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可不能什么都信》 1、第1章 昨夜下了一场雨,将门前桂花树上的花瓣打了一地,潮湿的空气里混着一股子桂花的味道,香气宜人,沁人心扉,阳光悄悄爬过墙头,照进小院子里。 桂花树前,身着绿裳的小丫鬟春罗对着一地的桂花叹息:“哎,做桂花糕的计划要泡汤了。” 身后的秋蕊笑着说她,“前两日就见你盯着这桂花树打量,原来是起了这个心思,姑娘应是起了,快些准备去。” 阳光透过花窗,照进屋子里,隔着青色纱帐,可隐约窥见一曼妙身姿,须臾,纤纤玉指撩开纱帐,轻唤一声:“春罗……” 清凉嗓音夹杂着几分慵懒,如晨露下清风在百花之间簌簌流动。 春罗和秋蕊一前一后进内室,春罗走在前头,边走边道:“姑娘,院子里到处都是桂花香,只可惜一多半的花瓣都被打下去了。” “嗯……”沈云簌懒懒的应了一声。 昨夜后半夜忽然起风,接着阵阵雷声传来,加之狂风骤雨,沈云簌被惊醒后就难以入睡,临近寅时雨小了才入梦,虽已睡醒,可面色瞧着略显疲惫之色,她接起递过来的帕巾,轻轻擦拭面颊。 秋蕊把窗子打开,一缕阳光照耀在沈云簌的脸上,瓷白的脸上泛着光,长睫微卷,唇若丹霞,一头青丝散落,平添了几分柔静。 秋蕊不紧不慢的给沈云簌梳妆,直到外面的李妈妈来催:“姑娘快些收拾,方才我去前院,见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说老夫人今日起的早,要府里的姑娘们都去福安堂里吃早饭呢,您可别误了时辰。” 沈云簌道:“若是福安堂那边没人来知会,咱们也不上赶着去,就和平日里一样。” 梳妆完毕,沈云簌带着秋蕊出了落湘院,从来到镇北侯府,她的装扮做了许多改动,衣着素净,妆面淡雅,举止也由着教习嬷嬷教的那般来。 五个月前,沈泓之接待调令,从宜州知州调任到工部,前工部左侍郎死于意外,他便接替左侍郎一职,皇帝又赏赐一座宅子,只是宅子荒废数年,需要修葺,沈云簌在父亲任职三个月后回的京都,宅子只修葺了一半,故而魏老夫人命人把她接了过来。 与镇北侯府的渊源也源自沈云簌母亲年幼时家中遭难,得镇北老候爷和魏老夫人的照拂,后又认作养女,在身边养了几年,又送其出嫁,算下来,镇北侯府也算半个娘家人。 她一直住的不大习惯,与人来往时谨言慎行,收敛自己的心性,唯恐在这门第高的人家失了礼数。 虽说出穿用度都比在宜州好了一截,可到底不如自家自在,她只盼着沈府赶紧修葺好,早日与爹爹团聚。 镇北侯府的布置和格局亦是别出心裁,在选林造景方面可谓是用足了心思,几步一景,山石花草,气韵生动,楼廊相接,精致细腻。 一主一仆从甬道转至长廊。 福安堂内,魏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身边的几个媳妇和孙女也都在陪着她说笑。 沈云簌先上前给魏老夫人行了礼,又移步一侧,在魏家七姑娘魏惜身边坐下,两人平日里最聊的来。 “今日外祖母气色不错哟。” “你还不知道吧,中秋佳节,我四哥要回来了,祖母她老人家高兴。” 在镇北侯府住了将近一个多月,宅子里的情况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个口中的四哥是镇北侯府的嫡出世子,早年在战场上屡屡立下战功,后回京重新参加科考中了探花,现任大理寺少卿,如今人在明州,协助明州刺史查一桩冤案,魏老夫人日日盼望他早些回来,如今接到书信,自是喜不自胜。 再过三日是中秋佳节,魏老夫人早就让二房儿媳邓氏做准备了,然沈云簌并不想在镇北侯府过中秋,她想回工部和父亲一起过。 自从沈弘之接任工部侍郎一职就忙的不停,她来京将近两个月,父女两人总共才见了两次面。 沈云簌今日想和魏老夫人请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此刻魏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小声告知,要她陪着用早膳,有几句话要嘱托。 众人散去,沈云簌上前,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魏老夫人招手让沈云簌离得近一些,又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来。 “昨日我差人让你父亲一起来魏家过中秋,且因他这几日公务缠身,好像因修建河道一事忙的中秋也无法休沐,这个中秋就陪着外祖母一起过,对了,你还没见过你四表哥,中秋节或许会见到他,届时外祖母帮你们引荐可好。” 听了魏老夫人一番话,沈云簌把要说话的又咽了下去,她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于是点头应下,待到过了中秋,她亦可再与父亲相见。 在福安堂用过早膳,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说她太瘦,要她多吃一些,这会感觉肚子略有些涨,于是带着秋蕊和春罗在园子里赏花闲逛。 一个多月前,园子里的花草还是一片青翠碧绿的精致,如今半个侯府的树叶染了黄色,不知不觉中,盛夏已退,素秋已至。 这时,一小丫鬟走过来,告知魏惜在花园内的凉亭里等她。 这边的魏惜已备好了茶点,看到远处长廊里的沈云簌,朝着她挥了挥手。 从沈云簌第一天来镇北侯府,她就喜欢上这个说话慢声细语的表姐,相处之后,发现两人许多喜好都十分相同,于是隔三差五的唤她一起品茶闲聊。 两人从吃食谈到茶饮,从衣饰说到胭脂水粉,说到京城吃食,沈云簌有些期待,对京城这里的事了解的少,听魏惜讲述,似乎又好吃又好玩的样子。 “你来这么久,都未曾出过门,等寻个机会,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儿。” 来之前,父亲特意叮嘱沈云簌,要谨言慎行,不可做出违背长辈意愿之事,出门上街这等事情自是先要请示才行,“这样行吗?” “没事,只要这府里的冷面阎王不在呀,什么事我都能化险为夷。” “冷面阎王是谁?” 魏惜刻意压低声响:“我四哥呀。” “你不怕舅舅和舅母他们,为何独独怕世子?” “我四哥他呀,喜怒不形于色,瞧见他那张脸就我害怕,总之,见了他能躲就躲。” 沈云簌端起泡好的清茶啜了一小口:“那他长的很凶吗?” “那是自然,凶恶至极,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除了逢年过节,他甚少回来,回来时也是和祖母说几句话就走,来去匆匆,你们八成见不到。” 一个说要引荐,一个说见不到,沈云簌不禁对这个未见面的世子有些疑惑。 回落湘院时,沈云簌选了一条不常走的路,这里的布置显得庄严肃穆,种下的花草整整齐齐,宛如排列的士兵,与错落有致的别院截然不同。 行至一座门前,正巧瞧见几个家丁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从门里出来。 领头的年轻小厮瞧见沈云簌和春罗,一个失神,被脚下的门槛拌了一下,只听咣当几声响,木箱子一头摔落,接着里面的物件滚落出来,又是叮叮咣咣几声响。 沈云簌好奇巷子里是什么物件,往前凑了近了些,只见递上散落各种的兵器,长枪,大刀,棍棒斧叉,还有两个圆滚滚的大铁锤。 管事的忙撩起袍子过来,对着小厮一阵痛斥:“方才千叮咛万嘱咐,唯恐你们出了差池,这是世子收藏已久的兵刃,哪个要是毁坏了,要了你们脑袋……” 瞧见行至门前沈云簌,管事的忙换了一副笑脸:“表姑娘,没惊着你吧?” 沈云簌摇了摇头,欲要离开,看了散落的兵器,好奇的问了一句:“挪动这些兵刃做甚?” 管事的道:“表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世子收藏的兵器,搁置太久,正要送往匠人哪里修补养护一下,再过两日,世子就来了,怕是会用到。” 沈云簌又往了那些兵器上看了一眼,发现一把刀上有一飞鸟形状的图案,看到它,心口不禁一颤。 意识到周围几个小厮和管事等着干活,沈云簌带着丫鬟即刻离开了。 待到离开一段距离,春罗发现自家姑娘神色不对:“姑娘,您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惊着了” 沈云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些兵刃倒也不至于吓到她,主要是刀上的图案,这图案不禁让她想起来京都时的一场遭遇,她不敢往下想,只带着春罗往落湘院去。 入夜,沈云簌倚在榻上看书,秋蕊进了内室,先把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合上,沈云簌喜欢窗外飘进的桂花香气,可天气越发凉,需得注意。 她又把沈云簌手里的书夺过:“姑娘,长久看书累眼睛,您早些歇息吧。” 喝了秋蕊递过来到安神茶,沈云簌躺回床上,脑袋里就想起白日的一幕,这飞鸟似的图案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闪现。 来京都的路上,她曾遇到一狂徒,长剑上的图案和那把刀上一模一样,她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又被压下去了,镇北侯府的世子怎会与那种狂徒有关系,巧合而已。 娘亲去了以后,她的心思变得格外敏感,或许,又是她想的太多了。 见沈云簌睡着,秋蕊挑灭了屋里烛台,只留床头的一盏亮着。 这晚,沈云簌睡的很不安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艘大船上挂满花灯,这是一艘巨大帆船改造的客栈,船上的竖起长长的桅杆,桅杆的船帆上写着寻阳食堂四个字。 她挑着一盏花灯,徜徉在人群中,秋蕊和春罗则在糕点铺子排队,她撇下了两人独自上了船,最后停留在旧船的甲板上,这里可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忽然,船身晃动,船上几个莽汉手持刀剑,你追我砍,吓的无辜的百姓慌忙逃下船去,平日里尚可,眼下情况紧急,岸上和船上连接的木板委实小了些,一群人蜂拥挤上,那连接的木板忽然断裂了,有的甚至跳河逃命,可她不会水,跳下去也会被淹死。 惨叫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火光之下看着那些人互相厮杀,她吓的连连后退,藏身与一个木箱子后,可转眼就被人劈成了两半。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沈云簌只瞧那人手起刀落,修长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他周身经过的人一一倒下,难道今日这祸事真的躲不过了? 火焰顺着桅杆爬上去,沈云簌想从甲板上逃入船舱内暂避一下,忽然几根断指落在脚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喊出生,抬眼间,只见一手持长剑的男子立于眼前,他背后火光冲天,如炼狱中走来,长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刃落在甲板上,而后那把剑朝向自己。 2、第2章 沈云簌本能的退了两步,只想求着此人能放过自己,一串泪珠滑落面颊,喉咙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逃不掉了……” 逃不掉?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自小养在深闺里,何曾与人结过仇,沈云簌欲要问其原因,话还没问,就忽然被人拽了一把。 随即一把冰凉带血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放了我,我放了她。” 她竟不知被人当成了保命的工具。 “你拿一个不相干的人威胁,真是够愚蠢的,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出路。”声音低沉且冰凉,犹如冬日的寒风。 而此刻的沈云簌才明白,方才的剑指向的是自己身后的人,沈云簌想要挣脱,却被恶汉抓的更紧:“老实点,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 手持长剑的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被人拖着往后躲。 直到后面没有了去路。 此时,几个黑衣人出现,恶汉意识无法拿她挡命,趁机往前推了她一把,沈云簌身体倾斜,撞上手执长剑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声惨叫,那人就被一剑定在了船上,鲜血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流淌。 沈云簌惊叫一声,忙后悔两步,忽然一阵风起,她脸上的面纱也被吹落。 四目相看,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惊讶,随即,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颤颤微微的起身,没有把手交给他。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离开。” 看到到官府的人上了船,连接岸上的木板也快搭好了,沈云簌看到了希望,踉踉跄跄的想要下船时,却被那人一把拦住。 沈云簌一阵后怕,质问为何不让自己离开,接着就被他从船上带入水中。 落入水后中拼命挣扎,她抓着身边的任何可以依附的物体,直到耳边传来男子威胁的话:“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沈云簌猛的睁开眼睛,“不要……” 虽从梦中惊醒,依旧觉得自己置身江水中,沈云簌奋力挥着双臂时,把身旁的灯架推翻了,叮咣一声响,屋子里顿时变的有些幽暗,声响把她拉回现实。 梦境如此清晰,她犹如再次经历一般,火光,江水,带着满身煞气的男子,自小在父母呵护备至下长大,何曾经过这般渗人的场面。 沈云簌捂着胸口,平复自己不安的心绪,娘亲离她而去,如今父亲与兄长都不在她的身边,一时间顿感无助。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照在沈云簌瘦小的背影上,她伏在膝盖上,小声抽泣。 秋蕊扶起灯架掌灯,不一会,屋子里亮了,“姑娘,您怎么了?” 沈云簌试了试眼角的泪痕,道:“做了一个噩梦。” 秋蕊坐至床边,温声道:“姑娘,我听李妈妈说过,这梦是相反的,说明姑娘在未来的路上能逢凶化吉,您可不要多想。” 平息心绪,便让秋蕊回去歇息。 那件事已经都过去了两个月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就只当是一场梦吧,沈云簌这样安稳自己。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 今日的家宴摆在花园子里的四面厅内。 除了魏家的人,还有魏家的宗亲来镇北侯府赴中秋宴。 魏老夫人与镇北老侯爷有三个嫡亲的儿子,镇北候魏启忱镇守边关,与妻子荣氏育有一子,排行第四,名魏临,二子魏启年任职礼部,却是成婚最早的,与妻子邓氏育有二子二女,分别是长女魏殊,排行第二的魏源,第三魏洵,和七姑娘魏惜,三子魏启安统领明州五万精兵,与妻子曹氏生了一对龙凤胎,魏瑶是姐姐,排第五,魏瀛是弟弟,排第六。 三个儿子德才兼备,魏家在朝中地位只增不减,今日中秋,除了魏启安与儿子魏灜在明州守军未归,其他身兼要职的人都去皇宫赴宴去了。 四面厅里,其乐融融,沈云簌和魏惜陪在魏老夫人身边,底下几个宗亲也忍不住议论。 “莫不是我眼花了,这老夫人身边的人一个是七姑娘,另一个也不像五姑娘啊。” “你眼睛没花,这是宜州来的表姑娘,那位养女的女儿,跟她娘长的倒是挺像。” 那妇人仔细瞅了沈云簌一眼,她今日身着一件白青色齐胸襦裙,发式梳的灵巧,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生的倒是生的怪讨人喜欢嘞。” “他父亲来京都任职,圣上仁慈,赐了一座宅子,多年未住,需要改造修葺,故而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是吗?咱们魏家的男儿个个人中龙凤,莫不是另有所图。” “倒也不没有可能,这小姑娘可不能光看外表,谁不知道里子是白是黑。” 魏家成婚的男子里有二公子魏源和三公子魏洵,剩下的便是世子和二房的五公子了,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这表姑娘怕是想借机攀附魏家。 沈云簌能感觉到旁人异样的眼光,他们便说边瞥向她,猜测不会是什么好话。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云簌有些不大适应,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在意那些人。 巳时曹氏还在招呼女客,之后把事情交给邓氏就离开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开席,魏老夫人让低下去叫人。 这厢传信的婆子还未出去,曹氏带着女儿魏瑶进入大厅内。 魏瑶一身满绣华服,头上的发式也梳的颇为精致,戴了一头的珠翠,可她却耷拉脑袋,这几步走来,不情不愿的样子。 “母亲,我和瑶瑶来迟了。”曹氏一脸歉意,尴尬一笑又接着解释:“这丫头非要打扮一番,故而来迟。” 曹氏和魏瑶不是没有规矩之人,平日里晨昏定省二房里的人积极。 魏老夫人只看一眼魏瑶,便明白其中缘由,这身打扮明显是进宫的衣着,按理说进宫赴宴的官员可带家眷,魏瑶可以随着父亲和哥哥一道去,想来是被曹氏挡了回来。 这里除了自家人,还有一众宗亲在呢,魏老夫人不在多问什么,只道:“今日中秋佳节,大家都吃的开心些,开席吧。” 魏瑶被曹氏扯着手肘走过去,一脸不情不愿,曹氏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去,魏瑶方跟着去了席位落座。 宴席过半,魏老夫人因宅院内的一些事离了席,沈云簌也不想在这里耗着,和邓氏打了声招呼,就独自离开了。 宴席上,她的位置和几个宗亲夫人离的近,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不入耳的话还是进了她的耳朵,这会心情不好,想自个呆一会,先让春罗回了落湘院,一个人独自在花园里散心。 今日中秋佳节,往年过节,一家四口时,一家人会围在一张桌子用膳闲聊,其乐融融,即便母亲不在,父亲和兄长也会抽出时间,一起过节,如今在偌大的镇北侯府,心里却油生出一种酸楚。 正烦闷之际,一道声音传过来。 “你哥哥嫂嫂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你想要气死我呀,你姨母若是知道你这般行径,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这跟姨母有什么关系。”一道清丽的女音反驳道。 “你糊涂啊,你姨母与皇后积怨多年,这层关系我没告诉过你吗?你若真嫁了太子,岂不是要与你姨母和曹家作对,以后这宫里不许再去,东宫一步也不能踏入,不能见太子,更别想嫁给他。” 沈云簌望了望四周,透过一些竹子,看到曹氏和魏瑶,方才离席的时候,魏瑶还在,只有曹氏先离开了,没想到母女两人在这里谈话。 沈云簌不想听到这些,可她耳朵灵,这些话全进了耳朵,意识到留在这里不妥,她忙折身回去。 刚走两步,就被竹子后面曹氏叫住了。 “哎吆,这是表姑娘吗?” 沈云簌停下脚步,回身给走过来的曹氏行礼,而此时竹子后另一位华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曹氏面带厉色看着沈云簌,责备道:“你好端端的不在宴会上,跑来这里作甚?” “三舅母,厅堂里太闷,我想四处走走,这里的木芙蓉开的好看,我来看看。” 曹氏凑近一步低声问:“我与瑶瑶的话你是可是听到了?”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听到,依照这近两个月了对曹氏的了解,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三舅母,表姐不是在宴席上的吗?您的话我不大懂?” “咳咳……”曹氏面色缓了缓,笑了笑:“方才我与你说笑,宴席的时候,酒吃多了。” “那我扶您歇息?” “不用,你继续赏花吧。”曹氏折身离开,拐角处回头看了沈云簌一眼,小姑娘正打量一朵芙蓉花。 方才隔了些距离,又有竹子隔着彼此,想必没听到她的话,也没看见魏瑶。 倘若真的听到,瞧着性子温吞乖巧,怕也不会四处去说,若真的说了,那她也有的是手段,想通了这些,曹氏折身离开了。 月上梢头时,镇北侯府灯火通明。 大伙都陪着魏老夫人赏月赏花吃糕点。 魏惜早就安奈不住想去街上看看了,于是再看到魏老夫人脸上有笑颜时,大着胆子求道:“祖母,月也赏了,月饼也吃了,我们何时能去街市上瞧瞧?” 魏老夫人看出魏悦坐不住了,便随了她的意:“行了,都散了吧,记得多带上几个家丁,巳时前赶回来。” 魏惜应下,招呼亭子外的沈云簌和魏瑶,魏瑶因今日偷进宫的事情被曹氏责骂,没有心情,再者曹氏也不会答应她出去,晌午的事还没过去,只是碍于老夫人,暂时没有苛责她。 两辆马车从镇北侯府小门而出,前辆马车坐着魏洵和妻子余氏,沈云簌和魏惜则在后辆马车上坐着。 大燕建国已有近百年,撤除宵禁也十年之久,如今的大燕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节日气氛一年比一年浓烈。 京都城的中秋夜与往日格外不同,街上挂满各式的花灯,看的人烟花缭乱。 沈云簌与魏惜下了马车,她们所处的位置较高,放眼望去,前面的街市如一条灿烂的灯河,提着花灯的人影窜动,又如流动的河水,方才在马车上只窥见一角,此刻街上的景致一览无余,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去买一盏花灯吧。”魏惜提议。 魏洵扶着妻子余氏下马车,两人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月时,没心思管魏惜和沈云簌,只叫家丁跟紧些。 买了两盏小兔子灯,沈云簌把灯转手给了春罗,又被魏惜扯着去看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街市正央,迎面来了一人,那人一身鸦青色锦衣,身量与人群中格外显眼。 魏惜最先看到他,拉着沈云簌隐匿到人群,小声在她耳边叮嘱:“快些挡着我,我四哥来了,可别让他瞧见我。” 沈云簌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魏洵和余氏身旁站着一人,那人身量挺拔,正与魏洵交谈,可她不明白魏惜怎么这么怕他,一个府里住着,不得早晚见人。 3、第3章 这厢交谈过后,魏临回头望了一眼,只瞧见两个娇小女子往人群里去。 待人走后,魏惜才坦白:“其实我害怕见到四哥还因一事,我养的大肥把四哥的八哥给咬死了,那只八哥本是送给祖母解闷的,我只是好奇偷来玩两天,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想到他那吃人的眼神,我就怕……” 沈云簌安慰她:“或是你想的太多了,就拿我的兄长来说,无论我做何种过分之事,只要认错便会没事。” “不一样,我四哥为人小肚鸡肠,我可没少在他哪里挨罚,特别三年多前从边关回来,性子更加冷酷。” 两个姑娘一路上分享着心事,从街头走至街尾,又在河边看了烟火,赶在巳时前,四人回了镇北侯府。 今日实属有些乏累,洗漱后,沈云簌直接躺在床上睡了,秋蕊把沈云簌每日里睡前看的书有搁置了回去。 翌日一早,沈云簌正要去福安堂,被赶来的魏惜截住:“我听丫鬟们说,四哥今早去看祖母了,我们先别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云簌迟疑间,已经被魏惜拉住手臂往前走:“怕什么,即便不去,祖母也不会苛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镇北侯府后院有颗高大的枣树,前些天枣儿已经由绿泛黄,有的半边挂了红,现在一半的枣儿全都红了。 魏惜指着高大的枣树道:“这棵枣树是祖父种下的,祖母喜欢吃枣儿,祖父走时的前一天,交代我每年枣儿成熟,都要摘一些给她老人家送过去,让她老人家吃到祖父亲手种的枣儿。” 听着魏惜讲述后,沈云簌竟也有些感动,当下决定,和魏惜一起摘枣儿,再把摘下的枣儿送给魏老夫人。 昨日魏临回来,魏老夫人已经睡了,他在信中答应中秋节回府,自然不能食言。 今日一早,魏临来了福安堂,祖孙两人寒暄一会,林嬷嬷端着茶水进入,看到魏老夫人递过来的眼神,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陪着老人家饮下一盏茶,魏临要回大理寺,魏老夫人疑惑不已,平日里沈云簌早已来了福安堂,这会迟迟不见人来,她按住魏临的手臂道:“昨日你去宫里,没能见到你的这个表妹,方才我已经让林嬷嬷去请人了,等一会吧。” 魏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起身道:“祖母,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来见可好?” “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最多半个时辰,就不能再陪祖母说说话。” 祖母的心思他自然知道的,之前已经想方设法的让他看了好几个贵女,眼下的案子时间吃紧,他实在没有心思议亲,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心里有了主意。 “孙儿其实心里有一人,祖母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至于这个表妹,你早些打发她回去吧。” “怎么能这般说话,她是你荣姑母的女儿,如今你姑母不在,这里就是她的家,还打发……”忽然想到魏临方才的话,魏老夫人心中一喜,终于见自己的孙儿开了窍,关切的问道:“方才你说,心里已有一人,是真的吧,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等些时日,我自会告诉您。” “还要等到几时?你若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祖母亲自上门求亲?”魏老夫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临眉头微皱,哪家的姑娘,他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于是又拿着公务搪塞了过去。 这厢林嬷嬷来寻沈云簌,也不说所谓何事,只让她赶紧去见老夫人,不能误了时辰。 沈云簌手里捧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大红枣,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发生了何事,方才林嬷嬷火急火燎的催促,还要她独自一人前去,连魏惜都拦下了。 行至长廊拐角处,一个没注意撞到一人身上。 手里的篮子晃荡两下,红色的枣子四处滚落。 沈云簌揉着眉心,瞧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他身着鸦青色交领锦衣,可窥见棱角分明的下颌,她仰脸,但见与她相撞之人真容。 剑眉如远山,星眸深邃,气度凛然,但此人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沈云簌眨了眨眼睛,陡然想起来此人是谁,惊吓之下后退了一步。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沈云簌一脚踩在地上散落的红枣,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后仰,就在她以为要摔倒时,被一个大掌托住了后背,这篮子是彻底的掉了,所有的枣子都滚了出来,沈云簌又惊又怕,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托,顿时面红耳赤,她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此刻,就当没认出此人,希望他也不要记得自己,沈云簌忙调整站姿,只低头道:“公子,失礼了。” 魏临欲要开口问话,沈云簌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只篮子和一地的红枣儿。 瞧着远去的身影,魏临愣了片刻,抬脚欲要往沈云簌的方向去,却被赶来的林嬷嬷叫住。 “世子,您不是在老夫人身边,怎得又要走?” “方才那女子是谁?” “是表姑娘,老夫人正想引你们认识,只是这表姑娘怎么跑了呢?哎呀!”林嬷嬷无奈的直摇头。 林嬷嬷想了想,世子一向威严,怕是把姑娘给吓跑了,瞧着地上篮子和滚落的枣儿,就知道两人并不愉快。 “表姑娘?哪个表姑娘?”他之前已经见了两个表妹了,若不是祖母这般想方设法的让他相看,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表妹。 “这位是你荣姑母的女儿,来京都也将近两个月了。” 魏临不动声色的盯着长廊的尽头,脚步抬起时,看到一地的枣儿,又收了回去,嘴角扬起一抹笑,既然他逃了,就不去追问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这位荣姑母他记得,记忆中温婉得体,与魏家上下人相处融洽,嫁人后回镇北侯府的次数很少,后来因夫君沈弘之调任,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年前,也是他刚回京时,听到宜州传来噩耗,因她救了一个身带疫病之人,不幸染病去世。 沈云簌来到福安堂,方知自己在拐角处撞到的人是魏家世子魏临,回想那日情景,一直以为遇到的是坏人,还猜测是两个帮派因财物的缘故打斗,如今看来,全都想错了。 想到魏临在大理寺任职,抓一些人也很正常,可想到那腥风血雨的场面,还是让她脊背一阵发凉。 魏老夫人瞧着沈云簌面色不好,想来是因魏临的行为而气恼,于是说了些宽慰的话,顺带编排了魏临几句,之前一直说要引荐,也没再提。 “祖母急着寻阿簌何事?” 魏老夫人面带愧疚,魏临难得回来,若告诉她只是为了让两人见上一面,但他这不着调的孙儿竟然走了,两人往后再遇上,怕是彼此会有隔阂,便又改口道:“就是忽然想起了你的母亲心里不是滋味。” 魏老夫人没有女儿,当年荣家被人诬陷,她与荣家儿媳情同姐妹,不顾众人阻拦,救下荣氏的女儿。 后来荣家沉冤得雪,她才敢把荣氏带出来,过去的是是非非已是过往云烟,每当回想起,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入夜,沈云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她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魏临,想起那晚的事,她除了害怕,还有难以启齿的窘迫。 落水时在水里挣扎,是魏临带她游到了岸上,她被禁锢在他怀里,衣衫尽湿,他的大掌拦着她的腰,狼狈又无助,此事若是传出去便是毁了名节的事情。 她还曾有些侥幸,寻阳远离京城,没有人会知道。 记得那晚,她被魏临送至附近的客栈,走时还特意叮嘱等他回来,那时她在想,魏临在官府的人上了船后带她跳入水中,想来是怕官府的人将她带走当做证人指认,那时她只想着他是杀人掠财的狂徒,岂能等他回来。 披上魏临留下的袍子,寻回春罗和秋蕊,让几个家丁连夜收拾,待到翌日城门打开时,她就带着人离开了,半刻也不敢耽搁。 沈云簌很是懊恼,她真不该路径寻阳的时候四处游玩,更不应该蹬上那一艘船。 噩梦成了现实,她怎么这般倒霉,来京都时,父亲曾写信叮嘱她路上小心,一路乘坐宜州到寻阳的官船,路上不会有岔子,偏偏路过寻阳最热闹繁华的地界。 对于寻阳,她有种特殊的情意,父亲曾在寻阳任职,那时母亲还在人世,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而寻阳在父亲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所以,她才大着胆子,挑着花灯四处闲逛。 若她听劝,也不会有这一连串的闹心事。但回想着魏惜说过,魏临平日里忙于公务,甚少来镇北侯府,若他回来时,就躲在落湘院不出去,也能避开见他。 父亲告诉她,最迟来年春就能搬回去住,往后那更是见不到面了,想通了一切,沈云簌方入睡。 翌日一早,沈云簌请示了魏老夫人,带着春罗和秋蕊离了府,乘坐马车去工部探望父亲沈弘之。 许久未出门,秋蕊和春罗很是感觉新奇,瞧着大街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和来往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而马车里的沈云簌一句话都未说,耷拉着脑袋,像是有什么心事。 春罗放下车帘,转身问:“姑娘,您怎么了?” “您瞧着精神不好,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秋蕊又问。 沈云簌闭眼回应:“嗯。” 一想到火光之下,他持剑走来时样子,她的心就砰砰的乱跳,魏惜曾说他凶恶至极,哪里是凶恶至极,简直是地狱里的夺人命的罗刹,此人,需得远离。 工部已到,沈云簌思绪被拉了回来,下了马车后有小吏迎引道进入工部。 沈弘之因公务外出,沈云簌顿感失落,她寻了沈家的管家陈农。 陈农引领沈云簌进了后院厅里,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段时日工部事宜繁多,老爷实在忙,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了,要亲自去河道看一看,姑娘来的实在不巧。” “陈叔,我爹爹这些日子身体怎样?” “挺好,身体如之前一样硬朗。” 沈云簌看了一眼秋蕊和春罗,两个丫鬟把沈云簌准备好的物品摆放到桌子上。 “这里是给爹爹的东西,里面有我做的护膝,天冷容易腿寒,入冬后,还望陈伯帮提醒他每日里戴上。” “姑娘放心。” 沈云簌带着春罗和秋蕊离了工部。 时间尚早,出来一次不易,春罗道:“姑娘,要不,咱去胭脂铺子里瞧一瞧。” “不去。”她这会子可没心情。 秋蕊接着问“要不去成衣店里看一看?” “不想。” 春罗与秋蕊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沈云簌是真的没心情,若在之前,非得逛上半天,直到她们俩手里的东西拿不住为止,于是,主仆三人早早的回了镇北侯府。 中秋过后,天气越发凉了,镇北侯府上下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冬衣。 一大早,邓氏就派人唤沈云簌过去,叫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布料,成衣匠恭候多时,等着给府里的姑娘们量尺寸。 以前在宜州,她的衣衫一多半都是明艳的颜色,那会无拘无束,娘亲和父亲只会夸她穿的好看,后来为母亲守孝,她衣着素净,不参加任何宴饮,前段时日出了孝期,也是听了父亲的话,要她做回以前的自己,她才穿了几会颜色鲜艳的衣衫。 镇北侯府则不一样,姑娘们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才会穿的花枝招展,平日里衣着要端庄娴静,于是有样学样,怎么素净怎么来。 大燕五日一休,每逢休沐,镇北侯府上下十分热闹,魏老夫人昨日就让两个媳妇着手准备宴席。 沈云簌从魏惜哪里得知,一般休沐时魏临也不会过来,于是放宽了心,早早来到福安堂。 魏老夫人爱热闹,喜爱家里的孩子都过去闲聊品茶,这会人都凑过来。 沈云簌分别给二房和三房的舅舅舅母行了礼, 厅堂里的人正打趣二房的孙媳余氏,要她努力给魏家添置个重孙,余氏脸皮薄,脸红红的,魏洵忙为妻子打圆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把话题扯到了魏临的身上。 二十有三的年纪,只想着大理寺的那些事,魏老夫人可愁坏了。 沈云簌在一旁听着,大约知道,这位世子年轻有为,任职大理寺后,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沉积多年的旧案审理完毕,可惜在婚事上让人操碎了心,以前还听到魏惜胡诌了一句,说他不近女色。 林嬷嬷来传话,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既是家宴,可男女同席,若是魏老夫人没有刻意叫她陪在身旁,她便和魏惜做在末席的位置。 上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摆放菜肴之时,只听管事的传话:“老夫人,世子回来了。” 魏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莫要诓我。” 4、第4章 “真的,人随即就到。” 话刚出口,人已经进了膳厅,沈云簌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今日魏临一身玄青色常服,青色玉簪束起乌发,他大步流星的进入膳厅,与众人行礼问安。 魏老夫人甚是高兴:“好,来了就好。” 待到魏临给长辈行礼后,便是年岁小的问候他了,魏瑶起身道:“四哥好。” 魏临点头示意,眼睛扫视周围几个人后,看向魏惜,魏惜尴尬一笑,学着魏瑶的样子,给行礼魏临问安,魏临朝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只要他不计较之前的事,魏惜倒是不会这般躲着她,可来京都这么些天了,没见他找上门训斥自己,想来已经不会怪她了。 魏老夫人朝着沈云簌招手示意,沈云簌来到老人家旁边。 “这是你四表哥,你们还未正式见面,今日正好是个机会。”魏老夫人又看向魏临:“这是你荣姑母的女儿,我们都叫她阿簌,乖巧懂事,你往后可要照拂她。” 沈云簌朝魏临行礼致意,柔柔喊了一句:“四表哥。” “嗯。” 魏临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欣喜的样子,这番表现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表姑娘若是想攀附世子,怕是不能如愿了。 魏老夫人瞧了两人,一个无任何情绪反应,另一个低头不语,怕是自己之前的算盘打错了,她明白姻缘不可勉强,世家大族联姻最注重身份、地为、和利益,而魏家人成婚,最看重的是品行,在儿孙们的婚事上,她只看人品,比起其他望族,姻亲的门槛已经足够低了,奈何魏临还是独身一人。 同时也知晓,勉强在一起的两个人痛苦过日子,倒也不如让彼此如了愿,事已至此,魏老夫人也不便说什么,让大家各自落座。 坐在魏老夫人身旁的二房孙媳姜氏要给魏临让座,同时邓氏和曹氏也起身相邀,推辞间,魏临跨步来到席末,在沈云簌对面坐下来。 这席位上只多出一张椅子来,而这张椅子正好在沈云簌的对面。 每逢家宴,他也常因来得迟坐在席末,从不在意主次,这倒也符合魏临的行事风格,大家也无做猜想。 用膳时,沈云簌不敢抬眼看,只默默的夹着盘子里的菜肴。 春罗能觉察到自家姑娘和平日里不同,反观一旁的七姑娘,也是一句话都不说,想来是因为这个不怒而威的世子,于是小心翼翼的帮自家姑娘添菜加汤。 从来没吃过这般尴尬的午膳,席间,魏老夫人评论起一道菜时,她才抬头,将目光投向魏老夫人。 眼睛收回时,余光中瞥了魏临一眼,但见他整个人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魏临,或许面前的魏临和他遇到的狂徒是两个人呢,从眉眼到薄唇仔细分辨,结果就是连头发丝都一模一样,他的心彻底掉进了冰窟窿里,此时魏临的眼神投过来,眼神相撞,她莫名紧张起来,低头夹菜,掩饰慌张。 “阿簌表姐,你的脸上怎么出汗了,今日也不热呀。”魏惜小声问。 沈云簌拿起春罗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一下额头,小声回:“或是喝了汤缘故,发汗而已。” 终于熬到宴席结束,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和各位长辈,出了福安堂,但见魏临和魏源在长廊里谈话,除了长廊还有一条窄小的青石小道可离开,若是她走青石小道,似乎有些太刻意了。 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走至跟前行礼:“二表哥,四表哥。” 魏源回应道:“今早听你嫂嫂说起,说你烹的茶可赛过茶坊里的茶娘,得空可去长安居,多教教你嫂嫂如此。” 前些日子姜氏得了好茶,邀请府里的姑娘去她那品茶,为了感谢款待,她当众露了一手,没想到传到了魏源的耳朵里。 “倒也没嫂嫂说的那般好,是二嫂嫂谬赞了,若嫂嫂有空,随时都可唤我过去,我先回了。” 沈云簌抬脚离开,出了福安堂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若是这般也好,装作之前不认识,没那档子事。 春罗拿出帕子,给沈云簌擦拭额头:“姑娘,怎得又出汗。” “我无碍,我们赶紧回吧。” 可刚要出长廊时,听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阿簌表妹,你我第一次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话,何故走的这般着急。” 沈云簌身体僵住,若她没听错,这是魏临的声音,她缓缓转身,眼睛望向身后之人。 廊下的男子负手而立,凉风穿过长廊,吹的他墨发微扬,他身姿挺拔,贵气中透着文雅,若不是这张脸,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狂徒。 沈云簌小心翼翼的问:“四表哥……有事吗?” 魏临走至沈云簌面前,声线放缓:“这里说话似乎不太合适,你去北院等我。” 不等她回话去或是不去,魏临抬脚离去了,方才说话的口吻,也是命令式的。 北院是魏临的住处,位置在镇北侯府最北的位置,她上次路过的位置是北院的侧门。 不难猜测,魏临定为船上的事寻她,难道说寻她是因为她看到了船上所发生的一切。 她曾在话本子上看到过,有些人为了隐藏秘密,不惜做出不择手段之事,有了魏老夫人这层关系,想来不会做出为难自己的事。 可她的母亲与魏家毫无血亲,想他这般凶狠之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想到此处,沈云簌又忍不住叹息。 春罗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姑娘,看着她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也不知因何事困住了心神,心里也跟着担忧起来,她不说,也不好多问。 到了北院内,春罗被挡了回去,只让沈云簌一个人过去。 不远处,北院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叶子已经泛黄,风一吹,金黄的叶子翩然而落。 树下有一八角凉亭,一身短衣打扮的男子引她走至凉亭内,亭内的石桌上有套煮茶的茶具。 沈云簌四处望了一眼,没有看到魏临的身影。 “表姑娘,我叫长易,是世子的近侍,世子说了,您可以先在这里煎茶解闷,等他忙完,立刻就过来。” 她哪里有心情煎茶,可在这里无事可做,于是将陶壶搁置小火炉上烘烤预热,又将茶叶拨入茶壶中继续烘烤。 等一杯茶水煎好,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沈云簌回身望去,见魏临缓步走来,他脚下一地金黄的银杏叶,许是午后阳光晃了眼睛,只觉得魏临眼下的做派宛如谦谦君子,与那日手执长剑的男子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不能怠慢眼前的人,她忙起身下了三层台阶,走至银杏树下,缓缓行礼道:“世子……” 魏临轻笑一声:“方才还唤我四表哥,这会子变成了世子,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和表妹你又生分了?” 沈云簌还是觉得叫世子最为合适,见他反驳自己,又改口道:“表哥唤我过来何事?” 魏临星眸在沈云簌脸上流转,小脸泛着红晕,如三月桃花,说话也慢声细语的,这么温吞性子的人,想来那天晚上把她吓得够呛。 “表妹莫不是把我忘了,寻阳江上,河灯璀璨,你落入水中,我奋力救了你,可你却当不认识我,意欲何为?” 沈云簌心口一滞,手指紧握,是救了她没错,可也是他把自己带入河中的,从那么高的船上掉下来,回想一下她的脚都发软,她原本想自己躲起来,且不说这些,那晚衣衫浸湿,被他粗鲁的拖到岸上,回客栈亦是警告她不能离开,每句话都能让她噩梦好几宿,时至今日,想到那些景象她都无法平息心绪,心里的畏惧早就大过了救命之恩,她只想离魏临远一些,越远越好。 可如今她寄人篱下,住在人府上,万万不能得罪了他,沈云簌低头小声说:“阿簌眼拙,之前没能瞧出来那人原来是表哥你,今日在膳桌上,才辨别出来。” 若是在船上印象模糊就罢了,可他亲自把人带到客栈歇息,彼此都看的真切,世上竟有如此迷糊之人,好在,没有把他真的忘了。 见魏临不语,沈云簌接着说道:“希望表哥替我保守秘密,这件事我不想让父亲知道,免得他为我担心,另外……” 沈云簌顿住,抬眼看了一眼魏临,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 “另外什么?” “还望表哥念及两家交情,顾惜我名节,我一定会感谢表哥的。” 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名节对一个女子而言至关重要,即便她不提醒,他也无心告诉任何人,但也不想就这么过去了,那日他舍身救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还消失的彻底,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坏人。 早已习以为常被人误解,可偏偏这会心里有一种为自己澄清的冲动,他得让她知道,他不是坏人,是个好人。 “那你怎么感谢我?” 怎么感谢?沈云簌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说还没想好怎么感谢。 这四周没有旁人,魏临毫无顾忌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很是局促,好像他故意来刁难似的,至今记得,她面纱掉落后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疼惜,亦如现在。 一阵风吹来,银杏树的叶子纷纷落下,沈云簌转移视线,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可魏临还在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沈云簌想到话本子里一些江湖义士的一些话,于是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来世,阿簌愿意执鞭坠镫……” “呵……”魏临笑了一声,忽然又收起笑容:“我最不喜空话,还是实在一些,你回去好好想想。” 沈云簌点了点头,刚想福身退离,却见魏临走近一步说道:“那日抓获之人都是朝廷要犯,表哥只是秉公办事,表妹勿要因上次之事误会了,落水一事,我自然会替你保密。” 若不是他,怎得会落水,沈云簌忍不住问道:“那日,表哥定是事出有因,可不必将我带入河水里,为何非要那样做不可?” “这些都是公务上的事,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好,我若留下你,你一个若弱女子搞不好落入牢里,那牢房里的狱卒可都不全是好人,你如此柔弱,被他们欺负了可怎么办?”点到为止,魏临也不再多说。 沈云簌全然明白,想要行个谢礼,却被魏临托住了手腕,一片微微泛黄的银杏也恰好落在两人手上。 5、第5章 沈云簌慌忙把手收了回去,那片银杏叶也落到了魏临的手心里。 两人无话,只有风吹落叶的声响。 魏临打破了一时的沉默:“今日相见,真乃三生有幸,阿簌表妹,你觉得呢?” 哪里是三生有幸,是她三生不幸还差不多,魏临的脾性一点也让人猜不透,就连他扯着嘴角笑,也透着说不清的古怪。 这礼节还是要有的,她忙后退一步,向魏临行了个大礼:“四表哥的好,阿簌将宁记在心,若无它事,阿簌……可否回去?” 魏临挪动脚步,转至一侧,示意她离开,小姑娘迈着步子,越走越快,可见她不愿呆在这里。 魏临注意到冒着热气的茶水,走近亭子里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细细品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茶叶似乎烤糊了,有一股子焦味在里面,这茶叶是难得的佳品,委实糟蹋了。 先前在福安堂,魏源说她煎茶的手艺了得,他还信以为真了。 他感觉得到,沈云簌在他面前十分拘谨,对于这个表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努力回想儿时的记忆,荣姑母成婚后来镇北侯府次数屈指可数,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次,因沈弘之调任离开京都,一家人来和祖母道别。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见了太多生人有些胆怯,躲在沈弘之身后,不愿与人玩耍。 想到此处,魏临失笑一声。 寻阳那晚,手下探得消息,他们追寻的盗匪在客船上准备一场交易,他和手下埋伏在大船的周围,待所有人上船,准备一网打尽,就在行动之前,一抹红色的身影手提花灯上了船。 夜色中,就数她最晃眼。 与盗匪交锋之时,她成了人质,救下她,带她离船,所做的一切如鬼使神差一般,事后想想,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这么做。 他救了她,可她却逃了,逃的无影无踪,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跟那帮人有牵连,他让手下人对城里搜寻几次,可寻不到一点线索。 如今人竟然在自家府上,本以为缘分浅薄,偏偏命运就是这般奇妙,至今为止,他也越发对她好奇。 变天了,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天气又凉了不少。 沈云簌辰时去福安堂请安,离开时瞧见了魏临的身影,她特意饶开了,回来后就躲在落湘院里面看话本、画丹青,编写一些食谱,让秋蕊照着做。 午后,困意来袭,沈云簌倚在榻上小憩了一会,朦胧中,感觉被一个毛乎乎的东西蹭着脸颊,她睁开眼,看到一只金被银床,就窝在她的旁边。 这是魏惜的大肥,她见过几次,正疑惑它怎么跑到这里时,瞧见魏惜拨开珠帘。 “阿簌表姐,我今日见到四哥了,他说已经不怪我了,也不会怪我的大肥咬死那只鸟,大肥以后自由了,不用一直关在笼子里,你不是喜欢大肥吗?我可以让她在这里陪你两日。” “真的?”沈云簌抱起大肥问。 “当然是真的,还真是被你说准了,我只要跟四哥好好道个歉,就都没事了,不过这次好奇怪,若换做以前,他非得想方设法的惩罚我。” 沈云簌笑而不语,来到妆奁前整理有些凌乱的发式,大肥似乎很愿意和她亲近,刚被放下,又跳到了她的腿上。 “四哥这几日散值都会过来,他还向我问起你呢。”魏惜坐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脑袋。 沈云簌迟疑片刻问:“问我什么?” “问阿簌表姐你是不是害怕见生人,胆子小小的。” “那你怎么说我的?” “我说你文静娴雅,但是胆子不小。” 沈云簌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头抚摸着大肥光滑柔软的毛沉思。 她胆子小,从那晚见了魏临,胆子就更加小了,这几日不愿出落湘院就是想避开他,之前魏惜说过,魏临甚少回来,可这几日她意外看见了魏临两次,好在她发现的早,躲闪的及时,没能和他打照面。 回想起来,及时避开魏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九月初时,是一年一度的赏菊宴,魏家早就接到了帖子。 此次赏菊宴,京城多半的官眷都会受邀,赏花品茶,品尝珍馐美馔,借着机会官眷们互相结识,遇到合心合意的人家,顺带把自家公子姑娘们的婚事也解决了。 如今魏家掌家之人是二房和三房,长房撂挑子走人去庄子上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为了能执掌中馈,二房和三房没少暗暗使劲,魏老夫人为公平起见,把掌家之事分摊了,二房商贾出身,善于精打细算,把家里的事交给她管,三房背靠永安伯父曹家,结交不少京城权贵,人情往来都是三房把持。 起初妯娌之间也经常有摩擦,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两人彼此形成了默契,二房对外的事不插手,三房对内的事不多言,互相迁就,同时也互相制约。 赏菊宴,自是曹氏出面,这次她牟足了劲,自己又拿体己钱给魏瑶置办几身行头,为的就是要自家女儿艳压其他贵女,来一个捷足先登。 魏老夫人叫来了曹氏,要她带着家眷去赴宴,曹氏一一应下,末了,魏老夫人说道:“这次,把阿簌也带出去见见人吧,带她要多结交一些人。” 曹氏一愣,她这次只想带魏瑶一个人,就连魏惜都不想带出去,魏瑶已经十六,而魏惜还没有及笄,这一点,魏老夫人不能不明白,嫁女儿要按着次序来,魏瑶的婚事自然要搁在魏惜前头。 沈云簌一个养女的女儿,吃穿用度已经和家里的姑娘们平起平坐,竟然还要让她公然带出去见人,她跟她死去的娘一样,长着一张娇媚无暇的面孔,又一副知书达理的做派,这样要是带出去,魏瑶可怎么办? 魏瑶也没能让她省心过,及笄之年也曾议过几次亲,可都被她故意搅黄了,要么故意对长辈不敬,要么给男方甩脸子,幸得曹氏左右逢源,将魏瑶那些骄纵任性的行径掩盖过去。 见她不语,魏老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 “母亲,当然不是,我担心表姑娘在生人面前露怯,而且……”曹氏迟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魏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曹氏怎么想的她明白,沈弘之既把女儿交给她,那她就得事事为她考量一些,把人故意藏起来,多少有点小人的行径,她也最看不惯这些伎俩。 “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我们魏家的女儿还担忧嫁不出去吗?做事坦荡,才能问心无愧。” 其实初见沈云簌时,魏老夫人也有自己的私心,小姑娘明媚皓齿,楚楚动人,如果魏临能瞧上,她再推波助澜撮合一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奈何魏临心里有了人。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若强行让魏临娶妻,便造就了一对怨偶,也毁了姑娘家一辈子,于是两年前就撂下话,不会强行给他塞人,娶妻也要合乎他的心意,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么她这个外祖母的就得要多替沈云簌谋划一二。 从福安堂出来,曹氏脸色就变了,心里埋怨魏老夫人不为魏瑶考虑,一个亲孙女,一个连一点血缘都扯不上的人,就要和她的女儿平起平坐,实属不甘。 丫鬟青枝开解道:“老夫人年岁大了,说些糊涂话而已,出了咱们镇北侯府的门,怎么做怎么说还不是由着您来。” 曹氏定住脚步,四处观望一眼:“你可是有主意了?” “这翠园那么大,随便让她去哪里玩半天,别以镇北侯府的名义介绍给几位夫人就成,开宴时,奴婢寻个最偏僻的位置让她和七姑娘单独坐。” 曹氏有些犹豫,这婆母虽然面上和蔼,可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把戏,怕是要挨训。 “婆母若是知道该当如何?”曹氏继续朝前走着。 “您不是说,眼下什么事都没有咱五姑娘的婚事重要,若真的知晓,顶多挨罚呗。”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他的嫡姐是宫里的贵妃,借着这层关系,魏瑶没少进宫,本是想着与姨母亲近一些,那成想让她有了嫁给太子的心思,想来这心思应该早就有了,若不然魏瑶不会为了婚事不顾惜这层关系。 曹贵妃与皇后暗中没少争斗,若她放任女儿不管,她们母女必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劝说魏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势必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告诉她,她倒也听话,没再想以前一样和她闹,这次机会,她抓住了。 赏菊宴在京都城南翠园里,那里有一条湖,名为翠湖,假山绿植和翠湖各占一半,年轻士子们喜欢游览此地,在这里写诗作画,一些排产大的宴会也是选在翠园举行。 沈云簌对京都事宜不清楚,寻让春罗打探了一些消息,好做些准备。 翌日一早,春罗和秋蕊早早的唤她起来梳洗打扮,在妆奁前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瞧着秋蕊拿出明晃晃的玉钗,沈云簌抬手制止:“就这样吧,玉钗别戴了,到时三舅母会觉得我抢了表姐的风头。” 秋蕊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在宜州时,她们家姑娘最喜欢这夺目光彩的装扮,可到了这里,要时时刻刻守规矩,还要见别人的眼色行事,这般谨小慎微,还不如在宜州那会呢。 “父亲上次嘱咐过我,不露锋芒,方可过的安稳。” 沈弘之还特意嘱咐,魏老夫人的行事风格是她学习的典范,每日辰时请安,她都会陪着老人家说会话,从老人家的话语中,懂得一些为人处事之道。 昨日曹氏身边的丫鬟青枝过来递话,话里话外的告诉她,不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要得体含蓄。 沈云簌明白此等场合的重要性,父亲对母亲感情深厚,一时半会不会考虑续弦的,那么这女主人的位置就空着,身为沈家女儿,是要早些替家里人谋划。 今日此行的目的,除了结交京都的女子,便是希望遇到兄长的那位心仪之人。 三年前,高中进士后的沈时尧接到母亲病故的消息,匆匆回了宜州守孝。 沈云簌在替沈时尧收拾书籍时,瞧见他写给一位姑娘的信,字里行间全是后悔与不甘心,因不想耽搁姑娘家,沈时尧选择放弃,本以为那姑娘已经嫁人,却在魏惜那里听到她议亲后又退了婚的消息,她曾以自己的名义递过一次名帖,却是没了下文。 若是借着这次机会见一见庄姑娘,结识一二,或许能替兄长求个悔过的机会。 尽管感觉曹氏不满意,她还是要去的。 6、第6章 镇北侯府前停了三辆马车,马车依次前行,曹氏和魏瑶坐在前面的马车,二房的两个孙媳妇姜氏和余氏乘坐中间的马车,沈云簌和魏惜被安置在最后一辆。 魏惜今日身着胡粉色襦裙,搭配浅粉色窄袖上衣,沈云簌和和她打扮色系相近,身着一件月白襦裙,上衣是藕荷色窄袖,两人身量相差无几,衣着也相似,同样的衣着,却是不同的韵味,魏惜脸略微圆润,笑起来娇憨可爱,沈云簌与之相比就纤细了不少,安静不语时,如一朵山茶花。 魏惜上次去赏菊宴还是在前年,那时和娘亲一起去,主要是给三哥魏洵相看姑娘,她什么都忘了,却是记得宴会上的菊花糕和菊花做的香饮子。 一路上,魏惜说着翠园的景致和美食,说的沈云簌一阵向往。 到了翠园,映入眼帘的便是数不清的菊花盆栽,红的黄的,挨挨挤挤的凑到一块,奇争斗艳,赏菊宴到是名副其实。 两个孙媳的娘家人今日也在赏菊宴,下了马车就辞别了曹氏,这边曹氏又郑重的叮嘱三位姑娘注意自己言行举止,不可在赏菊宴上出乱子,末了又道了一句:“我们镇北侯府都是安分的姑娘,你们时刻谨记自己的言行举止。” 自是要有个丫鬟候在马车旁,曹氏今日只带了贴身丫鬟青枝,然后就是春罗和魏惜身边的芽儿,曹氏对春罗道:“这里的规矩多,你也不懂,你就在这里守着,正午会有有送来吃食。 春罗不放心自家姑娘独自去,想要说什么,被沈云簌制止了,曹氏也看出来小丫鬟不乐意,哼了一声道:“怎么?我还能把你家姑娘丢了不成,这院子里有的是伺候的丫鬟。” 她本想回曹氏几句话,可依着这段姑娘的表现,还是不能强出头的好,春罗只好应下,把为沈云簌备用的物品交给了芽儿。 魏瑶今日听了母亲的话,身着一身华服,满头珠翠,虽然平日里爱打扮,可今日全身上下都由着曹氏的眼光来,越发觉得今日的着装很别扭,瞧瞧身边的两个妹妹,两个人的头饰加起来还没她一个人的多。 像这种场合贵女们都会暗暗使把劲,让自己艳压群芳,可今日她着实没了比美的心思,这几日经过曹氏的劝说,她不敢有嫁太子的心思,但若让她与其他男子结亲,心里还是非常的排斥。 走到半道上,曹氏遇到老熟人,自是客套一番。 三个人也跟着停下脚步,魏瑶侧身问:“你们两个也是,不知道这种场合要盛装打扮的吗?是不是太寒酸了?” 魏惜直言不讳道:“不是我们寒酸,是五姐你穿着太过华丽了,不知道你还以为你要进宫赴宴呢。” 瞧她变了脸色,魏惜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看周围风景。 魏瑶上下打量一番沈云簌:“你这打扮和平日在府里时也没什么区别,你可知道今见的人非富即贵。” “表姐,我听他们说今日赏菊宴有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我若穿的繁琐,必定碍手碍脚的。” “你我同岁,却怎么跟魏惜一样的心智,这人情往来要多学学,难道你不知道以后做了人家娘子,要学着打理家业,就你只想着吃和玩儿,还怎么人前显贵?” 这话是曹氏经常说与她听的,她一股脑的把话丢给沈云簌,看看她会有这种表现。 沈云簌没再说什么,只默默点头,表示认同,在镇北侯府的这一段时日,虽然未和魏瑶走得近,但她也不曾为难过自己,在福安堂里,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是偶尔说些不着调的话,今日听了她的话,方觉得眼前的表姐想的真是长远,她还真没考虑嫁了人如何? 见她这般顺着自己,像个做妹妹的样子,于是从头上拔掉一根金玉钗:“你先别动。” 说着,便将那根金玉钗戴到她的发间,明晃晃的很是耀眼,趁着沈云簌这张脸,越发显得光彩夺目。 这边的曹氏看到两人的举动,忍不住的拧了拧眉头,辞别了那位官眷,来到两人之间。 “表姐,你这金玉钗与我这身装扮相配十分突兀。”说着,便将金玉钗从头上拔下来,见魏瑶没有收回的意思,又将金玉钗交给走来的曹氏。 “今早的话,都忘了吗?”曹氏欲要将那金钗带上,却见魏瑶已经抬脚朝前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头上的累赘如何压的她难受之类的话。 翠园侧园的花厅内,坐着几位官眷,曹氏满脸堆笑和几位官眷寒暄,又将沈云簌逐一介绍。 魏惜瞧着一众人,一多半都的人都不熟悉,瞧着她们的衣着装扮,虽然华丽,却是去年时兴的面料。 不难猜测,这些是六品以下的官眷,平日里曹氏都是避之不及,一时不太明白,一向看中门第的三婶婶,竟然愿意向下兼容。 寒暄一会,曹氏借口魏瑶发式乱了,要带她去骗厅里整理一番,也告知沈云簌和魏惜可四处看看,不用拘着自己。 沈云簌与这里的几位姑娘攀谈了一会,她本想打听一下庄晓仪可曾来了,却被魏惜一把拉住往外走,不远处,扎堆的人围在一处,异常喧闹。 此等热闹的机会,怎得放过,在家里被邓氏叮嘱的话全都抛之脑后,拉着沈云簌凑了过去。 这里的人正比赛投壶,比赛的瞧着一个约么象舞之年,另一个年及弱冠,从谈论中得知,其中一个投壶较好的是京兆尹家的公子付狄,一连三中,并得意道:“小爷我投壶还从未输过,这京城里,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有人叹服,有人不屑,忽然,一身着青色襦裙的女子走上前道:“我来跟你比。” “我从来不把女子当对手?莫要让人看你笑话。”那付狄一脸看不起人的表情,他高昂着头,一身华丽锦缎,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谁输谁赢,比了才知道。” 在周围人的起哄,俩人开始比试,比到最后,竟也是平局。 魏惜对沈云簌说道:“此女子我认识,她叫秦悠,去年去长姐府上吃满月酒的时候,我俩很是投缘,没想到她竟然投这么好的壶,真想跟她学习一二。” 这投壶比赛临到最后也未分出个胜负,等到众人散去,魏惜把秦悠叫来,介绍她跟沈云簌结识,随后去了附近赏菊花品茶。 沈云簌仔细瞧了秦悠一眼,此女打扮的干净利索,发式也简单,与周遭花枝招展的女子显得格格不入,说话也是简单直接,是个可结交之人。 曹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到了开宴的时辰,才让丫青枝把俩人寻回。 三人来的迟,曹氏便让人安排沈云簌和魏惜坐在席末,正好与秦悠坐在一处。 期间有女眷频频看她,想来是因为面生,沈云簌也没在意。 经过她一番打听,庄姑娘确实没来,可能和前些日子退婚的缘故,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虽说没有见到人,但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庄姑娘是个才女,性子略略孤僻了些。 宴席结束,魏惜提议去翠湖边游玩。 翠湖旁几座建筑,最为华丽的当属翠湖楼,翠湖楼里有个诗社,经常有才子站在楼里面对翠湖赋诗一首,这翠湖楼里的诗有一半都是咏翠湖的。 今日诗社里的人最多,这里有饮酒作诗,有喝茶对弈。 唯有一男子站在二楼观湖台上往外张望,三个女子走过时,一眼瞧见一个长相不俗女子的陌生女子,只可惜她们人多,不好上前搭腔。 走到半道上,魏惜就捂着肚子受不住了,宴席上,她饮了不少的香饮子,这会似乎有些闹肚子,于是匆匆寻如厕的地方,沈云簌放心不下,让芽儿跟着一同去了。 于是,沈云簌和秦悠来到湖边小亭子一边等一边闲聊。 秦悠在家中排行老三,祖父是两代是教书先生,长姐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二哥有志气,进京考取了功名,如今在京兆府任职,在京城安定后,二哥便想把家里人都接回京城,父亲年岁大,舍不得乡邻和故土,只让她和嫂嫂进京来。 即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这性子自然应该温婉娴静,可秦悠不同,她随了武生之女母亲的性子,自小不喜念书,却独自钻研一些舞枪弄棍的本事,说话间也是极为爽快,沈云簌感觉她有股侠义之气,和话本里的人那般。 “今日投壶,是我故意让着付狄的,他父亲是京兆尹,而二哥在京兆府担任司录之职,我若直接赢了他,惹得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若他向他的父亲告状,恐影响二哥的仕途。” 沈云簌点头便是赞同,秦悠并不是勇中无谋,有时,逞一时之快并不可取。 这时,一丫鬟过来,说是秦悠的嫂嫂要寻她,沈云簌担忧魏惜一会来找不到自己,便决定在亭子等一会。 “我去看看嫂嫂叫我何事,我去去就来。” 翠湖两岸景色怡人,秋风一吹,黄叶飘然而落,像一只只小船,悠然自得飘在水面上。 沈云簌望着翠湖,心里则盘算着怎么结交庄姑娘,若她贸然登门,说明来意,再惊了庄姑娘,再因自己对兄长的影响大打折扣,就难办了,思来想去,还是再观望一下。 远处的长廊里,一拿着折扇的男子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身边小厮道:“世子,可让小的前去问一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男子回身白了小厮一眼:“我自己去问,老实的给我呆着……不行,你离的远一些,一边去,免得破坏了气氛。” 小厮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屁颠屁颠的躲闪到一旁。 亭子外,一白衣公子忽然前来施礼,吓了沈云簌一跳,这近处也不曾见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谁?来我跟前做何事?” 这人也直言不讳的自报名讳:“鄙人姓薛,名齐光。” 瞧着通身打扮,一身蓝色暗纹长袍,额间佩戴白玉抹额,他展开手中的扇子摇着,举手投足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瞧他有礼,又是薛家的人,想着也不会乱来,于是道:“薛公子有礼了,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沈云簌从亭子内走出,沿着湖边小路就要折回,她一个女子独自与陌生男子在一处实在不妥,薛齐光不顾自己的名声,可她要顾自己的名节。 眼看她要走,薛齐光忙追随过去,他实在不解,话还没说两句,就急急离去了呢,于是跟着人在河道一起走。 “姑娘,今日风景甚好,在下可陪您一起赏风景。” “不想,薛公子请回吧。”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呀?” 瞧他这般不依不饶,沈云簌更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是无名小辈,不愿透漏姓名。 见她对自己避之不及,薛齐光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在下可不是坏人,我是薛家的人,薛家世子乃是我,今日赏菊宴得以让薛家承办,不知姑娘觉得今日宴会如何?菜肴和茶饮是否合心?” 薛家世子,沈云簌多撇了他一眼,脚步却是未停下。 薛齐光从左边绕到右边,还第一次有女子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快两步拦着沈云簌的路:“姑娘这般不识趣,你我结交一下又当……”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推了一把,接着人就落入了冰凉的湖水里。 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悠,她两手叉腰对着落水之人奚落道:“什么玩意,竟然公然调戏良家女子,真是反了天了。” 7、第7章 “哎呀!你何故推他进湖里。” “为了你呀,我都看见了,他对你死缠烂打,这等人就得好好收拾,我们赶紧走,别让人瞧见了。”说着秦悠就拉着沈云簌要离开:“放心,这里水浅,淹不死人。” “他没轻薄我,你闯祸了,他是文国公府的世子,这薛家听说很不好惹,你快些走吧,趁这会没人看见,我想办法拉他上来。” “可是……” 沈云簌望了周围,看到一支船桨,“我去拿船桨把他拉上来,你赶紧走。” 听了沈云簌的话,秦悠脑子嗡隆隆的只作响,今日她又惹了祸事,这湖边的水没那么深,不至于淹死人,但此人身份最贵,就另当别论了,她听了沈云簌的劝,朝着远处的竹林里跑去。 薛齐光不太会水,好在他处的位置水浅,只是水里泥沙软,腿也似乎不听使唤了,他试了几次都上不去,只拼命的喊救命。 沈云簌拿起船桨,试着把薛齐光拉上来,可她的力道实在不够,只能保证薛齐光拉着船桨不往下沉,折腾一会,小厮和附近年轻士子们都来了,大家一起把人拉上岸来。 看着自家小世子落了水,小厮认定是沈云簌干的,他跑来时,这里没有别人,他家世子又不傻,怎么会往水里跳。 沈云簌说了句不是自己,正想让薛齐光给他们一个解释,可几个小厮已经抬着人离开了。 这一番阵仗下来,怕是没人不知他落水了。 文国公府薛夫人得知儿子落水,还是被一女子推到了冰凉的翠湖里,心疼之余,心里的怒火也遏制不住了,薛齐光躲在房里不出来,任谁问他都不回话。 当务之急,她只能询问底下人,伴在薛齐光身边的小厮一口咬定是一位姑娘,只是此人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薛夫人命他去打听。 不到半个时辰,小厮回来了,禀告推入湖里的人是镇北侯府的姑娘。 在场的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曹氏,今日她的身边只跟着魏瑶,除了魏瑶,还能有谁。 听到是一个姑娘家所为,薛夫人面色一沉,随即为自家儿子开解:“我儿虽然顽劣,却从未对那家的女子有个不合规矩的举动,这点上我是放心的,且他仁慈大度,各位也都知道,可不能因为他人善良就欺负了他。” 魏瑶已经和姜氏余氏一起离开了,也来不及把人喊回来对峙,曹氏只觉得惭愧,去年魏瑶因不满自己的婚事,当众让提亲之人难堪,想来是自己逼她太紧了,做此事故意败坏自己的形象吗? 可又有些想不通,国公府虽乃高门,可她却没一点结亲的意思,薛夫人精明,若说薛齐光仁慈大度,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女儿要嫁的人不但家世要好,这夫婿也要是个有才气之人,没有缘由去推他入湖。 眼下不容她思量太久,薛夫人就这个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娇惯的很,曹氏忍着一众人的目光,上前给薛夫人赔了礼,又急匆匆赶回镇北侯府问话,若真的是魏瑶的错,会特意来请罪。 踩着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曹氏赶回了镇北侯府,寻了一圈,最后在福安堂里见到了魏瑶。 曹氏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事早晚都会被知道,就薛夫人的脾性,定会为了他宝贝儿子寻上门来,这事既然被知道,自然就会传遍京城,薛家小世子被魏家的姑娘推入了水中,不出两日,这跋扈的名声怕是坐实了。 她先给魏老夫人行礼,而后看向魏瑶,她神情淡然,若是被薛齐光欺负,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悠闲的表现,曹氏气呼呼的指着魏瑶道:“你怎得如此骄横?” “我怎么了?”上次见曹氏这般狰狞的表情还是在去年,今日赏菊宴上她规矩的很,一时间有些茫然。 魏老夫人看着争执的两人,让丫鬟把曹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别以上来就质问,你倒是把事情说清楚一些再做结论。” 歇了口气,曹氏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随即叹息道:“我今日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怎得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你……为何要把薛家小世子推进湖水里,你是不是以为我和薛夫人多说了几句话,就要把你嫁过去,薛家那小子我还瞧不上呢,你把自己的脸面当成什么了,丢的到处都是。” 魏瑶听罢,觉得当中定有什么误会,回话时也十分硬气:“我没有,湖边我今日都未曾去过,更没见什么薛齐光,你听风就是雨,回来就诬陷我。” 曹氏半信半疑,此时,沈云簌带着春罗从外面走来,她走上前去,先给魏老夫人行礼:“外祖母,今日之事不是表姐所为,那时,我恰巧在湖边。” 想到小厮的那些话,瞧着面生,还是魏家的姑娘,再看一眼沈云簌,这下就合理了。 “那就是你了。”曹氏腾地从圈椅上起身,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女儿就好,今日从薛夫人那灌满了怒火,还没发泄完呢:“瞧着一副乖巧恭顺的模样,真看不出来呀。” “也不是我,我没推他。”沈云簌望着曹氏反驳。 “事情的经过薛家人都知道了,既然不是你,那是谁?你没事跑什么湖边干什么?因为你,我们薛家女儿名声都臭了……”曹氏继续喋喋不休。 魏老夫人气的震了震桌子:“老三媳妇,你没听阿簌说没有推人吗?就你这般沉不住气,还怎么当家,你也是糊涂,这事怎能随便认下,既然推他入湖,定是他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我们还要弄个清楚是不是欺负了我们的人,整天吆喝着顾惜名声,你累不累?” 曹氏坐回圈椅上,揉着眉心,今日考量的事情太多,之所以没能和薛夫人掰扯当真的细枝末节,也是为了顾惜魏家女儿们的名声,她现在还真是累的很。 沈云簌感到左右为难,虽说不是她把人推入湖里的,可秦悠也是为了救自己才这么做,瞧着曹氏这般架势,想来又起了一场误会,既然薛家认定魏家,想来薛齐光在湖里没看清秦悠的脸,而薛齐光的小厮曾当众说是她推了人,眼下,只能等薛齐光怎么说。 “既然与我们魏家没关系,明日我叫人去带个话,同时带些薄礼,看望一下小世子,再顺便问个清楚。”魏老夫任对曹氏说道。 这秋日湖水容易着凉,强健之人倒是可以扛过去,可文国公府的小世子是个娇惯出来的人,怕是难以抵挡这湖水的寒凉之气。 曹氏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此事跟沈云簌脱不了干系,她一句不是我推的就这般了结,于是又问沈云簌:“既然不是你,那又是谁?把此人揪出来,我要带她去文国公府洗脱我魏家的罪名。” 沈云簌面色一沉,攥紧手指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怕是此人就是你吧。” 魏老夫人受不了曹氏揪着人不依不饶的行径,随即制止道:“行了……少说两句。” “母亲……” 未等曹氏说话,一道清丽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婶,你怎么不去直接问薛齐光,在这里为难阿簌表姐是何意。” 众人往后看了一眼,魏惜和魏临踏入房门。 “此事你可知晓?”曹氏问魏惜。 “不知,说不定是薛小世子自己的掉到了湖里也不一定,表姐不知就是不知道,为何要难为她?” “我何曾难为她了?我在赏菊宴的厅堂里被薛夫人一顿数落,瑶瑶无端的背负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当时薛小世子把自己关在在房里不出来。”说着曹氏声音有些哽咽,想到那几位夫人瞧自己的眼神,她感到无地自容,在他们看来,是镇北侯府的五姑娘无理取闹,而那薛家是个受害者,往后还有谁敢来提亲。 魏临从进来就一直未说话,只请示魏老夫人之后,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身为大理寺少卿,这等事情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这魏临的手段曹氏是知道的,再倔强的嘴,到了他手里,什么话都能问的出来,于是曹氏央求道:“叙淮,这丫头我瞧着故意不说,咱们的给薛家一个交代,若不然,这名声就落到了镇北侯府上,全家都不光彩,你不如审问一番?” 从魏临回来,沈云簌只看他一眼就垂着脑袋,不敢与他直视,今日之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魏临早就散值回来了,也听说福安堂里正热闹,刚到福安堂门口,正巧遇到魏惜,听了厅堂里的话,也大致了解事情的缘由。 “三婶,表妹跟你一道出去的,你没把人护好不说,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她身上泼脏水?你怎得让她一个人留在湖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我……”曹氏被问住了,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表妹柔弱,与薛齐光力量悬殊,她即使想推他入湖,也没那本事,你也不想想,就给人定罪。” 可掉入湖里是事实,难道真的跟自家没关系,曹氏低头琢磨这件事。 沈云簌终于看向魏临,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曹氏不在说话,方才自己莽撞了好像,仔细想来,好像是这个理,沈云簌一张玉软花柔似的样貌,被薛家小世子瞧上也不是不可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魏老夫人也一脸不耐烦的瞧着曹氏:“咱们魏家与人人情往来的事都教给你管,我是看你是个顾全大局之人,今日怎得如此莽撞,还有,阿簌怎得一个人在湖边?” 魏惜说道:“祖母,我们到了翠园,和别园的几个官眷打了照面后,三婶就带着五姐姐走了,就连开席时,都不曾在一处。” 曹氏的脸立马变的晦暗,阴凉的目光投向魏惜,魏惜觉得自己阐述事实,也不觉得有不妥之处,于是道:“三婶,我说错了吗?” 曹氏的小心思再也藏不住了,魏老夫人倒是显得很平静,曹氏知道,越是平静,这接下来的事越是危险,她这些年也了解了魏老夫人的脾性,于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这时,林嬷嬷从外面回来,走至魏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文国公府那边的消息过来了,说世子从水里出来后就病倒了,状态很不好,害了温病,人也昏睡了过去,这薛夫人更是急的团团转。” 魏老夫人把那管事叫来,让他与薛家说清道明,这人不是自家的人推的,另外也表示对薛小世子生病一事感到惋惜,明日再差人看望。 这边薛夫人得到魏家回复,气的暴跳如雷,他国公府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能咽下这口气,可眼下不放心世子这边,只等着明日再去理论。 魏老夫人让人都各自回去,只把沈云簌留下。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俩人时,魏老夫人朝着她招手,沈云簌走过去,今日之事,皆不是她所愿,但也因她而起,方才曹氏有些咄咄逼人之势,她自是不敢讲明事情的缘由。 “你坐下,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见沈云簌不语,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你不跟我说,还是能跟谁说。” 8、第8章 “今日宴后,我与表妹还有刚结实的秦家姑娘游湖,表妹闹肚子离开,秦家姑娘也被嫂嫂唤了去,身边春罗也被三舅母留在翠园门口处,那薛世子忽然就出现,我不予理会,可他一直跟随我,就在这时秦姑娘出现了,一把将他推入湖水里,此事虽然不是我做的,却和我脱不了关系,那秦姑娘以为他是登徒子,也是为了救我。” 这和魏老夫人猜测的差不多,此事是别人干的,只是让沈云簌给撞见了,而她又不想把人说出来。 她最关心的还是沈云簌有无被欺负:“那薛家的小世子有没有做出轻薄之举?” “倒也没有,只是跟着我多说了几句话,有些缠人而已。” 魏老夫人微微叹息:“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你多结识一些人,是外祖母大意了,真不该让你和老三媳妇出去。” “这不怪三舅母,她也是被冤枉之人,想来心情不好,外祖母就不要再追究了,只是那秦姑娘,我与她虽然认识一天,颇有惺惺相惜的之感。”顿了片刻,沈云簌道:“外祖母,我想到一个折中法子,我搬出去住,再以自己的名义去跟薛夫人道歉吧,毕竟,因我而起。” 若她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镇北侯府就不会连累,她想到唯一的法子,便会离开这里,另再亲自登门,求的薛夫人的原谅。 “你这孩子,心眼太实,你好好留在这里,别想着离开,魏家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这简直算不得一桩事。” “那秦姑娘?” “秦姑娘为了你做出这般举动,倒也是个舍己助人的女子,祖母愿意你结交一些友人,她的事就不提了,往后也可常来魏家做客。” 沈云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起身跪在魏老夫人面前道谢。 “你也不要与你三舅母计较,她这人气焰来到快,消的也快,往后还要想往常一样和气。” “阿簌明白。” 出了厅堂,已经是是亥时一刻,春罗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候。 沈云簌瞧她眼睛泛红,便知道已经哭过,小声对她说事情都过去了。 主仆两人出了福安堂,顺着一道长廊返回落湘院,只瞧见拐角处立着一人,那人身量挺拔,沈云簌一眼瞧出是谁,她停下脚步,缓缓喊声一声:“四表哥。” 魏临回身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沈云簌点了点头,示意春罗先回去。 春罗把手里的灯笼给了沈云簌,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 这廊下,就只剩下两人。 月色凉凉,轻风阵阵,长廊下的红灯笼映在沈云簌的脸上,她提着灯笼的模样,不禁让人想起在寻阳时的那晚,她也是提着一盏灯笼,在人群中走到欢快。 只一眼,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直刻在心里,不知为何,竟有有一种想要护她周全的冲动。 他百思不得其解后,寻个恰当理由,身为朝廷命官,他是为了保护一个弱女子的周全,仅此而已。 他让手下在寻阳打探她的踪迹,理由是形迹可疑,若是她内心坦荡,为何那晚逃之夭夭,越是找不到,越是令人匪夷所思,渐渐的,找人成了心里的一种执拗。 而今出现在镇北侯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魏临不说话,沈云簌打破了沉默:“四表哥,寻阿簌有何事?” 魏临思绪来回,问:“薛齐光可曾欺负你?” “不曾。”不经意间,沈云簌与魏临眼神相撞,脑海里那渗人的场面就在脑子里跳跃,她还做不到从容面对他,只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到别处。 “你不要畏惧薛家,若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告知于我。”他惩治人的方法有很多,这句话到底没敢说出来,若他猜得没错,他这个表妹似乎一直对他有所芥蒂,至于为什么,他猜测与第一次见面有关。 沈云簌摇了摇头:“她不曾对我不敬,四表哥莫要放在心上,阿簌谢四表哥今日袒护与我。”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哪里袒护你了?”身为大理寺少卿,从来都是不偏不倚,袒护某人这事他可没做,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见面时的话,于是又问道:“救命之恩,你可想好怎么谢我?” 他往沈云簌身边挨近了一步,随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他嗅觉灵敏,什么样的花香都能辨别出来,不知他这位表妹用的什么香? 魏临声音略微低哑,忽然凑近,让沈云簌不知所措,整个人僵在哪里,一见到他,就感到浑身不在,现在又离的这么近,沈云簌抬头,张了张口:“我……” 魏临接过沈云簌手里的灯笼:“既然没想好,就接着想,来日方长,走吧,我送你。” 沈云簌木然的跟着他,起初一前一后,见她走的慢,魏临又放缓了脚步,两人并排同行。 彼此无言,只有凉风吹过来,摇动的沙沙声。 对沈云簌来说,这一路走的实在是漫长,快到落湘院的时候,魏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我?” “……”沈云簌看了一眼魏临,违心的摇了摇头。 “见你两次都故意避着我,你又不是兔子,我又不是狼,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表哥误会,我没避着你。”这句话沈云簌说的底气不足。 “希望表妹用心看人,莫要被一些人的外表迷惑了,表面凶恶不一定是真的恶,表面和善也不一定是真的善。” 沈云簌点了点头,不管对方叮嘱的话对或不对,她都表示认同,父亲曾教导过,恭敬待人,不论口舌之争,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魏临。 落湘院已到,魏临把手里的灯笼交还给他:“表哥可留着照明。” “不用了。” 沈云簌伸手去接,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掌,他手掌温热,与她冰凉的指尖是两个不同的触感。 “早些睡,不要多想,这本就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若祖母未能处理好,我帮你出面。” “谢四表哥。”沈云簌福身行礼,转身朝着落湘院走去。 看到姑娘回来,春罗和秋蕊忙迎了上去,春罗扶着沈云簌坐在圈椅是上休息,瞧她面色尽显疲惫,想来是累着了。 秋蕊提着食盒,把饭食摆放到桌子上:“姑娘,这些都是您爱吃的,今日累坏了吧,多吃一点。” 沈云簌不大有胃口,耐不住两人劝说,吃了一小碗的肉粥。 想起今日之事,她甚感惭愧,魏家本可以扬眉吐气说薛齐光落水跟自己没关系,奈何因自己的私心被薛家误会,可若把秦悠说出去,她心里有愧,毕竟秦悠是为了自己才推的人,左思右想之际,沈云簌决定好好侍奉魏老夫人,还有那位让人不寒而栗的世子,除了那日刺人的模样凶狠之外,其他时候还是不错。 魏临回到北院时,瞧见长易和一个女子在亭子里说笑。 夜深了,孤男寡女的处在一块不合时宜,于是魏临轻咳了一声。 见魏临回来,长易嘱咐那女子离开,才来到魏临跟前:“世子。” “她是谁?怎么在这个时候见面?你不知道男女大防吗?”魏临质问道。 “她是膳房的丫头,也是我堂妹,今日膳房里的糕点做的多了,二夫人赏给了膳房里的丫鬟婆子们,我堂妹非要留给我。” 原是兄妹情意,魏临差点想歪了,于是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世子,可是见到表姑娘了?” 魏临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 “我跟您多少年了,这还看不出来,您让我自个回去,您留在福安园不就是为了等表姑娘吗?” 魏临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句男女大防的话,心虚之余问道:“问这么多作甚?” 从上次沈云簌来北院,长易就瞧出来魏临对沈云簌很是不同,跟随他身边多年,一个动作和眼神,便知其意。 “世子,您是不是……” “不是。”魏临加快了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我都还没问呢?您是不是饿了?” 魏临停下脚步,方想起来还未用晚膳,这会被长易提醒,到感觉有些饿了:“那就备晚膳吧。” 文国公府内,薛齐光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热,薛夫人一边心疼,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且这镇北侯府也无动于衷,从管事的那里得知,魏老夫人并不把此事当回事。 在朝中势力上,文国公府势力渐渐处于弱势,这魏老夫人的三个嫡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孙辈也渐渐初露头角,还有那位在大理寺任职的魏临,听说更是铁血手腕。 翌日一早,管事小跑着禀告薛夫人,魏家派人来了,来的人是魏家的管事。 “魏家都没人了吗?让一个管事的来,瞧不起我国公府吗?” 薛夫人对着提着礼品看望的管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又把人打发了出去。 这管事的刚走,这边薛齐光就醒了,看他状态似乎大好,定是起了药效。 “我儿,你让为娘担心死了。”薛夫人摸了摸薛齐光的额头,确定正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薛齐光惭愧的问:“母亲,我是不是给文国公府丢脸了?” “什么丢不丢脸的,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其他交给我,保证把你受的这份罪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薛齐光越听越不对劲,细细问了薛夫人,才知自己昏睡后竟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推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家的姑娘,魏瑶和魏惜那日他都没见面,进入水里时太过慌张,他也不晓得被谁推了一把,依稀记得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离去。 可又觉得不对,一个女子也使不出这么大的力,或许是自己眼花了,总之,这次落水很是邪门,唯一确定的是,沈云簌没有推他。 “我听说魏家来了表姑娘,这事跟她们脱不了干系,等会我去镇北侯府替你出气。” “什么表姑娘,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那湖边有些湿滑,一个没主意,掉进去了。” “可你身边的六福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是被人推入湖里的。” “他哪里知道,你把他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 六福被唤了回来,一口咬定是那位面生女子所为,也将女子的身份打听个清楚了,魏家的表姑娘沈云簌,说完这些话,方看到薛齐光目眦尽裂。 “蠢货,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是她,怎么就不问问你老子我?” 9、第9章 “世子,您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话都说的不利索,奴才哪里敢问呀?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只有魏家的表姑娘在,她拿着船桨,难道不是想要把您拍进水里去。” 六福也是害怕薛夫人怪罪他没把人照看好,经过自己的所见所闻,再凭自己的想象,猜出的事情的经过。 “她拿着船桨自然是救我,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薛夫人彻底白了脸,这可如何是好,方才他还对镇北侯府的管事出言不逊,忙让丫鬟去追,可人早已走了。 “当真不是那魏家的姑娘推你?”薛夫人再次问道。 “您不想想,她一个若女子怎么能推的动我,即便真的推了,那又怎样?我必须请罪去!”说着,薛齐光就要起身,招呼身边的仆人更衣。 他的身体方有所好转,怎能这样就出门,薛夫人把两个更衣的丫鬟打发到一旁:“带着病的身子怎能出门去,我替你去。” “母亲,还是让我去,我要当面跟那魏家的表姑娘先道歉,再道谢。” 薛夫人以身子有热症为由,好说歹说,劝薛齐光在家中休养,又带着家仆火急火燎出了门。 这厢魏老夫人得知薛夫人的一系列的操作,只无奈的摆了摆手,昔日的文国公府门庭若市,如今已不如从前,这会还摆上架子了,于是道:“算了,能做的都做了,此事暂且放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底下的曹氏不太乐意,想要说什么,魏老夫人忙点拨她:“你也不想想,等薛家小世子醒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倒是摆气起架子了,我看他们怎么下了这高台。” 曹氏最上心的还是魏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魏瑶这名声怕是坐实了,她总不能一一跑去解释。 那薛小世子听说被薛夫人惯养的不像话,若是把这件事直接赖到魏家头上,那她就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 沈云簌起身欲要离开,却听到管事的来禀告,说薛夫人来了,瞧着不像是兴师问罪,客客气气的在前厅里等着呢。 “让人来福安堂吧。”魏老夫人侧身对林嬷嬷道:“看来那薛家小侯爷醒了,赶快拿垫子,给表姑娘垫上。” 沈云簌还没晃过神来,林嬷嬷已经把垫子放到魏老夫人面前,又扶着沈云簌跪下来。 沈云簌不是不知道,老人家想唱一出苦肉计给薛氏看,于是听话照做。 薛夫人进门,就瞧见跪在地上的沈云簌。 “我家这表姑娘太不像话,明明都说是她推了人,可她还不承认,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会正教训她呢。”魏老夫人义正言辞的说。 薛夫人听了,更加惭愧,连忙去扶跪在地上的沈云簌:“一场误会,都是那些没眼力见的小厮谣传,我已经将那胡说八道的小厮给打了板子了。” “当真是谣传?”魏老夫人提高声量问。 “是的,我家儿醒来方知道此事起了误会。” 把沈云簌扶起来的同时,薛夫人愣住了,小姑娘生的如画中皎月,肤如凝脂,双瞳剪水,不言不语,垂眸委屈的模样怪教人心疼的。 她已经脑补了画面,也许是他那爱美色的儿子眼巴巴的瞧着姑娘好看,一个不注意,自己掉进湖里了? 暂且没有时间容她思量,只疑惑道:“昨日,我怎么没见这位姑娘?” 魏老夫人看向曹氏,想要一个答案,曹氏尴尬一笑,被戳穿的感觉可真不好,硬着头皮道:“昨日……” 沈云簌道:“昨日我只顾瞧翠园的景致,一时流连忘返,故没有去正园里面见夫人。” 曹氏如负释重,同时看向沈云簌的目光变了些,昨日她替魏瑶说了话,今日又替自己解了围,而她则处处提防,昨日还把错处全都怪向她,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实在是惭愧。 魏老夫人也不想深究曹氏,只把目光看向的薛夫人,她正打量着沈云簌,从上到下的看。 “薛夫人。” 薛夫人回过神来,一脸歉意道:“老夫人,咱们两家一向亲近,是我太过莽撞,误会了咱们魏家的姑娘,既然误会解除,希望魏老夫人不计前嫌……” “我们魏家的姑娘想来都懂得分寸,因这件事,我魏家姑娘的名声怕是没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因此事阻拦了她们的姻缘……” 听魏老夫人这么一说,薛氏想起来昨日当着一众人官眷的面,说了些不合理的话。 “这事好办,隔两日我举办茶会,届时邀请赏菊宴的在场的几位夫人,亲自澄清,到时候魏家的姑娘都要来。” 曹氏听到这话,心里好了些:“母亲,就依了薛夫人的建议吧。” 知道曹氏的心思,魏老夫人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来,那就这样吧,我们魏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家。” 若是细细追究,也不是沈云簌希望的,算做一笔糊涂账对谁都好,可怜那薛小世子因此受了份罪,但他也不是没有错处,没人引荐,就追着一个姑娘家问东问西,也是没有个章法,这薛家的人不可深交。 曹氏送薛夫人离开,薛夫人又亲自给曹氏说了些道歉的话,顺便打听了一些沈云簌的事情,方知道她是工部左侍郎之女。 知儿莫若母,只一眼,她就就明白儿子的心思,可惜的是,这姑娘虽然貌美,却不是勋爵人家,若他真的看上,倒是可以做个贵妾。 临近黄昏,魏临散值回来,他先让长易递了话,今日在魏老夫人这边用晚膳。 得了话后林嬷嬷先让膳房多准备一份饭食,才来魏老夫人身边告知。 末了向魏老夫人说出自己的疑惑:“老夫人,您不觉得世子最近行为怪异?” “有什么可怪异的? “以前总以公务未由甚少回来,可最近他隔三差五的回来,最近更是怪了,天天回来。” 魏老夫人眯着眼睛:“依你之见,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跟表姑娘有关。” 魏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孙儿我了解,他刚正不阿,不会为美色所动,跟他们薛家的人可不一样,从第一次两人见面我就知道,他俩没戏,且叙淮上次说过,心里已经有了人,我猜测这人怕是故意搪塞我的,我的叙淮心里只有仕途和魏家的未来。” 说话间,魏临带着长易过来了。 魏老夫人让林嬷嬷传膳。 魏临年幼常伴魏老夫人左右,祖孙俩经常在一张炕几上用膳,自从魏临十六岁去了战场,回来后就改变以往的习惯,他似乎对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包括与他亲近的祖母。 沙场奔驰,龙血玄黄,这样的历练性格变了也正常。 两个丫鬟将魏临的膳食摆放在黄花梨木的半桌上,魏老夫人则在丫鬟红鸢的搀扶下,坐在对面的炕桌上,彼此两三步的距离。 用膳时,魏老夫人问道:“可曾去庄子上看过你母亲?” “中秋前夕去了一次,和以往一样,身体康健,心情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倒是个会省事的,自己躲着清闲,下次过去,你替我传个话,让她过年时来家里过。” 魏临点头答应,又问道:“昨日之事?如何?” “一场乌龙,算不得什么大事,回头让人在府里寻个得力的丫鬟派过去,新环境总得要慢慢的适应,这表姑娘的性子弱弱的,你是她表哥,也算个娘家人,以后若能帮衬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魏临面色一滞,停下夹菜的手,魏老夫人见状解释道:“别多想,知道你没这方面的心思,只是兄妹之间情意上的帮助。” “是。”魏临答应道。 “我看的出来,你无心婚事,祖母暂且不逼你。” 回去以后,魏临带着长易特地饶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曲曲折折,长易问起原因,魏临说今日是的食的多,想多走一走,不知不觉,到了落湘院附近。 这会沈云簌也是刚用过膳,今日无风,想把赖在这里的大肥给魏惜送过去,刚出门就见了魏临,沈云簌把猫递给了秋蕊,上前给魏临见礼:“四表哥。” “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去找表妹。” 大肥躲在秋蕊的怀里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姿态慵懒,想起前些日子它干的那些好事,看它的目光多了几分清冷。 见魏临盯着大肥看,沈云簌想起魏惜告诉过他,大肥曾咬死了魏临的八哥,还破坏过他的书房,没等魏临开口问话,忙替大肥开脱:“四表哥,这猫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顽劣了。” 10、第10章 之前?顽劣?不难猜测魏惜跟沈云簌说了些什么话,这只猫,是没少在他跟前捣乱。 他曾也说过要处置这只猫,但只是一时的气话,瞧着沈云簌主动为一只猫开脱,她不会以为自己会跟一直宠物较劲吧。 “阿簌表妹也喜欢养猫?” “嗯……喜欢的。”沈云簌鼓足了勇气,抬眼看着魏临问:“四表哥,我能走了吗?” 她的眼睛,宛如皎洁月光映在湖水中,静谧,柔亮,魏临的目光与之相触时,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之初的神态。 想来,这位表妹还是不喜欢跟他多说话,哪怕是闲聊几句都不愿。 这条路很窄,且魏临站在中间的位置,身边的长易站在他的一侧,硬生生的把路堵了一多半。 魏临不再言语,侧过身去,沈云簌轻轻缓了口气,步子轻快的离开了。 魏惜是府里最年幼的,深的外祖母的疼爱,魏临有一段时日与她都住在福安堂,小丫头被宠爱的无法无天,经常搅扰他练字看书,后来,他开始假装对她凶狠,这招果然奏效,只一个眼神她就安静下来,不敢造次,有次她亲耳听到魏惜跟别人说他如何凶狠,联想到沈云簌为那只猫说话,想必在背后说了他不少的“好话”。 待人走远了,魏临才抬脚朝着北院去。 从沈云簌去北院那次,长易就觉得自家主子待这位表姑娘不同,主子性子内敛,不善表露自己的心迹,表姑娘性子温吞不说对他们世子还避之不及,这样的人中龙凤,打着灯笼都难找,长易是在想不通,但这一路上,他萌生一个对各自都好的注意,临到北院,便开口提议:“世子,方才在福安堂里,老夫人说要给沈姑娘寻一个府里的丫鬟,我觉得有一人倒是很合适?” “谁?” “她叫妙圆,是我的堂妹,就是上次给我送栗子糕的那个堂妹,以前在福安堂里做过事,后来膳房的一个管事家中有事,她就去了膳房,小丫头机灵的很。” “是吗?”魏临半信半疑的问。 “不瞒您说,奴才也有些私心,这伺候表姑娘是一桩美差,自然是先想着自己人。” 长易说自己人的时候声音特意拔高,府里的丫鬟那么多,还真没一个是自己人,只这妙圆,还是拐弯的自己人。 长易继续道:“她家中长辈走的早,丫头一直想给幼弟攒些束脩,再攒下几亩良田,方才老夫人不是说让你帮衬着表姑娘吗?若是底细不详的丫鬟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这丫头机灵,且人很正派。” “行吧,你告知于她,若照顾的好,束脩良田不成问题。”魏临不在迟疑,加快了脚步朝着北院走去。 长易楞在原地微,这么说来他的猜测完全证实了,他只是提了一句束脩良田,竟然的答应的这般爽快。 翌日午后,沈云簌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被告知魏老夫人给她添了一个丫鬟。 这落湘院里除了春罗与秋蕊,还有李妈妈和一个负责打扫的粗婢,四个人已经不少了,她放下书,起身走到正房里,只瞧见李妈妈身旁跟着的丫鬟比春罗和秋蕊足足胖了一圈。 她身着浅蓝色薄袄,脸蛋又圆又白,一双杏眼像是会说话一般,瞧着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表姑娘,这是老夫人给你添置的丫鬟,她本就是京都的,对京都大街小巷的十分熟悉,若是以后出门,由她来指路正好,且是她主动要来照顾您。” 主动?沈云簌似乎和她并没有交集,好像福安堂用膳的时候见过一次面,魏家的丫鬟多,她也记得不大清楚。 妙圆给沈云簌行了个大礼:“姑娘,奴婢妙圆,以后近身服侍姑娘。” 人既然送来了,那她自然就留下,但底细还是要问清楚的,沈云簌坐下来,细细问了一番话。 这丫头年十六,比她年长了几个月,自小在京都长大,两年前来了镇北侯府做丫鬟,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年十岁的弟弟。 几番作答后,秋蕊带着妙圆去了住处,两人以前在膳房经常见面,本就是熟悉的。 沈云簌不喜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不合,瞧她们刚见面关系就很融洽,也就懒得叮嘱那些教人如何相处的话,只让秋蕊与春罗带妙圆认自己的房间。 瞧沈云簌心情渐好,秋蕊拿着拜帖过来。 “姑娘,一位姓秦的姑娘想见一见您,前两日一连串的糟心事,我做主让她隔两日再来,今日可否见一见?” 沈云簌方想到秦悠应该因此此事着急了,忙写了回帖告知她今日午后可来镇北侯府。 秦悠回去后,心里一直为薛齐光落水一事担心,她走了,事情全都落到了沈云簌身上,可若她去承认自己推了人,必定连累兄长,可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里,后来,她心一横,将此事坦白了,兄长是个正直的人,还决定带她亲自承认错误。 这拜帖送出去了,却被回绝了,说隔两日见,今日兄长去了府衙,只有自己亲自面对。 跟着小厮进了镇北侯府,秦悠一路都想着沈云簌会面对怎样的遭遇,现在想想,那日真的不该一走了之,这会那说话慢声细语的姑娘怕是被惩罚了吧,高门大户规矩多,或是被打了板子或是罚跪,若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愿意见她,想到此处,她心里就更加的愧疚了。 “秦姑娘,前面院子里就是了,会有丫鬟来接应您。”小厮驻足不前,内宅之地不宜久留。 秦悠往前看了看,一个胖丫鬟站在落湘院的门口,她道了一声谢,朝着胖丫鬟走去。 那丫鬟问了她是否是秦姑娘后就带着她进去了,这会沈云簌已经备好了茶水,见秦悠来,喜笑颜开的邀她入座。 秦悠来之前想了一串道歉的话,这会不知道该说哪一句了,只问道:“那日的事是我不对,做错了事还跑了,不知你这几日过的如何?可是因为我的缘故遭了罚?” “你想多了,此事已经过去,不必介怀了。” 到底是她莽撞了,秦悠深感歉意:“沈姑娘,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一切。” 沈云簌一边煎茶一边说道:“我没受任何惩罚,承受的应该是薛家的小世子吧,他因入湖还生了场病,不过他没去追究推自己的人是谁,所以下次见到他你可别在莽撞了。” 秦悠不知那日推进水里的人是薛家的人,可若他真的调戏了人,她虽然不会把人推进水里,也会当面维护沈云簌。 “往后我不莽撞,但我这路见不平的毛病可能一时半会还改不掉,兄长也常说我,没啥本事就爱逞强,不过那日我可真没怎么用力,也没料到他会一头栽进了水里,那小世子真是弱不禁风。” 若从这件事看,薛家的小世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没胡乱冤枉人。 沈云簌也觉得奇怪,薛小世子被人推进水里,依照他们家的势力,本该想法设法的找出推他入水之人,可听薛夫人那日的话,似乎薛齐光承认自己不小心跌入湖里,难道是因为一个男子被女子推入湖里,觉得丢了脸面? 不管那种原因,沈云簌不愿去想了,一般让人烦心的事她都努力抛之脑后,寻点让人开心的事做。 “此事怕是那薛家小世子都不愿意提起,想早些忘了呢,既然他都不计较,咱们也就该干嘛干嘛。” 隔了两日,薛夫人送来了请帖,邀请魏家的女眷们茶楼会面。 曹氏上次打错了算盘,故意撇下沈云簌,因薛齐光落水,她的小心思被拆穿,在魏老夫人面前没了脸面,这次决定补救过来,要带着魏家三个姑娘一起去。 沈云簌本不想和曹氏去茶楼,曹氏其实打心底里不愿带她出来,只是迫于外祖母的压力罢了。 可这次曹氏一再劝说,从她的眼神和语气里看出了一丢丢的真诚,在镇北侯府这段日子,她也不想做出招人记恨的事,于是顺了曹氏的意,应下此事。 晨起饭后,沈云簌简单收拾了一番,随着曹氏去了京都最大的茶楼天景阁,今日魏惜被邓氏叫了去,没有和她们一起。 半路上,曹氏故意让车夫饶了路,故意来的迟了一些来,她们到了茶楼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长廊里赏花,楼廊里摆了几盆十仗垂帘,吸引了好几个官眷们前来观看。 正主到了,薛夫人开始招呼众人去厅里落座,顺带说上次是一场误会,沈云簌也仔细听了她的话,故意的避重就轻,曹氏最在意的是魏瑶的名声,一番话下来,面色沉了下来。 “那日的确误会,我女儿都没去湖边,偏偏成了罪人,我这个外甥女也是倒霉,救人变成了推人,真是比窦娥还冤,若是知道有这一遭,我真不该带他们来什么赏菊宴。” 薛夫人被噎住了,看来是对她的解释不够满意,她饮了一小口茶,接续笑着说:“无巧不成书,咱也没有那通天神眼不是,既然误会就解除了,何必再耿耿于怀,气恼了自己就不值当了。” 11、第11章 这话的意思是她依旧揪着之前的事不放,有些小肚鸡肠了,可若言辞犀利的驳过去,怕是她的一双儿女要遭殃了,魏瑶未嫁出去,魏瀛也未和哪家姑娘议过亲,她可不想被人当面拿住把柄,说她是个恶人。 曹氏轻笑了一声,忍着一腔火气道:“当然没有,薛夫人多虑了,我只是爱女心切,这份心情旁人不理解,薛夫人怎会不理解我呢,你我同为母亲,想的都是自家儿女。” 薛夫人放下茶盏,明了曹氏之意,笑着解释这场误会的始末,又顺带夸耀了魏瑶一番,这气氛才渐渐融洽。 沈云簌坐在曹氏身旁,引得几位夫人好奇,曹氏也正有此意,起身带着沈云簌一一认识。 这里除了薛夫人,还有申国公府的郑夫人,户部尚书的祝夫人,还有曹氏的娘家永安伯府的曹夫人,以及几位贵女。 他们不是高爵重禄的夫人,就是鸿翔鸾起的重臣家眷,沈云簌一一行礼,拿捏好分寸,一圈认识下来,才和曹氏落座。 大家闲聊的话题都是京都里的事,沈云簌默默听着,必要时品上一口茶娘点好的茶,附和几句茶汤滋味甘醇的话。 夫人们闲聊时,有几个贵女已经开始结伴去另一处赏花,本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互相问候便可随意出入。 饮了一盏茶后,沈云簌想来长廊里透一口气,正想和曹氏请示,魏瑶先开了口:“母亲,我能和表妹一起出去瞧一瞧这里的菊花吗?” 曹氏这会正和曹家人寒暄,想都不想的点头答应下来。 魏瑶和沈云簌起身,施礼告别后出了门。 刚出门,魏瑶就把沈云簌拉到无人的角落里叮嘱:“我出去一趟,你现在不许进去,等母亲来问,你就说我去胭脂铺子里了,你们走时也不用等我,我会自个回去的。” 魏瑶这几日被曹氏禁足出不得门,叫她一起出来也是为了打掩护,若是曹氏知道,免不了要得罪人。 “表姐,你让阿簌感到为难。” “这有何为难的,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这会你必须听话,先不要进去,至少要等上一刻钟才行。” 沈云簌没有拒绝,魏瑶就当她默认了,缓了缓脸色:“好表妹,表姐会记得你的好的。” 沈云簌点了点头,魏瑶满意的离开了。 待到魏瑶消失在长廊里,身旁的妙圆道:“姑娘,若是三夫人一会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两边的人都会得罪,那就先得罪一个好了,反正三舅母对我本就挺有意见,随便吧。” 今日天气晴朗,京都城的天空蓝的纯净无暇,沈云簌望着湛蓝天空愣神,经历这一些列的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一颗浮萍,左右不了任何事,却只能被人左右。 “沈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 沈云簌和妙圆转身,瞧见一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若方才她没记错,这是薛家的四姑娘,沈云簌道:“薛四姑娘。” “你出来京都,定然不甚熟悉,我带你去这茶楼后面看看,那里有一池子,里面养了一百多只锦鲤,咱们过去瞧瞧。” 见她热情相邀,沈云簌应下,跟着她从二楼长廊里下来,这天景阁里的楼廊很多,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终于到了后院一处水池旁,水池里的确有很=许多的锦鲤。 薛四姑娘让身旁的丫鬟都去隔壁一处屋子里吃点心,说下人们跟着跑也是累,妙圆本就嘴馋,耐不住两个丫鬟劝说,也就跟了去。 池子旁就只剩下两人,只寒暄几句,薛四姑娘寻了借口离开了,她前脚离开,月洞门旁出现一位月白锦服的男子,他展开手中的折扇,迈着优雅的步调走来,走至沈云簌旁,行礼道:“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薛小世子?” “正是在下。”薛齐光走上前,笑的如沐春风。 沈云簌打量他一眼,瞧着容光焕发的气色,病应该已经痊愈了。 此刻才反应过来,她的丫鬟被吃糕点的由头带走,薛四姑娘刚走,薛齐光就来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两人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了。 上次虽然误会一场,但是他厚着脸皮问她年芳几何?姓甚名谁,多少有些纠缠之意,沈云簌打心底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这礼节还是要有的,沈云簌先行礼,而后问他:“听说那日你落水后就病了,如今感觉怎样?” 今日是母亲大人安排的茶会,难得再次遇到沈云簌,薛齐光也是做了一番住准备,为给人留个好印象。 “托姑娘的福,已经痊愈了。” “如此甚好,我该走了,告辞。”沈云簌刚抬脚,就被薛齐光上前拦下。 “姑娘见了我为何总是故意逃走,我就这么可怕吗?” “不是怕你,是要爱惜自己的名节,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很难被人以为在私会,你我并不相熟,还是自重些的好。” 薛齐光明白了,自己贸然出现的确不妥,于是忙后退两步,对着沈云簌鞠躬:“沈姑娘,失礼了,在下只想跟你认识一下,绝无冒犯之意。” 虽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做派,可他刻意接近的样子实属不喜,沈云簌也不跟他客气了:“可你这般就是冒犯!” “……” 见他露出一脸难色,沈云簌直接说道:“我年芳十六,如今住在镇北侯府,魏老夫人是我的外祖母,你想问的可是这些,既然我已经说了,还望你注意男女大防,你这样让人把我引过来,让我很是被动。” 薛齐光尴尬一笑,看来她触碰了小姑娘的逆鳞,又开始表示歉意,就在此时,一个丫鬟跑来,挡在沈云簌面前。 “姑娘,他是不是要欺负你。”然后指着薛齐光道:“离我家姑娘远一点,我家姑娘金枝玉叶,莫要污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方才妙圆被那两个丫鬟叫到一间屋子里,瞧着桌子上的精致的糕点,觉得有些不对,两个丫鬟的过于热情让她觉得很奇怪,也没被那些香醇甜腻的糕点给诱惑住,此刻看到薛齐光,果然是有猫腻。 瞧这丫鬟架势,薛齐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声叹息,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沈云簌。 沈云簌没有接,迟疑问道:“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会明白,接下了这封信,我立刻走。” 妙圆把信接过,薛齐光果然识相的离开了。 见他离开,妙圆道:“奴婢愚昧,不该跟他们去吃什么糕点。” 沈云簌瞧了一眼妙圆,她脸色微红,像是做错事一般。 “没事,咱们走吧。” 从后院辗转到楼廊处,沈云簌遇到两位方结实的贵女,一位是申国公府的二姑娘郑伊如,身着秋香色花裙,橙红色满绣半臂,身披绿色碎花披帛。另一个是宣平侯府的大姑娘戚灵溪,身着梅子色襦裙,发式梳的精巧别致,一个明眸皓齿,一个人面桃花。 沈云簌向她们问好,两人面上笑着与她搭话,互相问好后,沈云簌本要离开,去被郑伊如拉住手臂。 她笑着说道:“那边有个小亭子,我们要去坐一会,沈姑娘可赏脸一起来。” 这会其实她也不想去二楼的厅里,再被那些夫人各种打量问话,委实不太习惯,她倒是喜欢和同龄人打交道,可方才被薛四姑娘骗去,她本能的迟疑了片刻,随即想明白,畏畏缩缩的也不是回事,随即答应道:“当然。” 三人来到小亭子落座,茶娘前来点茶。 这第一杯刚饮下一小口,戚灵溪便询问那日在翠湖边发生的事:“这薛小世子是自己掉入湖里了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沈云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无论男女落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愿提起,想来薛齐光也不想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瞧着这俩人这幅八卦样子,扯了句谎言:“那日我瞧见他时已经调入湖中,至于为何,我也不曾得知。” “我听说的是他饮了不少酒,一不小心失足了。”郑伊如问。 戚灵溪神秘一笑,小声道:“不对,我听说的是这薛小世子中了邪,被水里的怪物给迷惑了,才落入水中。” 越说越离谱,沈云簌只借机岔开话题,把薛齐光的事转移到两人的精巧的发髻上。 沈云簌自觉是个俗人,父亲曾想要她成为一个琴棋书画的才女,而母亲则总是教她察言观色,人情世故之理,她学什么都不算精通,但对女子的发髻和衣着有着一定的见解。 遇到同龄女子,对着一众花色能品头论足半天。 三盏茶下肚,戚灵溪也被丫鬟唤了去,因为戚夫人要走了。 只剩下两人时,郑伊如问道:“你在镇北侯府这么久了,应该见过魏临几次了吧?” 沈云簌愣了一下,方才郑伊如就提了一句,当时戚灵溪问她的肤色更适合那种颜色的衣料,她不甚在意。 “见过,世子平日里忙,回府的次数不多,与他甚少见面。” “那你可知他为何二十有三,还未曾婚配?” 沈云簌摇了摇头:“这等事情府里的人从未议论,郑姑娘,这个我实在不清楚。” 郑伊如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千万别多想。” 沈云簌点头,她没有去揣测郑伊如的心思,想多了反而累。 厅里,薛夫人借着空挡,问起了曹氏:“你们家的表姑娘议亲了吗?” 曹氏这会脑袋转的很快,这么直白的问话,再傻也听的出来,她这个没有血亲的外甥女也是生的一幅好容貌,放在贵女之间来看谁也不输。 难道是被那薛小世子看上了,话说回来,被看上也不足为奇。 12、第12章 曹氏道:“这沈姑娘刚从宜州回来不久,关于这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可是她舅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议亲的事怎的都不关心一下?” 曹氏讪讪道:“这事,不是我该管的。” 薛夫人刻意压低了些声音,又同曹氏说:“我家儿对这位沈姑娘十分中意,你可替我向魏老夫人带个话,若是愿意做个贵妾……可还行?” 曹氏眉头紧皱,这国公府的人在朝堂之上早已不胜当年,虽说她不大喜欢这沈云簌,可她既然住在镇北侯府府,就是半个镇北侯府的人,让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去做妾,不知道这薛夫人怎么想的,再者,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子不纳妾,女子不给人做妾,这不是明目张胆要挑战魏家的底线吗? “人家娘虽然不在,可还有一个做侍郎的爹,我家婆母对待她跟亲孙女一样,这事您还是自个问吧。” 薛夫人扯了一边嘴角,若不是薛齐光太过在意,她才不会开这个口呢。 “我也随便一问。” 曹氏今日的目的是把魏家的事澄清,既然说开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其她的她也没空管,丫鬟告诉她,魏瑶从茶坊后门离开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担心魏瑶再跟太子有瓜葛,于是在她能去的地方找了一圈,最后得知回府后,方松了口气。 回去以后,沈云簌把薛齐光掉入湖里的事说与妙圆,妙圆听了事情的始末,道:“姑娘,这薛小世子就是个无赖,你可得离他远远的。” 沈云簌不大认同,他是有些难缠,但也不至于说成无赖,从他没有追究是谁推自己入湖这件事就能看出。 “这只是个意外,别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沈云簌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怕是不知道人心隔肚皮,是个人都要留个心眼,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得,往后要伺候她,不免要多提点些。 “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在膳房里做事,经常跟膳房采买的人在一块,从他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这薛家门第虽然高,可薛夫人却不会管教子女,薛小世子喜欢拈花惹草,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他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走不动道儿,更何况是姑娘这般容貌的。” 沈云簌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是吗?” “您看,他今日这般行为就不是君子所为,若我是爱慕您的男子,定会为您的名声考虑,绝对不会在低下私会见面,定然会让父母前来郑重提亲,他倒是想的美,还想私下结识姑娘,若真的和他走太近,您的名声就被他毁了。” 沈云簌点头,这小胖丫鬟倒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了,薛齐光的行为确实欠妥。 “那信?您还看不?”妙圆问道。 沈云簌倒是十分好奇,薛齐光会写给她什么:“那就看看吧。” 妙圆把信了拿出来,沈云簌把信封打开,只见信上写了几行小诗: 暖阳煦煦映竹堂,碧水悠悠湛秋光。 佳人翩翩令吾狂,相思难忘断心肠。 他写了一首情诗,无疑了。 在宜州,倒是也有年轻士子给她送过诗,但都十分的含蓄,有些甚至都看不出来是一首情诗,可薛齐光的这首实在过于直白。 见沈云簌面色逐渐凝重,妙圆也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那最后一句,她看的明明白白的,忍不住劝说道:“姑娘,您瞧见了,统共见了一次面,就起这等歪心思。” 沈云簌对着信封发愣了一会,娘亲曾告诉她,女子要懂的自怜自爱,不能被一些花言巧语说诓骗,那薛小世子风流倜傥,背后又有势力,可如要相守一生,两人极为不合适。 她对婚姻之事有些憧憬,未来夫君,要如父亲和哥哥那般温雅含蓄的男子。 “把文房四宝拿来,我得回个信。” 妙圆迟疑,莫不是沈云簌被这首诗打动了,她这几日也揣摩沈云簌的一点性格,她心思比镇北侯府里的姑娘都单纯。 “快些去呀。”沈云簌催促。 “哦。”妙圆应声,主子的话她哪里敢违抗。 纸张铺好,沈云簌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上一句话:我已心有所系,情有所属,君并非良人,望自重。 看到沈云簌的落笔,妙圆松了口气,她把信折好,并说道:“我得空亲自交给薛家小世子,这样的信,中间人越少越好,姑娘早些歇息。” 沈云簌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今日也算了却一桩事。 翌日,薛齐光收到了沈云簌的信件,这么快就来信,他来不及回屋就把信拆开看,可看到信件上的字,顿时心就如掉入了冰窟窿里。 他堂堂文国公府的世子,竟然这么快就被一个女子给回绝了,除了心寒,更觉得没有脸面。 看向一旁的小厮六福,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不滚,故意看我笑话?” “世子,奴才哪里敢,只是那胖丫鬟还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 “说他们姑娘相看的人要模样周正,人品正直,不看门第,望世子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搞的大家都不好看。” 一个丫鬟竟然也说这等话来,简直反了天了,薛齐光气的火冒三丈,瞧着那几盆开的绚丽的菊花,一脚踢翻了一个花盆。 六福忙把花盆给扶正:“世子莫要踢了,这可是夫人最钟爱的菊花。” 此时,薛夫人也正好赶来,瞧见儿子发脾气,忙问缘由,为顾及脸面,薛齐光没有告诉她,直说心情烦躁,把信团成一团,藏在衣袖里。 而薛夫人来寻他,正是因为昨天的事,这镇北侯府多半不会让沈云簌做贵妾,而他们国公府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儿媳,两家这门第不合适,要薛齐光收了心思。 知道娘亲行事速度快,没想到这么快,他都没有说什么,这边已经开始张罗了,得知要人家做妾,薛齐光恍然大悟,莫不是那家姑娘不愿意做妾,才如此绝情绝义,当场说薛夫人做法不和规矩。 “人家父亲是朝中正三品,背后有镇北侯府撑着,您竟然要人家来做个妾,您坏了我的好事。” 薛夫人不高兴了:“没有勋爵的人家,又刚入京不久,在朝中又没有多少势力,怎么配做我文国公府的正妻,你不会真的要娶一个这样的人家吧?” “我不看其他的,就只认人。”说罢,不给薛夫人反驳的机会,急匆匆的出了门。 若他不走,定然又要被薛夫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说教。 薛齐光年已二十,文不成武不就,去书院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勋爵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他,而小门小户的姑娘家薛夫人又不愿娶做正房,婚配之事,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而曹氏这边,也与魏老夫人说了此事,魏老夫人听了此事,眉头皱成一团。 “我们魏家的男儿不纳妾,魏家姑娘自然不会给人做妾,晚言喊我一声母亲,我又教养她八年,虽无血缘,却如亲生女儿一般,她的女儿,自然和我的亲孙女一样看待,别说妾了,就是正妻,我也不会答应。” 曹氏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幸好昨日没答应薛夫人说什么,忙极力为自己辩解几句:“母亲说的是,昨日我便正经的回绝,只是要你老人家知晓便好。” 听了曹氏的话,魏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作对了一件事。 临近十月,天气越发冷了,今日福安堂摆宴。 魏惜因害了风寒没来,沈云簌进入房里,和余氏邓氏聊了一会。 魏老夫人畏寒,房里烧了很旺的炭火,沈云簌感觉有些热,带着春罗和妙圆出来透气。 闲来无事,她让妙圆去拿了鱼食,来到福安堂院子里的池子旁喂鱼。 妙圆在福安堂当过半年的丫鬟,对这里十分熟悉,请示过沈云簌后,带着春罗介绍福安堂个个角落,春罗想守着沈云簌,奈何妙圆说她若对福安堂熟悉些,以后做起事来也不用寻问别人了,春罗觉得有道理,就跟着妙圆去了。 手里的鱼食喂完,沈云簌从小杌子起身,抬眼间,瞧见魏家的男子们进门,为首的人是魏启年,后面的人似乎是魏源,还有随行的小厮,中间隔着几颗梅花树,她看的不是和真切。 一行人绕过梅花树来到池子旁,沈云簌本要行礼问好,可看到身后的魏临后,愣了一下,脑袋如卡了壳一样,张了张嘴,竟然忘了怎样问候。 “阿簌,怎么不进屋去?外面怪冷的。”魏启年先问道。 沈云簌一直觉得这位二舅舅极好,为人谦和,平易近人。 “二舅舅好,屋里有些热,我出来透透气。”沈云簌行礼,又朝魏启年身后的几人问好:“二表哥好,三表哥好,四表哥……好。” 魏临只是点头示意,看着不如其他人随和。 魏家男儿身材高大,面容个个都是龙章凤姿,放眼看去,还是魏临最为鲜明,首先他的个头要高出一些,其次是气度,一众人里,就他难掩一身的凛冽桀骜。 沈云簌不敢多看,只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别处。 魏洵问道:“你三嫂子可是也在这里?” “在的。” 魏洵加快步伐,朝着正厅去。 魏启年要她也赶紧回房,虽说今日阳光很好,可空气十分寒凉。 出门时,丫鬟没少给她添衣,沈云簌穿的厚,倒也不觉得冷。 其他人都去了厅堂里,唯独魏临在她身旁停下了脚步。 13、第13章 第13章 见他不走,沈云簌想寻个借口离开,话还没出口,却听到他清冽的声音飘到耳旁:“阿簌表妹,可想去看看姑父?” 沈云簌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疑问愣了片刻,方想起来姑父指的是谁。 “倒是想去,可爹爹似乎很忙。” “再过两日休沐,我陪你一起,我还未正式拜见过他。” “要一起吗?”沈云簌迟疑起来。 魏临走近一步,低声问她:“怎么?你不愿意?” 沈云簌连忙摇头,表示同意:“愿意,愿意的。” 魏临入京多日,想必在朝堂之上已经见过父亲,今日又提议一起拜见,总觉得怪怪的,可她又不能反驳。 若是可以,她希望魏临自己去,可这话到底没敢说出去口。 宴席间,魏临倒是没想上次一样坐到她的对面,而是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今日宴席上的菜肴十分丰盛,沈云簌也没有上次那般窘迫,吃了不少,特别是一道煎鱼,外焦里嫩,味道做到极好,妙圆眼尖,见没人动筷子,就在换菜肴的时候,把煎鱼搁置到沈云簌最近的地方。 并且小声告知:“姑娘,这里的人似乎没人喜欢这道菜,您多尝尝看。” 沈云簌也放下心来享用。 只是忽然听到魏启年的话传来:“我以为只有叙淮喜欢吃煎鱼,没想到我们家阿簌也喜欢,记得告诉膳房一下,下次多做一些出来。” 听了这句话,方知道自己抢了魏临喜欢的菜,可盘子里的煎鱼快被她吃了一半。 沈云簌悄悄看了一眼魏临,见他只是用着碗里的饭,举止得体优雅,这和那晚举着长剑的罗刹判若两人。 见魏临把目光投过来,沈云簌忙底下头去。 一道菜而已,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饭后,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让春罗带着几样秋蕊做的点心,而后去淳湘院去看魏惜。 魏惜病已经大好,可气温渐冷,邓氏要她在房里多休息几日,她在房里正憋的难受。 见沈云簌过来,正发牢骚的她顿时闷气减去了大半:“快些让表姐进来。” 沈云簌进门,就瞧见魏惜正在梳发,拿着两只朱钗比划着,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瞧你气色,应该好的差不都了吧。” “我全都好了,可母亲说不让我出门,还要再避两日的风才行,今日本想去福安堂用膳,娘亲说我会把病气传给其他人,不要我去。” “外祖母年岁大了,害不得病,二舅母考虑的是,你得体谅她。” 被沈云簌这么一说,魏惜方觉得有道理,又对沈云簌道:“那你也离我远点。” “我不怕,我身体一向很好,生病了倒也很好,可以一直窝在榻上看话本,哪里都不用去,就没人管了。” 这倒是挺对的,这两日她窝在榻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魏惜害怕沈云簌和自己一样,于是把人请了出去,相约三日后见面。 夜深人静,落湘院一道身影悄悄顺着小门出来。 顺着一条小道,弯弯绕绕的来到北院。 这边的长易看到来人,哭笑不得,来人戴着一个兔子面罩,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黑色披风。 “堂妹,你怎么这幅打扮?跟做贼似的。” 毕竟今日跟以往不同,从长易让她去落湘院伺候,妙圆多半是有些心虚的,这又被魏临叫过来,更是害怕被人知道,妙圆道:“二哥,我怕遇到什么人,这么打扮别人就认不出了。” “没那么严重,走吧。” 来到北院书房,妙圆恭恭敬敬的行礼:“世子。” 魏临抬眼看了一眼妙圆,她比府里的丫鬟都要胖一些,今日晌午用膳时,也是一直尽心的伺候,确实无可挑剔。 “这几日在落湘院做事如何?可有不适?” “挺好,表姑娘她性子温婉,不曾与人计较,心底也善良,待奴婢也是极好的。” 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些,魏临直视着妙圆的目光,妙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有些怕怕的。 “接着说呀!” 长易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她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就是北院的人,说的不好听点,更像是魏临派过去的细作。 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答应下来,以为只要和堂哥交代就好,哪知道被魏临叫来当面问话。 “那薛家小世子似乎爱慕姑娘,还写了一首表达情意的诗,不过姑娘不喜,加上奴婢劝说,怕是只会对薛小世子这种行为感到厌恶不耻,姑娘已经回绝了他。” 魏临很满意,他两手抱臂靠在太师椅上,又问道:“我表妹可是十分怕我?” 妙圆点了点头:“她胆子小,可有时候也不小,与别家姑娘倒是挺聊得来,世子,您和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呀?” 这都被猜出来,沈云簌的确对他有误解,若是知道她胆子如此小,就不该那日当着面去刺伤些劫匪。 他们之间的误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魏临思量一会道:“表妹心思单纯,初来京城,难以分辨善恶是非,你就时常提点她一二,莫要她被别的男子诓骗,若是做的好,你弟弟的束脩和你期望的良田我来管。” 妙圆道:“堂哥告诉奴婢的时候,奴婢本不是为了束脩?世子,您是不是不记得奴婢?” 魏临打量妙圆一眼,还真对她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奴婢刚来镇北侯府的时候,经常会被其他丫鬟婆子苛责,有一次,她们说我偷东西,您调查一番后替奴婢澄清,若不然,我就会被赶出镇北侯府,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看到出您对表姑娘的爱慕之情,往后,奴婢会好好服侍姑娘,让您放心。” 魏临有些印象了,当时的妙圆可没有这么胖,想来是在膳房待久了的缘故。 记得那时他已经入职大理寺,断案翻案已是每日里都要做的事,面对家里的事,自然不能不管。 方想到她说对沈云簌的情意,这话未免直白了些,他都不敢张口同人说自己对沈云簌有爱慕之意。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起身来到妙圆身边叮嘱:“表妹单纯,作为表哥,不想他刚入京都被人蒙骗,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会让长易告知于你。” 妙圆领命,出了书房。 魏临方才温和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走出书房,眼睛望着浩瀚夜空,时至今日,做到现在这样,他惊讶自己的行为。 他对沈云簌有种莫名的怜惜,而这种别样的情愫,再遇见后越来越浓烈,忙完手中的案子,安静下来,她那张乖巧嫣然的脸颊就出现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那日得知薛齐光的所为,心里更是有一种无名之火。 依照平日里,是该把人叫出来,教训他一顿,可他又觉得不妥,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他的表妹是不是更加对自己避之不及。 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沈云簌收到秦悠的邀请的帖子,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她请示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赞同她多结交一些闺中密友,这次出行,还让林嬷嬷帮着打点。 翌日一早,沈云簌先去秦悠家里,带着礼物,乘着马车东拐西拐的来到听风巷,秦悠早已在门口守候。 走过青石路,来到一座二进院子里,院子厅堂里里外外都透着雅致,从房舍的装饰来看,这家主人是个颇为讲究之人。 秦悠的嫂嫂方氏也十分好客,亲自做了几样糕点,今日本没打算留在这里用膳,可方氏昨日就着手准备,一番推辞不过,沈云簌就留下来。 “今日我兄长不在,就咱们三个,你不要拘着自己。” “我们家姑娘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春罗为沈云簌解释了一句。 可在秦悠看来,她说话温声细语,饮茶、吃糕点的模样就是女子行为的楷模。 方氏说道:“你呀,要多和沈姑娘学学,不要整天想着一些男儿做的事。” 秦悠吐了吐舌头,拉着沈云簌出了厅堂。 瞧着嫂嫂和小姑子这般和睦,沈云簌十分羡慕,真希望她的兄长也能娶到一个明事理的女子。 用过午膳,沈云簌也打道回府,路径一家布庄的时候,让人停下了下来。 下了马车,却见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沈姑娘,可真是巧阿。” 沈云簌转脸,看到几步之遥的戚灵溪,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 “戚姑娘好。” “既然这么巧,可否和我一起去茶楼里一边品茶,一边选布?” 这倒是个好主意,喝茶选布两不误,上次在天景阁,和戚灵溪也挺聊的来,沈云簌点头答应,而后脚步轻快的朝着茶楼走去,二楼拐角处,戚灵溪停下脚步,凑到耳边说道:“你看那些穿月白长袍的男子了吗?” 沈云簌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三五个年轻的世子正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看着衣着打扮,像是那个书院的学子,沈云簌低声催促:“赶紧走吧。” 等回了房里,戚灵溪则问她:“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昭澜书院的学子,还别说,今日这几位容貌都不错,个个玉树临风,说不定里面还有你未来夫婿呢。” 14、第14章 戚灵溪笑的一脸灿烂,沈云簌则被她的话骚的红了脸,婚姻之事自有父母做主,她还真没有勇气替自己觅得良缘,方才那些人也只是略扫视一眼,模样一个都没仔细瞧。 “你怕是不知道吧,能进入昭澜学院的学子都是京都里的佼佼者。” 他对昭澜学子不感兴趣,但也附和戚灵溪的话:“原是这样,我初到京都,又甚少出门,是我孤陋寡闻。” “那你就找对人了,这京城里的事我知道的挺多的,你想知道什么事,我可以告诉你,若我不知道,也可以给你打听道。” 沈云簌笑了笑,看向桌子上陈列的样布。 这隔壁布坊的掌柜很是殷勤,亲自帮着挑选,布匹都是上等货,质地和颜色都不差。 戚灵溪看了一眼摆放的布匹,问道:“马上要入冬了,我想做一件狐狸毛的裘衣,掌柜的,你们布庄何时有货?” “这可说不准,若是有,我给您留着,不过通体雪白的白狐可遇不可求。” 戚灵溪又问沈云簌:“你帮我看看,什么颜色的布料适合我?” 那日听沈云簌一番言论,不是所有流行的布料都适合自己,她之前穿了一件石榴后的襦裙,逢人都说好,可后来背地有人说布料穿在身上分外俗气,于是觉得身旁的人都是在恭维自己,她更想想听真话。 沈云簌从众多花花绿绿的布料里选了几样出来,这些虽然不是最流行的,却也是经久不衰的颜色。 “姑娘好眼光,这颜色不挑人,做成衣裙定会好看。”布坊掌柜说道。 戚灵溪也十分满意,又问了沈云簌她适合什么样式,一番探讨,定了几块布料。 沈云簌也选了些布料,不过不是给自己选,她想给父亲和哥哥一人做两件冬衣,得知布庄里有成衣匠,也懒得再寻其他人,于是报了尺寸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和戚灵溪寒暄一会,就离了茶楼。 刚出雅间,路过方才的长廊的拐角,却见那些昭澜学子依旧在,还是扭头朝着这边看。 妙圆身子又宽又圆,忙挡在沈云簌的一侧,今日失策,出门竟然忘了帮沈云簌戴上帷帽。 回到马车里,妙圆说起在茶楼的一幕,这些年轻的学子只会舞文弄墨,成立不了大气,要沈云簌擦亮眼睛。 还认真提醒一旁打想要瞌睡的春罗:“出门一定要给姑娘带上帷帽,不能被那些登徒子们瞧上。” 春罗揉着眼睛道:“姑娘已经出了守孝期,必定是要议亲的,这番遮遮掩掩,何时才能觅得良婿?” 妙圆眨了眨眼睛:“像咱们姑娘这般颜色,何愁觅不到良婿。” 瞧着两个丫鬟肆无忌惮的商量自己的婚事,沈云簌觉得平日里待她们太好了:“父亲和哥哥会替我把关,你们两个都闭嘴,休要再议论我的事。” 临近黄昏,沈云簌来到镇北侯府。 因明日看望父亲,沈云簌去特意了两家糕点铺子,买了沈弘之爱吃的一口酥。 她正要下马车,听到马车外的春罗提醒他魏临也在,似乎是刚散值回来。 最近两人见到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起初见他心惊肉跳,这会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些,可想到在水里被他揽着腰肢时,依旧会觉得尴尬。 魏临扔下手里的缰绳,只朝着马车走来,她本想在马车里躲一会,怕是躲不过了。 沈云簌准备下马车,却见妙圆杵着不动,而春罗手里拿的是她给父亲买的糕点,向她伸出手的是魏临。 她犹豫片刻,把手搭过去,手心里的帕子也随之展开,落在魏临的手上,大掌和柔荑之间隔了一层,不经意间的回避,却教魏临轻皱了一下眉头。 待到下了马车,沈云簌道了谢,脚步轻快的朝着门内走去,似乎并不想和他一起进门。 魏临微愣一下,待到人离开,轻轻叹了一声,一旁的长易道:“世子,姑娘好像还是对你避之不及。” “多嘴多舌。”魏临斜睨了一眼长易,大步离去。 翌日,沈云簌起的很早,收拾妥当时,长易前来告知,魏临已经备好了马车。 魏临平日里去官署总是骑马,想来不会跟她乘坐一辆马车,今日,妙圆求着带上她,可昨日她木着脑袋站在那里都不扶她,小性子一上来,说什么好听话都打动不了了。 今日有雾,出了门才知道外面的雾气更加浓重,几步之遥寻不见人。 长易在前面领着路,他们在北院附近的北门出府。 沈云簌一直没见魏临,左右环顾后问:“表哥还没来吗?” 长易道:“雾气浓重,姑娘先上马车。” 马车布帘掀开,沈云簌瞧见马车内坐着的人,一手撑着下颌,星眸微转,端视着僵住的沈云簌。 “表哥……原来你在这里。” 见他诧异的盯着自己,解释道:“今日雾气大,不想骑马,能和表妹一起乘做马车吗?” 这马车是魏临备好的,她哪里有赶人的道理,不过若是知道,她就让人提前备一辆马车。 “当然可以。”沈云簌上了马车,方才发觉这马车的空间不是很大,魏临的腿又长,占的空间也大,尽管刻意收敛,可她的腿还会不小心触碰到他。 彼此面对面而坐,她的目光不知该放在那里,扭身看向一侧,回眸间,视线总能和他相撞,于是她干脆低着头。 魏临的眼神,总教她想起那晚时的场景,而他平静无波的面貌下,那一汪深眸中似乎有千万只马在肆意奔腾。 良久,魏临打破了车内的平静:“在魏家住的惯吗?” “嗯,魏家的人都很好,特别是外祖母,老人家做任何事都想着我。” “既然这样,就多住一些时日,琉璃巷那座宅院年久失修,一时半会难以修葺好,若是习惯了,你可以一直住着。” 沈云簌笑了笑:“谢表哥好意,等宅院修葺好,我还是要搬回去住的,父亲平日里忙于公务,常常忽略自己的身体,需得有人多提醒他。” 魏临点头,可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若嫁了人,那姑父该当如何?” 沈云簌愣住了,这话从魏临口中说出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颊渐红,葱白手指揉着帕子沉默了一会:“没想过嫁人。” 魏临忽而凑近问她:“脸怎么这么红?阿簌……是不是不舒服?” 沈云簌抬眼,正对上魏临的漆眸,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现在又不吃人,为什么要怕他呢。 “许是早起吹了凉风,头晕,歇一会就好。” “那你身体还真是柔弱,不知那日落水后,可有染了风寒?” “……”沈云簌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话。 “寻阳船上那次落水。”魏临提醒,嘴角不经意间扬了一下。 这是她最不想提及的事,竟又被魏临追问,不知为何,面对魏临总感觉自己犹如困兽一般,逃离不得,挣扎不得。 “没有,谢表哥关心,往后这件事还是不要提了。” 魏临把倾斜的身体往后仰,直到靠在后面的车壁上,两眼审视眼神躲闪的沈云簌。 今日她披了一件殷红色披风,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模样乖乖巧巧,今日的发式也梳了灵巧,眉心贴了一朵桃花钿。 桃花钿是妙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贴上去的,她本想斥责妙圆,反倒是被妙圆说了回去,说今日面色不佳,不仔细装扮精神些,那边的老爷会担心的,沈云簌这才默认下来。 她忽然想到,今日这番打扮在魏临面前会不会太刻意了,于是又不自在的垂眸。 魏临两手抱臂,阖上眼,想着这样她应该会自在一点。 因为雾气浓重,马车走到很缓慢,可在拐角处,还是与一辆摊贩的独轮车相撞,马儿惊吓之下,失控朝前跑着。 沈云簌被一阵颠簸后,一头栽倒了魏临的胸口处,她本想起身,奈何马车没有停下的意思。 马儿在大雾中横冲直撞,沈云簌身体歪歪斜斜,最终被魏临拉过来,禁锢在怀里。 犹如那次在水里挣扎时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这次真切的感受到魏临的体温和一股如雪后松竹里的清冽的香气。 她的手也无处安放,不得已放在魏临的胸口上,虽然隔着衣料,却也能真切的感受到胸膛强健结实。 马车停下,车夫已经驯服了马儿。 沈云簌抬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脸,方觉得两人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于是奋力忙推开魏临。 始料未及的一推,魏临后背碰到了车壁上,方才担心她因马车失控被磕到才把她拉近怀里,待一切安定,他又被人嫌弃,翻脸无情的速度够快。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讲明了原有,魏临也没有发难与他,只让继续赶路。 沈云簌坐稳了身体,看了一眼魏临,此刻他面容较之前有些冷淡疏离,想起方才推了他一把,莫不是因为此事生气了。 想起魏惜说过,魏临有些小肚鸡肠,父亲也曾教过他,宁得君子,勿得小人,思来想去,沈云簌决定认个错。 “表哥,方才阿簌情急推了表哥,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魏临坐的板正,双目审视着沈云簌:“看来表妹还是对我有误会,觉得我是宵小之徒。” 15、第15章 沈云簌忙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魏临追问。 第一印象太过深刻,沈云簌无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轻松自在的面对魏临,总害怕一个不高兴,他就把自己解决了,魏临手中的剑,快的令人咂舌,于是决定说些违心的话。 “表哥洁身自好,是一尘不染的谦谦君子,方才阿簌因马车太过颠簸,误入表哥怀……里,方觉得十分羞愧,脑子一热才推了表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这话多少有些曲意承迎,他哪里是什么谦谦君子,忆起两人惊世骇俗的相识,鬼才信她的这些话,但见小姑娘讨好之意,他岂能放在心上。 “没有。”魏临继续阖眼。 马车颠簸之时,明显感觉魏临有意把她禁锢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乱了节奏的心跳,见魏临恢复之前的状态,沈云簌方觉得自己多想了。 魏临身边似乎连个女婢都没有,这般清冷自持,怎么会故意的,也许真的只是担心她因颠簸受伤吧。 马车终于来到了琉璃巷,沈云簌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浓雾散去了不少。 待到魏临下了马车,她才慢腾腾的从马车上下来。 她先看了看马车外的春罗和秋蕊,两人手里拿着长易递过去的礼品,她记得可没准备这么多呀,看来不能来扶她了。 这下车也不是不会,只是马车略高,多少失了淑女的典范,这段日子,她没少在礼节方面下功夫,最主要的是在魏临面前佯装了这么久,怎么也得继续装下去。 春罗欲要上前时,就看见魏临把手伸了过去,心里也开始有了疑惑,这镇北侯府里的表哥们对沈云簌都不差,唯独世子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云簌没有把手搭在魏临的手上,而是轻轻握着他的手腕。 下了马车,不忘向魏临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谢。 魏临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转身朝着一座朱红大门走过去。 大门上写着沈府二字,红色的朱漆木门,红艳艳的,瞧着像是刚刷上不久。 这座府宅有些年头了,听闻是因一位重臣的宅子,后来重臣告老还乡,长久无人居住的宅子慢慢就荒了下来。 永徽帝感念他这年为朝廷效力,赐予了这座府邸,府邸后有片园林,大约三亩之多,沈弘之在庭院建造上颇有心得,有一片空地让他折腾,正中下怀。 这些年,沈弘之从寻阳调任宜州,十年间,两座城在他的治理下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京都寸土寸金,这座三进院的宅子加上园林,也算是一份十分丰厚的嘉奖。 管家陈农忙上前迎接,昨日收到了拜帖,得知镇北侯府的世子也要过来,可当看见人时,还是不由的怔住。 只见来人一身靛蓝色窄袖锦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俊男靓女站在一块,倒是十分的养眼。 “姑娘,世子。”陈农笑着相迎。 “陈叔,爹爹呢?” “老爷不知姑娘来的这般的早,这会在后院指挥那些工人干活呢,我去叫人,前院的房子已经修葺好了,先到厅堂里坐下饮茶歇脚。” 沈云簌道:“陈叔,你先陪表哥吧,我去寻爹爹吧。” “也好。”陈农应声,引路带魏临进入厅堂,并吩咐底下人上茶。 魏临方才注意到,沈云簌的脸上是一路都不曾见的雀跃,迷雾般的眼睛有了希翼的光。 她在马车里样子恍若坐进了囚牢,而现在,犹如从囚车里被释放出一般, 他的眼底闪出了一丝不快,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来到院子里,沈云簌环顾四周,长廊和墙垣都已经修整好,前院的房子也已经差不多了,有工匠已经开始干活,来来回回的搬运石头。 一路小厮引路,终于在一座假山后面看到沈弘之,他身着一件青袍,正与一个工匠详谈如何在园中布景。 那工匠听完吩咐就走了,沈云簌对着身边的春罗虚了一声,悄悄来到沈弘之的背后,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先不说这熟悉声音,只这双手的感触沈弘之就能分辨的出,沈弘之笑着说:“我猜你是上次偷吃我鱼的那一只小狸猫。” 说着,沈云簌松了手,没好气的瞪了沈弘之一眼:“爹爹,这都多久了,你怎得还拿那件事打趣我。” 沈云簌年爱吃鱼,年幼时一次害了病,郎中说不能是荤腥的食物,奈何沈云簌忍受不住,趁着沈弘之不注意,把他食盒里的蒸鱼给偷了出来,待到沈云簌长大,他常常拿这件事取笑她。 父女见面,两人心情大好。 沈弘之问道:“在镇北侯府住的可习惯?” 沈云簌点头:“外祖母待我极好,其他人也很好,没有不顺心的事,爹爹,我们的院子何时能修葺好?” “两个月吧,但年前你还是要在镇北侯府住着,等过了年,开了春,就把你接过来。” “好,我听您的。” “走吧,世子还等着呢,不能把贵客晾着。” 沈云簌本想和沈弘之在单独说一会话,可魏临一起过来,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沈弘之在朝堂上见过魏临几次,在魏启年的引荐下寒暄了几句,每回上早朝时遇到,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厅堂里,两人见面,自然是先客气一番。 魏临行了个晚辈礼:“沈大人,今日冒昧打扰了。” 见两人分外客套,沈云簌有些迷惑了,这本不在朝堂,还称呼父亲为沈大人,若记得没错,魏临上次说的是想来拜访姑父,可不是现在他口中的沈大人。 转念一想,又不算正经的姑父,像他这种清冷寡欲之人,有些疏离也很正常。 两人落座,话题自然离不开朝堂之事,沈弘之如今是工部侍郎,接下前侍郎留下一半的烂摊子,说到河道之事,沈弘之让沈云簌回避了一会。 沈云簌也不想留在这里,正好趁着空好好看看这座宅子。 大半个时辰过去,浓雾已经散去,沈云簌回前院时,魏临已经离开了。 魏临把马车留下,独自骑马离开,既是这样,沈云簌决定等吃了午膳再走。 沈弘之来京都时,把宜州的厨子也带过来了,她可以尝一尝久违的味道。 父女两人先是对院落的改动交换了各自的意见,谈论起住房时道:“爹爹,我喜欢安静一些,就住在最后的院落就好。 第三进的院子院落偏小,沈弘之犹豫之时,沈云簌道:“哥哥年岁不小了,这两年怎么也要赶紧把事情替他张罗起来,到时来了新嫂子管家,这大的还是给她们留着吧。” 说到婚事,沈弘之其实最发愁的还是沈云簌。 没有调任之前,本打算在宜州给她择一良婿,千挑万选之下,对其中一个颇为满意,只是忽然的调任,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京都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命运无常,他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是乖巧娴静的女儿呢。 这些年一直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心思单纯,不知道这个世间到底有多残酷,遇到人心险恶之时,能不能应对。 来到京都时,他拜访了一众亲友。 镇北侯府是声望最高的,亡妻得魏老夫人养育多年,也算个娘家人,见了魏老夫人后,把眼下境况说了个明白。 魏老夫人执意要沈云簌早些过来,得知房子修葺,命令式的让沈云簌先住在镇北侯府。 大家府宅内的事宜繁多,不是自己的家,多少有些寄人篱下,可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虽然不舍,小风小雨的必是让她要经历一番才行。 用膳期间,沈弘之免不了唠叨几句:“在镇北侯府住了这么久,你也应该想明白一些事了。” 沈云簌道:“嗯,明白了许多,吃饱喝足,不要为了一些小事斤斤计较。” “不全对,咱们家的人少,关系简单,待到将来你嫁给另一户人家,就得面临更多的问题,是要好好钻研与人相处之道,要学着处理各种繁琐的关系,你呀,心眼不要太实在。” “爹爹放心,我已经大了,有些事情不用您操心了。” 沈弘之放下碗筷,语重心长道:“你母亲孝期已过,得了空,爹爹会认真替你斟酌夫婿。” “还是兄长的事要紧,我的事情自然是先缓一缓,您不想我多在您身边留些日子吗?” “想啊,你兄长不打紧,娶过来的姑娘只要明事理就成,其他都不甚重要。” “那我呢?” 沈弘之略略思考了一会:“那要求就多喽,家境要干净,人品要端正,长相得配得上我们家阿簌,最主要的事,待人要好,嗯……若是仕途顺遂,那就更好了。” 沈云簌被说的红了面,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是沈弘之第一次说对未来夫婿的要求。 沈云簌郑重道:“爹爹,我兄长其实心里一直对国子监司业家的庄姑娘情有独钟,只可惜那姑娘有了婚约,又加之科考后为母亲守孝,他可能觉得会耽误人家姑娘,就不曾向家里人提过,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庄姑娘去年就前解除了婚约,好像是因为男方在府里养了小妾,庄姑娘才退了婚。” “你兄长可从没跟我说过这回事。” “他也没跟我说过,是他回江州任职后,我帮他整理书房无意中看到他未送出的信件,兄长向来来有勇有谋,怎得到了这件事上变得畏畏缩缩的。” 16、第16章 沈弘之笑了笑,只有动了心,才会这般畏手畏脚,爱妻去世后,这些年一直都把心思放在公务上,忙起来,才不会有那么多怅然若失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竟然忽略了孩子们的心思,心里也油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此事还得看人家姑娘的意思,你若哪日与她碰了面,就多多留意些,若那女子不记恨你兄长,等你兄长回京后,我就去给他提亲。” 沈云簌本来觉得自己前去结识庄姑娘会有些唐突,得到父亲的首肯,也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用过膳后,父女两人在后园里散步,这时,陈农小跑着过来。 “老爷,那兵部的刘斯又来拜访了,守门的小厮还没让他进门,今日该当如何打发他?” “老样子,就说我出去了,人不在,嗯……今日就说陪着女儿去外面了。” 以往总是以公事推脱,今日休沐,理由总是千篇一律也不好。 沈云簌不明白父亲,以前在宜州,也没见他这般躲着一个人的。 待到陈农离去,沈云簌问:“为何要躲着那人?” “京都和宜州不同,在天子脚下做官,时刻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与之结交之人也要好好思量,为父在京都时间不算长久,里面的门道还没摸清呢,结交的人里面或许能助你平步青云,也可能会把你拖入地狱的。” 沈云簌点头,头一次觉得父亲为官的不易,身为女儿家,她是什么都做不了,只叮嘱道:“您以后小心行事。” “知道,你也一样,往后对任何人都要多留给心眼,不能像以前那般谁都相信了,京都事宜复杂多变,和宜州不同。” 沈云簌不明白,父亲以前都教导她真诚待人,这会怎么都又变了方向:“爹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是女子,第一要则是要保护好自己。” 沈云簌点了点头应下,联想到在镇北侯府的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许多,有人待你真诚,就有人同你虚与委蛇,她现在已经坦荡接受许多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改变不了一些事,就由着它去。 时候不早了,沈云簌也该回去了,待她离开,沈弘之面色渐渐阴郁。 自从接任这工部侍郎一职,他的事比在宜州多了一倍之多,公务上的事倒不为过,只是这人情往来却让他犯了难。 朝廷中的党派之争让他难于抉择,与什么样的人结交关系到他以后的路,这段时日,他秉承一件事不变,除了做职务内的事,他不与任何人有私交。 今日魏临登门,听到他的那些话,更觉得自己的职位是个烫手的山芋。 前工部侍郎畏罪自杀,朝廷修筑河道,前后拨了两次款,第一次一万两,第二次一万五千两,本是绰绰有余,可将近一半的银子不翼而飞,左侍郎给出的交代是银子被山匪洗劫一空,说的有理有据,可陛下不信,要亲自盘问,就在召见前的一晚上,他畏罪自杀了。 魏临告诉他,左侍郎的死跟兵部脱不了干系,不是所谓的畏罪自杀,而是他杀,之所以畏罪自杀的名义结案,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这银子下落要追,案子也要在暗中继续查,要他小心行事,别误入旁人设下的陷阱。 他上任之前也是诸多疑惑,如今朝廷起了党派纷争,他暗中打探过,这前侍郎与兵部有私交,而兵部与御史中丞为一党,与之对立的是太子一党。 两方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断拉拢朝廷的官员,他最不屑于党派之争,只想踏踏实实的做事,竟也不能随人愿了。 陈农看出自家老爷的心情不佳,想必是因为魏临过来的缘故。 “老爷,何故哀叹,您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沈弘之苦笑道:“可是这里是京都呀,两面夹击,已是进退维谷了,以后都一律谢客。” “是。” 既然这样,他就哪队都不站,也正和了他的意,不必在官场上逢迎讨好,皇上十分重视修筑河道,若有人敢阻拦他的路,那就直接面圣,想到此处,心中也豁然开朗了些。 在这世上,儿子沈时尧已经成人,凭自己本事可成立一番事业,只有娇弱的女儿让她牵挂,只觉的从小把她保护的太好,早就她心思单纯,以至于现在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只因割舍不下,若是沈云簌能寻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他也就敢放手一搏了。 翌日,太师府里的纪夫人来了镇北侯府。 妙圆消息灵通,去膳房娶食盒的一路上,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纪夫人想给自家儿子提亲,提亲的对像是魏瑶,曹氏自当十分愿意,这老太师是陛下曾经的恩师,在朝堂上十分有威望,而说亲的正是老太师第二个嫡孙,听说也是个富有才气的人物。 曹氏先应下来,礼貌说要与婆母再细细商议,而后给纪夫人准信,这言语间,已经处处显露,两家的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而魏瑶却十分不愿,若不是先前有了与太子的情意,怕是会听从母亲的安排,感情这事越是克制,越是难耐,于是一个人独自出来散心,趁着四下无人,对着一片竹子出气,正巧被对面亭子里的沈云簌和魏惜看到。 两人瞧着情绪不对,上前劝慰她莫要被家里的下人看了笑话,这般行径有失大体。 魏瑶觉得两人多半是来寻她看热闹的,本就窝了火气的她冲着两人嚷道:“若让你们嫁给不喜欢的人,还会像现在这般平静吗?” 魏惜道:“原来五姐姐是因为议亲之事,我听说那纪家的二公子一表人才,在昭澜书院可是个人物,这么好的良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呀,只要长得好,人品好,慢慢就喜欢了呗。” 魏瑶冷哼一声,这魏惜就知道吃和玩,马上都要及笄了,竟然一丝连情窍都没有开:“长得好人品好就会喜欢?可笑,你懂什么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 “为何只一瓢?一瓢若是不解渴,两瓢三瓢不能吗?” “简直是对牛弹琴,你喜欢的话你怎么嫁他呀。” 魏惜倒是没有恼,笑着作答:“若是他求亲的是我,那我就嫁了呗,可惜不是。” 魏瑶不跟魏惜废话了,正要走,看到一旁沈云簌,忽然有了主意,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那纪家二公子看了沈云簌,会不会被她的美貌打动,收了向她提亲的心思,她承认,论样貌确实输了沈云簌一些。 她围着沈云簌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思量:“再过三日,翠园有个诗会,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沈云簌摇头:“不想去看。” 这诗会都是大都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喜欢的场所,想来爱写诗的薛家小世子也会去,若真遇到,两方尴尬。 魏瑶想到前些日子沈云簌打听国子监司业家的庄姑娘,于是有了主意:“诗会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诗会旁有个教习嬷嬷,专门教京都贵女们插花,我和魏惜的插花便是从哪里学来到,每月初九,这教习嬷嬷就有一场重大的插花会,只要在插花方面有天赋的,不论出身,不看门第,均可做她的学子,机会可不容错过。” 魏惜也道:“五姐姐说的对,难得可以出门玩,那日我也会去。” 见沈云簌还在犹豫,魏瑶趁热打铁:“你不是说想结识庄家的姑娘吗?她的插花技艺可是得到教习嬷嬷的赞赏,只可惜我们镇北侯府跟他们庄家向来无往来,需要你主动结交。” 想到庄姑娘还未见过,沈云簌便决定再去一趟翠园,见了面,借机把哥哥的事情说清楚:“她当真会去吗?” “当然,京城多半的女儿家都回去。” 沈云簌不犹豫了,答应道:“那我随你们去,我听说她颇有才气,很想结识一下。” 魏瑶虽面色淡淡的,心中却是一喜,没想到沈云簌这么好骗,到那日,她就想办法把两人约到一处,到时候郎情妾意,沈云簌有了好归宿,她也不在嫁给不喜欢的人,岂不是三方皆大欢喜。 妙圆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五姑娘平日里不怎么对沈云簌热络,事出反常必有妖,待回到落湘院,妙圆的道:“姑娘,这插花的地方和诗社离的挺近,您不怕遇到某些难缠的公子吗?还有五姑娘今日也怪怪的,指不定打了什么歪主意。” “不能吧,我身上有什么主意可打的,我只是想见一见庄姑娘,昨日不是跟你说,我兄长的心仪之人是庄姑娘,如今庄姑娘未婚配,趁着这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二就好。” “待到那日,姑娘您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身子壮实,到时候谁欺负你了,奴婢跟她拼命。” 沈云簌只笑了笑,这胖丫鬟确实一直都在为她考虑,做人做事从未又半点懈怠,她的两个丫鬟初到镇北侯府不懂很多事,也是一一都提点她们,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见了魏临后就傻愣愣的不知该干嘛,或者说,妙圆也跟自己一样害怕魏临,导致她乱了方寸。 “妙圆,你可是觉得世子严苛,害怕他?” 妙圆摇了摇头:“世子他外表虽然冷酷,可心却是最好的,我听说,他入职大理寺一年多,把堆积几年积压案件全部了结,还颇受一些京都百姓的拥戴呢。” “是吗?”沈云簌一脸不可置信。 17、第17章 “当然了,奴婢怎得能骗你!世子人最好了,模样也是无可挑剔,人人都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最主要的是世子洁身自好,守正不阿。” 沈云簌没想到从一个小丫鬟的嘴里说出这么赞美的话来,一想到魏临,心中总有些怅然若失,她努力躲着他,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每隔几日都要有一次接触的机会,见了魏临,总心中有种说不出感觉,时至今日,已经对以往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有了些敬佩之意,可更多的还是畏惧。 那晚事情让她梦魇多日,心中惶恐万分,即便他真的好,但觉得还是离这位四表哥离远一点的好。 “即便他很好,咱们离的远远的。” “为何?”妙圆问。 “不为何,这件事休要再问。” 妙圆点头,看来这误解还挺深的。 三日后,到了插花授课这日,沈云簌一早被魏瑶叮嘱她衣着要讲究一些,魏瑶对沈云簌简略的打扮不甚满意,亲自带了两枝玉钗后才算满意。 这位在翠园别院办课的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如今的贵妃和皇后在早年进宫时都被她教导过。 以往来学的女子都是京城的高门闺女,后来她放宽了条件,小官家的女子亦可以来这里观摩学习。 而魏瑶尤其喜欢上岳嬷嬷的课,每月逢九,只要无外事,必会到达。 曹氏见女儿这般努力学习插花,也是十分欣慰的,就在喝茶的功夫,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忽然间察觉了些什么,急忙让家丁去拦魏瑶,可是人早已上了马车离去。 这般努力向宫里的嬷嬷学习不就是想进宫吗?太子万万是嫁不得,难道她还死不悔改? 想到这些,曹氏气的扔了手中的茶碗,与此同时,魏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请她过去,为了是商议魏瑶的婚事。 纪家是清流人家,魏老夫人一番打听,得知纪家二公子学业不错,人也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同意把魏瑶的婚事定下来,当然,也要看看曹氏和魏瑶的意思,若是同意,她就给远在明州的三子魏启安一封书信告知。 曹氏整理了心绪,跟着李嬷嬷一起见了婆母,表示自己也十分愿意,可魏瑶似乎不太中意纪家,但她没说明真正的原因,只说魏瑶心高气傲,要魏老夫人做主把亲事定下。 眼下这场婚事,也只有魏瑶一个人不愿。 这魏瑶的脾性像极了魏启安,都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强硬性子,但见曹氏一脸担忧之色,魏老夫人开解道:“等她们回来,我会好好开导,你也把心思放宽一些,儿孙自有而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隅中时,三人来到翠园的别院听水阁,来到厅堂之时,一多半的贵女已经到了,而沈云簌是第一次来,由这里的管事重新安排座位。 她的座位在小官之女的前一排,而她不知,这是魏惜有意和那管事递了话,要她和庄家姑娘旁边落了座,因魏惜和与庄姑娘也都不上熟,只能要她自己主动些。 沈云簌刚坐下来,一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在她一侧坐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淡雅之气。 沈云簌转脸看她时,那女子也是朝她微微一笑,朱唇粉面,人淡如菊,瞧着就让人欢喜。 这时,前面的魏惜朝她挤眉弄眼,当下便知道这位乃是哥哥的心仪之人庄姑娘,庄晓仪。 正当沈云簌思索怎么与她搭话时,庄晓仪却先开了口:“瞧你面生,不知姑娘芳名?” 沈云簌心口竟然有些紧张似的,机会可不容错过,见她真人太难了,于是脱口而出:“我姓沈,名云簌,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兄长名唤沈时尧。” 本想循序渐进的认识,可又觉得十分不妥,不如直接禀明来意。 听到沈云簌那句兄长沈时尧,庄晓仪整个人僵住了,随即微微点头,并没有接她的话。 沈云簌顿时觉得窘迫,也有些气馁,三年之久,怕是这位姑娘已经忘了自家兄长是谁,或者说因兄长的不作为,已经寒了心,厌烦了他。 岳嬷嬷来了,沈云簌也收回了思绪,做到这般已经尽力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沈云簌的插花是娘亲教的,今日一番授课,方觉得自己以前学的只是皮毛,插花的时候,也是按照岳嬷嬷所授课的要领去做。 待到授课结束,岳嬷嬷倒是对她的作品做了一番评价,把不足之处一身见血的指出,但言语间还是对她的肯定。 沈云簌借着空挡和庄晓仪搭话,问她是否记得自己的兄长。 庄晓仪则表示不认识他,沈云簌无疑肯定了之前的判断,或许是兄长一个人单相思,只觉的冒犯了庄姑娘,于是起身道: “庄姑娘,今日唐突了,因兄长曾提起过你,故而觉得你们认识,我兄长三年前进京赶考,可放榜后不久,娘亲去世,他回了宜州守孝,今年三月初时才过了孝期,三年之久的事,今日忽然提起,望你不要介意。” 听沈云簌解释一番,庄晓仪冷淡的面色变成了不可思议:“三年前他是回去守孝?” “是,为母亲守孝。” 庄晓仪想对沈云簌挤出一丝笑,可只是一个更加难看的表情,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对于这个消息她有些消化不了。 沈时尧,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曾说过若榜上有名就来庄家提亲,放榜后,她让家丁去看,得到了他上榜的消息,她欣喜若狂的在家里等了好几日,可等来的却是他一封道歉的信,信中说他不该说了那句戏言。 她以为沈时尧被人榜下捉婿,才与自己断绝了关系,可也从未听说关于他议亲的消息。 后来,她想亲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到了那座他租住的小院子时,人早已搬离。 此后,她在母亲的安排下和鸿胪寺卿梁家的儿子订了亲事,可订亲一年之久,本事快要成亲的时段,她发现那梁家大公子却是个风流多情之人,一连养了两房小妾。 嫁过去就要和人共侍一夫,她自然做不到,搜罗证据,求着父母把亲事推了,两家退亲自然会受人非议,梁家为了名声,把脏水往她一个人身上泼,说她有失大家闺秀的典范,苛责亲人,才推了亲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庄晓仪也不在隐瞒:“我确实认识你兄长,今日是我胡言,失礼了。” “我是冒昧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算解了心底的谜团,今日就先告辞了。” 沈云簌作别庄晓仪,回身却看见远处的长廊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是薛齐光,堪堪朝着她看了过来。 妙圆动作也十分快,把帷帽及时给沈云簌戴上。 今日那薛齐光也很识相,只瞧了片刻,人就立刻离开了。 这时,魏瑶身边的丫鬟鸢儿告知她,要她先去闲云阁的阁楼上,魏瑶在那里已经设了宴。 贵女们有的离开,有的在翠园中用膳,今日魏瑶也十分豪爽,定了雅间要款待她和魏惜。 只是这会魏惜去了哪里?沈云簌想要找人,却被鸢儿告知两人都在等着她,并催促她赶紧过去。 今日同庄姑娘一番解释,谈起兄长,见她一幅淡漠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具体的误会,思虑一会,想起她从宜州收拾物件的时候,把哥哥的书信夹到了账册里,而那账册也被她同带过来。 若是她想把信件拿给庄姑娘看,事后再向兄长赔罪自作主张,也好过一方相思不尽,一方怨恨不止,于是对鸢儿道:“今日有事,你帮我和表姐表妹说一声,就说我要提前回去了。” 鸢儿自然知道魏瑶的主意,她这会带着魏惜在翠湖划船,只要将沈云簌引到雅间便是功劳一件。 于是拦着沈云簌的路:“表姑娘,您可不能这样,提前说好,怎得能够食言呢,您用不用膳都成,人到了就好。” 沈云簌犹豫间,妙圆说道:“我们姑娘怎么就食言了,这才分开多大会,姑娘有事要回去,你耽搁的起吗?” 鸢儿被问住了,可也不能把事情搞砸,只道:“表姑娘,这闲云阁离的不远,耽误不了多久,我若不把您接过去,我家姑娘要骂死我的。” 劝阻不成,又来了一出苦肉计,妙圆瞧着鸢儿神色,慢慢觉得不对劲,这丫鬟想来小心思多,不知又要搞什么把戏。 沈云簌体谅下人,知道她们不容易,去一趟也耽搁不了许久,就答应下来。 待到闲云阁门前,这忽然鸢儿说肚子疼,慌里慌张的又走了。 进入门内,就有伙计上前引路,上楼前,妙圆抓住了沈云簌的手臂,递给沈云簌一个眼神,两人没能让伙计跟随,到了长廊里,妙圆让沈云簌想去隔壁一间房,决定亲自试探一下,她带着沈云簌的帷帽,推开那间房门,只瞧见一男子端坐在眼前,仪态端方。 果然主仆两人有猫腻,妙圆把门合上,纪文星已经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魏姑娘……。” 妙圆摘掉帷帽,冲着纪文星行礼:“公子误会,我不是魏姑娘,我应该走错了房门了。” 纪文星也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他自然知道她不是魏瑶,魏瑶的样子他早就提前看见过,方才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不对,短短几个月,不会胖的这么快。 妙圆离开前,多问了一句,方知道她是纪家的二公子,也是那位正在和魏瑶商谈婚事人。 联想到上次魏瑶在沈云簌身上打转,今早特意教沈云簌仔细装扮自己,还要鸢儿古怪的举动,想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想让沈云簌替她促成。 回了隔间,妙圆就把事情和沈云簌一五一十的说了。 魏瑶性情略微孤傲,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可今日自作主张的做这种事情,她十分不耻,于是带着妙圆气呼呼的离了翠园。 在外面观察的鸢儿瞧沈云簌急急离开,不知发生了何种事情,她想问一问,但感到又十分心虚,只跑到翠湖告知魏瑶。 18、第18章 这边纪文星等了许久不见人,方觉得被魏瑶放了鸽子,把他约出来,又不见他,也不知是何意,眼看见人无望,自个就回去了。 沈云簌回落湘院第一件事是翻看账册,终于找到了几封信件。 魏瑶紧随其后,直奔来到落湘院,上来就问沈云簌为何匆匆回去,都不等她们,正想斥责她一番,却见沈云簌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她。 自己做错了事,没有道歉之意,竟然还跑过来找茬,她也是又小脾气的,不是任人拿捏的,把手里的信件交给妙圆,上前质问道:“表姐,你看不上的人为何要往我这里塞?” 魏瑶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那纪家公子家世才气样样好,我是为了阿簌表妹你有个好归宿,纪家公子可曾见过了?” “让表姐失望了,没见,人家奔着你来求的亲,你让我去见人,是陷我于不义,我沈云簌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轮不到你来插手。” 一向温吞吞的表妹,吵起架来也是牙尖嘴利,魏瑶急眼了,指着沈云簌道:“沈云簌,你知不知你站在那里?吃的用的都是谁家的?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是为魏家的不错,可也没用到你的身上,今日你此等恶劣行为我会跟外祖母说,让她老人家;来评理。” 提起魏老夫人,魏瑶没了底气,可孤傲的性子做不到去求沈云簌,只气冲冲的离开了。 吵架时,三个丫鬟被赶在门外,虽然没有再房内,可隔着窗子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再然后,就是魏瑶推门跑出去的身影,秋蕊和春罗担忧的进了门,本想劝沈云簌,却见她拿着一封信再看,神情不像是有气的样子。 傍晚,魏老夫人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把人都叫到跟前。 魏老夫人讲了一番大道理,指魏瑶错的离谱,连带曹氏一并训斥,曹氏被魏瑶气昏了头,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好在身旁的丫鬟及时扶了一把,又急忙送回隔间的榻上躺着。 魏老夫人让魏瑶给沈云簌道歉,魏瑶道歉的不情不愿,得知沈云簌根本没有见纪家二公子,是妙圆替她看了一眼后更是后悔不已,装的一个小白兔的样子,看穿了也不说,竟然给她耍心眼子。 而福安堂这边事情还未说清楚,管事急匆匆的来通报,薛夫人上门了。 薛齐光今日在酒楼里和友人聚会,酒后失言,惹恼了郑家三公子,两人在酒楼大打出手,砸坏了酒楼里的许多物件,恰巧大理寺的人出来办案,把罪魁祸首的薛齐光直接带到了大理寺。 而郑家公子比薛齐光清醒些,也比薛齐光滑头,看到人来立马闪人离去。 得知儿子被大理寺的带走,薛夫人亲自去领人,却被告知明日过堂后再做答复。 薛夫人怎得受得了,一番打点后知道带走薛齐光的人的是魏临,马不停蹄的赶到到镇北侯府。 眼见人已经到了门外,魏老夫人连忙让家里的三个姑娘回到隔间避一避,本在气头上的曹氏这会也不气了,从榻上起身,整理好着装和婆母一起应对。 薛夫人进了门,先向魏老夫人问候一声,急不可耐的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边,句句都有偏袒之意。 “定是他们欺负我儿子酒醉,他砸了东西,我们赔了就是,万不可把人关在牢里,我听他们说进了大理寺这酷刑就要受一遍,我儿子落了水都要染病的身子,怎得经受的住大理寺的牢房呢,只求让我见世子一面,早些放了我家儿呀。” 魏老夫人表示理解,差人去请魏临。 管事的刚出府门,恰巧遇到魏临回来,这一路上,把家里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曹氏见薛夫人偷偷地抹眼泪,也没有上前安慰,只觉的心里舒坦了些,在翠园的那些不愉快,以及平日里爱摆臭架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会求上门来了,心里舒坦极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曹氏安慰她:“薛夫人,你家小世子只是关进了牢里,一切还未定夺,别哭呀,多不吉利。” 薛夫人止住了哭泣,瞧了曹氏假仁假义的模样,没看出来对自己有多少同情之意,像是故意说她是丧门星似的,她刚要质问曹氏为何在她伤口上撒盐,却见魏临进了厅堂的门。 薛夫人忙起身问:“世子,我们家齐光到底做了何等的错事,要关进大理寺的牢房。” 能进入大理寺审查的案子都是冤案重案,这等寻衅滋事者不该关进大理寺,委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魏临站定道:“薛夫人,薛小世子在酒楼里打砸斗殴,把酒楼老板的名贵物件毁坏了不少,还伤了人,按理说应该送到衙门,可大理寺的人经过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等明日过堂,把实情弄清楚,该罚的罚,该赔的赔,自然,人就会放出来。” “怎么惩罚?”这也是薛夫人最关心的一件事。 “根据大燕律法,寻衅滋事,殴打他人者笞四十,殴打他人且毁坏财物者,杖六十……” 还未等魏临说完,薛夫人一屁股坐回圈椅上,两眼含泪:“他怎么受得了?这下可怎么办呀?我的老天爷呀。” “叙淮,可还什么折中法子?毕竟世子身份尊贵。”魏老夫人也开了口。 魏临上前两步,语气也缓了下来:“世子身份尊贵,自然会酌情处理,还望你们拿出一些诚意和态度,我已经打过招呼,今日可以去看望。” “既然能酌情,为何今日不把人放了?”薛夫人追问道。 还真能得寸进尺,魏临身体站得板正,语气坚定:“身为大理寺少卿,必是要秉公办理每一件案子,我若提前把人放出来,就是坏了规矩,违反了大燕律法,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还望薛夫人理解。” 魏临言之凿凿,没有一丝宽容的余地,薛夫人当即冷了面,告辞了魏老夫人。 今日事情多,魏老夫人早就支撑不住了,去了屋子里休息。 众人一一散去,沈云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想等魏临走后再走,听到妙圆说人都已经走了,她才从隔间里出来。 不料刚踏出厅堂的门,就看见魏临的身影,心口猛然一滞,怎得还未离开,不是走了吗?躲都躲不过。 魏临背对着她,身形如竹,他微微昂着头,似乎在展望福安堂院上的一方夜空。 沈云簌对着妙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决定从他身后悄悄离开,妙圆照着沈云簌指示的做,放缓了脚步。 殊不知魏临早已察觉,他转脸瞧着要离开的主仆两人,待到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才轻咳了一声。 沈云簌被咳嗽声定住了脚步,扭身看了一眼,只见魏临两手抱臂,看戏似的瞧着她。 此刻,装作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行礼:“四表哥,真巧,你也还没走呢?”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 沈云簌握了握小拳头,紧绷着面颊:“有事吗?” “有,今日你和魏瑶的事我听说了,那丫头十分顽劣,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你别将这件事往心里去,回头我会教训她,魏家的长辈也不会干涉你的婚事。” 沈云簌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今日魏老夫人替她做主,邓氏和魏惜也替她说话,她已经不觉得委屈了,没想到魏临也能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受的委屈也消去了不少。 “谢四表哥关心。” 这时,长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来到廊下站定:“世子。” 魏临淡淡说:“这是今日从宫里带过来的糕点,你拿着吧。” 沈云簌正犹豫要不要收的时候,长易已经递给了妙圆。 无功不受禄,不知道魏临何种意思,于是直白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给我?” 魏临走进了一步,低声在沈云簌耳边说道:“阿簌,今日你受了委屈,算作补偿。” 沈云簌只觉的魏临对着她说话的半边脸热热的,她抬眼,正对上魏临的漆眸:“阿簌不委屈。” “以后不管谁欺负你,跟表哥说,我帮你教训他们。” 说完,便带着长易离开,沈云簌看着离去的魏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旁人都是口头安慰,独独魏临拿了东西过来,想来这一盒糕点只有她一个人有,小巧的木盒上,花纹都雕刻的精细无比。 这个四表哥瞧着不好相处,可眼下的举动,却也瞧的出是个外冷心热的人。 出了福安堂,妙圆方开口说话:“姑娘,世子真是有心,怕是这糕点只有一份吧。” 沈云簌看了一眼妙圆:“他到底是何意?方才不走为的就是送这一盒糕点吗?” “嗯……当然是为了安慰姑娘你,我觉得往后姑娘不必避着世子,他又不是生擒猛兽,又不会把人吃了,怕什么呀。” 沈云簌摇头,她是没有见过魏临吃人的样子,一盒糕点也不能把她的理智全都收买了:“你不懂,这不是避着着,而是避嫌。” “都是自家人,一张膳桌上用膳,哪里有避嫌的道理。” 19、第19章 “别人可以把我当自家人,我不能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摆在自家人的位置上,我只是借住镇北侯府,过一段时日还是要回去的,任何事情都得有分寸,对于表哥,我只心怀敬重,你可别乱做猜想。” 妙圆点头,沈云簌这番话的确有道理,别说她家世子喜欢这位新来的表姑娘,就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觉得这个表姑娘挺招人喜欢,若是可以,她希望以后都留在沈云簌身边侍奉。 忙活了一天,沈云簌整个人都脱虚了,终于到了落湘院,沈云簌宽了衣,躺在榻上歇息,春罗打开那盒糕点,惊喜道:“姑娘,这是鲜花果子呀,也太精巧了吧,这朵小桃花做的跟真的似的。” 沈云簌抬眼,看见春罗手里捏着一个桃花形状的果子,做的甚是精致,都不忍心把它吃掉了。 “把秋蕊喊过来,让她来尝尝。” 春罗当即把秋蕊叫了过来,让她品了一块,吃了一块后,秋蕊称赞道:“姑娘,真好吃。” “那你能做出来吗?”这也是沈云簌独让她先品尝的原因。 “有点难,我得再吃一块。” 沈云簌捏了一块梨花形状的递过去,秋蕊咬了一口,看妙圆和春罗羡慕的眼神,颇为得意:“这是我吃过有史以来味道最独特的糕点,每一个味道不一样。” “我们姑娘都没吃上一块呢。”春罗不乐意了。 “谁让我吃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谁让你就知道吃呢。” 这一点她不可否认,春罗闭了嘴,只可怜巴巴的瞧着那些馋人的鲜花果子。 沈云簌尝了两块,其他的都给三个丫鬟,三人围着桌子品尝,不由的说起了送糕点之人。 妙圆:“世子待咱们家姑娘可真好。” 春罗:“这有什么,咱们姑娘的兄长才更好,在宜州的时候,隔三差五的都会去糕点铺子里买一些回来哄姑娘开心,一盒糕点而已,算不得什么呢。” 秋蕊附和道:“这话没错,这世上,除了老爷,只有公子才是最疼咱们姑娘的人。” 妙圆:“老爷和公子都是姑娘的亲人,血脉相连的关系,自然是好的,可世子的好可他们的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春罗和秋蕊同时出口。 妙圆正要说时,却看见隔着珠帘沈云投过来异样的目光。 她若一直夸魏临,势必无法融入到这主仆三人里去,如今的沈云簌还无法对魏临放下芥蒂,只笑着道:“我也说不上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看姑娘的眼神至少没有看旁人这么严厉。” “鲜花果子也堵不住你们的嘴。”沈云簌把话本子扔到矮几上,趿鞋去了床上躺下。 深夜,魏临独坐在案桌前,从大理寺带过来的案卷也全部批过,等他揉着眉心起身时,长易道:“奴才听说这宫里的鲜花果子不是出自御膳房,而是京都南门的欢喜斋。” 魏临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长易的话放在心上,撩袍起身离开书房。 长易把案子收拾好,灭了书房的灯,也出了书房。 昨日魏临接到部下温言的密函,里面是关于丢失修筑款的下落追查,魏临即刻进宫,把密函呈给永徽帝,临出宫门时,被一火急火燎的小太监给叫住了,永徽帝看了密函后,君臣之间难免要长谈一番,议事结束之时,杨公公禀告送给娘娘们的鲜花果子已经送进宫来。 这永徽帝是个随和的人,瞧魏临总是绷着一张脸,谈起公事严肃又认真,为调解气氛,就和他讲这鲜花果子的由来,味道又如何美味,怎样受的女子们的喜欢,末了说了一句:“朕的公主生气了,就是这几块糕点哄的有了笑颜。” 魏临沉默着,等着永徽帝说完,毫不客气的讨要了一盒。 永徽帝一向一碗水端平,给宫里的东西不偏不倚,而这糕点也是有数量的,既然开口,就应允了魏临。 长易在宫外等,直到看到魏临手里捧着精致的盒子,先想着是给魏老夫人的,可老人家吃了甜的牙就会痛,而魏临对甜食不感兴趣,思索片刻,便知道是要送给谁的了。 他嘴上一句没提过是否爱慕这个新来的表姑娘,可所有的行为早已表露了心迹。 起初长易也十分纳闷,世子对表姑娘的情谊来到莫名起来,直到那日陪着魏临去沈府,底下一个跟着魏临去过寻阳的人说,这表姑娘和世子在寻阳要找的女子很像。 恍然想起来在寻阳的几日里,他亲自画了一张画像,要底下的那些暗卫去找人,而他负责魏临的起居,对公事一向不过问。 难道说两人在寻阳就有渊源,猜测的多了,思绪就更乱了,索性做好分内的事,早些让世子如了愿才好。 翌日午后,薛齐光被从大理寺放了出来,鉴于他的身份,量刑笞二十,而那跟着拱火的郑家三公子也一起受了罚。 像这种事情送到京都衙门,家里人赔些银子,也就不了了之,可大理寺一向法不容情,多少要吃点苦头。 出了牢房,魏临让人把薛齐光带到了议事厅,又叫了老仆送过来了一盆水。 薛齐光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只想赶紧回去歇息,还洗什么脸,只听魏临说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一脸污秽,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薛齐光虽然没有跟魏临打过交道,但学院里的夫子常常提到魏临,说他在外面打了三年仗,本可以依照军功在京都谋个职位,可偏偏选择科考入仕,三年间,边关与邻国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十几次,而他还没把学业荒废,着实是个学习的楷模,而他们每日里有大把的时间念书习字,还有下人伺候,文章却写的一塌糊涂。 而这时就有人说了,魏临能中探花,完全是因为他不近女色的缘故,血气方刚的年岁,那个男子没有个一个心里的人用来日思夜想,而他除了打仗都是用来学习,才导致没有荒废学业,少之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可这色又怎的这么好戒,除非他本就不喜,久而久之,这魏临不近女色的消息慢慢传出。 魏临端坐在一张方椅上,色正芒寒,薛齐光经过这一遭,现在看他时竟然有些胆怯。 他不情不愿的准备洗脸,在府里都有人侍候,本以为老仆会把帕巾浸了水递给自己,谁知竟然直接把干帕巾扔给了他。 一时间竟也忘了,他是刚刚放出来的阶下囚,把心里升腾的火气也压了下去。 洗过脸,正要走时,就见魏临叫住了他,然后端起一旁的茶碗,一边拨动茶水一边道:“你以后不能打魏家姑娘的主意,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薛齐光缓缓转身,无奈表示:“大人,您误会了吧,我何时打过魏家姑娘的注意,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那魏瑶性子高傲跋扈,我才看不上呢,魏惜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别说我不会看上,就是主动求亲,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表妹也是魏家的人。”魏临直视着薛齐光,若他的是眼睛是一把利剑,这会薛齐光已经被刺穿无数次胸膛了。 薛齐光苦笑,他是瞧上了沈云簌没错,可一来她对自己不甚满意,再者家里的母亲也最多给妾室的名分,一心寻个对他仕途有帮助的人家,他与沈云簌之间可谓是双重艰难,如今魏临也来警告,他这份情意当真隔着几座大山。 可他到底有几分文人的风骨,怎可直接就妥协了呢:“我可以不找她,但是我不能不想她。” 魏临眯了眯眼睛,放下茶碗:“早些断了你不该有的心思,想也不能够,若是被我知道你再接近她,我有的是办法治你得罪。” 这声音不大,威慑力确实十足,看着投过来的目光,薛齐光觉得脊背十分不适。 可她是文国公府的世子,也不是被吓大的,于是拔高嗓音道:“魏大人,你怕是从来没有对哪位女子动过心吧,感情这事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这都不明白吗?人一但动了情,越是束缚,越是无法自拔,也对,无情之人怎得理解有情之人的心思……” 魏临双目寒冰般扫视了一眼薛齐光,也不想再废话了,他从身上拿出一把短剑,短剑在手中转了几圈,就在薛齐光看的眼花缭乱时,被魏临一把扯过手肘,把他的左手摁在桌子上,接着,他拿着短剑在他手指间隔中来回扎了许多下,这还没完,短剑在魏临手中转了几圈,竟然直接朝着他过来,薛齐光睁大眼睛,往后躲闪,可还是割了他几缕头发。 他已经吓的腿都软了,等魏临收手,他看着自己险些扎成马蜂窝的左手直哆嗦,再看看方才摁过他手掌的方桌,已经成了马蜂窝了。 “胆敢让我知道你接近我表妹,下次就不是这几缕头发了,我魏临在战场上杀过的人,比你吃饭的次数都多,若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给我老实一些。” 薛齐光终于松了口:“你说的对,魏家表姑娘不是该我肖想的。” 20、第20章 薛齐光不顾屁股上的痛,急急离开了,魏临的眼睛里似是要冒出火来,他再不赶紧离开,怕魏临以公谋私,再对他用刑也极有可能。 长易跟着薛齐光,叮嘱让他慢点走,毕竟刚打了板子。 待到远离议事厅,薛齐光转身看着长易,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你家主子这里是不是有毛病?” 他猜想,不近女色之人,估计见不得别人男欢女爱。 长易道:“知道我家主子为何要你洗脸吗?” 见薛齐光漏出一个疑问的表情,他继续道:“薛小世子是有身份的人,应当顾及自己的脸面,你不想要脸面,咱们魏家的人可都要呢,我家主子的话,可千万记住了。” 这话气薛齐光心口一哽,怒骂道:“你这刁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竟然拐着弯的骂我。” 待到发泄完,方拂袖而去,外面迎接他的,正是等了许久的薛夫人,见自家儿子一瘸一拐的这幅惨样,顿时泪流满面。 “孩子,在里面可是受了苦了?” 苦倒是能承受,这惊吓可承受不起,薛齐光只摇了摇头,上了马车,一路上跟薛夫人说,心里已经打消求娶沈云簌的想法。 薛夫人点头:“你明白就好,为娘会给你寻个家世好,模样好的姑娘与你相配。” 薛齐光此刻的心如行将就木,什么样的女子在眼里都是过眼浮云,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极了,连喜欢的姑娘都爱而不得。 今日的风有些大,堪比昨日冷了不少。 沈云簌来到福安堂时,正巧遇到姜氏和余氏。 两个孙媳妇关系很融洽,今日更是手拉着手,不知道小声嘀咕什么。 沈云簌走上前道:“两位嫂嫂早。” “瞧瞧,咱们的表姑娘也来了。”姜氏嘴甜,总能一句话就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今日风大,怎么也不披上一件棉披风。”余氏问道。 “谢嫂嫂关心,今日穿的挺厚,也不觉得冷。” 沈云簌穿了月白色棉袄,领巾上缀了一圈兔毛,映衬着不点而朱的唇,如雪后一枝待放的梅。 “瞧瞧,咱们表姑娘这张脸跟红梅花似的好看,真不知道谁有幸折了一朵梅花。” 这话说道沈云簌脸一阵发红,不自觉地低了低头:“嫂嫂们又拿我说笑了。” 谈话间,三人来了福安堂的客堂里,人渐渐多了,也变的热闹起来。 “没用早膳的,今日都在这里喝上一碗暖身子汤。”魏老夫人笑吟吟的招呼丫鬟去准备。 魏惜来的最迟,今日风大,她舍不得温暖的被窝,赖了一会子床。 这会连忙赔了不是:“祖母,今日孙女实在困的睁不开,我自己惩罚我自己待会多吃几块栗子糕可行?” 魏老夫人被魏惜逗笑了:“你呀,又懒又馋,要嫁不出去喽。” “那岂不正好,我一辈子赖在您的身边。” 这边的魏瑶面色一直不太好看,自骗了沈云簌与纪文星会面,她就一直被关在闺房里反思,先是被曹氏训斥,后又被魏临警告,今日也是魏老夫人特意教曹氏领他过来。 以往魏瑶和沈云簌还能礼貌的行礼问好,这会连礼节都省下了,互相不看对方一眼。 等热汤送来后,众人都去了膳厅里,唯独沈云簌和魏瑶被留下来。 两人皆是沉默,魏老夫人微微叹一声,对魏瑶说道:“上次你虽然认错了,却是不情不愿,这几日你可想清楚了,自己行为有多愚蠢,有多自私。” 第一次被外祖母这么说,魏瑶的心跟针扎一样,还是当着沈云簌的面,更觉得无地自容。 “祖母教训的对。”她梗着脖子道。 “子不教,父之过,你母亲平日里瞧着厉害,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你父亲远在明州,更是无法教养你,祖母疏忽,让你犯下这等糊涂事呢。” “祖母……”随着一声喊,魏瑶满了眼眶的热泪滚落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阿簌也是父母疼爱的宝贝女儿,将来的郎君是父亲为他做主挑选,而不是被你搞的这么被动,若是传出她私会外男,还是自己表姐正在议亲的对像,别人会怎么看她,那些看中脸面的人家还会去沈家求亲吗?搞不好,这是一件毁人名节的大事,你怎得就不为她考虑一点,只想着自己。” 魏老夫人的话,比起曹氏那些大呼小叫有用多了,魏瑶也被重新看着沈云簌的目光,道了一句:“表妹,我对不起你,我以为这样你有了归宿,我也不用嫁了……我也是被逼急了吗?” 魏瑶拿着帕子掩面,无声的流泪变成放声大哭。 “我不怪你了,别哭了。”沈云簌开了口。 魏老夫人不求沈云簌真的不怪,至少在人前不要吹胡子瞪眼的瞧着对方,起了脓包先摘除,伤口还得慢慢愈合。 又叮嘱两几句,魏老夫人方让两人离去,魏瑶趁此机会求了魏老夫人,希望曹氏不要再关着自己,看出她心情不佳,魏老夫人也同意。 经过上次的闹腾,沈云簌这几日都很糟心,眼下对什么没兴致,只恹恹的躺在榻上发愣,直到接到一张邀请的帖子。 庄晓仪的邀请要她明日午后去茶楼见一面,只要愿意见面,就说明她还是在意兄长的。 翌日,沈云簌仔细收拾一番,带着妙圆和春罗直奔南街的清淼茶楼。 南街不似其他的街道,顺着一条弯曲的河道修建,一边是水,一边是林立的铺子,因位置偏远,这里的人平时并不是特别多,天气渐冷,今日街上的人更是少。 按照约定时间,她早来了一刻钟,上次父亲说年前兄长会来京都,算下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了,若是事情成了,那她就成就了一桩好事。 只听一阵敲门声,春罗反应快,忙跑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 “庄姑娘,我们家姑娘早就等您多时了?” 庄晓仪进门时,沈云簌也起了身,互相行礼。 方才想了许多话,可见了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天,我情绪不稳,有些失礼了,沈姑娘勿怪。”庄晓仪先开了口。 “没有,倒是我,忽然给你说这些话,让你一时接受不了,对吧?” 庄晓仪点了点头,问了最关心的事:“你兄长至今都……未和别的姑娘议过亲吗?” “未有议亲,今年三月,母亲守孝方结束,四月份兄长收到吏部的调令,让他去了江州任职,爹爹说,今年应该就回京都过年。” 若他真只是因母亲病逝守孝,她又怎的不会等呢。 想到此处,庄晓仪依旧对沈时尧有怨气,即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抗争到底,只一句戏言,让她彻底对他寒了心。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的确爱慕过你兄长,可他明明说过,那些话都是戏言,我怎能再当真。” “兄长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在为母亲守孝的日子里,兄长不止是失去母亲的痛心,还有一种让人参不透的阴郁,我感觉是因为挂念姑娘。” 沈云簌看了一眼春罗,春罗把那一叠厚厚信封拿出来。 “这是他写给你却没有敢寄出来的信,兄长平时挺勇敢的人,也不知为何在这一件事上这么畏手畏脚,我本无意打扰,只是来京都后,听到关于你的一些事,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你看过后,就烧了吧。” 沈云簌起身告辞,不打扰庄晓仪看信。 出了茶坊,方觉得这里是个十分幽静的地方,这家茶楼的茶很是不错,或许是位置太偏僻的缘故,来这里品茶的人不多。 今日风不大,阳光正暖,沈云簌心情也不错,正想在街上走走。 妙圆忙从马车上拿出帷帽,给沈云簌戴上:“姑娘,咱们把帷帽戴上,莫要让一些登徒子瞧见。” 沈云簌笑她多虑,却也听话的让妙圆戴好。 冬日的河边没什么景致,河里的水倒是十分清澈,走了一段路,沈云簌顿住了脚步。 一颗大树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那女子瞧着十分熟悉,好像是魏瑶,沈云簌揉了揉眼睛,她不由的走近了一些,直到能瞧了个仔细,魏瑶像是在哭,这会还把脸埋在那男子的胸口。 再瞧那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端庄儒雅,把魏瑶扶正后,还帮她擦了擦眼泪。 妙圆和春罗几乎同时出声:“这不是五姑娘……吗?” “天呀,这是五姑娘。” 沈云簌连忙只制止两人:“别喊了,赶紧走。” 那位男子也把目光投向这边,接着魏瑶也转过了身来。 沈云簌有些后悔,不该凑上前去查看,在镇北侯府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如今撞上魏瑶私会外男,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做错事的那个人是她,于是急忙的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沈云簌叮嘱妙圆和春罗:“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瞧见,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两人点头,明白意味着什么,这是事关魏瑶名节的大事,说出去对整个镇北侯府都不好。 这边的魏瑶脸泪眼婆娑的哭了一通,眼下被人撞见,心里的那份委屈变成了担忧,只看那两个丫鬟,她也知道这戴着帷帽的女子是沈云簌。 “太子哥哥,我该怎么办?,方才女子是暂住在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她不会告诉母亲和祖母吧。” “知道也无妨,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若她真的把此事说出去,岂不也算皆大欢喜了。” 魏瑶小脸煞白,今日本是找个机会正事说清楚,可见到谢岐后,她竟然没有先前的理智,幻想或许她们努力一下,可冲破这重重的阻碍,可她要的可不是被人把事情捅出去后无奈成婚,而是要谢岐按照礼数来做。 “母亲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进宫。” “此事,孤想想办法,你先回去,稳住那位表姑娘。” 21、第21章 魏瑶回去,本想寻沈云簌替自己保密,可这两日与她有了过节,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思来想去后,决定贿赂她一下,于是把自己喜欢的首饰选了两样出来。 只是刚她要出门,曹氏气冲冲的找上门来,对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她与太子相会的事,曹氏已经知道了。 魏瑶想着沈云簌会把自己的事捅出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等曹氏骂了痛快后,趁着她喘息的功夫,火急火燎的去了落湘院,今日定要找这个罪魁祸首算账不可。 这边的沈云簌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一趟布坊,拿了上次给父亲和兄长做的冬衣,又去了一趟糕点铺子,因饶的路有些远,直到傍晚才赶回。 刚进入府内,就瞧见魏瑶奔着她过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斥责。 “沈云簌,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落井下石,我魏瑶是对不住你,我都给你认了错,你还不放过我,装着一副良善模样,心底全是黑的,你就是个恶女。” “我怎么了?”沈云簌有些摸不着头绪。 “你为何要将我和太子的事说出去……你嘴巴也太快了吧。” 说完,扬手就要打过来,春罗和妙圆眼疾手快,一个挡在沈云簌的面前,一个把人给拉住了。 魏瑶一把推开妙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拉我。” “住手。”一道凌厉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定住。 魏临刚散值,回府就瞧见这么热闹的一幕,他大步过去,把魏瑶拉到一旁问:“你要干什么?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我……哎吆,四哥,疼呀!” 魏临松了手,双目寒光的盯着魏瑶看,她吓的大气不出,方才的士气一泻千里。 这会沈云簌有些明白过来,想到今日在河边的一幕,难道魏瑶与人私会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而她恰巧看到,魏瑶便把这件事怪到她的身上,沈云簌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以为我背着你告状了?” 看着沈云簌一脸无辜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出来:“还装,就看不惯你这幅乖巧的样子,别以为我……” “有事说事,你胡说这些做什么?”魏临厉声道。 “四哥,是她陷害我,害我的我被母亲骂,害得我……”魏瑶越说越没底气,毕竟是她犯了错事。 妙圆也恍然明白,联想到今日魏瑶的行为,恰巧被三人看见,就把此事怪罪到落湘院的头上,妙圆忙开脱道:“我们刚回府上,就是陷害你也得有时间,五姑娘你怎么就确定告状的人是我们呢?” 魏瑶看着主仆三人,眼睛上下打量,地上散落几个包裹和盒子,方才因阻止她散落一地,若这样看,的确像是从街上回来,难道说告知的另有其人,可又是谁呢? 魏临听妙圆讲了事情的始末,训斥起魏瑶:“没有证人和证据,就不要诬陷别人,脑子一热胡乱咬人,你是魏家的姑娘,方才跟疯狗有什么区别。” 魏瑶面色涨红,魏临不帮着她就算了,竟然还帮着沈云簌教训自己。 春罗也替沈云簌感到委屈,上前道:“在马车上,我们家姑娘一直叮嘱我们不要把事情泄露出一个字,为了不光是五姑娘的脸面,还有镇北侯府的名声,五姑娘不问一声就出手打人,我们姑娘长这么大,没有挨过训斥更没挨过打,倒是在镇北侯府受了所有的委屈。” 这时,鸢儿跑了过来了,小声和魏瑶嘀咕了两句,魏瑶听后,心虚的看了沈云簌一眼。 魏临问道:“怎么回事?” 魏瑶尴尬的看着魏临:“是误会一场。” “道歉!”简单的两个字,不容辩驳的气势。 魏瑶硬着头皮道:“对不住了,表妹。” 沈云簌没答话,只让妙圆和春罗收拾地上散落的包裹盒子,主仆三人离开。 魏瑶方觉得自己又闯祸了,正想走却被魏临拉住陆,直接问出:“你想嫁太子?” 魏瑶被魏临问住了,愤怒害羞交织一处,简直无地自容。 “他若想娶你,定会请奏陛下给你们赐婚,可这么久都没动静,不觉得他并非真心想娶,你倒是够愚笨,跑去外面跟人私会,你连名声都不顾了吗?” “不是这样的,他说了要娶……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太子想娶你,可却不想娶你做太子妃,而皇后又因曹家反对你们俩,太子不愿得罪自己的母后,可若你们私情被公之于众,皇后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最多纳你为侧妃,太子妃的位置不可能是你的。” “才不是呢。” 魏瑶不懂,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朝着党派分明,镇北侯府不愿掺和,这太子早就有意拉拢镇北侯府的人,可没想到是联姻这个馊主意。 皇后与曹贵妃明里暗里斗了许多年,怎么会允许对方的侄女做太子妃呢,最多为了顾全大局,给一个侧妃的名分。 “那你就继续自欺欺人。”魏临不再多说,径直离开。 曹氏没想到女儿这般不争气,本想息事宁人的事,结果闹得整个府里的人都快知道。 她把人关进屋里,一阵痛骂,瞧她和沈云簌对峙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住了口,口干舌燥,喝了一大茶水,略微泄了火气,又继续道:“这事本就我们三房的人知道,你偏偏去招惹什么沈云簌,这下好了,你祖母也知道了。” “难道不是她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你出府后我就让人跟着呢,若那人是别人,早就把他当街打一顿了,可偏偏是太子,只能先跑回来告知与我。” 魏瑶想到魏临的话,还有与沈云簌的矛盾,母亲对自己的管控,以及说着要和她厮守却又不作为的太子,眼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晚膳后,独独不见魏瑶,曹氏以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听鸢儿说人那里都找不到人,方觉的出了事,哭着去寻魏老夫人。 为了寻找魏瑶,府里乱成了一团,经历这一遭沈云簌也乏累了,还未来得及歇会,就听到魏瑶不见,也跟着担忧起来,又起身去了福安堂。 曹氏哭着说:“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吧,都是我不好,说了那些多难听的话,还动手打了她。” 邓氏在一旁劝阻她不要乱想,直到魏临过来,把人都安排了一下,府里几乎上下都开始找人。 想到白日里魏瑶去过的地方,沈云簌第一次主动靠近魏临:“四表哥,今日我在南街的河边见过她,你说表姐会不会去哪里呢?” “我去找。”魏临吩咐完,准备出门,可绕过长廊,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去吧,若是找到,也能帮着劝一劝。” 今日方和魏瑶吵了一架,竟然让她去劝人,不知魏临怎么想的。 但瞧魏临不容拒绝的眼神,沈云簌点了点头,妙圆也忙把沈云簌来不及穿的棉披风给披上。 本以为大家一块去,没想到出了门,魏临直接把她拽上马,骑着马儿直奔南街,丫鬟、车夫和小厮都丢下了。 今日听了魏临一则话后,魏瑶想了过去的种种,丫鬟也没带,独自一个人来到河边,曹氏反对她与太子,无非就是姑母跟皇后不对付,怕惹得曹家不高兴。 许多事情她看不透也猜不透,如深陷在一团迷雾中,只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可魏临说的对,若是太子真的有心,不会这般拖着,若真是如此,她可跟着耗不起,更不想因自己连累整个镇北侯府。 本想和曹氏商议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挽回眼下的局面,可曹氏只会对着她数落斥责,急眼的时候给她一巴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太子,她起初只是敬仰,可她进宫看望姑姑,几次偶遇后,见他温文尔雅,说话也风趣幽默,心里又生出别样的情愫,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会觉得,他或许能与她天荒地老。 人心本就参不透,更何况是储君呢,今日听了魏临一些话,瞬间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 河岸边,沈云簌被魏临直接抱下马,她想自己下马,奈何这一路疾驰腿脚都是软的,刚稳住身体,就看到坐在河岸边的魏瑶。 “是你去劝?还是我去劝?”魏临问道。 她可不想去劝,更不想来寻她,魏临不问她同不同意就拉着她上了马,现在又想把问题抛给她,沈云簌不答,也不看魏临。 “你去吧,你们都是年岁相仿女子,应该会有些话题,放心,有我在,她欺负不了你。” 魏临的的话,总是不容拒绝,沈云簌点了点,朝着河边走去,魏临跟在身后,却保持一定的距离。 来到魏瑶身边,沈云簌把身上的披风给魏瑶披上,她穿的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魏瑶抬眼,惊讶之际问道:“怎么是你?” “家里乱成一锅了,都在找你,我和四表哥一起来的。” 魏瑶回身,瞧着不远处的魏临,他立在河岸边,眼睛望着流动的河水。 魏瑶回过身赌气说道:“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找我做什么,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沈云簌无视她的这些气话,只解释道:“表姐,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我今日出门为的是见庄姑娘,无意间撞见了你,更不知道那人是太子,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清楚。” “是我冲动了,是母亲身边的人跟踪我,对不起,不该骂你,更不该对你动手。” 虽然没打到,可她毕竟做出了这一举动,现在人人都维护她,魏瑶觉得自己就是个恶女。 沈云簌坐在石阶上:“三舅母派人跟踪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从府里出来前,听下人说已经晕了过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经常晕倒,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我问你,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我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的,婚事我会听爹爹的安排,不会惹得他不高兴。” 还真是乖的不得了,魏瑶失笑一声:“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你怎么这么老实,不是,你真是糊涂。” 沈云簌不以为然:“在我看来,是表姐糊涂。” 魏瑶不否认她的话,她也的确做了件糊涂事,同时又十分好奇这位表妹的心思:“长这么大,你就没有爱慕过那个男子?” 22、第22章 沈云簌摇头:“没有……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爱慕一个人,表姐以为呢?” 魏瑶终于明白,为何沈云簌能和魏惜处得好,敢情都是没有开情窍的人,可她和魏惜又不一样,她什么都懂,也或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人心动之人吧, “怎样算爱慕,当然是见了他后心里砰砰乱跳,不见他又日思夜想,恨不得跟他天荒地老,这你都不明白。” “可娘亲说过,作为女子,不能满心满眼的都是男子,只有活出自己,男子才会爱惜你。” 魏瑶转脸看沈云簌,第一次听到这一番谬论,从见了沈云簌,就是一副颌首低眉的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谁不懂,竟也能说出活出自己的狂妄之言。 “姑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也是这么做的。” 魏瑶被堵住了,也越发好奇,她的姑母是个怎样的女人,可惜人走到早。 “表姐,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说了这么多,魏瑶心情也不如之前那么烦躁,也冷静下来。 魏府里的马车也来了,丫鬟鸢儿下了马车,哭着求魏瑶跟她上马车回府,说曹氏吓晕了过去,为了寻她,府里闹翻了天,还说魏老夫人会为她做主的。 魏瑶以为家里人都不在意自己,可得知府里的人都在找,连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四哥也来寻她,顿时也没有那么气了。 魏临也走过来道:“赶紧回吧,别让祖母和三婶担心。” 魏瑶上了马车,方想起沈云簌还在外面,她还披着沈云簌的披风,等她掀开车帘,叫人一起上马车时,见魏临把自己的披风披在沈云簌的身上。 这一幕出现在谁身上都很正常,唯独魏临做出来诡异的很,他这个素来被人背地里叫做冷面阎王的四哥竟然在关心人? “姑娘,是要等表姑娘上来吗?”鸢儿问魏瑶。 魏瑶放下车帘,觉得魏临对沈云簌的态度很不一样,想到今日极力维护她,心里油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冷面阎王情思萌动了。 “不用了等他们,咱们先走吧。” 河岸边,沈云簌由着魏临替自己披上披风,她想拒绝,奈何魏临的语气和动作如命令似的,只好站着不动配合他。 “今日一直在忙,这会肚子饿了吧?” 沈云簌看着魏瑶的马车离开,气的攥紧了手指,把她晾在这是何意,亏她还不计前嫌一直劝告。 直到魏临问了句饿不饿,沈云簌才晃过神来,也顿觉的肚子饿了,今日忙坏了,她连晚膳还没来记得吃呢。 “前面有一家面馆,我带你去?”魏临试探着问她。 沈云簌看了一眼,街道对面的铺子前,几个大红灯笼格外耀眼,挂着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面”字,与其和魏临一起吃面,不如早些回去。 “四表哥,我们还是回去吧。”但见魏临温和的眼神冷了下来,想来他也是饿极了吧,于是又改口道:“那吃一碗面也行。” “我们走。” 魏临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太大,几乎都要擦着地了,未免弄脏,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走着。 面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膳夫在守着,魏临要了两碗温面。 沈云簌和魏临相对而坐,面馆的桌子不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沈云簌只把目光放在魏临下颌处,不去看他的眼睛,灯火通明的饭馆里面对面坐着,只觉的很尴尬。 见魏临没说话,便又默默底下头,想到和魏临同骑一匹马时,心就止不住的狂跳,她坐在魏临的背后,马儿速度太快,她唯恐掉下来,不得已抱紧了他的后腰,此刻心里起了挣扎,心底里一个声音告诉她,今日所为十分不合规矩,又有另一个响起,事出有因,同骑一匹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魏临看着这个胆小的表妹,还有她那细微的表情,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 今日她和魏瑶的那些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她说还不曾爱慕过谁,可也就是说,她对自己也没有一点的男女之情。 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更何况牵引他情丝的心上人,魏临决定慢慢的等她,等她萌动情思的那日,等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这温面上也快,只要将面煮好了再沥干,将提前熬制好的鸡肉、香蕈浓卤淋上即可。 两碗温面送上,魏临亲手把第一晚面搁置到沈云簌的面前,又将筷箸给他摆放好。 虽说很饿,但这一碗面远远超出她平时的量,沈云簌望着剩下的小半碗犯了难,若知道这样,应该早些告知店家给她用小碗就行。 “吃不下了?”魏临问她。 “嗯。” 接着剩下的半碗就被魏临端过去,大口大口的吃掉,沈云簌惊愕,没想到魏临这般不顾及,竟然吃别人剩下的饭食。 爱惜节约是好事,可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吃的又是剩下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缠上心头。 “四表哥,你若还饿,要不再叫一碗面吧。”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我只是不想浪费。” 见沈云簌疑惑的目光,魏临当下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道:“就这样一碗面,若放在兵营,是只有打了胜仗才有的奖励,别把我看成堪称骄奢淫逸之人。” “阿簌没有。”沈云簌自觉有些惭愧。 沈云簌年幼时也常被沈弘之教导珍惜粮食,可她想不到魏临把珍惜粮食做到如此极致的地步,一时竟然有些敬佩。 出了面馆,魏临上了马,朝着沈云簌伸了手:“上来。” 当时情况特殊,她没想这么多,后来上马后才缓过神来,觉得这样十分不妥,沈云簌迟疑了。 见沈云簌迟迟没伸出手,魏临跳下马,直接把她给抱上了马,上马后的沈云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上马的魏临从后面环住了腰,他拉动缰绳,马儿朝前肆意奔跑。 早知道这样,她就识相的上了马,至少坐在后面她可以保持些距离。 面对魏临,她坚守的矜持堤坝,总能被他如潮水般的攻势所击破,沈云簌也是纳闷,侯府的世子怎么这般没有分寸,难道他不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等下马,她定要跟他提个醒,不能这般不知礼节。 来时行疾如风,走时依旧如此,还是一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沈云簌侧着坐在马背上。 为了不贴的太近,她刻意的歪着身体,直到在巷子口转弯的时候,魏临拉动缰绳,奔跑的马儿前蹄抬了起来,沈云簌也顺着这股力道一头扎进了魏临的胸口处。 马儿转弯,又开始疾驰,沈云簌有些气恼的说道:“四表哥,你慢一点可行?” “我以为你想着早些回去,既然不急,那我们就慢些。” 镇北侯府不远了,魏临停下来,从马上下来,把沈云簌也接下来。 “这是要走着回去?”沈云簌又问。 “不是你要慢一些吗?我的马只要骑上就慢不了。”魏临站定,伸出手整理沈云簌歪了的玉钗,顺带打趣的问她:“是不是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 她被兄长带着骑过几次马,是一匹小马,可比起魏临这匹差了一大截,方才一路疾驰,迎面都是凉风,可这会只觉的面颊发烫,说不出什么感觉,气氛也乖乖的。 剩下一截路走着也行,被那些婆子和丫鬟们看到又该嚼舌根了,或许魏临也是为了避嫌,不是完全不知道男女大防,可这样也不行,他们人前人后两个样,这算什么道理。 正在沈云簌纠结之时,魏临开口了:“阿簌,我想给你解释一下寻阳那晚的事情。” “嗯?”沈云簌不解的看着魏临。 魏临忽然停下来,站定了说:“那晚,我是奉命抓捕一些劫匪,而这些劫匪和当地官府内的人有些牵连,所有的行动也是背着官府去做的,那些劫匪中大部分的都只是受伤,毕竟朝廷还要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而那日劫持你的人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所以不要把表哥想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表哥心中有大义,亦有家国。” 沈云簌方觉得对魏临的误解挺深的,想到上次的话,她又忍不住问:“可是上一次你好像说知道的越好越少,表哥,你告诉这么多,会不会……” 这句小命不保的话她不敢说出去。 魏临抬手,鬼使神差的想触摸她一头柔软青丝,忽然又觉得不妥,伸出手后在空中变成了放松手臂,晃动一下后又把手收了回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这般,那她就十分放心了,想到秘密,沈云簌也想再提醒魏临一些事。 魏临牵着马儿朝前走着,沈云簌追上他叮嘱:“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保密呀。”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秘密吧。” “当然有,我落水那次,是你把我拉下去的,你万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对你我都不好!”沈云簌一脸认真的叮嘱。 “对我有什么不好?”魏临轻笑一声,对她不好是真的,可对自己还是威胁不到一点。 “当然不好了,未来嫂嫂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是否……”怎么感觉越说越不对劲,沈云簌忙住了口,小心看了一眼魏临,见他盯正着自己看,眼神如今夜的星空,清澈且又深邃。 沈云簌被魏临这么瞧的浑身不自在,尴尬一笑,指着上方的夜空道:“四表哥,今夜的星星好像挺多的,你看一眼呀。” 星空璀璨,却不及眼前人。 魏临靠近沈云簌一步,眼神也柔亮了许多:“你担心我未来的妻子会吃醋,是吗?” 23、第23章 沈云簌更担心的人是自己,未来她要寻个如父亲那般儒雅稳重的人,能诗词歌赋,亦能柴米油盐,每一日都能过的如诗如画,这样的未来,可不能断送在魏临的手里,所以那件事必须烂在魏临的肚子里。 见沈云簌不答,魏临一手搭在沈云簌的肩上,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先挑破一层,看看沈云簌做何反应。 “阿簌,你还真提醒我了,既然这样了,那也很好办,不如……你我……”话到了嘴边,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世子,您可算回来。”长易带着两个家仆气喘吁吁的跑来。 魏临转过脸去,双目怒视着长易,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情绪和氛围都到位的时候才出现,今日沈云簌没有刻意的避开她,还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气的真想接训斥他了。 沈云簌被魏临的状态搞懵了,魏临情绪变的可真是快,方才温言温语,长易的出现后,那狠戾的神色又让人不由的颤栗,是她想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魏临怎么会转性呢。 紧接着,妙圆也过来了,沈云簌告别魏临,和妙圆回了府里。 踏进府门,四下无人之时,妙圆问道:“姑娘走时穿的可不是这件披风。” 沈云簌才注意到,她忘了把身上的披风还给魏临了,只嘱咐妙圆:“明日记得清洗后还到北院。” 妙圆笑着答应,被沈云簌反问:“很好笑吗?” “奴婢只是觉得世子还真是体贴,对吧,姑娘。” 沈云簌不做声,体不体贴跟她也无关,今日真是乱糟糟的一天,唯一让她感到欢喜的是替送兄长送了信,凭直觉,她也觉得庄姑娘很在意她的兄长,今日对她态度和上次明显温和了许多。 福安堂的厅堂里,魏老夫人正在训话,两个媳妇也被叫了去,大意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又亲自教导魏瑶,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要她知道选择后会走上怎样的路。 魏瑶不喜宫里的勾心斗角,像姑母这般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又十分心悦太子,魏老夫人的一番话,到底是将她从梦里点醒了。 镇北侯府不需要女儿进宫巩固自己的势力,反观却有人想拉拢镇北侯府,如今朝廷起了党派纷争,太子有可能只是拉拢,不是真心,若是真心,怎会做出私相授受这种事。 而皇后和曹贵妃向来不合,让魏瑶做太子妃,皇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更想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儿媳,毕竟是未来的皇后,而作为侧妃就不那么重要。 最后,魏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太子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一点,你若进宫,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侧妃,都避免不了皇后娘娘和曹贵妃之间的恩怨,这就是个死局,怎么做都会伤了自己,得罪了皇后,你与太子关系能一直好吗?得罪了曹家,你母亲又当如何?这就是是个火坑,你还往里跳。” “可太子哥哥说我或许可以扭转她们之间的关系。” 曹氏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扭转,你真的异想天开,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只会被他们利用。”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幼时,魏瑶记得曹贵妃小产过,宫里害人的把戏偶然也听到过一两句,母亲不会随便说这等话,既然说出口,那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魏瑶脸色煞白,一时难以消化,而厅堂里也变得沉默,魏瑶清楚这一点,今日想方设法的与太子见上一面,便是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可见了人,又她不知该如何了结这层关系,宫里对她来说就是一趟浑水,魏瑶也十分清醒了。 “祖母,母亲,我到底该怎么做?” “早就跟你说过,你就是不听,怎么做,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做,要么名誉扫地,要么你就进宫去,夹在皇后与你姨母之间,做个两边不讨好的受气包。” 这话深深刺了魏瑶的心,她只觉的眼前如迷雾一般,需要一个人个她指明一个方向。 “去明州吧。” 顺着声音,厅堂里的人都看向了门口,魏临走进来,在魏老夫人身边坐下。 曹氏看着魏临问:“叙淮,这是何意?” “太子怕是想拉拢三叔,毕竟他手里有五万精兵,若是卷入党派纷争,整个镇北侯府都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五妹受人蛊惑,不如让她回明州散散心,再想想以后的路。” 其实魏启安今年初离开京都的时候,魏瑶就想跟过去,她听说那里有绵延群山,还有一望无垠的草地,在草地上肆意奔腾的骏马,可当时曹氏不愿意,说她待嫁的年纪,岂能乱跑,那时她与太子之间还是清白的关系,早知如此,她那时就该央求离开。 眼下魏启安不在,没有一个替她拿主意的人,曹氏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听着魏临说,觉十分有道理, 曹氏立刻表了态:“还是叙淮的考虑的周全,我回去就准备,把这丫头送到她爹面前,让他好好管教。” 接下来就看魏瑶的意思,若她不愿,也不能强迫。 魏老夫人问:“瑶瑶是怎么想的?” 经历这件事,她也清醒了许多,离开倒也是个法子:“我愿意去,什么时候动身?” 接下来,便是一阵商议,眼下河道还未上冻,从京城赶到寻阳,再赶到明州,大约七八日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魏临道:“三日之后陛下会派我处理明州一些事物,届时我会亲自送五妹,三婶尽可放心。” 既然有魏临同行,曹氏自然是放心的,又说了一通道歉的话,如何没有把子女教养好之类的。 曹氏话多,说起来没完没了,魏老夫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你回去也不要发难人了。” 关于魏瑶私会太子的事镇北侯府也把消息做的密不透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今晨雾气很浓重,沈云簌去福安堂的时候,只有魏临在。 沈云簌想请过安就回去,却被魏老夫人示意坐下来,又让林嬷嬷送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果茶。 经过昨日一遭,沈云簌和魏临之间舒缓了许多。 魏临和魏老夫人商议着何时动身,何时回来,昨日她知道魏瑶要离开京都去明州,当时觉得惊讶,毕竟那边的天气比京都还要寒凉,一个姑娘家长途跋涉,免不了受罪。 “明州天气冷,可要带足了衣物。”魏老夫人又对长易道:“伺候好你主子,可别让他受冻,他这人就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长易答应了一声,瞧着有些底气不足。 魏老夫人一眼看出,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长易道:“什么事都不瞒过老夫人的眼睛,不瞒您说,世子的衣物还在成衣铺子里没有赶制出来呢,昨日我翻出来去年的旧衣,可到了哪里这些旧了的冬衣就有些单薄,毕竟明州可比京都冷的厉害。” “那就赶紧去催呀,让他们连夜赶制出来。”魏老夫人说道。 魏临白了一眼多嘴的长易,又对魏老夫人说道:“祖母,这些琐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能不操心呢。”魏老夫人叹息道。 沈云簌在一旁听着,不由的想到自己替哥哥做的两件厚厚的冬衣,这衣物本是留他来京都时穿的,两人的身形差不了太多,若是送给魏临,不知道不合适。 回到落湘院,沈云簌让春罗把做好的冬衣展开,一件是皂色窄袖常服,袖口上绣着忍冬纹样,配有里衣和下衣,另一间是鸦青色大袖,这件就要更为精致一些,衣料上是花鸟纹样,寓意也十分的美好。 因做给兄长的衣物,沈云簌是费了一番心思,好一番交代成衣匠。 这去送衣物的人,自然是妙圆了。 妙圆和秋蕊一起去的,把衣物交给了长易。 长易托着案子进入房内,见魏临在,忙上前道:“世子,表姑娘送您的御寒之物,可真是有心,这两件衣物比世子平日里穿的都要好看。” 魏临正在看文牍,听长易说,抬眼看了案子上的衣物:“忙你的去,少油嘴滑舌。” 待到长易离开,魏临起身来到案子前,仔细端详着衣物,心里猜测沈云簌为何做了两件男子的衣物?难道是前些日子他要求的谢礼?不由的眉梢舒展开来,他拿了其中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瞧着应该是合身的。 只是不巧,被赶回来拿物件的长易撞见:“世子,要不咱试一试?” 魏临放下:“不用,带到明州一件就好,这件大袖留下来。” “为何要留下?是舍不得穿吗?” 见魏临吃人的眼神,长易住了嘴。 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魏临和以往里不一样,在处理一些案子一向狠厉,最近却开始考虑酌情处理,在大理寺对待下属也温和了不少,就连他几次多嘴多舌,也都是口头上警告。 这所有不经意的改变,让人不得深思起来,若是魏临早些和心上人成婚,那他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过许多。 其实,在寻找魏瑶的那晚,长易就听妙圆说了几句,和沈云簌去了一家布坊里,做了几件男子的衣物,说是给父亲和兄长的,还亲自交代成衣匠做什么样式的。 那日在福安堂,他也是故意这么说的,身为魏临身边最得力的近侍,怎么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故意多了几句嘴,没想到真让沈云簌听到心里去了。 不日,魏瑶就要离开了,她主动去落湘院里寻沈云簌。 从沈云簌第一次进门,就有些被惊艳住了,小姑娘穿了一件霜色窄袖上衣,梅子青色长裙,披了一件雪白的斗篷,巧笑嫣然,如画中之人,见了魏老夫人,许是魏老夫人的感人至深的话,又红了眼眶, 只是听了母亲曹氏说了句小狐狸精,见自家祖母又十分喜爱,心里悄悄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她一直对着表妹不冷不淡,觉得此女做作虚伪,可时间久了,才发觉她一直都未曾变过,反倒是母亲因害怕府里多了一个娇俏的人,担心抢了她的姻缘,做了许多不可取的事情。 24、第24章 魏瑶不得不承认,她强加给这个表妹许多莫须有的罪名,那晚,她不计前嫌寻过来开解她,她就觉得自己错了。 这是魏瑶第一次正经的来落湘院小坐,看着沈云簌游刃有余的煎茶,举手投足间文雅温婉,品了一小碗茶,才知她深藏不漏。 “表妹煎茶的手艺精湛,这茶味,的确堪比天景阁里的茶娘,可惜,我现在才知道。” “表姐谬赞了,这煎茶也是熟能生巧罢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掌握了许多窍门出来。” 一碗茶下肚,魏瑶说起件正事:“上次四哥已经骂了我,还要我亲自来给表妹你道歉。” 沈云簌有些诧异,毕竟魏瑶才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她这个挂着名的表妹何德何能让魏临这么做。 魏瑶又道:“四哥也是把你当自家人了吧,之前是我不对,他训斥我以后反倒是心里好受一些。” “四表哥明里是训斥了你,可其实还是袒护表姐你的。” “何以见得?”魏瑶有些参不透。 “其一,他帮你指正错误,其二,你们是自家人,怎么训斥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我若和表姐有了过节却不易和解,四表哥还不是不想让你多个敌人,再者,他都训斥了,我不原谅是不是就显得我小气了。” 一席话听下来,魏瑶觉得自己看事情太片面了,本以为魏临是为了维护沈云簌,原来是为了自己。 沈云簌才恍然明白,那天晚上明明她和魏瑶起了矛盾,魏临还要带着她去寻她,想来也是想让她和魏瑶化干戈为玉帛,虽然面上没有表明不愿,她心里还是有些怪罪魏临,按照他说做,也完全处于对他的畏惧。 外祖母也总是主张一家人以和气为主,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恨,都要彼此和解,得过且过,毕竟一家人同气连枝日子方能顺遂。 她在镇北侯府住着,自是不能得理不饶人,说这番话也不想魏瑶认为魏临是向着自己的,毕竟她始终是个外人。 今日天气晴朗。 正午的时候,天气暖洋洋的。 沈云簌躺在廊下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绣着山花的团扇,她把团扇挡在脸上,遮挡略微刺眼的阳光。 大肥窝在她的怀里,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一人一猫,慵懒惬意。 魏惜得了两只画眉鸟,因上次大肥咬死了八哥一事,她为了安全起见,把大肥送了过来,大肥这两日寄住在落湘院里。 只听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雀叫声,大肥腾的从摇椅上起身,顺着雕花的柱子跳到了房檐之上。 沈云簌也被这动静惊住了,它身子虽然肥胖,跳起来还是非常灵活的。 可毕竟不是自个的猫,若是跑丢了,怎么向魏惜交代,沈云簌忙吆喝屋里的丫鬟们出来抓猫。 春罗在绣花,秋蕊在做甜食,唯有妙圆无事,在小膳房的门口等着吃,于是跟着沈云簌寻大肥的踪迹。 跳出落湘院后,大肥就一随着鸟儿往前跑。 沈云簌也是好奇,为何大肥这么喜欢抓鸟,等她逮到这只不听话的猫儿,非得好好教训它一下不可。 一路追寻,直到大肥沿着墙垣进入一处院子,沈云簌顿住了脚步。 这里是北院,是魏临的住所,不管处于什么原因,都不好贸然前去。 沈云簌转身看见跑过来的妙圆,命令式的说道:“你去把大肥从里面抓回来。” “姑娘,那只猫不听我的话,最不喜我触碰,还是姑娘进去吧。” 这倒是真的,大肥似乎不愿意和妙圆亲近,沈云簌看了看北院的门,犹豫起来,不过这个时辰魏临应该不在里面。 “姑娘是不敢进去吗?”妙圆问道。 什么叫不敢,她怎么能被小丫鬟看轻,于是提着裙摆上了门口的石阶,并说道:“笑话,我怎么会不敢进了,你来协助我,今日非得逮到它不可。” 这是她第二次来北院内,那棵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了。 沈云簌来回张望,却不见大肥的踪影,她不敢再贸然往里面走了,因他看到了长易的身影,长易一直跟随魏临,怕是魏临也在。 “大肥怕是不在这里,要不咱们走吧。”回去再差几个人过来,沈云簌这样想着,忽然,一阵猫儿的叫声传来。 沈云簌转身之际,看见长廊内,大肥正被魏临抱在怀中。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多了一次不常见的温柔,他一身淡青长袍,发式也略微随意,淡青色的发带束起墨发,额间散落几缕碎发。 若是第一次见到的魏临是现在这样的,那她一定不会再这么避着他。 “表哥。”沈云簌行礼道。 “阿簌,你不是说这只猫不顽劣了吗?方才追逐那些鸟,可是破坏了北院里的不少物件,你说,该怎么管教它?” “一只牲畜,要不让我带回去管教好了,表哥平日里这么忙。” “今日不忙,既然来了,喝一杯茶再走吧。”说着,抱着大肥去了茶舍。 沈云簌紧跟其后,等身后的妙圆就要跟过去,却被长易叫了去,让她去帮忙些打水。 这间茶舍坐南朝北,门窗敞开着,大片的阳光投射进来,小小的矮几上,被射过来的阳光照射的一半明,一半暗。 坐在这里可看见那颗高大的银杏树,而近处栽种了一些梅花树,坐在这里品茶看景,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大肥子在魏临怀里不太老实,似乎有意逃走,奈何被他大掌钳制着身体。 见他有意留自己饮茶,沈云簌在矮几前落座,阳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白玉无瑕的脸上被镀了一层光,细腻娇嫩。 小厮送来了茶具,魏临也放了大肥,大肥得了自由开后忙逃到沈云簌的身旁,在她的腿边趴下来。 魏临不开口,沈云簌不敢多言,只等着魏临烤茶、取水,看他手法娴熟的煎茶。 “你送的衣物很合身,是做给我的吗?”魏临问。 沈云簌不想撒谎,若哪日被拆穿了,更无脸面,她摇了摇头道:“年关时兄长会来,这是做给他以备不时之需,那日听长易说明州很冷,便觉得四表哥更需要它。” 魏临微微笑了笑,抬眼看着沈云簌的眼眸,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温暖,她如春日里被微风拂过的花,有一种想要折取的冲动。 沈云簌则是被魏临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不知这位四表哥怎么呆住了,她提醒道:“四表哥,你的茶快要烤糊了。” 魏临回过神,似乎是有些糊了,于是重新换了茶叶,不慌不忙的继续烤制,也不知道何时能喝上这杯茶。 良久,一杯茶奉上,沈云簌道了一声谢。 魏临把目光投过来,低声问:“你送我衣物,可不可以理解你在关心我?” 这个话听着别别扭扭,不可否认,魏临似乎在示好,想来也是让人对他这个冷面阎王有些个好印象。 “兄妹之间关心一下不行是吗?还是说表哥不喜欢衣物的样式?” 兄妹之间的关心?强调的有些刻意了,倒也无妨,魏临嘴角轻扬,深眸似有流光闪过。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明日离开,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阿簌,你会想我吗?” 清清凉凉的声线,如碎玉低落在光滑的瓷器上 魏临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沈云簌的,这句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孟浪,这也是他头一次这么大胆问这样的问题。 沈云簌也被问住了,她依稀记得母亲曾经的教导,除了自己的亲人外,对别的男子要保持距离,亦不可说一些轻薄之言,更不能听信了那些话。 他的四表哥一向最谨言慎行,为何问这样的话,她该说想还是不想,思量片刻,沈云簌用极小的声音回道:“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 “表哥你还没走,我哪里知道。” 魏临把第二杯茶水递过去,声音略微低哑:“那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可好?” 沈云簌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默不作声。 今日魏临奇奇怪怪,她想赶快离开,正想找个理由请辞,哪知道身边的大肥被门外的几只鸟叫吸引,它腾地从茶舍跳到了外面。 “它跑了。”沈云簌欲要去追,刚起身,却被魏临拉住手臂,这一拉不要紧,她竟然失去了重心,朝着矮几上倾斜。 矮几上还有煎茶的小炉子,魏临眼疾手快的把人直接拉了过来,下一刻,沈云簌落进了魏临的臂弯里。 又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不同的是,这次能真切的看到彼此的反应和情绪,魏临深眸里的碎光如一点一点亮了。 第一次落水时抱她情非得已,第二次在马车上情况紧急,第三次,同乘一匹马为了寻人是无奈之举,可这一此有些说不过了,她怎能与表哥有再这般亲密的接触。 沈云簌脸颊发烫,心跳也乱了,莫不是她觉得她好欺,才这般随意? 她想要起身,却见魏临没有刚开的意思,只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你还没回我的话?等我回来后,你要告诉我,想不想我。” 沈云簌无奈之下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又被追问:“表哥不是故意要拉你过来的,你信吗?”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沈云簌整个脸感觉被一团火炙烤,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想起身,方感觉被魏临禁锢住了。 沈云簌抬眸,见魏临眼眸里闪着柔和的波光,澄净且又热烈,他眼睫轻颤时,犹如春日的柳枝随风扫着水平如镜的的湖面,她忽然感觉,表哥的双眼就如一汪永不枯竭春水,她不能再看他了。 女子的矜持与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行为早已超出了男女大防,于是奋力推了两下,意外的是,她没把魏临推开,却把他推到了,可因她的双臂被魏临紧握着,紧跟着她也到倒了下去。 他们似乎换了一个更新奇的姿势,她趴在魏临的身上,手指触碰到他脖颈,一头青丝也随之垂落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