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从离婚开始[八零]》 1、第 1 章 苏楠是被自己气病的。 医生说她这个病就是长期的心情不好，才会长那个东西。 苏楠想想自己前半辈子的遭遇，深信不疑。 从结婚开始，她就没过几天开心日子。整天和泡在气泡水里一样，满肚子气。天天和婆婆斗，和大姑子斗，和老公斗。最近好像连孩子都开始了…… 每天都在生气，能不气死才怪， 但是她身边的人都不信。 所有人都觉得苏楠多好的命啊，年岁正好的时候，就和周彦自由恋爱结婚。从农村嫁到了城里工人家庭。周彦本人特别有出息，有学历有能力，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就是高级技术员，工资拿的好，福利待遇也好。 后来国家政策改变之后，周彦学着人家下海做生意，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当了大老板。苏楠一下子成了阔太太。 关键是周彦这人还特别好。 和苏楠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说在外面有啥情况，也不像很多暴发户那样，富裕了就换媳妇。苏楠她爸生病的时候，还亲自联络医院，把人接医院治病。多好的男人啊。 但是没人知道，面对这么好的男人，苏楠竟然从年轻开始就和他闹离婚，闹了大半辈子。当然，一次都没离成。 原因从年轻的时候不舍，到后来慢慢的是不敢。 年轻的时候是因为爱，她爱这个男人，舍不得他。 后来慢慢的，到了中年，她回头一看，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没有任何养活自己的技能。关键是还死要面子，怕离婚之后过的没结婚的时候好，被人笑话。 苏楠也是那时候发现，原来她不离婚，再也没有一个原因是舍不得周彦了。她对周彦的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家庭矛盾中消耗殆尽了。 她不敢离婚，只能当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后来知道周彦有情况了，那个女人是年轻貌美有学历有能力的秘书，苏楠那会儿竟然觉得松了口气的感觉。有一种总算是来了的感觉。 周彦只怕要真的和她离婚了。 她躲不了了。 只是还没等到周彦离婚另娶，她就得病了，来势汹汹。 真的躺在床上等死了，苏楠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太后悔了。那么好的大好年华啊，她竟然就浪费在了“宅斗”里。过不下去就离啊，讨饭也比自己开心重要啊。总比气死自己强啊。现在好了，自己要死了。男人可能还在外面陪新欢。一顶硕大的绿帽子似乎在告诉她，她这场婚姻有多失败。 苏楠竟然升起了无限的勇气，她要离婚！临死前怎么也要把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办了。 所以在儿子周康来的时候，她拉着儿子的手，祈求道，“让你爸来一趟，我和他把手续办了。” 周康憎恶的看着她，“你都这份上了，怎么还要闹？你就不能安生点吗？难怪我奶说你这病都是自己气出来的。” 那老太太现在都不忘踩她一脚啊。 苏楠头晕，不气不气。“你爸呢，让他来。”她现在不想生气。她早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了。 周康道，“我爸不想见你，你就老老实实躺着吧，都得病了，怎么还要这样没完没了？”说着就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儿子，苏楠眼睛渐渐的模糊起来。 *** 夏天热得慌。 军绿色漆面的大风扇呼呼呼的吹着。 苏楠看着墙上的日历，有些感觉不真实。 1982年8月，算起来，她和周彦结婚还没满一年。 她和周彦相识于76年，处了5年对象，81年国庆节才办了婚礼。这种恋爱长跑在这个时代来说很少见。按理说这样结合的婚姻应该牢不可破。但是还不到一年的婚后生活，两人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 倒不是小三插足，也不是感情褪色，而是很多现实的原因在婚姻生活里避无可避的出现了。 苏楠是农村人，在这个极为讲究城乡户口差距的特殊时代，农村人嫁到城里是很难的事情，户口就代表着商品粮，代表着很多的福利。也代表着一份稳定的工作。 更不要说，苏楠嫁的人，还是工人干部家庭的周彦。周家爸妈都是在厂里当领导的。 周彦自己本身也很有能力，念的是工农兵大学，后来分配到厂里当技术员。凭借着自身的好学和天分，很快就在厂里成为了骨干技术人员。 这样条件的男人本来是轮不到苏楠的。 但是大概也是缘分。周彦曾经下乡过，去的就是苏楠所在的生产队。 苏楠长相极为水灵，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身材更是该有肉的有肉，该瘦的瘦。就和电影明星一样的。而且苏楠自己也很会打扮，哪怕是极为普通的衣服，经过她的搭配，都能穿的比别人好看。 这样的苏楠，很容易引起年轻小伙子的喜欢。 甭说是村里的小伙子了，就是城里来的知青，也抵挡不住这样的青春美丽。这其中也包括周彦。 周彦的追求手段十分的厉害。和那些死缠烂，靠着送吃的送野花之类的年轻手段不一样。 他追求苏楠的第一面，就把自家条件明明白白说了。 父母是省城钢厂的干部，家里除了周彦，就一个姐姐。 周彦下乡，也只是走个过场，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关系回城里去。到时候他就带着苏楠回城里去过好日子。 摆明条件之后，再加上点甜言蜜语，“我本来是不打算在这边找的，但是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计划。我希望我未来的计划里面加上一个你。” 周彦本身优秀，加上这样的条件，这样的诚意，苏楠自然心动了。她并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这个地方。她难以想象，自己以后也和其他婶子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晒的脸上都蜕皮了。她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两人甜甜蜜蜜的处上了对象，有了周彦的照顾，苏楠经常能有好吃的好喝的，还能穿上新衣服，用上雪花膏。 爱情和物质的滋润，让她如同一朵盛放的娇花一样，越来越美丽。 后来周彦果然回城了，而且还是去念大学。两人开始通过书信往来。放假的时候，周彦就回来看她，或者她去学校看周彦。异地恋并没有让他们的感情减轻一丝一毫，反而还让两人感情日渐加深。两人约定好毕业分配之后就结婚。 但是周家人并不同意这段恋情，其中很多曲折，坚持，在苏楠的家里人亲自去城里求了一位远房亲戚，给苏楠介绍了一份厂里的临时工之后，这段恋情才有了结果的机会。两人终于得到周家的同意，领证办酒，美好的就如同童话故事一般。 想到这里，苏楠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她还年轻，觉得不管婚前多困难，结婚之后就好了。她妈开始也不喜欢嫂子，嫂子进门后不也宝贝着吗？ 那时候，她沉浸在和爱人修成正果的喜悦里，也为自己实现人生目标，跳出农门而兴奋。 只是婚后，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门不当户不对，弱势的一方注定了就要妥协。 婆家根本瞧不上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这泥腿子家庭出身，完全靠着一张脸皮子进门的媳妇。 每天见面，哪怕苏楠递上一张笑脸，得来的也不过是冷脸，冷言冷语。冷嘲热讽。看着你的眼神能让你感受到对方打心眼里看不起你的。仿佛自己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是肮脏低贱的。 苏楠第一次意识到，还有一种比撒泼打滚更可怕的手段。 它能让你难受，你还找不到和对方理论的理由。 苏楠是什么人啊，从小就骄傲惯了的人，在家里都不大爱受气的。和周彦处对象的时候，也是周彦哄着她。让她忍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受不了，于是就和周彦闹起来了。 开始的时候，周彦还哄哄，次数多了，也懒得管家里的事情。 在周彦心里，他家里人也没干什么啊，他想不到苏楠还有哪里不满的。你说眼神不对，人家往自己妈那边一看，他妈一脸慈爱的笑着呢。这不好着吗？ 周彦可以不管，但是苏楠却没办法逃避，整日里在家里和自己的婆婆大姑子斗气。从年轻一直到中年。 年轻的时候生气太多，上了年纪之后，苏楠就生了重病。 她生病后躺在床上，想着瞧不起自己，和自己不亲近的儿子。还有忙于工作的周彦，心情十分复杂。 那会儿周彦已经很有钱了，她住在最好的医院病房里，接受最好的治疗。 但是她心里一片荒芜。 回忆自己的大半生，除了每天和周彦妈还有周彦姐‘宅斗’，每天生闷气，还干了什么？ 心里不是没后悔的。觉得自己忒不争气了。太一根筋儿了。那么好的大好年华啊，为什么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浪费时光？ 她心里开始羡慕起自己那事业有成的儿媳妇，羡慕周彦后来找的那个秘书。 那都是有本事的女人，有文化，有体面的工作，离了男人也能养活自己。不像自己，总觉得离开周彦，连饭都吃不上一样。 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总想着靠着别人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想靠着别人吃好喝好，自己就得付出。苏楠付出的，就是她和老苏家的人的尊严。是自己半辈子憋屈的生活。她心里骂自己，没这忍气吞声的能耐，就别惦记人家好日子啊。想过好日子，又不想受气，就自己学学本事，自己挣钱啊。 当时苏楠就哭了，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想，越来越清晰，越想越后悔。到底是提了一次离婚，希望将自己的偏离的人生在最后拉回正确的轨道。结果那兔崽子竟然没找周彦来，可把她气死了。 谁知道，这一觉醒来，还真回来了。 2、第 2 章 苏楠有点儿怀疑自己在做梦，她仔细的朝着窗户外面看了看，然后自己掐了掐自己。甚至从楼上跑到留下院子里，感受着夏日烈阳的照晒，那热乎乎火辣辣的感觉，让苏楠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哎，就是可惜已经结婚了。没事儿，还能离。 “周彦媳妇，今天没上班啊？不是我说你，你得改正，你这样不行。” 院子里有人打招呼。 苏楠看了眼，一下子就记起来了，是和周家相熟的邻居吴阿姨。和周彦妈是同事。也是周彦爸妈所在的厂里的前任妇女主任。为了给返乡的儿子腾出个位置来，提前退下来了。不过依然会管着各家各户的琐碎事儿。周家人住的这个地方是钢厂家属区，正好是吴阿姨的管辖范围。 当初苏楠和周家人闹别扭，她就给苏楠做过思想工作。反正话里的意思是，别总是惦记着这些家里的事儿，好好做事。 那会儿苏楠就和中邪了一样，就是听不进去，周家人凭什么瞧不起她？她就是要闹赢。她的眼睛都停留在了周家这一亩三分地里了。总觉得这就是她人生的全部。 现在苏楠真的听进去了，“吴阿姨，谢谢您，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改。” 丝毫没有别扭和闹气的想法。闹了一辈子，真的够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这辈子生什么也不生气。生气伤身体，不能再折腾自己了。 不管这是梦，还是真的重来一回，苏楠都只想能够好好的珍惜这一次机会，好好的活一次。 苏楠现在心如止水。 看着苏楠这诚恳的样子，吴阿姨一愣，还有点儿诧异。听说周家媳妇心气挺高啊，在家里也不服管的，看来传言有误。 她满意的点点头，“年轻人就该这样，现在一份工作多难啊，多少人找不到工作。你得好好干。自己口袋里有点钱了，想吃点啥也方便，是不是？” “您说得对。我待会儿收拾收拾就去上班。正好赶上食堂做下午那顿。”苏楠特别高兴道。 吴阿姨觉得周家这媳妇真的好像变了，和以前不大一样。 她心里挺欣慰。年轻人就是这样，只要想开了，就容易改正。 就怕走入死胡同的人。 她当然不知道，苏楠曾经就走入死胡同去了。走了大半辈子，才想着往回走出来。 赶紧回到家里，苏楠就进房间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很多年都没住过的房子。 周家的房子其实很宽敞。钢厂本来就是省城最富裕的单位。周彦爸妈还都是在单位里当领导的。分配房子的时候，就分配到了这么一个宽敞的房子。一厨一卫、一个大厅、三个房间。 周家也只有周彦爸妈，周彦姐姐，还有周彦，这房子还是住着很舒适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周彦分房子分了一室一厅，也没去住。而是被周彦姐周敏住了。 这次她和周彦闹脾气，也是因为这个事情。 她在周家住着不自在，一心想和周彦去过小日子。这在城里也不稀奇，结婚后都搬出去住，周末放假回来看爸妈，有时候晚上也可以过来吃个饭。 听着分配了个房子，她高兴坏了。花了很多心思准备去布置那个房子。结果昨晚周彦回来，她问了一嘴啥时候拿钥匙，就听周彦说那房子给他姐了。 因为周敏和婆家关系不好，加上孩子才几个月，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和家里人一起住，正好周彦有了个房子，就提出要搬过去住一阵子。说是一阵子，但是苏楠知道其实住了好多年。 当然，这会儿周彦是不知道的。 周彦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键是家里房子住着宽敞，而且也很舒服，没必要搬出去。 于是这房子就交出去了。 苏楠当时就气哭了。 不知道是气自己计划被破坏了，还是气周彦不和她商量一下，反正就很难过。 她当时顺嘴就和周彦提离婚。 周彦没当真。 因为在结婚的这一年里，他们已经闹过三次离婚了。 第一次是结婚才三个月的时候，她爸送红薯过来顺便看看闺女过的好不好，被周敏冷嘲热讽的给说走了，连一口茶都没喝。苏楠气哭了，追着送了她爸上车，回来等周彦下班了就提离婚，周彦当时认了错，就没离婚。当然，主要是她当时也舍不得离婚。只是提出来吓唬周彦的。 第二次是周彦姐在家里坐月子，婆婆要上班。她是临时工，家里人都觉得这工作不重要，随便混混就行，让她请假回家照顾一阵子。于是被当个丫头一样使唤了半个月。苏楠就不干了，晚上就和周彦吵架。闹了一次离婚。这次周彦也认错了，给他姐请了个老婶回来伺候了一个月。 第三次就是这次。她提出，要是房子拿不回来，就不过了。 周彦似乎烦了，昨晚上就和她问，是不是不想过了。是不是要离婚。如果真的考虑好了，今天就去办手续。 上辈子苏楠是咋选的呢？ 当然是舍不得离婚，结婚一年就离婚，她脸往哪里放？ 这会儿大家思想都保守的很，离婚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是笑话。娘家又穷，也靠不住。 苏楠怂了，也不闹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也是从这次以后，周彦就知道怎么能让她不闹了。每次只要她闹，周彦就拿问是不是不过了。也是从这以后，苏楠唯一的“优势”没有了，一辈子都没闹赢过。 也是过了很多年之后，苏楠才猜测，周彦其实也不想和她离婚，要不然早就离了。只是吓唬她的。 可那会儿知道也没用了，周彦工作越来越忙，在家里时间少，有时候出差，她想找周彦闹都没机会。 最后生病躺在床上最后闹一次离婚，竟然连人都没见到。 想到这些，苏楠笑了一下。 觉得自己以前真傻。 她这会儿是一无所有，可年轻就是最好的资本啊。她还有很多机会做很多事情。犯得着为了个一室一厅去怄气，连班都不上吗？ 以前她就没重视过这个临时工的工作，总是混着。觉得待遇低，也指不上。后来单位裁员，她就是第一批。 现在苏楠才意识到，这个临时工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要。这才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资本。比周彦还重要！ 苏楠走在街上，那种真实感越来越强烈。 这都不是梦，是真的重来了。 也或者，她之前那才是一场大梦？一场让她清醒的大梦。 街道上，关于改革开放的口号已经在墙面上到处刷着，街上的行人已经开始穿牛仔裤了。都是从南方过来的款式。 按照苏楠现在眼光来说，觉得有点儿土，但她知道，现在这才是时尚。未来还会循环的流行这种时尚。 按照记忆中路线走了一会儿，苏楠就找到了自己上班的地方了。 安阳纺织厂。 苏楠当然不是纺织工，纺织工需要技术，而且有升职加薪的空间，这样岗位很难得。 苏楠是在单位食堂做事的，平时就是洗洗刷刷之类的。还要起早贪黑。 这也是苏楠以前不喜欢这个工作的缘故。觉得干得多拿得少。还特别累。 但是就这么个工作，还是她奶奶亲自来城里走了一趟，找了多年前一起逃荒的时候，吃了她家一碗饭的一位故人，才求到的。按照她奶奶的说法，这种机会就一次，以前是准备留着救命用的，现在为了孙女的未来，豁出去了。 那会儿得知她能在城里上班的时候，整个生产队都羡慕坏了。 家里的堂哥堂姐们还因为这个事儿闹了一场。当时她奶奶是这么说的。周彦以后是个有出息的，有了周彦这个女婿，以后楠楠还能亏待你们？ 后来……苏楠还真亏待了他们。 结婚后她陷入婆媳关系中无法自拔，连娘家都很少回。加上周家人压根瞧不上苏家人，她更不想开口让人看低了。 等后来周彦辞职去创业，成了大老板的时候的，倒是还有机会帮人家一把。但是那会儿亲戚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了，国家政策越发开放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出路，也不稀罕她拉拔一把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些缘故，家里的亲戚逐渐和她疏远了。 “小苏怎么突然来了？你爱人不是来单位帮你请假了吗？” 食堂帮工陈婶惊讶的看着她。 苏楠也认出了她，多年不见，模糊的记忆也清晰起来。这是身材精瘦看起来一脸刻薄，但是实际热心肠的陈婶。 陈婶干的活和苏楠是一样的，但是她是正式工。除了陈婶之外，还有刘婶和高婶，都是在食堂做了很多年的老工人。 因为之前苏楠对工作不上心，这些婶子们也不大喜欢苏楠。 以前苏楠还想着热脸不贴冷屁股，现在好歹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知道人情往来。也知道自己心气不能太小了。于是笑着道，“我本来有些不舒服，但是躺了一会儿觉得还能干活，过来了，正好赶上做晚饭，好歹能搭把手。” 3、第 3 章 食堂工作时间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般就是早中晚那会儿忙一点，其他时间就比较自由。所以苏楠虽然是半下午才过来的，但是也不会耽误晚上那顿的功夫。 陈婶看了看苏楠，总觉得她今天态度挺不一样的，和刚来那会儿挺像的。 她记得以前苏楠刚来的时候，也挺讨喜的，说话特别好听，人也爱笑。后来结婚之后人就变了。整个人变得有点儿闷，没啥精气神。 胖乎乎的高婶道，“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反正你们家也不稀罕这工作。” 刘婶也趁机搭腔，“就是，你男人不是在咱市里机械厂当高级技术员吗？那待遇好着呢，还能养不了你？”她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变化特别大，抬头纹都加深了。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当初苏楠自己吹的。毕竟她一个农村来的姑娘，总觉得少了几分底气。怕人瞧不起，那会儿就喜欢吹周彦。 现在觉得自己那会儿真的挺幼稚，挺傻。于是笑着道，“家里再怎么好，我也不能总靠着别人啊，劳动最光荣，我可不想在家里吃白饭。婶子们不都这么想的吗？咱女人还是要顶起半边天。” 其他人本来准备打趣这个干活不利索的年轻小姑娘，现在见她竟然这么淡定，还能回回嘴，顿时觉得没意思了。 陈婶道，“来了就赶紧干活，现在也不早了。” 苏楠赶紧去换了一身衣服。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感觉陌生。 天很热，厨房里比外面更热。 苏楠好些年没干活了，哪怕心里决定要吃苦耐劳，却依然觉得有些熬不住，光是倒水淘米的功夫，都觉得后背一身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像其他婶子们，轻轻松松就能把这些活干好。 她咬着牙，愣是坚持不拖后腿。不管怎么样，态度要放出来。 她做的慢，那就争取多做点，别人歇着，她就不停。 大米放在蒸锅里面蒸好了，其他婶子们都准备歇会儿，苏楠却自顾自的去洗菜。 陈婶道，“你们说小苏这是怎么了？今天看着不对劲儿。” 刘婶附和，“人都勤快了。” 高婶子泼冷水，“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刚来那会儿不也挺勤快的？后来才多少日子就变了。也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还指着能总是这样？我看透了，这丫头就不是干活的料子，要不是有关系，哪里能进咱们这里？” 这话有些酸溜溜的，因为这会儿工作不好找，她闺女也是想来的，可是名额突然没了，说是安排了人。然后这苏楠就来了。 来的时候还说是从农村来的姑娘，干活肯定利索，结果来了之后发现是个娇气包。干什么都比别人弱。力气还不如她们，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农村家庭，把女孩子养成这样。这要不是进城了，还能找到婆家？别说人好看就好找，城里小伙儿找对象可不是自己愿意就行，还要家里同意。婆家人看的也不是媳妇长相，是要看家里条件。小两口过日子能不能吃上饭。 苏楠刚来厂里的那几天也是很多人凑过来，可后面知道条件之后，人就少了。就算有，那也是条件不咋样的。 结果人家苏楠还真找到了好条件的了，之前就处上的。结婚后，新郎官还来这边给他们发喜糖了。 好家伙，多体面一小伙儿啊。 高婶儿酸的现在都还冒酸水呢。 三个婶子说完闲话之后又起来干活，陈婶儿见苏楠背部都汗湿了，让苏楠去歇歇。这孩子甭管是不是装的，刚刚一直在忙活呢。 苏楠擦擦汗水，“忙完了再歇息，没事儿。”她要从现在开始磨炼自己的意志。 帮工们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食堂的大厨师傅才进了食堂里面。 这纺织厂也不大，顶多就三百号人吃饭。 所以除了四个帮工之外，也就一个大厨。 刚刚在外面和人说完话，吹了牛，顺便再抽了根烟，这才攒足了力气，来挥舞那大大的铲子，做着大锅菜。 苏楠看了一下，觉得这大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过来的，比如她。 这样的工作不是有厨艺就行的，还要力气。她这样的人是干不了食堂大厨的。 好在她也不打算往大厨上面发展。 苏楠不想做这样的工作，但是也不打算离开纺织厂。 哪怕这个时候改开已经开始了，社会上的机会很多，也不是她一时半会能做出名堂来的。做生意要本钱，也要关系。还得有胆量人脉。要不然你连货都不知道从哪里进。就算知道了，没熟人，人家也不会把货给你。 当初周彦之所以能创业成功，就是因为他当时在厂里发展好，也知道了厂里的各项流程，以及通过自身的职位和出差的机会，结交了很多人脉，才开始做起了生意。 不得不说，在这场婚姻里面，她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东西。 苏楠留在这厂里就是等待一个机会。 她记得，这安阳纺织厂就即将有一个让她赚钱的机会。她只要待在这厂里，就有机会握住那个机遇。要是成了，好歹可以走上自主创业的路。 大厨一边炒好了菜，苏楠就和其他婶子一起把菜装到托盘里面，到时候方便打菜。 忙完之后，其他人已经开始吃饭了。吃饱了饭，才会儿还要给来吃饭的工人和家属打菜。 平时苏楠都是回家吃的，但是这会儿，她记了账，在食堂里吃了一顿。 这会儿，周彦穿着整洁的工装，拎着饭盒去打菜。今晚有苏楠喜欢吃的酸豆角炒肉。这热天吃不进去荤菜，但是吃这个倒是能开胃。 一路上许多已婚未婚的女工都偷偷打量他。 这么热的天气，也就周技术员身上一直能保持这样干净整洁了。 食堂的大师傅笑着道，“周工今天怎么过来打菜了。” “今天想吃食堂了，给我打两人份的，我要带回家吃。” “好嘞。”说是两人份的，但是大厨子还是给他多打了一些，量够够的。 周彦心照不宣的对他们笑了笑，道了声谢，这才把饭盒放在网兜里面拎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有些发愁。 不知道苏楠还在不在闹脾气。 他觉得自从结婚之后，就有些不了解苏楠的脾气了，总觉得她和自己想的总不一致。 比如这次房子的事情，他是觉得就是个小事。 那房子也不大，住着拥挤。就一个房间，以后有孩子也住不下。 相反，那房子给了大姐，以后家里属于大姐的房间自然就得空下来给他支配了，以后有了孩子，家里也很宽敞。 这样一来，他姐也如愿了，他也如愿了，这不挺好的事情吗? 算了，时间长了就好了。结婚也没多久，还是需要磨合。 周彦一路忧心忡忡的回家，准备和苏楠再好好谈谈，结果进门发现，家里没人。 他爸妈要在单位开会，晚上不回来吃饭，可苏楠跑哪里去了？ 这妮子一天都没吃了。 周彦有些担心，转身就下楼去找人，担心苏楠是不是回娘家去了。 前妇联主任吴阿姨正在院子里关心各家各户家长里短，见着周彦急匆匆出门，赶紧过来，“怎么了周彦，这火急火燎的去哪里呢？” 周彦道，“苏楠不在家。我去看看去。” 吴阿姨笑，“哎哟，这才多久没见呢，这着急火燎做什么啊？去上班了，食堂下班比你们晚，你忘了？” 见周彦有些惊讶，她就了然了，周彦这肯定还不知道小苏自己好了呢。笑着道，“看着像是想开了，年轻媳妇就这样，容易有些性子，但是自己想开了就好了。你平时也别总是和她吵，互相多体谅一下。” 小夫妻吵多了，以后容易成怨偶。作为前妇联主任操碎了心。 周彦倒是放心了，想开了就好了。 苏楠可没惦记着自己还有个丈夫，正摸着肚子叹气。之前她饿坏了，晚上在食堂吃了不少。 食堂工人比起其他工人就有个好处，吃的饭菜管够。不用像别人那样，吃二两饭就是二两饭，再多就要加票。 所以食堂工作的三位婶子包括大厨，那都长的比其他人圆润。 也就苏楠，和刚来的时候一样，瘦瘦的。就如刘婶说的那样，和豆芽菜一样的，给多少油水都不胖。 吃完饭，苏楠又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完了厨房，这才正式下班。 这会儿厂里除了上晚班的人，其他人早就下班了。 街上倒是有不少人散步。 毕竟是省城，加上如今改开，夜生活倒是比以前要丰富。 苏楠无心欣赏，她琢磨着未来。 首先离婚肯定是要离的。 这事儿没商量。上辈子临死前的遗愿总是要完成的。 她想周彦如果知道上辈子过成那样，估计也是不愿意将就的。干脆好聚好散。 她这辈子好好赚钱，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以后有条件了没准还会再找个合心意的。周彦另外再娶个更好的，他条件好，哪怕离婚也绝对有人惦记他。不用担心因为离婚带来的不利影响。 4、第 4 章 离婚在苏楠看来是小事儿，主要还是离婚之后的生活怎么办。 和周彦结婚之后，她户口就转城里来了。落户在周家的户口本上面。如果离婚，就要迁出户口本，她是临时工没有单位接收户口，也没有自己的住房落户，就只能迁回农村去。 这是苏楠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现在城市户口会有本多便利的地方，要在城里生活，没有一个城里户口可不行。 所以苏楠得和周彦商量一下，户口先不转出来，等他要再婚的时候，她再转。或者她找到落户的地方了再转。 周彦哪怕再婚，肯定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面，她争取找一个落户的地方。 如果那个机会拿住了，她就有机会赚一笔钱，没准能买个小房子。到时候就能落户。 除此之外，她还想继续读书。 她上辈子最遗憾的其实还是念书太少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大伙儿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之后，她这点文化水平就特别拿不出手。而且要赚钱，肯定也需要文化的。上辈子和周彦一起打拼的那些老板，最后做出头的基本上是和周彦这样有文化的，好些人半途就走偏了。最后不是一身债，就是停留在原地。那些说什么读书没用，大学生给小学生打工的话，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有时候知识就决定了眼界，这话真的没错。 她这辈子一定要再念多点书。 现在读书机会没以后多，但是也不是没有条件，有夜校，她可以边工作边读书。自考好像也有了，到时候再自考一个学历。本科是一定要拿一个的。 心里打算这些的时候，苏楠已经回了家里。还没开门就听着里面的声音了。 老太太又在背后说她坏话了。 苏楠想着，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整日里琢磨着把儿媳妇赶出家门这事儿，怎么身体还那么好呢？自己都躺在病床上了，这老太太还能在家里作妖呢。 被苏楠称为老太太的周彦妈——李文玉女士，正在和儿子说着‘贴心话’。 她现在还年轻，才过五十岁。养尊处优加上保养得宜，脸上皱纹都没几根。 但是自从儿媳妇进门之后，她这头发就偷偷变白了。鱼尾纹也出来了。李文玉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讨了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妇。 但是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和一些蠢妇那样撒泼骂街，这会把儿子越推越远。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松口让那农村丫头进门。 她会润物细无声的让儿子明白，他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当初这婚事我们是不同意的，我是不想你伤心，才成全你们的婚事，也是希望你们能够过的幸福。可你现在知道我们这些长辈说的对了吧，这门不当户不对，观念不同。以后要吃苦头的。” 周彦低头看报纸。 李文玉继续道，“当初多少好条件的人家盯着你呢。你随便找，都比这个强。我也不是说让你再找的意思，我是说你很优秀，不应该为了家里的这些小事情而操心。” 周彦看窗外，天还没黑。 李文玉叹气，“我说认真的，现在都还有人打听你呢。” 周彦笑了，道，“我爸现在都有好多人打听呢。” 一脸威严的周父顿时拍桌子。周父周国威，在厂里当了半辈子的领导，年轻的时候还真有点桃花，这会儿被儿子打趣，顿时觉得没脸。 李文玉也不高兴了，语气有些哀怨，“和你说认真的，这次你姐住你房子这个事情，我就想说了，你和你姐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才是一家人，凭什么她进门了，你姐就得退后啊？你姐住你房子，她还闹。她有什么立场闹？那房子是她的？” 说完又委屈的叹气，“这些话，我当着她的面我也不敢明说，我也只敢和你说。你得明白这些道理。不能因为娶了媳妇就连亲姐也不认了，是不是？这些道理你要和她讲。” 周彦现在提着房子的事情就烦，道，“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别提了。房子不是已经给我姐了？” “是给你姐了，可因为她闹了这一趟，弄得我们全家人心里都不舒坦。好好的一件事儿就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我和你说，出身和成长的环境也决定了一个人眼皮子的深浅，但凡换个条件好的人家，才看不上这些东西呢。我也不是挑她的错，我是想让你劝劝她，别为了这些小事在家里闹，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李文玉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已经很隐晦了，但是周彦还是听出了那意思。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和苏楠是吵架了，但是也不想听到有人诋毁苏楠。 周彦起身了，“再说我就回屋里去了。妈，我们都结婚了，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些话。苏楠也是我们一家人。你总是这个想法，以后还怎么一起生活？你这些话我不爱听，以后被讲了，也别和苏楠讲。” 见儿子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自己。李文玉气的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的发了脾气，“哼，我也不稀罕和她一起过日子。我早知道生个儿子这样对我，我还生什么啊？”说完站起来擦着眼睛就进屋里去了。 周国威虽然没怎么开口，但是脸色也能看得出来，是支持自己的媳妇的。 他倒不是因为家里女人们的影响，而是替儿子的前程想。 如果儿子找一个条件好的人家，至少以后前程上面多一个人帮衬。他也摇着头进了屋里，明显的对着自己儿子表达失望的态度。 苏楠等他们说完了，才拿钥匙开门进来。 听着动静，周彦看向大门，见她进屋，心都跳了一下。 看到苏楠脸色平静的样子，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周彦松了口气。 “楠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吃饭没有，我给你留了饭，我们食堂今天有酸豆角炒肉，我特意去打的。” 苏楠看了眼周彦。 年轻时候的周彦真的人模人样，高大的身材，清俊的眉眼，干干净净的着装。这种形象容易引起少女的青睐，也会让长辈们有好感，觉得他很靠得住。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觉得周彦好。每次吵架闹矛盾，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错的，无理取闹。 苏楠自己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了，一直到死的时候，她才想通，无关谁的对错，只是不合适罢了。 周彦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楠摇摇头，神色平静的走进房间里面，将自己的背包放下，然后整理衣服去洗澡。 这么大热天的，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 周彦跟在后面观察她。发现她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也就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这次要吵很久。现在看来，苏楠自己想开了。 自从结婚之后领教了几次苏楠的脾气，周彦还真有点怕她，很不想和她冷战吵架。不管输赢，那滋味都很让人难受。有时候周彦自己都想不通，明明该享受婚后的美好生活，怎么反而比婚前还要糟糕呢？ 见苏楠不提房子的事情了，周彦也不想提了。就让那些事情过去吧。 “我去给你热菜，你待会儿洗完澡出来吃。” “不用了。我在单位吃过了。”苏楠想说，回头你妈又要趁着你不在家里冷嘲热讽的气人。 毕竟周彦妈那是真聪明，在儿子面前很少和她正面闹矛盾，但是周彦不在家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不满往她身上发泄。苏楠现在虽然不在乎了，准备心如止水了，但是也懒得耳朵边上有人闹腾。 而且她也希望能够好合好散。不想离婚的时候闹的难堪。 “你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周彦看她进了浴室里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楠边洗澡，边思考了一下说离婚的事情。 她手里是有一笔钱的，是她的工资和嫁妆，虽然不多。但是也撑一段时间。 特别是她还有一份工作，也不担心坐吃山空。她虽然是临时工，但是也是能够进厂里单身宿舍去住的。就是可能会有闲言碎语。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这后面的事情，她也只能自己受着。纸包不住火，离婚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呢。经历了憋屈的一辈子，苏楠现在是真的特别想得开。 想好了之后，苏楠快速洗头洗澡。 头发有些长，她琢磨着还是要剪短，以前是为了漂亮留着，现在感觉有些不方便了。 洗漱好，苏楠就出了洗手间。刚出门，就看到李文玉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的时候，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以前苏楠只会被这样的脸色伤到，这赤裸裸的鄙视让她特别难受，现在嘛……苏楠故意对她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笑容。 看到李文玉脸色更难看之后，苏楠笑了。果然啊，咱不生气，生气的就是别人。她以前其实就是太在乎周彦家里人了，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李文玉生气的进了屋里，把门重重的带上。 周国威扶了扶眼镜，抬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看看没吃完的饭菜有没有收拾，谁知道一出来就看着那张脸。”主要是看看儿子是不是真的给那个人热饭了。那可是自己生的儿子，给那个农村丫头热饭，想想就烦。 周国威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他也对这个儿媳妇怎么都看不中，但是没办法，都进门了，还能怎么办？“你也忍忍，儿子现在正是奔前程的时候，别让家里给他拉后腿了。” 李文玉哼了一声，坐在风扇前面呼呼的吹着风，散着浑身的火气，“他可不在乎前程呢，要不然当初能娶这么个媳妇进门？我昨天看老张家的闺女和对象回家，那对象还不如咱家周彦呢，可在老张帮助下，人家都当领导了。老张可是机械厂的，本来正好照顾咱家周彦呢，现在是不结仇就不错了。” “前几天老张还和我说，你儿子要在单位给那丫头寻个轻松的岗位。问我是什么想法。老张就是故意埋汰我的。我可真是把老脸都丢干净了。反正我和老张表态了，这事儿咱家不同意的。总不能什么好事都给她占了。” “行了，别提了。影响心情。”周国威心烦的不想听，摘下眼镜躺下睡觉。 李文玉是气的睡不着了，心里怎么想都觉得难受。这辈子就要这么个媳妇在家里？以后孙子还要从这女人肚子里爬出来。再想想她那一大家子亲戚，孙子得喊那样的人当外公外婆……更不甘心了，感觉浑身都难受得紧。 苏楠进屋里的时候，周彦正在看资料。他现在每天还在坚持学习。 周彦当初是工农兵大学生，身价自然高，但是恢复高考之后慢慢的就不一样了。这两年，当年的高考生已经大学毕业了，到了单位里面来了。也形成了一种风气。单位里都开始瞧不起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了，觉得他们那会儿学校没好好学，不如凭本事考上大学的这些大学生。领导们就开始将比较重要的项目交给后来来的大学生。 周彦自然也有压力，所以除了在单位里面好好工作之外，还要自学，准备考研。 也不是没想过靠家里走关系，但是每次这么想，周彦都觉得自己的尊严让自己不能这样低头。当初娶苏楠的时候，他就发誓要让家里人知道，自己不管找个什么样的媳妇都能有出息。 他想证明自己没错。这压力推着他往前走。一刻也不敢松懈。 看到苏楠进屋了，周彦放下书本，转过身看着正在擦头发的苏楠。 他起身拿着毛巾准备帮忙。苏楠摇摇头拒绝了，自己擦。 “你还生气？”周彦试探的问道。 5、第 5 章 苏楠胡乱的把头发擦了擦，然后看着他，想着还准备离婚后当朋友，暂时挂靠户口，可别闹僵了。她笑了一下，“没生气了。” 苏楠笑的时候特别迷人，让人心情愉快。 周彦笑道，“那还不让我擦头发？以前不都是要我帮忙？” “我想学会自食其力。”苏楠心想，还不是不习惯？擦头发也就是刚结婚这两年，后来周彦忙起来了，这事儿也就没有了。她来这里的之前，和周彦多久没睡一张床了？ 都想不起来了。扯远了……苏楠将毛巾放下，坐在周彦对面的椅子上。 “周彦，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周彦低顿时垂着眼眸，又抬头看着她，认真道，“还是为了房子的事情？那房子已经给我姐去了，再要回来，也会伤了一家人和气。而且我姐有了那房子，以后也回娘家少，这样一来，你不是也轻松点？” 苏楠想着，多大的事儿，怎么老提啊。而且周敏有了房子回娘家少？想多了。周彦还是不了解他姐。 而且她和周敏的矛盾也不是人家回不回娘家的事，而是那人一辈子都喜欢对自己弟弟的家庭指手画脚。 “周彦，房子的事情过去了，我不在乎这个。我想和你说的是咱们两人的事情。” 见她神色难得的这样严肃，周彦心里一跳，笑道，“什么事情？” 苏楠道，“其实你这人挺好的，我心里知道你特别好。”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找到了措辞，“但是吧，我觉得从婚姻生活来看，我们还是不合适。” 周彦抿着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们离婚吧。”苏楠还想加上一句，离婚后还是朋友。好聚好散。她这话没说出口，周彦道，“好啊。” 苏楠：“……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威胁你，我是说真的。” 周彦点头，“我也是认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办手续？” 这发展有点快，苏楠想起上辈子，自己提离婚，周彦答应，然后自己怂了。这婚就没离成。 以至于后来离婚这样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成了两人生活中的一次次闹剧。 这次苏楠不准备怂了。 苏楠想了想，”后天吧，我明天下班回来收拾东西，你也好提前请假。然后……我的户口还想暂时放你家里。等我找到挂靠的地方了，或者你要再婚的时候，我提前转出来。反正肯定不影响你。” 周彦想着，这次倒是闹着挺真的，连后面的安排都能打算好了。于是配合她的演出，“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事情听你的。” 见周彦这样爽快，苏楠多少有些不放心，“周彦，那咱们说好了？可不是开玩笑。”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真的担心周彦是误会了她的态度。真不是闹着玩啊，真要分。 “说好了。”周彦心里也是有些生气了。刚刚还对他说不在乎那房子的事情了，都过去了，不生气了。转身就继续闹离婚。她到底是把婚姻当成什么了？ 见周彦答应了，苏楠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也对他这爽快的态度有些疑惑。 她现在回忆上辈子和周彦闹离婚那几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原来上辈子闹那么多次离婚没离成，不是周彦不想离，而是因为她没想离，所以才没离成？ 所以上辈子周彦后来提那么多次离婚，原来是真的想离？所以还是自己耽误了周彦一辈子？ 这都算啥事儿啊！ 待她熄灯躺下不一会儿，周彦伸手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试探和暗示。苏楠无语，都要离婚了，这是要在分开前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想到她上辈子在周彦身上闻到的和那秘书身上一样的香味，她就有些膈应。于是翻了个身无声拒绝。坚决不做让自己不痛快的事情。 周彦主动亲近示好失败，也抿着唇翻了个身。 第二天苏楠天没亮就起床。 早上厂里是要做早餐的，所以天不亮就得去厂里。 周彦早早的起来送她过去。吵架归吵架，负责的事儿倒是不能耽误。这几年城里的治安也不算好，苏楠长得好，走夜路不放心。 苏楠坐在后座想着，以后住在厂里还是要更方便一些。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苏楠现在满脑子都是以后的事情，周彦闷着头骑车，心里一股火气。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宁愿苏楠和他闹，最起码能听个声音，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而不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样子，总让人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面一样。 到了单位门口，苏楠下了车，才想提醒他请假去离婚的事情，周彦就调头骑车走了。 那骑着自行车的猛劲儿，一看就是有火气大。 苏楠摇头，“年轻人，怎么那么大的火气呢？” 早上食堂做的是馒头和花卷。 苏楠总算发现了自己的一道长处，她做面食挺好看的。画卷捏的又快又精致。 可比其他人捏的好看多了。她对未来规划更加明确了点。 三位婶子惊讶的看着她。 “小苏啊，你还有这本事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陈婶惊讶道。 以前苏楠是做不来这精致活的，就是帮着干点零活，打打下手。 苏楠笑道，“看你们做的时候，我就自己记住了，之前没学好，不好意思做。后来在家里试了一下，觉得能看了，这才敢下手。” “光看看就行了，你这手也太巧了。”刘婶儿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年头女人不就图个心灵手巧嘛？手巧的女人也容易让人有好感。 高婶翻了个白眼，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过了一会儿，过来上灶的大师傅看了苏楠的手艺，也是惊讶的给她竖起大拇指。说她这一手都赶得上国营饭店的面点师傅了。 苏楠谦虚的笑了笑，她还真学过。周彦创业之后很忙，她下岗了，又正好生了孩子，于是干脆成了全职太太。她那个婆婆嫌弃她文化水平低，不让她照顾孩子。让她专门做家务，做些洗衣做饭的活。 公婆吃饭又挑剔，觉得她一个农村来的做不了好食材，那会儿她为了不让人看低了去，是下了苦功夫来学的。 那段时间也是家里最乱的一阵子。周敏经常回娘家吃饭挑三拣四的，她就对着周彦闹脾气，周彦就请了人专门回来做饭，这才消停。 现在想想，其实那会儿她也不是很厉害，面对婆婆和大姑子的时候，压根不敢和她们正面冲突。她那个时候，骨子里还是自卑的。所以将所有的不满都给了周彦。 早上也就吃早餐那会儿忙一下。苏楠忙完之后，就直接往后勤部那边去了。 自从知青返城之后，基层岗位都开始年轻化了。 苏楠早上打饭的时候，就弄清楚了谁负责单身宿舍这事儿。 于是直接去找林秋艳干事打听单身宿舍申请流程。 “你要申请单身宿舍？你不是结婚了嘛？”林干事惊讶道。 办公室其他人也都往这边看了眼。 倒不是她们多事儿，而是苏楠在厂里还挺出名。一个农村来的临时工，找了个特别好的婆家。好些人都觉得她这是沾了时代的光，要不然能有这机会遇到那样好对象？ 苏楠认真道，“我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得来厂里，想着还是住单位方便。” “那你这情况可不好办呢，单身宿舍都是要照顾那些没房子住的单身青年的，你有地方住，这可不好安排。” 苏楠问道，“所以要是单身没地方住，就能申请下来嘛？那这个申请要多久能住进去？” 林干事道，“这个倒是快。现在就有空的床位，随时能住进去。” 听着这话，苏楠放心了，“那成，谢谢林干事了。” 看来还是要等离婚手续办了之后才能来。但是没关系，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就行。 上午食堂没有什么活，苏楠就回家了。趁着家里没人，赶紧清点一下自己的东西。 首先是钱。 她现在手里倒是有点钱，当初进城，为了不让人看轻了，家里是给了不少钱当嫁妆的。 一共两百块呢。这笔钱可是一大家子人存下来的。算是家里人对她的投资。 可惜上辈子让他们投资失败了。 然后每个月有二十五块钱的工资。在家里吃住，周彦发工资后会给她零花钱，所以她自己的工资倒是也存了一部分，有一百八十。 这加起来，将近四百，也不是小数目了。 苏楠心里有了底，而且特别安心。 她的东西还挺多的，当初陪嫁的棉被，还有四季的衣服。 之前她喜欢打扮，每一季度总要买两件新衣服。用的都是周彦的工资和布票。 这会儿苏楠倒是没矫情的说把衣服留在这里。她要是留了，估计还得让周彦下一任心里膈应，干脆把自己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也省得自己再花钱买。 这么一来，东西就有点多。搬家的时候得费力气。她琢磨着到时候找人借板车来拉，要不然一趟走不完。 苏楠收拾好了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赶紧去厂里上班去。 中午，周家人只有周国威和李文玉回来吃饭。周彦中午要在厂里学习，所以一般都不回来吃饭。除非和苏楠约定好中午吃饭，才会回来。 至于苏楠，她之前倒是中午赶着回来做个饭啥的，这几天和周彦冷战之后就没回家做饭了，现如今也不用另外找借口了。 周敏今天倒是特意回来了。 和周家老两口是前后脚进的屋。手里还抱着个孩子。进屋里就大喊着热。 李文玉赶紧忙前忙后的给她倒水，开电扇，又去开了西瓜。 “妈，那个女人还在闹啊。”见苏楠中午没回来做饭，周敏边啃着西瓜，边问道。 李文玉道，“她敢闹？顶多就是在房间里躺着不吃饭。也就你弟心疼。哼，她要是闹，我倒是还高兴。闹得你弟没脾气了，就赶紧离开咱们家。” 周敏道，“妈，我可和你说，这种人你就得好好调理。我弟竟然为了这么个人，愣是硬生生的和咱们拉扯了五年。这女人太有手段了。你要是不调理，以后我弟弟心里都没你了。”在她心里，苏楠和她弟周彦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是来吸她娘家血的。 就和她单位那些小姐妹说的那样，这苏楠就是趁人之危。要不是因为时代的特殊政策，苏楠能有机会认识她弟？ 苏楠简直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6、第 6 章 周敏这话可说到李文玉心坎里去了。这五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每年都要错过一些好女孩子。还被身边的人说闲话。她觉得自己都活成了笑话。 想一想心肝肺都疼。 她生气道，“你弟现在心里都没我这个妈了。我说苏楠几句，他就不高兴。” 周敏将西瓜皮扔到桌上，从李文玉手里接过帕子，“妈，你可别心软。反正那丫头非得来咱家，那就什么气都要自己受着。以为嫁个人就和重新投胎一样过好日子？没那么好的事儿。” 李文玉也是这么想的。她就觉得苏楠不是真心喜欢她儿子的，就是为了她家条件来的。 周敏继续道，“所以妈，那房子的事情，你要和我弟说。可千万别变卦了。你想想，就是现在住家里，我弟都能和你离心，要是搬出去了，那还得了？” 李文玉觉得很有道理，周彦要是真搬出去了，她哪里还管得了？“放心吧，你不说，我也是不会让他变卦的。我昨天还和你弟说了，你和他是亲姐弟，能为了一个外人退让？” 周敏就乐意听这话。 甭管她嫁出去多久了，娘家还是她的家，还是她做主。要是她弟找个比她强的弟媳妇也就算了，让苏楠当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一万个不服气。 李文玉又关心闺女在婆家的情况。她就觉得自己命苦，儿子婚姻不幸，女儿在婆家过的也不安生。 “你婆婆没再气你吧。” 周敏底气十足，“她怎么敢啊，现在她儿子和孙子都住咱家的房子里呢，她管不着。建云现在和我亲，都听我的。” 听着这话，李文玉就放心了。不过心里还是对女婿家里不满。当初嫁过去的时候，说好了把她闺女当亲闺女疼的，结果呢，就怀孕期间变了口味，女婿家里人就开始不高兴了。愣是让她闺女大着肚子还受气，饭都吃不好。那胡家条件是好，都是当干部的，但是做人也特不厚道了。她都怀疑是不是当初胡家两口子在农场里学了农村人的坏习性。 母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周母就去给闺女做饭吃。 周敏把睡着的孩子放在自己屋里去，又跑去弟弟周彦房间。刚扭开房门，就愣住了。 然后喊了一声，“妈，你快过来。” 李文玉拿着锅铲跑过来，“怎么了？” 周敏指着地上堆满的包裹，“这什么情况？周彦他们要搬出去？” 李文玉顿时也慌了，“没听你弟说啊。这……不可能吧，搬哪里去？他们那房子你不是住着吗？” “不会是要去外面租房子吧。”周敏道，“我就听有的年轻人这么干过。”她当初还这么打算来着。 “……”这下子李文玉真是又慌又气，真怕自己儿子干这事儿。顿时连饭都不做了，赶紧去楼下去打电话。 周国威听着妻女这边的动静也没拦着，他觉得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周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 听母亲说的那些话之后，他也是心头一跳，但是很快就想到了，这可能又是苏楠的新对策。“没事，我们不搬出去，那些事情你别管。” “你可别骗我啊。”李文玉紧张道。 周彦道，“不骗你，我不会搬出去的。你别理就好。”然后挂了电话。 但是已经有些看不下去这些文件了，心里只觉得烦躁。 为什么苏楠就不能理解他呢？他真的很忙，很累。要考研，要考职称，还要做好工作。 周彦捏了捏眉心，准备晚上再和苏楠好好谈谈。婚姻不该是这样的，和他想的不一样。 …… 苏楠中午忙完之后，倒是还想起去理发。实在是因为天热，加上马上要去宿舍住了，还是短发比较方便。 于是就在厂附近，剪了一头齐耳的短发。没了一头乌黑的长发，人也变得清爽利落起来。 那长发也没浪费，还换了三块钱。 下午上工，陈婶她们看着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多好的头发啊，怎么舍得剪掉？” 苏楠摸了摸自己轻松的脑袋，“干活比较方便。”每天厨房油烟，洗发真的不方便。 见苏楠为了工作，连头发都剪掉了，陈婶她们这才相信苏楠真的开始上进了。就是还是觉得可惜，之前那多好的长发的。大姑娘还是留长发更水灵。虽然底子好，短发也好看，但是总觉得差了那么点。 不止陈婶她们可惜苏楠这头长发，周彦晚上看到她那头短发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本来还想和苏楠好好谈谈的想法也没了。 关注点都在那头被剪掉的头发的头发上面了。 “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 “天热，上班也方便。”苏楠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物，急急忙忙去洗了个澡，因为是短发，还特别方便把头发也洗了，别提多舒服了。 李文玉见着这个状况，本来还准备冷嘲热讽的想法也没了，高兴的和周国威进了屋里。 她觉得苏楠剪短头发，以及打包衣服的事情，就是在和儿子闹。她现在就盼着苏楠继续闹，闹多了，让她儿子烦了，赶紧离婚。离婚虽然丢人，但是比有这么个儿媳妇好。反正这些年从城里回来的知青，有些在乡下连孩子都有了，回城后不照样找着好对象了？她儿子这条件，就算离婚也不难找。 等苏楠回屋里，用毛巾舒服的擦着头发。周彦怎么看，这么不顺眼……觉得她是不是因为生气，所以才这么做的。心里越发躁动。 “你还是为房子那事儿，所以把头发都给剪掉了？” 苏楠翻白眼，“你怎么还提啊，我没那么小气，就是觉得剪短头发舒服。而且我这模样，什么发型应该也不丑吧。” 周彦没说话，确实不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总觉得苏楠和以前不一样了。而这种改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 以前她爱美，喜欢打扮。更爱护那头长发。现在说剪就剪掉了。 似乎她的喜好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他烦躁的看了看别的方向，然后就看到墙角堆着的东西。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楠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眼，然后莫名其妙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好好的，收拾这些做什么？” 这下子苏楠头发也擦不下去了，她瞪着眼睛看周彦，“你不会告诉我，咱们离婚了，你让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给我留吧。这都我的嫁妆还有你给我买的一些衣服，这我可以带走的。至于你们家给的彩礼，我当初进门就给了你妈了，我可没拿一分钱。” 周彦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压低声音道，“离婚？” 苏楠看着她，“你忘了？昨晚咱们不是约好了吗，明天下午。我假都请了呢。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周彦当然没忘，他只是没当真。 之前答应，那不是为了和苏楠倔一倔吗？ 他叹了口气，“楠楠，咱们别闹了好吗？你要房子，以后我会工作，我们会分更大的房子。咱们不要为了那个房子闹下去了。” “……”搁在以前，苏楠信。现在苏楠心里心如止水，上辈子周彦确实实现了这个目标，给她买了一个大房子，让她和公婆分开住了。 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时候她人到中年了，孩子已经被老太太养的和她不亲了，整天在爷奶那边住着。周彦自己更是忙的一个月见不着几次。那已经不是她要的家了。 不对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句话的真假，而是离婚这事儿，周彦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苏楠认真问道，“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开玩笑吧，我昨天和你很认真的说了。咱们好聚好散，离婚。” 周彦紧紧抿着唇，“你非得走这一步？” “咱们都说好了……你别让我空……白准备一场啊。”她怕自己说空欢喜，会让周彦难堪。 周彦咬着牙，整张脸都青了，“行，这是你说的。”然后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不理人了。 苏楠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明天下午在民政局直接见吧。” “行。”周彦还不信了，明天他就去民政局，看她还能闹哪一步。 他内心是不接受苏楠真要离婚这个可能的。 两人都处了多少年了啊，那么多难关都过来了，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呢？ 周彦头一次气得眼睛有些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漫出来。 躺了一会儿，他又坐了起来，“咱们以后都不说离婚这两字了行吗？我以后也不说了，再气也不说了。”他算是主动服软了。 苏楠心想才怪，我也就说了三次，你后来说了一辈子。哦，不对，对于周彦来说，她的一辈子只是周彦的半辈子。她离开的时候，周彦那会儿还风华正茂呢。 为了自己活得久一点，苏楠铁了心了。 于是她很诚恳的请求，“周彦你别闹，之前都说好了的。” “……你行。”周彦气得声音都变了，直接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了。 苏楠擦好头发，又数了数钱，然后将自己的证件找了出来。“结婚证我带着哈。” 她回头和周彦说了一句，周彦没吭声，就当他默许了。 面对他这个消极配合的态度，苏楠也不敢得罪他，毕竟离婚之后还得暂时挂靠户口呢。 第二天早上，苏楠还特意提醒周彦一定要记住这事儿。别迟到了。 她准备拿到离婚证之后，就赶紧去申请宿舍，要不然这些东西没地方放。还得给家里带个信，看哪些能弄回去的，得送回家里去。 周彦黑着脸没说话。 继续送她去上班。 苏楠坐在后面，“办完手续之后，我今天就搬一部分东西去宿舍，以后你早上也不用送我了，能多睡会儿。” 周彦气的狠狠的踩自行车，把苏楠放厂门口就走了。 苏楠：“……”他这样子不会下午闹什么变故吧。算了，下午要是他不来，就直接去厂里找他。 再过一阵子，她就可要抓住那个机会了，要全心全意奔事业。可不能一直拖着这事儿。 周彦一上午在办公室，心情都不爽利。担心出错，他把工作都压下来了。等冷静下来再做。 他带的徒弟小陆担心道，“师父，你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周彦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想起小陆恋爱了，问道，“你说，女同志在什么情况下，会剪掉她最喜欢的长发？” “……”小陆瞪眼想，然后认真道，“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周彦黑了脸。 小陆继续道，“从头开始？我是听人说的，我们学校有些女同学遇着什么困难的时候，就觉得剪掉头发，就能重新开始了。” “重新开始？”周彦心情更不好了。 小陆道，“师母剪头发了？” “不是！”周彦黑着脸起身离开，准备去外面透气。 他一走，办公室一个扎着马尾的女技术员走了过来，“小陆，周工刚和你说什么呢，怎么看着心情不好啊。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不知道。”小陆摇摇头，看了眼眼前这女同志，心里想着，这邱工也真是的，一个单身女同志，那么关心他师父做什么？ 见小陆不说话，邱新兰顿时一阵无语，“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在钢厂大院可是有同学的，早就知道周家的情况了，周家那媳妇和婆家人合不来，结婚不久就一直闹别扭。 邱新兰倒是没想过插足人家婚姻，就是觉得这两人不配，这样在一起一辈子，那是互相折磨。什么样的人就该和什么样的人配。光长得好看，肚子里没货也没用。跟不上另一半的脚步，无法达到灵魂的共鸣，那样的婚姻生活只会一团糟，或者如同一团死水一般。 7、第 7 章 下午，苏楠就又和陈婶儿她们打了招呼，然后赶紧直奔民政局门口等着。 她下班晚，这会儿人家都要上班了。 苏楠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也不是说非得第一个拿离婚证，就是怕周彦那边有什么状况。 还好，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周彦来了。 周彦看着苏楠的那一刻，瞳孔缩了一下，神色让人看着有些凉凉的。 苏楠蹭蹭蹭的跑过来，高兴道，“你来了！” 这高兴劲儿，都能赶上当初拿结婚证那劲头了。 周彦把自行车推一边，锁上，“你决定好了？” “来都来了，还能空手回去？”苏楠微微笑了笑。她发现，如果不离婚，她对着周彦的时候总有点不耐，但是一想到离婚，她就能对他笑的特别自然。可能还真就远香近臭。 分开的时候，她能想起他很多好的方面。 其实回忆起来，上辈子周彦对她是真不差了，婚姻生活过成那样，她自己有很大问题。所以哪怕周彦变心了，她也没有特别疯狂的恨着谁。而是一心想着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 见她笑的这样开心，周彦心里更不舒服了，咬着牙进了门。 见苏楠开心的样子，里面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是来办结婚的，结果两人直接往离婚那边走。 女干事赶紧喊，“走错了，那边是办离婚的。” 苏楠道，“我们是来办离婚的。” “……”这话引来其他人的注目。毕竟这年头有人离婚，但是真的少。 特别是这样登对的一对俊俏小夫妻。 按照流程，还有人来调解。 老大姐苦口婆心的劝他们别冲动，婚姻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结果说得口干了，男方不吭声，女方还是坚持，“我们都想好了，是真的不想过了，同志，给我们办手续吧，省得耽误你们工作。我还赶着回去上班，可别耽误单位的生产工作。”她这边还得赶着去申请宿舍呢。 “……真不改了？”老大姐不死心道。她觉得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看的一对儿啊，天造地设，金童玉女…… 苏楠积极点头。 老大姐看了眼周彦，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哪点不好，怎么就让个女同志这么积极闹离婚呢？忍不住想歪了，总不至于是不行吧。 “咳咳，那财产怎么分呢？”离婚就这点麻烦，婚姻中少不得财产分配问题，好多家庭为此大打出手。 苏楠就说没什么财产纠纷，他的是他的，自己的是自己的。也没孩子。 她也庆幸，周彦没让她管钱，要不然还真要重新算账。 很快，离婚的单子就写好了，夫妻两人一人一份，让他们看完之后没问题就签字。 周彦见都到这一流程了，拿起笔就要在上面写自己名字，但是就是下不了手，哪怕是吓唬苏楠，他也下不了手。回头一看，苏楠也正在签字。 看到这里，周彦突然伸手把苏楠那张协议书拿了过来，连着自己这份一起撕掉了。 苏楠：“……”干嘛啊，这都到最后流程了。 老大姐喊道，“同志，这是做什么呢，还离不离啊？” 周彦拉起苏楠，“不离了！”然后直接往外走。 到了外面，苏楠就质问道，“你干什么啊，就差最后一步了。” 周彦气红了眼。她还真签字啊，都不犹豫一下。真狠的心！ “我认输了，我认输还不行吗？”周彦拉着她的手，“我没你狠心，我签不了那字。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怎么做，都行。我现在就回去和我姐说，把房子空出来，咱们搬过去住，行吗？” 苏楠听明白了，都到这一步了，周彦还以为她在赌气，所以刚刚也是在陪着她赌气。 就和上辈子很多次提离婚那样。 他们总是用婚姻来赌气。 只是这一次她来真的，周彦却只觉得她赌的有点大了，但是还是没当真。 最起码苏楠弄明白了，周彦原来是真的不愿意和她离婚啊。上辈子她倒是没自作多情。 可问题是这次她是来真的。 “周彦，不是为了房子那事儿。”苏楠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房子那事儿真不算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她也确实不在乎了。她就是不喜欢周彦了，也不喜欢周彦的钱了。也不想再和周家那些人纠缠，所以想离婚。她有新的追求，要奔向自己新的生活了。 她看开了，不合适的婚姻，不登对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哪怕有人愿意低头也不行，因为她知道低头的痛苦。 但是那些漫长的时光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周彦什么都不知道，他体会不到自己放弃这段婚姻的决心。 苏楠耐心的解释，“我们是真的不合适。你看，咱们结婚还不到一年，都闹了多少次脾气了？你不开心，你爸妈姐姐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这和咱们以前想的婚姻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时间能改变的，这是真的不合适。强扭在一起，我们只会变得越来越丑陋，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后甚至互相看不顺眼。” 看到苏楠这坚定的态度，周彦这会儿终于明白了，苏楠不是在和他赌气。她……她真想离婚！ 周彦心里陡然一堵，闷得慌，又慌又怒。 他伸手捏住苏楠的手腕，红着眼眶问道，“所以，你……真的想和我离婚，不是……不是闹着玩的？” 苏楠坚定的点头。 见周彦这样的神态，她心里还有点抱歉。 这会儿的周彦的经历毕竟不如她多，应该是还没法做到她这样爽快。她知道，现在的周彦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在几个月前，他们约定白头到老。 “周彦我和你说，不合适的婚姻，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以后会成为怨侣。”苏楠满脸过来人的样子劝导，“咱们现在还年轻，总觉得磨合一下就好。但是有些人是一辈子都磨合不了的。” 周彦沉着脸，“苏楠，你还有没有心，我们光是处对象就处了五年，经历多少磨难才结婚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怎么就知道以后不会好？哪里不好的，咱们慢慢改正不就好了？” 苏楠：“……可婚姻毕竟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确实觉得不幸福，周彦，离婚是对我们最好的办法。现在咱们还年轻。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好找，我也好奋斗。 周彦被她这话气得说不出话。重新选择？她准备选谁？ “不离。” 说完转身就去推自行车。车子被锁着，他都没察觉，差点推倒了。手忙脚乱的去开锁，又推着车走了。压根就不敢和苏楠待一块了。 苏楠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一阵无语。这一时半会儿还离不成了？ 看清楚这情况之后，苏楠顿时拍拍自己的脑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就差临门一脚啊，就签个字就行了！ …… 周家老两口下班回来，就发现儿子竟然早早回来了，正在沙发上面发呆。 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李文玉担心道，“周彦，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我没事。”周彦神色复杂。 想到苏楠要和他离婚，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回到家里是想清静一下，结果看到房间里收拾好的东西，他心里更烦了。 “是工作上出问题了吗？”周国威作为男人，只想到这一点。 “能出什么问题？”李文玉着急了，“周彦，你到底是遇着什么困难了，你和爸妈说。我们找关系帮你解决。是不是工作出错了？还是有领导为难你了？” 周彦摇摇头。“你们别管我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什么叫别管你呢，你可是咱儿子啊。你遇着困难怎么能不和我们说呢？”李文玉不赞同的看着他，又追问道，“事情很大？” 周彦当然不会把苏楠要和他离婚的事情说出来了。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和家里人再好好谈一谈。 家里人对苏楠的不满，他心里清楚的，毕竟婚前他们就不愿意接受苏楠。 哪怕后面同意婚事，他也知道这是家里人的让步，而不是真的接受苏楠这个媳妇儿。只是周彦总觉得时间长了，就能相处出感情，最终成为一家人。 所以他一直觉得只要不吵吵闹闹就行。他不愿意让苏楠和家里人闹脾气，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担心越闹，家里人越不接受她。 可现在情况证明，他错了。 他疏忽了苏楠的感受。 这是一种长期的习惯，在这段感情里，他和苏楠一直都坚定的要在一起，所以习惯了去说服家里人。几乎把这当做长期目标来做。 为了让家里人早日接受苏楠，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有能力。提升职称，事业有成。向自己的父母证明，自己完全不需要老丈人的帮忙。 周彦一直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想到头来的结果不是自己家里人愿不愿意接受苏楠了，而是苏楠不愿意接受他的家人了。 “爸妈，你们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别再排斥苏楠了。她和我结婚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总是把她当外人，不给好脸色，我这婚姻还能长久吗？” 听周彦这么说，李文玉一下子就激动了。 她还担心儿子呢，合着儿子这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他媳妇儿呢。 李文玉忍无可忍了，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儿子还坚定的站在儿媳妇那一边，这不是说明她这个母亲成了跳梁小丑？ “怎么了，还要我去讨好她？你觉得她哪点儿配让我讨好，就凭这长了一张好脸？也是，要是没这张脸，她能进我们家的大门？” “妈！”周彦站起来，“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周彦，你这是什么态度？”周国威不高兴道，“你妈也没做什么，你现在是在教训你妈？” 李文玉听到老伴的维护，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睛，“他哪里还有我这个妈啊，我养他这么大，什么都随了他，到头来还讨不了一句好。” 周彦烦躁的揉着额头。他就知道，自己的家里人就这样的脾气，越说越倔。 以前有苏楠陪他一起坚持，他觉得一切都不成问题。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很是无力。似乎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改变现状。 “妈，我一直以为，时间能让你们改变。我没想到，你们心里竟然还是这样想她。苏楠嫁给我这么久了，早已和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她是你媳妇，但是我不承认她是我的儿媳。”李文玉坚定道。“我让她进门，是因为我心疼自己的儿子。但是周彦，你不能不考虑我们的感受吧。” 周彦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着板着脸的父亲。心里用上了一股绝望。 他仿佛看到，自己和苏楠的这段婚姻，真的要走到尽头了一样。顿时只觉得前路无光。 他起身走了出去。 身后还传来母亲李文玉不满的声音。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苏楠对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 周彦突然觉得特别孤寂。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拥有好的家世和学识，有相爱的伴侣，有体面的工作。他一直觉得自己意气风发。 但是这一刻，周彦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所有。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安阳纺织厂门口。 工人们已经下工了，三三两两的从厂里出来。 有些人也看到了周彦，打量他。 以为他是在等厂里哪个女同志下班去约会。 周彦也确实在等人，他盯着厂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苏楠从里面出来。 一头利落的短发，正笑容灿烂的和一个婶子说话。 陈婶子先发现了周彦，也认出来了，笑着道，“你爱人来了，赶紧过去吧。” 苏楠看了眼，也看到了周彦了。有些诧异。 不过正好，她还是想和周彦谈谈。 于是和陈婶打了招呼，就跑了过来。只是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她察觉到周彦情绪不大好。应该是因为离婚的事儿。这也说明后面的谈话不会太顺利。 周彦恍惚的看着她，没想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楠脸上就很少笑了。 似乎结婚后没多久，她就没怎么笑过了。 刚结婚那阵子，他们过了一阵快乐的日子。 下班后看电影，逛公园。在外面下馆子。回到房间里说悄悄话，躲在被窝里亲近。 那时候的日子，想想就让人觉得开心。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日子就没有了？ “你怎么来了？”苏楠好奇的看着他。 冬天的时候，周彦来接过她，那是因为冬天黑的晚。后来夏天了，下班后天还是亮的，就没让他来了。 周彦牵着她的手。“顺道过来的。” 苏楠想挣脱她的手，愣是没成功，她知道周彦的态度，只好道，“正好，咱们去公园谈谈吧，下午那事儿，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 周彦没做声，但是还是带她到了公园。 这会儿挺热闹，纳凉的人很多。但是两人对公园很熟悉，知道那里人少。 以前在这清静的位置，他们曾经偷偷的热烈的亲吻。 现在，他们在这里谈离婚。 8、第 8 章 “我知道，你提离婚是因为我的家人，是不是？”沉默片刻，周彦主动开口。 他开始以为是房子的事情让她不开心，后来感觉不是。苏楠不可能真的为这事儿和他离婚。房子，可能是导火索，也有可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楠诚实道，“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确实也不想再和周彦的家人当一家人了。谁会想和一群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的人生活呢？一辈子和瞧不起自己的人生活，真的很让人窒息。特别是想到自己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些人身上，真的受够了。 死过一次的苏楠最大的感想就是千万不要浪费多余的感情和时间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周彦看着她，商量着，“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了，我以为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渡过。当初我妈不同意的时候，我们不是也熬过来了吗？楠楠，你给我时间好吗？我能解决这些事情的。你看每次咱们吵架，不都是能解决吗？你不想和爸妈住一块儿，我们就搬出去，以后再有矛盾，我也会从中调解，这样可以吗？” “……”苏楠无语了，她上辈子一直追求的东西，没想到这样就能得到？ 这越发显得她上辈子活的像个笑话，果然人没自尊的时候，谁都瞧不起她。自己都不看重自己了，谁还会看重你的意见？ 有自尊了，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苏楠摇头，“这不是你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周彦，其实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很久了。并不是突然做的决定。在我看来，我们的婚姻就是一个错误。我现在想离婚，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周彦就没想着他话都说这份上了，她还这样坚定，甚至一点动摇都没有。 他刚刚说那番话之后，就一直看着苏楠的眼睛，她甚至一点波动都没有。十分的冷静。 就好像，这场婚姻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坚决要丢掉的包袱。 难道他们两人的婚姻就这样让苏楠嫌弃？丝毫不值得留恋吗？ 他心里也生了火气，“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就敌不过婚后这几个月的矛盾吗？有什么苦难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让你这样说放弃就放弃？” 苏楠道，“可是周彦，我对你没感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楠特别平静。 周彦眼睛猛的一缩，退后一步。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楠。 片刻之后才咬着腮帮子问道，“没有感情是什么意思？” 苏楠直接道，“我不爱你了，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了。”当然了，不管有没有爱，她也会放弃这不合适的婚姻。 周彦咬牙，“我不信！” 苏楠坦然道，“你心里也清楚，我当初愿意答应你的追求，就是因为你家庭条件优越。那会儿我只想跟着你过好日子。” 周彦没说话。他从见到苏楠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这朵娇花需要用丰富的物资来养着。也知道苏楠的追求，所以才会拿自己的物资条件来引诱她。但是他没觉得这有问题，他一开始喜爱的就是苏楠的美丽，苏楠看重他的条件又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只要他一直条件好，苏楠就会一直爱他。 苏楠自嘲道，“我那会儿不懂事，一心只想着嫁个好人家享福的念头。所以在婚前，你的家人如何不同意，我都觉得不是问题，结婚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人的观念还真就不好改。你们全家人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这个人。我和你说，进你们家门之后我就特别怕抬头看他们的脸，那脸色真不好看，每次我心里都一咯噔。” “算了，说了你也不能理解。但是我爸那事儿你记得吧，你说那明明也是我的家了，可我怎么连让自己爸进门的权利都没有。我爸劝我说，‘你还得在这家里过日子呢，忍忍。’所以我一直忍着，哪怕知道你家里人都嫌弃我，看不起我，我还赖着，死皮赖脸的赖在这个家里。” 周彦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楠楠，你别这么说，” 苏楠却继续道，“我为了赖在周家，我努力讨好他们，每天赶场子一样回来做饭被挑剔了还怪自己见识少，做不出高档饭菜没法让你爸妈满意。伺候你姐坐月子，我连自己工作都不顾了，被呼来喝去的还能忍半个月。我还怪自己懂的少，伺候不好月子。我忍不了他们了，我都还不敢和他们当面闹，只敢和你偷偷说。” “我后来想着，我怎么变得这么下贱了？我还在老苏家的时候，谁给我这个气受过？我以前活的多骄傲啊，觉得自己多优秀多自信。都说我是十里八村的好姑娘。上门说媒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嫁人之后就变得这么差劲儿？我图什么，我就图住你们家房子吃你们家饭？” 周彦急忙否认道，“楠楠，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赖着，是我需要你。” 苏楠不理他的这些话，只是淡淡的笑了，“周彦你看，我为了图你家一口饭，我连自己，连我家人都爱不了了，你觉得我还能拿什么爱你？没法爱了，也真的不爱了。”在后来的很多年，她对周彦的爱好像真的悄声无息的就没了。 周彦不知道苏楠以后那几十年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她心里的痛苦远比现在说出的多更多。 他以为还有机会，还在想办法挽救这段婚姻，“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会努力赚钱，以后都请人做事，不让她们有机会刁难你。我会给你找个好工作……” 苏楠问道，“然后呢？他们就能看得起我了？” “他们会更瞧不起我……因为我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我的成长环境也改变不了。我就是他们心里的泥腿子。我在婚后获得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沾了你的光。我沾的光越多，越让人瞧不起。” 二十多年的婚姻中，她不是没有一点上进的冲动。她没有文化，也没人教她。她自己摸索，学那些富太太开店，刚开始亏损，后来总算开始盈利。结果婆婆李文玉告诉身边所有的亲朋，“苏楠拿着周彦的辛苦钱去闹着玩。也是她有福气，嫁给这么好的男人，才能这么胡闹。钱不是她赚的，她不知道心疼。” 连当时上初中的儿子都说，“妈，你折腾什么啊，你那店子一个月赚的钱还不够家里请保姆的。有这功夫还不如照顾好我们。” 她起早贪黑，大热天的去考察市场，忍着自卑去找人讨教，失败之后暗自流泪，擦干眼泪又继续的坚持，全都没人看得见。 她不满，她抱怨，都成了她矫情。不知道惜福。 那时候她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大概就是那点自尊心。她不想被人说，所以干脆放弃了。她以为放弃了开店就是维护自己的自尊，其实她放弃事业的那一刻，就是放弃了自己最后的自尊。 后来她想起来就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事业。以至于后来越发的跟不上时代，也没有再尝试的勇气。 反正她后半辈子好像一直都在后悔。苏楠想笑自己，但是眼睛却忍不住流泪。 可能是被过去的自己蠢哭了。 她看着已经满脸呆愣的周彦，“自从嫁给你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想看人脸色过日子，就别想着靠别人过日子。”可惜这简单的道理，直到她气死了才明白。 苏楠擦干了眼泪，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这也就是眼前年轻的周彦还能让她多说几句，要是换那个周彦，她真是一点交流的欲望都没了。更别提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楠楠，你别哭……”周彦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却不敢碰她。 苏楠说那些话的时候流露出的的痛苦，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让他不敢直视。之前什么愤怒情绪都没有了，只有震惊和心痛。 他想不通，也不知道，苏楠为什么会这样痛苦。这短短几个月的婚姻，家人的冷待真的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吗？ 周彦回想着之前那些事情，之前楠楠每次不开心了，都会找他闹。他只觉得她闹小脾气，过去了就好。没想到这些事情一直积在她心里。甚至对她产生这样大的伤害。 他捏紧了手掌，心里慌乱且迷茫。 他以为的小打小闹，怎么就变成这样无可挽回？只是几个月而已啊……甚至在一个星期前，他们还商量着要孩子的事儿。他那个时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楠楠的想法，也没想到她会和自己提离婚。 周彦语无伦次，“对不起……楠楠，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苏楠已经缓和了情绪。她本来就想开了，刚就是想太多过去的事情，所以才会受到影响。 她叹气，“周彦，我不怪你，真的。我现在心里就没怨你。之所以过成这样，我自己的问题很大。一开始的观念就错了，所以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其实你心里也很明白的，你改变不了你的家人。而我也确实不可能再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离婚是对我们两人，以及对我们两家人最好的结果。好聚好散吧。” 周彦这会儿却沉默了，他一句话也不说的看着苏楠，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挣扎。 他不想看到楠楠这样难过痛苦。可是周彦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和苏楠成为不相干的人。 这是苏楠，他一见钟情，并且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爱她，就不会有那坚持的五年。明明已经得到了，他就没想过失去的可能。 “我们再试试好不好。”周彦红着眼恳求，“我们结婚都还没有一年……我还有很多关于未来的计划，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就和我答应你的一样，让别人都羡慕你。” 周彦一向是意气风发，自信飞扬，哪怕平时哄她的时候，都没露出过这样的卑微的神情。要是往日里看到他这样，苏楠真要心疼死。 苏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年轻姑娘了，她觉得自己现在‘铁石心肠’。“周彦，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真没必要再试下去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面。周彦，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的决定。” “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支持！”周彦突然咬牙道，然后眼睛红彤彤的一片，“有问题，你和我说了，我愿意去改。婚姻是需要磨合的，我们可以一起。你连改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和我离婚，你对我公平吗？” 苏楠也生气了。 什么不给机会，都磨合一辈子没好了，还有什么好磨合的？ 偏偏这个人还不知道她经历的那些事情。她说再多，似乎都没办法引起他的共鸣。 “你改有用吗，你能把你身边所有人的脑袋都换一遍吗？别自欺欺人了好吗？” 她生气的看着周彦，“算了，我也不要你理解，你就配合就好，这婚必须离！” 她就想好聚好散，怎么就这么难呢？“实在不行就上法院吧，让法院判决。” 刚说完，肩膀就被周彦捏疼了。 苏楠疼的咬牙，“疼。” 周彦赶紧松开了，但是脸色还是不好。 他就没想过苏楠能有一天对他这样绝情。宁愿上法院，也要和他离婚。她离婚的心就这样坚定，迫不及待。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变得这样快呢？ 苏楠将他的手推下来，平静的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公园巡逻的老大爷拿着手电筒照了过来，“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小夫妻吵架也别在外面吵啊，回家里关起门来吵。” 两人惊了一下，苏楠抿抿嘴看向旁边，周彦道，“这就回去。” 然后拉着苏楠的手就往外走。 苏楠挣也挣不开。也不想这事儿糊里糊涂的结束，必须有个结果。“反正你尽快做决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这婚必须得离！咱们都体面一点吧，别闹得难看了。别让以后连回忆都觉得难堪。” 周彦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狠心。” 苏楠想着他也没经历那些事情，上辈子这时候，她和周彦的感情确实还很好。“那你想两天吧。就两天，要不然回头我找你爸妈说。”要不是实在不想和周家人打交道，她还真准备直接说的。 周彦又握了握她的手腕。 两人回到钢厂大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周彦让苏楠先别和家里说。苏楠也答应了，毕竟东西还在周家，周彦妈知道了肯定直接赶她出门。她也不想大半夜搬出去。 吴阿姨还在院子里纳凉，见小两口手牵手进来，以为是出去公园散步了。笑着和身边的人说，“看看，年轻夫妻就是感情好。” 周彦听着心梗。 周家老两口一直在家里没睡觉，等着儿子回来。 看到儿子和苏楠一起回来的，李文玉只觉得自己一腔关心都喂了狗。 她在家里担心儿子晚归，结果人家和媳妇去约会散步了。 她刚想发作，酸几句，看到周彦脸色不好之后，顿时熄了火了。 看来两人吵架了。 李文玉顿时心里舒坦了，也不从中挑拨了。她知道现在儿子心里还是被这个女人给勾去了。正面冲突，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干脆也不说什么了。 就等着这不般配的两人自己分开。 于是难得的安静的拉着老伴儿进屋。 苏楠倒是也没理周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离婚了，她现在见到周彦爸妈反而特别的平静，没有以前那种压抑的情绪。也不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果然离婚是正确的决定。远离让自己产生负面情绪的人，真的会开心很多。 她和周彦也没说什么话，回屋里就自己赶紧去洗澡，等周彦去洗澡的时候，她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东西都打包好了，还有一些零碎的。 她计划着明天就搬出去了。本来是准备办完手续的，现在看着周彦这两天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而她也做不到事情说开了之后还和周彦躺在一个床上睡觉。 她也想通过搬出去，让周彦看到她的决心。 就是得费钱了。 单身宿舍租不到，就得拿钱租房子。 苏楠琢磨着先短租一个房子，等手续办了之后，再去单位里面住。 周彦进屋的时候就看着这一幕，看着墙角被收拾好的东西，他沉着脸一句话没说。 坐在床边上看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楠收拾好了，就和他道，“明天我就把东西搬出去了。” 周彦板着脸道，“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还没……没办手续吗？” 苏楠道，“先搬出去吧，也给你一个冷静的时间。迟早都是要搬走的。” 周彦沉默的看着她片刻，然后一句话不说，躺在床上睡觉。也不像往日那样去看书学习了。 苏楠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这么晚了，她明天还要去上班呢。 干脆也上床睡觉。 两人离得比之前还要远，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亲密。 苏楠倒是挺习惯的，在她人生最后的阶段，她和周彦老早就很少接触了。 但是周彦不习惯，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好几次他都想把苏楠叫醒，想质问她。或者恳求她。 但是想到苏楠在公园里的时候那坚决的样子，周彦也没有了勇气。 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恳求，结果似乎都不会改变。 9、第 9 章 第二天一早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周彦体会到了比冷战更可怕的平静，那就是苏楠眼里压根就没他。连和他闹别扭的心思都没。 虽然闹离婚，周彦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职责，送苏楠上班去。 苏楠也没拒绝，这是最后一天了，也没必要矫情。 而且想到要离婚了，她心情还算不错。 昨晚虽然心情也不咋样，但是一想到离婚的事儿，心里就特别开心。晚上还做美梦，梦到自己离开周家，自由自在的过起了小日子了。 看到周彦有些憔悴，她还好心的安慰了一句，“以后你会发现，咱们分开之后，你也会过更舒坦点。”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整日找他麻烦了。 周彦的脸更黑了。 但是他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去谴责苏楠狠心。 因为苏楠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在婚后，是自己和自己的家庭造成的。 她要离婚，只是想远离这些让她不开心的人和事。 周彦只是无法接受她要离婚这个事儿，以及她不爱自己的事情。 昨晚上想了一晚上，周彦都没法接受这个事情，也不相信苏楠会不爱自己。五年的感情，怎么会说没就没呢？这不可能的，前几天她还爱意满满的看着自己呢。 周彦心里酸涩。 他骑在自行车上面，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偏偏苏楠又提起了搬出去的事儿，“我上午就去找房子，中午下班之后就能把东西搬走了，到时候钥匙我是送去你单位给你，还是放门口花盆下面？” 听到这话，周彦有些忍无可忍了，他咬着腮帮子，“别搬了，至少现在别搬。你也没住的地方。” “不怕，我一个人好安排，随便找个地方住着就成。” 周彦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安全，这几年治安也不好。” 苏楠都考虑这些了，“我以后总要适应这种生活的，放心吧，我找房子会注意点，找环境简单一些的区域住着，尽量离单位近一些。” 见劝不住，周彦顿感无力。 好像自从苏楠提了离婚之后，她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再也不属于自己。 他声音嘶哑道，“那我帮你找。” “……”苏楠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周彦，我想开始习惯自己一个人。”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没勇气离开周彦，总担心自己一个人会生活的很不好，所以才会畏手畏脚。现在她总要自己走出这一步的。 离婚之后的路肯定会很艰难，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苏楠觉得自己也要开始接受这个现实。 路是自己选择的，总要自己走下去。总不能一边要和周彦离婚，一边又接受他的帮助。 苏楠这话就和一根刺一样的，把周彦刺的生疼。 …… 厂里食堂也就是忙那一阵子，工人们吃完早饭之后，食堂就不忙了。 苏楠跟着婶子们洗锅碗瓢盆的时候，就找陈婶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食堂的婶子们都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人，对这环境都清楚。 听到苏楠打听这问题，其他人都看过来，高婶迫不及待的问，“哟，小苏，你问这个干啥啊？是要和你爱人从家里搬出来了？” 刘婶道，“不会吧，你爱人家里不是房子挺大吗？” 以前苏楠在他们面前提过，说家里房子宽敞，够住，所以就和公婆住一起。 陈婶想起苏楠这几天的改变，就觉得可能真是婆家那边闹矛盾了，怕这小媳妇脸皮薄，到时候要吵架，就帮腔道，“还不能是给亲戚朋友问的？” 但是苏楠很坦然的笑道，“给我自己租的。”既然要搬出来，以后肯定也瞒不住人的，特意瞒着也挺累的。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大大方方说了。 听到这话，三位婶儿都看向苏楠。 “你租？你和你爱人都要搬出来啊。” 苏楠笑道，“婶儿，咱可不能这样，还没给我说有没有房子呢。” 没点好处还想听八卦？ 听着这话，陈婶道，“还真没注意，我们那片家家户户房子都紧张，往外租的肯定没有。我还得去打听。” 苏楠有些担心，“我挺着急的，婶儿，要不然待会儿咱一起去看看吧。” 刘婶儿道，“那么着急干啥，就算吵架要搬出来，你也慢慢找。没准还没找到就和好了呢。” 苏楠没说话。要是没人帮她，她还真不想啥事往外说。 搬出来这事儿瞒不住，但是事情的细节她也不想细说。 高婶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帮你去打听？”她就想趁机套点儿话。 但是苏楠拒绝了，“高婶你住那片儿太远了，我想找个离单位近点的。”当然，真实原因还是不想和这位婶儿走太近。她现在就怕麻烦。处不来的人绝不深交。 高婶的丈夫是服装厂的，当时分的房子也是那一块儿。 听到苏楠拒绝，她顿时讨了没趣。 陈婶觉得她估计是遇着难事儿了，想着一个年轻女同志也不容易，就道，“行吧，待会儿咱收拾好了一起去。我认识人还挺多的。” 苏楠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陈婶就笑，“还没找到呢，这可说早了。” 苏楠感激道，“婶儿能帮我，我心里就开心了，这年头在外面能找个愿意帮自己的人，我心里特感激。” 这话说的很辛酸，是陈婶她们这种城里人所不能理解的。她们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哪怕以前也很苦很穷，但是没离开过这里。 但是陈婶也能听出苏楠的真心。 这也是陈婶愿意帮助苏楠的缘故，这小苏之前看着是不怎么理人的样子，但是不是滑头的人。是个实诚人。 作为老实人，陈婶自然会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收拾完了之后，陈婶和苏楠就一起去找房子。 高婶儿还想着掺和，想跟着一起去。不止想打听消息，还想着回头房子找到了，让苏楠意思意思的感谢她们。 但是被陈婶支走了。 她还能不知道这老高的心思？平时也就罢了，人家女同志现在遇着难处了，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因为陈婶就住这一片，所以两人都是步行。 路上，陈婶也没问苏楠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只是告诉她，如果短租的话，可能房子就不好租。在哪里租房子都是这个理儿。 苏楠顺便打听了一下价格。 她要求不高，只要环境简单点，不是龙蛇复杂的地方。住的房子能放一张床就行。 现在就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陈婶道，“少说也要三块钱一个月。这也是我之前听人说的大概价格，也不准。” 听到这个价格，苏楠心里倒是活络起来了。 她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加上平时都是食堂生活的，只要省着点，完全能保证离开周家之后，她的日子能过下去。 苏楠还打算以后再从中省几块钱出来，寄回去给奶奶用。 想起奶奶，苏楠心里很愧疚。她都有些不敢回去见老人家了。 上辈子奶奶千辛万苦的给她求了这份工作，她没有珍惜，心思都在周家那边。也没能孝顺奶奶，后来奶奶走了，她都没能见最后一面。后来很多年，她总是为这事情愧疚，有时候都不敢想她老人家。一想起来就越发的悔恨。 为了不值得的人浪费了一辈子的时光，倒是把爱自己的人给丢了。 苏楠的眼睛有些是热。 陈婶看到了，叹气，“小苏啊，这人总会遇到一些坎儿，想开了就好了。” 年轻人就怕走进死活同。 苏楠道，“婶儿，我就是想我家里人了，我好久没见他们了。” 好几个月了。周彦总是加班，她也总是怄气。都把娘家人给忘了。 “那就回去看看呗，”陈婶对这点倒是很有感触，“咱女人结婚之后回娘家的机会真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那更是没功夫。” 苏楠深以为然，决定等安顿好了，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就请假回去。 陈婶带苏楠走进了一片大杂院。 这里是附近一个厂员工混居的地方。因为建厂之初，资金不足，单位也没盖自己自己的员工房，都是就近分配到一些空着的老宅。 纺织厂也有一部分人被分配到这里来了。家家户户住的人多，就显得很杂乱。 到处晒衣服的，堆杂物的，走路都很艰难。 苏楠第一次看这种场面。 她以前生活在农村，家里房子当然也宽敞。就算后来进了城，她也是住的周家宽敞的房子。更不用说后来周彦有钱，房子越换越大了。 所以都没想过，城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心里已经开始有点不适应了。不过也没想着退缩。再不适应，那也比在别人家里看别人脸色强。 陈婶回头道，“肯定比你现在住那地方闹腾。” 钢厂那可是大厂，老早就盖了楼房分给工人了。那环境是市里独一份儿的。就怕苏楠看了之后不想租，她就提前带苏楠走一圈，免得后面后悔。 苏楠道，“热闹，也有烟火气，挺好的。” 见苏楠没说不好，陈婶也没说话，领着她继续走。 然后找到一户住楼梯下的人家，往里面喊了一声。“老胡。” 里面应了一声，陈婶就和苏楠道，“这租房子也不是逢人就问的，老胡是咱们这一片的包打听，谁家要买个啥，借个啥，找不到的都能问她。” 苏楠心里想着，这可真是百事通啊。 胡婶一头齐耳短发，用黑色发夹别着，特别爽利。手上还有一个红袖章。上面写着街道办事处字样。 看到陈婶身边的苏楠，胡婶儿眼前一亮，立马凑过来了，“哎呀，这谁家的女娃子，长这么伶俐。” 陈婶笑道，“我单位的同志，找你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房子呢。” 苏楠赶紧喊了一句胡婶好。 胡婶看着苏楠这好看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干啥不住宿舍啊？自己住还是一家人住？” “先她一个人住。后面情况后面再说。”陈婶也没嘴碎，模糊的说了一句。“你就说有没有吧。” 胡婶儿立马转身往屋里去，出来的时候就戴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在那儿翻着，很快就给翻着了，“有倒是有，就是说了许久了，不知道还租不租。” 这年头租房子这事儿，出租的人少，租的也很少。很少有人打听，胡婶儿自然不会跟进消息了。 胡婶儿也热情，亲自领着两人去打听房子的事儿。 她边说边打量苏楠，心说长的这么好看，这房子不能乱推荐。 还想着挑一挑，结果去这几家打听，要么不出租了，要么已经租出去了。 胡婶顿时尴尬了，觉得有些丢了脸面了，二话不说拉着苏楠去自家门口坐着，“你们等着，这事儿包我身上了，我给你打听去。” 苏楠还不好意思了，“这多麻烦婶儿，要不我自己去？” 陈婶拉着她，“你就等着，她有这个本事。” 胡婶越发得意。转身就走了。 苏楠：“……”还是她见识少了。有些人就不怕麻烦，只想被认可。 两人坐了一会儿，胡婶就急匆匆过来了，她打听了一片儿都没找到有租房子的人家了，但是这难不倒她，她愣是说服了一户人家愿意租。 胡婶儿灌了一口茶，“有一户合适，人家也愿意租，就是吧……怕你们讲究。” 苏楠一听顿时来劲儿了，“婶儿，你说说看，我这边没啥讲究的，只要环境合适，能住人就行。” “那家是个……大概是寡妇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人出去了没回来，好些人都说死了。”好些人就讲究，觉得和这样的人住一块儿不吉利。特别是年轻夫妻租房子的，肯定不找这样的。 苏楠心说，这算啥啊？她自己都是死了一次的人呢。“婶儿，这没事！” 陈婶问道，“你说的是老江家？” “就她家里。”胡婶咳了咳，“她家房子还能挤一挤。我觉得也挺合适，家里就母女两个。两间屋，人家说了，要是想租，立马就能给收拾出来一间屋子。” 总不能说她找不到别的人家愿意租吧。 听着这个条件，苏楠二话不说的拍板了，“挺好的，胡婶儿，这条件可太好了。您可真有本事！一下子就找这么合适的人家。” 胡婶就爱听这话，一下子就乐了，笑着道，“也是碰巧了，就是碰巧了，走，咱去看看去。” 江家两间屋子都是在大杂院里面，原本只是一间的，但是后来自家中间隔开了，愣是隔成两间。原本打算着以后孩子多了能住开，结果就生了个闺女，男人就不见了。 苏楠跟着胡婶儿到了江家，见到了房主。 一看，年纪也不算大，三十来岁的样子。 苏楠就喊一声江大姐。 江大姐不爱说话，闷着头，胡婶说啥，她都点头。 一看就是胆子特别小的那种人。连给房子开价，她都不敢说，让胡婶儿说。 胡婶就一副业内人士的模样给她分析了一下目前‘市场价’最后定了每个月三块五。电费自己交。损坏东西都要负责。 这会儿房子还没收拾出来，但是苏楠去看了眼，房间不大，靠着门的方向开了个小窗户，但是能住。 心里顿时开心起来了。没想着这么快就找到了。想着下午就能搬过来，她心里开心极了。 和江大姐约定好了下午就搬过来，几人才离开。 陈婶儿还得回家去一趟，然后赶回厂里去准备午饭了。 苏楠对着两人连连道谢，等出了大杂院之后把路给记住了，立马去了附近的供销社，买了罐头和枣泥糕。一份往陈婶家里送了去。 陈婶说啥也不要，“都是自己同志，拿这个算啥啊？” 苏楠道，“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您要是不拿啊，我心里也不好过。以后我住这一块儿，咱来往更多，我麻烦婶儿的机会多着呢，要是什么也不拿，我心里特别不好意思。婶儿你就收下吧，这也不值当什么的。” 说着往陈婶家门口的椅子上面一放，人就跑了。 陈婶追不上，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笑。 胡婶那边也是一番推脱，然后才接了。 见苏楠这么客气，她还特意道，“要是遇着啥事就找我，这一片儿我熟。” 苏楠心里也打了这个主意，自然不会客气。以后住这一片，和胡婶打交道可真是很重要的。 等苏楠一走，院子里其他人都好奇的来找胡婶儿打听。 没办法，这可标致的姑娘可真是少见啊。 看那气质也不普通的样子。 甚至有些人开始打听是哪个单位的，想着给自家年轻人介绍对象了。 胡婶道，“急啥呢？人还没搬过来呢，看你们这猴急样儿。等着，等我回头再打听打听。” 苏楠送了东西，先赶回了厂里去做事。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下午怎么搬东西。毕竟东西有点多，只怕得借一辆拉车去拉才行。而且她还担心自己拉不动，或者用自行车推。 正琢磨着，门口保安大爷喊了一句，“哎，小苏同志，有人找你呢。” 苏楠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和周彦妈差不多大的样子，那人打量了一下苏楠，然后问道，“是苏楠同志吧，听说你要租房子，我这边正好有合适的。” 10、第 10 章 苏楠有些诧异，她压根就不认识和这个人。而且找房子的事儿也只有食堂的人知道，上午才说的，不至于现在就传开了吧。 一瞬间，苏楠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她问道，“同志，你是听谁知道我要找房子的啊？” “你别问这些，就知道我这边有房子就成。房租少，一个月就收你两块钱，宽敞的大单间。” 听着这个条件，苏楠笑了，“这么好的条件才收两块钱啊。可惜我住不了。” “房租少，你还不要？” “不要，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谢谢你啊，同志。我现在不需要房子了。”苏楠也没拆穿，给人留一点面子。 这人听苏楠找到房子了，立马问道，“在哪里租的啊？” “这就不方便说了，咱两也不认识，是不是？同志，我先去上班了。房子的事儿我还是谢谢你了。” 说着就进了厂里去。 看到苏楠走了，这女同志也郁闷了。好不容易自己侄儿让自己帮个忙呢，怎么就不成了呢。 她赶紧去单位找自己侄子去。 小陆听自己门卫室那边喊，立马跑出去了，看到自己姑妈了，赶紧儿拉着她躲起来，“姑，情况怎么样啊？” “嗨，没租成，人家女同志找着房子了。” 一听这消息，小陆可着急了，这可怎么给师父交代？“那她租哪里，你知道不，环境怎么样？” “人家不说，防着呢。”陆姑姑倒是很理解，“长那么好看的女同志，可不得防着点吗？你还没说那姑娘到底是谁呢，可真好看。你看上了？你可别犯错啊，你可是有对象的人。” “哎哟姑，你可别害我，不是我。是别人。反正你别到处说就成了。这事儿就这样吧，我回去上班了。” 说着立马跑了。 陆姑姑顿时气笑了。 有事儿的时候就找姑，没事儿的时候话都不多说一句。这侄子可真不值钱。 小陆一路跑办公室去，就看着自己师父还在发呆呢。 这两天师父情绪很不好，今天状况特别差，连工作都没法安心。 一早就让他去想办法找个好房子，价钱不重要，主要是环境好。 小陆这才知道，房子是给师母找的，师母要搬出来住了，而且这找房子还不让师母知道是谁帮忙的。 这情况一看就知道问题很大啊，谁家夫妻吵架也没说分开住的。 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也要搬出来，问题大了。 关键是小陆也不敢问啊，他可真怕自己师父。人有本事，平时看着脾气好，但是真不高兴的时候，也挺怕人的。 小陆凑过去道，“师父，有情况。” 周彦发呆呢，听着这话条件反射的就站起来了，眉宇间的郁色看的人心情压抑，反正小陆是觉得他周身气压都很低。 邱新兰看了眼神神叨叨的两人，脖子伸老长往门外看，可惜两人站的远，也没听到说啥。只知道周彦心情很不好，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走廊里，周彦问道，“什么都不知道？” “师母挺有防备心的，问不出来什么。”小陆实在忍不住，鼓起勇气问，“师父，你们这是……吵架了？” 周彦不想说。 小陆劝道，“实在不行，找丈母娘劝劝呗，我姐和我姐夫吵架，都是我妈帮着劝的。一劝就好。” 周彦：“……”他姐每次和姐夫吵架，他妈好像每次都帮着姐责备姐夫。 至于他的丈母娘……好像一直对他挺好来着。 周彦想起自己下乡那阵子和苏楠处对象，苏家长辈都对他挺好的。 对，苏家长辈们……楠楠要和他离婚这事儿，家里长辈肯定不知道。 周彦顿时有又了信心了。 …… 中午大伙儿吃完饭，苏楠和大家一起收拾好了食堂，就去外面买了点瓜子，拎着去找了负责后勤的林干事。 她们食堂的人平时也就和这些人打交道多，之前苏楠心思也没放工作上面，加上周家人的态度让她觉得所有城里人都很瞧不起她这样的农村人，所以也没心思和这些城里的工人打交道。 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在厂里工作几个月也没有个好朋友。 林干事正午休，她住的离这边远，平时在单位吃，中午也就不回家。 苏楠笑着凑过去，将瓜子往她桌上放，“林干事，供销社刚来的新鲜瓜子，尝尝。”瓜子是便宜货，也不担心别人不收。 林干事惊讶，“怎么突然给我买瓜子？” 苏楠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找你借一借自行车。” 单位里也有自行车，平时厂里的员工要是出去办公就能来借。员工要是有个私人的事情，只要不过分，也能偶尔用用。 林干事见苏楠特意送东西来示好，这就肯定不是办公了，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借去做什么的？” 苏楠道，“就搬一些衣物棉被之类的。主要是搬的有些远，我拎不动。我保证不弄坏，回头要是哪里不好，我自己去维护。” 所谓吃人嘴短，人家都送东西来了，林干事虽然和苏楠不熟悉，但是听人这么说了，也没好意思拒绝。 于是让她在出借的记录本上签个字。 见林干事同意了，苏楠松了口气，心里也开心了。 有借有还，这人情也欠上了，后面再找林干事吃个饭什么的，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林干事带着她去仓库拿自行车。 苏楠选了一台自己能骑的稍微小一点的女士车。边往外推，边道了谢，说回头请她吃饭。 林干事笑道，“这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她还是第一次见着借个自行车就请人吃饭的。 “要的，要的，到时候我提前和林干事你说。我先走啦。” 林干事回了办公室，就把瓜子给分了。 另外两个女干事错过来道，“秋燕，你怎么和她说上话了？这人不是挺瞧不起人的吗？” 苏楠以前就不爱和人打交道的样子，加上长相实在漂亮，就让人觉得有些傲气。特别是这人还找了个好对象，所以厂里人都觉得她瞧不起人，不搭理人。 林干事道，“我瞅着好像也没这样，以前咱还是打交道少了，可能有些误会。” 她刚和苏楠说话，看人家那态度，说话语气，完全没有什么瞧不起人的样子，反而还挺热情的。 另外一个女干事嗑着瓜子，“管她呢，反正也和咱打交道少。” 苏楠还不知道自己在厂里人心里竟然还有一个傲气的形象。 她不熟练的蹬着自行车，慢慢的掌握了点平衡。 也得亏这会儿上班时间，路上人不多，要不然她见着人就得下来推。 没办法，她也就在乡下的时候，跟着她哥学过自行车。但是和周彦认识之后，就再也没机会骑车了。周彦说看着她骑车摇摇晃晃的吓人，怕她摔着，不让她骑车。到哪里去，周彦都是她的司机。 后来周彦有钱了，又买了小汽车，更没机会骑车了。 哪怕周彦没时间给她开车了，也给她请了司机。 现在苏楠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废物。 什么都指望别人，自己该学的技能竟然都没学。 这辈子苏楠打算都学起来，现在是骑车，以后自己还要去考驾照自己开车。要把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所以钢厂大院里面没什么工人，倒是有几个带孩子的婶儿，看着苏楠回来了也没惊讶。知道她是在食堂上班的，这会儿正是她的下班时间。 不过等苏楠大包小包的往楼下扛东西装车的时候，大家都惊讶了。 还有人抱着孩子跑过来了，“小苏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搬这么多东西出去啊。” 这些人苏楠都没认熟，但是知道这些人和周彦妈关系好。 周彦妈除了对她不客气之外，对别人都特别客气，所以大院里风评还不错。 以至于大院的人都觉得她这个当儿媳妇的不是个好媳妇。 所以苏楠也没热脸贴上去，“婶儿，我这是搬我自己用的东西。” 她可没搬老周家的东西。 抱孩子的婶子就道，“我知道你这是搬你自己的，你往哪里搬啊？” “往外面呗。” 苏楠没管她们，自己又往楼上去继续拎东西。 争取一次多搬点儿，免得要跑几趟。 自行车实在装不下去了，她就开始往外推。 这会儿大院里面在家里闲着的婶子们基本上都出来看热闹了。 见苏楠走了，就凑在一起议论起来，“这是干啥啊，老周家媳妇这是闹的哪一出？” “这小媳妇不是闹着回娘家吧。” “不能吧，就周彦这条件，哪个小媳妇舍得回娘家去？” “难道是这小媳妇把周彦给哄着出去住了？” 大家平时闲着也是闲着，终于见着一点热闹了，纷纷有些兴奋。还有人替周彦可惜的。找的媳妇倒是漂亮，可是中看不中用啊。 有和周彦妈特别熟的，还跑去单位通知她。 连前妇联主任吴阿姨也被惊动了，赶紧儿跑来了。 苏楠可没管大院那些事儿，她辛苦的推着自行车，但是心里特别兴奋。 越是接近大杂院的时候，越是开心。看着这一片闹哄哄的地方，竟然也开始觉得亲切起来了。 街道办事处编外人员胡婶正在大院口纳凉，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眼就瞅着苏楠来了。 她还记得上午苏楠送给她的罐头，立马就把大蒲扇一扔，跑过来帮忙。“哎哟，是小苏来啦，这就搬过来了。” 边说还边给苏楠在旁边推车。 苏楠笑道，“我正好下午有空。反正房子都租好了，就早点搬过来。” 胡婶理解的点头，“也是，总不能浪费了房租。东西还多不多，要不要我去帮忙。” 苏楠自然知道人家只是客气话，所以摇头，“不多了，我再跑一趟就成。哪里还需要劳烦婶儿跑一趟啊，回头这一片其他人找您帮忙，找不到人，那可怎么办？” 这一番吹捧可让胡婶儿乐坏了。 路上就招呼了个身量大的妇女，帮着苏楠推车。 “瞧这都累的一身汗了。” 她心里更是觉得苏楠估计是没对象的，要不然对象能让这么水灵一姑娘这么辛苦？ 江家这边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苏楠也见着江家那孩子，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黑黑的，短头发，看着像个假小子一样。 倒是比她妈还利索，见着苏楠她们来了，还帮着拎东西往屋里送。 胡婶儿夸奖道，“玲玲就是懂事。” 房子收拾好了，里面也比之前看着要宽敞明亮一点。床倒是现成的一张小床，之前是江铃睡的。墙壁上还帮着贴上了新的报纸。 显然人家还挺重视的苏楠这个租户的。 将东西放下，苏楠和胡婶儿他们道了谢，说回头搬过来了，到时候再请他们喝茶。 然后又和江家母女重新认识了一下。 江铃打量了她一下，然后问道，“姐，你还要我帮啥忙吗？我可以给你搬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去搬就成了。”见小姑娘挺失望的，她就道，“回头等我收拾房间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呢。” 江铃笑了，“不麻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江铃是真的挺开心的，她从小就没有爸，也没见过其他亲戚朋友。家里就她和妈。别人还总是瞧不起她们家，不来她家里玩。现在多个人，也有了伴儿，家里也多一份收入。 见过江家两人，苏楠心里也挺轻松。 有这么一个房东，以后麻烦事也少。这走出的第一步好像也挺顺利的。 等回到钢厂大院的时候，苏楠就发现自己高兴太早。 从进大院开始，就有人问她话了，然后一直到上楼，再到进屋，苏楠彻底高兴不起来了。 她还想着自己这个时候搬走，也不用和周家父母打招呼了，结果好家伙，人家都回来了。 正黑着脸坐沙发上等着她呢。 见苏楠回来了，李文玉直接过去，和气的让大伙儿都回家，然后把门关上了。 这门一关上，她脸色就黑了，“你这是干什么，是嫌弃我们周家还不够丢人吗？这又闹的哪一出？” 苏楠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和李文玉说过两句话，实在是上辈子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太多，再也不想和她浪费一秒钟。 听李文玉质问，苏楠也不含糊，“我和周彦要离婚了，我自然就搬出去了。” 周家两口子一听，顿时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脸上都看到震惊。 离婚？ 这没听周彦说啊。 但是只有震惊，后面就是欣喜，但是再一想，又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离婚呢？这苏楠好不容易套住了她家周彦，还能舍得离婚？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估计是在拿离婚来威胁周彦呢，肯定还是为了周敏那房子。李文玉只觉得这苏楠真能作。 自觉猜到了苏楠的意图，李文玉更没好脸色了，“我们周家可丢不起这人。回头你搬出去又搬回来的，别人还以为咱们周家被你给拿捏住了。” 苏楠可太了解她了。 李文玉现在心里想的啥，她也都清楚，“你放心，我和周彦之间就差签字了。我既然搬出去，就永远也不会搬回来。你要是有时间，就劝劝周彦早点和我签字。” 说着就进屋去继续搬东西。 “你等等，你就算搬出去也不能这么搬，谁知道你搬了什么东西出去？” 苏楠冷笑，“怎么，你要来检查？周彦的工资自己存着的，你要不信，就把他叫回来。”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骨气’，不拿周彦工资。 李文玉道，“你就是这个目的吧，想把周彦喊回来，然后威胁他？” 苏楠听着李文玉这话，只觉得自己上辈子脑子缺了一根筋，怎么就能和这种人打持久战打了一辈子呢？ 干脆不理李文玉了，直接拎着自己东西走。 幸好她当初怕周家人瞧不起她们乡下打的家具，所以没拿家具，只拿现金当嫁妆，要不然更不好搬。 一口气拎着两个大袋子，苏楠拼着一口气就往楼下拎。 李文玉赶紧去查看房间里。也看不出什么情况来。 她倒不是小气的人，平时家里有什么东西，也会送给亲朋。但是就不想苏楠这种带着目的的农村丫头占自家一点便宜。 不想当那冤大头。 她问周国威，“要不要给周彦说一声？” 周国威严肃道，“说什么？男人事业为重，为了家里这点小事请假回来，像什么话？一个女人天天不安分在家里闹，周彦哪里能有好前途。就不该管这些事情。” 李文玉觉得有道理。 苏楠这个女人，不止不能给自家儿子一点助力，还总是拉后腿。 既然搬出去了，就别想着搬回来了。长那样子搬出去，谁知道会和哪些人接触？ 她赶紧给自己闺女打电话，想让闺女回来出个主意，趁着这个机会，让儿子把这婚给离了。 她这电话才打出去，周彦也回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苏楠说下午要搬出去那事儿，心里一直不接受这个事实。本来中午就要回来的，但是之前堆积的事情太多了，走不开。好不容易做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了。 结果还是回来晚了，一进大院，一群婶子围着他打听苏楠的事儿。说苏楠搬出去了，搬了好多行李，看着好像是搬家。 周彦一听，身上的力气都没了。 他没了平时打招呼的心思，沉默的上了楼。开门就看着自己爸妈也在家里。 11、第 11 章 看到周彦回来了，李文玉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苏楠给你打电话的？” 周国威也很不高兴，“你工作不管了？周彦我告诉你，你这工作态度不行！”男人不把工作放心上，以后别想有出息。 周彦没理他们，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之前那堆东西都被搬走了，他烦躁的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双手捂着脑袋。 说不出的烦闷。心口闷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偏偏李文玉还不让他安生，“听苏楠说你们要离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家里说呢？” 周彦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和你们说有什么用？” “这……”李文玉被儿子这样子惊了一下，听儿子这么问，她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家里人当然能给你出谋划策。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不能让你吃亏。你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你？” 周彦问道，“我还能吃什么亏？”他都把苏楠弄丢了，还能吃什么亏？ 李文玉道，“她就没提什么条件？不是我把人想坏了，主要是穷山恶水出来的人……” 听到自己母亲问的这些话，周彦心里越发的烦躁。 他觉得特别的无力。 家里人越这样的态度，他越能感受到自己和苏楠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没有任何条件，我不会和苏楠离婚的，这辈子都不会！”周彦站起来，满脸坚定道。 李文玉生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非得贴着她？” 周彦紧紧的抿着嘴，“不离婚，我媳妇就苏楠一个。妈，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要给我拖后腿了。你要是不想毁了我，你就别改变你对苏楠的态度！” 李文玉顿时被自己儿子这话气的血压都上升了。 自己这一心一意的为儿子想，竟然还被嫌弃了。 周国威也发脾气的过来了，“周彦，你这什么态度？为了一个女人，把家里和工作都搞的一团糟。” 周彦闷不吭声的往外走去。 李文玉直接气哭了，“老周啊，你看看，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松口让那个女人进门的。真是家门不幸啊。” 周彦下楼的时候，周敏还被围着说话。 大伙儿打听周家的事儿，问苏楠到底是为什么搬走了。 周敏当然不让自家人名誉受损，所以就把自己弟弟那房子的事儿说了。 说她一个出嫁的闺女暂时住几天而已，怎么弟媳妇就这么容不下人呢？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就是爱计较。 众人一听就唏嘘。觉得有道理。 周敏刚生完孩子，想要一个地方养身体，怎么就不方便了？ 周彦走过来，和周敏道，“你准备准备收拾一下，那房子我准备还给单位了。” 周敏正准备质问她弟呢，听着这话脸色一变，“你这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和那女人服软了？周彦你这是娶了媳妇连我这个姐都不认了？” “单位那边有小夫妻急着等房子结婚，咱家也不是没地方住，没道理占用这么多资源，我就让给人家了。” 周敏气愤不已，只觉得周彦这是睁眼说瞎话。 偏偏这理由还不能反驳，要不然显得她这人斤斤计较。 周敏忍着气，直接转身就往娘家去，准备回去告状。 至于周彦，则直接推着自行车走了。没回单位，而是去了纺织厂。 …… 苏楠离开周家之后，就彻底将这一家子给扔脑后了。丝毫都不惦记。 她再也不要为这一家人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东西搬到租的房子里，看着以后要住的地方，苏楠心里就特别开心。特别放松。 这种感觉可比住周家那大房子舒服多了。 难怪有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现在住的是不算好，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苏楠对自己有信心。她是不如别人懂的多，但是好歹也多活了那么多年。而且她会去提升自己。 不懂的就学，去摸索。她的人生还有大把的时光，全都可以用自己的身上。光是想想就心情愉悦。 她刚准备动手收拾，江铃和房东大姐拎着水桶过来帮助她收拾东西。 苏楠还想客气的，但是这孩子挺热情，也就没拒绝。 她知道，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之前她就听胡婶儿给她说了江家的事情了。 江铃爸叫杨正，出身遥远的农村，据说家里人口多，才服从分配来外地城市当矿工。因为穷又分不到房子，所以找不到对象。 恰好江铃的妈妈江玉兰是独生女，所以就想找一个能住在自己家里，最好是能生一个孩子和自家姓的。两人经媒人介绍就认识了。然后结婚生了江铃。都约好了，等以后再生一个随杨正姓，可是就在江铃出生那一年，杨正回乡探亲，人再也没回来了。也去老家找过，但是杨正压根没回老家去。 反正人就这么消失了。 大伙儿都觉得人肯定是没了。这年头也不是没碰上路上打劫然后人就没了的。要是在外地出事了，没人认识，自然就没信息了。 苏楠觉得人不回来要么是人不想回来，要么是回不来了，不管哪个原因对于江家来说都很不好。 和他们比起来，离婚真算不了什么。好歹离婚只是感情破裂，过不下去。像江大姐这样就是找不着人，无尽的惦记和等待。这样才最磨人。 收拾好了之后，苏楠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家里也没啥东西接待的，打算着等有时间就在家里做顿饭，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还没等苏楠给她们说个客气话，江大姐却不想和她接触的样子，东西收拾好了就走了。 苏楠：“……” 看来江大姐是真的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苏楠也没强求，谁都有自己的个性。 她也胡乱收拾收拾，就赶紧骑车去了厂里。也得亏有自行车，路上花的时间不多，苏楠心里就琢磨着，等以后资金够了，她也要弄一辆车。 她心里正乐呵，就看到了周彦沉默的站在厂门口。 一个沉着脸，一个笑着脸，两人就这么对上了。 苏楠的笑容僵住了。这是干什么啊？ 然后一想，难道是想通了，来找她办手续的？ 苏楠赶紧儿停下车子下来，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周彦，你怎么来了？” 周彦来很久了，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他心里想了很多事情，甚至想着如何的挽回，但是看到苏楠满脸笑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就跌入谷底了。 离开他，就这么值得开心？ 周彦想质问她，想谴责她，但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多。没有这个资格。要说错，自己和家里人的错更多。 “苏楠，咱们谈谈吧。” 苏楠问他几点了。一听都要五点了，就有点着急，“我没时间，我要上班了。你不用上班？” “我现在没这心情。”周彦道，“就几句话。” “行吧，”苏楠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两人就去了大门附近角落里。 周彦看着她，满心难受，“苏楠……你现在住哪里？环境怎么样，附近治安好吗？” “这些都不用你担心了，别说别的了，离婚的事儿你考虑好了没？”苏楠不想扯其他的了。人都搬出来了，再说其他话那都是浪费时间。 她也不想给周彦一种还有可能和好的错觉。这是误人误己。 周彦顿时哑口。 紧紧的抿了一下唇，他道，“我就想知道你住哪里，我能安心。” “周彦，我们已经分开了。我既然离开了你，以后我就会靠我自己努力生活。周彦，我们都要开始习惯没有对方的生活。” 周彦想说没法习惯，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觉得人生都找不到方向了。 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了，也就没说这些话。他吸了口气，问道，“我们离婚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苏楠：“……” 周彦道，“离婚是大事情，好歹应该两家人都知道吧。再怎么样也要把事情都说清楚，弄清楚。我们总不能太过草率。” 苏楠冷笑，“你这是给我找事儿！你是觉得我家里人绝对不会同意，是不是？” 周彦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希望负责一点。” 苏楠都懒得和他扯了，她当然知道家里人会不同意，所以想快刀斩乱麻，先斩后奏。先把婚离了，然后事业安排妥当了，再和家里说。这样一来就没啥问题了。 现在周彦这是要给她找事啊。 周彦见苏楠生气，心里也有些急，“苏楠，我没别的意思。当初咱们结婚，咱妈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说以后就交给我了。现在……现在你要走，我总要和她们说一声。” 苏楠心里想了想，这事儿迟早要知道的。早说晚说都要说。区别只在于，自己有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家里人。 想到周彦家里人那个嘴脸，苏楠顿时心里也有了想法。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情是该让他们知道。但是如果我的家里人答应我们离婚了呢？” 她看着周彦，不想给他后退的机会。 周彦紧紧的握着手掌，没说话。 “你不会还拖着我吧。” 周彦心顿时被刺了一下，他现在都成了苏楠心里的拖累了。 他笑了一下，“那我就同意。” “说好了，可不能再和上次那样变了。”苏楠认真的看着他，“不要再变成一场闹剧。” 周彦点头，“说好了，只要……你家里人同意，我就同意离婚。” 从苏楠这样坚定的搬走，搬走之后还那样开心，他就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条路。他已经没法子了。 12、第 12 章 两人约定，打电话的事情由苏楠来，她担心周彦在电话里乱说，自己还是可靠点。 感觉自己离离婚成功更进一步，苏楠心情愉快。进了单位也是笑眯眯的。 陈婶已经来了，知道苏楠搬家，肯定要晚点来。见着她没迟到，还惊讶，“还以为你要晚点来。” 苏楠笑道，“咋样也不能耽误工作啊。房东大姐她们也帮忙收拾了，人都挺好的。” “她们家人是挺好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同意你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处多了，陈婶现在对苏楠挺喜欢的，觉得她比以前讨人喜欢。 高婶凑过来，“小苏啊，咋就没看你表示一下啊，老陈可帮你这么大的忙呢。” 陈婶道，“你管这些做什么，小苏是个懂事的。” 高婶立马问，“给你买了啥？” 陈婶板着脸不说话。 苏楠更是没理她，她自己讨了个没趣。念叨着，“有啥了不起的，从婆家搬出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还不知道是闹了什么矛盾呢。” 苏楠笑道，“婶，你这话说的。活像咱们单位年轻人都是和婆家人住一起呢。你儿子儿媳妇都和你们住一块儿？” “我那是住不下。”高婶嘴硬道。 但是其实咋回事，其他人也都清楚。高婶自己也是个嘴碎的，家里的事儿都往外说，天天念叨儿子不孝顺，媳妇不好。然后闹的儿子媳妇都不想和她一起住。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往外跑了。 …… 周彦没回家，而是回了单位。 今天请假了，工作都耽误了。晚上就要熬夜加班做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突然不想回家。 以前每天下班，他最迫不及待的就是回家，现在一想到回家，他就觉得心累。 他回单位的时候，正好单位下班，办公室同事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走。 “周彦，你怎么来了？”邱新兰好奇道。 周彦面无表情道，“有些工作没做完。” “你下午怎么请假了？” 小陆赶紧道，“哎师父，要不我也和你一起吧。” 周彦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做就行。” 他知道小陆是处了对象的。 小陆想着还在等他去接下班，顺道去看电影的对象，也再说不出坚持的话。 不过他就在那儿蹭啊蹭的，愣是让邱干事没法子了，抿着嘴离开了。才小心的和周彦道别。 等所有人都走了，周彦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才显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支着额头。整个人疲惫又无力。 他甚至忍不住想哭。 另外一边，周敏下午告了状，晚上又继续在周家等她弟回去。 结果吃了晚饭，等到半夜人都没回去。气的不得了。连当妈质问他的机会都没了。 李文玉倒是担心儿子，电话打到了单位办公室。 只听周彦在电话里说要加班，晚上就在休息室里睡了。也没给李文玉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周敏在边上添油加醋，“妈你看看，他这是真的被那个女人拿捏住了。那苏楠这次闹这么大就是这个目的。她就是想着法子拿捏我弟。” 李文玉心里也很不高兴，在她心里，儿子是再优秀不过的人。配多好的姑娘都是可以的。 苏楠这个条件进了她家门，不把她儿子捧在手心里，气性还这么大，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而且还妄想拿捏她儿子。 “这次既然搬出去了，我就不会让她搬回来。她不是要离婚吗？我倒是看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 周敏道，“这婚不离也得离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咱就让他们离了。” 李文玉点点头。 周敏又想起房子的事儿，“妈，那个房子怎么办，周彦说退回去给单位，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这住得好好的呢。” 李文玉还没说话，周国威就开口了，“周彦既然这么说了，那就退了。咱家也不是没地方住，没必要为了一个房子影响单位领导的印象。”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儿子的前程重要。 李文玉倒是想替闺女想，但是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了，再收回来确实也不好看。 她就安慰周敏，“你弟要是真和那个女人离婚了，以后你在娘家爱怎么住都成。” 周敏听到这话就有点不舒服。觉得爸妈还是偏心。她是能住家里，但是总没有自己住一个房子舒坦。 但是也没办法了。在他们心里，面子还是比较重要。 这样一想，她就越发的埋怨苏楠了。不是苏楠非得闹这个房子的事情，周彦也不会这样做了。 下次周彦再找媳妇，她一定要看紧点，绝对不再找这种眼皮子浅的人。 …… 第二天早上忙完食堂的事情，苏楠随便吃了两口，就去邮局排队给老家打电话。 前两年大队部已经牵了电话线了。 她家里住着离大队部也近。 边排队，苏楠就在脑子里琢磨着和家里咋说。 直接说肯定是不行的，大队部那边每天特别多的人，电话还漏音，打个电话过去说点啥事，很快全村人都能知道。 苏楠自己倒是不在乎离婚的事儿被人知道，但是就怕家里人迫于村里人的压力，到时候死活不同意。 所以不能直接电话里说，只能先把人骗过来，当面说。 最好是让他们看看周家人对她的嘴脸。 这来的人也不能是男同志。她爸特别爱面子，也不能理解女人的苦。得女人来。 人选就选好了，让她奶和她妈来。 总算轮到苏楠了，她打了电话过去，片刻电话就接通了，那边接电话的是队长媳妇，知道是苏楠打回来的。立马叽叽喳喳的问她在城里过的咋样。 苏楠就说这边好多人排队，等回头她回去了再细说，现在有事儿找家里人接电话。 队长媳妇立马电话搁在一边，然后开了队里的大喇嘛，喊了起来，“楠楠家里的，过来接电话，你们家楠楠从城里打电话回来了。” 老苏家人都还在地里干活呢，就苏老太在家里。 她腿脚不算好，走得慢，还是拄着拐杖过来了。知道是孙女打电话回来的，眉开眼笑的，脸上笑出一朵菊花来。 “楠楠啊。” 苏楠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眼泪落下来了。 “奶，是我。”上辈子奶走的时候，她都没见着最后一面，回去的时候只看着坟包。 “哎哟，好久没和家里联系了，你在那边过的习惯不，他们对你好不？” “奶，我想你了。”苏楠很想说自己过的很不好，很不开心，他们都不喜欢自己，总想着把她赶出门。可电话里不敢说，怕老人难过。 苏老太笑着道，“城里过好日子，想我干啥呢？” “就想你了，想见你。奶，你和我妈来一趟城里吧，周家邀请你们过来。” “啊，周彦爸妈让我们过去？”苏老太听着咋觉得这事儿透着不正常呢，上次儿子进城，都被周家那冷脸给气回来了，都不敢对家里人说。还是她看着儿子抽闷烟，偷偷问了才知道呢。 连老丈人上门都被嫌弃，就知道这周家人多狗眼看人低了。 她也就看周家那小子是个有出息的样子，这才忍了。 苏楠道，“是真的，这次你们必须过来。你和我妈过来，也不耽误家里的事情，是不是？” 苏老太多聪明的人啊，听着孙女那头的声音，就觉得估摸着是有事儿。 但是也知道电话里不好说，也就没追问。“你爸要去吗？” “我爸啊……就怕耽误家里的收成。我琢磨着你和我妈来，这边也住的开。就不用在外面住了。外面住不舒服。” 苏老太就更加笃定了，这是出事了。楠楠还不敢让她爸知道。 “行，那我和你妈去一趟。我也好些年没去城里了，这次沾我孙女的光，也去见见世面去。” 苏楠高兴了，“奶，只要你住得惯，以后想啥时候过来都成，我带你去看电影，逛公园。逛大百货。” “好嘞。”嘴里这么应了，苏老太越发觉得奇怪。她孙女在周家能有这个底气？不说周家小子对她多好，谁家新媳妇也没这个底气啊。 还能让娘家人往婆家住，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苏楠得挂电话了，再次叮嘱，让他们买后天早上的票，她这边正好休息，可以去接人。担心她们拖着，苏楠还道，“周彦爸妈也正好那天有空呢。” 正好周末休息，周末谈好了，周一去领证，完美。 苏老太连连应了，怕孙女舍不得挂电话，自己这边先挂了。 队长媳妇在边上嗑着瓜子，脸上已经羡慕的发红了，“哎呀，你们家楠楠可真是命好又孝顺。找了那么好个人家，还惦记着接你们去城里玩呢。” 说起苏楠，那简直是这十里八村的名人了。当初找周知青的时候，谁都不看好。因为在周知青之前，已经有知青和村里姑娘结了婚，找了机会回城，却一去不回了。 大家就对这知青很不信任，觉得就是寂寞了，图个新鲜。迟早也是要自己跑的。 但是那会儿周知青对苏楠是真的好啊。啥新鲜玩意儿都给苏楠买，处着对象呢，逢年过节就给苏家送肉送糕点。可让不少人红了眼。 后来周知青靠着家里关系回城里念大学了，大家都觉得这事儿要黄。 愣是没想到人家没黄，大学毕业就结婚了。 周家人来村里的那天，那体面的样子，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说是家里住的楼房，干净又宽敞。家里都是工人，两个老的还是大单位的领导。 那通身的气派，可比公社领导还要足。 这简直就是老苏家祖坟冒青烟。 这会儿又听苏楠邀请娘家人去城里玩，可不让人羡慕？ 苏老太嘴里也是乐呵呵的，说孩子孝顺。她是不想去的，但是亲家让去的，没办法。 旁边来这边玩的老婶儿也说道，“要我说，还是你们家楠楠有福气，当初在咱们村里的时候，我就说她看着是个招人喜欢的，以后不会差。” 其他人跟着附和，“是啊，那模样看着和咱村里人不一样。” “周知青也好，楠楠眼光咋这么好呢，会找。不像……”后面就不好说了，毕竟怕得罪人。 村里人谁不知道啊，前面老书记家的闺女就被骗了。老书记给女婿弄了个名额，人家就跑了。现在人家闺女成了被人抛弃的女人，老书记还被人举报了，职位都没了。 反正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苏老太就摆手，“别的都别说，咱就说自家的事儿。” 把别人家里不幸的事儿当笑话，那都是黑了心的人。 大家都打着哈哈笑过去。 又有人问苏老太准备啥时候去，苏老太说这就回去找孙子买票去，争取后天去。都约好时间了，总不能让亲家等。 大伙那是一个羡慕啊，去大城市玩啊。 好些人一辈子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县里赶集。 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婶儿连县里都没去过，只在公社转悠。 苏老太就在众人的羡慕中离开了大队部。但是脸上的神色就没在大队部那样轻松了。 她心里叹气，门不当户不对的，其实她也一直担心呢。但是就舍不得那点私心，不想认命。凭啥她的孙女是农村人就必须嫁到农村过苦日子？ 当初她自己也是地主家娇养的千金小姐啊，不也是后来嫁给了家里管家的儿子？ 而且嫁给农村人就一定好？看看村里这些男人的品性，日子久了不止不稀罕自己漂亮媳妇，还能把漂亮媳妇磋磨的不成样子。遇着品性差的还能动手呢。周彦那孩子她是瞅着好的，不说模样比别人好，就说那品性，还有前程，差不了。 中午，苏家人才都陆陆续续下工回来。人还不少，都进了同一个院子里。 苏老太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苏宝山，次子苏青山。 苏宝山娶妻李秀芳，有一子二女。长子苏柏和长女苏梅，次女苏楠都已经结婚了。要不是苏柏媳妇之前出了事，现在都该有孙子了。 至于苏老太的次子苏青山则娶妻陈月英，有两子一女，长子苏栋已经结婚了，孩子都生了。女儿苏柳和次子苏林都没结婚。 两家人虽然还住一个大院，但是早就在第一个孙媳妇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就主持分家了。 苏老太和大儿子苏宝山一家住一块儿。 但是她在大儿子家里是不用伺候一家大大小小的吃喝的，她只需要养自己的鸡崽子就成了。饭菜是两个儿媳妇自己回来做。 刚回来呢，二儿媳妇陈月英就嚷嚷开了，“妈，听说楠楠打电话，让你们去城里玩？” 苏老太正在喂鸡崽子，听着这话就道，“你这消息总是灵通。” “嘿，这全队里都知道了。”陈月英咋咋乎乎的，“说是让你和大嫂去？妈，你看咱也没见过世面……” “你想啥呢，那是你大嫂亲家，也不是你的。你去干啥？” 陈月英道，“我这不是没大嫂那福气吗？去沾光也不成？当初那工作也给了苏楠……” 苏老太冷哼一声，“谁让楠楠自己争气呢？这可不怪我偏心。” 这话说的陈月英哑口无言。 老太太所有孙女里面，就苏楠最像她。模样那叫一个俊俏。真是气人。 苏青山不想媳妇把老娘气着了，催她赶紧做饭。陈月英鼓着脸就去了厨房里面。然后和自己闺女又唠叨起来了，让她赶紧找个对象，一定要找一个比苏楠对象好的。就苏楠找的这个条件，十里八村这么多年，可就出这么一个啊。 苏柳正在吃着烤花生，听着这话，瞪大眼，“妈，你这是说啥梦话呢？” 陈月英：“……”老的小的都气她。 中午吃饭，苏老太就家里人正式的说了这个消息，让李秀芳收拾收拾准备一起过去。然后让大孙子到时候送她们去车站坐车，顺便买票。 李秀芳是个没主见的，就知道听老太太的话。 婆婆说啥，她都听着。 苏宝山问道，“怎么突然让你们过去？又说啥事了吗？” “那电话里怎么说得清楚，反正让咱们过去，就过去呗。” 苏宝山担心道，“这天还热着，你这腿脚我也不放心。” “咋了，也不用我走路，就坐个车。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苏老太还挺怀念，“还就年轻那会儿去过大城市看过。” 苏宝山心里挺抱歉，自己没本事，没让老娘过好日子。 李秀芳道，“我会照顾好妈的。” 苏宝山点点头。毕竟闺女那边让过去，还是得去一趟。 他心里担心，但是也庆幸，好歹没让自己去。上次那个感觉真是让人难受的，他现在都没缓过来呢，可再也不想和亲家一家人见面了。 那也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人和人是不平等的，阶级还在。他们这穷苦人家还是让人瞧不起。 …… 下午苏楠特意调休，邀请林干事去吃饭。 这在苏楠看来，比工作还重要。 别看林干事只是一个干事，但是人家是在后勤做事的，在单位又认识很多人。 苏楠后面还真有和人家打交道的地方，所以就想着趁这个机会，结交这个朋友。 林秋燕还真没想着苏楠会请她吃饭。 听着苏楠都调休了，林秋燕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两人去附近国营饭店吃饭。其实街上已经出现了私人开的饭馆了。 但是因为这些饭馆规模不大，所以不如国营饭店看起来气派，请不熟悉的朋友吃饭，一般都会去国营饭店里面，显示自己的重视。反正价钱也差不多。 林秋燕还挺不好意思点好菜，但是苏楠挺舍得，吃的好，以后才能交的好。 林秋燕一听她点这菜，就说道，“这也太破费了。” “说好请你吃饭，总不能吃大白菜。”苏楠笑道，“这次借我那车可真是帮我大忙呢，我得好好谢谢你。” 这话倒是让林秋燕不好意思了，“我其实也都是按制度办事的。你也是单位的工人，以后有啥事单位也不会不管。” 苏楠笑了笑，“我也是现在感受到了有单位真好。以前我刚来单位，什么也不懂，总担心自己是临时工，和大家不一样。这阵子就感觉到了，都是我多想了，大家都是好同志，都很热心。以前是我想岔了。” 听着这话，林秋燕才知道这其中的误会大了。以前大家都觉得这人不好相处，觉得她傲气。现在听苏楠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人是怕别人瞧不起她呢。 顿时笑了。 正好上菜了，边吃着，她也轻松起来，就和苏楠说了这其中的误会。 苏楠也乐了，“以后你可得帮我说说，咱可不能让人误会了。咱都是年轻女同志，我怎么可能不想和大家打交道呢。下次打菜你们来我那窗口。” 吃完饭，两人都有些饱了，加上是下午下班，也不急着回去，干脆去附近逛百货。马上要换季了，百货公司也会对过季服装做活动。 苏楠是个有眼光的人，她打小就特别会搭配衣服，哪怕是粗衣麻布的，搭配起来穿她身上，都能比别人好看。要不然当初也不能让周彦那种眼光高的人一见钟情。后来日子过的好了，经常穿高定，自己还开过这方面的店，那更是眼界直线提升。 她帮着林秋燕搭配了一身，让林秋燕眼睛都看直了。 她都不敢相信苏楠是从农村来的了。 苏楠道，“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过过好日子，懂这些。” 现在已经不讲究成分那些东西了，倒是不怕说这些。 林秋燕心说这难怪啊。 “咱以后一起逛街吧。”林秋燕提议道，“咱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出来逛逛，你有空就和咱们一起。你这眼光太好了，我怕以后我不会挑衣服了。” 苏楠笑道，“行啊，没问题。只要你信得过我。” “信得过信得过，你这眼光真是绝了。” 苏楠道，“等过阵子天凉一点儿，我教你扎丝巾的几种用处，保准你一套衣服穿出不同的风格。” 可把林秋燕勾的心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弄一条好看的丝巾。 但是现在还没到商场大批量进货的时候，好货都没上柜台呢，想买都买不到新样子的。 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结交，吃顿饭，有了共同的爱好，一下子就能手挽手了。还约了下次逛街。 她也没急着找林秋燕打听消息，反正还有时间。太急了显得刻意。 明天她再打个电话给家里，确定她们坐车的时间，然后就去和周彦约时间。对了，还得去夜校问问报名情况，马上也要开学了。要是能顺利报名，她马上就能开始念书了。 这一桩桩的办起来，以后就越发繁忙了，但是苏楠心里反而越松快了。 13、第 13 章 说干就干，第二天苏楠早上忙完了，就去单位附近的学校打听情况。 自从高考恢复之后，国家对知识分子的看重一下子就达到了一个高潮。为满足没法上大学的人民群众的求学梦，从去年开始，各大城市就办了各种业余学校。 有函授大学，业余大学，还有初高中文化补课班。 苏楠不止是想获得一个学历，还希望学到真本事。毕竟以后她是打算给自己打工的，可不能没有真材实料。 初高中文化倒是不用去读了，她又不打算去参加成人高考，虽然这个年纪也能去大学里面，但是她等不及了。先学用得着的东西，以后再通过自学考试获得学历，再想读研什么的也还来得及。现在她这条件，还是得先养活自己，提升经济能力。 苏楠准备去念的就是纺织厂、服装厂和鞋厂联合办的一家中专院校。 她准备报考的是服装设计方面的专业。 这也是苏楠以后给自己定制的事业规划。 她上辈子就对服装很有兴趣，那会儿就喜欢给自己打扮。后来学人家富太太开店，她也是选择的服装店。 只是那时候苏楠真的不懂做生意，她只知道怎么搭配衣服，但是其他的就不懂了，比如不同款式的衣服就要用相对应的料子才能做得好看。怎样才能做出适合客户的尺码。 所以一开始开店，她闹出不少问题来。很是惹了笑话。 后来通过自学，又花钱请了专门的人来店里撑着，这才终于把店开起来了。 所以周彦妈当时那样说她，她也确实无话反驳，因为她那店确实大部分都是靠着周彦给的本钱才能撑起来的。靠自己是开不起来的。 这辈子她依然要选择这条路，这次她靠自己学，她现在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学校校区倒是还算大，招生办公室就在二楼。 苏楠和门卫大爷一打听，又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才让上去。 因为要开学了，招生办公室也挺忙的，苏楠敲了敲门，大伙儿都看过来。 长得好的人还是有优势，至少原本因为天热和工作忙的老师们倒是没那么大火气了。 靠近门的一个年轻女老师问道，“同志你干什么的？” 苏楠道，“老师，我是纺织厂的，我想过来报名继续念书。” 听到这话，其他人又开始忙了起来，这个年轻女老师则是让苏楠拿出单位开的证明来。 苏楠道，“还要单位开证明吗？” “没单位证明，学费就不能报销了。” 苏楠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能念书就成，“那我自己负责学费能成吗？咱们单位名额不多，但是我特别想念书，想学知识。我愿意自己交学费。” 看到苏楠渴望的眼神，这老师倒是也没说啥。既然自己愿意，那就算了。至于厂里的名额，确实也不多，现在一般都是有关系才能拿到。 这老师就问苏楠想学什么。 苏楠拿着招生的简章看了看，果然有服装设计。 但是招生也有要求，不是你说想来上就能立马报名的，除非单位推荐过来的可以直接报名念书，自己来报名的，都要参加文化考试才行。要是文化不行，就算来学校学习了，那也是占用学习资源。当然，如果是报名参加中学或高中文化补习班，这个就不用考试了，可以直接念。 苏楠有些担心，她只有初中毕业。虽然自己现在脑子里还有着中学的记忆，但是毕竟也过了好几年了，就怕自己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这位招生老师提醒道，“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要是准备报名就先把表填一下，到时候来参加考试。” 苏楠赶紧填了报名表，然后还拿了一份考试大纲回去。 路上一看那大纲，语文数学两门主课和思想政治。 苏楠顿时头大了。 还得赶紧去弄一套课本。 这年头都珍惜书籍，不是有交情的，都不会外借。这可是苏楠的短板。 苏楠也没去买新的，直奔学校附近的二手书市场，倒腾了一套课本回去。 回家的时候，江铃正在打扫门口。看到她拎着这么多书回来，赶紧来帮忙。“楠楠姐，你看中学课本干啥啊？” 苏楠将课本放在小桌子上面摆放好，“我想继续念书，想复习一下功课，到时候好参加考试。” 江铃惊讶，“你都上班了还念书吗？” 苏楠笑道，“只要想念书，什么时候都可以念书，” 江铃道，“可是我不想念书了，我想早点出去上班赚钱，我妈太辛苦了。” 听到这话，苏楠惊讶道，“你们家条件也不至于这样吧，江铃，你还是个孩子，还是要把书念好。”江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因为只养着一个孩子，又有自己的房子住，所以苏楠觉得不该这样困难才对。 江铃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才和苏楠说了实话。 原来江玉兰的工资不止是要养一个孩子，每个月还往老家那边汇款。 因为江铃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家里虽然还有叔叔伯伯，但是老家很穷。老人经常生病，所以老家的人经常往这边写信要钱。以前杨正还在的时候，也会给老家汇款，承担自己养老人的责任。 后来杨正失踪了，他那工作也不是正式的编制，没法给家里人接班，相当于老家少了一份收入。那边当然不同意。 江玉兰是个软绵的性子，又觉得丈夫失踪了，老人也挺可怜的，所以就想着帮着丈夫杨正尽孝。 也因为她这个性子，在厂里升职加薪的事儿是轮不上她的。工资不多，还要贴补老家，自然就艰苦的很。 苏楠：“……” 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只能鼓励江铃，“反正你别放弃念书，念书越多，以后赚钱就越多。你看看你妈和厂领导，哪个赚的多？厂领导就是念书多，所以才能当领导。你当了厂领导，你妈以后就跟着你享福。” 这么一比较，江铃立马就醒悟了。然后立马兴匆匆的去写作业去。 看着江铃这反应，苏楠想起上辈子那个儿子了。 上辈子不管她怎么讲道理，那孩子都不愿意听她的。总觉得她说的都是错的，说多了就会来一句，“你又不懂。”“你懂什么？” 那会儿苏楠挺自卑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配教孩子，自己什么都不懂。比不上孩子爷奶是当领导的，也比不上孩子爸爸是大公司老总。 “原来我还是能教孩子的啊。”苏楠笑了。 趁着还有时间，苏楠就翻了一下课本，语文倒是没啥问题，她觉得自己现在记忆力好像还不错，只要把课本该背诵的地方背诵一下就成。思想政治也背诵一下就成了。 主要是数学，她好些解题方法都忘了。 她认识数学最好的人，就是周彦了。总不能找周彦。苏楠在脑子里搜刮半天，只想到了办公室那群人。想着到时候把不会的题型拿过去找人问。 苏楠发现，自立自强这条路的难度比自己大。计划是计划，但是要做起来，问题总比自己想到的要多。 就比如，她之前想过要学习，但是也没想到自己还得重学初中课程。而且时间还这么紧。 苏楠真是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了，立马把思想政治这本书塞自己包里了，准备单位也赶紧过一遍。又开始翻语文书。看看哪些重点需要背诵的。单位里面肯定有人报考过，她还能去找人请教一下重点。要不然光这几天的时间，怕考不上。 看一会儿书，苏楠又急急忙忙赶着去上班。 食堂的婶子们也发现了，苏楠最近干啥都急急忙忙的，赶场子似的。 高婶儿又酸了几句，说她又和以前一样了。开始不把这工作当工作了。 苏楠道，“婶儿，我也没耽误工作吧。迟到了吗？”她这辈子不迟到不早退的，干活卖力，也不从单位拿东西回家，对得起这份工作。高婶儿是来得早，来了就嗑瓜子，啃厂里的瓜果。 高婶道，“我就提醒提醒你。” “那我谢谢您嘞。”苏楠道。 刘婶和陈婶谁都没帮，不过陈婶还是提醒了苏楠，让她最近表现好点。 “哎，听说厂里最近效益不是很好。”陈婶叹气。 苏楠一听这话，想起了厂里不久后就发生的变化。这几年不止纺织厂发展不好，很多其他厂也发展的不怎么样了。 因为改开之后，南方发展的越来越好，更多的产品流入进来，对市场进行了冲击。国营企业除非整改，否则一定走上萧条的道路。但是一个企业要改革，哪有那么容易呢？ 这是当年周彦决定下海经商的时候，用来说服他爸的话。 陈婶道，“咱这食堂还不知道能保留多久。我是听说以后就是保留，也不要这么多人。到时候限量供应。” 苏楠知道以后是会这样，她就是那会儿被辞退的。 “婶儿，谢谢你提醒我。” 陈婶道，“反正你心里有个准备吧。不过你还年轻，就算是真不能待着了，现在外面也有一些地方招工，你没准有机会呢。” 苏楠笑着点头。 和陈婶分开之后，苏楠就拿着课本去找林秋燕了。 林秋燕平时都不回家的，吃完饭在单位休息。 两人这友谊才加深，见着苏楠来了，也比之前要热络。 “你昨天给我配的衣服，我穿回家，他们都说买得好，还说下次约着一起去买呢。” 苏楠笑道，“行啊，只要你们喜欢就好。不过我也有一桩事儿要麻烦你呢。” “什么事儿啊？”林秋燕还有点紧张，因为她刚和苏楠建立了友谊，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干事，很担心苏楠因此和她提一些她为难的事情。 苏楠从自己包里拿出课本来，问她数学学的怎么样。 林秋燕顿时松了口气，看了一下课本，“你学这个做什么啊？” 苏楠就把自己打算念书的事情说了。 “我那会儿就喜欢念书，可是那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哪怕有高中也轮不上咱啊。现在来了城里有机会了，我就特别想多学点知识。特别是咱们女同志，能去念书，更要珍惜了。” 这话说的林秋燕挺动容的，“你说得对。多念书就是好，你看现在那些大学生，咱们这样的单位想要一个都要不到。还没出校园就被大单位抢走了，去了单位直接就是储备干部，干一年就提干。” 苏楠：“……”听着就让人羡慕。 林秋燕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辅导辅导苏楠书学。“要是我不会的，我帮你问人，咱们单位也有好些刚从高中毕业的，都还记得这些呢。” 苏楠顿时高兴的笑容满面。 满心感激的和林秋燕道谢。 收起课本，她又无意间说起了听说食堂要裁员的消息。 林秋燕顿时面露尴尬。 苏楠笑道，“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提前做个准备，真要是不要我干了，我也好早点做准备。” 林秋燕小声道，“这事儿有风声。你可别到处说啊。” 苏楠点头，“我当然不会到处说了，怎么能让你为难呢。就是想着早点做打算。对了，咱们厂里除了裁员，就没想过开源吗？” “怎么开源？咱也只是管后勤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哎，现在厂领导们……”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 林秋燕就经常听自己爸妈说起，现在厂里领导们真的和前些年不一样了，心都变了。 以前上下齐心一心搞生产，每年和别的单位竞争搞的特别的热烈。工人们也过得好。这几年啊，老领导们退休了，新的领导们上来了，厂里就慢慢不行了。干啥都要关系。踏实做事的人都上不去。 苏楠道，“后勤能办的事儿也多，我看咱们厂外面不是有几间空屋子吗就没想过租出去赚点钱？” 林秋燕道，“你说的是那两个治安亭？那个……谁愿意租啊。那亭子不临街，做生意也不好做。而且面积也不大，做啥都不方便。” 苏楠笑道，“那亭子空着也是空着，时间长了还要坏。还不如对外租出去。要是厂里愿意出租，我第一个租。” “你租？”林秋燕惊讶的看她。 苏楠道，“我之前也没想着租，但是今天听人说起食堂的事儿，我又是个临时工，总要想着别的出路吧，我也舍不得咱们单位，能在这附近租个亭子做生意，我心里也安心。”然后又笑道，“真要租下来了，以后你来我那边吃东西也方便。” 林秋燕问道，“你还真相想租啊。” 苏楠点头，“嗯。说真的，回头要是租，你帮我留意一下。” 林秋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行，那我帮你问一嘴……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就问问领导。”她想着就随便帮着问问，也算是对得起朋友了。 苏楠听到她的承诺，心里也放心了。 她知道这亭子以后是要对外出租的，只是那是厂里开始裁员一段时间之后了。那时候后勤部就开始想着办法开源了。所以就把能卖的卖掉，能租的出租。上辈子确实也租出去了，苏楠路过的时候，还看到有人来这边卖菜卖报纸。生意竟然还不错。 那时候苏楠遇到了现在守门的保安大爷，还听他抱怨几句，说开始的时候没人租。后来厂里领导的亲戚也因为厂里福利不行了就开始做生意，愣是把这两个亭子都给占了，一分钱没给厂里。 这辈子苏楠想到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这里开一个早餐店。 因为这里虽然不是临街的店子，但是附近也算人口密集，也不光是做厂里工人的生意，这附近住的家属也可以买。 她本钱不多，所以只暂时能开这种成本低来钱也算快的小店。 …… 离开厂的时候，苏楠还特意看了眼那小亭子。 心里已经计划着到时候做那几样早点了。 早上卖早点，其他时间不忙了可以用来学习，这对她来说可太合适了。 苏楠心情愉快的去给邮局排队，给家里去了电话。和她们确定到达时间，到时候好去车站接人。 这次又是苏老太接的电话，一听孙女这电话是来催她去的。她心里越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但是听孙女心情又很好的样子，她就有点想不通。 只能在电话里告诉孙女，明天就出发，一大早的票，中午过了饭点就能到。 苏楠立马道，“奶，饿不着你们，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和家里确定了时间，苏楠心情更好了，只觉得现在真是一切顺利。都没回家，她立马跑去钢厂找周彦了。 得把见面时间约好。省得周彦到时候找借口不见面。 周彦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或者趁着家里人不在的时候，才回家拿两套换洗的衣物。单位有澡堂子，生活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就是心情不大好。 他也没耽误工作，努力的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听到门卫和他说苏楠找他的时候，周彦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激动的站起来，然后愣住了。又慢慢坐下。 小陆不解道，“师父，师母都来找你了，你不去啊。” 周彦沉着脸。 他能说什么，能说苏楠来找他，肯定是为了谈离婚吗？ 他盼着见一面，又很怕见。 这两天他也想给老家打电话，提前和老家人说好话，请求他们帮助自己。又很怕因此激怒苏楠。 让他很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周彦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了。 邱新兰从走廊里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等着的人。 果然长相很好看。难怪能仗着好看，在家里闹的翻天覆地的。 周家的事儿她可都知道了，简直令人吃惊。当妻子的竟然离家出走来和婆家打擂台。逼得丈夫家都不回了。 楼下，苏楠看到周彦了，立马兴匆匆的走上去，“后天有时间吗？你爸妈有时间的吧，我想约着你爸妈后天当面谈这事儿。” 周彦：“……咱俩现在见面就只能说这些吗？” 苏楠道，“我找你就为了这个事儿。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谁过来？”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是能当家的。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就负责约你爸妈就成了。我想为了这事儿，他们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愿意过来的。” 要说她和周彦离婚，周彦爸妈只怕要连夜就跑过来和她谈。 周彦气的心肝儿疼。 他这两天肝肠寸断，彻夜难眠，看看苏楠这气色多好，这心情多愉快啊。 苏楠还忙着回去看书呢，也不想多说了，“你记得和你爸妈说啊，后天约着去你们家附近那国营饭店里面谈。应该能约到包间吧。” 担心周彦耍赖，她提醒道，“你要是不约，我就自己去约你爸妈。” 周彦抿着嘴，“去家里谈不行吗？”他想着要是在家里谈，那就还是一家人的样子，还能有缓和的机会。 苏楠听到这话笑了，“你在说笑吗？去你家谈？没进门就得吃一肚子气吧。行了吧，先约好啦。” 说着就赶紧走了。都没给周彦说话的机会。 14、第 14 章 苏楠租的房子虽然小，但是如果打地铺是能暂时住得下的。只有奶奶和妈来，三个女人倒是也方便。 也得亏她嫁妆丰厚，棉被足，能打地铺。 一早上，见江大姐在家里，她提前和江大姐打了个招呼，江大姐低着头应了。 江铃帮着找了一床破得没法补的凉席来，可以放在地面上打底。 苏楠立马拿着去洗干净了。 在水池边上洗凉席的时候，一个大院住着的嫂子就问起来了，“这凉席都成这样了，怎么还要啊？” 苏楠就说家里要来客人了，打地铺用的。 “你这口音，是本地人吧。”这嫂子就趁机问了起来。 苏楠住进来之后，见过她的人都有些惦记。因为这姑娘长的太俊了。 条正盘靓，谁看了都觉得好看。 又知道是在食堂上班的，好些家里有年轻小伙子的就想着帮着打听一下。只是陈婶平时不咋往外说，也问不出来什么。这苏楠呢，也是见天儿的忙着见不着人，没机会打交道。 苏楠还不知道这些人在打她的主意，也实诚的说道，“我不是市里的。不过也是本省的。” 这嫂子边搓衣服，边道，“招工过来的。” “算是吧。” 听着不是城里姑娘，这嫂子说话就没之前那么讲究了，直接问，“正式工还是临时编，你这么俊，找对象没。姑娘，不是我多嘴，你这条件得赶紧找个城里的，先站稳脚跟再说，也别太挑剔。” 苏楠：“……” 她笑了笑，将凉席从池子里拿出来，“嫂子，我待会儿要出门，先忙去了，你忙着。” 说着拿起凉席就走了。 这嫂子心里琢磨着，这姑娘心还挺高的，咱还合计着给她找个城里对象，她倒是拿乔了。 苏楠倒是没被这嫂子影响心情。她的心已经被周家人锻炼出来了，完全不受外人的影响。 果然，只有‘亲人’才能伤人最深。 将凉席晾着之后，苏楠就拿着一本课本出门了。她得提前去车站等着。 那边说是午后到，但是这时间也是不准的，没准提前到了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在哪里看书都一样。 车子没早到，反而还晚来了，因为半路上车坏了，司机修了一个小时的车，才重新开动的。 苏楠也没吃饭，一直在车站等着。 终于等到老家的车进站了，激动的跑了过去，迫不及待的从窗口去找熟悉的面孔。 多少年没见了啊。 她上辈子走的时候，奶奶早已走了多年，她妈也走了几年。 那会儿她总是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的情景，想起和她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 车门开了，很多人陆续下来，苏老太年纪大了也没和人抢，就等着最后一个下车。但是通过车窗，她也看到了红着眼睛的孙女了。 李秀芳也发现了，高兴道，“娘你看，是咱家楠楠。” “看到了看到了，楠楠。” 苏楠跑过来伸手，去握她们的手，“奶，妈。我可算又见着你们了。” 李秀芳一看闺女这样子就心疼了。 闺女在家里的时候，自己可没让她这么哭过。 “这孩子，不就几个月没见吗，哭啥？”李秀芳笑着道。 她越说，苏楠心里越委屈。 好不容易两人下车了，苏楠在车门口来扶着她们。 三人又是把手握在一起互相打量。 但是很快，李秀芳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小周上班去了？” 以前闺女在哪里，女婿可都也都在啊。 苏楠道，“妈，等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和你们说。”怕说早了两人吃不下。 苏老太心里大概知道是出问题了，“听孩子的，先去吃饭吧。” 反正不管啥问题，肯定不是自家孩子的问题。 苏楠带着两人先去附近的店里吃面条。 李秀芳这辈子都没在外面吃过几顿饭，总觉得舍不得，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不吃。她吃的小心谨慎。 苏老太倒是很淡定，还夸这面条软，适合她这个老婆子吃。 苏楠笑着道，“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到时候亲自给你们做，我做的可比外面还好吃呢。” 一听这话，李秀芳就知道自己闺女肯定没少在婆家干活。 她倒是没觉得不对，给人当媳妇的，不就是得做些家务活吗？ 吃完饭，苏楠就带他们去自己住的地方。 李秀芳还担心的问，“……要不我和你奶去住招待所吧，你爸给拿了钱了，够用。免得挤着亲家了。” 苏楠道，“妈，我现在不住周家了。” 李秀芳一脸惊讶。 苏老太问道，“你和小周搬出来了？” “不是，是我搬出来了，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这下子苏老太都淡定不了了，知道是出问题了，就不知道能闹成这样。做媳妇的一个人搬出来，这是被人赶出来了？ 李秀芳一脸着急，“出啥事了啊？” 苏楠见两人这样，知道是等不及了，本来还打算回家里慢慢说的呢。算了，家里附近人也多，在哪里说都一样。 她就干脆带她们在附近的公园，找了个位置坐着，“我和周彦最近在谈离婚，这次请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儿。” 苏老太没想到问题比她想的要更严重啊，“周家人就这么欺负人？这才一年啊，就闹离婚？他们这是把咱家的女孩儿当什么了？” 李秀芳在一边急着直哭，“我要找他们理论去，咋能这么欺负咋咱家闺女呢。” 苏楠赶紧道，“你们先别着急啊，听我说完啊。” 知道她们误会了，苏楠也没解释，因为周家人确实一直惦记着让她和周彦离婚啊。这是事实。 “其实周家人的态度，你们从一开始也知道的。咱之前都想的太好了，进了门之后才知道了厉害。她们就压根没接受过我这个当媳妇的。我在周家这些日子过的也确实不痛快，所以我如他们的愿了，和周彦提离婚。” 苏老太和李秀芳：“……” 合着这离婚是自家人提的？ 苏老太道，“你这傻姑娘，咋能提离婚呢？这吃亏的还不是你？” 苏楠知道，老太太还是以前的观念，觉得离婚的女人会过的很惨。只要嫁了人，但凡是能过下去的，那就能咬牙过一辈子。 李秀芳也道，“是啊楠楠，你这咋能提离婚呢？你离婚了，以后日子咋过？再找也不好找到这么好的条件啊。小周咋说，他同意了？” 苏楠看着两人，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奶，你们说周彦条件这么好，我但凡是能过下去，我能傻乎乎的和他闹离婚吗？在你们心里，我是那么蠢的人？” 李秀芳可真是哑口无言，她闺女还真不蠢，在家里的时候挺机灵的。 苏老太道，“他们家里人欺负你了？”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想再一一细说。反正我觉得我要是再过下去，我得疯了。没准哪天就不想活了。” 听着苏楠这带着哽咽的话，李秀芳顿时抱住她，“你这傻姑娘，咋能说这样的傻话呢？” 苏老太也握着孩子的手，“楠楠，周家人咋欺负你了，你说，奶去给你讨回公道去。咱就不信了，这新社会里，他们还能想咋样就咋样了。” 其实真的说起离婚的原因，苏楠都知道自己站不住脚。 因为目前发生的事情在娘家人看来，必定不是不可调和的事情。 只要不是不可调和的，那就能继续过下去。 苏楠道，“上次我爸那事儿你们知道吧……” 苏老太点头。 “我爸上门都那样，何况我这个当闺女的？我在他们全家人眼里，就和一个脏东西一样，整日里都觉得我把他们家弄脏了。我整天都反省自己做错啥了……我想不通，然后我就觉得我可能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我，我那天都走到了湖边了……” “我的楠楠啊。你咋能做傻事呢？”这下子婆媳两人都要吓坏了。 苏楠挺不忍心的，但是她不得不这么说。 她得让家里人知道，她离婚了不会咋样，但是不离婚真的会过不下去。 而且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而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那次，她是真的跳了。 苏楠没有具体的说周家人咋样欺负她的，但是苏老太和李秀芳自己已经脑补了。 楠楠当初在家里多活泼啊，多讨人喜欢的一个姑娘。 这才嫁到周家多久，竟然都要活不下去了。这能是自家闺女的错吗？ 这是周家不知道用了手段欺辱了她啊。 可怜的孩子一个人在城里过日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也找不到个人撑腰。 苏老太也后悔了，“我当初就想着这是新社会了，不兴折磨儿媳妇了，好歹是个文化分子家庭，咋样也不能欺压儿媳妇的啊。小周也是那样好的孩子，他就没啥态度？” 苏楠道，“奶，周彦是个男人，家里这些事儿他也不大理。而且他是周家唯一的儿子，他的态度重要吗？他能拿出什么态度？” 苏老太和李秀芳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小周那孩子是好，可是他到底是周家的人。总不能为了媳妇就和家里不来往了。这走到哪里去都说不通。 她们也不可能让闺女把婆家搅合到这个份上。 苏楠擦擦眼睛，“咱回去说吧，晚上咱们还有时间说呢。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 “行。”苏老太也没再说那事儿。 她心里也得合计合计。 就是李秀芳心里还在纠结，离婚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情。 特别是前一刻她还觉得闺女嫁了个好人家，人人羡慕，突然告诉她闺女过不下去要离婚了，这可真是太突然了，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一路回到住的那片儿，就遇着熟悉的人打招呼。 胡婶儿坐在门口打蒲扇，见苏楠领着两个生人过来了，就问了一句。 苏楠笑着说，”几个月没见了，想家人了，接奶奶和妈过来住几天。”然后又和家里人介绍了胡婶儿，重点突出她是这一片的‘能人’。 胡婶儿一听是苏楠的亲人，立马就想和她们聊天。 这几天多少人找她打听这苏楠的情况呢，她就没找到机会啊。 可没等她开口，苏楠就说两人刚下车，先回去歇息歇息，等安顿好了，请胡婶过去坐坐。 话都说这份上了，胡婶还能讨没趣？ 苏老太见孙女和这人说这么多话，知道这是个要结交的，就从兜里拿出一罐子酸豆来，“自家做的，用的老方子，外面买不到。给同志你吃个新鲜味儿。” “哎哟，这可太客气了。”胡婶一边客气，一边接了罐子。觉得苏家人和苏楠一样，都是大方人。 还别说，这片儿这么大方的人少。各家各户人多，吃喝都消耗的快，加上多年老邻居也都不讲究了，压根不会这么客气。 于是胡婶儿决定哪怕打听到了苏楠的情况，也不随便把苏楠的信息传出去，得寻一个条件好的才行。总不能阿猫阿狗的都往上面凑。 苏楠一路带着自己奶奶和妈，一边给他们介绍情况。“这边住着挺好的，人多热闹，而且也没瞧不起咱。房东大姐也挺好，特别照顾我。房租也不贵。我在这里生活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进了大院，院子里又有其他人看过来，苏楠对他们笑了笑，没说话，直接带着人进自己那屋去。江铃在门口写作业，看着苏楠把人接回来了，赶紧嘴甜的过来喊人。 “这小姑娘可真伶俐。”苏老太夸赞道。 “是房东大姐的孩子。叫江铃。”苏楠笑着开门。然后让江铃去写作业去，“别耽误学习了。” 江铃道，“姐姐，你那凉席干了，给你送过来？” “行，谢谢铃铃啦，” 江铃立马就去拿凉席。 看着闺女在这里过的好像还行，李秀芳心里也放心了点。 她没去过周家，所以不知道周家住的啥样。本来觉得自己闺女住这个房子太小了，比不得乡下宽敞。但是看到大院其他人家好像也都这样，似乎也不奇怪了。所以也没觉得闺女住的差。 苏老太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城里人不都住这样的地儿，也听儿子提过周家的情况，知道孙女在这里住是受了委屈了。 她就琢磨着，孙女宁愿不住周家那大房子，跑这里来窝着，这得是多委屈才做出的决定啊。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啊。“你和周彦，真过不下去了？” 李秀芳闻言看向闺女，“要不咱和周家人谈谈？你不知道要是真离了多难过，那些离婚的女人，走哪里都让人瞧不起。咱村里连书记家的闺女现在都被人背后说闲话呢，那闲话不知道多难听……” 她光想着就害怕的。 苏楠刚刚已经打了感情牌，卖了惨。现在她打算证明自己的决定没错。 “这决定是我考虑很久才做出来的，而且城里的情况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在这里，我有一份工作就能活下去，大家也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情况，自然就没人笑话我了。至于老家那边，你们要是担心就先瞒着。反正咱家的事儿不用往外说。” “那你以后总得找对象吧。”李秀芳道，“这事儿瞒不住。” 苏楠道，“妈，你知道不，现在城里办了很多学校。我现在已经报名了，准备边工作边读中专。以后还能继续深造。现在城里工作机会也多了，只要我学了本事，以后就能赚更多的钱。攒够一阵子，咱还能买房。成为真正的城里人。” 她没说自己做生意的事儿，怕家里人不信。 “周彦爸妈一直瞧不起我的学历，瞧不起咱家条件，她们早就在物色新的儿媳妇了。就算我现在不提，以后他们也会想着法子把我逼走的。与其等我以后年纪大了没后路的时候走，我何不自己找一条更好的出路呢？” “婆家有，不如自己有。” “等我有钱了，各方面条件好了，我能找不到一个好对象？到时候想找啥样就找啥样的。” 李秀芳担心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闺女说的话，你还不信？”苏楠道，“你看我这课本都买回来了，马上就能报名了。” 苏老太一直没说话，只是思考着孙女的话。 她想起了过去的事儿。 那时候还是旧社会，她也听说省城的很多新女性自己学了很多文化，做了很多大事儿。 苏老太那会儿是羡慕的，只是她生活在一个旧式的家庭。接受的是传统的教育。连小脚都包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本事，所以在发生变故之后，她除了嫁人，没有其他出路。 后来一辈子也就困在那一亩三分地。在她周围，女人是比以往不一样了，但是也没有好多少，还是重男轻女。女人还是要干那些活。说起来还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一档子事儿。 时间长了，她都忘了，时代不同了。 15、第 15 章 李秀芳是个传统的女人，和时下许多人一样，依然无法理解自己女儿的行为。在她看来，还有很多女人在婆家过得又穷又苦，都没离婚呢。她闺女肯定是被周家人欺负了，自己家里可以上门去理论，去找小周谈话，打一顿都成，但是还没到离婚的份上。 现在难题就是闺女觉得在周家过下去就不想活了。 她也没主见，也不知道该咋劝。只有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婆婆。 苏楠也知道希望在自己奶奶这边。家里事儿奶奶是能做主的，也比别人看的远。 “奶，远的不说，就说周彦妈，她咋就能当领导？我难道就一定比她差吗？” 李秀芳道：“那也用不着离婚啊，你在周家也能念书。” “我上班，周彦妈都要看我不顺眼了，还能容得下我念书？就怕我多吃一口闲饭呢。我天天回家看着一张冷脸，我哪里还有心情去念书？我都惦记着怎么和她们斗气去了。我就是不斗，她们也会找事情恶心我。远的不说，我二婶整天找你麻烦，你不烦？” 李秀芳：“……”这话咋能当着婆婆面说呢。 苏老太倒是深有体会，她娘就是整天惦记着磋磨姨太太去了。 男人为啥能够好好的在外面做事？ 那是因为女人都不拿这些事儿烦男人，都是女人自己烦女人。 当婆婆的琢磨儿媳妇，当媳妇看婆婆不顺眼。妯娌之间互相搞小动作，大姑子小姑子找亲娘告嫂子弟媳的状…… 道理都懂。 但是一想到那是一桩婚，还有小周那个好后生，她就心里有些不舍。 她问苏楠，“你真的考虑好了，要和小周离婚？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周家也不可能再让你进门。” “奶，我这辈子就算穷的去讨饭，我也不会后悔。我就不想以后回想这一辈子的时候，就只知道我和周彦家人闹了多少气了。我不想一辈子就围着她们转，不想看她们脸色。我只要在周家一天，就得受他们的气，忍受他们的瞧不起。在他们心里，只要我是在周家取得的成就，那就都是靠着周家，不是靠自己。” “反正我宁愿自己一个人过苦一点，我也不受这气。” 苏楠坚定道。 她上辈子受够了。 苏老太考虑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年轻时候的什么事儿，心里特别有感触的叹了口气，道，“我得当面和周家人见个面再说，就算离婚，也要搞清楚他们那边的态度，免得说我们这边不懂礼数。” 苏楠立马道，“我和他们约好了明天中午见面。” 李秀芳着急的不已，“妈，还真要谈啊。” “甭管咋样，总要去见个面。”苏老太道。 李秀芳也没话可说了。心里只是觉得离婚这事儿就这么决定，有些草率，而且结婚还不到一年呢，这就要闹离婚……是不是太快了？ 反正李秀芳没法接受。 可是婆婆开口了，她也没法提出反对意见来。 苏楠知道奶奶松了口了，心里很开心。张罗着铺床，让她们睡个午觉。晚上再带她们出去吃饭。 苏老太道，“就在家里做吧，省点钱。” “我才搬出来，做饭的东西都没备着呢。你们难得来，就在外面吃。现在外面开了一些私人饭店，价钱也不算贵，咱暂时还吃得起。” 要是苏楠自己，苏楠是舍不得吃的。她得存钱做生意，上学。 但是对自己的奶奶和妈，她咬着牙也要抠点钱出来让她们吃好点喝好点。 想着上辈子自己哪怕过的那样好又有什么用，自己在乎的人都没过几天好日子。 上辈子周彦赚的钱，她不能做主。 这辈子她自己赚钱，就要自己做主。她就要照顾自己的家人。 说是睡午觉，但是都睡不着。李秀芳想着闺女离婚这事儿，哭都来不及了，哪里又睡得着。 可是老太太一直闭着眼睛，她也不好说啥。 苏楠倒是不着急，她理解自己的奶奶。如果奶奶真的不同意，她就会立马反对。 现在奶奶在考虑，说明是被自己说动了。 明天周家人为了离婚，绝对不会给好脸色自家看的，到时候奶奶只怕更不会反对。 虽然离婚是自己的事情，但是苏楠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家里的支持。 这样不至于自己离婚之后，就直接成了孤家寡人了。 晚上苏楠就带她们去附近的小馆子吃饭。 苏老太看着这小店子里的生意，心里也有些心思。 回来的路上就问苏楠，“现在城里做生意的多？真不抓了？” 苏楠道，“多着呢，也不让开大厂做大生意，但是小生意是没问题的。毕竟现在很多年轻人回城，也没单位接收，总不能让人闲着吧。就让摆地摊，做生意。” 苏老太道，“那现在这情况是挺好啊。” 苏楠立马道，“奶，我就说了，现在只要勤快肯干，就能在这城里站稳脚跟。我都想好了，回头我在这里站稳了，我就把我哥我姐他们接城里来一起干。” 李秀芳难得的笑了，“你就吹牛。” “不出门不知天下事，我奶把我送城里来可没送错，这外面真和咱老家想的不一样。这也是我为啥要下定决心，这么好的大环境，我不自己赶紧赚钱自己当家做主，我给人家当小媳妇受气干啥？赶明儿周彦要是真发财了，我老了，他能不在外面找？那时候我找谁哭去？” 李秀芳道，“你想的太坏了，咋能呢，小周那孩子看着挺好。” “一辈子太长，谁知道呢？这话说不准。”反正她的结果就是婆婆瞧不起，丈夫疏远，儿子看不上。 苏老太想着自己爹以前找的姨太太，倒是觉得孙女的话挺有道理的。 男人有几个钱之后，变坏的几率还是有的。 特别是自己孙女除了长相漂亮之外，还真没啥别的底气了。 而再好的长相看长了时间也就那样儿了。 见着外面大环境在放松，苏老太心里的决定也越发的坚定了一些。 …… 周家这边也正为这事儿热闹着。 周彦犹豫了一天之后，还是咬着牙和家里人说了两家见面的事儿。 但是他没提离婚。 只说是因为他和苏楠的矛盾，现在希望两边的长辈谈一谈，能在中间起到一个缓和的作用。 周家父母听到这安排，顿时生气了。 苏家的闺女自己大张旗鼓搬出去，让老周家成了这钢厂大院的笑话。现在还要和自家谈？这是想搬回来，又想要面子？ 反正李文玉就是想到这个理由。 “当初搬走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爽快呢？现在想找理由搬回来？这是完全不把我和你爸看在眼里啊。以为找家里人来谈，就能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为了她，你姐都在婆家没面子了。灰溜溜的从你那房子搬回去，被人笑成什么样子了。” 周彦冷着脸道，“这是我的想法，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争取，和苏楠和好。” 这话一听，李文玉更气了。 自己优秀的儿子，竟然被拿捏的死死的。人家都搬走了，还要让爹妈一起上赶着争取和好。 这…… 李文玉气的心口疼。 周国威更是把茶杯重重的往茶几上面放，“不可能！” 让他去给一堆农村人低头，他做不出来这么丢人的事儿。 “周彦，你的骄傲呢？你为了一个女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周彦说不出话来。 他痛苦的捂着头，一句话不说。 李文玉看他这么痛苦，越发的坚定了不要苏楠来家里的想法。 这样影响她儿子的女人，周家要不起。 周国威就更别说了，很看不起这种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自己弄的不成样子的人。 一个女人不能给自己男人助力，维持这个家庭，还闹的不得安生，影响男人的事业。这个女人要不得。 “我是不会同意她再回来的。既然搬出去了，那就永远不要搬回来。” 老两口意见异常的统一。 周彦知道照两人这样的态度，明天的谈话不会好了。 苏家人有多疼苏楠，他是知道的。 李文玉见自己老伴如此坚定的和自己统一战线，更加有底气了。 她也不闹，而是很严肃的质问儿子，“周彦，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能让你的父母去给别人低头，把脸面送给被人打？我们为了你的婚姻一退再退，你还要让我们怎么样退让？” 周彦顿时无话可说。 他无力的站起来，直接开门出去。 李文玉也没拦着儿子。 总要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这段婚姻是多么的错误。 她心里还是气不过，给自己女儿打了电话。 周敏一听这话，也在电话那头气得批评自己的弟弟。 “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婆婆胡母坐在边上抱着娃，听着这话，顿时忍不住讽刺的笑。要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谁能比得上她儿子？直接跟着媳妇搬出去，连爹妈都不要了。周家还好意思怪自己媳妇，真是臭不要脸。 她这儿媳妇周敏嫁进来就口口声声新时代，当媳妇的不能和以往一样了，婆家要尊重儿媳妇，要重视儿媳妇的贡献。整日里在外面宣传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多刻薄。 回头不照样挑剔弟媳妇？ 看来自家就差了一个能搞事的大闺女。 周敏丝毫不避讳自己婆婆，在电话里给李文玉出谋划策。 她觉得明天见面必须见，就当着苏家人的面把离婚的事情谈定了。就不信当着面谈话，苏家人还能有脸不同意离婚？ 这事儿不是苏楠自己主动提的吗？苏家人要是能立马反悔，那就是不要脸。 李文玉担心道，“我倒是想这么做，就怕你弟到时候生气。” “他现在哪天不生气？要是不生气，能对我这么狠？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离了找个好的，过阵子就能好起来了。他好歹姓周，总不能不认你们。” 胡母觉得这话特别有道理。离了找个好的多好。 周敏继续道，“明天我也去，这事儿不能拖了。要不然时间长了，苏楠自己不要脸跑回来了，周彦又被她拿捏住了，到时候肯定又要回来住。到时候怎么办？” 李文玉一想，这还真不能再拖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苏楠了。特别是在她这么闹了之后，她更觉得农村媳妇要不得，整天在家里闹腾。一点脸面也不讲。 这没文化的人啊，素质还是差了点。 她也不是瞧不起这样的人，要是别的场合认识了，她还能和对方客客气气的说话打招呼。但是当儿媳妇是不成的。她处不来。 于是李文玉拍板，明天还是去见面，把这事情定了。 周敏听到自己妈听了自己的意见，心里顿时舒坦了。终于为了房子那事儿出了口气了。 胡母到底觉得儿媳妇这样不地道，私下里就提醒儿子，“你还是劝劝你媳妇，别总是掺和娘家弟弟的婚事。回头周彦要怨你们怎么办？” 本来姐夫小舅子能互相帮衬的，别回头成了仇人了。 胡庆一脸为难，“妈，我管不着这些事儿。” 胡母气的翻白眼，“我怎么养了你这么糊涂的儿子呢？” …… 周彦又是在单位过的夜，他还记得今天的约定，自己爸妈不去，他还是要去的。 得去见见苏楠的娘家人，和她们好好谈谈。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还在收拾，就听门卫说自己爸妈来了。 他赶紧下去，见着他妈打扮的比平时正式。心里有了猜测。“妈，你们怎么来了？” 李文玉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我和你爸晚上商量了一下，既然你们现在还是两口子，那我们还是得去见个面，免得说咱们家里人不懂礼数。” 周彦有些担心，“你们准备怎么说？” 李文玉道，“问问她们有什么想法，总不能真把你们拆了。” 听着李文玉这话，周彦顿时有些欣喜了。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妈，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的，你看我和你爸都来了。” 周国威虽然没说话，但是人能过来，就是表了态了。 周彦难得有了笑容，“谢谢爸妈！你们等我，我上去拿东西就下来。”然后高兴的上了楼去。 他知道这段婚姻里面，自己家里人的态度非常重要。 现在他们能够退让一步，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至少让苏家人那边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离婚。 看着自己儿子那高兴的样子，李文玉心有些堵住了。 “我养他这么大……为别人哭为别人笑的。” 饭店是没有提前定好的，但是周彦出面就搞定了，他有同学在里面当了领导。 见苏楠他们还没来，他心里就开始紧张了，想着待会儿怎么说，才能得到苏家人的帮助。 苏楠她们其实很早就准备了，就是离这边远，所以来的就晚。 李秀芳还有些紧张，她对着亲家，确实总觉得有些压力。总觉得不是一路人，说话啥的也不是很随意。 只能跟着婆婆身后，想着待会儿还是婆婆开口。 但是如果周家那边态度好的话，她是不是也得劝劝？ 周彦一直在饭店门口等着。看到她们过来了，立马迎了上去，高兴的喊人，“奶奶，妈。” 李秀芳是真的这个女婿，笑着点点头。但是想到女儿要离婚，立马愣住了。 苏老太道，“你爸妈来了？” 周彦点头，“都在楼上等着了。” 苏楠笑道，“这就好了。”她就说了，只要谈离婚，一定很积极。 周彦看着她，“我爸妈是希望我们好的。” 他这话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苏楠觉得自己对周家两口子的了解，比周彦还要深刻。因为他们会把最真实的一面露给讨厌的人看。他们最讨厌的无疑就是苏楠。她都看一辈子了。知道他们啥德性。 苏楠也不多说，直接道，“那就上去谈吧。” “等等。”周彦看着苏老太和李秀芳，“奶奶，妈，我得先和你们表态。我和苏楠的婚姻我肯定是有错的，但是我希望能有机会挽回，我不想走离婚这一步。” 要说苏楠刚提离婚那会儿，周彦还有自己的傲气，还能赌赌气。现在苏楠这么坚定之后，他也傲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放下自己的尊严，恳求长辈们能帮自己挽回。 李秀芳看着女婿这样，有心想劝，但是苏老太道，“先上去吧，坐着谈。” 16、第 16 章 周家两口子早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儿子竟然还亲自下楼迎接，真是一点骨气，一点骄傲都没有了。 要不是为了商量离婚的事情，两人都不准备在这里等下去的。 所以当周彦带着苏楠她们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板着脸的样子。 周彦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楠倒是冷笑了一下，就知道这两人本性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苏老太面无表情，李秀芳看着亲家两人这脸色，心里压力更大了，同时内心深处也更加可怜自己的女儿。 自己都无法面对亲家，自己闺女在家里要是天天看着脸色，这日子确实不大好过。 周彦道，“爸妈，这是苏楠的奶奶和母亲，你们都见过面的。” 李文玉道，“就这两位来了？” 苏老太道，“我们家小辈的事情，我出面就够了。” 李文玉顿时笑了一下，越发的觉得苏楠谈离婚是在虚张声势。真要是想离婚，能不来个男人谈话？ 周国威也觉得这些人在瞎胡闹，自己都亲自来了，结果苏家人就闹这么一出？脸色更加难看了，都要坐不下去。 周彦解释道，“爸，在苏家，奶奶可以当家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答应我的。” 他眼神带着几分恳求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显然周彦还不够了解自己的父母，他这样的态度，更让周家两人难以忍受。 李文玉道，“能做主就好，今天就把这离婚的事情定下来。这你们能做主吧。” 她毫不客气的看向苏老太和李秀芳。 “妈——”周彦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明明来之前还说好了，是要帮助他的。他选择相信了他们，觉得他们是会为自己着想的，他信任他们…… 周国威严肃道，“周彦，你妈的态度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态度。” 周彦顿时捏紧了拳头。 李秀芳觉得女婿这也不是很靠谱啊，说是不想离婚，咋还带着支持离婚的爹妈来谈话呢？这事儿办的不牢靠啊。她顿时更不想开口了，还是让婆婆说吧。 眼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自家人也看到周家这些人的嘴脸，知道自己的难处了。苏楠就准备开口了，总不能让周家掌握主动权。 还没说话呢，周敏推门进来，看到人都来齐了，立马道，“都来了，这谈到哪里了？” 李秀芳和苏老太都没见过周敏。当初上门的时候，只有周家两口子去了的。 只知道周彦有一个姐姐，也是个知识分子，以为是个讲道理的，结果一看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多难缠。 李文玉和女儿道，“刚开始谈呢，正说起要离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心想谈。” 周敏很嫌弃的看了眼苏楠，“你别以为你用离婚就能拿捏住我们周家人，今天我就告诉你，离了我家的门，再想进门就是做梦。当初你和周彦的事情我就坚决不同意的，不是瞧不起你们农村人，只是你们家也太讲究了。趁着我弟弟在农村当知青的时候就勾搭他。但凡我家周彦要是不下乡，他能看上你们家这样的？” 周彦暴怒，“姐，你别说话了！” 李秀芳本来是不准备开口的，但是这会儿忍无可忍了，“你这话忒不要脸了，当初是小周自己追求我们家闺女的。我们家也不是非你们家不可的。” “妈，你别生气，我姐这话不作数。这不是我的意思。”周彦又立马安抚丈母娘。 但是李秀芳已经被周家人恶心坏了，不想搭理这个女婿了。 这女婿再好能有个屁用。 苏楠道，“妈，咱用不着生气，这次是我提的离婚。我嫌弃他们家，咱家犯不着生气。今天赶紧把婚离了。” 周彦红着眼看向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父母，姐姐，岳母……楠楠……这是他最亲最亲的人了。 他看向最后一个没怎么开口的苏老太，“奶奶，我不想离婚，我真的不想离婚。以后我会让楠楠过好日子的，我会让她过最好的生活。” 苏老太也算是把周家这情况都看在眼里了，也看到周彦不想离婚的态度。 但是有什么用呢？ 她孙女又不是旧社会养在外面的姨太太，一辈子不用和婆家亲朋打交道。她孙女正儿八经的媳妇，那就得和周家其他人打交道。所以周彦哪怕带着孙女搬出去过日子，这日子过的也不痛快。 而且男人的态度和承诺都是一时的。但是周家人这态度估摸着是一辈子的。 事情发生这么久，周彦都没拿出个办法来，愣是逼着她孙女提离婚。就说明周彦这孩子还是缺少点决心。不是很靠得住。 到时候周彦有啥变化，她这个老太婆又能管啥呢？所以啊，这婚还是得离了。 如果自己孙女是个一心靠着男人过日子才能活的小媳妇，苏老太是不会同意孙女离婚的，在周家咋样也能有吃有喝有穿的。 可是自己孙女不是这样的，她是个有想法的人，有主见的人。宁愿自己挣钱也不愿意受气。这样的人在周家，那只能过的特别辛苦。 苏老太做好了决定，直接对着周家人道，“今天不是来谈离婚的吗？你们家扯其他的干啥？我孙女一直坚定的就是和你们家离婚，就没想过拿捏你们。你们家算啥呢？以为谁都扒拉着你们家啊？当初要不是小周非得和我家谈，老是上门来，我看他有诚心，我能把我孙女嫁给他？” 周家人顿时脸都黑了。 觉得这老太太说话不要脸，明明就是扒拉自己家，还不承认了。 周敏道，“你们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楠笑道，“得了什么便宜啊？你们家给的彩礼，我可是直接带来给你们家了。你们去问问人家农村家庭，谁家进门还彩礼的？要说出去，您们家这才是没脸。” 周敏顿时被堵住了。 又立马道，“你这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苏楠冷笑，“你们家有多大的鱼呢，我是找你爹妈要钱了？还是从你们家拿东西出去了？周彦工资都是他自己存着。至于给我买东西，哪个谈对象娶媳妇的不给对象买东西的？你们家要是计较，就大可去外面说啊，说你儿子给媳妇买了多少东西。” “你，你……”周敏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李文玉和周国威也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苏楠说的这些话是事实。真算起来，周彦结这个婚，确实没花什么钱。 但是当初苏楠还彩礼的行为，他们也没高看一眼，只觉得这是有目的。有所图的。 比如以后想靠自家关系，照顾她老家那些亲戚。 谁知道现在还没到那份上，人家就提离婚了，所以这会儿他们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李文玉只能硬着头皮道，“反正你这个条件本来是没法进我们家门的。因为这事情，人家都笑话咱家。” “那进你们家门是要什么样的门第啊？这新社会，还讲究门第观念？”苏老太反问道。 “你们家有本事把这话去外面说道。粮食困难的时候，我们农民勒紧裤腰带的支援城里生产，给你们供着粮食。你们吃着供应粮，我们啃着树皮过日子，当初可是口口声声的喊着工农兄弟是一家哟。你一个干部这样的瞧不起农民，这样的觉悟是咋当领导的？” 李文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周敏气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苏老太道，“咱这是讲道理，你该多亏我家人是讲究的，要不然咱去你单位闹一通，看看谁有理。” 这话可真把周家人给唬住了。他们都觉得自家是体面人，就怕人去闹。 这要是闹了，怎么抬得起头来。 苏楠看自家奶奶骂痛快了，就道，“奶奶，咱不和他们讲道理了，这些人都不讲道理的，咱赶紧办手续，和他们家撇清关系吧。” 苏老太道，“立马就办！” 苏楠心里乐了，脸上严肃的看着周彦。“你听到了，我家里人也是支持的。周彦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了，这婚必须离了。没必要再耗下去了。” 周彦满眼红丝的看着她。 李文玉早就忍无可忍了，也不想再和苏家人打交道，“周彦，你要是不同意和这些野蛮人撇清关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周国威也催着儿子，“你别到最后连做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周彦脑袋里一片混乱，他看着苏楠坚定的眼神，最后无力的闭上眼，“我同意离婚。” 既然谈妥，自然就没必要再牵扯下去了。 因为周日没法办手续，所以约定周一一早，人家开门就过去办手续。 至于财产分配，那就更简单了，不用分。之前苏楠东西都搬出来了。其实按照现有的情况来说，周彦也是要给苏楠一部分资金的。 周彦本人也愿意，但是苏楠不需要。 她现在是不怎么宽裕，但是上辈子她就是靠着周彦养了一辈子的。这辈子，她不想再要周彦的钱了。 这些安排自然让周家人再无话可说。他们甚至都想不到这离婚条件谈的这么顺利。 原本都已经准备好应付苏家人的狮子大开口了。可人家真就迫不及待的谈离婚了。条件都不提的。 周敏心里只觉得苏楠这是故作清高，没准就是故意这样做给她弟和爸妈看的，以后或者还想回来？ 她心里不愿意相信自家真的被苏楠看不起。 等苏楠和苏老太以及李秀芳离开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别被她骗了。” “不要再说话了！”周彦突然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在刚刚谈离婚的时候，他表现的十分的镇定，所以周家人以为他已经认清现实了。这会儿一下子这样，吓了家里人一跳。 周敏不高兴道，“周彦，你干嘛对我大呼小叫？” “那你呢？你凭什么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 周彦红着眼睛蹬着她，“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先照顾你。你想住大房间，我就住小房间。你不想下乡，我下乡。你要房子，我就把房子给你住……你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敏动了动嘴唇，“我，我也是为你好。” 李文玉也不想两人吵起来，“行了，你们是亲姐弟，有必要为了别人闹成这样吗？” “那不是别人，”周彦看着自己的父母，“那是我的妻子，我的伴侣。” 周彦自嘲的笑了笑，“我真是傻得可怜，就在早上，你们来找我，我还愿意相信你们。觉得我的家人对我还是好的。你们就这样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从背后捅我一刀。”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把这都捅穿了。” 周国威受不了儿子这个态度，“这是你应该对家里人的态度吗？” 周彦以往是最听父亲的教诲。 在他心中，严父慈母，在教育上生活上对他付出很多。 他们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也是自己以后要孝顺尊敬的人。 可是今天这一切打破了他的幻想。 所谓的好，是他们以为的好。自己的尊敬孝顺，在他们看来就是要无理由的服从。 周彦仰头长出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包间。 “周彦！”李文玉喊着儿子，但是儿子压根不理她。 她担心的看着周国威，“这怎么办？” “妈，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他总不能不认你们。”周敏劝道。心里同时对弟弟周彦也很不服气。 说什么照顾她。他是男孩子，下乡的不该是他？至于住房子，家里房子都给周彦了，自己都嫁出去了，住一个小房子难道就是占大便宜了？而且当初工农兵大学的指标可是给了他呢。 如果不是为了周彦，为了周家，她能这么闲着的去管他这个乱摊子？ 自己不争气找了个破落户，还好意思怪家里人。 和周家人这边气氛不同，苏楠和苏老太她们可高兴了，苏老太直接掏钱，让苏楠带她去吃顿好的。 苏楠立马带她去另外一家国营饭店，点两个硬菜。 李秀芳吃不下，闺女这都离婚了呢。 但是苏老太和苏南都吃的很开心。 当然，老太太更多的是想安慰孙女。毕竟离婚的是孙女。这都决定离婚了，自己再摆个不高兴的脸又有啥意思呢？ 还和儿媳妇道，“当初小周这事儿是我点头的，你这样是不是怪我？” 李秀芳道，“我就是操心咱家楠楠以后的日子。” 苏楠给她夹菜，“哎呀妈，你真不用操心。我奶给我找那份工作我现在做着挺好的。我手里还有存款，以后能继续待城里。这边机会多着呢，没准过阵子你闺女我就有出息了。” 苏老太道，“我看楠楠说得对，只要人有志气，咋样也能把日子过下去。现在外面环境挺好的，比以前宽松多了。” 苏楠笑道，“是啊，其实我有件事儿还瞒着你们呢。” 苏老太道，“啥事啊？” “待会儿吃完了带你们去。”苏楠打着哑谜道。 她现在心里特别轻松。这就是有家里人支持的好处。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吃完饭之后，她就带着苏老太去了自己工作的单位门口转悠了一下。 当初进城的是苏老太和苏宝山，所以李秀芳都不知道闺女在哪里工作。现在一看这单位这么好，心里也高兴。 难怪二房不服气，自家确实是占了大便宜了。以后老二家的说酸话，她也都听着就是了。 苏楠带她们转一圈，就赶紧走了，然后和她们说起那亭子的事情。 把自己想做生意的计划说了。 李秀芳担心道，“能成吗？” “能。”苏楠道，“我都算过了，租金不会有多少，然后做早点的米面，我打算让哥给我从农村弄过来，到时候就用客车带，我去车站接。成本就用得少。” 苏老太道，“你有这个手艺？我看人家做出来的东西，那和咱自己家里做的不一样，包子都比咱家白。” “我能做出来，我有那个手艺。嫁到城里来，我也是学了点手艺的。” 李秀芳道，“闺女，你吃苦了。”这手艺肯定是锻炼出来的。 苏楠笑了笑，没否认。 她还真就是在周家人的压迫下学了本事。 苏楠告诉她们，只要等这边租下来了，自己这边就能开始赚钱了。 苏老太问道，“好租吗？” “现在还没说要租的话，我已经请人帮我留意了。” “要不要送礼？”苏老太问道。 苏楠摇头，“现在不急，我要是显得特别着急，人家没准拿乔越发为难我。而且那地方要是真的要，我送礼也没用，人家得留给自己亲戚。” 李秀芳越发觉得自己闺女在城里不容易。很想说要是过不下去就回农村。但是想到农村那边会传闲话，又觉得还是城里好。 晚上三人又聊了离婚后转户口的问题。苏楠是临时工，户口是不符合农转非的条件的。没法挂单位。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她想要暂时把户口放在周家肯定也是不可能了。得转出来。但是往哪里转呢？ 之前苏楠想过转农村，但是考虑到家里人暂时也不想把她离婚的事情往外说，所以转农村不合适。 最好的办法是在城里有房子，这样就有地方落户了。这目前是不可能的，没那个资金。 最后苏楠道，“先把户口转出来，落户的事情却不着急。就转到这一片大杂院来，以后买房肯定也是这一块儿。 李秀芳满心的担心。离婚的坏处就出来了，户口都没个地方落。 苏老太道，“实在不行就转老家去，不至于让你户口都没地方落。” 苏楠道，“你们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听奶奶的转农村去。” 晚上苏楠兴奋的睡不着，等奶奶和妈都睡着了，她点着小灯，坐在门口继续看书学习。苏楠也不追求考高分，反正能及格就成。 苏老太半夜醒来，看着门外还有灯，孙女也没见。她偷偷看了眼，这孩子还在看书。就默不作声的上了床睡觉，心里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疼。 第二日苏楠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又精神头很足的样子去上班。 高婶儿道，“这大半夜干啥去了？” 苏楠笑道，“学习啊，最近这不是想多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能多为厂里做贡献吗？” 高婶儿知道她这是说漂亮话。 这年头你学多少都没用，该裁的还是得裁。 总不能临时工不裁，把她这个正式工给裁了。现在厂里眼看着效益是不行了，要不然也不会周六也不给单位做饭。往年周日都是要做的。可见厂里是存心要把食堂给整顿了。 早饭忙完了，东西收拾了，苏楠急急忙忙的跑了。 高婶儿嘀咕着，“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陈婶道，“这也没耽误工作，你怎么就喜欢嘀咕呢。” 高婶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觉得陈婶背叛了她们之间的友谊。 另外一边，苏楠急急忙忙的就往民政局赶，路上又检查了自己的证件，发现没有遗漏，这才放心。 周彦竟然已经早早的等在了民政局门口了。 苏楠可算放心了。还真怕他又中途变卦。 只是人看着不是很精神，虽然头发打理过了，但是脸色很差，一看就没休息好。 看到苏楠，他想说什么，但是却开不了口。 苏楠道，“走吧，进去吧。” “……”周彦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从家里搬出来了。” 苏楠嗯了一声，“挺好的，好好干事业。”她觉得老周家那环境确实不适合人去打拼。 周彦紧紧的抿唇，一言不发的就往里面走。 这次手续办的很快。 还是上次那个大姐。人家都还记得他们两人，一看两人挺憔悴，就劝了几句。但是得到的答复和上次一样的。 苏楠很坚定，周彦不吭声。 大姐叹气，“可不能和上次那样闹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苏楠赶紧保证，这次是来真的。 接下来就是问话，签字。结婚证换成离婚证。 拿到手里的时候，苏楠忍不住多看几眼封面。 确定是离婚两个字，她心里松了老大的一口气。把上辈子憋着的气都给出了。 整个人轻松了。 感觉未来就在前方了。 她和周彦道，“户口的事儿咱们找个时间转。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都随你。”周彦道。 苏楠道，“那行，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转。我这几天要忙着考试入学的事情。” 周彦点点头，“你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 苏楠这次倒是没呛他了，“行，这事儿不怪你，也不能怪我，反正就是不合适。以后也别总是惦记这事情了，早点重新开始。” 她心里是不恨周彦的，希望他以后能取得和上辈子一样的成就。 大家都好好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苏楠表现的越不看重这事情，越随意。周彦心里越发的真实体验到，他和苏楠是真的分开了。 不止是离婚，心也永远无法靠近了。 最后，两人互相道了一声再见，背对着离开。 17、第 17 章 看到了苏楠拿的离婚证，苏老太就准备回老家去了。 这里住的地方小，转不开。而且孙女也挺忙的。她也惦记着家里的事情。 李秀芳还是担心闺女，放不下心。 苏楠倒是挺开心的，“我现在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小事情了，妈，你别担心了。” “哎，我哪里放得下心啊。你这样子……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和你爸说。” 苏楠笑道，“这不是我奶在吗？有她老人家说话，我爸能说啥？” “你爸肯定要难受。”李秀芳可太了解自己男人了，本来就疼闺女，又以闺女骄傲。现在这样子，又心疼又觉得没面子。 苏楠道，“妈，反正你们回去了也能不说我的事情。” 苏老太道，“就她这个样子，能瞒得住？你就放心吧，家里是要脸面，可这婚都离了，那就想开点。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她又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给苏楠，“你在外面，啥都要花钱，先留着用。” 苏楠哪里肯接，“奶，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就成了。”她两辈子都还没让奶享福，哪里能用她的钱。 “拿着，我又用不着。我还等着你以后有出息，让我过好日子呢。”苏老太把钱往孙女手里塞。“你可是我的指望，我可就指着你了。” 这话说得苏楠又是一阵心酸。 她上辈子辜负了奶奶的期待。全家人把所有好东西都供着她，把她捧着高高的。可她没顾着家里。只顾着自己的生活，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苏楠忍不住抱住老太太，“奶，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有出息，以后接你来城里享福。你要好好养着身体。你腿脚不好，下雨天可千万别出门，让我哥他们去。” 她记得奶奶就是一年后下雨天上山找小鸡，摔了一跤，躺在床上修养了几天，人就没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奶过好日子。 苏老太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挺高兴的。 她就是偏心眼儿，就是喜欢这个孙女。 问她为啥，那当然是长得好看啊，和她年轻的时候像。 看着孙女过好日子，她就和自己过一样。 看着这祖孙两腻歪劲儿，李秀芳也顾不上难过了，心里庆幸自家有个好婆婆。要是换了别人家，自家闺女别说能得到支持了，不赶出家门就不错了。 这也是为啥她们那边女人都不敢离婚。因为离婚了就得离开男方家里，而娘家也不可能再让你回去长住，离了婚，就无家可归了。 苏楠也没多留她奶和妈，毕竟她自己现在也确实是忙。不止要上班，还要争分夺秒的复习功课。哪里有时间照顾她们呢。 与其让她们在这小房子里别扭，还不如早点回家自在。 以后自己有钱了，再接她们来城里。 送两人去车站买了票和路上吃的东西，看着她们上车了，苏楠立马又去给老家打电话，说了两人回去的时间。 队长媳妇还想问她们在城里有啥好玩呢，苏楠就说要去上班了，等她奶和妈回去了就知道了。 “这是去城里了，就不认识咱这穷老乡了。”队长媳妇有些不高兴和大队部里带孩子的老太太嘀咕。 平时虽然说是夸苏楠有本事，命好。可心里也难免会泛酸。 谁家没有闺女呢？凭啥这老苏家闺女就能过得好？ 人家去城里了，连说几句话都推脱呢，“忙着上班？就显摆她有个单位。” 苏楠刚去单位一会儿，林秋燕就来找她了。 看着林秋燕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苏楠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有眉目。 她和陈婶打了招呼，就赶紧儿过去了。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里，林秋燕才说起了事儿。 那亭子的事，她已经和领导说了。 “咱们主任的意思是，要租可以，不能短租，要长租。” 短租看不到几块钱啊。 后勤领导现在为了钱的事情也是操碎了心。 苏楠心里乐了，这正合她的意。 她现在提前租这亭子果然是没错的，现在后勤处还没下大决心对食堂这边进行改革，所以还没意识到这亭子的好处。 她问，“长租是多久啊？”长租当然好。 林秋燕道，“好像要三年，你要是为难，那我再去说说？” “算了，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了，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再去找领导谈。只要租金合适，长租也挺好的，也免得以后手续程序多。” 反正她就算以后改行，这地方的生意也能继续做嘛。可以请人做。 “只要厂里租金合适，我就去租下来。” 林秋燕见她表态了，也松了口气，这事儿她毕竟和领导开口了。 领导也挺乐意的，要是苏楠这边变卦，那才不好交代了。 “那我先回去，中午你过来找我。” 苏楠笑着点头，又说等这事儿办妥了，一定好好感谢她。 送走了林秋燕，苏楠心里那是一个美啊。 离婚了，店也马上就能租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的就是马上要迎接的考试，这两天复习虽然也能找到熟悉的感觉，但是就怕到时候报这个门课程的人多。竞争力太大。 高婶儿一直盯着苏楠这边，看她高高兴兴的进来，就道，“哟，刚刚说啥去了，那是林干事吧，管咱们后勤的。” 苏楠道，“没啥，就是聊了几句话而已。” “是不是聊咱们食堂的事？”高婶追问道。 苏楠道，“不是，人家也不管咱们食堂啊。高婶儿，你咋看着这么紧张啊？” “谁紧张了，反正以后裁员也轮不着我。” 苏楠想着，好像除了她，后面就是高婶。 后勤处的人别看平时不管，但是眼睛也是雪亮的。只是不想和这些做了多年的工人拉拉扯扯罢了。有了机会，自然就把人给清除出去了。 中午忙完了，苏楠就去找林秋燕。 后勤的郝主任也在。 郝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身材圆润，盼着头发，看着还有几分威严。 对于苏楠，郝主任是知道的。 这位当初就是找了关系进单位当的临时工。还是厂领导打的招呼。 当时她就纳闷了，厂领导打招呼，竟然还只是一个临时工。 也不知道是啥原因。 所以郝主任也就没多关注。这次要不是林秋燕提起这么一号人，她还真把这人给忘了。“听秋燕说，你想租咱们厂门口那两个治安亭？” 苏楠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见着领导也没紧张。 “郝主任，我知道自己是个临时工，这以后能干多久，咱也不好说。又不想离开咱们单位，正好每天上下班看着那地方空着，觉得租下来，以后也算能有个糊口的事情干着。” 作为厂里的领导，郝主任是瞧不起做生意的。特别是做小本生意的。 觉得不体面。 不止她这么想，现在绝大多数工人都觉得外面摆地摊做生意，那是无业游民才去做的营生。 她倒是没想到苏楠这么体面的人，竟然还想着去做小本生意。 不过最近厂里确实开始清退临时工了。 先从那些没啥关系的开始清。 苏楠这还要往后排排。但是也不会太远。她觉得苏楠应该是听到风声了。 她试探的问苏楠，“你就没想过留在厂里？厂里对你们临时工还是很重视的。”这当然是场面话，只是试探苏楠的关系到底硬不硬。 苏楠笑道，“我学历不高，就算能留在厂里，也是给厂里拉后腿，让领导们为难，所以我还是决定服从厂里的安排。我家里人也能理解我。” 林秋燕道，“楠楠婆家条件挺好的。” 苏楠：“……”她现在可没婆家了。 但是郝主任误会了。想着估计是婆家人也看不上临时工这个工作。她甚至觉得能找一个好婆家的苏楠，估计娘家也有什么硬茬子关系。 估计这做小生意也是闹着玩的，不长久。“苏楠同志啊，咱这可是提前说了，那亭子不能短租，你也知道的，这钱也不多，要是短租，对厂里来说就增加了压力。” 苏楠理解的点头，“秋燕都说了，我尊重厂里的决定。只要租金合适就成。毕竟我这还不知道以后做什么营生呢。” 郝主任见她爽快，自然也不多说。 好歹也是厂领导介绍进来的临时工。以后又要清退了，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 直接开出三块钱一个月租金，长租三年。租金最好是能一次性付清。 苏楠一听这价钱，心里是感慨现在门面是真便宜，以后做生意的多了，知道能赚钱了，门面可贵了。 她为难了的看了看林秋燕，又看了看郝主任，这才点头。 双方当场就写了租赁协议。 苏楠表示自己还得去取钱。 等去邮局取了钱，她又在附近供销社买了点冰棍拎着来后勤处分了。 “我也是第一次弄这个，希望有个好彩头，和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办公室的干事们吃着她的冰棍，个个心里舒坦。等苏楠交了钱，有人就问苏楠准备去做什么生意，以后一定照顾她的生意。 “我也就会做点小吃。我刚还琢磨着以后去哪里弄一些旧的设备呢，现在那亭子就空着。干干净净啥都没呢。” 这事儿找后勤处，那可就找对了。 有管仓库的干事就说前几年食堂不是换新设备吗，旧的炉子锅铲什么的不也有吗？就是卖相不大好。都准备卖废铁卖了。 苏楠一听，立马道，“卖什么废铁啊，卖给我得了。” 也没耽搁，人家嘴里吃着冰棍呢，就带着苏楠去仓库看设备去。 苏楠去看了看，东西确实卖相不行，毕竟厨房里的设备，肯定不如对自家厨房的东西那么爱惜。锅铲的手柄掉了，铁锅的耳朵都没了。 但是毕竟是单位废品仓库，淘一淘还是能淘出能用的东西的。 知道苏楠是单位的人，又和林秋燕是朋友，这些办公室的同志自然也给几分面子。 直接当废品卖了。 苏楠也不能表现的没心没肺，还关心道，“这样会不会为难你们啊，可不能因为我就影响你们工作。” “没事，平时都有这样处理的。” 这事儿也不是很稀奇。之前车间有些旧的机器，都被拿去当废品卖出去了呢。 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更何况这些本来就是废铁，准备统一卖的。 苏楠一听，难怪以后这单位会越来越差，最后办不下去…… 算了，这事儿也和她没多大的关系。 低价买到这些东西，她高兴不已，承诺开张当天，请他们吃东西。 这些干事们倒是也没放在心里，他们对苏楠这个食堂临时工的手艺存疑。要是大师傅出去卖吃的还有吃头，这临时工能有啥手艺？ 而且说实在的，大师傅那手艺也不稀奇了，他们吃腻了。这些年吃来吃去，都那味儿。 18、第 18 章 苏楠这次算是真正要打算白手起家了，就发现真的挺难的。 上次做生意，她虽然没经验，但是好歹不缺本钱啊。店面装修，设备都买最好的。自己忙不过来还能请人。 这辈子发现本钱不够，做生意真的方方面面都要精打细算。 治安亭租了，钥匙拿手里了。又挑好了这些锅碗瓢盆。然后苏楠又发现问题了。治安亭用水不方便啊。 这洗洗刷刷做东西，那可都要水啊。 她自己现在住的那屋子太小，大院里人挤人，也不可能在那边做。 她晚上下班回去的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儿，最后得出结论，只能去买水。自己一桶一桶的从厂里往外面拎。 苏楠想到那个场景，是又觉得累，又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心里倒是没觉得害怕，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多难的事儿仿佛都有解决的办法，聪明人有聪明的办法，她这样的蠢人，也有蠢人的办法。 蠢人想做事业，就得多费力气。谁让咱们脑子不够聪明呢？ 做生意这事儿暂且还不着急，对苏楠来说，还是复习最重要，她索性先扔一边。 …… 苏老太和李秀芳在县里下车，家里就有人来接了。 大孙子苏柏拉着驴车过来接他们。车是找队里借的。回头要给这驴子吃一天草料。 苏家大房的孩子都长的不错。 除了苏楠之外，苏柏也长相清俊。加上也念了书的，所以身上还有几分书生气。 但是他也是种田的好手，平时拿的工分也不少。 苏老太最遗憾的也是这个孙子。 当初两次高考都因为意外没有参加。后来也参加不了了。这事儿就耽误了。以后只能留在农村继续种地了。 苏柏看着自己妈和奶下车了，赶紧过去搀扶着老太太。 要不是在外面，他都要背着老太太了。就怕她那脚走路不舒服。 苏老太道，“我好得很，不用扶着。” 苏柏笑了笑，一直把老太太扶在驴车上面坐着，又让自己妈坐上去。 自己则牵着绳子在前面走路。 苏老太觉得还是回到家里舒坦，就是闻着这驴粪味儿，也觉得亲切。出门一趟啊，还真惦记家里了。 不过她又说起了自己在省里看到的人力三轮车。“那车要是有一辆，咱进城才方便呢，比这驴车好使。” 苏柏问道，“楠楠那边咋样了？” “……” 两人都没说话。 但是苏老太不准备瞒着自家孙子。这孩子以后也是家里要当家的。说得现实点，以后楠楠真要找娘家人依靠，也只能依靠这个哥。 “楠楠离婚了。” 苏柏差点摔一跤，大惊失色，回头看着自己妈和奶，“这……我是听错了？” 李秀芳擦擦眼睛，“是离了。” 苏老太道，“哭啥呢？” 李秀芳不敢哭了，但是还是心里难过，别看她在城里没多说啥，但是心里哪里能高兴呢？那可是离婚啊，以后自己闺女在城里无依无靠的，还是个离婚的女人。肯定要被人欺负的。 光是闲言碎语都能听不少。 苏老太和自己孙子说了情况。 苏柏气得不得了。 觉得自己小妹这是受了委屈了。 当初周彦的事儿，他可也是支持的，只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李秀芳道，“和小周没多大关系，就是他家里人问题大。” “周彦也不是个清楚的人，”苏柏气道，“一个男人，要解决问题，办法还是很多的。他是那长大的，咱家楠楠是才嫁过去的，他不比楠楠办法多？愣是啥也不管。要不然楠楠能离婚？” “行了，这事儿别嚷嚷。”李秀芳赶紧劝道。 苏柏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到处宣传，让人听了，回头也是说楠楠的闲话。 毕竟村里的流言蜚语能逼死人。 三人心里虽然不舒服的，但是到了村里还得表现得乐呵呵的。 有人看到苏老太她们回来了，立马围过来打听她们去城里的情况，问她们咋不多住两天。 苏老太把孙子和不大会说话的儿媳妇打发走了，就应付着村里人。 “孩子们忙，楠楠要上班，每天忙着呢，哪里有时间陪我待家里啊。我又不习惯城里生活，还不得赶紧回来？” 又有人问，“楠楠没给你买点啥？” “带我去吃了国营饭店呢，那厨子手艺可真好。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钱了。让我自己买。” 这话说得村里人羡慕极了。 还想多听点，老太太说自己坐车累了，得回去休息。改明儿再说。 晚上大伙儿都下工回来了。 二房一家子也过来打听城里的情况了。 李秀芳心里难受，干脆躲厨房里去做饭。 老二媳妇陈月英进屋就围着苏老太道，“娘，楠楠就没说啥时候给家里也安排安排？总不能她一个人在城里过好日子吧，当初你把那工作给她的时候，也说着要帮扶家里的。” 苏老太道，“急啥，这猴急的样子让人瞧不起。再说了，都得等机会。” 陈月英笑着看了看苏柏，“也不是我着急，我这是替苏柏着急呢。他可是楠楠亲哥呢。” 苏柏道，“二婶，我不想靠我妹。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能靠自己？” 陈月英没说话，让自己大儿媳妇对付这小辈。 她儿媳妇刘月也没有辜负她，直接开口就炸，“你这不是总是失了点运道吗？”两次高考都出问题，这是老天爷都不让出头啊。 苏柏变了脸色。 苏老太生气了，直接让老二媳妇滚。 苏青山和苏栋都赶紧拉着自己媳妇走，别惹老太太生气。回头气出好歹来了。 陈月英拉不情不愿的回去了，嘴里还嘀咕老太太偏心。她生三个娃，个个都聪明伶俐，咋就比不上大房了。啥好事儿都轮不到自己家里。 然后又和自己男人道，“你觉不觉得大嫂不对劲儿？” 苏青山抽着烟，“哪里不对劲儿？” “从城里闺女家回来，咋样也要嘚瑟嘚瑟啊，你看她躲厨房里去干啥啊？”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苏青山道。 她儿子苏栋在边上笑喷了。 陈月英气的翻白眼。 不止陈月英看出来了，大房这边的人都看出来了。 苏宝山和李秀芳几十年的夫妻，啥变化，他都能知道。从地里回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只是他还以为是和自己上次一样，在周家受了气了。 晚上回屋里，还安慰了自己媳妇几句。 结果李秀芳在自己男人面前憋不住了，直接哭着把事儿说了。 苏宝山震惊得就和当头一个雷一样。炸得人都要晕了。 嘴里念叨着，“咋可能呢，这不可能。” “这才多长时间啊。” “到底咋回事啊？” 李秀芳当然不能说是自己闺女坚持离啊，就说周家挺坚定的，想着这家人态度不好，就同意了。 “那也得和家里人商量了才行，我这当爸的都没上门去找他们算账呢。”苏宝山生气道。觉得这婚离的太简单了。 这年头夫妻打架，婆家娘家都要斗一场呢，咋这离婚就这么悄声无息的说离就离了？ 李秀芳道，“娘说她能做主。” 苏宝山：“……” 另外一个房间里，苏柏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媳妇许清道，“是不是妈和奶在城里受委屈了？” 苏柏没吭声。 许清继续道，“这也不奇怪，门不当户不对，不会幸福的。男人条件太好，早晚要出问题。就是现在没问题，以后时间长了，也要出问题的。” 苏柏道，“行了，这些事情你别在妈她们面前说，她们不喜欢听。” “我都知道。”许清道。“你劝楠楠，在家里勤快点，婆婆姑子说啥都忍着，时间长了就能好了。”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进门前，婆婆也看不上她，可进门后，她就用自己的行动打动了家里人，不都对她挺好的。 苏柏叹气，也没法和妻子沟通这事儿。他媳妇倒是个好人，对楠楠也好。当初奶把那工作给楠楠的时候，她不止不闹，还劝他。他就知道许清这人是真好。 可她娘家人靠不住，岳母嘴碎得很。要是把楠楠事儿说给她听，她又和娘家一说，这事儿就闹开了。 作为哥哥，他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把自己妹子的事儿传出去。干脆闭眼装睡。 但是苏柏心里打定主意了，自己不能再这么窝着了，得想法子挣钱。以后给家里人当靠山。要是自己有出息，老周家人也不会这么对他妹。 和老苏家这样只打算瞒着不同，周家这边第二天就往外说了这事儿了。 话是周敏往外说的，她是巴不得把苏楠的不好对全世界宣布。 李文玉本来还有点犹豫，可听自己闺女分析了一下，也觉得该早点说出去。首先就是要占据主动权，然后就是自己还得给儿子赶紧物色一个新媳妇啊。 现在好对象都早早的被人定出去了，她家不能不说。 反正儿子条件好，虽然结过婚，但是也没孩子，这不和初婚差不多吗，也觉得没什么好丢人的。 于是周彦离婚才两天，大院里人都知道了。 前妇联吴主任直接上门来了，着急的和李文玉沟通这事儿，“家里有问题，怎么不和我说呢？我来调解啊，怎么就直接离婚了？” 吴主任心里气的不得了，她这英雄还没用武之地呢，院子里出这么大的事情了，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失职了。 李文玉注重自己在外面的形象，不想别人说自己嫌贫爱富，看不起农村人。也不在这位面前说什么苏楠的坏话，只是摇着头，叹着气，再来一句，“到底还是观念不同。实在是……我也是盼着他们好啊，可人家非得闹……” 反正后面的话让人脑补去。 但是李文玉到底是低估了大院里的人的脑洞。人家也是有正常逻辑的。 大院里是都知道老周家媳妇喜欢闹，结婚之后，三天两头的让周家人不高兴。大伙儿就没想过会离婚。 因为周家之前那意思，这媳妇为了嫁给自己家里，愣是想法子拖了周彦五年啊。 这才不到一年呢。 而且那媳妇家里条件那么差，好不容易结婚，咋就舍得离婚呢？ 是不是……周彦自身有某种无法言说的问题。 要不然咋舍得离呢？ 难怪周彦还搬出去了，肯定是觉得没脸见人。 19、第 19 章 关于周家的传言，是传不到苏楠的耳朵里的。 她现在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除了干活，基本上都在啃课本。 还找办公室的年轻同志帮忙指点难题。然后这些人就都知道，苏楠准备去念书了。 不管什么时候，好学的人总是能得到别人的好感，特别是苏楠还特别的热情大方，人也长得好看。 又听林秋燕说她特别有眼光，女同志们纷纷约她考完试之后去逛街。 有些参加过考试的，还传授了考试的经验，告诉她大概考试范围。 因为实际上每年出题的都是那几位老师，万变不离其宗。有了这个考试范围，苏楠复习的过程又简单了许多。连着刷了几个晚上的题，背诵了一些考点。 晚睡早起，几天功夫都憔悴了一圈。 苏楠也不好意思抱怨辛苦，因为她发现房东江大姐比她还要辛苦，每天晚上她背完书准备睡觉了，江大姐才回来。 听江铃说，她妈妈现在白天在鞋厂上班，晚上还找了个小炒店给打零工，工资开的不高，但是总算多一份收入。 苏楠一想，人家能做到的，她咋就做不到呢？ 再苦，好歹也是给自己学的，也是给自己赚的，自己能直起腰杆做人。 这么一想，她又能坚持了。 因为照顾到职工考试，所以考试时间也是安排在了周末这天。考试这天一早，苏楠带着两个黑眼圈，就精神抖擞的出门了。 考试还是在学校‘安阳纺织与服装技术学校’。 拿着报名的时候发放的准考证，苏楠就了学校里面。 时隔多年，坐在教室里考试，她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这是继离婚之后，第二次让她更清晰的有了改变人生的自觉。她觉得哪怕结果不如人意，她也不会太过失落，因为她还年轻，还有更多的机会。 考试一直进行了一整天，中午苏楠都是在外面买了肉包子，边吃边临时抱佛脚继续复习下午的考试。 直到最后一门课考完了，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苏楠才感觉到放松。 试卷难度不大，确实都是考的基础，她最近复习的很多知识都考到了。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招生名额有限，大家都考得好，那竞争压力也是很大的。 所以哪怕她自觉题目做的还不错，也不敢说自己百分之百能考中。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学校。 然后下定决心，哪怕这次不行，以后也要继续考试。 苏楠没立马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粮食供应站当地粮食的价格。 她之前一直在食堂干活，那边都是统一购买的，所以这边的价格，她还真不清楚。 价钱倒是不贵，面粉一毛八一斤，小米一毛三，玉米面一毛一，苏楠心里还琢磨着要不要在城里买这些做生意，就听着粮站的售货员问，“粮本带了吗？” 苏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都能忘。 离开粮站，苏楠就直奔邮局，给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苏老太。 听孙女说考完试了，还要等结果，苏老太十分高兴，“念书好，念书的娃子才有出息，别有压力，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苏楠道，“奶，我这边粮食不够吃，想在家里收一些粮食。要一些麦子，谷子之类的。还有玉米面。” 苏老太秒懂，孙女这是要做生意了。“好，等你哥回来，我和他说说。你看要多少，回头让他给你送过去。” 苏楠就把自己要的东西种类数量说了。 她现在考完试，基本上不忙了，这生意就得做起来了。 又听奶奶说让她哥送过来，苏楠心情有些复杂。 说起来她哥也是个能人，上辈子也是有机会挣大钱的，但是也不知道咋的，他好不容易做点生意起来，就让人坑了。 那会儿她和家里已经联系的少了，她打电话问她哥这事儿，她哥也说没事，不想让她打听。也不想让她管他的事情。 后来就没做生意了，在家乡的小县城住着，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她后来身体不好，觉得自己要不行的时候，也回去看过他。 那时候她哥也没有了斗志，好在他的能耐，在县城里做小生意是不成问题的。日子过着还算富足。 他的孩子念书好，考上了公务员。嫂子说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是骄傲。 不过这孩子不是亲生的，是抱养的。不是他哥不能生，而是嫂子当年不小心流产，伤了身体。 可惜苏楠回来的时候，嫂子身体已经伤着了。正是她哥参加高考的那一年。 苏楠想着，这次一定要想办法让嫂子把身体治好，然后让哥避免走上辈子的老路。 …… 苏柏晚上回家，就听奶奶说起这事儿。 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妹现在离婚了，一个人在城里，他总是不放心。但是离着远，他也没法帮忙，现在好了，好歹能帮上忙了。 苏宝山沉默了一下，还是让自己媳妇去拿钱给儿子。 收粮的钱家里先给出，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苏老太笑着道，“这就对了，咱一家人力往一处使，只会越来越好。楠楠这孩子没白去一趟城里，现在眼界也开了，想法也多了。我看她没准真能折腾出来啥。这次柏哥儿去城里也好，也开阔一下眼界。” 苏柏也是这个想法，他也打定主意要有出息，既然这样，就不能总窝在村子里。 正好他妹子在城里，也能带他认认路。 李秀芳和儿媳妇许清都没开口说话。 晚上吃完饭，苏柏就开始清点家里的粮食。要是有多的，直接从家里拿也行。 不够的部分还得找二叔家里看看，然后再去附近相熟的人家问。 现在粮食产量比前些年好，他们每家分的粮也多。不过也好不了多少。 听说明年要分田地了，苏柏就等着呢。 许清见自己男人忙里忙外的，有些担心，“这生意能做吗？会不会被抓？” 苏柏笑道，“不会，我都去公社了解过了，人家说了，现在只要不是雇佣多个工人，就不算违法。” “但是我听说粮食是不能随便卖的。得卖给粮站。”许清道。 苏柏早就准备了理由了，道，“咱家也不是卖啊，咱妹子在城里没吃的，还不能送点过去？” “……” “非得你去吗？那么远，要不让爸去？他上次去过。” 苏柏道，“爸不喜欢去城里，再说了，我也想去看看楠楠。” 许清道，“有啥好看的，她去城里了，也不一定看得起咱家。你看爸和奶，还有妈去了都受气。” “别瞎说。”苏柏不高兴，“那和楠楠没关系。” 许清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娘家人就容易受气。” 苏柏也不好说自家妹子为这事儿，已经和周家那边离了。他道，“楠楠不会的，她现在正需要我这个哥的帮助。你上次不是挺支持楠楠进城吗？” 许清抿着嘴没说话。心里还是不高兴。可她也不敢让苏柏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苏柏的，这个男人特别好。她不想让苏柏嫌弃她。 苏柏见她闷不吭声，就道，“等以后楠楠那边好起来了，我带你去城里玩。” 许清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苏家这边帮着收粮食的时候，苏楠也开始腾出时间，把自己那些家伙收拾收拾了。 苏楠和后勤处说好了，以交水费的方式，每天能用厂里的水。她就开始洗洗刷刷。 这会儿，厨房的人才知道，苏楠竟然已经在门口租了个亭子，而且还买了铁锅，这是打算去做生意啊。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哪怕是厨房的工人，也瞧不起在外面做小生意的，特别是苏楠这生意真不大。 而且她们觉得苏楠特别没脑子，竟然在厂门口摆摊，这能有啥生意啊。 “咱食堂开着呢，工人还能不吃食堂，去你那边吃？”高婶泼冷水道。 苏楠叹气道，“那没办法，我也就这点本钱了。别的事儿都不会，能卖啥？要不高婶你借我点？” 高婶：“……” 陈婶问道，“你有信心吗，这做生意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做的。” 虽然不知道苏楠现在啥情况，但是她可知道，苏楠是一个人住的，这说明苏楠的婚姻这是要出问题了。一个女人没有后路，要是做生意失败了，那可惨了。 苏楠对陈婶倒是尊敬，“我都考虑过了，不管咋样，应该是不会赔本的。先试试看。” 实在不行，以后就在厂门口卖菜吧。房租肯定是能赚回来的。 但是苏楠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 有食堂咋了，多的是吃食堂吃腻了，想换口味的。 要不然国营饭店那么贵，服务态度还不好，哪里来的那么好生意？ 陈婶和刘婶都主动留下来搭把手。 苏楠心里是感激不尽。以前她真的忽视了很多东西，也错过了很多东西。 有两位婶子都不帮忙，她这活自然也做得快。 治安亭虽然不算大，但是作为小店子是够的，炉子和锅碗一放，完全没问题。 买东西的人可以从窗口点菜。 收拾好了之后，像模像样。 刘婶惊奇，“我就没想过这治安亭还能当门面用的，之前都荒废着。不过咱这边能卖啥啊？” 苏楠道，“卖生活消耗品是没问题的，咱厂里人虽然不多，但是这附近居民区也不远啊。多宣传宣传，路过的人多了，总能买到的。” 她也有心提醒一下刘婶。对于帮助自己的人，苏楠都尽量回报。 可惜刘婶没这个想法，她自己这份工作做的挺好的，也体面。 婶子们收拾完了就回家了，苏楠则在这边琢磨着到时候卖哪些东西。 正琢磨着呢，外面就有人喊她。 苏楠一看，竟然是周敏。 她想起来，自己户口还在周家呢，这又是个问题。 20、第 20 章 周敏看到亭子里的苏楠，恨不得踮着脚尖，俯视苏楠。 不用问，她就知道苏楠在干什么了。 本来是准备早点来逮着苏楠的，没想到苏楠人就在这里，刚刚那个门卫和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呢。 差点没认出来，这个灰头土脸的人会是苏楠。 好歹当初在她家的时候，人还算体面。还有一张脸能看。 现在简直就和老妈子一样了。戴着围裙和帽子，口罩遮脸。 她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这人以前是她弟媳妇。 苏楠都不用听周敏说废话，直接道，“你是为户口的事情来的吧，离婚的时候我和周彦说好了，我前几天忙，忙完了就找他转。” 周敏似笑非笑，“我就是防着你找借口找周彦的，转个户口而已，要周彦做什么啊，我来就行了。” 苏楠问道，“户口本上面有你吗？你拿着去公安局，人家认吗？” 周敏：“……” “别和蜈蚣精一样，啥事都想插一脚，显得你腿多。” 好歹在村里的时候她也算是能说会道的，能说不过周敏？ 之前她就是被这人给pua了，整个人都自卑了，觉得和人吵架很没面子。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 吵架谁不会啊？周敏两个都不如她一个。 周敏这张嘴还真说不过苏楠，她气的脸鼓了鼓，嘴又歪了歪，然后放狠话，“你厂里人还不知道你的事儿吧，你就不怕我嚷嚷开了？” “你嚷嚷啊，又不是见不得人。但是你要实话实说的嚷嚷，要是说错一句，我也去你单位嚷嚷去。告诉所有人，你周敏就是个蜈蚣精，特别喜欢插足别人的婚姻。” “你才插足呢，那是我弟！” 苏楠笑呵呵的问，“你敢说你没搅合？搅合了就是插足。” 周敏气的脸红脖子粗。 她到底是要脸的，也真怕苏楠这种农村丫头不管不顾的到处闹。到时候丢人的还是自家。 “那这户口你什么时候转出去？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着拖着周彦。我家里已经在给他物色对象了的，个个条件都比你好。” “放心，我天天惦记着转出来呢。至于周彦找啥对象，我不关心。反正不管找谁，肯定人品比你好，不会回娘家插足弟弟弟媳妇婚姻。” 周敏气得不得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那你是等不到了。”苏楠道。 周敏咬咬牙，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是气自己，干脆气冲冲的走了。 脱离了滤镜再看着人，苏楠还真瞧不起周敏。 这人是城里人，是有单位。可是工作能力不行啊。要不是她男人后来跟着周彦搭着周彦一起做生意，也维持不了她富太太的气派。 现在想想，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真要算起来，自己这身份在法律上，可比周敏离周彦更近。周彦要是死了，她可是第一继承人的。 放了狠话，苏楠又开始考虑现实问题了。 转户口。 她得先回去找人咨询一下，比如街道办外勤人员胡婶。 苏楠把身上的围裙帽子一拖，把治安亭上了锁，就直接回家去。 到了胡婶家门口，她往里面喊了两声，结果胡婶竟然不在。 胡婶的邻居就出来了，也是个胡婶年纪差不多的婶子。打量了一下苏楠，就问道，“你是不是住江家那屋的那个？” 苏楠这长相在这一块儿还挺有辨识度的。 “我是住江大姐家的，婶儿，胡婶在吗？” “不在咧，江家那个出事了，家里也没个大人，老胡去帮忙了。” 苏楠一听，立马问道，“出什么事了？” “人在车间倒下了，送医院去了，这不是得人去照看吗？” 知道这消息，苏楠立马问人送哪个医院了，然后也没回屋，直接就去医院去。 苏楠到了医院的时候，江铃正坐走道里面哭。 “玲玲，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江铃难得的哭，“姐姐，我妈晕倒了，医生说身体很不好。” 苏楠道，“你先别急，医生肯定能有办法的。你妈现在在哪里？” “还在里面打点滴。”江铃眼睛红彤彤的。 难为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得面对这些事情。 苏楠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就去找胡婶。 好歹是住江家的。江大姐一个人带着孩子，她能照应的也照应一下。看看吃饭啥的，怎么安排的，需要回去拿什么东西之类的。 能帮就帮帮。 刚进病房，胡婶就和另外一个中年女同志走出来。 两人正摇头叹气的要出来，正好和苏楠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胡婶惊讶，“小苏，你咋地来了？” 苏楠道，“我听人说江大姐出事了，过来看看。” 胡婶欣慰，“你也是个心肠好的。” 然后和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住江玉兰家的租户，听说出事过来看看。” 那中年女人对着苏楠点点头，然后和胡婶道，“我还得回厂里去和工会说说情况。” “行，你去，这里我帮着招呼。”胡婶立马道。 等人走了，苏楠就问胡婶，“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我看着江大姐好好的呢。” “啥好好的啊，那是强撑着。我早就说了，她这样不成。本来鞋厂的工作就不轻松，晚上还去帮工。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啊。何况她又是个节俭的人，舍不得吃好的。刚刚医生都说了，她还营养不良。” 这年头的人其实普遍的营养都不算特别好，所以江大姐这个营养不良其实就是已经比普通人还要差的意思。 这次晕倒也不是突然的事儿，是多年的亏空，身体早就不成了，如今再一使劲儿，自然就爆发了。人现在虚着呢。 苏楠道，“那现在要住院吗？” “何止住院啊，医生说她现在身体不适合在一线，现在这情况还不知道咋办呢。” 苏楠问道，“那让单位给她换个轻松岗位啊。” “这不是回去争取了吗？” 胡婶可不好看。那些轻松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愿意让出来。主要是江玉兰学历也不高，当初接她妈的班接的挺早的。那会儿也不追求学历，现在单位里高中生中专生好多，人家都追求高学历呢。 苏楠陪着胡婶坐了一会儿，又进去看江大姐。她人已经醒了，苏楠就问她要不要回去拿住院用的东西。 “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江玉凤小声道，“住院要花好多钱。” 苏楠道，“我听胡婶说，单位给报的，别担心。你这属于工伤。” “那也不成，厂里领导要不高兴。” 江玉凤很担心。 胡婶进来了，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想那么多干啥呢，把身体养好再说。”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江玉凤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见胡婶这么说了，也不敢反驳了。只好麻烦苏楠给她带两件换洗的衣服，拿用的盆过来。 苏楠立马答应了，就和胡婶一起回去，把江铃也带上了。 路上，苏楠倒是还记得找胡婶打听落户的事情。 她说想把户口转这胡同来，能不能有啥办法。 胡婶好奇道，“你转我们这边来干啥啊？” 苏楠道，“我原来落户口那地方，人家不让我落户了。我得迁出来。但是我不想迁回农村去，所以想先找个地方落户。” 胡婶就担心，“这可不简单。你得在咱们这片有房子才行。租房子是不能落户的。” “我知道，所以您这不是懂得多吗？找您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胡婶顿时乐了，然后立马给苏楠出个主意，“要不找个我们这边的人结婚，这户口不就落了？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这手上好几个合适的小伙子。” 苏楠：“……” 原来胡婶都靠不住的。 苏楠真的体会到了艰难。离婚后，想留在城里，竟然没有一个地方能给她落户。 房子房子，等她有钱，首先纪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想咋落户就咋落户。 胡婶又好奇打听，“你户口原来落哪里啊，咋就突然不让你落户了？” 苏楠想着，这事儿也没啥不好说的，躲躲藏藏显得自己见不得人。就道，“从我之前婆家迁出来的，现在不是一家人了。” “……！！！”胡婶受到了好大的惊吓。 她左右看看苏楠，“这，这是咋回事啊？” “性格不合。” 然后就不多说了。具体原因，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没必要和胡婶说这些。 胡婶顿时魂不守舍了。 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是个离婚的女人。 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又仔细打量苏楠，越看越可惜。 等和胡婶分开之后，江铃小声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和胡婶说了啊。这事儿别往外说。” 江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这事儿很不好，其实这里也不是没离婚的人，所以她就经常听到人说闲话。后来人家再婚了，才没再说。 苏楠笑道，“我只要还住这片，迟早要知道的。总不能以后做傻事都小心翼翼的怕人知道，与其这样偷偷摸摸的，不如大大方方的。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你理不理解。” 她要在这边上学，这边做生意，肯定很长一段时间得住这一片。迟早要知道的。与其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不如自己先说。正好也绝了别人给她找对象的心思。 “我理解，我要是有秘密，心里憋得难受。”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不敢和人说我没爸。不敢带同学来我家里玩。但是后来还是被人知道了，大家都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说我坏话。” 苏楠道，“说就说了，咱也不是犯法的。错的不是咱们，是那些背后说闲话的小人。咱们要无惧流言。而且说闲话的人也不是所有人，只有那么一小撮人，那些人谁的闲话都说。不能因为这一小撮人，就自己看不起自己，是不是？” “嗯。”江铃抬头看着苏楠点头。心里越发觉得苏楠是个好人。 两人在家里收拾好了东西，又一起送医院去。 苏楠也没法帮更多，她待会儿还要赶着去上班。 也没多少时间了。 但是答应等下午有空，会去医院看她们。 江铃道，“姐姐，你忙工作，我会照顾我妈妈的。” 她现在觉得苏楠姐也很不容易。 苏楠道，“大家都住一个屋檐下，能帮一把是一把。要是我哪天不舒服了，不也指着你？” 江铃这就明白了，远亲不如近邻嘛。 江玉兰心里感激。 人在遇着困难的时候，能遇着人搭把手，真是很幸运的事情。 这个老实的女人心里都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月底的时候，少收苏楠五毛钱房租了。 因为要照样房东大姐，所以苏楠又开始忙起来了。 胡婶不可能一直给江大姐送饭，所以下午那顿，苏楠还帮着送。 她在食堂帮着买的，也比在店子里买要便宜。 这么忙，她还从中抽去公安局咨询了自己的户口迁出情况。 在得知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之后，苏楠就准备要不就直接迁回老家去算了。没必要为了户口的事情憋死自己。 等以后买房子了，再迁回来。 打定了主意，她就去找周彦谈转户口的事情。也没去周家，而是找周彦上班的时间去的周彦单位。 也得亏她和周彦上班时间是分开的，倒是方便。 21、第 21 章 周彦已经搬出来了，住在单位里的单人宿舍。 得益于家里人的宣传，周彦单位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离婚的事情了。单位领导还找他谈过话。让他不要因为这些事情闹情绪影响工作。 言语中对他还是重视的。 周彦也没影响工作，反而因为在离婚之后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天都不到深夜就不回宿舍睡觉。他一睡觉，就会想到苏楠，然后整晚都睡不着觉。 小陆听门卫传达室那边说有人找周彦，来人名字叫苏楠。一下子心跳砰砰砰的。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犹犹豫豫的去找周彦，“师父，有人找你。是师……是楠姐。” 周彦正在画图纸，听到苏楠的名字，图纸都画歪了，这张就废了。 他吸了口气，起身下楼，边走还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邱新兰在窗户那边看着，然后又发现周彦下去了，就找小陆道，“你说这都离婚了，怎么还来纠缠不休啊。” 小陆无语。 邱新兰知道问不出什么事情来，但是心里也不痛快。 在知道周彦离婚之后，她对周彦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反正她心里是觉得自己这是在周彦单身之后才发生的变化，在之前只有同事友谊。 现在她对于自己这份感情也是认可的。 虽然别人都在说周彦的闲话，说周彦有什么问题，但是邱新兰便是自己不相信。她和周彦在一个办公室，就没觉得他哪里不正常。而且就算有什么缺憾，她也不在乎。她就看中这个人了。 现在就不免有些酸。 楼下，苏楠也看到了下楼的周彦了。 周彦看着比离婚那天精神状态好多了。看来是已经走出离婚的阴霾了。这样也好，每个人都要朝前看。 周彦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刚考完试，等着结果呢。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转户口的事情。” 听到转户口，周彦心里闷闷的，“急什么。” 他知道苏楠的性子，离了就很难再挽回，但是心里还是存着点念想。他们还在一个户口本上。 苏楠道，“迟早的事情，转出来也好。你姐今天也去找我说这事情了。” 周彦脸色变了变，“你不用理她的。” 苏楠笑道，“我也不好赖着，我就和你商量个时间，早点转出来。” 周彦沉默了，同样意识到，这和离婚一样，已经是苏楠决定的事情了。 “你找到地方落户了吗？” 苏楠点头，“我打算转老家去。” 周彦担心道，“那以后再转回来就麻烦了。” “以后总有办法。这个你别操心了，咱们约着先把事情办了。” 周彦找不到别的借口了，他只能接受这个提议，“好，那等下周吧，我这周工作都比较忙，没时间请假。” “也行，那就下周一吧。” 也就几天的功夫，苏楠也没那么着急。反正约好就成。 周彦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苏楠就准备走了，突然就听到有人喊周彦。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苏楠看了眼，有些熟悉，然后就想起来了，这不是邱新兰吗？ 她还真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人来。 说起来这人在她上辈子的生活里也算是短暂的有点影响力的人。有一阵子，周家人特别喜欢她，因为邱新兰在周彦辞职创业后，也跟着辞职了，加入周彦的公司。那阵子出入周家就多了。 周家人特别喜欢她。天天念叨她。 苏楠还酸了一阵子，她看得出来，邱新兰喜欢周彦。并且毫不掩饰，已经开始从家人这边下手了。 而自己当时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和周彦的婚姻，以及婚姻里面生下的儿子。 只是后来邱新兰突然就嫁给了一个外国人，然后出国了。挺突然的。然后这人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周家人也不再提她了。毕竟一个‘追随’自己儿子的女人这么快就选择别人了，这么看都显得自家自作多情了。周家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 邱新兰看了眼苏楠，然后和周彦道，“有个工作我要找你讨论一下。” 苏楠见状，就自己走了。不打扰两人了。 看着苏楠的背影，周彦心里迷茫了片刻。 不管是多久，他总是没法接受苏楠背对着自己。然后越走越远，这好像离婚那天看到的场景。 “周彦，你看什么呢？”邱新兰问道。 周彦看了她一眼，“你管太多了吧。”然后直接上楼去了。 看着周彦这个态度，邱新兰顿时如遭雷劈。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整张脸都羞恼红了。 周彦没理会邱新兰怎么想的，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万事都被人掌控着。 先是他的婚姻，现在是他的户口。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特别没用。他连户口本都没法做主。 得把户口先转出来，落在单位。好歹自己不用再被家里人拿捏着户口。 计划着这些，他突然自嘲的笑了。 和苏楠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条件很好，比很多人都有优异。 等离婚了，才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穷光蛋。 但是周彦这会儿也完全没有证明自己的想法。以前那些上进的激情也褪去了。 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在离婚后取得的成就越大，他的家里人就越会觉得他们阻拦自己婚姻的做法是对的。 一想到这，他心里一口气出不来，干脆什么也不想。 …… 苏楠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打算问问家里那边啥情况。顺便把转户口的事情和家里说一声。 她觉得这事情还是对不起家里人了。 家里人并不想让她离婚的事情在村里传开。 等苏老太接了电话，她还没来得及说户口的事情，苏老太就说她哥苏柏早上出发了，已经去城里了。他自己有地址，自己会找过去，不用苏楠接。 苏楠道，“我哥这么快就来了啊。” “这不是惦记着你吗，就想着早点过去。”苏老太道，“你有啥事就和你哥说，这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哥是个靠得住的。” 苏楠应了，然后和苏老太道，“奶，对不住你们。” “别说傻话了，赶紧回去，你哥没准就要到了。” 苏楠嗯了一声，鼻子酸酸的。 家里人对她越好，她越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糊涂透顶。 她计算着时间，赶着回单位去上了班，等午饭那阵子结束了，她又急急忙忙的去车站接人。 苏楠到车站的时候，苏柏已经到了，正在从车上下东西。 他这次带了很多东西过来，都在车顶上。 得亏他个头高力气大，要不然还真搞不定。 苏楠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苏柏满头大汗的在整理袋子。 这会儿的苏柏还很年轻，充满着年轻人的斗志。 “哥！” 苏柏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自家妹子了，顿时笑开了，“楠楠。” 苏楠也笑了。 那个上辈子只知道哀怨过日子的自己，还有郁郁不得志的哥，这会子都会改变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兄妹两人难得见面，心里都很开心的。但是苏柏心里还是惦记着妹子离婚那事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见苏楠没说那事儿，他也不好提。 苏楠倒是主动提起来了，“哥，我挺好的，比在周家的时候好多了。每天过的特别有劲儿，也特别充实。”以前她也总是说自己过得好，但是其实心里很不开心，又害怕被人知道，总是强颜欢笑。她不喜欢这种滋味，慢慢的也不愿意联系家里人。现在她终于可以真心实意的说一句，她过得很好。 “好就成，人活着总不能让自己憋死，啥事都想开点。” “嗯。”苏楠道，“我都知道了。” 兄妹两说开了，心情也都放松了。 苏楠就说带他去吃饭。 苏柏不乐意，“我自己带了干粮，车上已经吃过了。我知道你要做生意，咱节省点。以后赚钱了，你再请我吃好吃的。” 苏楠抿着唇重重点头。 粮食挺多，好在苏柏带了扁担和绳子，能挑着。他问苏楠要挑哪里去。是住的地儿还是店里。 “去店里吧，我住那儿小。顺便能让你看看我的店子。” 苏柏二话不说就挑起来了，笑着道，“赶紧带路。” 其实也能坐车，但是因为挑着太多的东西，怕被人嫌弃，苏柏也不坐城里的公车了，就光挑着。“正好看看城里啥样。” 苏楠没有勉强他。 此时她很理解苏柏的心态，就和她上辈子刚进城的时候的心态一样，总觉得格格不入，总怕人瞧不起自己。 苏楠道，“我也不爱坐车，人太多，挤得慌，还总有一股味道。城里人其实也有很多不爱坐这车的。” 苏柏轻松的笑了笑。 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厂门口。 苏楠赶紧去开了店门，然后引着他把东西放进去。 “哥，就是这，你看咋样？” 苏柏把一担粮食放下，仔仔细细的瞧着，笑道，“挺好，也算是个落脚的好地方。总比外面日晒雨淋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这么个地方特别方便。而且租金也不贵。” 苏楠和他说着自己的规划，说着自己的理想。 看着神采飞扬的妹妹，苏柏总算是相信了她的话，自家妹子这是真的比之前要好。 浑身上下都透着自信，透着一股精神劲儿。 知道苏楠待会儿又要去上班，苏柏也不急着回去，就在这里帮着她收拾东西。 “哥，我打算户口转回去了。”苏楠突然道。 苏柏动作一顿，然后点头，“应该的。” “就是要让家里被人说闲话了。”苏楠心里其实挺愧疚的。离婚确实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因为她离婚在这个时代对家里人来说是不光彩的。 哪怕她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也不能替家里人不在乎。 她心里也很无力。 重生前，她总觉得自己要是能回到过去，就能咋样咋样。等真的回来了，她发现现实更加残酷。 她还是一个农村姑娘，没钱没人脉。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她依然只能一脚一脚的往前走。就比如之前设想的落户的事情，最终也只能走这最后一条路。 苏柏道，“没啥，别人说别人的，咱们不怕。当初我的闲话就少了？要不是为了你嫂子，我也不会在乎。” 当初他和许清会结婚，也是一场意外。 许清当时落水，因为救人的方式太过特别，所以和许清身体上有了碰触。那会儿村里很多人当面喊他流氓，还有村里喜欢闹事的整日里说要去举报他。苏柏可不在乎。哪怕因此取消他的高考名额，他也不在乎。 但是没办法，许清的名声是没了，被逼着只能去寻死。差点人就没了。 有家里人的支持，确实对苏楠来说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能面对任何的挫折。 22、第 22 章 苏柏这次来城里，也不光是给苏楠送东西的，还准备在这城里熟悉一下，看看有没有啥机会。 苏楠太支持他这个决定了。 她哥有文化，而且人还肯拼，上辈子能做生意，说明能力也有。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行业，肯定能比上辈子更早发家。 苏楠说等下班后陪着他在城里逛逛。 苏柏道，“我自己去吧，我把地址记着就成，就算不认识路，我还能问人呢。这边坐车也方便，你就放心吧。” 苏楠想了想，立马带着他去供销社买了一张城区的地图。 这几年城里也开始注重旅游方面的行业了，这种地图就出来了。 苏柏看了看地图，笑道，“这东西真好！有了这个，你就别担心了。” 苏楠还是不放心，先帮他在单位附近找了个招待所。好歹到时候找人，知道在哪里找，又把招待所的地址和名字抄给他，让他放口袋里放着。 还要给他塞钱塞票。 苏柏就不愿意接了，笑着道，“我妹子这是真长大了，知道照顾哥了。可我这个当哥的可不想接受，咱好歹也比你大几岁，又不是个孩子。得了，你自己去忙去。” 苏楠笑了，她总不能说，因为上辈子对她哥关心太少了，所以这辈子就想多关心他吧。 不过苏楠这会儿自己也没啥能力，所以能照顾的不多。 等苏柏走了，她又急急忙忙的去上班。 食堂里最近气氛也不咋样。今天格外沉闷，据说连掌勺的大师傅都被请去谈过话了。大师傅肯定是不会离开的，毕竟现在就他一个人。主要是想给食堂其他人一个提醒罢了。 刘嫂问苏楠那店啥时候开起来。 这话其实也是暗示苏楠，估摸着要轮着他们食堂了。而苏楠又是唯一一个临时工。 苏楠也听出来了这其中的意思，笑道，“我哥今天给我送了点粮食过来，等我再收拾收拾，找个合适的日子。”她也准备等自己这边准备好了，就自己和单位提。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被辞退是因为工作态度，这辈子她关心单位的情况之后发现，和自己态度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是临时工。而且还是走关系进来的临时工。那么人家清退的时候，当然最先清退她这样的，要不然其他被下岗的正式工肯定是要不服气的。 苏楠倒是坦然，只庆幸自己这辈子也没白把心思放在单位里面，好歹是已经找到退路了。而且她这生意和食堂上班时间有点冲突，也确实不能做了。 高婶问道，“你哥给你送粮食来城里做买卖，这算是私下倒卖粮食吧。” 苏楠道，“我自家的粮食拿来做点吃的小买卖，犯法吗？” “小苏说得对，你不懂就别乱说。”陈婶现在对高婶越发的无语了。 之前说苏楠上班态度不好，那也是实话，可现在苏楠每天干活挺卖力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个大老娘们整天盯着一个年轻女同志，也好意思。 高婶撇撇嘴，“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再说了，你都是一个出嫁的闺女了，娘家咋能算你家呢？” 苏楠道，“你这话和你闺女说过吗？我爸妈生我养我，那还不是我家了？” 高婶儿无语，立马对着另外两人道，“你们看看，她这话有道理吗？” 刘婶和陈婶都没开口说话。 都是生了闺女的人，这话说不出口。 高婶儿气歪了嘴。 下班后，苏楠就拎着饭盒，又急急忙忙的去医院，给江玉兰送饭。 结果又见到了上次和胡婶一起的那个鞋厂领导，另外还带着一个年轻干事。 两人也正起身准备走了。 年轻干事看了眼江玉兰，摇摇头叹气走了。 苏楠侧身让开位置。等他们走了，她就看到江玉兰默默的流着泪。 旁边江铃也是抿着小嘴，眼含泪花。 苏楠道，“大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玉兰捂着脸哭了起来。她这性子，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捂着脸哭。 江铃拉着苏楠出了病房门。 “姐姐，我妈要没工作了。” 苏楠大吃一惊，“不至于啊。只是身体差点，可以调工作啊。” 江铃擦着眼泪，“刚刚单位领导过来给我妈做思想工作，说已经问过医院的医生了，我妈这病没法长期搞生产工作，但是单位其他部门的位置也满了，总不能为了我妈就把其他好同志给换下来。所以现在给我妈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给我妈一笔补助，以后我妈和单位没关系。还有一个就是让我家人去接班。” 苏楠听着都替江玉兰不值得，好歹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在单位干活。而且江大姐这工作也是接了她父母的班，这些人真是不念旧情啊。 让江家人接班，江家可没人能来了。除非是江铃爸爸那边的亲人。 可按照那边的人的性子，这工作给了人家，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单位是知道江家的情况的，这是想让江玉兰选拿补助啊。 这样一来，单位就有空的岗位了。就能安排人了。估摸着这个岗位已经被单位很多人盯上了。毕竟这年头单位待遇不如前些年了，但是好歹是正式工啊。对一些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来说，也是吃香的。也有自己这样的农村户口，想要有进城机会的。 苏楠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眼江铃，心里觉得自己这会儿产生的想法有点儿趁人之危。 但是…… 如果江大姐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就不能争取一下？ 苏楠心里有了想法，进屋看着江玉兰的时候，也就不如之前自然。 将饭菜拿出来给江玉兰和江铃吃。见江玉兰没动，就劝她先吃一点，好歹身体要养好。 江玉兰哽咽道，“我身体养好，也没了工作了。” “身体养好了，以后也许有别的机会。有句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啥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你还有江铃要养着呢。” 江玉兰强忍着，扒拉着饭。 江铃也是一边擦眼泪一边吃，这模样看着真是让人难受。 这件事情，最主要的还是江玉兰非得养着杨家人，导致自己营养不良。她又是那种特别认真对待工作的人，所以工作又很卖力。听江铃说，她之前为了得一些优秀工人奖励，经常加班加点。主动替别的工人干活。 对于这些，苏楠这个外人自然没有资格去评判。 只希望这次之后，她能认清楚自己的能耐。有多大的能耐就担起多重的担子，别啥都往自己肩膀上压。 等江玉兰吃完了，江铃去洗碗了，苏楠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她以后的打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懂。也不会。”江玉兰满脸无助。 她是家中独女，小时候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到了年纪就能去单位接替工作，老实本分的干着，长大后找的丈夫也是上门的。她似乎从来都不用操心。 哪怕后来孩子爸没了，她也只需要养着孩子，按部就班的在单位干活就成。不需要她去思考别的事情。 这会儿陡然没了工作，江玉兰自己都慌了。 苏楠也不想这么着急，但是她知道，现在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会少。 万一她明天上班之后，别人来找江玉兰了，那她可真就要和这个机会错过了。 机会这东西，抓住了才属于自己。 苏楠想了想，就和江玉兰道，“江大姐，你别灰心，其实只要自己勤劳肯干，这年头不愁赚不到钱。我和你说，我现在也不准备在单位干了，我准备自己开店。” 听到这话，江玉兰惊讶的看着苏楠。 苏楠道，“早就定好了，这几天一直在做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我自己决定了。” 江玉兰道，“好好的工作你怎么不做了？” “我是个临时工，做着也没意思。我总要为自己找后路。我知道别人都瞧不起做小生意的，但是你应该能理解，没选择的时候，只要能有口饭吃，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的，是不是？咱不偷不抢不犯法，做小生意挺好的。” 江玉兰点头。 她以前也没瞧不起人家做小生意的，就是总听着人家说闲话。不过她自己也是被闲言碎语包围的人，就觉得那些人挺可怜的。 现在自己好像更可怜了，要吃不上饭了。 “所以江大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我想买你那个工作。” 江玉兰满脸不解。“你不是要做生意吗？” 苏楠道，“我之前那工作不做，一是因为是临时工，二是因为食堂工作时间和我那个生意有冲突。我需要你这份工作，一是因为和我生意不冲突，第二个就是我需要这份工作给我一个城里户口。” 江玉兰这就明白了。 她理解的点头，但是心里还在犹豫。因为这消息太突然了，她也确实还在犹豫。 苏楠继续道，“现在还有第三个理由，那就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工作。” “给我提供工作？”江玉兰疑惑的看着她。 苏楠笑道，“我上班之后，我那店子不是得有人看着吗，虽然工资暂时不如单位里面开的，但是肯定比单位要轻松。适合你养身体。而且还包吃，节省生活费。” 听到这话，江玉兰才真的心动了。 她刚刚一直担心害怕，就是因为她就算勤快，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办法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自己去做小生意也是不可能的，她完全不会，也没这个胆量。 但是苏楠说的这个工作，她就觉得自己是可以做的。她和苏楠认识，不用她去找工作了。而且还包吃，工资都可以存起来了。 苏楠知道，这个承诺肯定是不够的。毕竟自己那店子还没开起来，以后能做多久，江玉兰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我还会支付你一笔买工作的钱，标准就按照单位给你的补助给，不过我现在手里的资金不够。我可以先付一笔，然后后面的给你写借条。我到时候有单位又开店，你也知道我肯定是能赚出这笔钱的。” 这条件说出来之后，苏楠就知道自己最起码是能把单位给补出那个选项压过了。江玉兰不会选这个。那就剩下一个，把工作给杨家人…… “我知道你可能会顾虑江铃的奶奶那边的人。但是江大姐，我这个外人也说句话，工作给了那边，江铃以后怎么生活，你得考虑。那边是否会舍得给一半工资给你和江铃过日子？” “妈，咱们就答应楠楠姐吧。” 江铃不知道在门口听了多久，这会儿就走进来了，眼睛红红的看着江玉兰，“妈，我想继续念书，要是你没工作了，我就不能念书了。我想念书以后当厂领导，让你享福。” “奶奶家里人多，这工资全给他们都不够花。咱肯定拿不到钱的。” 江玉兰心里其实是清楚婆家的情况的，这些年她给婆家寄钱，一方面是觉得为丈夫那边尽孝，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怕婆家人闹事。 当初杨正刚没了的时候，那边就有人来闹过。说她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又克死了杨正。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害怕。 答应寄钱之后，日子才平静下来。 现在犹豫，她也是因为怕这个，工作给了苏楠，那些人肯定要来闹的。 因为这边有杨正老家的人，当初和杨正一起过来的，这些人会给老家那边报信的。 她让江铃出去，然后偷偷把这话给苏楠说了。 苏楠一听，就笑道，“来闹呗，咱不怕。我老家也有人。要是他们找你闹，你也别出面，一切有我。” “你真不怕啊，他们很凶的。”江玉兰强调道。 “我比他们更凶。”苏楠保证道。 江玉兰就开始认真考虑。 主要是苏楠给的这些条件确实比单位开的条件好，所以很难不考虑。 而且苏楠这几天给她的帮助，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住在她家的时候，也是很和气。 江玉兰是个思想简单的人，她也没有坐地抬价的想法，更不敢骑驴找马。这主要还是这些年感受身边的恶意太多的缘故。相比之下，苏楠这个和她相处时间不多的人，反而还更让她有信任感。 她道，“要是你说的都算数，那这事儿我能答应。” 23、第 23 章 得到了江玉兰的承诺，苏楠难免内心激动。 晚上回屋里之后，又把自己的存款拿出来算了算。 打算着先给多少给江玉兰，自己留多少做生意。她这小本生意也要不了多少成本。店面和工具可以反复用。购买食材的钱也用不了多少。 而且每天都会有进账。 所以她打算能尽量多给一点就先多给一点，这样一来更加坚定江玉兰的心。 毕竟江玉兰性子虽然老实，但是就怕她耳根子软啊。 苏楠也不敢睡了，赶紧先把协议写好，最好明天上午就拿去给江玉兰定下来。 第二日早上上完班之后，苏楠就拎着吃的去了医院。然后找江玉兰看协议。 江玉兰昨晚上也考虑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觉得苏楠提的条件比单位给她说的好。 所以也没啥好犹豫的了。 关键是苏楠动作快，别人还没找过来。自然没有让她有动摇的机会。 于是两人直接签订了私下的协议。 至于钱和欠条，那要等苏楠这边办手续的时候才给。 江玉兰就说自己这边可以出院，她这身体是要长期调养的，住院没用。 她早就想离开医院了，只是单位的领导让她继续住着。 她自己心里清楚，厂里领导这是要让她看起来严重一点。现在既然她也要离开厂里了，自然也没必要住。 “我办完出院手续，就和你一起去把这事情办了吧。” 江玉兰心里难受道。 苏楠道，“江大姐，虽然我这样不仗义，但是我现在也确实有些着急，我的户口马上就要迁出来了，得有个地方落脚。” “我理解。”江玉兰道，“咱女人都不容易。”她已经从江铃嘴里知道了苏楠离婚的事情。 心里其实也挺佩服苏楠的。都离婚了，还能每天这样干劲儿十足的。 她愿意把工作卖给苏楠也不是没有想帮助苏楠一把的想法。同为女人，都太不容易了。 江玉兰要出院，医院这边还劝了一下。 她就说不住了，反正也要慢慢养，而且马上不是单位的人了，不给单位添麻烦。 医院也就没再拦着，给办了出院手续。 苏楠先和她一起将东西放回家里。 江玉兰换了身干净衣服，打扮的齐整点。让闺女在家里看着，自己领着苏楠去单位。 这会儿鞋厂这边还不知道江玉兰已经做了决定了，还有人往厂里去打听，想知道江玉兰这个工作到时候空出来是给谁。 另外也有当初和杨正一起来的老乡，也偷偷给杨正的老家送了信，说了这个事儿。 大伙儿都在盯着这个空出来的位置。 所以等江玉兰领着苏楠来到鞋厂的时候，厂里负责人事调动的领导们也都大吃一惊。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玉兰话也不多，她和厂领导们平日里也没啥接触，这会儿也只是把自己的决定说了。 准备把这个岗位让给自家妹子。 鞋厂人事办公室的刘主任就问道，“这是你妹子？玉兰，你别骗人了，你家几个人，咱还不知道？” 江玉兰道，“我认的。反正这工作就给她了。我不要单位的钱，我就把工作给她。” 刘主任着急了，这位置好多人来打招呼呢。怎么能给一个外人呢，“玉兰，你这不是糊涂了，被人骗了吧。” 她想劝江玉兰，无奈江玉兰是个闷葫芦，不想和她们交流，只是强调，“就她了。” 苏楠笑道，“这位领导你好，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姐，担心她被人骗。但是你放心，以后我来厂里，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要是真骗了我姐，你们还能不给她主持公道？我也愿意接受厂里的监督。” 这话说得刘主任无话可说了。 “你等着，我去和厂里领导们说一声。” 刘主任出去和厂里领导汇报了这个事情。 厂里大领导倒是没人关注这小事，毕竟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岗位而已。只是有一些小领导家里有亲戚的，知道这事情之后就提前打了招呼的。 江玉兰是个老实人，家里又是两代人在厂里工作，要是正常的让她离开厂里，那是不行的。但是她自己身体出问题了，那就不怪别人了。本来都已经安排好了，谁知道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而且这人得到的消息也太快了。昨天才通知江玉兰，今天就把这事情定下来了。 让他们私下里找江玉兰都没机会啊。 他们就让刘主任想办法拖一拖，看能不能有机会。 刘主任回来就说，厂里有领导不在，没法签字。 苏楠道，“哪位领导不在啊，我帮着去找一找。厂里也知道我姐这身体要静养，我不能让她为了我这事情，就天天折腾，刘主任您说是不是？咱不能这么自私。” 江玉兰不吭声，心里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厂里要让她离开了，她也不想总是往这边来了。 每次来，心里都得难受。 刘主任被问住了，只能板着脸，问了苏楠的情况。 苏楠现在条件说出来也还行。 城市户口、初中毕业、而且还是纺织厂临时工。 虽然学历不高，但是厂里很多老工人也是这个学历。也不好挑剔这个。 刘主任道，“你之前是在食堂当临时工的，要在我们这边上手可不容易。我们这边要的是生产线上的女工。” 苏楠笑道，“领导您放心，我这人学东西快。我之前在食堂去的时候什么也不会，现在已经能做很多白案了。小菜硬菜也能做几个。我要是去一线，那学得更快。” “……” 刘主任为难了，她能拖着，但是不能太明显。 她正为难呢，突然有一个中年女工走了进来，“刘主任，我可知道这人是谁呢，你别可别招这种人进来，坏了我们的风气。” 进来的是厂里的老工人，也是和江玉兰一个大院的。大家都叫她福大嫂。 苏楠和江玉兰都和大院的人接触少，所以和这人也不熟。 但是福大嫂可是知道苏楠的情况了，虽然胡婶知道了苏楠离婚的事情之后没到处嚷嚷，但是也和自己认为自己信任的人说了这事情。然后可想而知，这事儿传开了。 只是苏楠每天忙的早出晚归的，没机会听别人说她的闲话罢了。 刘主任问道，“李满福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 福大嫂指着苏楠，“这个人叫苏楠，是租江玉兰家房子的人，她是个离婚的女人。” “长得像个妖精，这么年轻就离婚了，还不知道是为了啥事呢。这种人咋能进咱们厂里来？” 福大嫂只庆幸自己来得早，她之前就盯着江玉兰的位置了，自家儿子也是需要工作的年纪了。钱都准备好了呢，就等着江玉兰出院了。 这事儿竟然被人截胡了。 幸好她刚刚去找领导说这事儿，才及时知道这消息。还能来阻止。要不然这能便宜了别人。 刘主任看着苏楠的眼神顿时变了。 江玉兰脸色也变了，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裤腿，担心的看着苏楠。她最怕这种了，怕别人瞧不起的眼神，还有那些闲言碎语。 苏楠道，“首先我是离婚了，但是这和我来接替我姐的工作是没冲突的吧。” 她看着福大嫂，“你随随便便给我泼脏水，有什么证据吗，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说我品行不端吧。你长得丑，还能怪我好看吗？” “最后，泼脏水是犯法的，我能去警察局告你的。” 福大嫂顿时士气短了半截，但是还是嘴硬，“那谁知道你是咋离婚的。反正不正常。” 苏楠讽刺道，“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离婚还要和你打招呼？你算老几？” 福大嫂气的变脸，“你这分明就是不敢说出来。” 苏楠都懒得理她，今天是来办正事的，要是和这种人吵架，吵一天都吵不完，只怕要如了别人的意。 她直接看着刘主任，“刘主任，你这办公室可不是菜市场，怎么谁都能跑来大吵大闹啊。我今天是来办手续的，不是和人骂街来的。咱单位没说歧视离婚女人吧。” 刘主任自然不好说这话。 心里肯定是看不起的。也觉得苏楠一个年轻女人会离婚，肯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但是这话能正大光明的当着面说吗？ 刘主任自己也是要脸的人。 苏楠一脸放心道，“幸好单位不歧视，要不然我还得去妇联找人说道说道。旧社会都允许离婚了，怎么新社会离婚，还要被人瞧不起，是不是有些人不够进步。” 福大嫂在领导办公室也不敢骂人，气呼呼道，“反正咱单位子弟不少，干啥要你这样的人啊？” 苏楠都懒得理她，直接催刘主任，“主任，今天这手续能办吧。” 刘主任心里不痛快，但是也没正当理由去拦着苏楠。 原本还指望福大嫂这边能把人给逼走的，谁知道这人年纪不大，心倒是挺强的。竟然不受影响。 刘主任板着脸，安排旁边的干事，“给她们办手续。” 福大嫂顿时着急了，“刘主任，这不能办啊。” “和你有关系吗？赶紧去上工去。”刘主任也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福大嫂很不满。吵吵闹闹的还有啥用？ 福大嫂满肚子气的离开了，还往地上唾了一口。但是在苏楠眼里，这就是无能狂怒。不值当生气。 办手续的过程少不得被一些人为难，但是哪怕再臭的脸，苏楠也没在乎。她现在就一心要把这个岗位拿到手里。 让自己正式落户。 不止落户，而且新的岗位也比之前食堂里面的要好一些。能接触更多的东西。毕竟哪怕以后上学，也只是课本知识。还是要有单位里面学习才行。 她虽然首选服装，但是鞋子也不错啊，定做衣服的时候，也给人定做过配套的鞋呢。 苏楠只觉得命运无常，有时候出现的路，就是和自己最初选的路有点偏差。 苏楠拿着单位介绍信以及工作证明，和江玉兰一起从单位出来，立马就把钱和借条给江玉兰了。 单位给江玉兰的补贴是五百六十块。这是按照江玉兰的工龄来算的。 苏楠目前只拿得出手两百的闲钱。剩下的三百六，以后每个月月付十八，两年内还清。 这是苏楠拿最差的情况来做的还款方案。 不过江玉兰没有异议。因为苏楠答应她，马上那边店就能开张了，她能立马有一份工作。 两人都没有意见。 两人都有点轻松，苏楠笑了起来，领着江玉兰去看自己的门面。告诉她准备怎么开。 “以后我早点起来，把这边食物做好，然后你就负责看着店子。我去上班。咱咱们暂时只做面点。不做小炒。以后再做什么，咱们再增加。” 江玉兰担心道，“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别像我这样。” 苏楠道，“不会的，就是早点起床而已，反正睡眠时间保证了就行。而且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等手里有钱了，她也能随时调整更适合自己的生意。 看着苏楠这神采飞扬的样子，江玉兰心里触动。 她就想不通，怎么苏楠这样的情况，还能这么有劲儿呢？ “对了，我还要赶着去上班了，大姐，我先上班了，待会儿你记得锁门。” 苏楠看着时间不对劲儿了，又急匆匆的去上班去。钥匙都留给江玉兰了。 反正自己还欠着江玉兰的钱呢，还能不信她？ 苏楠还琢磨着，上晚班之后，下午就得和单位辞职了。这工作她不干了。 江玉兰看着这小店子，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也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踏实。 24、第 24 章 苏楠是等中午忙完之后，才和食堂的同事们说了自己要辞职的事情了。 陈婶惊讶，“你不再等等？单位也没说让你现在走啊。还能干一阵子，多拿一阵子工资。” 高婶酸溜溜道，“人家这是要去当老板呢。就是不知道这钱是不是那么好赚。” “我找到工作了。”苏楠道。“那边马上要入职，所以我这边工作得辞掉。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现在先去找单位办离职了。” 说着满脸笑容的离开了。 刘婶儿啃着黄瓜问，“哎，你们说小苏找到啥工作了？” “谁知道呢，现在外面那些小吃店也是招人的。不过她不是做生意嘛？看来她自己也不敢啊。”高婶泼冷水道。 陈婶倒是一句话没说。 她心里觉得苏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苏楠没直接去辞职，而是先去和林秋燕他们打了招呼。顺便问了辞职的流程。 林秋燕惊讶是惊讶，但是也没太惊讶。因为她知道苏楠已经要开店子了，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她之前只以为苏楠会等单位通知再走呢。 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尴尬。 对着林秋燕，苏楠倒是说清楚了自己的事情。 林秋燕一听她在鞋厂那边找到工作了，这下子才真是惊讶了。 “你可真有本事啊。” “一切都是缘分，也有点运气吧。”苏楠笑道。 当然，最主要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啊。她自己都庆幸自己动作快。要不然就冲着上午办手续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事情，就知道要是自己不快点，这事儿得多难了。 苏楠道，“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我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认识什么朋友，回头帮我介绍一下。” 林秋燕道，“有啊，我表姐是那边的，也是当干事。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对于苏楠这种有上进心，还肯努力，如今看着还有能耐的女孩子，林秋燕是很愿意结交的。 “等我事情都安排好了，咱出去转转。之前就答应一起逛街的。就是一直没空。” 林秋燕笑道，“知道你忙呢，回头你忙完了再说。” 她又问这边的店还开不开。 苏楠道，“还是要开的，到时候我请人帮我看着。我早上起早点把东西做好就成。” “那多辛苦啊。”林秋燕不敢想象，她习惯了现在的舒坦日子了。要是让她起早贪黑，她受不了。 “现在辛苦点，以后就好了。现在努力点，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你要是闲着，我建议你也念念夜大，然后多学点东西。你看现在大学生一年一年的都出来了，以后竞争压力也大了。” 林秋燕道，“不至于吧。” 她还没感觉到大学生带来的压力。毕竟她们纺织厂现在还招不到大学生。 苏楠笑道，“以前我这个初中生在我们那儿也算是高学历，结果出来了什么也不是。反正我是吃了这个亏了，什么事情都提前想好。”对于年轻小姑娘，她还是很愿意说说自己的经验教训的。 林秋燕听着她这话，心里也有点触动。 不过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这就不知道了。 等到郝主任来了之后，苏楠正式的提起了离职。 郝主任倒是没多问，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好结果。大家都体面。她还说了几句漂亮话，祝福苏楠以后发展得更好。 一个临时工要离职，自然就比正式工离开简单多了。 后勤主任签了字，再直接拿去人事办公室那边。 领导签完字之后，又要结算工资。 因为苏楠还打算站最后一班岗，所以考勤日期算到今天截止。明天过来拿工资。 从人事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苏楠心里心情复杂。 忍不住想笑。 想想刚重生的时候，她一心想好好的做好这份工作，在这单位有所发展。然后发现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就想着在这边开店，找个后路。结果发现，峰回路转，她又找到了去鞋厂的机会。 人生真的变化莫测。 不过好在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没白费。 不开店就没法给江大姐一份工作，那鞋厂的工作自然也不好到手。 每一分的努力，似乎都是为了下一刻得到更好的成果做铺垫。 苏楠心情美滋滋的。 然后特别想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就想起了自己大哥了，上午一直忙着，都没机会和大哥苏柏说这个好消息呢。 苏楠看看时间，还早呢，赶紧去招待所找苏柏去。 结果前台告知苏柏出门了。 “上午出去了一趟，中午才回来。下午又出去了。”前台小姑娘道。 苏楠立马问道，“请问有说去做什么了吗？” 前台小姑娘道，“没有，只是叮嘱我要是有人找他，让来人别着急，下午要回来的。” 苏楠没法子，只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就怕错过了。下午要是见不到她哥，只怕明天她哥就要回去了。 他那么节省，肯定不会愿意在城里多待的。 这就是没手机的坏处了，找人都不好找。 苏柏这会儿正在安阳机械厂附近。 要说这次来城里有没有收获，那自然是有的。做小生意，他是没考虑的。毕竟他现在啥也不懂。总不能闭着眼睛就拿本钱做生意。还是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他就发现了现在城里也不止这些厂招工，还有一些建筑基地也招建筑工人。 只是这工作是临时的，工程结束了，就得回家。 而且还得当地大队开证明才行。 工作也不轻松，干的都是体力活，比种地还累。但是苏柏还是想出来试试。这工作好歹在城里，接触的人也多。比窝在小山村里好。 苏柏心里打定主意了，他得来这边闯闯。不能窝着。楠楠都放开手脚的干事业了，他这个当哥的也不能落后。 他准备明天就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这事情。顺便开证明再过来。 临走前还有个事情要办，就是找周彦问清楚到底咋回事。 楠楠当初离婚，家里没男人来，也没找周家讨个公道。虽然奶和妈都说这是楠楠自己的选择，但是苏柏心里知道自己妹子肯定受委屈了。要不然一个女人嫁得好，咋会无缘无故想离婚呢？ 宁愿连户口都转回老家去，被人说闲话，也要离婚。楠楠到底是怎么下这么大的决心的？ 所以下午，他就找过来了。他得让周家人知道，老苏家的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和门卫说了之后，人家就帮忙打电话到办公室去。 苏柏就站在门口等着。 周彦听说有一个叫苏柏的找他，他心里微微一紧。也知道苏柏来找自己的目的。 下楼的时候，果然看到周彦了。 说实在的，老周家，周彦最欣赏的就是苏柏。 不止是因为念过书，还因为苏柏这个人比起当地的男青年更讲道理。想法也多。 当初他和苏楠处对象，苏楠最先就是把他带给他哥见了面了，得到同意了，才和家里人说的。 “哥。”周彦老老实实的喊道。 苏柏看了他一眼，“别喊我哥了，你现在不配。” 周彦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苏柏问道，“楠楠那事儿，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妹子好好的嫁给你家，你当初到底让她受了什么委屈？” 周彦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苏楠离婚之后，他也是整宿整宿的反思。从两人结婚第一天开始，一直想到拿离婚证那天。 想到每次两人争吵的原因和结果。 周彦知道自己有错，错在不够关心楠楠的心情。更错在太信任自己的家人。 在婚后，他一门心思的就是拼事业，再也没有心情和处对象的时候那样，去关心楠楠，了解她的想法。 他总觉得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小矛盾，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会很快平息。家里人都是好人，至少不会做得太过分。他总是把自己对家里人的印象强加给楠楠。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甚至在楠楠提离婚之后，他心里生气，无法忍受她提出那两个字。干脆拿离婚吓唬了她。 他就没想到，楠楠不受吓唬，她真要离婚。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让她受委屈了。” “既然你承认就好。”苏柏冷静的点点头，然后走过来，直接一拳头就打到了周彦的脸上。把周彦打的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门卫室的保安见状，马上冲了出来。 “你们别管！”周彦喊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保安道，“那也不能在厂门口闹事啊。”说完之后，警告的看了眼苏柏，才又走了。 苏柏冷冷的看着周彦，“这是给你迟来的教训。你这种没用的男人，以后离我妹子远点！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然后转身走了。 周彦擦着嘴角。然后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早就受到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