强能遮掩住身体的碎石后,算是躲过了铺面而来的熊熊火焰。他自己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纯属于意外收获,不禁又有些后怕……那股火舌,距离他也就那么几厘米啊! 高温和烈火中,距离蜕变还差最后一步的幼虫,无比痛苦地张开光之翼,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终于,化作纯粹光的粉末,消失殆尽。 第22章典中典之瓦斯爆炸 再一次看到师父赶到现场,叶观武似乎并不意外,他大概也猜到,自己的师父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了。 拆迁区外的道路拉起黄条,被彻底封死,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士围观逗留。一群和宴会当晚别无二致的黑西装干员调查员从车上下来,开始做一些现场还原之类的调查工作,大火被扑灭,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石头,都成了无比重要的物证,被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里。众人忙的热火朝天,一时间,竟把叶观武晾在一边,无人问津。 又或许,是其他人也很清楚,和他交流,并不是自己的工作。 …… “小叶子。”安排好了现场的一切事宜,顺带着在文件上签下大名后,周正义方才缓缓踱来,在马前站定,轻轻牵住了马绳,“今晚发生的事……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难以接受。” “这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啊!”看到熟悉的人,叶观武悬起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忍不住高声道,“师父,你刚刚没看到,那家伙先是当街用弹指功杀了一个人,然后……我一直追他追到这儿,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他想杀我,被我的从者开枪反杀了,再然后……” “他就活过来了!明明脑袋上被开了个洞,却照样活过来了!奔跑、跳跃,完全和正常人无二。但那个活过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绝对不是他本人!简直跟变成僵尸没什么区别,我……” “先冷静一下,小叶子。” 周正义将马牵引到一个稍微僻静点儿的角落里,也不要求叶观武下马,站定原地,以他一贯老派沉静的语气说道,“先不急着跟我复述案情,之后会有机会的。” “不过,多亏了你,他顶多算是个‘杀人未遂’。” “因为你的提醒,周教授转动了一下脖子,刚好错开致命部位,只是流了点血,并未造成致命伤。再加上报警及时,已经被拉去医院急救了。”周正义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情况,“目前那边的消息是,脱离生命危险,并无大碍。” “……” 叶观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说到底,这场漫长追逐战的起因,不就是因为这个莫名被盯上的教授嘛。听到他还活着,叶观武很是欣慰,身体的疼痛似乎也有所缓解。这一趟高成本的白日追凶是,总算还是有点儿收获。 “小叶子,作为师父,我为你的勇气骄傲。”周正义用十分古板,但分量很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必须要暂时解除和你的师徒关系,换一个身份来和你交流了。”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超过人口分析监督研究调查科】的科长,周正义。” “超过……?”叶观武险些被他给绕进去,“师父,什么是……” “现在你不能称呼我师父。” “额……好吧……”叶观武也习惯了他师父的一板一眼,“周科长,请问,什么是……” “超过人口是一种隐喻,衍生意为‘超能力者’,在内部,我们被称作‘超人科’。”周正义解释道,“就比例来说,超能力者只占据社会群体很小一部分,但我国的人口基数毕竟摆在那里,任何事情,乘以庞大的人口,都会变得不容忽视。” “正因如此,才会有我们的存在。” 叶观武不由地咽了口口水,他并不傻,知道这一番话的性质和分量必然不轻。假如社会上真的存在那么多能力者,必定会有对应的监管组织存在。像自己这种一喝酒就变身的体质,似乎也被归类成超能力者了。 “所以,这十年来,师父你一直是在监视我吗?” “不要多想,小叶子。”周正义摇头道,“若水馆的武术老师,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与超人科无关。我会成为你的师父,没有任何事前规划,完全是顺势而为。” 被他这么一说,叶观武也想起了平日里的一些细节:周正义并不会每天都来若水馆,就算现身,至少也是晚上六点以后。叶观武猜到若水馆大概只是他的兼职,却没料到,他的主职能夸张到这种地步。 “只要出现大规模,产生一定社会影响的异能事件,都在超人科的管辖范围之内。包括此次华夏境内的圣杯战争,也是在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之后,才允许召开的。出于多方考虑,上面决定,让超人科来担任‘监管者’这一角色。” 听到这里,亚瑟吹了声口哨,有些轻佻地说道,“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也得归你管喽?” “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理论上来说,你应该是来自某一段历史‘从者’,即英灵的降级,而非真正的人类。”即便面对从者,周正义仍旧是那副毫无通融的死鱼眼,声调低沉,“出于圣杯战争规则,我方不会探寻你的真实身份,也希望你能尽可能遵循‘隐秘性’这条唯一规则,不要对当前社会造成太大影响。” “如果继续破坏规则,过于高调行事,很可能会被超人科审查人员判定为不适合参加圣杯战争,继而剥夺资格。” “嗯,啊……这个隐秘性嘛,我当然也知道的……”一提起这茬,亚瑟的语气也虚起来了,毕竟他刚才还当着大马路上赛马来着,实在没什么底气和周正义对刚。 “不过,考虑到你是为了保护小叶子的生命安全,这次违规,可以既往不咎。” 周正义再次掏出手机,不知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一边说道,“统一一下口供,这位不知名的从者先生,你在此次事件中的身份,是一名‘来自新西兰的马术课外教老师’。在驯服一匹烈马的途中,因为失误,导致它跑上街道,造成了一系列骚乱。然后……” “这片本该拆除的区域,发生了小范围内的地下管道瓦斯爆炸。” “……瓦斯爆炸……”叶观武吐槽道,“总感觉这个理由有点老套呢。” “相关新闻已经拟定好了,很快就会投放出去。你们两个是当事人,不管谁问起来,说法都要和这个保持一致。”周正义瞥了叶观武一眼,提醒道,“尤其是你,小叶子,知道吗?” 涉及到国家机密,叶观武赶紧点头。 “你们得和我来,做一下圣杯战争参与者登记。至于这儿,就让他们继续在现场收集线索吧,小叶子,还有这位……” “亚瑟。” 他抹了抹鼻尖,笑着,坦坦荡荡地报出了名字,“亚瑟·摩根,是个不称职的牛仔。” “……” 终于,周正义那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眸略为一缩,看他的眼神有些惊讶。 第23章本届saber正式登场 宫家,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一份交通探头拍摄的录像被放到大屏幕上。 “就在这里,暂停!再放大!” 这是街边一个空置探头,以精妙的角度,恰好拍到叶观武同黑鸬鹚在立交桥顶端,撞在一起的景象。因为离得太远,再行放大,像素必定受到影响,变得模糊不清。尽管有专门的技术修复人员,还是缺失了很多关键帧,只能靠不同摄像机拍到的景象,尽可能将前后发生的事拼接起来。 “目前来看,他召唤出的可能是‘骑兵’职介(因为亚瑟的小技能可以随时随地召唤马匹,被误认为是骑阶了),对他的帮助,也仅仅到跃上立交桥之前。” “这里,他下马之后,在五秒钟之内,踩着大楼外部所有可以落脚之处,跳跃到路灯,再以路灯顶部为跳板,跃到立交桥上,撞翻了追击对象。两人在空中旋转一周,砸在一辆面包车的车顶,随后,又从立交桥上跌落。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应该还发生了一场恶战,但他们的落地区域是即将拆迁的施工现场,探头无法涉及,因此,最关键的战斗过程,反而无法记录。” “不过,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个名叫叶观武的御主,应该取得了胜利。也就是说,之前的一系列危险动作,包括从十来米的立交桥上跌落,都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二小姐,这是个可怕的竞争者啊!我们这边也不能无动于衷,必须先下手为强,打探他的弱点……” “……” 在自己家中,宫麓一换了身压迫感没那么强的红色针织毛衣,将束起的长发微微散开。分析家坐成一排,喋喋不休地说着,但她却像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 “上一次在宴席里,他还打退过莫太封的从者,绝不是泛泛之辈。” “现身的几个御主内,他应该是硬实力最强的了。” “当然,我们没有看低二小姐的意思,只是……他的力量……” “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力量面前,技巧能起到的作用终归有限,二小姐啊,我们一定要认清这个事实。” “当然啦,二小姐不必担心,虽然他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但,我们也想到了万无一失的方法。比起二小姐,叶观武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他的出身。” 分析师顿了一下,揭露道,“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叶观武的父亲,叶豫川,正是这一任的【九州大侠】。” 也是这句话,总算把宫麓一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娇柔的面庞中,有些许惊讶之色。 “九州大侠?” “没错,二小姐,是九州大侠。这些年来,他在武术圈内表现的相当活跃,也因此得罪了一大票人。据我们所知,想找他寻仇的人不在小数,只要宫家暗中将这两人的关系散播出去,用不了多久,叶豫川的仇敌们,就会从天南海北赶往钱塘,来找他的儿子报仇雪恨。”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他必然疲于应付,无心再参与圣杯战争。到那时候,您不用费太多力气,便能轻取之,此乃驱狼吞虎之策!” …… 宫麓一秀气的娥眉微微蹙起,还不等说话,众人身后便传来一声极其不屑的嗤笑。 “哼。” “什么驱狼吞虎,驱虎吞狼的……闹了半天,不就是觉得毫无胜算,想走捷径嘛。竟然只能想出这种下九流的计策,还要把麓一拉下水,替你们的破计划背书,实在太可笑了。” “让父亲的仇敌去攻击儿子,就算赢了又怎样,只会被更多人耻笑。你们宫家门槛可不低,难道要做这种无义小人吗?” “你说什么?”一个分析师被骂的心头火起,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你根本不懂,这场战争,对宫家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什么狗屁大义、荣誉,正是考虑这些太多,才会失败的!” “所有参赛这都是敌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歼灭敌人,才是战争的第一要务!你这个被召唤出来的从者,乖乖听话就好了,不然……” “刷!” 不等他讲话说完,冷光一闪,由上至下,掠过他的面门。 尚未看清楚动作,剑已经收入鞘中了。 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因为这一剑,断做两半,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一滴冷汗从他的鼻尖上划落,分析师从未切身感受到,自己距离死亡,竟然只有那么一寸都不到的距离。 更多分析师站起来,却被宫麓一轻轻抬手,用手势止住了。 “我看,你们这些家伙,多少有点老糊涂了是吧?” 从幕后走到台前,腰系玉带、身披红袄,一头及腰长发素白如雪,皓齿明眸,绛唇珠袖,少女眼里的光却冷如寒冰,万古不化。 她的腰间,正悬着一把三尺青锋剑,纵然收于鞘中,依旧掩饰不了阵阵寒芒。 虽然身高不如现代人,但,被她的眼神一扫,其余人的气场瞬间矮了几分,嗫嚅着嘴唇,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是你们召唤出来的,这没错,但我只听命于我的御主。” “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自命不凡,这个大师,那个大师……”她极其不屑地冷笑一下,露在外边,宛若凝冰的双肩也随之耸动,“顶多五六年,不入流的猫脚功夫,不会也想骑到我头上来吧?” “这……这……” 众人诺诺无言。 “请原谅我的叔叔伯伯们,他们有点太心急了。”宫麓一不声不响地站起来,缓和了一下现场的气氛,“正如我的从者所言,这个计划的正当性,还有待商榷。我很感谢诸位献策,但,在最终做出决定之前,请不要擅自行动。” 说罢,她推上椅子,向在在座的所有长辈行上一礼,飘然离去。那位持剑的白色少女,则是警告性地用视线扫过所有人,直到没有人敢同她对视,才快步跟上。 这一出文物带打的双簧戏,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 周正义将几张签好名字的纸张推到一边,似乎并没有让两人走的意思。一双环目直勾勾地盯着看,总让叶观武感觉不太舒服。尤其是这间为了隔绝一切干扰因素,空无一物的房间,总让他觉得是某个审讯才会用到的地方。 坐在他身边,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无所谓,甚至还在管自己抽烟的亚瑟,或许是他唯一的精神依仗了。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这位西部牛仔身上的烟草味没那么难闻。 “……师父?” “有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小叶子。”周正义叹了口气,沉声道,“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第24章九州大侠叶豫川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亚瑟懒洋洋地说道,“圣杯战争嘛,再小也是打仗,打仗就有生命危险。我会尽力保护好他的……虽然,看这样子,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哈哈哈……” “……” “并非那么简单。”周正义将目光转向叶观武,整理了一下措辞,“小叶子,你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具体是做什么职业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困扰了叶观武很久。从小学到现在,每次有类似的调查问卷,让他填父母的职业,都要死不少脑细胞。老妈的职业倒还好,顶多就是会被一些年轻的老师偷偷叫过去,红着脸,问他能不能帮着要一下老妈的亲笔签名,但老爸的职业……就不是那么好填了。 他也问过,但每次问,老妈总会含糊其辞地说“爸爸的工作比较特殊,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吧”。长此以往,叶观武也弄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反正和老爸也是聚少离多,干脆每次都填个“武术家”,意思意思得了。 而现在,答案揭晓。 “小叶子,你的父亲叶豫川,是这一任的【九州大侠】。” 叶观武一脸茫然。 “哇偶……”反倒是亚瑟撇了撇嘴,略带点揶揄的语气,“真有意思,让我猜猜,是持证上岗的罗宾汉?” “自古以来,儒以文犯禁,侠以武乱国。所谓的‘江湖’、‘武林’,其实就是一群散落在民间,不受控制的武装集团。随着时代变幻,它们的力量时强时弱,且因为过于分散,流动性强,对朝廷来说始终是个麻烦。如果为了单独整编这些武林中人,需要消耗相当的人力物力,难以维系,似乎不太划算。但放着不管,又会产生对皇权的隐性威胁。” “于是,在某个时代,某位皇帝的推波助澜之下,一个半官方、半民间的职业,应运而生。” “不同于官方钦点的‘武状元’,所谓九州大侠,是一个很特殊的编制。” “当时的人,对阵营的归属感有着很强的认知,你吃哪里饭,你就是哪里人。为了不让武林人士对九州大侠产生排斥,他并不吃皇粮,一切饭辙子都得自己想办法。皇家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为他工作的正当性背书。九州大侠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是皇权认可的,甭管哪方势力,想要动他,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而他的真正工作,便是‘调停’整个武林的是是非非,尽量让这些热血上头,整天喊打喊杀的武林人士冷静下来,避免大规模流血事件的发生。” “调……停?”叶观武对这个词很是困惑,“类似钱塘老娘舅那种?” “差不多。武林中,有着众多纷繁复杂的门派,各门各派都有利益冲突。冲突累积到一定程度,就只能通过拳头解决。这也是武功最原始的真谛之一,拳头大的,赢家通吃;拳头小的,收拾包袱,滚蛋回家。” “吼吼吼……我大概懂了……”这段异国他乡的神秘历史,让亚瑟听得津津有味,“江湖就是个巨大的练兵场。长此以往下去,会角逐出一个拳头最大、势力最强的人。一旦他将这些隐形资源整合起来,就有可能威胁到社会和皇权的稳定了。” “这正是九州大侠存在的意义。他需要在九州之内奔走,调停各个门派的利益冲突。一旦轮到他开口,而两家都认下了这个结果,两边的头头就必须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一杯象征和解的春茶。” “如果事后有哪一方反悔,就是违背了江湖规矩。凡是武林中人,皆可群起而攻之,九州大侠也会趁势加入到另一方。违背了九州大侠的调停意愿,就等于同朝廷作对,可能会被定性为谋反。总体来说,需要付出的代价,还是不容小觑的。” “时过境迁,即便现在的环境、文化和数百年前大有不同,但,九州大侠这个职称,却很神奇地一直保留下来。” “这样啊……”听完这段神秘历史,叶观武不禁睁大双眼,眸子里满是憧憬。 大侠。 这可是货真价实、官方认证的大侠诶!即便叶观武现在是大学生,也觉得这实在是太酷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酷的职业吗?难以想象,如果他再早几年,比如小学的时候,知道这码事,再写到调查问卷上,那该是有多么骄傲啊! “所以,你刚才说,我的御主处境很危险?”亚瑟还记着他的话,“和他父亲有关?” “……” “自古以来,每一任九州大侠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他的工作,是主持公道。” 周正义沉声道,“而主持公道,等于得罪所有人。” 这句话颇有深意,眼前这一个御主,一个从者都愣住了,沉下心思来,默默咀嚼着其中意味。 主持公道,等于得罪所有人。 在利益集团眼里,或许,真的如此吧。 “事实上,你的父亲确实有不少仇敌,而现在,小叶子你又参加了圣杯战争……动静搞的越大,越容易被人发掘出你们的关系。你父亲的仇敌们,很可能会调转枪口,来找你的麻烦,这是其一。” “圣杯战争中,一切卑劣的手段都被允许使用,参赛者本身就有生命危险,这是其二。” “还有……”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东西,搁到两人面前。 一根已经被灼烧成漆黑色,但还是能看出金属质地的手臂。 “小叶子,还有你召唤出的从者,亚瑟·摩根,你们已经走入了当今世界上,最危险组织的视野中,这是其三。” “哇偶,世界上最危险的组织……虽然有点破坏气氛,但我还是想插一嘴,这么多年过去,平克顿侦探在不在这个‘最危险组织’的名单里啊?” 周正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两指抵住,缓缓推到叶观武和亚瑟面前。 黑底,金边,上面印着三个人影,薄薄一层,却透出异常可怖的压迫感。 明明只是一张纸。 “【三贤者】,又名。明面上,他们是一家研究最前沿体感科技应用的公司,但……其背后纠结的资本之雄厚,牵扯的力量之强大,研发的领域之广大,都远远超出想象。”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全球所有国家放下对立,共同调查的组织团体。有情报称,的幕后主使,掌握了远超现阶段人类的科技成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目前没有一个国家对其发布禁令,仍处于对其严密监视阶段。” “而现在,这个组织,似乎对在华夏举办的第六次圣杯战争,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图谋。” “这只手臂的主人,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马前卒而已。” 第25章爱的疯狂疯狂的爱 “罗祈,罗祈,过来一下……” 项蔓蔓一脸兴奋地冲着她招手,罗祈只能暂时放下水杯,因为她的个头比较小,步子也比一般人小,只能一路小碎步跑步前进,“曼曼,怎么了?” “今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外国男生是谁啊?你男朋友吗?”项蔓蔓比罗祈还大两岁,但此刻,她却像怀春的少女一样,脸颊攀上两朵红云,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爱心,“高鼻梁,白皮肤,还有那个如水一样的眼神……好温柔!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呢!” “那个,曼曼,你可能误会了。”罗祈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只是……” 站在摄影棚外的约书亚似乎察觉到她在往这边,侧身,很有风度地对罗祈和项蔓蔓微微颔首。毫无疑问,这个优雅的小动作,又让罗祈身后那个丫头赞叹不已。 “确实是外国人没错啦,总之,他应该算是……我远方笔友一类的人,这次好不容易从国外来到钱塘。” “哦哦,那他会在这座城市住一段时间吗?”项蔓蔓只听到了她想听的关键词,直接捧住罗祈双手,满脸憧憬地问道,“既然不是男朋友的话,可不可以介绍他给我认识啊,拜托拜托!” “介绍给你……你要和他谈恋爱吗?” 一想起约书亚的自我介绍,还有那场简直像科幻小说一样的圣杯战争,罗祈只觉无比荒谬。 虽然约书亚再三保证,说他不会辜负难得的“caster”职介,一定会确保自己安然无恙,但,这件事本身,已经大大超出罗祈能够接受的程度了。她现在只能催眠自己一切如常,每晚强撑着来摄影棚里,穿虚拟v装直播。 愿望。 愿望啊…… 也就是说,假如,那场战争赢下来,自己的愿望,也能够得以实现吗? …… “罗祈。” “罗祈?” “啊,队长……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走神。” “真是的,你这几天一直这样,怎么回事?”队长绑好了鞋带,一抬头,干净利落的长马尾甩到脑后,“该不会真的像曼曼说的那样……” “不是啦!你们怎么都胡思乱想的,不是这样!”罗祈难得加大了音量,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说辞,其实很没有说服力。 一男一女,同居一室,似乎并没有太多可能。 “嘛,总之……要谈恋爱什么的,我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人嘛。”队长大概是看她反应有点大了,轻轻咳嗽两声,“不过,你自己可要注意点啊。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们的粉丝群体又挺……那个的……这一点,你在最开始的一个礼拜,也领教过的吧?” 罗祈一怔,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经过一系列运作,我们团好不容易有了人气,数据什么的也在上升期,你扮演的雨萌,是我们里面粉丝最多的角色,大家都很喜欢你……”队长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说道,“我们发展得好,其他对家可都盯着呢!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候,你被爆出和一个外国帅哥同居,舆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被她这么一说,项蔓蔓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收敛起笑容,悄悄地退到一边去了。 “我知道,你已经为这个团队承担太多压力了,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公平。但……” “好了,队长,别再说了。”罗祈苦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会尽量注意的。” 队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她们只是虚拟的偶像,但,身上需要承担的舆论、压力,甚至比很多真正的偶像明星还要大。因为他们的群体和一般意义上的追星族不同,能够喜爱上v装虚拟偶像的,多半是喜好二次元文化,涉世未深,又对恋爱抱有强烈幻想情节的青少年。他们的眼光,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比三次元的追星族更加挑剔。 罗祈扮演的雨萌实在是太成功了,成功地换到了观众的真心,也成功地引起了他们的狂热。 照这个热度下去,她们五个的真实身份,也可能会被挖掘出来——这在虚拟偶像的圈子里,算是不可不品鉴的一环了。因此,公司也早有交代,一定要尽可能保证私生活干净,不要和打造出来的“人设”相差太远。 尤其是雨萌,几乎成了五个魂组合的招牌。在这方面,宅男们的容忍度可是非常低的,一旦被挖出情感上有什么丑闻。可不是人设崩塌的问题,闹不好,整个组合都会直接爆炸的。 但…… 再仔细想一想,这对罗祈来说,真的公平吗? 沉思已久,也找不到什么两全之策,队长只好叹了口气,拉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继续擦汗了。 ———— “这样啊。”直播结束,和队友们一一告别后,约书亚缓步迎上,很自然地把背包从罗祈肩上取下,一边笑道,“看来,我的存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 “没这回事啦,你是要保护我,才在这里等我的。”罗祈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儿,“只是,我的观众们,稍微有点……” “他们很爱你。” 约书亚把包背到自己肩上,以平静如水的口吻说道,“爱会让人疯狂,尽管只是在虚拟世界,映射在虚拟人物身上,却也是他们肆意挥霍的爱。所谓的爱,本身,就是一种很沉重的感情吧。” “爱……” 罗祈对这个字眼逐渐有了实感,错愕道,“真的有那么多人爱我吗?” “准确说,他们爱的,是你最完美的投射。”约书亚柔声道,“你在扮演雨萌的时候,会下意识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吧?真正的你并不是她,也就是说,大家都爱你,但大家爱的又都不是你。” “听上去好复杂……算了……”罗祈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圣杯战争呢,怎么样了?” “我说过的,御主。你不需要担心任何跟圣杯战争有关的事。” “可……那个事关愿望吧?”罗祈不禁问道,“约书亚没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也不能说没有,只不过,我的愿望,圣杯恐怕是无法实现的。”约书亚笑着摇了摇头,“御主也是一样的吧?总会有些愿望,不是亲手实现,就会失去意义。” “……”回想起手机屏幕上的五人合照,罗祈微微挑起嘴角,露出笑容。 “而且根本无需急躁。” “七位御主的命运,在被选中的一刻,早已编织到一起了。” 说着,他忽然拉住罗祈的手,强行和她换了位置。罗祈正要发问,却见一辆银白色的甲壳虫缓缓驶来,在两人旁边停住。 车窗摇下,按了两声喇叭。 “嗨~~~帅哥,我是……” “你好,项蔓蔓小姐。”不等她开口介绍,约书亚便向她点点头,沉声道,“我是罗祈的远方笔友,在来信交流中,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们,很荣幸认识你。” “诶?” 说实话,之前约书亚施展大复活术,罗祈也没亲眼见过,根本没有概念。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自内心地认识到……这个与自己同行,外表温和、波澜不惊的男人,确确实实不是人类。 “笔友”这个说法,是她当时为了应对项蔓蔓,随口胡诌的,事先没有对过词。 说出口的时候,他们相隔十来米,还是在摄影棚的隔音墙壁外…… 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呢? “哇……你真体贴!”项蔓蔓越发兴奋了,“明天是周六诶,早上没有训练,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呢?” “我知道一家非~~常好吃的面馆哦!” 第26章天·下·无·敌 “嘶溜嘶溜……” “诶呀呀,听到那么可怕的事情,连食欲都跟着减小了,根本一点都吃不下嘛。” 一边说着,亚瑟一边把筷子伸进碗里,“捞”起一大簇面条往嘴里塞,让他的话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他已经在叶观武身边呆了快一个礼拜,早中晚三餐用的都是筷子,在自家御主的悉心教导下,能夹起一些大块的食物。但是对滑溜溜、热腾腾的面条,却无能为力了。这家中式的小面馆,自然也不会准备刀叉,他只能用筷子卷着面条,像吃通心粉一样,把它送到嘴里。 相反,坐在他对面的叶观武,才是真正的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你还不吃吗,冷掉之后,面条会很难吃的吧?” “……” “唉……” 叹了口气后,叶观武有些无力地拿起筷子,一下怼到碗里,却没有下一个动作了。 “你该不会……还有功夫担心你爸吧?”亚瑟一眼就看穿了叶观武的心事,笑道,“放心吧,按那个竖眉毛的说法,他当那什么什么大侠又不是第一天,只不过才被你知道而已。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我估摸着这会儿问题也不大,有空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那个什么wt,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头,但,他们好像对圣杯战争有想法呢。” “一个大街上就敢杀人的组织,怎么想都不简单。” “师父不是说了嘛,那是全球国家都在关注的大事件,还是留给超人科,或者亚美莉加的fbi去操心好了。”叶观武夹了一筷子面条,沉声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这场圣杯战争中,我的处境不太妙,潜在的敌人也比其他竞争者多。” “这么看来,结盟就势在必得了吧?”亚瑟已经风卷残云般干完了他那碗,连汤底都没留,这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正好,那个小个子姑娘不是打算和你结盟吗,就趁这机会答应呗。” “……” 叶观武沉默不答。 “怎么?”亚瑟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我记得你对她印象不是挺好的嘛。” “我听过一则谚语,不知道是哪里流传来的……有一天,一只蝎子想要渡河,但它不会游泳。于是,它去找青蛙商量,希望它能把自己驮在背上,渡过长长的河流。” 亚瑟放下碗筷,难得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青蛙说,‘不行,你最喜欢刺别人,在我过河的时候,你会刺我的。’” “蝎子说,‘放心,我不会的。你忘了吗,渡河的时候,我和你是一起的,刺了你,我也会跟着你一起淹死。’” “青蛙觉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蝎子的请求。但是,当它们渡到河中央的时候,蝎子还是刺了青蛙。” “弥留之际,青蛙问它,你想和我一起溺死吗,为什么要刺我?” “蝎子感慨道……” …… “我也没办法。”一个平和如流云的男声忽然在两人后桌响起,“这是蝎子的本性啊。” ———— “??!” 这种话说一半被人抢断的感觉,就像是k歌k到心情正嗨,结果突然背景音乐让人暂停了,偏偏又还在嚎叫一样,让人有种难以忍受的尴尬。 叶观武猛回头,却见到一位扮相奇怪,头发披散,面向柔和的外国人。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的样貌,很难想象刚才那一段流利的中文,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抱歉,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我刚刚好也听过那则寓言故事。”他无比温柔地笑道,“这是则很有意思呢,背叛者的本性,真的难以更改吗?” “你是……” “失礼,我叫做约书亚。”他很大方地笑了笑,转过身来,眼神似乎聚焦在叶观武身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亚瑟的眼皮跳了一下,隔着茫茫时空,他大概想起了某位故人。 “这位是我多年的笔友,罗祈,还有这位,是她的同事项蔓蔓。”约书亚朝罗祈和项蔓蔓的方向比划了一下,笑道,“所谓相见,就是缘分嘛。你对面好像也坐着一位外国人,相隔着山同海一般漫长的距离,却能在一间面馆里相见,真是缘分呢。” “额……这个……可能是吧,哈哈哈……”叶观武打小就没什么社交环节,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而且人家明显是个老外啊,万一这就是他们那嘎达的文化习惯呢。 “约书亚?”还在等面条的项蔓蔓只觉得奇怪,“你和他们认识吗?” “在我认识所有人之前,我谁也不认识。”约书亚说了句很绕的话,索性将上半身转过来,微笑道。 “……”罗祈大概猜到了约书亚在干嘛,咽了口口水,没有参与对话。 “不瞒你们说,在一段时间之前,我也遭到过背叛,所以对这种事有点经验。”约书亚十分平静地说道,“相信你的直觉吧,少年。这种事情,直觉往往是相当准确的。不是有这种说法嘛,所谓直觉、灵感,其实都不是偶然得到的,而是深层意志的思考,是由灵魂交出的答案。” “哦,还有一件事。” 他们那桌的面条上桌了,约书亚便再度转身,取出筷子,很熟练地夹住一簇浮在汤水上的青菜叶,一边说道,“如果不饿的话,那碗面条象征性吃两口,垫垫肚子就行了,别吃太多。” “万一到时候吐在身上,会很难洗的。” …… “哈?” 吐在身上? 他在说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啊,难道这是他们国家流行的笑话吗? ———— 店门推开,寒冬深夜的冷意也跟着闯入面馆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约书亚示意罗祈往里边坐一点。 “要点儿什……额……” 也难怪店老板犹豫了一下,这对组合,看上去实在有些奇怪。 这身搭配着白色条纹的绛紫色连衣裙确实很漂亮,但,穿在一个个头只比桌子高一些的女孩身上,未免显得有些成熟过头了。寒冬腊月的,她打扮成这样,有一种反季节的怪异违和感。 而她身后的少年,则看上去更加诡异——他长得尖嘴猴腮,骨瘦如柴,从侧面看过去,好像薄薄的一张纸片。高颧骨,高鼻梁,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肉,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有些凸出,眉毛却仿佛猛禽的羽毛一般,异常粗壮。一对饺子形状的耳朵,耳垂上却不见半点肉。就像叶观武变身时一样,他额前的一撮头发,呈现出奇异的焦黄色。 这么一张脸,其实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纪。 他的穿着比女孩更加离谱,大冬天的,却是一身短打。露在外边的两条胳膊算不上粗壮,但,那近乎呈现出丝状流质一般的肌肉,却让叶观武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亚瑟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摸向枪带。 第27章rider是无敌的 “那个,这位小客人,你要吃点儿什么呢?”见她只是站在店门口,四下张望,也不点东西,老板很是为难。但对方毕竟是小孩,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问道,“要点单的话,可以看一下那边的菜单……” “我最讨厌面条,这种没味道的东西,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谁知道,这小丫头扭头就冷着脸来了一句。不得不说,颜值真的是一大护身利器,即便是这种话,看到那张粉雕玉砌、白里透红,仿佛小公主一样的漂亮脸庞,好像也没什么火气了。 “听好,我来这里,是……” “姐姐,我饿。”跟在她身后的瘦削少年忽然开口,那双有些凸出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盯上了一旁客人碗里的面条,“好香。” “呜额……刚刚吃过晚饭吧。”女孩原本酝酿的气势都被他打断了,扫兴之余,扫了一眼菜单,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这么贵,一碗面要二十块?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钱塘的面店都是这个价格啊。”老板咬了咬牙,还是耐心地和她解释,“这可是腰花面,别的店你说卖个二十三、二十四都很正常的。” “啧,鸡仔,你真麻烦!不是才吃过晚饭吗?” “我,我……”这个被称为鸡仔的少年面露愧色,虽说如此,他这张尖嘴猴腮的脸,就算有愧,看着也很可怕,“我不知道,刚才好像吃饱了,又好像没吃饱,我觉得可能没吃饱吧。” “三碗饭下去了,还没吃饱啊?我可没那么多钱,住旅馆还要花钱呢!”女孩一扭头,看向那些摆上桌的汤碗,嘟囔道,“没办法,问问人家吧,要是愿意的话,让他们把剩下来的给你吃。” “哦,你好,请问……” 鸡仔把脑袋凑过去,不等他发问,客人们全都如同见到麻风病人一样,起身离开、避之不及了。这小子一看精神状态就有点问题,这要是他突然做点儿什么,到最后说不定还得自己认栽,鬼才在这里和他耗呢。 至于一碗面,给了就给了吧,哪里有命重要。 鸡仔捧起一碗面,像是往麻袋里装东西那样,疯狂地往嘴里倒进去,那吃相,活脱脱一个饿死鬼下凡。让叶观武不禁怀疑,他身体里是不是也寄生了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吃都会觉得饿?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可以随意……” 店老板的火还没撒出来,声音就小下去了。 鸡仔将几乎埋在碗里的脑袋抬起来,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想象中那些威胁、逼迫的意思,相反,好像完全褪去了属于人类的感情。现在,蹲在椅子上的,只是一头长得很像人,内在却是某种野兽的东西。 他好像是被本能所驱动,没有“抢劫”他人财物的概念。 野兽不会去管树上的果子属于谁,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任何敢于阻拦他的,都会被他碾成碎片。 “咳咳,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小插曲……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女孩撩了一下束在脑后的长发,昂首挺胸,目光很自然地流转到叶观武身上,甜甜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凛然寒意,“没猜错的话,大哥哥,你就是叶豫川的儿子吧?” …… “这称呼还挺有意思,她是不是暗恋你啊?”亚瑟冷笑着说了一句。 叶观武面色一沉,虽说师父也告诉过他,可能会有仇家找上门来,但没想到,来的居然会如此之快。 “哈哈哈,别紧张嘛,大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和你爸爸没有任何关系啦。”女孩摆了摆手,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发出无比刺耳的拖拽声,缓缓坐下,一边说道,“就算有,武功上的事情,我们也只会在武功上讨回来。否则,便不是我们杜家的风格。” “不过嘛……你应该也知道吧?现在,又出现了更复杂,更特别的情况。” 她别有所指地说道,“打赢了就能实现一切愿望,这种机会,没有人会愿意放过的。” “……”惊愕之余,罗祈想说些什么,却被约书亚按住手背,摇头示意。 而另一边,近距离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杀气,项蔓蔓被吓得不敢动弹,两腿发软。明明只是个身高不到她肚子的小姑娘,却能让她仿佛失声了一般,嘴巴大张,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 很不巧,他们这一桌,刚好被进门的女孩两人卡住死角,想跑都跑不出去了。 “你不知道规矩吗?”身份被戳穿,再隐瞒下去也没意义了,叶观武索性沉下心来,不慌不忙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好像生怕牵连进来的普通人还不够多。” “哈哈哈,那又怎么样的呢?”她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轻笑两声,随手拈起一根牙签,“大哥哥,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规则这种东西,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被打破啊。” “我召唤出的rider,是‘天下无敌’的。在我唤出他的一瞬间,其实,什么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 女孩很有自信地抬起一根青葱玉指,隔着几张桌子,冲着叶观武笑道,“除非是天降外星人那样的戏码,否则,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我!” “总感觉好像听过同样的话……”罗祈看了约书亚一眼,压低声音吐槽道。 “好吧。既然你的从者这么厉害,直接来不就行啦?”亚瑟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强打起精神,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现在和我们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指望所有人都对你投降?” “……不行吗?”女孩睁大眼睛,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惋惜,“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呢。”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有很多成语可以形容你们现在的行为。我给过你们机会的,但,既然执意要这样,那也没办法啦。”女孩两指一夹,将牙签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大哥哥,就算你是九州大侠的儿子,这种时候也没用了。你们会成为这场圣杯战争中,第一组死亡的人。” “鸡仔。” “……”已经快把碗底舔干净的少年抬起脑袋。 “杀了他们吧。” ———— “轰——————!!!!” 一道身影以超音速穿破墙壁,飞到路上,瞬间从后座击穿了一辆小轿车,如出膛的炮弹般,狠狠砸在一辆大货车的车厢上。巨大的冲击力随之而来,硬是将16吨重的货车撞得失速,原地旋转一圈,货箱被强行“卸”了下来,车头更是由此脱节,一头撞在栏杆上。 然而……这还不算完。 倒飞出去的叶观武又砸穿了一堵墙,接连在沥青浇筑的地面上砸出好几个弹坑。 堪堪停下之时,烟尘四起,他躺在大坑中心,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身下,一个浅浅的血泊,正在汇聚。 第28章该行的道尚未走完 亚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枪拔出来,就算拔出来之后,又该射击他的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近现代人类的智慧结晶产生怀疑,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世界观。那个瘦弱的小鸡仔,突然爆发出无比可怖的力量,完全是直接抓住叶观武的手臂,把他硬生生摔了出去!单看这股力量,恐怕大力神再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倒不如说,这小鬼真的是人类吗? 子弹面对这种敌人,又能有多大用处呢? “看,我早就说过了吧?”女孩一脸无辜的表情,耸了耸肩膀,“根本没有交战的必要,早在我召唤出rider的一瞬间,这场圣杯战争的结果,就已经注定好了。” “……会是这样吗?”约书亚突然出声,微笑道,“杜潇潇小姐,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死比较好哦,任何事情,都是存在意外的。” “?” 女孩先是对竟然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还有人敢出声感到惊愕,再一细品,这老外刚才竟然喊出了她的真名,随即露出警惕的神情,又很快冷静下来。 “原来如此,你也是从者吗?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嘛,小小一家店里,居然躲着两个御主、两个从者。”她的笑容泛起一丝冷意,“不过,偷窥别人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约,约书亚……”罗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声音都吓得变形了。 但约书亚本人却毫不在意,在压迫感极强的组合面前,他缓缓起身,走到冰箱旁边,取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打个比方,我现在跟你说,这是酒的话,你会有什么反应?” “我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杜潇潇眯起眼睛,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不会是变戏法的吧?” “可这确实是酒。”约书亚一脸认真地用手掌摩挲着矿泉水瓶,一边说道,“而且还是上好的白酒。” “哈?”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闻一闻。”拧开盖子后,约书亚倒了一点在自己手掌上,好像完全不设防一般,微笑着将手掌递过去。 掌心中,纯净的液体飘出一股香醇之气。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他身上迸出。在众人无法察觉的罅隙之间,一道同约书亚一模一样的虚影从他身上分出,穿过墙壁,向着叶观武的方向飞去。 ———— 另一边,被肉身撞击出的巨大弹坑中,叶观武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他很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听使唤,已经连一点点最基础的感觉都没有了。所有触感都淹没在混乱的海洋里,逐渐分不清楚什么是痛,什么是痒。 这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的一环,当损伤过于惨烈时,大脑里负责感知疼痛的部分会自动关停。疼痛是危险的信号,然而,一旦身体的疼痛超过阈值,也就起不到预警作用了。 五感还是清晰的,模糊的疼痛,似乎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赶上自己。 气若游丝的呼吸和心跳,在他自己的听觉中,却大若惊雷。 如果真有死后的世界,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 “还好刚才没吃太多面条吧?”一个和煦如风的声音撞入他的耳中,叶观武依稀辨认出,这就是刚才在面馆里遇到的那个外国人,“要是全都吐掉,不是相当于白花钱了嘛。” 这不是花钱不花钱的问题吧?!——叶观武很想这样吐槽,但,他现在连眨一下眼皮都很难做到。 “面对非人对手的一击,居然还能保住一条命。果然……我看的没错,你的体质,绝非常人可比拟。” 叶观武猜测,他应该是蹲在自己边上了,否则的话,声音怎么会凭空拉近一截呢? “快……快走……” 几乎是气音支撑着,让他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也是从者吧?呼……”这六个字好像要了他命一样,强行吞一口气下去,身体却像一个破破烂烂的花洒,瞬间就漏掉一大半,“赢不了的,那家伙……根本不是人……” “咚!” “咚!” “咚!” 鸡仔正慢慢朝这边踱过来,一点都不着急。察觉到叶观武还有生命体征,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既困惑,又兴奋。对他来说,这可是相当罕见的事。 “亚瑟……还活着吧?拜托你,带着他一起跑吧,越远越好……”叶观武无力地咳嗽两声,呛出一地血沫,“去若水馆吧,去找我师父……他肯定会保护你们的。” “……” 约书亚很罕见地沉默了一小会儿。 鸡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唉……” “如果你不是华夏人的话,我真想把你一起带走啊。可惜……” 叶观武只觉得陡生寒意,不知为何,竟有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倒确实是太早了。你在人间,尚有该行的道没有走完呢。” “按照华夏人的风俗……初次见面,略备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他旋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将晶莹液体对着叶观武的脑袋浇下,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传来,顺着脸颊淌落,最终,流进了他的嘴里。 “酒?” 白酒那带着辣味的刺激性口感冲入咽喉、鼻腔,叶观武的心跳骤然加速。 “不不,这不是酒。” 约书亚乐呵呵的回答道,右手继续拿着瓶子,左手则是往他的脸颊上轻轻一抚。 霎时间,奇痒难耐,一股剧烈的刺激穿过脸皮,直抵脊柱,并由此传达到四肢百骸中。 仿佛脊骨被剖开,往里面注入了炽烈的岩浆。刚开始几秒钟,叶观武还想着维护自己的硬汉形象,咬住嘴唇硬忍,但这种神经灼烧的感觉根本不能常理度之,很快,他便仰起脑袋,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啊————!!!” 在痛苦无比的嘶吼下,破碎的身体开始飞速复原,血肉再生、断骨掰直,本该需要漫长年岁才可能痊愈的伤势,被压缩到了三秒之内。方才入口的液体开始生效,心脏泵动的声音大若擂鼓,叶观武忽然觉得,在胸膛里跳动的那个,已经不再是血肉之物,而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大红色在他的头发上晕染开,这一次,几乎遍布整个头顶,只剩发梢还保留了原本的黑色。 力量! 力量正源源不断地奔走在身体中,握紧双拳,仿佛能把整个世界都放在手中,捏扁揉圆! “你给我喝了什么?这个口感……”叶观武回味着入口时那阵绵软温和的香气,“杏花汾酒……不,是杏花汾酒的原浆?” “只是普通的水而已。”约书亚给他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瓶,其身影开始变淡,好像即将从夜空中消失的星辰,“少年,有一点你说对了,此刻,你眼前的对手,确实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 “和他战斗,是不允许你犯一次失误的。” “小心点哦~~~” 砰的一声,仿佛炸开的礼花,约书亚的身影散做光尘、消失无踪。 而那道虽然瘦削,压迫感却强到无以言表的影子……却在缓缓逼近! 第29章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这时,叶观武才明白刚才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出自何处。 鸡仔的胳膊看上去非常瘦弱,只有一层皮,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在粗粝的皮肤下,盘踞着一根根如同小蛇一般的虬筋,比一般人要密集许多。他的十指像木头做的,几乎一边儿长,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微妙的生理特征,让他看上有别于正常人。 回想起刚才在店里发生的事……细节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刚从位子上起身,鸡仔就已经走到身边。他貌似也没怎么用力,真的只是轻轻推了自己一下,眼前的景物骤变,一路倒退。真就是眼皮一眨的功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杵在地上了。 真正可怕的是,对于鸡仔的真正实力,他尚没有一个清晰概念。刚才那一推,他到底用了几成力,是瞬间形成的爆发力?抑或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平a? 没时间想了。 “呼……”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决定将沉重的压力、负担,还有在若水馆学到的大部分技巧暂时忘掉。面对这种力量的对手,技巧大概率没什么用了,就像武术家面对一辆创过来的泥头车,第一反应肯定也是跑。而叶观武现在要做的,差不多就是对着泥头车挥拳这种程度。 敌人很明显是冲他来的,更何况人家的职介是rider,一旦展现出长途追击能力,叶观武不觉得自己能跑掉。 快步走。 当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定界限后,快步走变成了小步跑,小步跑又变成了大步飞奔。 “哈,哈哈哈……姐姐,你看,他没有被像其他人那样,变成一滩红色泥巴诶。”鸡仔的眼神兴奋起来,好像孩子终于看到了他心仪的玩具一般,张开双臂,像是要和叶观武拥抱,“太好了,我明明都没怎么用力,之前那些就都坏掉啦。明明是几千年之后,却越来越不结实了。” “你有名字吗?我想给你取个名字,可不可以?你看起来能陪我玩好久呢。” 细思极恐的话语传入耳中,令人不寒而栗。但,叶观武现在也没那么多功夫思考了。铆足了劲,双足蹬地,在柏油路面上硬生生踩出两个脚印形状的坑洞,身体如出膛炮弹般,直奔鸡仔而来! 力气再怎么大,他的体积摆在那里,除非构成这具身体的物质都跟人类不一样,否则,鸡仔的体重应该不会超过七十千克。叶观武正是瞄准这一点,就抓住他没做好戒备的瞬间,以极快速度直接撞过来。 好消息是,他确实赌对了。 坏消息是…… “轰——————!!!!” 惊天巨响,是足以上全国热搜的那种级别。 叶观武爆发出的速度同样不容小觑,一个头槌,顶在鸡仔的腹部,生生将他从地上拔起。两人在空中抱做一团,划出一道残影,撞碎墙壁,原路回到又到了那间倒霉的面馆里。 好在,目睹了这疯狂的一切后,但凡脑子还正常的,基本都逃出去了,就连店老板也只能忍痛割爱。而rider的御主也只是默默看着,没有拦他们,她的目标同样很明确,这些普通人并非她的竞争者,扣下来也没太大意义。她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到门口,作壁上观。 “呜……” 距离比较近的项蔓蔓第一时间捂住耳朵,但,这股冲击力,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还是太过强大了。眼睛翻白,身体疲软,像被抽了筋一样,软绵绵地扑倒在桌上,双眉紧蹙,表情十分痛苦。 “曼曼!” 罗祈刚想起身,约书亚却微微抬手,示意她不要行动。 “没事的,御主。你的朋友只是受了一点点冲击,并无大碍。放着不管,十五分钟后,她也会醒来的。”约书亚用平静且有笃定的语气说道,“当然了,醒来之后,难免会有些耳鸣,也是正常现象。” “……你……这是什么意思?”逐渐回过味来后,罗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你早就知道吗?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会答应曼曼的请求,一起来吃宵夜?!” …… 约书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出那种哲人一般,能让人死不少脑细胞的回答。 ———— 在高速飞冲的两人面前,钢筋水泥铸成的墙体,宛若泡沫,瞬间被撞出一个大洞。簌簌落地砸在地面,随之塌陷。非常不巧,扭在一起的两人撞碎墙体后,飞进了小面馆的“厨房”位置。锅碗瓢盆落一地不说,面粉更是直接往脸上糊,像樱岛的艺伎那样,涂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居然有这种事……” 看到这一幕,女孩一边挥手,吹开飘到身边的面粉,一边嘀咕道,“明明只是凡胎,怎么会……” “小子,没事吧?!” 隔着一层沾满油腥的毛玻璃,亚瑟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看见被埋在锅碗瓢盆里的轮廓。 枪刚刚掏出来,约书亚的声音立刻从身后传出。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哦,亚瑟,至少等空气流通一点再说吧。现在,面馆里到处都是粉尘。遇到明火会怎么样,你应该早就经历过一次了。” “粉尘?对,在瓜玛岛的……等一下?!”亚瑟忙不迭收起枪,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哥们儿,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当时……救下的都是从各地买过来的黑人奴隶,要是有你这么一号人,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 约书亚笑了。 天蓝的眸子与晶蓝色的眸子相互凝视着,倒映出彼此的模样。 “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目前来说,你就当做是不知名从者奇奇怪怪的能力好了。”约书亚露出蒙娜丽莎一般的微笑,挑起笑容,“你的【东部传说背包】里,最好的好酒,是哪一种呢?” 被他这么一说,亚瑟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背包,一脸警惕,仿佛被贼惦记上了。 “金酒?(琴酒)白兰地?肯塔基旁波?苏格兰威士忌?” 一连报了几个酒名,约书亚都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莫测,倒也算一个无声的提示了。 “不会吧……”亚瑟猜到了答案,表情从警惕变成心痛,好像是要割他的肉一样,“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古董,店里压根没的卖,是我从各个地方冒险得来的。我这儿也只有四瓶而已啊!” “那我就没办法了,他的体质很特殊,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我刚刚给他灌下的大半瓶汾酒,很快就会消耗殆尽的。” “可……”亚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东部背包,“他之前也说过,过度饮酒,好像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直说吧,亚瑟。你家御主现在的对手,基本等于一个化作人形的天神。” 约书亚天蓝色的眼眸中,一抹藏青正在缓缓沉淀,点缀着他神秘、怪异的微笑。 “你认为,一个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够比肩神明吗?” 第30章冬天的夜晚还很漫长 两个从者在外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叶观武却一句都没听见。此时此刻,这一层薄薄毛玻璃的里边和外办,完全就是两个世界。正如约书亚的提醒,和这种家伙交手,是完全没有容错可言的,叶观武必须把全身心都集中到战斗上,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这是哪儿。 隔着一层厚实的粉尘,他半眯起眼睛,一手掐住鸡仔的脖子,一手抓住店老板忘记关火的锅子,直接将一锅还没捞出来的汤面劈头盖脸砸在他脑门上。 “哗啦啦——!” 保持着烧开状态,滚烫的汤汁,就这么从鸡仔脑袋上流下来,滴落在地,发出嘶嘶的响声。 但,真正可怕的是……被泼了一脸滚水,他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仿佛被烫到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皮肤一样。 “哈,哈哈哈……果然……你力气很大呢……和那些水做的人不一样,你应该是泥巴捏的吧?” 顶着一个冒热气的铁锅说这种话,让鸡仔的形象更加乖戾了。还没等叶观武弄明白,他忽然发力,又细又长的胳膊一下伸过来,反向抓住了叶观武的脖子。 “咔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和对手发生肢体接触,那五个指头根本和人类一点关系没有,反而像是一台微型压缩机。五指合拢,力道轻易穿透皮肉,捏的颈骨咔咔作响,一阵剧痛!鸡仔并不在意自己脑袋上那口锅,此刻,他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眼前这个耐造的新玩具上,眼中闪烁着好奇,一点一点,很小心地叶观武举起来。 “喝——!” 一发半弧形的回旋踢技,被他用手背轻描淡写地挡下来。劲风吹动鸡仔的头发,让他眼里的光芒越发闪耀。 “没关系的,因为……” “冬天的夜晚,还很漫长呢。” 说罢,改抓为扣,用大拇指和食指扣住叶观武的脖颈,枯瘦如柴的手臂抡圆一周,正对另一面倒霉的墙,猛地掷出! ———— “轰————!!!” 二度破墙的一瞬间,叶观武忽然觉得挺对不起店主的。钱塘上城区的店面,能盘下来,想也知道花了不少钱。甭管是租的还是买的,弄成这样,事后的修缮费用,实在是让人想想就四肢无力。 能力者之间的战斗,哪怕仅仅是余波,落到普通人身上,都会变得难以承受。 这一次,叶观武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尽管鸡仔拳头传来的力量还是又快又猛,但被汾酒强化过的体质,总算给了他一点余力。他控制自己的身体放松,四肢舒展,卷腹,在不触碰任何物体的情况下,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右手点地,强行用右手刹住车,摩出一手的火星子。 “嗤————” 刺耳的摩擦声,宽阔的马路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爪痕。 “……” 半蹲在地,以一个终结者的姿势起身,将右手从地面中抽出。叶观武抖落手中的粗粝碎石,深深吐出一口气后,变掌为拳。在以往的战斗中,不管是训练还是实战,他都很少这样频繁地呼吸吐纳,实在是这次对手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嘿嘿嘿……” 见对手通过一系列卸力手法,吃下了自己一招,还能稳稳当当站在那里,鸡仔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可怕,那张显露出病态的脸苍白如纸,猴嘴勾起,整个人跑起来一跳一跳的,像是在逛游乐园时,终于看到心仪项目的小孩子。 纯真的眼神,怪异的笑容,足以把人打成肉酱的可怕力量,当三者结合在一起时,产生的强烈反差,足以把寻常人吓破胆! 他也开始小跑,跑的跌跌撞撞,好像随时可能跌到。 “呼……呼……” 叶观武的呼吸急促起来,低头一看,竟然下意识双足分立,摆出了武术的架势。 明明刚才还打定主意,面对这种敌人,尽可能节省体力,不动用技术的……到头来,在巨大的威胁面前,这具身体交出了本能的选择。他选择相信,自己辛苦磨砺了十年光阴的技术! 他过来了,还有十五米! 十米! 八米,再迈两步,就到眼前了! 就是现在! 叶观武对距离的把握相当到位,前足顿地,借地发力。右腿跨出的瞬间,由地借力,快到模糊。 这股力量顺着肢体传递上去,途径腰部,逆时针拧动半周。 脊椎里,有17处骨头是可以活动的,叶观武将它们全部调动起来。再加上肌肉的力量,层层推进,将这股催生出的力量放大。他的背部爆发出一声巨响,惊人的背阔肌绷紧,呈现出坚硬黑曜石一般的质地。 最后,力量传递到了右臂上。 肌肉横生的手臂吃住力,一拳轰出,前臂、腕部、指头,甚至是每一处骨节都在发力,层层堆叠下,轰出一声音爆巨响!这一拳疾若飞星,快若奔雷,在力量模式的加持下,打出了相当可怕的效果。 “咚——!!!”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会是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路面龟裂,裂隙从两人脚底下蔓延开去,如蛛网一般,遍布了整条公路。冲击波以两人为核心,扩散开去,几乎把路边两排大树上的叶子全给卷走了。一些根不扎实的树木,更是被生生从土里拔出。凡是朝着街道的玻璃窗,无一例外,全都崩裂开,一些小重量的汽车都被裹挟着往外挪了几米。 对拳的两人,在裂地扬起的灰尘中,仅剩一人站着。 叶观武被打得横飞出去,像一枚被用作打水漂的小石头,在满是裂隙的路面上连砸出几个坑,终于,撞在一根电线杆上,勉强停下。 “……” 低头一看,右手简直惨不忍睹。 巨大的反作用力将手腕以下的部位震碎了,倒折出来,深可见白。 下一瞬,颈椎传来一股暖意。叶观武很清楚,这并不是观想出来的幻觉或者什么,而是切实存在,留存于其身体之内的东西。暖流自后颈散发出来,顺着体内的筋脉走势,转了一个小周天,涌向右臂的断口处。依稀能看见,有粘稠的光从皮肤下淌过,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在此之前,他从未在饮下国酒之后受伤过,也分不清这属不属于正常现象。伴随着手掌的一阵刺痒,这看了就胆战心惊的创伤,竟在数秒之内便修复完全了。 与此同时,站在路中央的鸡仔则是一脸困惑,低头看着自己皮包骨头的右拳,浓厚的眉毛紧紧皱起。 “不对啊,刚才那一下,我明明用力的……” 一辆小轿车没能刹住,直奔他而来。困惑的鸡仔也不躲闪,左手伸出,五指张开,直接一巴掌呼在引擎盖上。 “轰————!!” 时速40公里,重达吨的钢铁,就这样被他徒手拦下。引擎盖整个凹陷下去,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车身撬起,高高飞过他的头顶。 “怪事……” 他用那双几无波澜的眼睛盯着叶观武,准确说,是锁定了那一头大红色的短发,喃喃道,“真是怪事。” 第31章四象不过 “那是什么?”亚瑟抓起被冲击波震下来的帽子,明显表露出震惊的神色,“人的身体……可以发出那种炮弹一样的动静吗?” “音爆。”约书亚一脸淡定地坐在位子上,吃着属于他的那碗素面,一边说道,“简单来说,当一个物体的速度超过声音时,就会将周围的空气挤压开,产生这样的声音。” “不过,现在这拳,只是仰赖外力达成的奇效,并非他的真实水平。什么时候,他能够在滴酒不沾的情况下,将身体突破到音速……才算是真正触碰到一点点边角。” 因为早就撂下过大话,杜潇潇仍没有介入这场战斗的意思,只不过,比起刚才,这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换了坐姿,开始挺直腰背。有点类似你本来是去低分段炸鱼的,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玩儿,结果玩到一半,突然发现对方比想象中强。但是开游戏之前,大话可都说出去了,不得不坐起身来认真玩,以表示对敌人的尊重。 虽说……就身体条件上而言,鸡仔仍然是大比分领先,如此巨大的鸿沟,是很难跨越过去的。 但,那个凡胎的御主,竟然表现出了能与他抗衡一时的力量。 她忽然有种预感,如果不能在这里拿下他,那么,他们这组就会像越过龙门的鲤鱼一般,得到化龙的机会,成为这场圣杯战争中,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话虽如此,现在这个局面,约等于两个小绿巨人在互殴,即便杜潇潇有心插手,也不太好介入了。 ———— 干瘦五指攥成的拳,在眼中不断放大,携着一股凛然劲风。 背靠着电线杆的叶观武下意识做出反应,伸手,触到拳头的瞬间,身形微侧,先用手掌包裹住他的拳,就像一张包住刀刃的布,暂且敛去了刀的锋芒。在可怖拳劲凿碎他的手掌前,只余食指和中指,结出一个“剑指”手势,搭住鸡仔的手腕,轻轻朝旁侧一拨。 不能太早,不能太晚,恰到好处的发力时机,让这一发本该轰在脑袋上的拳击,往右侧移动了半寸。 两人的腿部相交错,从正面看,甚至还有一条腿的位置重合在一起。这一切真的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叶观武向左侧迈开一小步,侧身,错位,如加农炮般的重拳贴着双鬓擦过,砸在他身后的电线杆上。 “咚——!!!” 毫无意外,电线杆在这一拳的威力下,当场断做两截,里面的钢筋也一并翻了出来。就这么一瞬间,给叶观武争取到了机会,右腿勾出,绊住了鸡仔的左腿膝窝,足尖点地,用腿在地上画了个半弧形,发力破坏其重心。同时双手齐出,拖拽住鸡仔破破烂烂的衣领,向斜下方猛一揿按! 瘦弱的身体,再一次被他摔入烟尘和碎石当中。 如果洛晓芹在这里,她应该不难认出,这是当晚林教头对他使用过的中国跤招式……只不过减去了后半段抛摔。 将其摔翻在地,叶观武不敢浪费一秒钟时间,一屁股坐在他的腰腹上,用体重来压制他的核心力量。这个距离,刚好能让拳头击打到正脸。他甚至有意改变了拳头的握法,让食指的第二骨节在五根手指中凸出一些。 ……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杜潇潇捕捉到了个细节,忍不住轻声惊叹道,“凤眼拳?” 作为武术的起手式之一,凤眼拳本身并没有什么,只是,在那样的高压环境下,大部分人都会把学过的武术完全丢掉,变成抡王八拳。事实上,面对鸡仔,能抡出王八拳都算是很厉害了。 可,这个御主,却依旧保有相当程度的战斗意识。他还在使用孱弱人类护身用的“技术”,来对抗这个拥有天然暴力的强者。 这种感觉…… “如何,开始感受到威胁了么?”约书亚不声不响地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条,无比温柔地笑道。 “鬼扯!”杜潇潇先是一惊,随后立刻转身,用极其笃定的语气说道,“只是一点小把戏,他赢不了的!” “是这样吗?”约书亚笑道,“人和神的差别,真的会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吗?” “……你什么意思?”杜潇潇冷声问道。 “一半神灵,一半恶魔,在善与恶交织的世界里,白纸,总是会轻而易举地被染上颜色。” 明明是在和杜潇潇说话,但亚瑟总觉得这些话像是不经意间飘到了自己的耳朵里,扣开了他的心扉。 “趁现在,还有时间……” “去成为你想要的颜色吧。” …… “咚!” “咚!” “咚!” 叶观武可没时间去参与他们的人生哲学小课堂,对他来说,费了那么大劲才吗勉强抓住一个机会,必须要好好使用。将拳攥成凤眼之姿,狠狠锤落!前三拳分别落在鸡仔的眉心、鼻梁和人中,地面像是被打桩机连续夯了三下,裂纹陡生! 眼看着全无效果,叶观武也有些急了,咬咬牙,第四拳骤然发力,朝他的眼窝砸去。 “咚————!!” 一记由上之下,痛灌天灵的刺拳落在眼窝上,力道之大,生生把鸡仔又往地里砸了几寸。 温热的触感,从这张铺满褶皱的脸颊滑落。 鸡仔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血,真的是血。他的血和常人无异,依旧是刺目殷红色。 在拳击比赛中,这是一个拳击手们经常会瞄准的部位,相较于脸上的其他位置,眉弓更加脆弱。一旦划开口子,刺痛不说,流出的血液不可避免会遮挡视线,可以让战斗力大大下降。只不过,戴着拳套的情况下,需要一点点技巧和角度,才有可能将其击破。相较之下,空手的叶观武反而更有优势,毕竟在生死决斗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讲规则的。 决定性的一击,他让鸡仔流了血。这一击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它似乎表明,对手并非什么不可战胜的天神,他和人类一样,会受伤,会流血。 只是…… 比起对自己的鼓舞,对鸡仔的刺激,似乎更大。 ———— “啊……” “啊啊啊啊啊——————!!!!” 他像个发癫的小孩一样,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 “好痛,好痛啊!!姐姐,好痛啊——!!” 吃痛之余,他将攥紧的拳头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轰————!!!” 仿佛挨了一发炮弹,公路被巨力砸成两半,两人身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在数秒不到的落差中,叶观武好不容易形成的位置优势,因为下落而不存在了。鸡仔展现出同样惊人的速度,瞬间挣脱,一边哀嚎着,一边挥出拳头,如同蜜蜂的蛰刺,朝叶观武的脑袋袭来。 侧头。 拳锋堪堪擦过下颚,同样产生了音爆。 “嗡————” 天旋地转。 在一阵剧烈的钝痛中,叶观武飞出数十米,重重砸在一辆照明车上,几乎将结实的车身撕成两半。 第32章大人时代又变回去了 “呜……啊……” 叶观武紧咬牙关,试图通过更频繁的呼吸来刺激身体,强迫自己站起来,但,他的尝试似乎没什么成效。好死不死,刚才被他击中了下颚,这个部位遍布着丰富的迷走神经,在拳击的术语中,又被称为“玻璃下巴”。但凡是正面来一下,基本就宣告战斗结束了。 更何况鸡仔的力量,又岂是凡人可以企及?尽管只是稍稍擦过,也足以对叶观武的大脑产生震荡冲击。他现在觉得不仅是晕,更像是脑袋和身体脱节了,顶着高pg在操作游戏角色,所有指令,都需要慢个半拍才能传达到身体上,就像在水里面走路,带着一层无言的阻力。这种情况下,别说站起来,活动一下手指头都很困难。 他扶着身后不知道是什么的残骸,很艰难的,一点一点直起腰,眼前视野却还是晃个不停。 在剧烈晃动的烟尘中,那道仿佛从地狱走来的瘦削身影,正在快速靠近。 如果是在真正的拳击比赛中,眉弓被打破了,教练肯定会做用冷敷加涂抹凡士林做紧急止血处理。但很显然,在鸡仔所处的那个年代,没有这样先进的措施。他应该很少在战场上受伤,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挂彩的眉弓渗出鲜血,从一侧脸颊淌落,衬以那双猛禽一般猎食者的眼神,更显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认识到对手的威胁,鸡仔似乎比刚才认真了一下,那玩耍的心态也看不见了。 “这可不妙……呼……呼……” 叶观武脑海中警铃大作,的创伤可以修复,涉及到脑部这种精密器官,似乎再怎么快,也需要个一两分钟。就临床医学的角度,或许不算太长。但,在生死时速的对局中,莫说两分钟,哪怕只差两秒,基本就是坟头草二米高的下场了。 怎么办? 他咬了一下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四下张望,急切寻找着渡过难关的办法。 正在此时…… “砰!” 鸡仔的脚步停下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先是一愣,保持着三分木讷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侧肩胛骨。这一摸,竟然摸到一手刺眼的鲜红! 血! 又是……血? 转过头,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傲然站着一个打扮奇怪……至少,在他眼里,打扮很奇怪的人。奇怪的衣服,奇怪的裤子,奇怪的帽子,手里拿着一把奇怪的玩意儿。 鸡仔依稀记得,将他送到这里来的那个“存在”,往他脑海中灌输了很多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即便就刻在脑海里,他都不会去看。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他真正感兴趣,并且会稍微了解一下的。 其中,就包括那个人手里的东西,似乎……可以简单理解为,这个世界的刀剑? ———— 街道。 烟尘。 残月。 风吹起柔作一团的报纸,从脚边滚过,仿佛把亚瑟·摩根带回了那个他所熟悉的年代。 只不过,这次对手所带来的压迫感、紧张感,远远超过他记忆中的任何一场恶战。哪怕是面对一艘载满军人的军舰,至少他还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也是人,以及由人操纵的庞大器械。大家都是人,你的装备或许比我精良一点儿,但我的枪法又比你精良一点儿,只需要一颗打准点的子弹,就能让装备差距消弭无形。 现在呢? 子弹……对这个怪物,能起多大作用吗?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这种话……”正面对上鸡仔的眼神,巨大的压迫感让亚瑟流了一脑袋汗,他压低赌徒帽的帽檐,想以此隔绝开视线,不自觉咬紧了嘴里的雪茄,“上帝保佑我。” 换枪。 两把金光闪闪的毛瑟手枪,出现在他的手中。 毛瑟手枪,又名盒子炮。在2044年,这玩意儿自然是差不多该进博物馆了,但是在亚瑟那个年代,它还属于有着划时代意义的发明之一,是一种半自动手枪,射速比转轮手枪要快得多,弹夹容量也不可同日而语。亚瑟几乎要把嘴里的雪茄柄给咬断,猛嘬一口带劲的古巴烟叶。 他的双瞳,在一瞬间由晶蓝色转化成鎏金一般的色泽。 双枪反握。 “嘿!”他挑衅似的喊了一声,又吹了吹口哨,“离我的御主远一点!” 一串如同炮仗炸裂的响声从枪口穿出,枪火闪动,不间断地打在鸡仔身上。毛瑟手枪高射速的优势开始体现出来,子弹如水流一般,在鸡仔身体上来回洗涤,打得他嗷嗷大叫,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面门和下体。 但,令人费解的是……即便到这一步,杜潇潇还是没有出手干涉的意思,不如说,她反而还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椅背上。 “我当什么呢,就凭这种老古董……” 她挥了挥手,很是不屑地说道,“他真的是从者吗?archer?” “这家伙对鸡仔的威胁,甚至还不如他御主大呢。” …… “啊————————!!!!” 两梭子打完,正在换弹的间隙中,鸡仔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披散的焦黄色头发无风飘动起来,那一身嶙峋肌肉绷紧,竟然将打入体内的子弹全都弹了出去!再仔细看,毛瑟枪射出去的公厘子弹压根没对他造成太大伤害,击中身体后,仅仅是停留在皮肤表层,留下几个密集的血印子。 就这么一下,单薄的短衫被彻底撕烂,将鸡仔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外。 怎一个瘦字了得。 又高又瘦的躯干,居然能爆发出那种力量嘛? “……??”亚瑟越看越不对劲,有那么一瞬间,好奇心居然压过了恐惧。 “你的肋骨……怎么回事?” 本以为会看到的皮包骨头场景,和想象中大相径庭。他的肋骨并未一条一条,而是两扇,如同铁板一样连成一个整体,横在这具瘦削的身体里。拉丝状的肌肉绷紧,带着一种恐怖的光泽,让他看上去更加有震慑力。 鸡仔没有回答,看向亚瑟的眼神愈发阴戾,开始朝他小跑过来。 双足交替落地,整个世界被他踩得地动山摇,仿佛死神高调的宣言。意识到手枪的威力并不足以伤到他,亚瑟只得骂骂咧咧地掏出泵东霰弹枪。 “砰——!!” 按理说,喷子面前,应该是众生平等了。 但,鸡仔却绷紧肌肉,硬是用手背挡下了这一击。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般,他将中枪的右手高高举起——外面的一层皮像是老虎舔了一口,舌头上的倒刺刮下一层皮肉,看着吓人,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不至于吧,这是霰弹啊……” 虽然早就做好了可能无效的心理准备,但,当事实真的砸到脸上时,还是给予了亚瑟相当程度之震撼。 “吼————!!!” 他握紧拳头,对亚瑟发出无比愤怒的咆哮,竟真的如豺狼一般,改为四足踏地。左冲右突,又躲开了两枪霰弹,以无比诡异的身姿,直逼亚瑟面门而来! 第33章复合形态永远的神 “这里,小叶子,记住吗?” 周正义攥起沙包大的拳头,往年仅十岁的叶观武下颚上轻轻蹭了一下,一边说道,“搏击之中,让人碰到这里是大忌。人的下颚抗击打能力很弱,在这个位置上,只需要轻轻发力,就会昏厥。而一旦昏厥,就等于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叶观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另一侧下巴,问道,“万一被击中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周正义用十分果决语气结束了谈话,“保护好下颚,绝对不能被击中就好了。” “哈哈哈哈……” 苍迈的笑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姜永夏不知何时站到了二人身后,竟然连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 “师父!” “师爷!”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老爷子却很随意地摇摇头,他那古木一般粗韧的右手上,正托着一只木碗,碗中盛有清水打底,立着一块摇摇晃晃的白色豆腐。 “小叶子,你师父说的,从思路上来讲并没有错。同人搏击时,守住下颚,想办法进攻别人的下颚,不失为一种战术。但……”他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里的木碗,笑道,“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的强者。也许是力量,也许是技术,那家伙都在你之上,他三两下就击穿了你的中线防护,打在下巴上,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我……” 想也知道,十岁的叶观武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看好。” 姜永夏将碗放到桌上,轻轻用手一拨,碗里的豆腐受到力作用,开始飞速地碰撞碗沿。 “下颚受击后,震动会一直传递上去,影响到大脑。这块豆腐,现在就好比是你的大脑了。想让它停下来,该用什么办法呢?” ———— “吁……” 将腹中浊气尽数吐掉后,叶观武咬了咬牙,捏起拳头,大概判断了一下方才被鸡仔打中的位置。往另一侧下颚,以大概相当的力道,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下。 “嗡!” 眼冒金星,剧烈的眩晕感让他止不住干呕起来。 但,想要短时间内止住外力造成的运动,便只有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使出一个反力。这招看着挺怪异的,但叶观武亲测有效,眨巴两下眼睛,看到的景象不再重叠,视野内的一切都跟着清晰起来。 …… 另一边,原本正猪突猛进的鸡仔,忽然间停下脚步,如机警的猛兽一般转过脑袋,看向空中。 空中。 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正朝他下坠。 鸡仔下意识地抬起右手。 “轰——————!!!” 这课大树像一根钉子,被巨力生生钉入了地面以下,顺带着把鸡仔一并锤进地里。而这一幕的始作俑者,则是轻轻从树冠上跃下,半眯着眼睛,扬起脑袋,好像在欣赏自己搞的行为艺术。 “小子,别搁那儿凹造型了!”看着这棵被蛮力钉入地面的树,亚瑟终于洞察到这场战斗唯一的胜利方式,心下一狠,从传说背包里掏出了他的多年珍藏,“接住!” 入手的冰凉触感,在路灯的映照下,这个半透明瓶子竟然散发出琥珀色的光芒,将瓶子里流转的液体衬得仿佛琼浆一般。一点点醇香的气味从瓶中泄露,立刻被叶观武的鼻子捕捉到,脑海中传来一股异样的渴望,口中分泌出异常多的口水,要他赶紧把木塞拨开。 这股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让叶观武心中一凛。 刚才那一瞬间……意识恍惚一下,大脑没有给出指令,手已经下意识按在木塞子上了。如果没反应过来,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拨开盖子,一口气把里头的酒倒进喉咙。 这种情况,在十年前也有过。 “果然,最近喝的太多了,还以为不会这么快呢……”看着手上的酒瓶,叶观武的神情很是复杂。 茅台,波旁,汾酒,短短几天,已经先后有三种烈酒下肚了。再这么喝下去,手上的制胜法宝,很快就会变成助长祂日益强壮的养料。练功十年,不知流了几车汗,才勉强打下封印祂的地基。一旦崩塌起来,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 但…… 逐渐颤动的树根,让他别无选择。 “这朗姆酒可有年头了……商店里可没得卖,都是我从木箱子里开出来的。”亚瑟看着他用手指拨开木塞,一口气全干了,不禁露出艳羡之意。 这玩意儿实在太珍贵了,以至于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朗姆酒是以甘蔗糖蜜为原料生产出来的,塞子一拔开,令人愉悦的香甜气味飘出来,甚至让叶观武短暂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完整地饮下一整瓶好酒。 不得不说,效果有些太好了。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巨大愉悦感,在体内冉冉升起。这股感觉属于酒虫,就好似远古恶魔的召唤仪式,美酒便是奉上的祭品。寄宿于脊柱中的酒虫兴奋不已,开始给予祂的宿主正反馈,其结果便是…… “哐——!” 五指合拢,仅仅是下意识的力量,就把玻璃瓶握成了碎片。叶观武单膝跪地,很是痛苦地半捂着脸,指头深深陷进皮肉里,好像要把自己的脸皮抓下来。整个身体像虾仁一样弓起,痛苦地蜷缩着,体内传来爆豆子一样的声响。 亚瑟见他状态不对劲,刚要冲上去,却被叶观武用手势止住了。 “没……事……”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脖颈梗直,青筋暴出,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瀑布压在他肩膀上,必须要顶着水流冲击,才能一点一点将腰板挺直。光芒构成的触须正从其后颈中涌出,情况和黑鸬鹚类似,但要强烈很多,一抹明亮的碧蓝色开始抢占头发。 不多时,碧蓝和大红分好了地盘,将一头黑发划分的明明白白。 叶观武很艰难地挥挥手,示意亚瑟退得远一点。 “咚————!!!” 粗大的树木,被鸡仔从根部撕成两半。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他从深坑中一跃而起,瘦弱的身形在空中摆出架势,一拳轰过,带起阵阵狂风。 与此同时,叶观武侧身站立,红蓝交加的头发被风吹起,右脚足尖点地,已然完成了鞭腿的起势动作。 …… 约书亚莫名露出笑容。 “真正能成为‘战斗’的战斗,马上就要来了。” ———— “御主,我强烈建议你不要掺和进去,从动静来判断,这可不是上次晚宴那种小打小闹。”喜兵卫像个操心的老爷爷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既然出现了更强的组合,我们就应该静观其变,等他们的战斗结束,或者快要结束时,才选择介入方式。所谓价高者得,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 鸡仔和叶观武的战斗实在有点超模,打从一开始,摔打的声音就响彻了整片上城区。这年头的网络和启发达,热搜一看,连在哪条街干架都知道了,就是没人敢去凑这个热闹。 洛晓芹是个例外,此刻,她跪在地上,从床底扒拉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呼……” 吹去灰尘。 红色箱子表面上,用鎏金印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鸢鸟。 第34章鸡仔要保护自己 “看上面的灰尘,这件衣服应该很久没穿过了吧?”喜兵卫眯起眼睛,吐槽道,“居然还能这么合身,也算是个奇迹了。” “我从初三之后就没再长个子了,还好没长,要不然,【飞鸢服】和我的身高不匹配,等会儿就要出大问题的。”洛晓芹很淡定地说出了无比悲哀的内容。形势紧急,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穿好了这身为她量身打造的家传战衣,环视一圈,大致察看了几个关键零件,深吸一口气,“……我必须得去。” “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御主。”喜兵卫很不客气地指出,“从现场搜集的情报来看,交战双方,除了我们所熟知的叶观武之外,还有另外一队,我们完全没接触过的从者御主组合。现场形式破朔迷离,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是最稳妥的做法。” “战争就是这样,必须等待,必须计算,必须要等到优势积攒的足够大,全方位大比分领先时,下手才有机会。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而一个弱者,想要在激烈角逐中生存下来,是没有太多容错的。一次错误的站队,可能就会把我们踢下牌桌。” “我们和他结盟过的,还记得吗?”洛晓芹紧了紧飞鸢服的边角,开始将箱子里的一众暗器往背匣和腰带里装,一边很是不满地说道,“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结盟还有什么意义?!” “御主,或许是你忘了,我们和他们的盟约,仅仅保持‘最低程度的合作’,即,情报交换。帮他出战,不在这份盟约之内,他也从未回馈给我们同等价位的条件。”喜兵卫言之凿凿,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所谓盟约,只是一种政治方向的保证,它不应该作为出击理由。”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非政治是战争的附庸。” “御主,圣杯战争虽小,但总归,也是一场‘战争’啊。如果你继续用‘游戏’的态度对待它,仅凭一点点义气,就做出不理智的判断……即使这次胜了,恐怕,也会在未来埋下隐患。” “当然,话说的再多,我终究是你召唤出的从者。此一役中,主导者并不是我,而是御主你自己。你决定帮助盟友,这也未必是错的,也许赢下之后,他会对你雪中送炭的行动感激不尽,从未给予我们这方更多利好,也说不定。” “但,作为你的从者,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么做是需要承担风险。从目前他们交战的表现来看,这个风险不会小。” “该怎么抉择,由你说了算。” …… 喜兵卫以战略家的成熟思维,帮她理清了眼前的利弊,然而,并不是所有事,在理顺之后,就会变得轻松起来的。她只觉得越发纠结,方才踩在窗棂上的右脚,此刻也是缓缓放下。 自始至终,喜兵卫对他们这一组的定位都是“最弱者”,这和他本人的性格有关。甭管是不是这样,就先按这样来计划,谨慎地对待每一次机会,总不会错。 在弱者的视角下,每一次下注都必须小心翼翼,毕竟本钱就这么点,你赢人家一百把都没用,人家一把就能全翻回来。 是否出手相助,直接干系到此次圣杯战争的格局,就算赢了,也相当于宣布结盟的事实,说不定会遭到其他组合的连手针对。更糟糕的可能是,万一输掉,或者在这次行动中阵亡,所有的一切,也都跟着归零了。 可…… 明明是该用理智做决断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总是想起那晚的宴席。 当那几个醉醺醺的外门弟子骚扰上门时,那道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宽阔背影。 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见此,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喜兵卫,暗暗叹了口气。多年在几个强大势力左右斡旋,老爷子早就练出了敏锐的观察力。这一眼,基本就判断出来,自己的御主选定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这一把要是没赢,最好的结果,估计也是赔进去八成家底。 “既然御主已经做出决断,那么,老夫先前去侦查地形,万一要接应、撤退,也好早做准备。” “嗯。” 洛晓芹朝他重重点头,沉声道,“拜托你了。” ———— 钱塘。上城区。之江大桥。 “轰————!!!” 从遥远、晦暗的天空双双坠入桥面后,两人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叶观武开始模仿他的师爷,四肢舒展,尽量让背部着地,用连续不停的翻滚卸去力量,最终双手一点,腾空而起,竟如不倒翁那样,神奇地立了起来。 而鸡仔……则是走另一个极端,完全不用技巧,直接一脑袋撞在水泥路上,撞出一个陨石坑级别的大洞。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 大桥上的车主,也许已经通过电台知道了城市里正在发生的异变,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场即将扭转无数人世界观的大战,竟然会这样唐突地砸到头顶。 从坑洞里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抖落一地的碎石块,鸡仔看到了不远处的叶观武,第一反应竟不是怒,而是笑。他不喜欢用枪的亚瑟,那种武器太小、太怪,让他捉摸不透。打在身上,虽不至于打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心烦意乱。 但…… 眼前这个对手,他所采用的战斗方式,让鸡仔无比熟悉。 这种与直接对抗,不掺其他杂质的方式,太美好了。 “果然,你……你很强呢……在我认识的那么多人里,你应该可以排进前三了吧……” 他说起话来一顿一顿的,每说下一段之前,都要思考一下,仿佛一个拼音还没认全的孩子。 “是吗?”叶观武趁机擦掉了从鼻尖上一路滚下来的汗珠,心有余悸,但不失诚意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所有人里,最强的那个。” “真的吗真的吗?”鸡仔把这当做夸奖,很开心地笑了,“好多人都这么说,谢谢你!” “你叫鸡仔……是吗?” “我……不叫这个,但姐姐告诉我,不可以把真名告诉任何人。”鸡仔脸上划过一丝痛苦,“姐姐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比以前了,坏人多,好人少,鸡仔要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 叶观武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也许,自己一直与之战斗的,只是一个拥有盖世神力的小孩。而这个小孩,之前肯定是一巴掌就呼死敌人了,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现在,自己靠着这具耐打的身体,几次扛下猛攻,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定地位。 “至少,关于这点,你姐姐说得对。” 先不要否定他的行为,表达肯定,才好让对话继续下去。 “鸡仔……” “已经够了,不要再打了吧?” “这附近还住着很多很多人,人数可能多到你无法想象。他们对武技什么的一窍不通,都只是讨生活的普通人而已,这些人又有什么罪过呢?” 他半偏过头,远远眺望着城市中升腾而起的浓烟。 “看看这座城市,被我两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第35章李·元·霸 倒映在鸡仔眼中的世界,是如此不可思议。 因为一些原因,圣杯灌输到他脑海里的知识,并不能被他真正接受。现代世界对他来说,仿佛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大陆,除了“人”是一样的,已经没有任何细节能对上了。 人群逃跑时的惊恐喊声传入耳中,他将视线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些样貌奇怪,仿佛巨大柱子一样的建筑物,是这个时代人们居住的地方。 霓虹闪烁,灯火璨丽。 “这些……还有这些……”他指了指林立在视野中的钢筋丛林,惊讶道,“里面都是人吗?他们住在这么高的地方,不会害怕吗?” “不会的,这些房子是用钢筋混凝土铸造的,非常结实,大风也刮不倒。” 叶观武尽力地稳住他的情绪,单手伸出,像驯化一头凶悍的猛兽那样,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本熟悉的那个世界了。不要再把怒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就算杀一百个、一千个,也不能证明你是强者。” “冷静下来,我们谈谈吧!” 之江大桥上,风仍然在刮,阴沉的天空传来一股湿润的气息。叶观武似乎和雨有缘,就如那天晚宴上一般,云层中开始飘落细细的雨丝。 有那一瞬间,鸡仔的眼神好像真的松动了。地平线的灯光倒映在眼眸里,仿佛盛大登场的礼花。 但…… “不……不可能的……” 下一刻,眼里升起的光,却在顷刻间熄灭。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肩膀耸动,发出尖细如豺一般的呜咽声。 “我只会杀人,不杀人……爹爹也这么说,不杀人,我就只是个除了能吃之外,什么用都没有的怪物。我所有的一切,吃的、住的、用的,都是靠杀人得来的……” “姐姐也是,把我召唤出来,肯定是为了要杀人吧?” “鸡仔?”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安定,叶观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继续劝道,“冷静一点,你不是怪物。” “……必须杀人,还要杀更多……更多……”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在逐渐密集的雨丝中,鸡仔那双暴凸的眼眸中,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泪水从那张尖瘦的脸颊上滚落,更加显得怪异。 “宝,宝具……” 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并不吟唱,只是用小孩般颤抖的语气,念出了无比可怕的内容,“【四象不过】——!!!” “轰——————!!!” 一股庞然之气从这具瘦削身影中爆发出来,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球形冲击波,将一些停在周围的小汽车吹动,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是叶观武第一次在实战中见到从者开宝具,从外表看,鸡仔并没有什么改变,没多也没少。但仔细看去,他的双臂明显和之前不同了——那些如小蛇一般的虬筋突然活动起来,在那层皮肤下涌动着,宛若活物! 那双如木柴一般干枯的手臂,在无数筋脉的催动下,如吃水的海绵一样膨胀起来。 没有多少肌肉,皮肤下盖着虬筋,筋脉下盖着血管和骨头。 比起视觉冲击,这个宝具的名称……基本等于宣告了身份,叶观武面色一变再变,像吃了苍蝇一样。先前不知道的时候,打也就打了,没有什么,现在嘛,一阵阵后怕涌上心头。 虬筋板肋,骨瘦如柴,面如痨鬼。 再加上这对双臂附加的四象不过之力,答案,呼之欲出。 “鸡仔,你……难不成是……” “李元霸?” “啊——————!!!” 彻底撕去马甲的鸡仔,对这个名字有着谜一般的抗拒感。尽管叶观武只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立刻被他听到了,听到之后,他就再一次进入了疯狂的发癫模式。 “咚——!!” 仅仅是蹬地,速度就比之前快了数倍,基本追平了海盗朗姆酒给叶观武带来的敏捷加成。如果是之前,叶观武可能还会暗骂一声设计不平衡,这什么鸟从者,开一个宝具就这么厉害,之后还怎么玩嘛。如果这是游戏,设计师估摸着要被问候全家了。 但,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切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作为现实中有原型的虚拟人物,人家最开始的战绩就是这样,一个人撵着几十万人打都不在话下。能在这种怪物手里活到现在,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别想那么多,闪吧! “轰——————!!!” 含有四象之力的拳头从脸颊边划过,仅仅是擦了一下,便炸开一阵可怖的音爆环。风刃刮过,都没有直接触碰到,就在叶观武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说来吓人,拳风轰在大桥变的金属栅栏上,嘎吱一声,直接把一大片栏杆打得倒翻出去,甚是骇人。 瘦小的身躯,在这一刻呈现出巨大的压迫感。已经打上头的鸡仔不管不顾,反手抓起一辆车的前引擎盖,单手一扔,直接将其像丢石子一样,狠狠砸在叶观武身上。在他被车身砸中,无处躲闪时,大步压进,摆动手臂,一拳打在这两小轿车的底盘。 “咚——!!” 拳劲将车身打成了一堆废铁,贯穿到叶观武身体上,直接打碎了他的小半个身子。尽管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他仍没料到,鸡仔的力量竟会强到这种地步。这可还隔着层铁皮呢,要是没这辆车垫着,正面硬吃一拳,搞不好身体直接碎开了。 再一想,似乎也正常,一人单挑数以万计的大军,就是得这种实力。 不等他感觉到痛,从后颈处迸发的暖流再一次涌向伤口。 因为小半个身子直接被“粉碎”掉了,这一次,叶观武终于得以看到暖流的本相:那是无数道由光构成的丝线,它们在残破的部位迅速编织,效率堪比最先进的3d打印机。血肉、器官、骨头、神经、皮肤……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等他再度从腾空状态落地时,该修复的都已经修好了。 鸡仔明显对这一幕很困惑,在他印象中,应该不存在什么人能吃下自己全力挥出的拳头。惊讶之余,攥紧左拳,再度一拳捣向其面门。 隆隆风声擦过,这一次,叶观武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侧身,摆腰,狠狠一发半月形的肘击从上方灌落,直接命中鸡仔面门。一声闷响,砸断了他的鼻梁,也让其攻势暂时中止。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留手的余力了。 双手扣成鸟喙形,往鸡仔的两侧太阳穴上重重一啄! “嗡————!!” 眼冒金星,耳边迸发出一阵锐利的蜂鸣。尽管有四象不过之力,鸡仔的弱点似乎和普通人差异不大,被冷不丁啄了一下后,暴凸出的眼珠顿时恍惚,连连后退。 趁此机会,叶观武手掌绷直,将五指化作利刃,一记标指探出! 啪! 深深命中其咽部,扣碎了他的喉结。 “……呜啊……” 他痛苦地呻吟起来。 一击得手,叶观武再度变招,变指为掌,来了一招毒辣至极的双峰贯耳。巴掌从两侧袭来,重重盖在鸡仔的一对饺子耳上。“啪——!”的一声,两团空气被拍入耳中,击穿了他的骨膜。 在其诧异的神情中,两股鲜血,从他的耳中缓缓淌落。 第36章以伤换伤以血换血 一连串武术中的“禁招”用出来,总算对鸡仔真正造成了一点伤害。 不过…… “糟糕,太浅了!” 清晰认识到这一点的叶观武,心中不由地生出些许悲哀。 现代的武术,已经被大量剔除了真正能伤害到人的东西,变成了和体操差不多的东西。哪怕是他,也是在若水馆苦练十年,直到最后一个月,才陆续从师父手里学到了这些杀招。缺乏磨炼的机会,在出手时,自然会有所差错。甚至于,方才那几下本该致残的招数,叶观武都下意识留手了。 这是刻在每一个近现代武术家本能里的禁令,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叶观武非常恨自己的“懦弱”,明明面对着名副其实的万人敌,人家一下能把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打穿,为什么还要留手? 可……想法归想法,真正打上去时,总会没办法用尽全力。 撩阴腿还没来得及用,却见鸡仔忽然张开双臂,仿佛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样,将双臂伸展到了最长。 这么一看,他的臂展也很吓人,在这个身体比例下,长的有点不像话,颇有种单防詹姆斯的感觉。 双掌飞速合拢。 “砰——————!!” 强烈的冲击波从掌心中迸发出来,叶观武也没料到,早在某个绿色巨人之前几千多年,就有人发明了这种类似拍掌功的玩意儿。 毫不夸张地说,拦腰袭来的冲击波远比想象中强,打断了他的下一个动作,也给鸡仔争取到了时间。他甩了甩从耳朵里溢出的鲜血,竟然让整个身体保持与地面平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猛冲过来。 蹬地。 滞空的同时,鸡仔将左腿蜷起,右腿则是呈现出勾形,瘦削的腿部肌肉中,正积蓄着可怖的爆发力量。 “该死……” 叶观武意识到要发生什么,额头落下冷汗。来不及太多思考,凭着多年苦修刻入身体的本能,他采取单腿支撑,侧身站立,拧动腰跨发力,整条右腿上挑的方式,来了一发相当极限的高扫腿。 说到底,最早的踢技…… 便是“二者互踏”! “砰——!!” “咚——————!!” 两发灿烈的音爆环,在彼此身上炸开。 慢动作之下,叶观武的标志高腿如一根挥出的鞭子,将浑身的筋力、骨力尽数用上,在鞭梢的末尾,爆发出来超越声音的速度。在如此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去预判,一切都凭肌肉记忆,这是无数次踢打训练,所养成的高超战斗素养。力从地起,圆融通达,一击漂亮的高鞭腿,击中了鸡仔的头部侧面,速度最快的脚尖,不偏不倚,正扫在他的下颚位置。 “咔吧!” 清脆的碎裂之声。 用透视的眼光看,鸡仔的右侧下颚骨,也在瞬间布满裂痕,迸出一些细小的碎片。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应该感谢这个结果……这些小碎片卡进血肉里,带来巨大的疼痛。正是这份疼痛,让他避免了因为被击中下颚,而昏厥过去。 对他而言,疼痛没有什么,疼痛只是愤怒的催化剂。 至于他的踢腿……则是毫不掩饰,从正面命中了叶观武的心口,将他直接踹飞出去,如同一枚被击飞的网球,一路横飞,在雨水湿滑的地面上连着打出个几个水漂。 现实中,两人只是短暂地擦身而过,各出了一招。剧烈的冲击过后,很快就分开了。 “……” 鸡仔第一次被打得退了两步,上半身摇晃两下,稳住身形。虽然还不至于倒地,但,对向来无敌手的他来说,这个结果也很难接受了。 “呸!” 嘴巴动了两下后,鸡仔吐出一颗带着血沫的碎牙。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挂在额头前,他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戾,嘴角却下意识地挑起,露出一抹古怪可怖的笑容。 耳朵还在流血。 嘴里也在流血。 但,远远看到正在坚持起身的对手,他却笑了。 …… “呼……呼……” 感觉整个胸膛都翻出来了,叶观武大力地呼吸着,试图通过“保持呼吸”来延缓死亡到来。不出他所料,在血滴到地上以前,那股源于后颈的暖流再度救场,只觉得心口一暖,鎏金色的光之丝线再度发威,在瞬间编织完损伤部位,让他可以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这是酒虫的力量吗?因为以前自己从没进入过这种濒死状态,所以,一直不知道? 还是说,同时饮下国酒和洋酒,就会触发这种堪比金刚狼,能迅速修复即死伤势的超级自愈力? 已经没有时间想了。 感受到对手身上传来的通天煞气,叶观武咬咬牙关,扶着身后那辆刚刚被自己撞成废铁的车子,缓缓起身。 刚才那一下交错,是他在绝境之中,做出的大胆试探。而眼下的结果,终于让他找到了方向。 没错…… 气沉。 形稳。 面对如猛禽一般掠地而来的对手,叶观武不做任何行动,仿佛在端详着虚无。他克制住了自己躲闪或者反击的本能,安静地站着,双手微微提起,又很无力地挂下来。 面对足以将肢体粉碎的重拳,叶观武做了一个很令人费解的动作。 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不闪,也不试着去改变方向,直接硬顶他的拳头上去。 “轰——!!!” 没有任何意外,左手被轰成了血沫。 但,就在这么一瞬间,两人身形得以交错,叶观武占据了更优势的身位。还余的右手变为爪形,反手一扣,正扣在鸡仔的脖颈上。这身没什么肉的身材,反而成了巨大的弊端——所有骨头都暴露在皮肤下面,位置非常好找。 掐脖拧摔! 叶观武发动指力,扣住了鸡仔的露在外边的锁骨,竟然将他整个人在空中抡圆一圈,狠狠掼在地上。 “砰————!!” 鸡仔的身体呈加速度落地,摔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受力过大,竟然还弹了起来,被强制多了一段短暂的滞空。 如此难得的机会,叶观武自然不会放过。欺身压进,一招斯巴达式的正蹬踹! 这一次,轮到鸡仔被踹飞出去了。 桥上的大部分车主察觉到事情不对,本着小命要紧的第一原则,早已经把车靠边停下,逃之夭夭了。随着大桥的“边”逐渐被占满,其他车只好往中间停,如此,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障碍区。瘦削的身体就这么钻进了一片障碍里,撞碎一批后视镜。 嘎吱一声,鸡仔张开五指,将一辆车的车窗抓握到变形,总算是堪堪停下。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似乎并无大碍。 ———— “不至于吧?!这一招下去,锁骨居然没断吗……” 叶观武见他拍拍衣服就站起来了,顿时傻了眼。方才那招,在武术圈子里,已经属于禁忌中的禁忌。只要对活人使出来,不管有几成功力,赔偿金额必定都在五位数。要是砸实了,少不得后半辈子得把人家供起来。 …… “他的手……这么快就长好了……” 鸡仔远远看见叶观武的左手恢复如初,擦了擦额头,似乎有些忌惮。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打着打着还能长好的对手,下意识摸了一下刚刚被掐住的锁骨,优秀的战斗意识,让他本能意识到了对方战术上的变化。 ———— 双方都意识到了对面比想象中更难搞,距离拉开之后,难得进入了冷静期。 遥遥相对。 第37章来吧我的爱马—— 在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叶观武看过一点《说唐》,但很快就不看了。相较之下,同样是争霸故事,《三国演义》更对他的胃口。 尽管仍没有超脱“演义”的范畴,相当一部分内容与真实历史并不相符,但至少,三国的故事可以被称之为“润色”,好故事都值得润色。关老爷的大刀八十二斤,减一半,差不多就是满满一箱苹果的重量,普通人努努力,应该也能提溜起来。这么一来,大家对关老爷的力气就有了更直观的了结——比这一箱苹果还重一倍的刀,能甩得有声有色,真不愧是武圣。 同理,赵子龙能杀个七进七出可真威风,当然,前提是曹操说了要活捉他,这大白脸有些时候还挺够意思。 诸葛亮的三寸不烂之舌固然厉害,但,究其根本,还得是鲁肃帮孙权算清楚了这笔账,让他下定决心跟刘备结盟。 以“一盒酥”、“鸡肋”为代表,杨修那流传千年的小聪明令人印象深刻。但,从深层政治家的眼光看,他最后的悲惨下场,似乎也和参与进下一代曹氏权力的争夺有关。 这些故事,让人看了之后感慨万分,回味无穷,这得益于尽可能贴近真实的细节。但是,在《说唐》里,看到李元霸动不动就举起八百斤的大铁锤,两胳膊一伸,四头大象都拉不动,你就会觉得“啊,真牛逼,但是该吃饭了”。 然而,此时此刻,活的李元霸就站在眼前。 所谓四象不过之力,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级别……叶观武也在交战中,一点一点体悟到了。 ———— “原来如此。” 鸡仔的呼吸有些粗重,在逐渐密集的雨丝中,他的眼睛好像在发光,“我一直以为你是空手上阵的,出于公平,才和你空手对打到现在。这么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开启宝具后,他身上的木讷和呆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说话时的结巴,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如果光听单田芳老师的隋唐评书,或许会觉得他是个憨傻可爱的小伙子,从而忽略李元霸的本质。 他是一台阴郁、古怪,且效率极高的杀人机器。 叶观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本能已经在疯狂预警,让他下意识沉肩坠肘,摆出了武术中的防御姿势。 “你将手、脚,还有身体的其他部分,都磨练成了兵器。”他的目光剜向叶观武的四体,分明是赞叹的话,却说出了无比阴沉的语气,“想必付出了很多时间吧?” “即便我未着寸甲,真正能让我流血的人也不多。” “既然如此……” 他微微偏过头,望向大桥底端那融化了无尽黑暗的江水,猛一跺脚,踩得整座桥面摇晃起来,一边怒声道,“来吧,我的爱马!” “【万里烟云照】————!!” 终于,无愧于rider之名的宝具,堂堂登场! 这是一匹纯黑色,肌肉虬结的高大战马。 头至尾,长丈二;蹄至背,高九尺! 叶观武前几天还骑过亚瑟召唤出的土库曼战马,但,与眼前这头相比,简直像是营养不良一样。巨大的战马从黑夜中跑来,马蹄落在混凝土浇筑的桥面上,发出踏踏之声。它的四肢都是纯黑色,健硕的马身上,缭绕着飘飘烟云,在它奔跑过的道路上留下痕迹。硕大的马头上,佩戴着一幅森然铠甲,每一处肌肉的线条都是如此完美。仅从外形上来说,它集合了战马和驮马的双重优点,让叶观武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真是凡间能有的生物吗? “咴——咴————!!” 下一刻,万里烟云照扬起前蹄,隔着漫长时光,对自己阔别许久的主人撒欢。 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不管鸡仔愿不愿意,都再一次变成了李元霸。 不愧是rider的坐骑,马鞍之上,赫然挂着一对擂鼓瓮金锤,乍一看,还以为是挂了两个金色的大南瓜,因为这玩意儿的造型就不像是人能举起来的。但鸡仔只是轻轻一提,便将这八百斤重物提在手中,腕子一动,各转了一圈,呼呼生风。 这一刻,日夜苦练的武术技巧,一下子失去了其价值。 “咚——!!” 鸡仔轻轻一夹马腹,万里烟云照后足一蹬,直接腾空的瞬间,叶观武觉得自己四肢不听使唤了。在两者的身体真正接触前,意念已经先行交战,而这一轮,叶观武的意念,无疑落入了下风。 废话。 看到这能一蹄子把人脑瓜都踢碎的大马朝你砸下来,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肯定都怂了。 《说唐》中,这个病恹恹的杀神每上战场,都要用这对瓮金锤夺走数千、数万条人命。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每次读到时,叶观武总是没什么感觉,把这当做一个单纯的数字。 真正直面大锤时,又是另一番体验。 那数千数万的军人,在临死前,看到的都是这番光景吗? “……” “动……”他咬紧牙关,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内心极力痛骂道,“快点动起来啊你这个废物——!!!!” 几乎是硬拔起自己的腿,往旁侧一个大跳。那一瞬间,恐惧好像摄住了他的身体,连原本轻车熟路的翻滚卸力都没做出来,以头抢地,牙齿都磕在水泥桥面上。 然而…… “轰——————!!!” 身后传来的动静,让叶观武心中一颤,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是刚才挨实了,连自愈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直接打成碎片。万里烟云照的跳跃,瓮金锤的重量,再加上鸡仔本身的怪力……一锤子下来,足以将挡在面前的一切事物清扫干净。 敦实的桥面,在落锤之处被生生砸出一个大坑,而这个坑的深度,远远超过之前鸡仔锤击地面时留下的坑洞。似乎因为力度过大,在其中心的粗沥青都被挤压成了更加紧密的形态,冒出一小簇白烟。 瓮金锤拔出,细碎的小石头从上面滚落。 这是叶观武第一次有这种体验,从方才的弹跳力来看,酒虫对他的加持应该还在,但身体就是动不了了。好像掉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泥潭,每一个动作,都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鸡仔拔出锤子,万里烟云照重新直起四肢,眼瞅着就要重整攻势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牙关紧咬、双腿发抖、面色铁青,连一个像样的架势都没摆出来。 是气势。 压倒性的气势差距,就像草食动物在知道无法逃脱追捕后,索性选择钻进捕猎者的口中,减少痛苦一样,这同样是生物的本能。 “要谢谢你呢……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玩的最开心的一场。”鸡仔也察觉到对手的变化,转动锤柄,冷声道,“我会好好记住你的。” “咚——!” 配合着万里烟云照的急速突进,鸡仔横向挥动大锤,径直朝叶观武的腰身砸过来。 神驹的速度,远远不是凡马可以相提并论的,也完全超乎叶观武的预料。这一刻,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角度可以闪开了,过往学到的技术,在此刻变得一片空白。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结局。 …… 一股强烈的意念从后颈逼过来,流入脊椎,顺势抬起了叶观武的右臂。 “嗤——!!” 伴随着高压水柱切割机一般的声音,一根金丝——酒虫用以修复这具身体的原材料,竟然从他的手腕部位喷射出来,瞬间延展出几十米,粘住了之江大桥两侧的钢铁吊索。 千钧一发之际,叶观武很被动地拉住金丝,收紧,猛地一拽,竟然原地腾空,惊叫着朝吊索方向飞去。 “轰!” 势大力沉的瓮金锤,堪堪擦过其脚后跟,带起一阵大风。 第38章芜湖~~~起飞 刚刚好,之江大桥上的吊索,其宽度就跟鱼腹小道差不多,仅能容纳一只脚。叶观武毫无准备地就飞到上面,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吊索表面。密集的雨丝落下,让其表面变得十分湿滑,抓起来很有难度。一个不当心,整个身体便滑了下去。 “卧槽——!!” 到这一步,他也顾不上什么素质问题了,下意识地爆出粗口,双臂一揽,像是做引体向上那般,紧紧抓住吊索。唯一的区别,便是脚下不再是平地,而是一条在无尽岁月中缓缓流淌过的大江。 更要命的是,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叶观武,偏偏不会游泳。要是真掉下去……大概就要在扑腾中溺死了。 “嘶……” 倒吸一口冷气,叶观武想要乐观地笑两声,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异常嘶哑,笑出来更是比哭还要难听。 偏偏是这个时候,喉咙突然变得无比干涩,脑海中下意识产生了一股对酒的强烈渴望。 “要死,我在想什么啊……” 他赶紧摇摇头,就这么一个动作,手上又是一滑,差点抓不稳掉下去。这一幕简直像噩梦里才会有的场景,他恨不得拿牙去咬住大桥两旁的吊索,暗骂一声,腰腹发力,像只树懒一样,两条腿夹住吊索,紧紧扒拉在上面。 “……” 鸡仔半眯起眼睛,竟然被气笑了,“认真的吗?” 随手抓起一辆车,像撕薯片包装袋一样,撕下车门,远远丢了过去! ———— “啪嗒!” 因为下雨,楼顶边缘已经聚积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洛晓芹也没注意,一脚踩上去了。 这里是居民楼楼顶,平常也少有人来,只有她三天两头会往上面跑,对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都可以算小半个秘密基地了。缓步踱至大楼边缘,站在高处,闪烁的霓虹连成一片,倒映在她的眸子里。 她很喜欢这样眺望夜景,开阔的室外,不管是近处的同小区居民楼,还是远处密集的高楼大厦,每一盏亮起的灯,都代表着一份人家、一个故事。她一个人躲在夜色中,偷偷想象,这些亮着灯的房间里,到底会住着怎样的人,上演着怎样的悲欢离合。似乎只要这样,就能逃避她自己家里空无一人的冷清事实。 不过,此时此刻,是她在近两年间,第一次以其他理由踏上这里。 “呼……” 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雨丝打在脸上的冰凉触感,洛晓芹叹了口气。 夜空被黑云遮住,看不见星星。 “爸,妈……” 她尽量不去看下方车来车往的街道,尽量不去听城市里错综复杂的声音。 “祝我好运。” 纵身。跃下。 …… “轰————!!!” 在洛晓芹耳中,飞鸢服展开的声音简直大若惊雷。一股强大的升力从下方传来,托起飞鸢服的双翼,让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处于一个滞空滑翔的状态。好久没干这么刺激的事儿了,看着地面骤然远离,肾上腺素一下子狂飙,让少女进入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哈……” “哈哈哈哈!成功啦,又飞起来啦!还好这些年身材都没变……哦呼!” 此刻,她正采取一种“双臂张开、身体绷直”的姿势飞行,而飞鸢服,则是在手臂上延伸出一对漆黑色的滑翔翼,有点类似蝙蝠的飞行方式。 乘风而动,能够在空中长距离滑行。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猛地一拽右侧拉环,将翅膀收拢,令整个身体快速向左侧机动闪避,绕开一栋大楼。 “嗤——!!” 略一瞄准,一发勾绳从她佩戴在右臂的臂铠上射出,勾中大楼顶端。洛晓芹在空中轻轻一蹬腿,勾绳收紧,纤细的身体快速爬升,再一次来到高处,展开双翼。 “呼啦!” 城市的一切风景,尽收眼底。 “御主,你那边怎么样?”飞行前就佩戴上的耳麦中,传来喜兵卫的声音,“还顺利吗?” “我已经成功起飞了!”洛晓芹强行压抑住兴奋,但还是用吼叫的音量喊了出来。没办法,高空的空气对流相当强,用平常的音量,根本就听不见。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好像需要花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好吧,不管怎样,我已经到现场了。他们的位置发生过改变,这会儿,是在之江大桥上面,两个都是。” “之江大桥,之江大桥……” 洛晓芹毕竟是外地人,对当前的地理位置没那么熟悉。她先是拧动机关,飞鸢服内部的细竹架支撑住“翼”的形状,空出左手,在离地几十米的空中掏出手机来。因为光线不足,她还得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好不容易才查到大概方向。 “行,到了联系。” “轰————!!” 双翼一振,洛晓芹确定了大致方位后,直接收拢身形,穿过细雨,向大桥的方向飞去。 ———— 擦着头皮飞过的车门,让叶观武不得不调整重心躲避,其结果,便是双手松开,只剩两条腿倒挂在吊索上,整个人像是塔罗牌里的“倒吊者”一样。 眼看着鸡仔又举起另一辆车,又将车头对准自己。退无可退,叶观武当即狠下心,嘴里像崂山道士穿墙前一样,念念有词,“甭管你是酒虫、米虫还是阿米巴原虫,能让我活下来就是好虫。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让你喝个够!十杯,十杯行吗?!十五……不,二十杯!一瓶!直接干一瓶白的!”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酒虫是否有自己的意志抱有怀疑,那么现在……所有疑问都烟消云散了。 话音未落,那股从后颈处涌现出,瞬间通达四肢各处的暖流,已经说明了一切。 “轰————!!” 一辆五人座的面包车被鸡仔双手举起,猛地砸过来。 趁着暖流舒展四肢的瞬间,叶观武腰腹发力,仅靠核心力量完成了伏地挺身的动作,双腿松开,如跳水运动员一般,在空中转体半圈。靠着短暂的滞空,险之又险地擦过了这趟车祸。 但…… 他却向这辆险些撞到身上的面包车,伸出了右手。 “嗤———” 金丝再度从腕部射出,粘在车屁股上。叶观武大喝一声,手臂上的每一寸肌肉随之绷紧,凌空发力,猛地一拽,竟然将它原路拉回来,猛地向桥面掼去。 “嗯?” “咚—————!!” 瞳孔放大的瞬间,鸡仔没来得及躲开,硬吃下了一记面包车冲撞。与此同时,叶观武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头,用旋转来削减力道,平稳落地,溅起了一地的水花。而后,他便下意识地看向双手,握拳,再松开,分明还未脱险,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方才那一连串动作,包括金丝的收放,都让他有种全新的体验。自己苦练多年的武术技巧,似乎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被打碎重组,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用师爷的话说,“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越是和强悍的敌人交手,越是进步神速。 而现在,他正面对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形自走核弹,进步的速度,自然和坐了火箭没什么区别。 叶观武没有再老老实实地扎马步,而是将重心压低,摆出了短跑运动员即将起跑时的姿势。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钉在地上的面包车,没有松开。 第39章打了没几分钟就开始亮灯 “啊————!!!” 鸡仔似乎对“撕”这个动作情有独钟,事实上,他在故事中最出名的一场战斗,最后也是直接把敌人给撕成两半了。就算是一辆不知有几个他重的面包车,也是照撕不误,两手抓住后备箱的边沿,双臂一分,直接大力出奇迹,将面包车竖着分成了两半! 伴随着一声怒吼,零件像雪花一样飞出,鸡仔翻身上马,将一对大锤抡得虎虎生风。双腿轻轻一夹,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再度起跳,本就如城楼一般健说的马身,在空中舒展开来,猛地一锤砸落。又是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叶观武以灵巧的后空翻躲开,其身边的小车就倒了大霉,被一锤子直接砸成了薄薄一层铁皮。 瞅准机会,叶观武舔了舔唇角以舒缓自己的紧张,双手齐出,从腕部射出两根金丝,在狂风的帮助下,精准黏住了万里烟云照的一对马眼。 就算它是神兽,依旧没有脱离“马”这一物种的生理结构,像这种食草动物,为了时刻戒备食肉动物的突击,两眼的间距天生就非常大。这两根金丝喷出去,刚好可以让叶观武双手撑开,呈现出最佳的发力姿势。就如拉船的纤夫一般,叶观武将重心后仰,咬紧牙关,双臂绷直,死死拉住两根金丝,像是要和这匹神马正面来一波角力。 金丝线呈现出绝佳的韧性,即便只有细细两根,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摇晃不停,却始终没有断。力道传到马头上,万里烟云照感受到这个小小人类身上迸发出的力量,正在使劲拽它的脑袋,顿时狂躁起来,嘴里发出要咬人的凶恶嘶鸣声。 “咴咴————!!” 到底是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跟着主人吃过见过的老马了,万里烟云照立刻找到了方法。它将重量完全压在后面两条腿上,前腿高抬,做出了以它这个重量来说,相当高难度的人立。如此,它的脑袋又往上抬了几寸,一下子拗过叶观武双臂的力量,力道顺着金丝传到其双臂上,将他整个人带离地面。 但,它自然不会想到……叶观武正是要借着平地起飞的瞬间,于半空中收体、旋转、换位,狠狠一记朝天脚,踹在鸡仔的面门上。 “轰————!!” 鼻梁上挨了一脚,却丝毫不影响鸡仔将锤子抡过来,金属制成的巨大铁锤在空中划过,砸破沿途无数滴雨点,直奔着叶观武脑袋而来。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他表现得比刚才成熟多了,如灵活的杂技演员一般,凌空翻转,左腕喷出一根金丝,恰好黏在瓮金锤的锤柄之上,大力一拽,让巨锤的运动轨迹稍显变化,准确说,是往下移动了几寸。 右手轻轻按在巨锤上,指力一顶,轻巧的身体再度来了个后空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辆车的车顶。 对着天窗玻璃,叶观武依稀能看到自己头发的颜色,心中顿感不妙。 “糟糕……红色已经快没了!” 那一头本该是红蓝交加的头发,如今已经有大部分变回黑色。象征着“力量”的红色快要消耗殆尽,只剩一定点残余还留在发梢上,方才约书亚给自己灌下的半瓶汾酒,已经快耗干了。蓝色倒是还剩不少,从效果上来看,那瓶陈年朗姆酒,就持续时间来说更长一点。 这对他来说,是个要命的坏消息。 “汾酒的力量快没了,刚才那一下攻击根本没破防。接下来想要伤到他,只会比现在更难!” “到底……该怎么弄呢……” 巨锤砸落,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赶紧来了个腰马合一的侧翻,堪堪躲过。 “咚!” “咚!” “咚!” …… 鸡仔开始展现出rider的强势追击能力,如同一辆马力全开的坦克,每一锤砸下来,都蕴含了千斤力气,一旦砸在地上、车上,当即留下一个粉碎的坑洞。扎堆停在一起的车辆简直像保龄球的木瓶一样,被他抡动大锤,轻松扫开。 从头到尾,这对巨锤都是在追着另一边穷追猛打。反而是叶观武,只能利用相对灵活的走位来不断闪躲。他感觉自己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霸王龙。面对霸王龙,小叶子早就把戒酒禁令抛到了脑后,如果面前有一瓶杏花汾酒,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像喝水一样饮下吧。 “轰——!——!” 劲风扫过,挥空的锤子砸在一辆公交车上,将这截长长的车厢怼的往旁侧平移了几米。车身斜过来,反而推动了一些小轿车,让他们堆积成了一道天然路障。 叶观武面色一变,暗自在心中叫骂,右腕喷出一根金丝,黏住一旁的小轿车,猛地向左边扯!只听哐当一声,也算是拿出吃奶的劲头了,借着汾酒提供的最后一点余力,将车身斜着拉过来,靠在公交车前,刚好堆叠成一个简易的阶梯形状。 “砰!” 大步跨出,跃至车顶,叶观武难得掌握了制高点,反身,对着马上的鸡仔一个大跳。 迎接他的,是一柄脱手而出,朝他飞来的瓮金锤。 “??!” “轰——————!!!” 在锤子砸到他的前一秒,叶观武赶紧从左腕中射出金丝,也没空去看黏在那儿,猛地一拉,强行改道。锤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背飞过去的,要是稍微迟个半秒,保不齐会被剐蹭掉一片血肉。大质量、高速度,脱手而出的瞬间,瓮金锤完全成了一发炮弹,将公交车拦腰轰成了两截。 无数碎片崩飞出来,掀起了巨大的烟尘。 “咳咳……果然,有战斗经验的就是不好骗啊……”几乎是拿脸硬着陆后,叶观武嘟囔了一句,瞅准时机,再度喷出金丝。这一次,他瞄准的是万里烟云照那粗硕的马腿。 勾中,双手齐拽,借着扬起的烟尘做掩护,他的身体贴地滑行,从马肚底下穿过去,再从另一侧钻出来。有那么短暂的几秒,他进入了鸡仔的视野盲区里。 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另一侧的栏杆狂奔,在跨过几个障碍物后,他深吸一口气,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纵深,从数十米高的之江大桥上纵身跃下! “轰————!!!” 下坠的风切割着耳畔,无绳索蹦极让肾上腺素狂飙,只差一点点,叶观武觉得心脏就要爆开了。 “呜……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在眼泪都快要出来的飞速俯冲中,他勉强抬起手腕,再度射出一根金丝,黏在大桥底部。 腰部用力,极力控制着身体走向,从桥底过,来了一个标准的大回环。金丝本身的延展性再度遭到考验,竟然支撑他穿过了宽度米的大桥界面,又从另一侧翻了上来! 深不见底的江面,在风声中高速远离。在一片密集的车身中,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鸡仔,显得格外惹眼。 “啊————!!!” 松开丝线。 回旋一周的叶观武绷直双腿,如出膛炮弹一般,狠狠撞在了鸡仔的侧肋上。 第40章你预订的针灸服务正在路上 力量不够,就用速度来弥补,这就是叶观武的思路。 在跳下去之前,其实他也没多大把握说这招一定能成,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他是个毫无基础,刚刚得到能力的新人,大概率会在翻大回环的时候手一松,直接掉江里去。但,他是一个练功十年、寒暑不辍的成熟武人。如果说练武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除了遏制酒虫天性以外,更多是让他了解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如何在需要的时候,做出需要的动作。 这一招突然杀入的侧边飞踢,直接把鸡仔从万里烟云照上踹下来,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地,在桥面上翻滚了好几圈。 如果是个正常人被这么踹一下,一边的肋骨肯定也已经断干净了……奈何鸡仔天生异相,两边生着一对板肋。简单来说,他的肋骨不是一根一根,而是连成一片,如同一块铁板,相当抗打。硬吃下这惊天撼地的一脚,只是略微有点麻。他甚至还有余力抡动瓮金锤,朝叶观武的脑袋砸去。 最后一刻,金丝从腕子上射出,让叶观武的头颅免去了被砸成血沫的命运。 巨锤落地的瞬间,一道金丝从对方手腕上射过来,将锤柄和地面粘连在一起,为了拖延了将近一秒的时间。尽管只有短短一秒,也足以扭转局势,让叶观武有机会掰断一辆车的车门,双手抄起,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砰————!!” 结结实实一个大比斗扇在脸上,把鸡仔瘦弱的脖颈打得朝一边歪过去。他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抓着车门,狠狠来了十几下,打到连车门都变形了。“砰砰”的响声回荡在这座大桥上,分明是进攻的一方,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悲壮。 “当!” 双手松开,大锤从鸡仔手中滑落,掉在路面上。 这让叶观武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一些大型掠食者在确定猎物失去逃跑、反抗的能力,比如咬断了它们的双腿后,不一定会立刻进食,也可能当场跪地,闭上眼睛休息。因为它很清楚,这头草食动物既跑不了,又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已经是一块送到嘴里的肉了。放着不管也丢不了,还不如先恢复一下体力。 “箜——!” 干瘦无力的双手伸出,轻轻一挡,十指张开,轻易抵住了砸来的车门。叶观武只觉这一下像是砸进了岩壁里,卡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 “我知道的……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师父确实也教过我一些武艺,但我很少真的用到它们。在我看来,它们就是锦上添花一样的东西,有更好,没有,倒也无所谓。” “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拳脚功夫,锻炼到如此危险境地。” “刺啦————!!” 双手一分,像撕纸一样,鸡仔轻描淡写地将车门撕成两半。 “但,有些事……” 没有踏地、站桩,平平淡淡的一拳,穿过雨点,向叶观武的脑袋轰过来。 意识到这一拳种蕴含的凶险,藏于脊柱中的酒虫再度发力,金丝从脖颈以上的皮肤表层渗出来,飞速在其头部编织出一件软甲式的头盔,聊以抵挡。 “轰——————!!” 来不及闪躲,正面吃下了鸡仔的拳头。 下一瞬,叶观武只觉得身体失重了一般,整个人漂浮起来,向后一阵爆退,不知砸穿了多少汽车的躯壳。他在坚实的桥面上犁出一道不容忽视的深痕,将白漆涂就的交通标志都给磨没了。好不容易撞到一辆质量较大的卡车上,停下来,喉咙一甜,弯腰时,鲜血已经无意识地从嘴角滴落。 是内脏…… 内脏被他打碎了。 金丝软甲盔的防御力不容小觑,面对本该轰碎脑袋的一拳,颈部以上反而没事。 但……颈部以下,却因为无法承受高速度,而出现了粉碎性骨折。这一次,叶观武也能感觉到,自愈的速度变慢了。他有些费力地直起腰,歪过脑袋,看向碎玻璃中的自己,果不其然,象征着敏捷的藏蓝色,也正从他的头发上缓缓褪去。 “果然,时间到了吗……” 他咬住牙关,强撑着不要倒下去,但,在拎着大锤、缓缓逼近的鸡仔眼中,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打到现在,自己的对手竟然连气都没喘一下。自己确实给他留下了一些伤口,然而,似乎对大局并没有影响,一直都是人家那边大比分领先。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叶观武是在极尽所能地拖延时间。 至于在拖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差不多该结束了,虽然我还没见过所有御主,但你应该是他们里面,最强的那个吧。” 鸡仔拎着锤子,很平静地一步一步走过来,对他来说,终结敌人性命这种事已经做到要吐了,根本没什么可说。只有遇到像叶观武这样,能够在他手下走几招的对手,他会略表敬意,用自己的方式送他们离开。 “就算姐姐能飞,还配来一些稀奇古怪,能发光的东西,我也不觉得她是你对手。” “希望其他几个从者能稍微耐打一点,否则的话,这一趟出来,未免也太无聊了。” 脚步停下,终于,他也走到了几近瘫痪的叶观武身前。当的一声,巨锤落在地上,仿佛死神敲响的催命钟。 “有什么遗言吗?” “还……还挺人性化啊……”叶观武的视野有些发虚,咳出两口血,问道,“跟你说遗言,也没什么用吧?” “那也没办法,我是唯一在你身边的人了。”鸡仔冷声道,“没事,不会痛的。” 他握住大锤的锤柄,缓缓举起,“在你‘感觉’到痛苦之前,一切已经结束了。” ———— 雨点缓缓落下。 在一片雨丝中,一根散发着寒光,约莫半个手指长的细针,混入其中。锐器破空的声音相当细微,理应完全被嘈杂的雨点声淹没。 但…… 鸡仔那双饺子形状的耳朵,却忽然动了一下。 “嗯?” 他有些迷茫的转过头,困惑之余,突然觉得握锤的右手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瞬间脱力。“哐——”的一声,四百斤大锤掉在路面上,溅起一阵水花。而他的右手虎口处,则多了一根寒芒闪烁的针,足足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刺入皮下。 不见血。 但……传来的怪异酸痛,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什么东西……”他本能感觉到了对手的位置,抬头看向天空,怒声道,“快给我滚出来!” …… “嗖!” 身披飞鸢服的洛晓芹略收双翼,飞速掠过桥面,瞅准时机,从腰带中取出一根细针,手腕一抖,凌空甩出! 它在雨夜中,走过了无比漫长的旅程,最终…… 精准刺中了鸡仔左手的虎口。 第41章这么准你才是archer吧 之前在晚宴上,莫太封曾经这样评价过洛晓芹的飞针功夫:精准有余,隐匿不足。他自己也是玩暗器的高手,随手敲个杯子都能杀人。暗器暗器,讲究一个“暗”字。得在暗处给人杀了,那才能叫到门,否则的话,干脆也别玩飞针了,你直接扛两把斧头从正门一路劈进去,走黑旋风路线,不是更爽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洛晓芹的家传功夫里,只要苦练精准度就行了,隐匿性根本是不予考虑的冗余。 飞鸢服一穿,直接天上杀你,还隐匿个锤子呢? …… 为了能将声音传达到,洛晓芹主动降低高度,几乎是贴着桥边的吊索掠过,一边高声喊道,“张嘴!” “……啊?”此时的叶观武有些搞不清状况,他只看到一个大黑耗子一样的玩意儿飞过去了,天又黑,又下着雨,飞鸢服又是纯粹的黑色,他哪看得出这身衣服下是谁? 即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张开了嘴。 恍惚间,余光瞥到一个瓶子形状的玩意儿从天上掉下来。 “砰!” 一发悠远、动听的枪声,叶观武已经没有力气回头看了,但他大概猜到这颗子弹是哪里来的,脸皮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银瓶迸裂,玉浆混合着雨水,在空中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 和想象中的快枪手不同,在射击方面,亚瑟堪称是无师自通的天才。这一枪,甚至将风速和提前量考虑的分毫不差,掺着雨水的好酒不偏不倚,正浇在叶观武脸上。来不及细品,大口一张,直接咽了下去,险些给他眼泪都呛出来。烈火一般的触感从食道里滑过,说是“烫口烫心”吧,酒又是冷的。但吞咽下去后,陡然从下腹部升起一股暖流,烫的他几乎要从嘴里喷出火来。 原本陷入沉寂的酒虫,再次被这口续杯给唤醒了,给予了叶观武当即见效的正反馈。暖流发自颈椎,瞬间通抵四肢百骸,浑身的伤痛迅速愈合,不出片刻,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双手撑地,反向发力,叶观武的身体像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短距离内爆发出惊人力量。双足齐出,趁着鸡仔分神瞬间,重重蹬在他的腹部。 “轰————!!” 音爆环挤开雨水,形势再一次逆转。 “呦,小子,动静够大的嘛。”亚瑟熟悉的声音从垒成一座小山的废弃车辆中传来,“你们这城市未免也太拥挤了吧?我骑着马赶路,居然都绕了十几分钟才到。我看这座桥也够宽敞的,拜托你就在这儿打吧,别换地方了。” “亚瑟……” 叶观武心头一热,不管怎么说,在几近死亡的困境中总算等来救援,还是挺令人感动的。 “这瓶黄酒是那个小丫头给你带的,喏,就是天上飞的那个。度数不高,估计也是临时找的,救救急还行,将就着喝吧。” 亚瑟朝桥旁边黑压压的天空努努嘴,一边说道,“我是在半道上碰见她的,她还说要用针封住什么穴道……我也听不懂。总之,作为圣杯战争的另一组参赛者,她已经决定把宝押在你身上了。” 亚瑟扛起他的卡尔卡诺步枪,干脆就以废弃的车身作为掩体,半跪在地,原地起狙。 “我给你们提供火力掩护,我t就不信了,狙击枪子弹,还打不穿那家伙的骨头。” 就冲这口国粹,足以说明亚瑟的语言适应力相当不错,对脏话的运用,也到了朗朗上口的程度。 “小子,是男人的话……” “就给我往上顶!” ———— “又是你啊……”之前的交手,让鸡仔对亚瑟印象很差,本就可怕的脸顿时就更加板起来了。他倒也不是对亚瑟本人有意见,究其根本,还是处于原始社会的状态下,对火器的本能厌恶。 就算再怎么脱线,鸡仔本质上也算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当这种武器扩散开去后,对普通士兵的冲击力会有多大。即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要拿着它,扣动扳机,也足以杀死一名身经百战的士兵,这会让武艺的价值迅速缩水。 “砰!”“砰!” 枪火击打在锤面上,子弹随之弹开,鸡仔看向他的眼神愈发不耐烦。正当他抡动大锤,准备将瓮金锤当炮弹一样丢出去时,细微到无法被人耳捕捉到的锐器之声再度响起。 “??!” 鸡仔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恍然,来回扭头,恨不得把脖子都转出残影,只为了捕捉到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动向。 哪里? 这一次,又是从哪里攻过来?! 眼睛睁到最大,显得一对眼球越发凸出,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了。要不怎么人家旷世奇才呢,环视一周后,竟然真的捕捉到了夜空中一抹转瞬即逝的银光,当即舞动大锤,盖住面门。 “叮————” 火花四溅。 针头最终扎在金锤表面,发出一声细腻的碰撞,并没有重武器之间大动干戈的感觉,但,带给鸡仔的威胁感却只多不少。方才那两针落在虎口上,已经让他在发力时有些异样感了,就连挥舞起大锤,手感似乎也与往常不同。这种不同很微妙,就力量上来说,并未减少太多,却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高手交战,哪怕只是一点点“手感”上的差异,最终都会差之千里。 “该死……喝——!!” 他暂且先将锤子放下,难得扎了个马步,猛一运气,摆出一个硬桥硬马的架势。筋肉隆起,当即将扎在虎口处的两根飞针从皮肉中生生“震”出,掉落在地,叮当作响。两根针的针头处并未见一滴血,却明显沾着大片结缔组织,看着未免有些渗人。 不过,猛男就是猛男。鸡仔只是皱紧眉头,甩了甩手腕,往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 正要弯腰去拎动大锤,再战三百回合时,却忽然没有力气了。 再一看,三根飞针早已在他没能察觉的时候,刺进了他的右臂当中,位置分别是:肘部肱骨内上髁后方,尺侧腕屈肌处和豌豆骨外侧,说的像人话一点,就是胳膊上的三处麻筋。它们位于皮肤表侧较浅,非常容易受到伤害,能在飞行途中甩出飞针,还要计算风向等各种变量,最终,让三根飞针精准刺中对手胳膊上的三处穴位。 透过狙击镜,亚瑟一整个呆住了,嘴里的香烟都掉到地上。 “我还当个鬼的archer,你才是archer吧?!” 麻筋受创,鸡仔的一整条胳膊都耷拉下来了,伸手去提,竟然生平第一次,没能握住自己的兵器,这让他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中。怔在原地,整整三秒没有动弹。 三秒。 足够叶观武如张弓一般拉开身形、蓄满力量,一记旋动手腕的直拳,仿佛要将先前所受到的劣势全都还回去一般,重重击打在他的心口上。 第42章真正的狂人 “咚————!!” 靠着一手旋转手腕的“螺旋劲”,叶观武成功将力道送入了鸡仔看似孱弱的身体内,仿佛正面挨了一炮,鸡仔远远飞将出去,砸在一辆停在路中间的摩托车上,当即将其粉碎成一地的散件。 他是个右撇子,本能地想用右手撑地站起来,手掌刚一碰到桥面,却软趴趴地歪到一边去,反而又摔了个踉跄。啪嗒一声,脑袋和水洼来了个亲密接触。 “……怎么……可能……” 曾经连石头都能握成粉末的手,如今,却连一丁点力都用不出来,恐怕连捏个鸡蛋都费劲。这种仿佛从天堂一路做跳楼机来到地狱的感觉,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惊恐。力气明明还在,却使不出来,不如说,他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臂了,整个手掌更是不受控制地扭曲成“爪”形。 “如果你和我最初的印象一样,是个肌肉猛男的话,这招就该对你没用了。”叶观武冷声道,“对肌肉发达的人,很难从外部用针攻破他的穴位,如果是一针扎进肌肉里,顶多流点血,却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直接失去一条手臂的控制力。” “你在说什么,区区三根针而已,还没我的手指头粗……” 鸡仔用左手撑住地面,有些勉强地站起来,咬了咬牙。他很想举起瓮金锤来证明自己一切如常,但,现实却不能像他想的那般如意。“当”的一声,金锤还是砸在桥面上,任他怎样使劲都举不起来。 鸡仔,李元霸,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四百斤”,是个怎样的概念。 “经过现代解剖学的洗礼,对穴位的理解,基本可以精准到人体身上的所有位置。所谓穴道,大多就是皮下重要神经的交汇点。飞针点穴,这应该是失传许久,且相当高明的功夫了,对你这类人,格外有用。” “什么?”鸡仔有些不能接受。 “肌肉就像是人的铠甲,在没有甲胄的前提下,两人互殴,往往也会是有肌肉的一方占优势。”叶观武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边解释道,“但,你的身体一点肌肉都没有,皮肤下面,就是格外发达的神经和骨头。这就意味着,你的穴道相当浅。飞针不需要扎的很深,只要能稍稍刺中一点,就足以扎到穴位了。” “面对这种针刺形的攻击,就算你本身的防御力再强,也无法豁免吧?” 叶观武就这样嘚吧嘚吧地全说了出去,嘴碎的背后,更多是一种有恃无恐。 他压根不介意对方得知了如此重要的战斗情报,知道又怎样,你还能几秒钟之内变出一身肌肉来吗? 说到底,其实就是鸡仔的体质,恰好被飞针这门究极冷门功夫给克制了。他的脑子又比较直,一心想要克服这股无力感,却始终没找对方向,最后,竟然连立在不远处的万里烟云照都顾不上了。左手抡起大锤,怒到极处,挥动起来,要和叶观武再战! “嗖————!!” 始终在桥顶盘旋的洛晓芹瞅准时机,手腕一甩,三根飞针保持着近乎平行的角度攒出,在空中飞行一阵,些许分开,再度精准刺中了鸡仔左臂上的三处麻穴。位置,角度,甚至连刺进皮肉的深浅,都和右胳膊上的三针分毫不差。 “哈哈!又中了!”洛晓芹的视力极佳,还没等刺中呢,她就知道大差不差了,兴奋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我未免太厉害了吧?!” …… “啊……” 鸡仔有些痛苦地嚎了一嗓子,和刚才一样,左手的力气也突然离他而去了了,四百斤的大锤无力地掉落下来,在地上砸一个大窟窿,险些把他脚背都给砸扁。他无比愤怒地盯着一遍又一遍从大桥上空掠过的洛晓芹,发出如野兽般愤怒的咆哮声,飞起一脚,将电动车的车头踢了出去。 “砰!” 枪响。 枪火划过夜空,精准击打在高速运动的半个车头上,施加了一个横向的力,使其飞行方向就此改变,有惊无险地从洛晓芹脑袋边上擦过。她也意识到了对手的危险性,不敢大意,赶紧将飞鸢服一摊,借着上升气流,盘旋到了人力不可及的高处。 “砰——!” 直奔面门的一发步枪子弹,从叶观武肩头掠过,让他的侧脸感受到一股微热的劲风。 下一瞬,鸡仔的脑袋中枪,被打得整颗头颅向后仰去,能看到他脖子上爆出的青筋。 但…… 后退了几步,他却颤巍巍地站住了。 “我的天哪……” 亚瑟再一次感叹,而这一次里,多了几分对他的敬意,“这家伙是怪物吧?” ———— 滴答。 鲜血从牙口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 鸡仔用牙咬住了这颗子弹,其咬合力之大,甚至让弹头微微形变。火药还是灼伤了他的口腔,因而流出血来,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动作,已经大大超出人类极限了。亚瑟这位身经百战的神枪手都为此懵逼,甚至都忘了第一时间再补一枪。 看到人用嘴接子弹,在他那并不漫长的人生中,这是第二次。 暴凸出的眼珠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战斗意志。 “还没完……” 他吐掉了那颗带着血的子弹,怒吼道,“还没完呢————!!!!” “咚——!!” 没有任何技巧的蹬地发力,鸡仔跳出了近四米的高度,怒吼着,咆哮着,如同一只矫健的美洲豹,朝叶观武扑过来。双手不能用,就用双腿,双腿不能用,就用脑袋撞,用牙咬,总之,战斗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动为止! 从这双眼睛里,叶观武读到了如此疯狂的信息。 “唉……”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腕一抖,飞出一根金丝,黏住了鸡仔的锁骨。 用力一拽! “咚————!!” 鸡仔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反弹起来,在这段足有两秒的滞空中,叶观武旋身发力,右腿骤起,一发迅猛无比的侧蹬踹,狠狠踹在鸡仔的右侧腰窝上,将他如足球一般踹飞出去。 “砰!!!” 身影一花,他便重重摔击在一辆小轿车的侧后方。好死不死,这辆车本身就是翻过来的,他这么一撞,刚好把油箱里的汽油给撞漏了。汩汩黑水流过他的身体,淌至地面,很快就和别的汽车互相接触。 …… 有那么一瞬间,叶观武是犹豫了的。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所有人一起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况且,面前这家伙,压根不是他有资格留手的类型。什么样的人有资格留手?你纸面数据比他强三倍,实战起来,全程碾压他,那才有资格谈武德。 现在,连把他逼入绝境都要靠运气,就别谈这个那个的了。 “亚瑟——!!” 亚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换出装有高爆弹的转轮手枪,抬手就是一发子弹。 …… 在冷雨中,子弹被精准送到了那一滩汽油中,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