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盛世从豹房开始》 第1章死亡之迷 明朝。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三,夜中星陨如雨。 明皇城西北角,豹房。 晨起春阳,寒气渐退。 北海湖畔的内校场,已经数月不闻鼓炮声,往日被千军踩得结实的黄土上,分布着东一簇,西一撮嫩绿的杂草。 四处紧闭的门后面,偶尔传几声低闷的咳嗽,有时还夹杂着丝丝低不可闻的哭泣声。 太素殿厢房。 朱铧一梦醒来,坐在雕龙刻凤的架子床上,打量这古朴的厢房,有点不知所措。 在医院一闭眼,梦已过千年,前世为生存卷上天际的外贸打工人,居然成了正德皇帝,朱厚照。 梦中的喜怒悲哀,事无巨细蜂拥而来,与今生相互交融,才明白两世间错过了多少人与事。 “还好是一位昏君,要是明太祖,那不得继续卷下去!。” 史上的正德,可谓是传统皇帝的反面教材,纵情豹房,贪酒好色,信用奸佞,不遵礼法,无视祖训...... 自封将军,强抢民女,狗血程度堪比现代娱乐圈,不但丰富了后人的精神世界,也养活了众多文艺工作者。 朱铧长呼一口气,眼角泪光闪烁,上天有眼啊。 前世十多年如一日的行善积德,总算摆脱了只中伍元宿命。 这一世,我要坠落到欲望的深渊,躺平在云彩之上,请用金钱腐蚀我的灵魂,让美色掏空我的身体。 一想到后宫三千佳丽,随手可摘,可乐坏了朱铧这个钢铁直男,直起身来,双手叉腰,坐在床上,准备学学周大爷那猥琐的笑一下,不然不足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那知刚张开嘴,一口冷气直冲肺里,闷杂由胸而起,房里顿时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身子弓在床沿,接连不断的咳嗽让他面色发白,涕泗横流。 “真的是顶你个肺。” 朱铧捂住胸口不断喘气。 这身子有病! 死而复生的虚幻感,一下子被痛楚拉回了现实。 穿越治百病,这个是所有人士的共同准则,怎么到了他这儿就不灵了。 不对,不应该这样,此处应该有福利大礼包! “系统!”朱烨看了看四周,没人,轻轻地呼唤一声。 等了一会,悄无声息,没人搭理他。 “系统......系统,是不是要签到啊?”朱烨心有点慌张,声音也大了起来。 良久,还是没有回应。 完了,没有系统。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朱铧手脚冰冷,身残无金手指,志坚也不管用啊。 第2章命如芥草 豹房分别有东西两官厅,东官厅负责京卫的操练,由宦官张忠主管,西官厅由朱泰负责边军的操练。 京卫和边军,轮流到这里训练,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方便皇帝对军队的控制。 受前身记忆惯性影响,朱烨脱口而出,宣这两个人到来,却没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 当朱厚照去世的时候,陈敬和苏进已经进皇城,禀报了张太后,意味着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自己死而复生,却无人知道,心思到这,朱烨心头一动。 “全面封禁豹房,只许进不许出,违者当场诸杀!” 过了一会,走进一个鼻梁高挺,肤色偏白的人,眼扫地上的两具尸体,稍微迟疑了一下,拱手说道:“禀大将军,有四个人企图离开,抓了三个,当场诛杀一个。” “豹房全面禁严,无牌者上街,杀!” 依拉勒应了令,挥手跟外面人打了个手势,实际上在皇帝没有下令前,得知皇帝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已经封闭了豹房。 豹房军官是朱厚照的私人部队,大多由蒙古人和西域人的后裔组成,由朱厚照亲自选任,训练。 每人腰悬一牌,平时帮皇帝训练虎豹,同时又负责豹房护卫,王世贞在《正德宫词》的“回鹘队”,就是这批人。 这支队伍是朱厚照最核心的力量,个个身材魁梧,作战勇猛,又经常与猛兽相斗,并且跟随着朱厚照参加了正德十二年“应州大捷”之战,每个人至少都有几条人命在手。 明白了自己手上有这么一支力量,朱烨稍微有点心安。 但他现在还两眼摸黑,不知道外界情况怎么样,也不敢乱下命令。 锦衣卫,东厂,西厂,朱烨脑里马上浮现几个机构,在后世可谓是无人不知,臭名昭著,一提大名,可止小孩夜啼。 但实际上,锦衣卫这些特务机构主要针对的是官员与藩王,甚少与平民发生交集,是皇帝最重要的情报来源。 西厂已经随着刘瑾凌迟,一并埋入历史尘埃,现在提督东厂兼锦衣卫是北直隶宣府江彬。 在朱厚照的记忆中,江彬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有点贪财,但用起来还不错。 想挖掘一些后世的资料,朱烨根本记不起有用的资料,只恨当年并没有好好学历史,只记得看有一部电影,江彬是个大贪官,正德死后他就马上被捕了。 这意味着,江彬只能依靠着皇帝,才能活下去! 当下,朱烨决定先把江彬叫过来,弄明白现在京城的形势再说。 刚掀开被子,准备起身,那知脚一落地,软绵绵毫无力气,要不是依拉勒上前扶了一把,差点摔倒。 这身体不行,手撑住床沿,朱烨心中唉了一声,却不敢表现出来。 “依拉勒,你跟在朕身边,外面的事情由巴雅尔去处理。” “大将军,要不找几个人过来伺候?”依拉勒见到皇帝身穿寝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为军人,对于侍候人不知从何入手。 “不用,把你身边的水给我!”看着下面的两具尸体,朱烨对下人已经完全没有信任。 接过依拉勒递过来的牛皮水袋,朱烨迟疑了一下,但实在是口渴难忍,双手扶起喝了一口。 水袋毫无异味,水入口有一股甘甜,又多喝了几口,没想到依拉勒是个挺爱干净的人。 “玉泉山上的?”朱烨感觉这水比后世喝得好多了,随口问了一句。 依拉勒摸摸脑袋,心虚回答道:“这个月,每天拉回来的水,都没人用,属下便私自接了点。” 朱烨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个,眼光盯向门外,一个全身披甲的壮汉正快步走上前来。 来者是羽林军前卫指挥使朱泰,原名为许泰,出身于忠勇世家,祖孙三代同为武职,武状元进身,赐国姓朱。 一进门,许泰看到陈敬和苏进横尸在地,皇帝披发坐在床沿上,不由一呆,马上单膝跪下,拱手低头说道: “臣,朱泰,救驾来迟!” 朱烨冷眼看着许泰,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快速思考着,这许泰是羽林军指挥使,这职位是干什么的。 看着皇帝一言不发,许泰一动也不敢动,眼光触碰到陈敬未合上的眼,身体一抖,额头直冒汗。 心里不停在翻腾着那些跟陈敬的肮脏事,但实在是太多,不知哪件事出了错,但他身为武将,心颇为坚硬,倒没失态,却止不住头上汗往外冒。 “你可知罪!”朱烨看到他额头流汗,估计他心虚,提起力气喝了一声。 这一下,许泰浑身一顫,心想坏了,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看到许泰还在迟疑,依拉勒嗖的一声,拔出随身的弯刀,大喝一声。 “臣,罪该万死,但臣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所犯之事,皆为皇帝着想。” 许泰不知那件事出问题了,贪墨,排挤文官都是在他看来都不是事,难道上次那个女人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哼!为朕着想,是想朕死吧!”朱烨手抄起旁边的玉枕头,朝许泰头扔了过去。 那知手上并没有什么力气,并没有打中许泰,玉枕头掉在地上,滑到许泰的面前。 一看到皇帝居然朝他扔东西,许泰不悲反喜,双膝跪地,额头狠狠嗑在玉枕头上,嘣嘣几下,玉石碎成几块,碎屑扎进皮肤,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臣一生所依只有皇帝!吾皇之病,臣恨不得以身替之,未敢有如此大逆之心。”许泰不断磕头,心中更是大惊,难道这两个死太监要害皇帝。 看着许泰在面前不断磕头,朱烨闻到了一丝权力的味道,几句话间,操纵他人生死于手上。 但来自后世的民主教育,还是不习惯有人在面前磕头。 对于许泰,朱厚照的记忆中,还是可信的,但朱烨并不相信朱厚照的识人,躺在地上的陈敬和苏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行了,现在马上封闭皇城,跑出一个人,提脑袋来见!”朱烨不想再浪费时间,也才刚明白,羽林军就是管皇城的护卫。 无论外面闹翻天,家里先不能乱。 “尊大将军令!”许泰不敢抹去脸上流下来的血,应了一声,知道目前这个关已经过了,只是临走时,恶狠狠瞪了依拉勒一眼。 豹房有依拉勒,皇城许泰应该能控制下来,接下来是顺天府,朱烨脑海里出现京城的地图,正用意识在上面涂色。 “张忠呢?”陈烨转向依拉勒。 “已经派人去了,应该马上就到!”依拉勒也觉得奇怪,东官厅才离这儿多远,许泰都完事了,张忠还不见人影,不会是出事了吧。 果然,依拉勒便听到他的副手独特的脚步声,知道没好事。 巴雅尔挺着大肚子,落步如山重,直冲进门,一急刹,地上灰尘纷纷飘起,弯身拱手说道。 “禀大将军,张公公自杀身亡!” 第3章君王之令 怎么封建社会的人命就这么不值钱,朱烨感觉自己醒过来一会,已经死了四个人,自小在和平社会长大的他来说,实在是不能理解。 “朕知道了。” 这又是一个叛徒吧,朱厚照一死,平时的装模作样的忠孙孝子全都跳了出来。 底下没根的人,靠不住的,王振,刘瑾这些人给皇帝的教训还不够么?怎么,朱厚照还是相信这些人,最终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朱烨已经不想吐槽,更多忧虑的是在这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年代,如何活下去。 皱着眉头,朱烨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怎么理清,想把自己代入朱厚照的角色。 这时,皇帝应该怎么做? 之前所发出的命令,受前世朱厚照记忆的影响较大,并不是他的真正的意志体现。 随着后世的记忆占了上风,反而手足无措。 正在苦苦思索中,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万岁爷,奴婢来迟了。” 朱烨抬头一看,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宦官,悄声无息站在他的面前,两眼通红,眉眼间却有喜色。 那老宦官轻咳一声,“来人,把地上清理一下,万岁爷,请移步,让奴婢服侍皇帝穿衣。” 来的是朱厚照的亲信太监张永,从朱厚照出生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张永居住在宫外,当他接到消息,得知皇帝驾崩,暗自痛哭一场,急忙赶来。 没想到了一进门,看到朱厚照好好坐在床上,陈敬和苏进却躺尸地上,知道有大变发生。 心中虽然诧异,但经历的事多了,也不露神色,看到巴雅尔还躬身不动,“怎么了,咱家的话不好使。” 只有张永能在朱厚照面前这么说话,作为从朱厚照出生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眼就看出皇帝现在有点迷茫。 “回公公,张忠自杀了!”巴雅尔粗声回答道,他对这些太监一向都看不顺眼。 “喔。”张永不动声色,“万岁爷,这屋里乌烟瘴气的,咱们换个屋子吧。” 说着走上前,想要把朱烨扶了起来。 做为现代人,朱烨心里还是有点抵触这些人,但对于张永,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升不起反感,点点头,说道。 “宣朱彬。” 张永小心翼翼扶着皇帝,回头又吩咐依拉勒,“万岁爷旨令,传朱彬马上到太素殿!” 朱彬原名江彬,河北宣化人,皇帝豹房训虎时出意外,挺身而出保护了朱厚照而得宠,后又把上级领导江宁拉下水,在正德未期,可谓风光无双。 自朱厚照病重以来,江彬一直惶恐不安,心知自己一身系于皇帝的恩宠,一旦新皇登基,恐怕要被清算。 虽然他是提督东厂兼锦衣卫指挥使,在明朝的体制下,没有皇帝的命令,他根本动不了一兵一卒。 凭家里几十个家卒,逃也逃不出去,更不敢有造反的想法,只能寄希望于新上任皇帝能留点恩情。 朱厚照并无子嗣,都不知道这皇位会花落谁家,想提前做工作也找不到门路。 想起这些年,对各地藩王态度,觉得就算哪一个上台,都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这几天听从幕僚的意见,除了到豹房探望皇帝,其余时间,在家老老实实呆着,谢绝一切拜访。 自昨晚豹房传来的消息,说皇帝已经驾崩,一夜没睡,想起皇帝的好,又心忧自身命运,倒也流泪几滴。 突然听到皇帝召见,一开始还以是有人骄旨,出来一看是许泰的人,知道事有转机,马上披甲上马,直奔豹房而来。 到了太素殿,见到皇帝身穿便服,坐在平时批阅内外诸司奏折的桌上,脸色虽有点苍白,但已经不是躺在床上等死样子。 “大将军!属下来迟了。”江彬一进门,直接跪倒在地,放声嚎啕大哭。 朱烨这时,手摸着红木椅子的把手,看着面前的纸墨笔砚,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穿越了。 恍惚间,见一壮汉冲了进来,趴在地上就哭,看到他两边的脸颊上贯穿的伤痕,认出是江彬,堂堂一大将军,心理承受力不行,像小孩子一样。 江彬看到朱厚照坐在椅子上,整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这些天来的担心吊胆,全化为泪水。 “哭哭啼啼的,身为大将军,连妇孺都不如。”朱烨随口说了一句。 “恕属下失礼,一见大将军恢复如初,实在抑制不住心里喜悦之情。”江彬抬起头来,泪水挂满腮角,裂开嘴笑了起来。 “站起来吧!” “把太医院里所有人,下诏狱,逐一审问,找出谁想害死朕!” 听到这话,江彬一下笑不出来,眼望向张永,却发现这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为外物所动。 江彬连忙又跪倒在地,手有点发抖,身为提督东厂兼锦衣卫指挥使,此等逆天的大事,他居然一点不知情。 “宫里和豹房的人,由张永主导,大伴辛苦,暂提督东厂。” 张永眉头轻微一皱,躬身称是,又恢复平静如水的状态。 江彬心里哀叫一声,但又觉得庆幸,知道这事已经触动到了皇帝的逆鳞,还好皇帝现在没追究他的责任,不然现在就得下诏狱跟钱宁做伴。 帝国的两个特务机构都放在一个人手上,朱烨觉得有点不妥,但他现在手上又没人可用,只好放到张永身上。 “马上寻民间名医,直接送到豹房来。”整个太医院都被他连锅端了,想要治好自己的病,只能是从民间找。 “张永提督京师九门,防止生乱。”朱烨记得有九门提督这个词,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这个职位。 “魏英暂领东官厅。”朱烨又从记忆里翻出一人,魏彬的弟弟,现在任锦衣指挥使。 “非常时期,尔等一切以中旨为准。”这个是为了防止文官捣乱,朱烨知道明朝文官集团的厉害,说不定,朱厚照就是他们害死的。 直隶周边的军队尽数控制在皇帝手中,这才让朱烨感到有点底气。 京营十二团营精锐及勇士四卫军之前就是归张永节制,江彬控制锦衣卫和威武团练营,许泰控制羽林军。 “内阁这边怎么办?”张永深知这旨意一出,内阁肯定疯狂反对。 朱烨很想说一句,凉拌呗,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明时文官集团,朱烨有所闻,到后期的时候,可是凌驾于皇权之上,一想这么一大群酸儒,天天扯,不干正事,打不得,说不过,真想一把全杀了。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能这样子做,朱厚照早干了,用不着在这豹房藏着,装成自我堕落的样子。 “说是非常时期,先不用管他们,去禀报皇太后,朕平安无事。” 看到皇帝心意已定,张永也不好说什么,跟文官明争暗斗这么长时间,平时虽然皇帝不理文官,但别看荒诞,实际上都是在大家容忍的范围,这次中旨,就直接突破了这条底线。 朱烨这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认为身为皇帝,这个旨意要是下不去,那还不如不当了。 当下,张永起草了中旨,又拿出朱厚照的私章给盖上,随后请出兵符。 “奴婢,先行告退。”说完,便匆匆与江彬离开。 第4章游神皇城 皇城清宁宫。 早些时候,慈寿皇太后张氏,接到陈敬的消息,得知皇帝驾崩,想起自己早年丧夫,如今儿子英年早逝,不由悲从心来,落泪良久。 又想起朱厚照这些年,嫌皇城束缚,不愿意在宫里呆着,母子见面屈指可数,不由感慨不应听她兄弟的话,对皇帝管太多。 但事到如今,悔恨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皇帝移殡回宫,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破房子呆着。 皇帝无子嗣,传承上百年的大明,一下子失去了主人。 想起先帝的付托,张太后深知这时候不是悲伤的时候,移驾乾清宫,一方面召集内阁,一方面通知她的兄弟进宫商议。 凤架刚到达乾清宫,才得知皇城已经被许泰封闭,大惊,以为要宫变,大怒,直接找到许泰。 张太后根本不相信他的说法,直接召集一班亲随太监,在乾清宫里与侍卫对抗起来。 “皇帝一去,尔等就上门欺负哀家来!这还是朱家的天下么!” 许泰跪在下面不停请罪,坚持说是皇帝醒来,下的口谕,却无法自圆其说,急得满头大汗。 正当双方快要撕破脸皮的时候,张永派来的太监才姗姗来迟,张太后更是气上加气,丢下一句话。 “请皇帝进宫,哀家在清宁宫等皇帝!” 朱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抱着大木桶吐完,张永和江彬刚离开,他便叫依拉勒找了两斤鲜羊奶,一口气喝下去,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不知道陈敬他们之前给朱厚照吃了什么,朱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吐干净,实在找不到牛奶,只好用羊奶代替。 还没入口,一闻到那鲜羊奶膻味,就吐得稀里哗啦的,还害怕吐不干净,又强喝进去了一大半,这么一下,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这一折腾,整个人更是虚得不成样子。 本来还想找点大黄,还是不敢,要是加上去,估计真的马上退货了。 “皇太后找朕?” 朱烨躺在休息的榻上,一点都不想爬起来。 翻翻关于张太后的记忆,朱厚照对于他的母亲挺孝顺,只是嫌她太唠叨,又是个宠弟狂魔,所以近几年见得比较少。 史上张太后在正德死后,和杨廷和扶朱厚熜上位,就是后来的世宗嘉靖皇帝,那知所选非人,寡情薄意,最后凄凉死去。 本来朱烨还想在豹房休养一下,细心考虑如何自救,规划未来昏君的生活。 但得知与张太后冲突的情况后,朱烨明白,自皇帝死讯传出以后,以前的所有人的忠诚信任度已经被清零了。 如果他不出现在众人面前,肯定引起多方猜测,引起连锁反应。 一颗钉子都能毁了一个国家,何况他现是明帝国的柱子。 “真不想起来。”后世的卷是无人性,把人当牲口用,好歹还给口吃,但这里却是卷命,不干活,只能进轮回。 为了保住小命,朱烨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了起来,准备进宫一趟。 在一旁伺候的谷大用,赶紧去准备交通工具,另一边的魏彬,赶紧上前为朱烨更换衣服。 “这豹房的保密,如同一个筛子。” 张永和江彬出去不到一会,魏彬和谷大用就前后脚到,这些人都没什么新意,一来就下跪哭鼻子,朱烨很是无奈。 看到了谷大用和魏彬,朱烨才发现,朱厚照这些亲随太监,没有后世电影里看到那样子,身材瘦小,说话阴里阴气的,反而是样貌,身材都很出众。 出门,朱烨以为是坐轿子,没想到来是肩舆,就是一个带底座圈椅,座上放着白色的皮草,椅盘下四周加横枨,前后各四个太监抬杠。 一坐上去,朱烨感觉自己像是东南沿海的游神活动时,坐在上面的木头神像,前面仪仗开道,彩旗飘扬,要是配上香案,再加敲锣打鼓的,就齐活了。 从豹房到皇城,通过玉河桥,再沿着护城河,从玄武门进,朱铧想挺直坐着,但这身体实在是有点不给力,只能依靠在椅背,睁开双眼,打量着这千年之前的风景。 这明末的小冰河期,在这个时候影响已经能看出一二,北海岸边还有一些薄冰,道路两边的树都没发芽,到处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阳光照在身上,朱烨感觉还是有点冷,换算一下时间,在后世这季节,应当柳絮满天飞,花红草绿,燕子南归的时节。 逐渐逼近的红色的皇城,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雄伟壮观,朱烨有一点激动,虽然前世到此不止一次,但作为主人,看自己家房子,心态的确是不一样。 “停下!” 在进入玄武门前,朱烨抬头望着灰色的万岁山,大明终结于此,想起崇祯上吊在这里,不由心生感慨。 “天下文官皆可杀!”朱烨喃喃低语念道,这是崇祯死前说的一句话。 旁边的站立在旁的谷大用,听到这一句话,看了皇帝一眼,又随即低下头来,并没有回话。 还有百年,估计自己也活不到那个年纪,还是让后人去担忧吧。 不过,还是得去见一下文官们,稳定一下目前形势。 “杨大人他们在那里?”朱烨决定去内阁前面露一下脸。 “回万岁爷,内阁各位大人们,现在都在东华门外。”魏彬回答道。 内阁首辅杨廷和,早上接到张太后懿旨,赶到皇城,进了东安门,却被人挡在了东华门外,心知有变。 与侍卫争执无果后,手里捏着一把冷汗,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自朱厚照不怎么早朝之后,京城官员就摆脱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内阁成员都一般都是在辰时到达文渊阁,开始一天的工作。 杨廷和等了一段时间,也不见有侍卫回复,正想回转,此时梁储,蒋冕和毛纪等内阁也一并到达,得知情况,准备找个地方商议,才发现东安门已经被封闭。 见到此情况,梁储回坐在轿舆闭目养神,众人都不露神色,各立一方,暗自思考。 绕了皇城大半周,朱烨才到了东华门外,四人见到皇帝龙舆到来,压抑住惊讶的表情,纷纷下跪问候。 朱烨坐在肩舆上,仔细观察他的内阁班子。 圆脸长须的是杨廷和,年纪比较大,短须苦脸的是梁储,眼睛小,发垂两边的是蒋冕,剩下个矮点,须少的就是毛纪。 这古人就是爱留胡子,朱烨摸摸自己的八字胡,想从四个人的神情看出一二,但凭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各位爱卿免礼,今有小人作乱,暂封闭皇城,今天且休沐一天。”说完,他又咳了几下。 四人都偷摸打量皇帝,看到朱烨脸白唇紫,眼里透着疲惫,虽有疑惑,却不敢言。 杨廷和走上前去,下跪奏道,“臣等恭喜万岁龙体康复,但近期国事繁多,不敢怠倦。” 居然还要求自我加班,朱烨有点意外,休息不好么,但作为老板,不能打击员工的工作积极性。 “国事多劳各位辛苦,照常例办事,朕先去探望皇太后。”朱烨不想与这些人多说话,客气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四个人望着皇帝的龙舆离去,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话,直接上轿往文渊阁办公。 即使坐在高高的肩舆上,俯视这几个人,朱烨心里很不自在,感觉这些老人,能一眼看穿他身体里的现代灵魂。 内阁成员中最年轻的毛纪,也年近60,在他们面前,朱烨前世年龄也就他们的孙子辈,要不是皇帝的身份在这摆着,再多聊几句,露馅几率不小。 反而面对张太后的时候,朱烨没有那么紧张,但也不多话,陪坐一会,向外界传达一副母慈子孝画面,就以身体还没安全好,告退回到了豹房。 第5章劳工劳命 这一圈走下来,回到豹房,已经过了中午,朱烨从醒来到现在,只喝了几口水,又自我催吐,饿得肚皮贴后背。 这皇帝吃饭也是一件麻烦事,直接拒绝了上大餐的主意,要点小米粥,谷大用自己试吃完半小时后,才给朱烨端上来。 尚膳监现在的主管毕真,因参与宸濠之乱大牢里呆着,难保朱厚照被害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子。 朱烨这时才理解古代的皇帝为什么多疑,周边人中,是敌是友全分不清,吃饭喝水都要谨慎,一不小心就死于非命。 不敢吃太饱,朱烨疲倦异常,天没黑,眼一闭,直接睡着了,一夜无梦。 隔日醒来,天还没亮,一阵恍惚过后,才认清自己成为朱厚照的现实。 望着抬进来的官房,凑近一看,才明白是厕所,还是移动的,朱烨撇了一下嘴,不顾太监疑惑的眼神,把他们赶出去。 整个皇城都是没有厕所的,都不知道当年朱棣是怎么想的,后来朱厚照修建豹房时,也没修厕所,都是用马桶,只不过皇帝用得高级点,叫官房。 这个时代居然就有牙刷了,还以为得拿根木头来磨牙,木制的把柄上,插着猪鬃毛,据说是他父亲朱佑堂发明的,跟后世已经差别不是很大,沾上调制好的中药牙粉,虽然没有泡沫,但用着不难受。 早餐就值得称赞了,对于以前天天啃包子油条的朱烨来说,是个大大的惊喜。 粥就有四五种,还有羊肉,蒸鱼,一下子刷新了朱烨对古代美食的看法,而且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的生活,太喜欢了。 身体比昨天强了不少,穿越还是给这个身体带了些许活力,但一用力的话,还是有点虚弱。 饭毕刚撤桌,手里刚捧上热茶,朱烨还寻思要不要去前面的腾禧殿,见一见刘美人。 等候在外面已久的魏彬,看到皇帝用完早膳,就带着两位太监抬着两个箱子推门而入。 把一摞公文从脚下的箱子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垂手站在旁边。 朱烨看着桌上堆成高高的奏本和题本,脸全皱成一团,走近看到箱子里还有满满的一箱,又倒吸一口凉气。 太没人性了,这病还没好,就得工作。 “这么多的?” “万岁爷,这些是这个月以来积压的。”魏彬轻声说道。 不对,这怎么跟后世传得不一样,这工作不是由太监干就行了,司礼监不就是干这个么? 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不是,司礼监只是辅助工作,活还是要皇帝自己干。 明朝的皇帝还真的是苦命的工作,给天下人打工,连朱厚照这种史上有名的昏君,这活也不敢明目张胆假手于太监。 无论是当年远征蒙古小王子,还是去年游玩江南,这公文都会送到他面前,刘谨的确有段时间,帮了朱厚照一下,结果就被凌迟了。 实际上到了正德这一朝,皇帝要决定的事情已经少了许多,由于朱厚照不喜内政,内阁呈上了的量已经少了许多。 据有史记载,工作狂人明太祖,八天之内,批阅内外诸司奏札1660件,处理国事3391件,平均每天批阅二百多件,处理国事四百多件。 坐到桌子前面,朱烨伸手拿起一个题本,一翻开,头马上变成两个大,一读就马上睡眠不足,不停点头。 竖行的繁体字,结合记忆,问题不大。 但这毫无标点符号的行文,读起来碍口生涩,好不容易读完一本,差点梦游周公,只能猜出是关于一小国贡使来朝的请示。 封面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该部知道了,这个就是所谓的票拟,内阁已经给出意见,意思就是发放给礼部处理就行。 朱烨要做的工作审批一下,像这种小事,表示同意与否,对有些事,也可以用红笔在上面做批示,这个就叫朱批。 把这个题本递给一旁魏彬,道一声。 “准!” 魏彬一愣,眼光投向了朱烨,露出询问的意思。 “无妨,大伴先代着,朕有点不适。”朱烨明白魏彬的担忧。 当年刘瑾其中有一条罪名就是权擅天下,因为他是司礼监太监,朱批许多都是他写的,虽然大多都是朱厚照的意思,有可能一些是自己写的。 刘瑾出事后,朱厚照都没有让太监再写朱批,秉笔太监的这个职位是到嘉靖中期才有,现在的朱批都是要皇帝亲笔来写,太监代笔被文官知道的话,得挨骂。 魏彬提起朱笔,在票拟内阁的意思后面,小心翼翼写了个准字。 看着魏彬写的准字,有如后世印刷体一样,朱烨有点汗颜,自己那个硬笔书法都写不好,以后怎么写字啊。 接下来的题本和奏本,朱烨都是稍微翻了一下,也并不细读内容,逐一批准内阁的意见。 好不容易把一箱子批完,这时,魏彬亲自拿上几本,上面没有贴内阁的意见,意思是这个内阁决定不了,需要皇帝决定的事。 朱烨翻开第一本,看明白这个请示,撤威武团营的,思索一会,问道。 “威武团营?” “回万岁爷,是原西官厅,本月八日改威武团营。” “留中吧。” 接下来的几本,都是关于边军,还有豹房的事宜,朱烨都给拒绝了,军队还有豹房这一亩三分地的事,不能让文官有插手想法。 “把这些都先收起来吧,打开另一箱,继续。” 正在埋头苦干的时候,杨廷和求见。 实际上昨天下午,杨廷和已经申请面圣,但得知皇帝睡着了,只能作罢。 一进太素殿,杨廷和看到魏彬用朱笔在票拟上书写,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怒火升起,直接走到皇帝桌前,嘣地一声重跪在地。 “陛下,臣恭喜圣体安康,老臣未能为皇帝分忧,实在有愧圣心。” 朱烨一愣,这句听着没毛病,但语气不大友善,这是要干什么。 “老师请起,朕并无大恙。” “臣不敢,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请皇帝牢记皇明祖训。”说完,眼睛直盯着魏彬,如果眼中有火的话,魏彬此时已经成为一堆灰烬。 旁边的魏彬赶紧起来,也跟着跪在边上,朱烨这时才反应过来,这老头说的是魏彬批朱的事情。 果然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天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就想偷个懒,还让人发现了。 只能离开椅子,走上前去,装作要把杨廷和扶了起来,“朕身体不适,让魏彬帮忙书写,老师不必担忧,朕都每本过目。” 看到皇帝走上前来,杨廷和不敢托大,顺势站了起来,仍不死心,拱手道,“请皇帝牢记祖训,” 朱烨赶紧转移话题,“老师,有何要紧事,劳您亲自前来。” 内阁的事,一般都通过司礼监提交给皇帝,以往朱厚照又很烦这些文人,一般没有重要事,不愿召见他们。 “老臣得知圣安,心喜异常,希皇帝能开早朝,以安朝中官员之心。” 意思是你身体好了,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其他官员不知道,要不皇帝开个早朝,见下官员,让大家都安心做事。 早朝,朱烨一听心里就反感,朱厚照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找了这么多理由,后世承受多少骂名,才甩掉的事,这老头就想重开。 门都没有,一大堆人,半夜三更起来,挤一起就为了照个面,能聊个鸟事,大家一起睡个懒觉不好么。 “等朕身体好点再说。”朱烨直接拒绝。 “臣明白,京师九门现在封闭,引起百姓争议,恐久生变,臣斗胆请开放九门。”杨廷和知道肯定劝不了皇帝早朝,又抛出一话题。 “朕知道了,传令张永,九门开放,但严查出入人员。”朱烨昨天一醒来,执行一刀切政策,只是为了保命,游完神后,局势稳定,得放开,关时间长了,容易民反。 “臣还有一事,现太医院无医师,万一宫里有急疾,无人看病。”说完这句,杨廷和退在一边,静待着皇帝的回话。 朱烨眼直盯着杨廷和,想起魏彬说过,朱厚照病重的时候,有请示过内阁,万金求民间名医,但内阁不允许。 这老头,难道跟太医院有勾结,想害死我。 杨廷和深知这个时候,提起太医院会引起皇帝多疑,但他长孙杨耕仁自小病弱,这几年一犯病,都是御医吴杰帮忙调理。 昨天吴杰入诏狱,哪知道孙子也犯病了,遍找京城医生束手无策,只好找皇帝探个口风,看能不能让吴杰去看一下。 “生死各安天命,急事找外面的医师先看,太医院这帮蠢材,得长点教训!”朱烨脸露狰狞,不是差点,是已经把皇帝害死了。 听到这话,杨廷和心知皇帝已经极怒,便不敢再多说,又说了几件不痛不痒的事,落寞告退而去。 回到座椅上,朱烨重重坐下去,叹了一口气。 “大伴,这些人巴不得朕死啊。”朱烨看到魏彬还跪在地下,不由心有感触,这太监还是比文官强点,有些理解明朝的皇帝为什么信任这些太监。 魏彬不敢回话,站起来继续工作,眼看快到中午,江彬也抬了一箱子进来,这个是通过锦衣卫渠道上来的密奏,看得陈烨只摇头,这几时才有时间,走出豹房,享受这花花世界。 依拉勒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拱手说道。 “禀大将军,豹房军官训练恢复,请大将军明早五更三刻较场训导。” “什么?带队训练,五更起?”朱烨眼睛一翻,这都是什么,双手一推,把题本扔到桌上,这皇帝的活,谁爱干谁干去。 从醒来到现在,没有一刻闲着,自己还抱病批公文,现在居然还要我早上六点去带队训练,疯了吧,就是牲口也没有这么用的。 这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一个也没看着,小手也没摸一下,说好的风流天子,豹房美女,刘美人呢,你看看,出入都是大老爷们,要不就是不男不女的。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闲人,稍微展露一点后世见识,就妻妾成群,花天酒地,落到自己身上,就得天天冒着生命危险,为封建社会搬砖添瓦。 这生活,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