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马十分凶险》 1、委屈 夏溪市的雨季姗姗来迟。 那几日的小雨宛如连绵的经期,淅淅沥沥,时停时下,风中漂浮着青草苔藓的气息,生涩、湿冷、略显腥膻。 江萝迈着失落的步子,走进了洗手间,泄气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略显婴儿肥的脸蛋,虽则白皙,却也没办法调和她是个小胖妞的事实。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学校的街舞社团拒绝了。 一开始,女孩们说她不会跳舞,想要加入街舞社,至少得有一段拿得出手的个人秀吧,于是江萝自学了爵士。 然而,跳完之后,她仍旧遭到拒绝,理由是说她太胖了。 江萝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每天控制热量摄入,努力运动、练舞,玩命似的减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瘦了三斤! 对于她这种小时候生病吃激素药长胖的女孩来说,能瘦三斤已经是超级厉害的减肥成绩了。 开学的校园活动日,她又满心憧憬地去了街舞社,还跳了一段新学的locking。 街舞社女孩们仍旧拒绝她。 这一次,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了,只说她不适合街舞队。 江萝难以掩饰心里的失落。 但她真的真的…很想加入街舞队。 那几年,伴随着《劲舞团》游戏风行大江南北,街舞也成了少男少女们无比热衷的运动。 在娱乐方式尚未多元化、网络也未曾全民普及的2009年,这种嘻哈流行元素,几乎成了每个孩子心向往之的潮流圣殿。 江萝同样如此,虽然她是个小胖妞,私心里也十分希望能够成为厉害的街舞达人。 这时候,她的橙白索爱w550滑盖手机传来扣扣叮咚短信音,来自雾宿巷第一帅哥——江猛男。 江猛男:“怎么样,乖宝,街舞社进了吗?” 猪猪萝:“没有。【叹气】” 江猛男:“正好,来店里帮忙,忙得飞起了。” 猪猪萝:“好哦。” 江萝揣回手机,进了卫生间隔间。 江猛男是雾宿巷身材最辣的单身老爸,长得也十分英俊,偏偏他女儿却是个小胖妞,很多人见了这对父女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猛男的基因落到女儿身上…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突变吗? 其实,不是基因突变。 因为小时候得了疮病,江萝吃过一段时间激素药,体重不可控制地飙升,减肥也成了小姑娘成长路上艰难又长期的一项工程。 雾宿巷所有人都说如果江萝不生那场病,看她爸这模样、这身材,她该是怎样一个盘靓条顺的大美人啊。 虽然现在胖乎乎的挺可爱,但跟身边的纤瘦漂亮的女生,也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 门外传来了几个女孩清脆爽朗的笑声—— “搞笑啊,她居然还没放弃。” “她是缺心眼吗,第一次拒绝,咱们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居然还敢来,逼得人不得不说大实话。” “肥猪还想跳街舞,这不拉低我们街舞团整体水平吗。” 江萝没听出其他人的声音,但街舞队长孟纤纤的声音,她是听出来了:“你们不要这样说啦,其实她跳得还错,如果能瘦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让她加入啊。” “那至少得瘦到80斤吧?她现在多少斤啊?” “不知道。” “其实,她胸还是很大的,有点羡慕呢。”说话的人,仍旧是孟纤纤。 “纤纤你还羡慕她啊,你的身材巨好哎,a4小蛮腰,大长腿,还有神仙颜值。” 女孩们商业互吹了起来,作为队长的孟纤纤,自然也是被她们拥捧的那一个。 江萝差点被气哭。 …… 下午,学生广场那边的社团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江萝推着她的天蓝色折叠自行车经过香樟步道,朝热闹的广场望了一眼。 街舞队那边聚集的学生是最多的,人群中的孟纤纤穿着露腰宽松白t,内搭黑背心,跳着性感的爵士舞。 她个性张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黑鸭舌帽搭配着黑长直的垂腰发,伴随着一个下蹲摸身的性感动作,现场尖叫欢呼口哨声,响成一片。 江萝羡慕地望着她。 她想着,即便自己学会了跳街舞,可能…永远都变不成孟纤纤这样美丽黑天鹅。 不如放弃算了。 这时,几个捧着篮球的少年走了过来,祁盛也在其中。 在男生流行穿破洞牛仔裤的年代里,祁盛永远是一身卫衣黑裤,线条轮廓被阳光照得锋利又干净。 他的左耳边一颗黑痣,乍眼看来宛如缀了一颗黑珠耳钉。 他跟几个少年倚在栏杆边,欣赏着街舞队女生的性感爵士舞。 他们说笑着,时不时能听见几句浑话,嘴角上扬,带着独属于少年的轻狂与不羁。 无论在哪里,祁盛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他一走过来,不少女孩开始交头接耳,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孟纤纤看到祁盛,眼里眉间都挂了笑,跳得更有激情了。 祁盛似乎觉得有些晒,于是站到了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他身上洒下几片不规则的光斑,皮肤越发显得冷白。 跟人说话时,他会微微偏过头,虽是笑着,眼尾却拉扯出几分轻慢与冷淡。 这时候,王心凌的《第一次爱的人》铃声响了起来,还是江猛男的催命电话。 “爸,就回了。” “快点,店里忙翻了!” 江萝不再多看,骑上了自行车准备离开。 然而,脚下蹬踩的踏板忽然一脚踩空,紧接着,踏板囫囵地翻了几个圈,自行车却一动不动。 滑链了。 江萝叹了口气,将自行车停到路边,蹲下身来修理链条。 这小破车,已经是第n次滑链了! 江萝从包包里摸出纸巾,捏着油腻腻的黑链子,将它搭在轮轴上,搅动着踏板,试了几次,仍旧没能把链子挂上去。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同学,江萝觉得有点丢脸,擦掉了鼻尖的汗珠。链条的油腻沾到手上,又在脸上划出一道黑斑,狼狈又搞笑。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盯着窘迫的小胖妞,却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拿她当热闹瞧。 坏男生是最喜欢盯她了,不是因为她多漂亮,而是喜欢笑话她发育格外丰满的胸部。 江萝用手肘擦了汗,又捻紧了校服的领口。 胖女生的青春充满了尴尬与狼狈,虽然江萝都已经习惯了。但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了酸楚的委屈。 她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里不争气溢出的湿润,准备先不弄链子了,把车推出学校再说。 她边走、边抹眼泪,像只沮丧的小企鹅。 一道黑色身影自眼前闪过。 江萝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祁盛已经接过她的自行车,熟练又轻便地将车倒扣在地,接过她手里皱巴巴的纸巾,捏着链子往轮轴上一挂,搅动着踏板,不过一分钟,就修好了滑链的自行车。 他将车翻了过来,很自来熟地骑了上去。 “祁盛,你干嘛?” 祁盛没理她,骑着她的折叠车歪歪斜斜驶了几步,大长腿不适合这小车子,无处安放,只能很憋屈地弯着。 江萝连忙追上去,揪住少年的短袖子,试图将他从车上拽下来:“不许抢我的车。” 祁盛单脚撑地,回过头,漂亮的桃花眼扫了扫她:“愿意跟我说话了?” “唔…” 少年看着小姑娘如花猫一般的脸蛋,无奈地掏出湿纸巾,不太温柔地替她擦掉了污迹:“上来,载你回去。” “才不!” “那先走了,晚上来找我拿车。” 说罢,这位恶竹马骑着她的自行车,清劲的背影消失在了香樟步道尽头的校门口。 江萝泄气地蹬了蹬脚,一回头,赫然发现整个广场的所有活动…全部停了下来。 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用难以置信的诡异眼神盯着她,尤其是孟纤纤,舞也不跳了,人都傻了。 这个刚刚在街舞教室被她严词拒绝、并且背后一顿奚落的胖女生,祁盛不仅亲自蹲下身给她修自行车,还给她擦脸!!! 要知道,上一个有幸跟祁盛推着车走了两百米香樟步道的女生,把这件事都写成了青春文艺感伤小作文,拿了新概念作文大赛奖,还把作文发到广播站、配上五月天的《知足》,循环了整整一周。 所以这小胖妞,什么来头啊! 2、竹马 江萝也真是没想到,她努力了一年多都没能加入的街舞队,就因为跟祁盛在路边说了几句话、给她修了个车。 这就…进了?! 早知道竹马这么好用,她干嘛还瞎折腾这么久? 街舞队的领舞孟纤纤亲自给她签了入社材料,俩人一起回家,她甚至还挽着江萝的手,甚是亲热。 “以后进了街舞队,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相互请教。” “嗯。” 孟纤纤身上有香香的风铃草味道,清新怡人。这么漂亮又香软的女生,热情地挽着江萝,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脸都红了。 “你家住在哪里啊?”孟纤纤问她。 “雾宿巷。” “很近哎,我就住雾宿巷旁边的华府小区。” “那真是很近,只隔了一条河。” “以后我们可以练了舞一起回家。”孟纤纤热情地提议,“早上也能一起去学校。” “嗯,没问题。” 孟纤纤当即和江萝交换了扣扣号,俩人聊了一会儿,稍稍熟络之后,孟纤纤就开始打听她跟祁盛的关系。 江萝也是挺老实一姑娘,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雾宿巷也是夏溪市历史最悠久的老巷子了,胡同里的四合院都有了些年岁,筒子楼是八十年代的,在高楼林立的夏溪市,这里还保留着历史的风尘和时代的印记。 江萝就是在雾宿巷长大的,巷子里同龄的孩子也特别多,成群结队一起玩。 但小时候的她,几乎没什么朋友。 因为她胖乎乎的体态和憨憨的模样,大家都觉得她是小笨蛋,跟她玩也会变成小笨蛋。 女生扮家家酒不要她,男生玩打仗游戏也不要她。她经常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树底下,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而这一切,因为祁盛的到来,发生了改变。 在雾宿巷这样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巷尽头,坐落着一栋漂亮而又复古的欧式建筑,据说是民国时期某个军阀的住所,后来改换门庭,归了祁氏集团。 这栋宅子当初空了好多年,宛如鬼宅一般。 但后来某天,宅子搬进来一位漂亮的小男孩,外加一位管家和一位佣人。 这个小男孩,就是祁氏集团的小少爷——祁盛。 祁盛长得特别好看,从小便漂亮得宛如橱窗里的洋娃娃一般。 随着青春发育期的到来,他的体态如白杨般拔高挺立,如日漫里走出来的少年,带着盛夏干净清爽的气息。 雾宿巷所有小女孩都喜欢祁盛,他真的太漂亮了。 有几次,傍晚时分经过祁家大宅时,江萝也曾偷偷朝里面观望,看到那个白皙漂亮的少年端坐在钢琴边,弹奏着优雅的曲子,纯净无暇。 江萝知道,这样的男生永远不可能跟她这样的胖女孩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 那天下午,雾宿巷几个女生主动找到了她,说要一起玩家家酒。 江萝受宠若惊,放下手里的格林童话书,忙不迭地梳洗打扮,让爸爸给自己扎了个精致的小辫子,换了漂亮的白色公主裙,跟着她们去公园玩家家酒。 到了公园,她才知道,原来她们需要一个女生跟胖子哥扮演爸爸和妈妈。 大家一致觉得,胖子跟胖子比较配,所以才把她叫过来。 但胖哥自己胖得跟头猪似的,却也嫌弃江萝这个胖女生,不愿意跟他扮演爸爸妈妈的角色。 女生们一合计,既然胖子不乐意,愿意玩家家酒的男生少之又少,索性就把江萝踢出了局。 江萝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她们玩,哭的好伤心。 就算她穿上了漂亮公主裙,梳了好看的辫子,她也不会受欢迎、被喜欢的。 倚在树边绘漫本的祁盛,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大概是出于一瞬间的善良,他收了绘本,朝着江萝走过来:“别哭了小鬼,我跟你扮爸爸和妈妈。” 听到这话,所有女生都惊呆了。 之前她们多次邀请祁盛加入家家酒、都被拒绝,没想到他竟然会愿意主动加入,还跟所有男生都讨厌的胖女孩扮演爸爸妈妈! 江萝更加不敢相信,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跟这个光芒夺目的漂亮男生说过一句话。 连普通男孩都不搭理她,更何况是祁盛这种…银河宇宙超级无敌小帅哥。 祁盛满脸嫌弃地用袖子给她擦了眼泪:“我不喜欢爱哭的女生,数到三,你不准哭了。” 他还没开始数,江萝立刻收住了眼泪,对他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 虽然肉乎乎的,也真是挺可爱。 一向冷淡的祁盛,竟然难得被她逗笑了。 那天,她和祁盛扮演了一对恩爱的爸爸和妈妈,那是江萝出生以来最最最闪光的一天,因为所有女孩都在羡慕她。 回到家的那个晚上,江萝趴在床边看星星,笑得好开心好开心,仿佛漫天星星都在她身边坠落。 小学三年级,江萝跟祁盛分到了同一个班。 但凡祁盛叫她做什么,江萝都会听话乖乖去做,久而久之、潜移默化的,她成了祁盛的小尾巴,他去哪儿都会带着她。 从小学到高中,江萝对祁盛简直是言听计从。 祁盛打球的时候,会让江萝帮他拿衣服;有时候被女生追的烦了,还会让江萝负责扮演一下他对象;还会让江萝帮她跑腿送东西、念情书回信、按摩揉腿… 后来,雾宿巷的女孩们也开始使唤江萝,让江萝陪她们逛街,陪她们吃饭,或者帮她去打听一些祁盛的事情。 再后来,连胖子他们男生都开始叫江萝做这做那的… 江萝从不拒绝,每件事都办的漂漂亮亮。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跟他们所有人的关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谊。 可有一次,在祁家大宅客厅里,有个女生当着祁盛的面,叫江萝帮她涂脚指甲油。 江萝涂指甲油的技术蛮好的,拧开了瓶盖儿,接过女孩白皙的小脚,俯身帮她涂抹薄荷绿的指甲油。 正在玩魔方的祁盛,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发作了,魔方猛地一掷,稳稳砸在了美甲工具盘中。 指甲油瓶子也稀里哗啦落在了地上。 女孩吓呆了,哆哆嗦嗦站起身。 祁盛像拎小肥鸡一般,将江萝拎到自己身边,冷冷望着他们所有人:“以后想使唤她,可以,先来问我。” 一句话,就划定了江萝的归属权。 从那以后,不管是胖子还是煤球他们,再也不敢叫江萝帮他们做事情了。 大家心照不宣,只有祁盛一个人能使唤江萝。 她有选择地将自己和祁盛之间的关系,简单地告诉了孟纤纤。 孟纤纤听了之后,顿时涌起一股子悔意。 她家所在的华府小区是高端富人区,这个小区跟雾宿巷也就一河之隔,小时候,其实她是有机会跟雾宿巷的孩子们交朋友的。 但是因为雾宿巷绝大多数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小孩,她不大乐意跟他们玩,有几次雾宿巷的女生邀请她办家家酒,都被她拒绝了。 谁能知道,祁盛那种豪门财阀家的小少爷,居然会搬到雾宿巷去住。 如果当初她没有拒绝雾宿巷女生的邀约,是不是…她就有可能认识祁盛,甚至跟他一起长大,取代江萝成为他的小青梅。 现在听江萝讲着她和祁盛小时候的故事,孟纤纤真是后悔死了。 …… 华府小区和雾宿巷隔着一条河,江萝他老爸,就在河边开大排档做生意。 2009年,那是全国人民都还在使用现金支付的年代。 江萝他爸的宵夜大排档,拥有全河畔最火爆的生意。 她单身老爸的身材,也是整个雾宿巷最辣的—— 拳击选手退役,一身腱子肉,穿件黑色工字t,麦色皮肤之下的肌肉牵动着,帅得不行。 即便现在不打拳击了,改行单手拎锅爆炒河粉,也吸引了不少风韵犹存的阿姨冲他抛媚眼。 纵然是孟纤纤这颜控,看到江猛男的时候,都有些惊诧,不可置信地望望他,又望望江萝,不敢相信他们是父女。 “天,你爸好帅啊!” “大家都这么说。” 其实江萝从小看到大,也觉得…还好吧。 她爸长相端正,常年健身,身材保持得极好,整个气质也偏硬汉风。 夜间,“猛男炒河粉”大排档生意十分兴隆。 江猛男提锅翻炒,哗啦啦的河粉飞起来,又被他一锅兜住,火焰蹿得老高,滋啦滋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 江猛男脾气不太好,但对闺女江萝却十分上心,见她身边有同学,顾及她的面子,没有使唤她去帮忙干活—— “乖宝,回去写作业。” “你不是叫我来帮忙吗?” “我啥时候叫你来帮忙了,不用你,走走走,别给我添乱。” 江萝拧着眉头,嘟哝道:“早说啊,害我校园活动都没参加,一路赶回来。” 孟纤纤礼貌地叫了声叔叔好,江猛男有些高冷地点了点头。 孟纤纤走后,江猛男好奇地问:“以前没见过,新朋友?” “昂。” “这种漂亮女生,愿意跟你当朋友?” 江萝靠在老爸身边,闷闷地说:“她喜欢祁盛嘛。” “你不也喜欢起祁盛吗?”江猛男提锅,哗啦啦地翻炒着河粉,“你们现在的女生,流行既当闺蜜又当情敌?” 江萝顿时气急,矢口否认:“我哪有喜欢祁盛啊!没有!” “不喜欢他,你成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跟了这么多年。” “那…那是因为…”江萝闷闷地一说,“祁盛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天地良心,祁盛那种从小被各路女生追到大的偶像级男神,怎么可能跟她这小胖妞有什么。 她跟祁盛之间的友谊纯度,超过了24k黄金! 虽然,虽然她也曾无数次梦到星星坠落的那个晚上,扮演爸爸的祁盛牵起了她的小胖手,将她紧紧攥在掌心。 可那一次的美好,于江萝而言,宛如一场仲夏夜之梦。 胖女生的青春充满了委屈与尴尬,她怎敢肖想有朝一日,最闪耀的那颗星星…会俯身亲吻她并不美丽的脸庞。 3、网吧 回家的时候,江萝顺道去了雾宿巷邻街的飞扬网吧,这个时间,祁盛和胖子他们肯定在这儿。 果然,她的天蓝色折叠自行车就停在网吧门口,车链条上斑驳的锈迹全都消失了,似乎换了新链子。 江萝推着车准备离开,正好撞上出来透气的祁盛。 晦暗的路灯越发照得他轮廓分明,眸子埋入了挺拔眉骨的阴影中 他偏头点烟,但打火机似乎不太灵,扣了几次,被他烦躁地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有个打扮十分非主流的女生走了过来,画着浓郁的烟熏妆,穿着小巧的吊带,露出了酥白的双肩。 她摸出打火机,给祁盛点了烟。 祁盛熟练地单手挡风,手背有明显的青筋脉络,袅袅白烟笼罩着这一对俊男靓女,画面艳丽又颓靡。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勾了轻薄的笑意,一身浪荡气质,看得那女生几乎神魂颠倒。 却没想到,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女生竟然回了头,望向了傻愣愣站在公交站牌边的江萝,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转身进了网吧。 江萝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直到祁盛对她扬了扬手。 她这才穿过马路,朝着他小跑过去,好奇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啊?” 好像跟自己有关,那女生回头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祁盛按灭了手里的烟,驱逐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尼古丁,嘴角勾了淡笑:“她说,我太帅了,想跟我睡觉。我说,我女朋友来了,问问她的意思。” 江萝:…… 乱开什么玩笑啊! 祁盛随手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继续道:“她说不信你是我女朋友,除非…” “除非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间他温热的手落到了她的手腕间,轻轻一拉,江萝蓦地跌入了少年硬实的怀抱里。 那一瞬间,清凉的薄荷气息灌满她的全世界,清空了她全部的思绪,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宛如撞大钟一般。 噗通、噗通、噗通… 他掌腹扣着她的腰,用力一提,她整个身体都被迫迎向他了。 江萝脸颊红了个透! 她一扭头,就看到那个非主流女生透过网吧落地窗,正在偷窥他们。直到看见他们拥抱,她才终于信以为真、忿忿地离开了。 江萝知道祁盛叫她来,肯定就为了清理桃花,她挣开了他,气呼呼地瞪他:“我之前就说了,再不干这种事了!你…你要躲桃花,你找个有说服力的女生行不行啊!” 祁盛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你够有说服力了。” “谁会信你女朋友是个胖子。” 祁盛指尖抬起她的下颌,左右打量了片刻:“这个假期,我们乖宝瘦了很多啊。” 这可是江萝最喜欢听到的话,抢车之仇顿时一扫而空,她嘴角浅浅地抿了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真的呀?瘦得很明显吗?” “脸都瘦成锥子了,找个锤子,我能直接给你钉墙上。” 江萝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讽刺,反正说她瘦,她就挺开心,冲祁盛比了三根手指:“我瘦了三斤。” 祁盛挑挑眉,伸手解开了她的校服拉链,“滋啦”一声拉到底,“哗啦”一声脱下来。 脱她衣服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熟练地像是练了几百次似的。 她外面笼着蓬松的校服外套,裹得跟个小企鹅似的,脱下之后,露出了里面略显紧身t恤和牛仔裤。 她的胸,的确还蛮丰满的。 被他漆黑的眸子这般专注地打量着,江萝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你怎么这么会脱衣服!” “谢谢。” “没有夸你的意思!” 倏而,祁盛给将校服扔给了她,嘴角绽开清浅的笑意:“是瘦了些,瘦腰上了。” “还有腿哎,没发现我的腿细了吗。” “三斤而已,别那么贪心。” “也很多了嘛。”江萝减肥是真的困难,天知道她为了这三斤肉肉吃了多少苦。 一时无话,祁盛进了网吧,靠窗边坐了下来,胖子和煤球他们都在,几个人玩着cs。 江萝摸了摸兜里,还有三块钱,能玩一会儿了。 那个年代的网吧对于孩子们又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因为手机还未全面普及智能化,即便能用e网络,也慢得不得了,没有视频,撑死了看看天涯论坛或者猫扑论坛。 网吧的电脑里有好多游戏,还可以进入聊天室认识陌生人,对渴望了解新鲜事物的孩子们来说,是非常奇妙的体验,所以也有不少缺乏掌控力的小孩一入网吧深似海,沦为网瘾少年。 煤球和胖子就非常危险,江萝看他们真是有点要沉迷游戏的意思了。 其实…她自己也蛮喜欢上网的,奈何老爸管她特别严,所以只是周末偶尔来网吧玩一玩。 “老板,开半个小时。”江萝将三块钱递给了网管。 网管接了钱,给她开了一台空余的机子,恰好机子就在祁盛和胖子他们旁边。 见江萝过来,几个男生纷纷跟她打招呼—— “猪猪来了,过来坐啊。” “来玩cs啊。” “不了,我不会。” 他们给江萝起了各种各样的外号:胖妞,猪猪,猪萝…久而久之,她都习惯了。 不过祁盛从没叫过她猪啊胖啊之类的昵称,他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学江猛男,叫她“乖宝”。 比起叫猪猪这种昵称,江萝宁可被叫乖宝。 不过乖宝叫多了,祁盛自然而然就开始给她当爹了。 江萝没跟他计较。 胖女孩不像孟纤纤这样的漂亮女生,可以嗔怒,可以撒娇,意态娇俏。 江萝这样的,要是撒起娇来那就完蛋了,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所以江萝性格很好,一般无伤大雅的玩笑,她都能消化掉。 她抓紧时间打开电脑,先登上扣扣挂着,然后进入扣扣空间,在网络上搜索代码,然后将扣扣空间的背景音乐设置成了王心凌的《第一次爱的人》。 “灰色的天,你的脸,爱过也哭过笑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 她最喜欢的一首歌,试听了一下,可以播。 那是一个可以自己打扮扣扣空间而不需要花钱的年代,只要掌握足够的技术,在网上搜索使用代码,就可以把扣扣空间装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买黄钻。 日志、说说、留言区板块也可以自由移动,也可以增加背景音乐。 她装扮了一会儿自己的空间,想到刚刚添加了大美女孟纤纤的好友,于是饶有兴致地戳进了她的空间。 孟纤纤的空间就被她打扮成了非主流的样子,颓废色调的背景,主画面是天桥底下的铁轨,延伸向无尽的远方,两个刘海遮掩住眼睛的非主流帅哥美女背靠背坐在一起。 她的空间背景音乐是许嵩的《玫瑰花的葬礼》。 孟纤纤最新状态栏上传了一张自拍照。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那年最流行的松垮丸子头,四十五度角低头仰拍,让下巴变得尖尖的,嘟起小嘴,可爱俏皮之感呼之欲出。 她真漂亮啊。 江萝羡慕地看看她,又看看玻璃窗倒映的自己。 虽然瘦下来很多了,不像小时候五官都肥嘟嘟地挤在一起,但她下巴还是圆的,没有孟纤纤那样的锥子下巴,她身材也不太行,曲线不明显,胸太大了,总穿江猛男给她买的那种筒子衣服,就更加显胖了。 听着音乐,江萝难免有点小小的伤感,偏头望了望身边的少年。 他侧脸轮廓锋利,黑色耳机挂在颈边,咖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屏幕。 江萝默默地退出孟纤纤的空间,不动声色地点进了祁盛的空间。 他空间里全是女生的留言,每天都有陌生的女孩账号在他的空间踩来踩去,给他复制夸张漂亮的颜文字,整个承包了他的留言板。 祁盛偶尔会写说说,基本跟读书有关。 要么是他准备看的书,正在看的书,或者已经看完的书—— “《美丽新世界》。” “《城堡》。” “《1984》。” …… 也没有什么心得感想,只有书名,作为打卡的记录。 “踩踩,加油哦!每天都要开心!” “盛哥不愧是雾宿巷第一文学家。” “cs走起!” 再往下拉,就是两周前江萝给他的评论:“奥威尔的《动物农场》。” 因为注意到他最近看的都是乌托邦和反乌托邦一类的书籍,所以江萝给他推荐了这本书。 祁盛没有回其他人的留言,却独独回了她一条:“版本有点多,翻译参差不齐,我还在选,有推荐吗?” 江萝一直没登空间所以没看到这条留言,现在才看见。 她立刻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待买书单,笔记本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了《动物农场》的版本,她偏头对身边正在快速操作键盘的祁盛道:“荣如德先生的译作最好。” “什么?”祁盛摘下黑色耳机,下意识地侧耳靠近她。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版,城北的新华书店有,快去买吧!我有钱的朋友!” 祁盛视线终于从cs激战中挪开,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看到了他空间的那条留言,轻嗤了声:“知道了。” 当然,正如江猛男所说,她这位竹马人傻钱多。 这些年江萝所看的课外书籍,基本上全是从祁盛家里偌大的书房里挑来的。 不过江萝知道,祁盛一点都不傻,她能占到他的所有便宜…都是他默许的,作为她帮他干这干那的回报。 江萝玩了一会儿,孟纤纤给她发来一条扣扣消息—— 一只纤纤:“在?” 猪猪萝:“嗯嗯!” 一只纤纤:“你知道祁盛平时登扣扣吗?” 江萝视线飘到了身旁少年的电脑上,他屏幕上是cs的界面,修长的指尖快速点着鼠标右键,激战正酣。 她用手肘戳了戳他:“弹出去一下。” “没空。” “弹一下嘛,让我看眼。” “你看什么?” “弹一下嘛。” 祁盛对她倒也还算脾气好的,按下快捷键弹出桌面,江萝看到他右下角的扣扣头像一直在闪烁着,很多人找他。 “盛哥!你怎么不动了!”胖子嚷嚷道,“快来啊,你被射中了。” “好了,你死了。” 祁盛伸手惩戒地拍了下江萝的后脑勺,重新回了游戏界面。 江萝给孟纤纤发了消息—— 猪猪萝:“他登着呢。” 一只纤纤:“他没有通过我的好友添加。【大哭】” 她犹豫了一下,又偏头凑向祁盛那边:“哎,你再弹一下。” 祁盛手上快速点击鼠标射击敌人,皱眉道:“又想干嘛?” “我今天终于加了街舞队。” “恭喜。” “街舞队队长,孟纤纤,你认识吗?” “没印象。” “你今天还去学生广场看她跳舞嘞。” “哦,那个跳爵士的。” “对!就是她,很漂亮对吧!” “还行。” 祁盛盯着屏幕,快速闪避着敌人的火力攻击,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着天,“所以?” “她现在是我的队长,我要巴结她。” “所以…”他不耐烦地重复。 “所以,你弹出去,加一下她好友吧,她是你小迷妹。” “……” 祁盛控制着狙击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然后弹出扣扣窗口,打开了通知消息。 江萝偏头一看,好家伙,他的通知里有几十条好友添加,全是女生头像。 “哪一个。” “唔,我看看…叫【一只纤纤】。” 祁盛鼠标快速扫了一遍通知列表,从中找出了【一只纤纤】的好友添加,通过了。 其他的好友消息一键拒绝。 “行了?” “行了行了!谢谢你,好人一生平安。” 祁盛伸手撸着江萝的颈子,推得她东倒西歪的,简直拿她当狗狗一样撸着。 “盛哥,快进来啊!对方要干死我们了!” 江萝一个劲儿躲他,笑着伸手反击,祁盛越发来劲儿,将她的头发撸得凌乱不堪。 “好了盛哥,你不用来了。”胖子心如死灰地睨着打打闹闹的这俩人,“你已经跪了。” 江萝没剩多少的上网时间,不想再跟他浪费下去,认输叫停了嬉闹。 盛纤纤兴奋地对江萝道—— 一只纤纤:“他通过好友了!只是没回我消息。” 猪猪萝:“昂,可能在玩游戏。” 一只纤纤:“他玩什么啊,《劲舞团》吗?” 猪猪萝:“不是,cs。” 一只纤纤:“哦,男生都玩这个,你玩《劲舞团》吗?” 猪猪萝:“玩啊!但技术一般。” 一只纤纤:“西南二区(电信),速度来。” 江萝以前玩的是西南三区,既然换区了,她也要换个新号进去。取名字的时候,她纠结了一下,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princess。 点击注册,发现名字已经被人占用了。 于是她把名字改成了:princess_555 注册成功,她进入了游戏,添加了孟纤纤的游戏好友,很快就被她拉进了舞蹈房间。 孟纤纤的名字叫【纤纤ミ女子】,她的衣服也是非常漂亮的黑色抹胸精灵裙,背后有一个很漂亮的蝶翼,闪着光粉。 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是花钱买的,男帅女靓,而且个个等级都很高。 只有江萝的初始账号,初始衣服,显得格外落魄。 纤纤ミ女子:“大家等一会儿,我再拉一个帅哥进来啊!” 等待中,江萝扫到旁边祁盛的扣扣头像抖了抖,孟纤纤窗口弹入他的游戏界面:“祁盛,《劲舞团》来吗?玩情侣模式。” 祁盛快速打字—— “没兴趣。” 他不想再被打扰,直接退出了扣扣,继续玩cs。 孟纤纤只好另外拉了个男的进来,男女数量合适,开了情侣模式。 歌曲是《不得不爱》的极速版。 江萝匹配的情侣对象名字叫【笑着伪装丶】,他技术还不错,每一次都能达到绿色的great,偶尔紫色perfect。 不过江萝就差得远了,她不常玩这些游戏,自然不像孟纤纤那样熟练。 手指快速按着前后左右键,但每次都失败,最后【笑着伪装丶】直接开始骂人了—— “哪来的脑残啊,我****nmd,会不会玩,不会就gun啊。” princess_555:“对不起,我是新手qaq。” 笑着伪装丶:“新手去新人区啊我屮。” 祁盛注意到身边女孩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动作,浅咖色眸子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恰恰看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舔了舔干燥的薄唇,喃了声:“《劲舞团》?” 江萝专心致志地按动着键盘,点头:“昂。” “哪个区?” “西南二区(电信)。” “下一把,跟我跳。” “啊?” 4、情书 孟纤纤见江萝一直没有准备,于是问了句:“猪猪,怎么回事,快准备啊。” princess_555:“我想等一个朋友。” 纤纤ミ女子:“哦,好吧,你催一下,不能等太久。” 江萝偏头对身边的祁盛道:“你快点啊!” 他居然还在慢悠悠地起名字,又扫了眼江萝的屏幕,看到她的名字:“princess?” “对啊。” “你知道我家哈士奇的名字吗?” “知道啊,你不是叫它狗吗。” “狗,是它的小名。” “它本名叫——公主。” “……” 江萝不想跟他讨论狗狗名字的问题,“别磨蹭了!快进来,人家等着呢。” 祁盛耸耸肩,随手在键盘上打下一个字:king_666。 江萝看到这个名字,心脏不由得突了突。 在《劲舞团》里,这名字跟她的一看就是情侣名,适配度百分百。 “你…不许叫这个!” “为什么。” “你叫这个,纤纤会误会的!” “她又不知道是我。” 江萝想了想,也是。 反正他不常玩《劲舞团》这种游戏,一时兴起罢了,这号估摸着以后也不会再登陆。 很快,祁盛进了房间,江萝赶紧点击了“准备”,顺带也提醒他快“准备”,人家都等了好久了。 祁盛选择了跟江萝组成情侣队。 笑着伪装丶:“纤纤,这也是你朋友吗,怎么又来个农民啊?” 在《劲舞团》里,对没有衣服的都叫“农民”,这些不肯付费买花里胡哨衣服的玩家,基本上就属于鄙视链的底端。 纤纤ミ女子:“猪猪,这也是你朋友?” princess_555:“昂,刚认识的网友。” 她打下这几个字,明显心虚。 孟纤纤没有多想,开了房间,这次音乐更快,孙燕姿的《第一天》。 一看这个速度,江萝干脆直接放弃好了,除了前两三个按键能跟得上之外,但凡超过五个按键,她就完全没办法跟上音乐的节奏了。 江萝本以为祁盛不常玩《劲舞团》,技术肯定不怎么样,却没想到他手速居然这么快,无论是短键盘还是十几个的加长键,在不过几秒的时间里,他全能快速反应,按下空格键。 而且每一次空格,都是完美的紫色perfect! 江萝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指尖,指节根根颀长,斯文又有力。 他手速,好快!!! 确定以前没玩过吗? 不只是江萝,身边好几个《劲舞团》资深玩家妹妹,都纷纷离开了自己的电脑,过来看祁盛这神一般的操作,低声赞叹。 就在这时,祁盛忽然出声提醒:“你是我的搭档,不是观众。” “啊?” 他视线落在屏幕上,快速动着指尖,语调不耐:“到底玩不玩。” “我不行啊,太快了。” “能跳几个是几个,别一开始就放弃。” 这是祁盛常对江萝说的话,他从来不会带着谁躺赢,即便cs把把都能赢,但胖子他们也还是要努力杀敌。 江萝沉了沉心绪,集中精力,努力按下每一个方向按钮,即便速度没那么快,但偶尔两三个舞步还是能跟得上。 终于,歌曲缓缓进入尾声。 江萝松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祁盛拿下了全场最佳mvp,还是带着技术无比拉胯的江萝,躺赢了。 欢呼和彩带飘落,庆祝属于他们的胜利。 而画面里,江萝和祁盛两个穿着初始白t的“农民”角色,也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做出了一些亲热的动作。 江萝脸颊有些泛红,想着赶紧退出去。 这太尴尬了。 她用余光扫了眼祁盛,祁盛正偏头看胖子那边的cs激战盛况 压根没在意这些。 就在这时,江萝的游戏界面忽然闪退回桌面,提醒她,时间还有倒数一分钟,请续费,否则就要关机了。 江萝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她得回家了。 “走了哦。”小姑娘背起书包,跟祁盛和胖子他们挥手告别。 煤球也挥了挥手:“拜拜啊,路上注意安全。” 胖子笑着说:“猪猪妹能有啥安全事故。” 江萝哼了一声,走出网吧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祁盛一眼。 他退出了《劲舞团》游戏,重新进入了和胖子他们的cs界面。 走出网吧,一阵清风吹拂着小姑娘热乎乎的脸蛋。 今晚,又像是一场梦。 其实,很多女生都觉得祁盛十分王八蛋,又禁不住被他身上这股子混球劲儿吸引。 但江萝知道,祁盛对朋友真的很好。 初中那会儿,煤球家里出了事,他爸在工地受伤住院,家里母亲生病也需要照顾,煤球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祁盛便在医院陪了他爸一整晚。 后来煤球他爸说,他半夜想上大号,也是祁盛帮忙递的盆子。 祁盛那样的大少爷,洁癖程度近乎发指,家里从来都是纤尘不染… 那一次,煤球是感动得不行了,喝醉了酒,哭着跟江萝和胖子他们说,以后刀山火海,只要祁哥招呼一声,什么都能做。 孟纤纤很想成祁盛女朋友。 但江萝觉得,就凭这家伙一天可以弄哭好几个女生的混蛋劲儿,当他女朋友未必会幸福。 和他当朋友,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除了刚刚《劲舞团》他随手帮她一把这些事之外,祁家那宛如图书馆一般的书房也是全天候对江萝开放的,学校里如果有谁欺负她,跟祁盛说一声,他一定会为她出头。 这是跟他当朋友的好处,而那些想要追到祁盛的女生,就没有这些待遇了。 如果孟纤纤能明白这一点,也许,她也会选择成为祁盛的朋友,而不是爱慕者。 青春期的女生那股子汹涌澎湃的爱意,压都压不住,可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伤心罢了。 * 早上,江萝意外地看到孟纤纤居然在昨天分别的桥口等她。 “你怎么来了呀?” 孟纤纤微微一笑:“不是说好一起上学吗。” 她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孟纤纤这样的校园风云女孩,以前江萝是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的,现在竟有点要当闺蜜的意思了。 “你愿意每天跟我一起上下学吗?” “当然啊!”江萝脸上绽开了明媚的笑意,“很愿意。” “那就好,那以后你跟朋友玩,也要带我哦!” 江萝知道她说的朋友…指的是谁。 其实孟纤纤只是想利用她作为祁盛小青梅的便利、接近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江萝只装作看不出她的意图,答应了她。 “你看我的新衣服怎么样?”孟纤纤转了一圈,“上周为了分班认识新朋友,特意买的。” “好看!很适合你!” 孟纤纤总能敏锐地抓住流行风尚,梳着10年初非常流行的厚斜刘海发型,蓝色针织衫的角边儿在腰间系了一个结,将纤腰曲线展露了出来,下搭格子百褶裙。 跟她一比,江萝穿得就简单的多了,白t上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熊,搭配宽松牛仔裤。 校服外套遮住了她发育得格外优秀的…胸部,同时也隔断了坏男生向她投来的讪笑讥讽的目光。 那是江萝最最最受不了的目光。 自己班上的男生碍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会太过火,但隔壁班那些陌生的男生,就过分得多了,不仅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还会指指点点,叫她大|波妹。 导致她夏天都会穿外套,尽可能地遮住自己。 “今天文理分班,你选的文科班对吧?”孟纤纤的话,打断了江萝的思绪。 “嗯,上学期分班考,我的成绩偏文科。”江萝骑上了折叠自行车,“能摆脱物理和化学,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太美好了!我喜欢历史和地理。” 孟纤纤叹了口气:“我理科也很不行,但没办法,为了能跟祁盛在一个班,我也只能选理科。” “如果不喜欢,勉强学不是很痛苦吗?” “我爸说脑子不够聪明的人,才选文科,一般正常的都选理科,你看咱们学校,文科才4个班,理科25个班呢。” 江萝不可置否。 的确,她听很多人、甚至包括前班主任,都这样说过。 每个老师都竭尽全力鼓励同学们选择理科,说念了理科,将来工作选择范围更广,前途更远大。 那个年代,理科生在文科生面前的确有天然的优越感,而选择文科的同学,绝大多数不是因为喜欢历史地理政治,而是因为…数学物理学不好,只能读文科。 但江萝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文科。 孟纤纤的自行车是捷安特的,轮子比她折叠车大一圈,所以速度也比她快,江萝要不断地加快速度踩踏板,才能追上她的正常速度。 这一路上,孟纤纤向江萝打听着祁盛全部的喜好,他喜欢穿的衣鞋牌子,爱玩的游戏,喜欢的食物等等。 而令孟纤纤惊叹的是,这些…江萝竟全都知道,简直如数家珍一般。 “他这人挑剔的很,喜欢的牌子蛮多的,stussy比较常穿,运动的话,三叶草什么的,游戏就cs玩比较多,不过他什么游戏上手都快。对了对了,他最喜欢吃前面路口转角的酱肉包,以前小学那会儿在一个班,每天上学我都给他带。” 孟纤纤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真的好了解啊,看来我没找错人啊。” 江萝浑不在意,停下车,去祁盛最喜欢的那家酱肉包店铺前停下车,买了几个薄皮馅儿多的酱肉包,回头递给孟纤纤一个—— “因为我们认识了很久啊。” “真羡慕啊。”孟纤纤感叹道,“我跟他…也算认识吧,之前举办社团活动,篮球队和街舞队联谊的时候,我们说过几次话。” 江萝知道联谊那件事。 当时,孟纤纤抱着衣服袋子下楼的时候,崴了脚,祁盛正巧路过,顺手给扶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不是听祁盛讲的,祁盛压根就不记得了。 江萝是在孟纤纤写给祁盛的情书里看到的,那天之后,孟纤纤说她就像被爱神之箭射中了一样。 她的情书香香的,有小雏菊和风铃草的味道。 那个年代写简短的情书表达爱意是蛮常见的一件事,祁盛是夏溪一中公认的颜值天花板,家世优渥,成绩逆天,数理竞赛奖项拿到手软,所以他收到的情书也是多不胜数。 偏这家伙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收到的大摞情书,他是看都懒得看,江萝闲来没事儿就会帮他拆信念信。 江萝也会给这些女孩们回信,为了避免伤到她们的自尊心,她拒绝得温柔又委婉。 但后来她也发觉不妙,她的回信越是温柔,女孩们对祁盛越发着迷和疯狂。 这…可不是她的初衷。 孟纤纤的情书写的挺肉麻的。 江萝回给她的情书则更文艺、也很清新,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去表达,又带着一股子青春期特有的忧伤疼痛中二病—— “初见你时,香樟叶盛满了夏日晴好的阳光,那一天的美好镌刻在我心里,一页薄纸所承载的倾慕,令我心惊,也令我诚惶。我瞩目远方,只觉长路漫漫,我暂未寻至归途,且担不起这般深情与厚爱,愿你安心,祝好。” 当然,所有的回信,她都给祁盛看过。 祁盛全程皱着眉头,嘴角抽筋,说她有这水平为什么不去投“最小说”杂志了。 江萝说她投过,被人家丑拒了。 虽然祁盛很嫌弃江萝写的情书回信,但也没有阻止她把这些信笺发出去,因为小姑娘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帮他回情书。 而这些情书,好像不仅没有帮他湮灭桃花,反而愈演愈烈,这么一个平时看起来浪荡纨绔的少年,没想到还有如此细腻的内心世界。 杀疯了都… 甚至有一份回信落到了语文教研室主任手里,教研室主任是个小老头,感受着满纸扑来的中二气息,眉头直皱。 …… 就在江萝默不作声地回想着自己给孟纤纤的回信内容的时候,胖子和煤球他们几个男生骑着车掠过—— “猪猪~” “昂!” “哇,是校花哎!” 胖子禁不住感叹了一声:“猪猪,你居然认识校花?!” “我加入了街舞队,纤纤是我的队长。” “厉害啊,不过你确定你能跳街舞?” “我怎么不能跳啦!” 孟纤纤笑着说:“猪猪跳得很好哦,自学成才的。” “下次要来见识见识了。” “下次我们一起玩啊,猪猪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了。” 听到孟纤纤的邀约,胖子简直受宠若惊,连声答应:“好哇好哇好哇!纤纤美女肯加入我们,我们雾宿巷炸街小分队的排面就有了。” 煤球听着他拙劣恶心的恭维,翻了个白眼,一脚踹他轮胎上,险些让他重心不稳摔了跤。 人家显然心思不在他身上啊,舔个屁啊舔。 孟纤纤跟男生们寒暄打着招呼,眸光转向了马路侧边骑着山地车的祁盛。 他穿着一身清爽的蓝白校服,没扣拉链,敞着,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薄t,晨雾中,他线条干净而锋利,白皙的颈间,喉结突兀又明显。 白色耳机线从他颈边蜿蜒落下,没入了兜里。 他听着音乐,虽然和他们在一起,却又像独自行走在另一个世界。 “祁盛,晚上要一起走吗?你,我还有猪猪,才发现我们住得很近哎。” 祁盛摘下耳机,漫不经心道:“放学约了球赛。” “哇,那我可以来看吗?” “随便。” “好哦,到时候我和萝萝会过来给你加油!” 祁盛回头扫了江萝一眼。 女孩一个人慢慢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歪歪斜斜地骑着她的折叠小车。 “在贝壳篮球馆。” 说完这话,祁盛便加快了山地车速,独自离开了。 因为他最后补的这句话,孟纤纤愉快极了,脸上挂满了愉悦的笑意。 江萝沉默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街道尽头,朝阳冉冉而升,少年的背影宛如奔赴烈日般…盛大灿烂。 5、社恐 夏溪一中位于市中心,正大门对面有一条河流缓缓流淌着,河畔杨柳低垂,环境优美。 学校是整个夏溪市占地面积最大的学校了,仅体育馆就有三个,还有游泳馆和网球场,除了基础设施完善之外,这所学校几乎独占了夏溪市最好的教育资源和生源。 当年江萝为了能够考上夏溪一中,也是铆足了劲儿,不眠不休地临阵抱佛脚。 她的理科成绩不行,数学特别糟糕,当时雾宿巷所有孩子们都在冲这所学校,江萝不属于成绩好的那一拨,能考上夏溪一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祁盛给的学习笔记。 这份资料…雾宿巷几个玩得好的男生几乎人手一份,胖子手里的还是原版资料。 不过后来胖子提出要和江萝交换资料,因为原版资料有点旧,没翻几页笔记本就脱页了吗,不如复印的a4纸翻着方便。 所以江萝便得到了祁盛的原版笔记,并且特意让江猛男帮她重新装订了一下,把脱页的部分全部订好,规规矩矩的一大本,偷偷藏在柜子里,像一个尘封的秘密。 总而言之,夏溪一中是真的难考,但祁盛一个钻石带了一群青铜,居然也让雾宿巷的孩子们全员杀进了这所卷死人不偿命的高中了。 分班第一天,江萝独自坐在角落里,有点社恐,看书的间隙,她偷偷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同学们。 也是很神奇,明明是分班的第一天,为什么感觉同学们都相互认识,聊得十分热络。 偏她…谁都不认识。 她眼神里带了一点小期待,有点想融入周围的同学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融入。 几个男生在后排聊着nba的球赛,前面几个女生相互分享新买的扣扣秀,她只能低着头,翻着一本从祁盛书房里借出来的《世说新语》。 过了会儿,有个模样乖巧的女生走进教室,坐到了江萝后排。 江萝看到她拆开了另一卷superjunior的贴纸,规规矩矩地贴在自己的笔记本和课本的扉页。 她鼓足了勇气,回头道:“你也喜欢sj吗?” 女孩和她对了对眼神,小声说:“我本命是崔始源,你听过《sorry,sorry》吗?” “听过,sj五月才出的新歌。”说着,她还哼唱了几句。 宋悠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激动喊了声:“家人!” 江萝搜肠刮肚地把她了解到的一切关于sj的八卦信息都跟她分享着,俩人聊得特别投机。 终于,再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我叫宋悠,你呢?” “江萝。” “知道吗,任离也分到我们班了。”宋悠低声对江萝八卦道。 “田径部那个?” “对,就是他,据说这体育生号称要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我们文科班男生的平均雄性激素。” 江萝笑了起来,看起来还是有点害羞。 “不过刚刚,他在校门口被教导主任熊哥拦下来了。” “为什么?” “听说他烫了个斜刘海蓬松段碎发,但万万没想到教导主任熊哥,今天拿着剃刀坐镇校门口,所有妖魔鬼怪…统统被他拿下了。” 说话间,体育生任离也走进教室了。 这哥们平日里在学校挺嚣张跋扈,但今天…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来,用校服蒙着头宛如观音娘娘似的,一个人默默坐到了角落里。 谁也不搭理。 宋悠冲任离努努眼:“他那一头如风般的造型,直接就剃成了板寸。” 江萝望向任离,他已经摘下了校服,果然剃了一头板寸,轮廓更显粗狂和野性。 这发型…比他之前留的那一头半长不长的非主流发型好看多了,起码清爽。 几个男生走过来“调戏”任离,揉着他刚被剃了板寸的脑袋,拉拉扯扯地跟他拍照留念。 任离是个开朗的性子,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板寸造型,跟他们打打闹闹地玩笑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任离忽然朝江萝投来一瞥。 两人的视线对上,江萝赶紧移开视线。 明目张胆地议论别人,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课间时分,江萝拿着保温杯去开水房接水,任离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哎,胖妞,你叫什么啊。” 一声“胖妞”,瞬间让江萝心里升起几分不舒服,她不搭理他。 错身经过时,任离又唤了声:“聋了啊?叫你呢。” 她防备地望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认识认识咯。” “我不想和你认识。”她故意显出凶巴巴的样子。 任离却很自来熟,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肥嘟嘟的样子很可爱啊。” “……” 他就是这样的人,在年级上很出名的,跟女生没有边界感,特别喜欢撩妹。但还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他这种骚话多的类型。 江萝不想搭理他,但任离似乎盯上她了,见她不理人,于是凑了过来,附在她耳畔轻声说:“还有啊,你的波…也很大。” 江萝顿时羞得脸颊通红,手里的开水直接朝他泼了过去,幸好任离体育生,动作敏捷闪得快,退后了两步。 “豁!”他惊魂甫定,眼神越发来劲了,“看着乖,没想到这么泼。” “你少惹我!”江萝凶巴巴地瞪着他,“我不是好欺负的...” 她凶狠地威胁完,红着脸走出了开水间。 …… 放学后,孟纤纤和江萝一起去了贝壳篮球馆。 江萝遥遥望见了祁盛。 他额上系着黑色护额,几缕湿润的刘海垂下,冷白的脸颊皮肤泛着夏日燥热的红润,一个带球上篮的动作,敏捷而流畅,引来周围女生的阵阵欢呼。 斜阳透过天窗照在他身上,仿佛发着光,干净又热烈。 而身边的孟纤纤望着祁盛,眼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根本藏也藏不住的,她真的好喜欢祁盛啊。 可是,他那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江萝努力控制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深呼吸。 这时候,任离他们几个体育生也拎着篮球走进体育馆,加入了祁盛这边的半场。 体育生一加入,祁盛他们队伍的男生就打得吃力多了。 江萝不免为祁盛捏紧了一口气,毕竟他很少失败、很少输,现场那么多女生在为他欢呼呐喊,要是输在任离手上,挺不好看的。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完全多余。 祁盛带球轻松地闪身避开了任离的阻挡,一个三分球,稳稳命中篮筐。 欢呼尖叫响成一片。 少年桃花眼微抬,日光透过天窗照着他浅褐色的眸子。 吃了这一球的亏,任离有点不爽,盯上他了,一而再地阻截着他,试图从他手里夺走篮球,弥补方才的失误。 祁盛眼梢间带着从容而嚣张的笑意,每一次假动作,都轻而易举地骗过了任离,让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祁盛经过孟纤纤和江萝身边时,孟纤纤逮住机会,赶紧将准备好的可乐递给他:“我和萝萝一起给你买的。” 祁盛扫了眼她身后的江萝,顺手接了易拉罐,单手扣开拉环,仰头喝了大半。 凸起的喉结明显的滚动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孟纤纤拉着江萝,激动地说:“他接受了!” “肯定会接啊。” “我刚刚还蛮忐忑呢。你没发现吗,那么多女生给他递水,他看都没看一眼哎!但他接了我的!” 其实,祁盛要真渴了,别说是女生递的水,就算是女朋友给人家男朋友递的水,他都能理直气壮地接来喝了。 他这人,百无禁忌。 …… 这场比赛不算正式,就篮球队几个男生私地下组的局,所以大家也都是打着玩儿,没太认真。 任离不知道怎么就注意到了江萝,尽管她没什么存在感,还站在一堆美女中间,更显笨拙。 但他还是一眼望见了她。 就很见鬼。 江萝跟他视线对上,立刻不屑地移开。 任离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男生,笑着说:“哎,看到那边的妞了吗,我们班的。” 男生挑起下颌望了望江萝:“孟纤纤啊!街舞队的大美女!” “不是,她旁边那个。” “啊?那个胖妹啊。” 任离笑着说:“她胸大,手感肯定不错,老子就喜欢这种的。” 话音未落,祁盛捏皱了手里的易拉罐瓶,易拉罐从任离眼前飞擦而过,稳稳摔进了远处的蓝色垃圾桶。 要不是任离闪得快,瓶子差点就跟他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 “操!” 任离被这个挑衅的动作勾了怒火,抱着篮球冲了过去,跟祁盛玩起了1v1斗牛比赛。 就在任离从他手里夺了球,起跳灌篮的刹那间,祁盛一个暴扣,下狠手将任离扣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任离侧身着地。这一跤可摔得不轻,他抱着膝盖在地上滚了几圈,疼得呲牙咧嘴。 几个体育生连忙围上来:“任哥,没事吧!” “你下周还有田径赛呢!快去校医院看看!” 任离坐起身,看着红肿的脚踝,显然脚是崴到了,说不定已经骨折。 他抬眸,愤恨地望向祁盛。 祁盛居高临下睨着他,倏而,嘴角勾出一抹嚣张的冷笑—— “抱歉。” “医药费我包了。” 6、夜宵 回家路上,孟纤纤问江萝有没有雾宿巷一起长大那几个朋友的扣扣群。 江萝说有一个,叫【雾宿巷炸街小分队】,孟纤纤便让她把她加进来。 “你是想跟祁盛在同一个群吗?”江萝多嘴问了一句。 “对啊。” “可是…你们是理科班同班同学啊,你们没有班级群吗。” “班级群倒是有,不过,祁盛几乎不会在那个大群里讲话。”孟纤纤坦诚地说,“我想着,单独找他聊天,他都不怎么回,也没话题。不如在群里聊,更能拉近距离。” “呃。” 江萝其实想说,祁盛也很少在这个小群里说话,如果他有什么事要找人,一般都是私戳,很少水群。 私聊都没法拉近距离,群聊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她还是将孟纤纤加进了群—— 猪猪萝:“新朋友哦,街舞队的孟纤纤女神!【欢迎】” 胖子作为孟纤纤女神的忠实舔狗,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热烈欢迎她的到来。 一只纤纤:“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是孟纤纤,请多指教。【害羞】” …… 晚上,江萝独自在家写完了作业,便去江猛男的烧烤摊帮忙,摸鱼的时候,打开扣扣群,看到【雾宿巷炸街小分队】的群里,胖子和几个男生,跟孟纤纤都聊了上百条消息了。 唯一没出现冒泡的人,就是祁盛和煤球。 江萝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大白女生,她看得出来,孟纤纤跟她交朋友纯粹就是为了接近祁盛,借助街舞队对江萝的吸引力,全方位地侵入了她的社交朋友圈。 她心情不怎么好,后来,祁盛发短信问她《世说新语》看完了没,她也没回。 老爸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是不是便秘了,还是体重又涨了。 江萝靠着老爸结实的后背,闷闷地回答:“没事啊,感觉人生就那么一回事。” 江猛男端着锅柄翻炒着河粉:“搞不懂你们这些青春期女生。” “反正都是祁盛的错。” 江猛男笑了起来:“对对对,都是你竹马的错。” 她帮着老爸收钱结账,江猛男生怕她一个心不在焉,多找了钱,索性道:“算了我自己来,你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看书去。” “你不是不叫我看杂书吗?” “我是叫你看课本去!你这稀烂的成绩,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祁盛怎么怎么不好,你成绩要是追得上祁盛一半,老子才不管你看什么书,你天天打游戏看电视,老子都不管。” 江萝撇撇嘴,坐到角落的小椅子上,还是从书包里摸出了《世说新语》偷偷看着。 祁盛是整个雾宿巷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只要家长教训小孩,全都拿祁盛来当模版,一模一样的话术—— “你看看人家祁盛怎么怎么的”,“你要是够得到祁盛一半成绩,我也不管你”…… 可是这些家长就没想过,人家祁盛什么家世背景,他住在雾宿巷,不代表他就跟雾宿巷的孩子们是一样的起点啊。 人家每个寒暑假,都要去国外游学见识,每个周末都有私人教师给他一对一授课,绘画或者音乐钢琴之类的。 雾宿巷的孩子想要上个兴趣班,家长们都骂骂咧咧说浪费钱呢。 而且祁盛基因好、智商高,一般的小孩还真连他一半iq都追不上。 江萝很想把这些道理掰扯给老爸听,一定要跟他辩论到心服口服,让他以后再也不能拿祁盛跟她比了。 但她一回头,看到江猛男在接近四十度的盛夏天里,大汗淋漓地翻炒着河粉,从黄昏到深夜,连轴转,手就没停下来过。 江萝叹了一口气,将《世说新语》收回了书包,默默地摸出了英语单词本。 过了会儿,胖子煤球他们几个勾肩搭背从巷子里出来,坐在了距离江萝不远的木桌边。 江萝用余光扫到了那抹清瘦的身影。 他跟朋友们一起坐了下来,混乱的背景环境丝毫不影响少年身上干净的气质。 最近开学又分班,他剪了头发,之前有点挡眼睛的刘海短了很多,鬓角更短了些,下颌线越发显出锋利的质感,轮廓又冷又硬。 祁盛的五官极美、极艳,骨相却特别硬朗,自有一番风流。 不管他在哪里,都永远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 江猛男见她盯着祁盛发呆,不由得喊了她一声:“看什么看啊,快点招呼客人。” “哦!”她起身走到男生们的小桌边,问道:“吃什么?” 几个男生学着江猛男的腔调,“小乖”、“小乖”地叫着她—— “烧烤要茄子、牛肉、韭菜和鸡翅,叫你爸快一点哦小乖。” “还要一碗火腿炒饭,两个卤蛋,麻烦小乖了。” 江萝记下了他们的食物,又用脚踹了踹祁盛的椅子脚:“你嘞?” 祁盛那双大长腿似乎无处安防,随意地敞开着,手里仍旧拿着他的绘本涂涂画画,漫不经心道:“河粉。” “我不问,你还不说是吧!” 他嘴角提了提:“这不等我们乖宝招呼吗。” “……” 江萝懒得和他计较,回头跟老爸汇报了点单,又叮嘱了一句:“祁盛的河粉不要加辣哦。” “知道。”江猛男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说。” 小桌边,胖子对祁盛道:“你搞任离那逼干什么啊?” “看他不爽。” “他又没得罪你。” “他敢得罪我,那就不是骨折的事儿了。”祁盛随意地倚着椅子,指尖夹着铅笔,笑得嚣张又轻狂。 是的,祁盛看不惯谁,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没人敢跟他叫板。 煤球补充道:“反正以后小心点,那玩意儿,听说他狂得很,以前把人揍到脾脏破裂进医院。” 祁盛没在意这些,眼神晃悠到江萝那边,颀长的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似在质问她为什么不回短信。 江萝假装没看到,视线心虚地挪到她爸炒河粉的大锅里。 胖子自幼多动症,一分钟也闲不下来,屁股硌着凳子,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祁盛不爽地踹开他的椅子:“你屁股怎么这么大。” “我…我屁股又得罪你了。” “挪开。” 胖子挪走了椅子,情不自禁地打量祁盛的臀部:“祁哥,你屁股是我见过最翘的,怎么练的啊?我屁股上的肉就松松垮垮的。” “平板支撑,每天十组,一组十分钟。” 煤球赶紧又问:“那你的腹肌呢?” “仰卧起坐,每天十组,每组50个。” “那那那…”胖子忽然坏笑了起来,“一夜十次那个怎么练。” 祁盛扫他一眼:“谁他妈能一夜十次,我叫他一声哥。” 江萝将炒好的火腿饭和河粉端过来,皱眉道:“你们几个不要在这里说骚话啊,我爸都听到了!” 煤球笑着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祁盛道:“有没有啥运动,能提升那方面?” 胖子说:“你又没有女朋友,有啥好提升的啊。” “将来会有嘛,我还不能提前磨枪啊。” 江萝翻了个超级大白眼,回了自己的小桌边继续看书,不再理会这帮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的青春期男生。 “还真有,凯格尔锻炼。” “啥是凯格尔锻炼。”胖子问。 “你现在试试看,深吸一口气,缩紧菊花。” 胖子按照他的指示,试着缩了缩菊花:“嗯~~~嗯~~~” “慢慢放松,再缩紧,再放松。” “呃。”胖子试着做了一组,脸上表情也相当诡异,“这是传说中的提肛运动吗?” “对于渴望有更好性生活质量的男性来说,练这个有效果。” 煤球试着做了一组凯格尔运动:“祁哥,你也练吗?” “废话,我每天上数学课都要练几组。” “哈哈哈哈。” 三个男生一起沉默地做着凯格尔锻炼。 胖子无意间扫了江萝一眼,见她虽然看着书,但表情也十分诡异,大喊道:“猪猪,你也在练啊!” 江萝蓦地一惊:“我没有!” “你绝对在练,脸都红了。” “才没有咧!”江萝赶紧用书捂住脸,“没有没有!谁要练这个啊!” 祁盛拎着铅笔在本子上快速描着素描轮廓,漫不经心道:“乖宝作为女生,更应该多练练。” 江猛男终于听不下去了,挥舞着锅铲威胁道:“你们几个臭小子,找打是吧!” 胖子和煤球立刻噤声,臭不要脸地扬手跟江猛男做了个作揖告饶的动作,转移了话题。 胖子对祁盛道:“盛哥,把你苹果手机借我玩会儿呗,我想玩汤姆猫。” 祁盛将手机都给了他。 在雾宿巷里,他是唯一一个用苹果手机的小孩,苹果机上有不少好玩的游戏,每次胖子和煤球他们都要借他手机。 江萝听到汤姆猫说话的声音,有点感兴趣,悄悄挪到胖子后面,探头望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站着一只超可爱的灰色猫咪,胖子戳它脑袋,它就会捂住脑袋抗议,胖子说什么话,它还会跟着复诵,有趣极了。 祁盛从胖子手里抽回了手机,胖子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如果我能考到年级前十,我爸就答应给我买苹果,我好想玩苹果机里面的游戏啊!” “滋咧”一声撕开,祁盛撕开一次性筷子:“以后智能手机会普及的,更新迭代很快,什么样的游戏都会有。” “我的国产砖头机,跟你的苹果手机也差的远啊!体验感和速度完全不一样。” “现在是有差距,但未来说不好。”祁盛摸出手机,戳开了屏幕,“国内手机和苹果机最大的差距就是芯片,自研芯片是手机品牌的核心竞争力。” “你怎么懂这么多。” 煤球笑着说:“人家盛爷家里就是做科技的啊。” 祁盛用筷子挑起河粉,低头大口吃着,动作姿势跟他身边的小巷少年们没有任何差别。 但江萝还是觉得,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眼界更高,视野更辽阔,足够的自信和骄傲,让他能在平庸的人群中闪闪发光。 胖子他们总说,祁盛是重生来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的成绩真的好到令人发指,除了几次联考都能稳拿全市第一之外,他参加的国际数理竞赛也总能拿金奖。 关键是,大家都是一起上网吧打游戏,上课一起睡觉,凭啥他就这么优秀! 这还不是开挂重生么,如果不是,那他就是个变态。 胖子他们吃完了饭,各回各家,江萝眼见着祁盛起身离开,犹豫了几秒,跟了过去:“你…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 “你爸的店距离我家,直径距离一百米。” “也不排除路上遇到抢劫的,或者劫色的,好看的男孩子要特别注意安全啊,前几天还有女生说在这附近遇到了流氓呢,我送你呗。” 祁盛嘴角浅淡地提了提:“那我的安全,就交给乖宝了。” 江萝愉快地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把手机借我玩一下,等到家我就给你,行不?” 她满心都是那只会学人说话的汤姆猫呢。 祁盛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摸出手机,在她伸手去拿的时候,少年扬了扬手:“我只有一句话。” “您说!” “以后,不准不回我短信。” …… 祁盛对喜欢和不喜欢的事,向来有非常明晰的认知。 喜欢狗、喜欢猫,不喜欢小孩,喜欢简单有效的社交,不喜欢复杂的人情往来,牛奶喜欢喝冻的,不喜欢热的,喜欢清新的柑橘香,不喜欢浓艶馥郁的花香… 跟话不投机的人,一句都不想多说;跟聊得来的人相处,则会觉得舒服,可以从早待到晚,说废话也不觉得是废话。 但对于女孩子吧,他没有特别的热情,至少不像胖子和煤球他们,走街上看到美女就兴奋。 追他的女生多得很,能让他瞧得上眼的那种漂亮,暂时还没有,祁盛的眼光很高、非常高。 连孟纤纤这种全校公认的大美女,他也觉得挺庸脂俗粉的。 他当然是肉食动物,不是禁欲系,单着这么久没谈一个对象,完全是没遇着能勾起他兴趣的,不想费这个精力去跟没多大感觉的女生周旋。 麻烦。 江萝,倒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让他觉得麻烦的女生。 他讨厌女生哭,江萝从不在他面前哭,小脾气也没有,偶尔有,譬如不回短信这种事,但祁盛觉得可以忍受。 但她性格好,这点太重要了,性格不好也忍不了他的少爷脾气。 他也知道自己混蛋,但他跟她真是挺聊得来。 他们有相同的阅读兴趣,这就十分难得,像胖子煤球这些家伙,满脑子不是女孩就是游戏,有时候祁盛想跟他们聊聊有意思的话题,这俩二货根本接不上来。 但江萝能接得住。 所以,即便祁盛不怎么喜欢跟女生当朋友,江萝却也成为了他唯一的女生朋友。 “你好呀猫猫,我叫江萝。” “你好呀猫猫,我叫江萝。”汤姆猫宛如鹦鹉学舌一般,用尖尖细细的调子重复江萝的话。 “你好可爱啊。” “你好可爱啊。” “我可以摸摸你吗?” “我可以摸摸你吗?” 江萝伸手去摸它,它则会根据江萝的动作做出相应的反应,比她以前养的桌宠啊、扣扣宠物之类的,要聪明许多。 能够跟智能宠物有互动,这在当时是特别新奇的一件事。 女孩双手握着手机,柔和的淡蓝微光笼罩着她兴奋的面颊,一双清澈水润的杏眸充满了惊喜,肉嘟嘟的脸蛋也变得无比鲜活生动。 祁盛嘴角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单手插兜,缓步走在她身边。 她全身心都投入在这只会呀呀学舌的汤姆猫身上,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位大帅哥。 “祁盛,这个好好玩啊,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录制你的声音,将声音频率加快,频率越快,声调越高,速度也越快,最后就形成了这种变声效果。” “听你这样说,好像…也没那么神奇了。” “本来就没什么神奇的。”祁盛将手机揣回兜里,“《世说新语》看完了?” “你不要催啊,让我慢慢看,看完就还你。” 他单手插兜,低头看着路灯投下的黑色倒影,一长一短,一会儿融在一起,一会儿浅浅分开。 “开学交到朋友了吗?” “好几个呢。说起来,你今天打球的时候,还把我们班男生弄伤了。” “他也是你的新朋友?” “他不是!他坏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坏得很”三个字听在祁盛耳朵里,很刺。他不喜欢她这样去形容其他男生。 少年忽然用手掌的虎口,捏住了她糯糯的脸蛋,将她脱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整个小嘴都被他捏得嘟了起来。 “干什么啊你!”她闷闷地说。 他用粗砺的掌腹蹭了蹭她的脸颊:“交朋友没问题,但要记得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在他眼神的威慑下,江萝秒怂。 她跟了祁盛这么多年,知道这货使坏的手段花样层出不穷,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偶尔占上风,那也是他让她的。 以后还要经常蹭他的书看,江萝当然舍不得得罪这位“有钱的朋友”。 “我对您无限景仰,我会永远祝福您,您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敬爱的兄长。” “兄长?我记得以前某乖为了借《银英》全套小说,亲口叫了我一声——deardaddy。” “祁盛你这么浪,你不怕江猛男打死你噢!” 少年倚在大宅栏杆边,嘴角勾起一抹又欠又好看的笑容:“猛男哥很喜欢我,应该不舍得对我出拳。” 江萝听他连“哥”都叫上了,真的被他无耻的厚脸皮怼到无话可说。 “我要走啦!拜拜!” “小乖,周末陪我去买书。” 女孩脚步顿了顿,背着手,又折返了回来:“那再让我跟汤姆猫说一声拜拜。” 祁盛没想到她这么喜欢这款几乎称不上游戏的游戏,无奈地摸出了手机:“你的幼稚程度简直令我咋舌,我以前以为你是个相对成熟的女孩。” 江萝笑了起来:“你从哪里看出我相对成熟啦?” 祁盛的视线,落到了女孩汹涌的胸口,挑了挑眉。 因为是和他在一起,江萝就没再穿厚厚的校服裹着自己了,她察觉到少年毫无遮拦的视线,脸颊一红,窘迫不已,瞬间连玩汤姆猫的心情都没有了,低着头转身就走。 祁盛立刻追上来:“干什么?” “连你也要嘲笑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嘲笑你了?” 江萝立刻从书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校服外套,给自己穿上,祁盛很不客气地将校服扯下来,不准她穿—— “你不热啊?学校里穿的跟个修女似的,你越这样,别人越是注意。” “你别管!”她眼睛都红了,“还给我。” 祁盛不爽地舔了舔干燥的薄唇,用校服勾住她的颈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以后,哪个男的敢再说你胸怎样怎样,告诉他,你是祁盛的人。” 7、减肥 夏风微凉,江萝躺在房间的凉席小床上,床铺靠着窗户,能看到夏日天空上满布的星星。 此夜和她初识祁盛的夜晚一样的温柔。 不得不说,那一句“告诉他,你是祁盛的人”,真的苏到江萝了。 她又感觉到星星在轻轻地颤抖着,仿佛即将坠落。 的确,在夏溪一中,只要搬出祁盛来,男生多少还是会收敛忌惮。 至少,不会为了逞一时嘴快,就真的冒着得罪这位暴脾气大少爷的风险。 但江萝绝对、绝对不可能这样去说,除非她疯了。 祁盛曾经拒绝过隔壁学校的校花,这家伙拽得很啊,人家校花已经是颜值的天花板了,但他开口便是一句—— “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喜欢更漂亮的。” 这句话直接把人家校花弄哭了,就是这么混蛋。 谁都知道祁盛眼光高得不得了,所以江萝这小胖妞,要是敢公然宣称是他祁盛的人,她会成为全校同学未来三年的最大笑料。 不过,为着他这句话,江萝还是很感动。 江猛男给她买了好多胖女孩可以穿的公主裙,但她知道,穿上这些裙子,她也成不了公主。 在祁盛这里,她却一遍遍地体验着当公主的感觉。 那些…好多女孩都羡慕过的美好回忆。 江萝每每遭遇尴尬和不堪的时候,都会把这些美好的回忆拿出来反复地咀嚼,然后沉入甜甜的梦想。 只要能跟他一直这样下去,当什么…都好。 这时,她看到孟纤纤两个小时前在【雾宿巷炸街小分队】的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 一只纤纤:“周末去唱k呀!有人要去吗?” 这个群里加了所有雾宿巷的朋友们。 胖子和煤球几个男生当然率先呼应—— “去啊去啊!我可是麦霸!” “算了吧,胖子,你这五音不全的,每次都听得我脑壳发麻。” “咋的还看不起人了。”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四十分钟前胖子留下的,江萝怕错过孟纤纤的邀请,连忙艾特她—— 猪猪萝:“@一只纤纤,我也去,加我一个。^○^” 而在她回了没两分钟,祁盛也回了句—— “一起。” …… 江萝回复之后,祁盛也跟着回复,这没什么,至少胖子和煤球他们不会多想。 祁盛不可能喜欢江萝啊,他是国际外貌协会会长,连校花那种水平的都看不上,能看上江萝这猪猪妹吗? 连江萝自己都不会多想,但孟纤纤却很难不去在意。 她知道祁盛不喜欢江萝,谁会喜欢江萝这样的胖妞啊,别说祁盛这种宇宙级外貌协会,就算路边随便拉一个男生,也不可能喜欢她啊。 但…他对江萝,又是如此的特殊。 这让孟纤纤心里升起一股子难以平息的复杂滋味。 当天晚上,她给江萝发消息,想过来跟她睡个闺蜜觉。 江萝一直幻想着能够拥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晚上可以一起聊到深夜,一起牵手睡觉觉。 她忙不迭答应了孟纤纤。 孟纤纤的家距离江萝家很近,没半小时,她就带着睡衣,拎着书包过来了。 江萝的房间很小,但十分温馨,江猛男虽然是个大糙汉,但他有一颗少女心,特意请人来粉刷了闺女的房间,贴上了粉红色的墙纸,还给她布置了蕾丝帷幔。 她的桌上摆放着好多好多的课外书,墙上贴着周杰伦《依然范特西》的专辑海报,还有很多杀生丸和犬夜叉的海报。 所以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却是一个充盈的小世界,是独属于江萝的小小世界。 江萝像海绵一样吸取课外知识,什么书都看,懂得非常多。 但…这有什么用呢,她是个猪猪妹,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内心世界有多丰富。 孟纤纤一点也不羡慕江萝的知识面,自己比她漂亮,就足以抵得上一切,让她在她面前保持优越感。 江萝将孟纤纤的枕头安置在床的内侧,然后拉她睡下来。 孟纤纤却从书包里摸出两罐啤酒,递了一罐给江萝。 江萝摇摇头:“我不能喝,我爸会打死我的。” 孟纤纤索性自己抠开了拉环,喝了没两口,就开始哭。 看着她委委屈屈地啜泣的样子,江萝也不禁被她感染,微微有些眼红。 青春期的女孩们,伤春悲秋的情绪,总是很容易传染。 江萝摸出了手机,播放周杰伦的《黑色毛衣》。悲伤的情绪被音乐渲染着,孟纤纤几乎泪流满面—— “我真得喜欢他,我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更喜欢的人了,我会喜欢他一辈子。” “怎么会呢,人生还长啊。” “我打听他的喜好,模仿他的习惯,节日也会假借朋友的名义给他送卡片和巧克力,加了他以后,我每天都要去他空间几十次,就为了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新状态,给他留言,我费尽心机地制造巧合…” 孟纤纤哭的很伤心,“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可他还是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不够漂亮,可是…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啊,我现在在攒钱,我要整容。” “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江萝擦掉眼角的水润,拉着她的手,“外貌不重要,聊得来最重要啊。” “才不是,外貌很重要!男生都是外貌协会。” ”会吗?”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管帅的、丑的男生,都喜欢大美女,你看祁盛拒绝了那么多女孩,就是因为每一个能够得到他的标准嘛,他眼光超高的。” 江萝叹息道:“你…说得对,他就是宇宙外貌协会会长。” 孟纤纤揉了揉眼睛:“我现在就很羡慕你,他对你…比对所有女生都好。江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对你好?难道就因为你不漂亮吗?” 江萝抠着小胖手的指盖,心虚地说:“可能是因为…他只拿我当朋友吧。” 只有当朋友、当哥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开玩笑,她都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孟纤纤低头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身边所有女孩都喜欢祁盛,见了他无一不是脸红心跳,无一不是扭扭捏捏,再开朗些的…可能会跟他玩笑几句,甚至撩拨他,祁盛心情好会应两声,心情不好直接不搭理。 江萝大概是女生里,唯一能跟他当朋友的了。 而众所周知,祁盛对朋友向来仗义。 这就是她的不同吧。 “可是我做不到。”孟纤纤泄气地说,“我没办法像朋友一样跟他相处,我做不到不喜欢他,这种爱慕…是发自内心的。” 江萝握住了她的肩膀,鼓励道:“那你要学会伪装!你只有装得不喜欢他,才能真正成为他的朋友,难道你不想和他当朋友吗!” 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孟纤纤叹了口气:“可我想当他的女朋友。” “像祁盛这种人哦,你一来就说要当女朋友,他肯定会把你拒之门外,一点机会都没有。”江萝有理有据地跟他分析道,“你要慢慢来,先从朋友做起。” 孟纤纤感激地看着江萝:“你会帮我吗?” “我…试试看吧。” 孟纤纤用力抱了抱江萝:“你真好!以后我也会教你跳舞的。” “唔,好。” 孟纤纤和江萝聊到很晚很晚,哭了一会儿,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江萝却失眠了,想了很多很多,脑子里思绪纷飞。 她想到她和祁盛扮演爸爸妈妈的那一天,祁盛漂亮修长的手,紧紧牵着她的小胖手。 那一天,她抬头仰望的星星坠落在了她的世界里。 那是她少女时代里,最最最梦幻的一天。 真的…只想和他当朋友吗。 江萝想了很久,最后只告诉自己,胖女生不该太贪心。 …… 清晨,江萝穿着宽松的泡泡袖睡裙,大着呵欠走出房间。厨房里江猛男系着碎花小围裙,正在给她榨豆浆,豆浆机发出哐哐哐的巨响。 “孟纤纤走了。”他回头扫了她一眼,“瞧瞧你这眼圈,还肿了,好丑啊你这丫头!” 江萝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温水,江猛男立刻舀了一勺蜂蜜搅进水里。 “昨晚孟纤纤拉着我谈心啊,还哭了,然后把我也弄哭了。”江萝喝着甜甜的蜂蜜水,“她哭了之后,她还用手机拍了好多张流泪的颓废照片,发了扣扣空间。” “哈哈哈哈哈。”江猛男简直要被这些青春期女生笑死了,“有大病啊。” “对了爸,晚上孟纤纤约了要去唱k,晚一点回来哦。” “哪些人,有男生吗?” “有啊,祁盛胖子他们都要去。” “那让祁盛送你回来,听说我们巷子前段时间有女生遇到流氓了。”江猛男不放心地叮嘱道,“别太晚啊,女孩家不安全。” 江萝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孟纤纤她们才不安全好吧。” “说到这个。”江猛男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宣传传单,上面印着几个正在跳舞的青春靓丽大美女。 江萝一边喝蜂蜜水,视线扫了扫宣传单:“《减肥训练营》?” “这是隔壁周阿姨给我的,说她有朋友的孩子毕业的暑假去了这个训练营,回来之后瘦了30斤!一下子就变成大美女了,我想着等你高三毕业的暑假,也去试试看,听说这个训练营办了好多年,效果显著,很多人报名。” “真的假的?”江萝有些不相信,“我这种能减下来吗?” “肯定能!他们收费不便宜呢,好几万,如果没效果,好意思喊这么高的价吗?” “这么贵!”江萝将传单扔边上,“那我不去了。” “只要你能瘦下来,别说几万块,就是十几万几十万,又有什么关系。” “爸,你也嫌我胖啊!” 江猛男走过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只要我们乖宝能开开心心的,跟喜欢的人谈恋爱,和其他女孩一样,别再被人叫胖妹,爸砸锅卖铁也要让你去体验体验。” “爸,人家家长都不让早恋嘞,你还让我跟喜欢的人谈恋爱。” “早恋这事儿吧,你现在想,也没机会啊,我想着将来你念大学了,遇着喜欢的男神,还是个小胖妞,眼睁睁男神跟别的女生在一起。到时候,只能一个人躲被窝里偷偷哭,拍颓废照片发空间。” 江萝看着《减肥训练营》这几个字,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能有效果吗?” “肯定有啊!好多人推荐。” “那我也不要你给钱,我自己攒够了钱再去。” 江猛男抬起了江萝胖乎乎的脸蛋:“乖宝瘦下来,肯定会变成你妈妈那样。” “我妈妈很美吗?” “可不是!你妈妈是大明星!” “什么啊,之前你不还说,我妈妈是美人鱼吗,怎么又成大明星了?” “我说过吗?” “说过!小时候,你说我妈是美人鱼。” “那…我可能记混了,我年轻的时候风流着呢。你妈妈是港星,九十年代国民初恋那种…总之,漂亮得很嘞…” 江萝撇撇嘴:“又骗人。” 8、书店 自打江萝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妈妈了。 这些年,江猛男既当爹、又当妈地将她拉扯大。 听楼下的王奶奶说,当年他为了照顾她,放弃了去美国打拳赛的机会。后来年纪渐大了,也就没有了继续走职业拳击手的念头,但也没有找工作,因为听说做生意赚钱比打工多,他就给自己搞了个大排档摊位。 别说,看似其貌不扬的大排档生意,生意真是好,甚至比一般大学生出来找工作,赚得多多了。 这日积月累下来,江猛男也是小有积蓄了。 就是累,每晚要忙到凌晨才能收摊。 小时候,江萝时常对妈妈产生好奇,问江猛男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江猛男满嘴跑火车,一会儿说她妈妈是美人鱼,一会儿又说是港星、国民初恋。 下次,他就该说她妈妈是蓝精灵了吧。 长大后,江萝渐渐对妈妈没了执念,不管妈妈为什么离开她,她都不在乎,只把江猛男当成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江猛男总说她妈妈超级无敌漂亮,是全世界、不,全宇宙最漂亮的女人。江萝觉得,以江猛男这吹牛逼的架势,这话也只能信一半。 孟纤纤约了晚上去唱k,下午江萝便坐公交去了城北的新华书店。 这书店是整个夏溪市最大的一间,天文地理文学、国内国外,现代当代古代…什么样的书都能找得到。 虽然绝大部分书籍都有外封包装,这些有包装的书是不可以拆的。 但还有很多可供阅读的书籍,所以江萝每个周末都来这个书店白蹭,如果作业提前写完,一整天她都可以待在书店里,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从架子边取下一本王尔德的《快乐王子》,忽然听到身边有几个看着像初中生的齐刘海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好帅好帅”,还摸出手机对着远处书架偷拍。 江萝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看到了祁盛那抹清冷高瘦的身影。 心脏一突。 他流连在最外层的书架间,挑选着图书,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和落地窗,洒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深咖色的眸子越发显得清澈漂亮。 他穿的很随意,黑裤白卫衣,很像漫画里的少年,清新又干净。 如果说江萝跟这位有拽又浑的祁家大少爷,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喜欢看书。 也只有在安静看书的时候,祁盛看起来…稍微没那么混蛋了,有了点高冷男神的气质。 江萝没有打扰祁盛。 她低头翻看着待买书单,寻找着想看的一些书籍,很快,她看到了《1984》,然后在上面两层又看到了《动物农场》。 江萝踮脚取书,指尖轻轻擦过书壳,还是够不着,她正想着要不要请人帮帮忙,这时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扣住了书壳,取下了《动物农场》。 江萝嗅到了少年身上非常浅淡的薄荷气息,清甘而凛冽。 心跳又开始百米冲刺了,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在身后。 而他拿书的姿势,几乎将女孩整个壁咚在了书架边,他保持着这个极具压迫的姿势,垂首,用那漂亮的桃花眸勾着江萝,似乎喜欢看小姑娘被自己弄得窘迫红脸的样子。 恶趣味。 江萝再怎么努力让自己保持心如止水,但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小女生,脸红是最难控制的事。 谁让祁盛的颜值太犯规了。 她红着脸推开了他:“干嘛!” 祁盛用《动物农场》的书面,轻敲了敲她脑袋:“刚刚看到我也不过来打招呼,没礼貌,懂不懂尊敬长辈。” 一开口就欠揍,江萝撇撇嘴:“我要看书啊,你别影响我。” “你在哪儿看?” “这儿啊。” 祁盛环顾四周,这儿是一排排的书架,连一张椅子都没有:“没位置怎么看?” “需要位置吗?”江萝从书包里取出一张旧报纸,垫在了大理石砖地面,“坐着就可以看呀。” “……” 祁盛当然不可能跟她像小学生一样坐在地上看书,他视线扫向落地窗外,“对面有家咖啡厅,买了书,一起过去看。” “才不要嘞!成本太高了,不划算。” “dady请你。” “那也不要,坐在这里看不花钱的,我心里就开心,因为赚到了。如果花了钱就不开心了,没有赚到。” “……” 什么歪理邪说。 “人人都跟你一样白嫖,书店都得倒闭。” 江萝死皮白赖地笑了起来,用手肘支了支他:“不是还有dady这种有钱大佬吗?才不用担心书店倒闭。” 祁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头发揉得凌乱不已,直到小姑娘拼命闪躲。 以前他自称dady,这小姑娘还会反驳几句,最近两年脸皮越来越厚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大家都知道是玩笑话,没有当真。 不对劲的人是祁盛,居然真的对她产生了一星半点的父女情,很爱护她,听不得别人损她半句。 说话间,江萝抽出另一张报纸垫在地上:“你坐不坐啊?” “不坐,丢脸。” “不坐算了。” 江萝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还抽出一个软软的卡通靠枕支着腰,真是装备齐全的白嫖党。 祁盛站在她身边,低头看书,站了约莫半小时,便觉得不太舒服,时不时弯弯腿,活动一下颈子。 江萝将靠枕递到身边的位置上,拉拉他的裤脚:“坐嘛,没事的,没人笑话,你看大家都坐在这儿看书。” 祁盛环顾四周,的确,白嫖党逐渐变多,全是小学生初中生,横七竖八地坐在这里看漫画或者言情小说。 “看在你这么体贴为父的份上,勉强陪你坐一会儿。”祁盛嘴硬地坐了下来,顺带还抢走了江萝身后的靠枕,垫在屁股下面。 江萝见他一个人霸占两个靠枕,虽然很不爽,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大少爷就这臭脾气。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不装逼会死吗?祁盛。” “我太帅了,维护形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这么帅,就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啊。” “父不嫌女丑,狗不嫌家贫。” “……” 江萝狠狠捶了他一下,祁盛立刻扯了她的书包格挡。 这时,书包里一张宣传单掉了出来,祁盛捡起来看了看:“《减肥训练营》?” “昂。”江萝红着脸扯过传单,快速塞回书包里,“江猛男给我弄的,说让我毕业的暑假参加这个训练营试试看,说不定有用呢。” “你爸嫌你胖了?” “没有啊。”江萝随意地翻着书,“但他说我妈是港星,国民初恋,我瘦下来肯定是超级大美女。” 话音未落,少年粗砺的指尖扣住她的下颌,轻轻一抬,她顷刻撞入少年漂亮的咖色瞳眸中。 心,像被什么捏了捏。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祁盛左右打量着她糯糯的脸蛋,薄唇浅绽:“暂时,还看不出国民初恋的潜质。” 江萝轻哼一声,推开他的手:“如果我爸说的是真的,等我攒够钱,就去报这个训练营,瘦下来,肯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为什么想减肥?” “等瘦下来了,我要谈恋爱。”她郑重其事地宣布。 祁盛眼底似有惊讶:“你……想谈恋爱?” 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不能想这些吗?还是因为我胖,就不该想这些。” 祁盛挑挑眉,手肘撑在膝盖上,随意地坐着:“你想谈恋爱,性格稍微要改改,否则容易养渣男。” 江萝见他这样说,凑了过去,认真地向他请教:“愿闻其详。” “不要什么事都听对方的,不要自卑,不要随便让人拿捏使唤,得有自己的主见。” 祁盛发现自己真有点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的潜质。 她真要谈恋爱了,他还挺不放心的,“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都要说出来,不要一味迁就别人。” “祁盛,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这些年,是谁在死皮白赖地使唤我啊!” 少年翻着书,淡淡道:“算了,你别谈恋爱了,被渣的可能性太大。” “不关你的事好不好。” “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我是你家长。” “你把江猛男至于何地。” 说话间,他侧过头,视线轻描淡写地掠过她。 小姑娘虽然肉乎乎的,但看得出来,骨架子很小,身上的肉肉也很软糯,脸蛋虽然圆,但五官是非常端正的,眼睛尤为漂亮清澈。 祁盛指尖拎着书页,笑得散漫随意:“你想知道谈恋爱的感觉?” “对啊。” “要不跟我试试?不用瘦,现在这样也行。” “……” 看着少年嘴角掠起的坏笑,江萝脸颊蓦地胀得通红,赶紧离他远了些。 “想得美啊你!我…我又不喜欢你!” 祁盛耸耸肩,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他是在乱开玩笑,但江萝平静的心湖,还是被一阵微风掠起了褶皱。 她默默地坐在边上,还没来得及消化方才的刺激时刻,祁盛一把揪过小姑娘的颈子,将她拉到身边。 江萝重心不稳,险些跌进他怀里,正要怒骂,却感觉到祁盛贴近了她耳畔,冷冷笑道—— “真不喜欢我?” …… 9、绕梁 傍晚,【雾宿巷炸街小分队】群里,孟纤纤发了晚上唱歌的位置,皇冠ktv,价格不贵,很适合学生党消费。 在娱乐活动并不丰富的10年代,学生党的娱乐活动排名no.1的是网吧,其次就是ktv,再然后,雾宿巷的几个死党朋友,还经常约着去水库那一带烧烤野炊。 那个时候,大家在一起玩,那就是沉浸式纯玩,没有一个玩手机的低头党,因为手机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有精彩的短视频和有趣的手游,2g网速度十分缓慢,且费用昂贵,连扣扣都不能一直登陆。 一只纤纤:“房间已经定好咯,103中包,吃过晚饭的宝贝们现在可以过来了哦!” メ半世惆怅(胖子):“收到!胖哥来了!” 流浪、青年(煤球):“我也来了。” 公交站台边,祁盛正翻看着新买的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江萝蹭了过来,踮起脚,也在他身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祁盛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转过了身去,懒散地靠在了站牌边。 要不要这么小气。 江萝心里咕哝着,是因为她刚刚严辞拒绝并狠狠批评了祁盛这种瞎撩又不负责任的渣男行径吗。 公交车缓缓入站,人流拥挤着,朝着满满当当的车厢里钻,江萝回头对祁盛道:“公交来了,祁盛!” 祁盛掀起眼皮,扫了眼无比拥挤的公交车,有点嫌弃:“我打车。” 江萝知道他这一身大少爷的作风,没有勉强,他打车正好可以跟她错开去ktv的时间。 虽然,虽然她一直是祁盛的小跟班,和他一起出现在ktv也没什么奇怪的,胖子和煤球他们就不会多想。但…孟纤纤肯定会带很多不认识的女生来。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江萝挤上了公交车,却蓦然发现祁盛的黑书包还挂在自己肩上。 “哎!祁盛,你身上还有钱不!”江萝在窗边冲少年招呼着,“你包在我这儿!” 祁盛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裤兜,操了一声,在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他敏捷地跨了上来,满头黑线地挤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 有个大妈还把瘦高的他当成了杆子,用手撑着他的背。 祁盛脸都黑了。 江萝看他这样子真是有点想笑,艰难地挤了过去,将祁盛拉到稍稍没那么挤的车厢中段,将他安放在窗边,打开窗户给他透气,同时张开双臂支撑着扶手,用自己胖胖的小身体给他圈出了一块私人的空间,避免被其他人碰到。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祁盛这矜贵少爷似也早已习惯了小跟班的保护,心安理得地靠在窗边继续看书。 江萝有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像只小胖龙,张开笨拙的双翼,守护着他这朵骄矜的玫瑰,不被外界侵扰。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但每一天都让她觉得幸福,也许,等孟纤纤追到祁盛之后,她的小跟班生涯就结束了吧。 江萝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忽然间,有个男人挤了过来,在江萝身后蹭来蹭去的。 即便她穿着厚厚的牛仔裤,却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和不舒服,隐约也能猜到这个男的在干嘛,吓得魂飞魄散,窘迫地不断朝祁盛那边靠。 那男人似乎算准了这个胖妹性子软,不敢声张,就逮着她欺负。 祁盛本来在看书,感觉到女孩一个劲儿往自己身边靠,微微皱眉,放下书正要损她两句,垂眸看到江萝恐惧又慌乱的眼神。 随即,他看到了身后贴着她的那个男人无比兴奋的眸光,顷刻间暴怒,将女孩拉到自己身边,一脚狠命地踹在了男人渐已苏醒的下身处,那男人连忙躬身捂住,疼得脸都紫了。 祁盛脾气炸得很,上前又狠狠地补了两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祁盛打架又凶又狠,戾气横生。 周围乘客受惊地躲远,看出了男人的异常,纷纷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祁盛还要揍他,这时,广播响起公交到站的通知,男人忙不迭地爬出人群,狼狈地跑下了车,一溜烟儿没影了。 祁盛还想追,江萝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 少年重新回到她身边,这一次,他将她护在了窗边,自己站在外面替她挡着周围拥挤的人流。 “蠢货,不知道叫我。” “我…第一次遇到。”女孩的声音小得宛如蚊子叫,“都懵了。” 祁盛似安慰一般、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冷淡地望向了窗外,双手撑着窗台。 江萝被他环在了双臂撑起的保护圈之中。 公交车上杂乱的气息,全然被他身上凛冽干净的薄荷味所取代,江萝的心脏也随着公交车轱辘的转动,哐啷哐啷地撞着大墙。 远处夕阳渐渐垂落,柔和的光笼罩着少年英俊锋利的脸庞。 她偷偷抬头望向他。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发现祁盛右眼卧蚕处有一颗很浅很淡的痣痕,如果没有阳光,不仔细看,恐怕看不出来。 至少,孟纤纤就没发现。 她几乎对祁盛的五官了如指掌,说他鼻子怎样怎样挺拔,薄唇怎样怎样性感…但从来没提过右眼卧蚕的痣痕。 只有江萝发现了,只有在他怀里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得清楚。 江萝低头笑了。 “傻乐什么?”他敛眸的表情,很温柔。 “发现你的一个秘密。”小姑娘狡黠地说。 “嗯?”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祁盛唇角抿了抿,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傻瓜。 …… 一下公交车,江萝开启了亡命狂奔,将祁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跑到皇冠ktv门口,江萝回头,看到祁盛清瘦的身影似乎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她松了一口气。 包厢里播放着信的《死了都要爱》,有人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中等包厢的长沙发上坐满了年轻的俊男靓女,都是孟纤纤街舞队的成员,清一色的帅哥美女。 街舞队的同学们,是江萝这种普通女生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类型,他们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平时经过走廊边都会吸引好多目光,属于走路都带着风的那种。 有的女生还化了妆,那时候,高中生会化妆的少之又少,大家普遍素面朝天。 脸上带妆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男生们跟狗似的,眼巴巴地望着这些漂亮女生,平时一贯霸占话筒的麦霸胖子,这会儿连歌都顾不得唱了。 果然美女的朋友也都是美女啊,孟纤纤已经非常漂亮了,她的朋友们一个比一个惹眼啊。 江萝进了包厢,孟纤纤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因为不认识街舞队的人,江萝默默坐到了胖子他们身边,过了会儿,胖子主动起身去了街舞队妹子那边,跟她们熟络地聊起了天,讲着他新鲜出炉的冷笑话。 江萝则一个人落了单,只能端起杯子,战术喝水。 街舞队女生们也在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胖女生,低声对孟纤纤道:“纤纤,这也是你的朋友啊?” “对呀,她已经加入街舞队了,只是一直没活动,所以大家也不认识。” “啊,你加了个胖妞进来啊。” 孟纤纤笑着责备道:“哎呀,你们不要这样讲啦,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胖子也笑了起来:“没关系,开玩笑的嘛,猪猪不会生气的,是吧,猪猪。” “昂。”江萝赶紧应了一声,勉强地笑着,“没事没事。” “哎,你叫猪猪啊?”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带鸭舌帽和圆框眼镜、系着小脏辫的男生。 他坐在江萝的正对面,他手指尖还带着钢制戒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hiphop的感觉。 这样的人,以前江萝从来没有接触过,不免有些紧张,嗓音颤抖着:“我叫江萝,一江春水的江,绿萝的萝。” “我忽然想到了猪猡,哈哈哈。”脏辫男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玩味地打量着她,“你要是姓朱就好了,太应景了。” 他的俏皮话逗笑了好几个女生,脸上得意之色更加明显。 江萝心里很难受,嘴角虽然陪着笑,但笑意很勉强了。 孟纤纤也觉得他们太过分了,连忙喝止道:“冯昊,说什么呢,不许这样讲猪猪,很过分哎!” 脏辫男冯昊端起杯子,遥遥地敬了敬江萝:“开玩笑的,自罚一杯,你不会开不起玩笑吧。” “不、不会,没什么。” 很快,大家的兴趣便从江萝身上转移了,她一个人默默坐在沙发角落,尽可能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街舞队女生低声问孟纤纤:“你说祁盛会来,真的吗。” “对啊,他答应了。” 正说话间,包厢门被推开了,祁盛迈步走了进来,女孩们呼吸都停滞了几秒,视线追着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影,兴奋地相互拉扯着,低声道:“真的来了!” “纤纤你好有面子哦!” 孟纤纤嘴角挂了笑,正要招呼祁盛坐下来点歌,却见他径直朝着沙发尽头走去,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被人遗忘在角落的江萝身边。 黑单肩包被他随手一扔,跟江萝的书包堆在了一起,他将喝了小半瓶的矿泉水搁在茶几上。 这矿泉水估摸着就是他刚刚去超市买的,祁盛这人洁癖得很,从来不喝ktv里的水,也不会用外面的杯子。 “鬼在撵你啊?”他坐下以后,随口问了江萝一句,“跑这么快。” 江萝说:“想早点来唱歌。”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唱歌。” “呃…” 她注意到街舞队女孩们奇怪的眼神,尽量…还是少和祁盛说话吧。 而祁盛落座以后,孟纤纤对江萝格外热情了起来,走到点歌台边,笑着对江萝说:“猪猪,我给你点一首《第一次爱的人》吧,你空间的主打歌曲。” “哎,我不唱…”她正要拒绝,忽然想到刚刚说的迫不及待想唱歌的话,只能应了下来,“谢谢纤纤,就《第一次爱的人》吧。” “点了!”孟纤纤不仅给她点了歌,还将这首歌顶了上去,让胖子把话筒递给江萝。 熟悉温柔的吉他旋律响了起来,江萝深呼吸,带着轻微地颤抖,唱了起来。 其实她很怯场,平时人少的时候才肯唱歌,现在这满屋子都是陌生同学,而且说不定那些女生唱歌都很好听。 她没有自信,嗓音抖得越来越厉害,还有些跑调。 有女生捂嘴低笑了起来。 江萝脸都红透了,这是她最最喜欢的一首歌,现在却恨不得赶紧结束,结束这地狱一般的尴尬时刻。 忽然间,另一道清润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江萝蓦地回头,看到祁盛单手拎着话筒,卫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臂,青筋隐现。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跟胖子玩着骰子,似乎只是唱着玩,并不在意。 但因为他从小练钢琴,每一个调子都踩在点上,开口就是标准的男神音,耳朵怀孕那种,好听得不得了。 江萝都忘了开口,只愣愣地望着他。 灰色的天你的脸 爱过也哭过笑过痛过之后只剩再见 我的眼泪湿了脸 失去第一次爱的人竟然是这种感觉 明明是很女生的歌,他唱起来也这么好听。 听江萝没声儿了,祁盛抬眸轻描淡写地扫了江萝一眼,似再提醒她什么。 江萝稳了稳心绪,跟着祁盛的音准,一下子就找到了调子,认认真真地跟他合唱了这首歌。 最后的旋律渐出、宛如渐行渐远的风声,江萝仿佛在大雨中奔跑了很久,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这首歌结束以后,她将话筒换给了胖子,胖子又点了一首陈小春的《献世》,非常不标准地唱着粤语歌。 江萝却还没能从方才的情境中抽离出来,她低着头,手指尖扣着牛仔裤上的破洞,沉浸在《第一次爱的人》的旋律中。 她忍着这份隐秘的激动和欢欣,小心翼翼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自己脑海中的余音绕梁。 祁盛完全没把刚刚那首歌放在心上,他左手拎着一根烟,和男生们玩起了骰子,也不再唱歌了。 能听他唱一首歌,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事,尽管他有一副让人耳朵怀孕的好嗓音。 街舞队的女孩们刚刚还拿手机录下了他唱歌的样子,江萝甚至有点想让她们把视频传给她,她想保存,但她不可能这样做。 她打量了孟纤纤一眼,她照常组织着大家玩游戏和唱歌,脸上挂着笑,没有丝毫的异常。 之前一直在取笑江萝名字的脏辫男冯昊似有些百无聊赖,手里玩着酒杯,开口问江萝:“诶,猪猡,你多少斤啊?” 江萝回头:“我一百…”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哼,祁盛手里的骰子盒飞了出去,打在了冯昊的鼻子上,疼得他连忙捂着脸,痛苦不已。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祁盛站起身,一脚踹在了冯昊的胸口,将他踩在了沙发边。 他以绝对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狠狠碾着他的胸口,眼神冷得仿佛结冰一般—— “你刚刚,叫她什么?” 10、深巷 冯昊还试图站起来,祁盛单腿将他踩在沙发上,下颌微抬—— “你刚刚,叫她什么?” 孟纤纤脸色骤变,急忙上前解围道:“祁盛,这都是开玩笑的。” “好笑吗?”祁盛冷冷扫向她,“她吃你家饭了?轮得到你们来笑她?” 孟纤纤没想到祁盛居然连她也怼,而且还这么凶,顿时眼睛红了一大圈。 冯昊也有些怵,虽然他打扮比较出格,玩嘻哈流行,但内里是个有点娘炮的软柿子,不太敢跟祁盛硬刚:“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啊,我没有恶意,不信你问她,之前我们还在开玩笑呢,她也没说什么。” 江萝站在祁盛后面,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祁盛根本不看她,也不需要她的半句解释。 “玩笑是吗?”他松了腿,转身抄起了一瓶啤酒,牙齿扣开了瓶盖,冲淋在了冯昊的身上,浇得他全身湿透,宛如落汤鸡一般。 下一秒,冯昊暴怒地站起来:“你不要太过分!” 祁盛从容地坐在了沙发上,下颌微抬,轻蔑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我也是开个玩笑,你不会真生气吧,这么小气?” 冯昊用袖子擦了额头上滴答的黄色液体,胸口起伏,剧烈地呼吸着,气得几乎浑身颤抖。 而祁盛眉骨锋利,眼神淡漠,什么都不做,只是优雅地坐在沙发边,全开的气场便让冯昊不敢真的冒犯他。 “算老子倒霉!”冯昊将酒瓶摔在茶几边,踹了茶几,气呼呼地走了出去,有几个男生也跟着一起走了。 包厢里顿时有些尴尬,胖子率先缓和气氛,拿着话筒道:“我点个《后来》,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唱啊。” “你自己唱吧。” “行,胖哥又要大展歌喉了,我唱完之后,你们要给我献花啊。” “给你献花圈吧!” 江萝看着胖子故意唱跑调,逗得女孩们哈哈大笑,有时候,她觉得他也是挺厉害的,总能化尴尬为轻松。 好像身为胖子,就有一种要迎合所有人、赔笑卖丑的责任似的。 即便被开了冒犯的玩笑,胖子也不应该生气,因为“心宽体胖”嘛,就应该是被众人取乐玩笑。 不过… 江萝扫了眼身边的祁盛一眼。 他懒散地倚在沙发边,视线平静地望着正前方的电视屏幕,咖色的眸子里映着微蓝的光芒,没什么表情。 这么多年,只要有祁盛在的场合,就像刚刚一样,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取笑江萝。 察觉到女孩的眼神,祁盛眼神飘向她:“看什么,被爸爸帅到了?” “没有!”江萝移开了视线,盯着电视屏幕,“少自恋。” 忽然,她感觉耳朵被人揪住,扯得有点疼,“干什么呀!疼!祁盛,弄疼我了!” 祁盛将她揪到自己身边,很不客气地说:“你就没半点脾气吗?我怎么生出你这种软弱的受气包。” 江萝:…… 孟纤纤坐了过来,祁盛这才松开她,她拧着眉头揉耳朵,都被他揪红了。 “猪猪,我代冯昊向你道歉啊,真是对不起。” 江萝连忙摆手:“没什么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再说,我们是好朋友啊,你干嘛代别人道歉。” “因为他是我请过来的嘛,其实我跟他也不熟,都是x社区那边朋友的朋友。”孟纤纤望向祁盛,“盛哥,你也别生气了,这种人不值得计较,大不了我以后不跟他来往就是了。” 祁盛火气已经过了,倒也不会随便迁怒其他人,他没应孟纤纤,这事儿便算过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胖子和煤球他们提出送孟纤纤回家,而祁盛和江萝家在另一边,每次他俩都是一起走。 但孟纤纤扫了江萝一眼,女生间一个眼神,江萝便秒懂了她的意思,连忙道:“啊,想起来了我爸叫我去大排档帮忙,我得先过去,不跟你们一路了,拜拜啊。” 说完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胖子和煤球这俩讨厌鬼,居然还跟在孟纤纤身边。 她又折返回去,一只手揪胖子,另一只手揪煤球:“我爸说,邀请你们两个吃宵夜!走走走!” “啊这…”胖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孟纤纤,“我不饿啊。” “必须吃!” “呃。” 煤球自然懂得江萝的意思,单手揽着胖子的肩膀:“江猛男请客,你敢拒绝吗?” 想到江萝他爸高大健硕的体格,胖子哆嗦了一下:“不敢。” 江萝回头望了孟纤纤一眼。 空寂的街道边,她和祁盛形成了完美的身高差,一个英俊帅气,一个纤瘦娇美,宛如璧人。 微风轻拂着她白皙柔美的脸蛋,她冲江萝wink眨眼,可爱极了。 江萝也跟她对了对眼神,让她把握机会。 胖子和煤球两个人几乎霸占了整条街道,勾肩搭背地一会儿走左边,一会儿走右边。 “哎,盛哥送女神回家,我俩只能送猪猪回家咯。” “你还嫌弃我啊!”江萝撇撇嘴,“我还嫌弃你呢!死胖子!” “叫我死胖子,也是在骂你自己,我们半斤八两吧。” “胡说,我比你瘦多了!”江萝看到前面有24小时药店,店门口就有体重秤,“要不要去比一比呀!” “算了,我已经不想上秤了,上一次心碎一次。”胖子伸手揽住了江萝的肩膀,“猪猪,你说我们胖子是不是永远不配拥有爱情,漂亮女生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才不是嘞,我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煤球哥,你说呢。” 煤球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五官很硬朗,其实还挺英俊的,就是皮肤有点黑,不过这两年各自拔高起来,也挺有男人味儿。 他声线很粗很有磁性:“对啊,什么样的女生都会有人欣赏的啊。就我个人而言,我就喜欢胖子,因为胖子脾气好。” 胖子连忙从他身边跳开:“对不起,我对你完全没有想法!我是笔直笔直的直男!你走开!” 煤球笑了起来,故意蹭到他身边,挑起他的下颌:“信不信哪天我把你抵到墙角,亲死你。” “啊啊啊啊!救命!什么虎狼之词!”胖子躲到了江萝身后,“疯了!” 江萝笑得弯下了腰。 煤球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也禁不住嘴角提了提。 …… “猛男炒河粉”大排档,江猛男抱着手臂,看着小桌边大快朵颐的胖子和煤球,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把这俩饿死鬼弄过来干什么?尤其是那个胖子,吃第三碗了!老子什么时候说要请他们。” “别小气嘛。”江萝撒娇一般靠在江猛男身边,“还不是为了帮纤纤一把。” 江猛男一米八五的身高,江萝这矮个子靠着他,宛如小鹌鹑靠着一棵大树似的,安全感十足。 只有在老爸身边,她可以肆意撒娇耍赖。 “所以,你把祁盛送给你塑料闺蜜了?”江猛男粗壮的手臂搭在小姑娘肩上,“够大方的啊。” “首先,不是塑料闺蜜!其次,什么叫送啊,最多算帮忙好吧。” 而且,就算她不帮孟纤纤,也还是有很多其他的女孩子喜欢祁盛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那你怎么不想想,让肥水流到自己田里啊。” 江萝转过头,惊讶地望了望江猛男。 江猛男哗啦啦地提锅炒菜,油爆声不绝于耳,“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 “爸,你对你女儿有什么误解吗?你觉得祁盛那种宇宙级外貌协会会长,能流到你女儿田里面?” “你看你,就是没自信。” 江萝叹了口气。 她没自信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就算她将来牟足了劲儿能瘦下来一些,那也是将来的事。 至少现在,她就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猪猪女孩。 老爸还要继续做生意,江萝背着书包跟老爸道了别,回了家。 江猛男不放心,还要招呼煤球送她到家门口,江萝回头看看低头玩手机游戏胖子和煤球,不想麻烦他们了。 她又不是孟纤纤。 猪猪女孩还能遇到什么危险吗,不要矫情了。 江萝一个人朝着小巷子走去。 从河边回家的那条巷子,阴森森的,平时也没什么人。 江萝揣着不为人知的心事,一个人闷闷地走着,不知道祁盛是不是已经把孟纤纤送到家了。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江萝心头一颤,回头看到有个戴鸭舌帽的高个子黑影,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想到那段时间雾宿巷都在传,说有变态时常出没于这附近。 江萝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加快步伐朝家的方向赶去,匆忙间回头,看到那人好像也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的妈呀!” 她惊叫了一声,拔腿开溜,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转角处,撞到了某人硬|邦|邦的胸膛,江萝宛如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脚踹了上去。 只听一声闷哼,面前的人忽然扶墙,躬起了身子。 借着月光,江萝看清了是祁盛。 “祁盛!”她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有变态跟着我!好可怕!” 祁盛强忍着被她踹疼的那个部位,问了声:“在哪里?” “那里…” 祁盛朝着来时的方向望了望,黑漆漆的一片,早已经没了人影。 “下次别走这条路了,以后晚上去你爸店里帮忙,叫上我,我送你回去。” “好哦,不过你不是送孟纤纤回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你们一走,我们也分路了。”祁盛伸手盖住了女孩的脑袋顶,将她的脑袋拧到他面前,盯着她眨巴眨巴的漆黑眉眼,“以后,少自作主张把你朋友推给我,我不是保镖,不负责你朋友的安全。” “噢。”江萝近距离地看着他桀骜的脸庞,抿抿唇,低头想笑,忍住,“再不会了。” 其实刚刚她也后悔了。 这才注意到祁盛一直扶着墙,才想起她刚刚一时情急,踹了他的下面。 好像…还踹得不轻。 “哎呀…”她反应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祁盛靠着墙,释怀了许久,眉头仍旧紧紧皱着。 “不…不对劲吗?”江萝吓得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还是很疼吗?” 祁盛嗓音也变得有点虚弱—— “乖宝,我可能要报废了。” “啊!” 这一下,直接把她眼泪都吓出来了,“那怎么办啊!” 她抓着祁盛的衣角,哆哆嗦嗦道,“给我看看。” 11、医院 江萝担心得不行,脱口而出说要看看,说出口、才发现不好了,羞得脸颊通红。 祁盛忍着疼,倒也被她逗笑了:“你确定要看?” “不…不是,我不是要看你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伤得怎么样了!”江萝舌头都打结了。 “太疼了,你下脚够狠的。” 江萝满心歉疚:“能不能走路,不然我扶你回去吧?” 他没有拒绝,“嗯”了声,于是江萝牵着他的手,让他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慢慢地走回去。 祁盛也不是真的走不了路了,不过看这丫头言辞恳求,也是真的担心他,他便没有拒绝,揽着她的肩膀,轻微地压了一点力量在她身上。 “重吗?” “撑得住!”小姑娘憋了一口气,“没什么的,不重!” “乖宝,你好软。” “因为我身上有好多肉肉。” 祁盛又笑了,小姑娘很软很香,抱起来也很舒服,他喜欢这种软绵绵的感觉。 “我要是废了,你是不是要负责一下?” “你放心,我肯定负责到底。”江萝义正严词地说,“我会养你一辈子,赚很多钱给你花。” “失去生育能力是用钱能安抚的?” “这倒不能,不过…” 小姑娘皱紧了眉头,认认真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严肃地看向祁盛。 “如果你真的是去生育能力了,我就是你的...” 祁盛喉结滚了一下,等着她说出那句话。 “亲闺女。”江萝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向他保证,“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让你跟江猛男平起平坐,你看怎么样?” 祁盛嘴角抽搐:“我真的谢谢你。” …… 雾宿巷几个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朋友们,有一个大群叫【雾宿巷炸街小分队】,除此之外,因为亲疏有别,他们还建立了无数个小群,相互间的友谊也是错综复杂。 胖子,祁盛和煤球三人建了一个小群,叫【银河小队】,一开始,江萝是不在这个小群里的,后来被胖子拉进来,起因是三人在群里打了一个十分无聊的赌—— 赌祁盛在明年身高能不能冲到一米八||九。 现在祁盛脱了鞋净身高是188.8,这个吉利的数字保持了一年多,胖子和煤球咬死他绝对不会再长高了。 但祁盛认为自己还没到头,所以跟胖子他们打了这个赌。 而赌注就是—— 如果祁盛赢了,身高冲上一八|九,那胖子和煤球要跪下来给他磕三个响头。 如果胖子他们赢了,祁盛就要和母胎solo的猪猪当三个月情侣,而且是假戏真做的真.情侣。 超级无聊的蠢男生之间超级傻逼的赌约。 后来,胖子还把当事人——江萝也拉到群里,来做一个见证,免得祁盛后面输了耍赖。 江萝脾气一向很好,也答应给他们当见证。 不过,她更加好奇,假戏真做的真情侣,要真到什么程度呢? 会亲亲吗? 一想到这个…她就羞得满脸通红,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打滚,嗷嗷叫。 江猛男鄙夷地说:“我看祁盛这个子,还要长,你想通过这种迂回方式去亲他,不如把他按到墙边偷袭一波。” “谁说我想亲他啦!” 小姑娘死不承认这件事,还发誓赌咒她是孟纤纤和祁盛最忠实的cp党,不可能对祁盛有什么别的想法。 江猛男看破不说破。 反正这个男生小群,江萝一直没退,祁盛从来不在大群里说话,但在小群里,他时常会跟胖子和煤球他们调侃几句。 男生之间打嗝放屁的话题十分无聊,胖子和煤球说的最多的就是游戏和女孩,讨论游戏战术,cs新出的装备多牛逼,再不然就是隔壁班的班花新发型真清纯之类的东西… 头脑简单的青春期男生,仿佛也就这点子兴趣了。 …… 那几天,江萝一直留心着小群里的消息,不太好每天慰问关心祁盛的“那个”的情况,但有时候,他和胖子煤球他们,会在小群里聊一些男生私密话题,好像也完全不避讳群里还有江萝这么个女生。 周六,祁盛在群里艾特了胖子和煤球,说下午陪他去医院,胖子和煤球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临到出发前,一个个都有事了。 胖子说家里姨妈来了要陪客,煤球说大姑父做寿来不了。 被放了鸽子的祁盛倒没有生气,一个人出了门。 他穿着宽松的黑裤子和白运动外套,走出大宅,转过巷口却看见江萝陪着几个小破孩蹲地上拍画片玩儿。 她穿着宽松的牛仔背带裤,皮肤白皙如绸缎,脸蛋肥嘟嘟的十分可爱,跟小朋友一起玩也很来劲儿,嘴角挂着清甜的小酒窝。 祁盛双手插兜,踱着懒散的步子走出巷口,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江萝正巧朝他投来一瞥。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江萝惊得赶紧移开眸光,故意大声质问小孩为什么趁她不备偷偷翻画片,小孩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说他没有。 祁盛没有多想,漫不经心问了句:“乖宝,有空吗?” “有!” 江萝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可能有空吧,作业还没写完,也不急,晚上再写。” “那陪我去医院看看。” “哦,好!”江萝等的就是这句话,三两步追上了他。 祁盛在街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车上,江萝忐忑地问他:“去医院,跟那天晚上我弄伤你的那个事,有关吗?” “嗯。”祁盛也不避讳,“最近感觉,有点来不起劲儿。” “来不起劲儿是指…?” “清心寡欲,以前每天早上都要【】,但现在【】就算【】硬度也【】。” “……” 他说话自带消音效果,但江萝天天看他们在群里聊这些事,男生间的“秘密”,她了如指掌,也听懂了祁盛的话。 小姑娘哭丧着脸,“说到底,我是罪魁祸首,如果涉及医药费,你别跟我客气。” “放心,我不会客气。” 他闭目养神,不再跟她瞎聊。 江萝看着少年英俊的侧脸轮廓,阳光透过车窗、照着他白皙的皮肤,他的黑睫毛比女生还长还密,狭长的线条微微上扬,生了一张招惹的桃花脸,像只男狐狸精。 “祁盛,我对不起你,你看你这么帅,基因要是没办法延续下去,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去检查了才知道。” “万一真的踹出毛病了,怎么办啊?” “治。”他锋薄的唇吐出一个字。 “那你怕不怕啊?” 祁盛眼睛微眯着,透出一条缝,淡淡睨着她:“有点。” “我一定会陪着你的。”她握住了他的手,“坚强!” 祁盛轻嗤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一点也不忌讳跟她讨论这些,因为俩人说到底也是一起长大,比起和雾宿巷别的女孩,江萝跟祁盛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如果你真的不行了,我给你当女朋友吧,祁盛。” “给我当女友,为什么非要在我不行了之后。” 江萝闷闷地靠在窗边,看着车窗上映着的自己的倒影:“因为我很胖啊,但你都不行了,我们谁也别嫌弃谁了。” 祁盛睁开眸子,扫了她一眼。 女孩五官柔顺,眉眼温润,肥嘟嘟的小脸带了几分沮丧。 江萝的确不是他周遭环绕的那种张扬凌厉的大美女,但她身上这股子温柔的气质,却让祁盛感觉很舒服,所以他喜欢跟她相处,很自在。 他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乱讲什么,你知道给一个不行的男人当女朋友,这辈子就完了。” “我才不在乎呢!” “等你长大了,就会在乎了。” “一定不会。”她笃定。 其实…其实江萝过去每每夜阑人静时,思绪天马行空地乱飞时,还真的设想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可能性。 譬如祁盛残疾了,断一条腿,断一只手,被大火烧伤,变成盲人哑巴或者不能生宝宝… 总之,七十二酷刑在她脑海里都给他尝试了一遍,然后变得很惨的祁盛,被全世界嫌弃,再也没有女孩子喜欢他了。 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才有可能落到江萝手里,她不会嫌弃他,一定会好好对他。 江萝神秘兮兮问他:“你这几天量身高了没?” “嗯?” “现在多高了?” “还是老样子。” 江萝从他的书包里摸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自己喝了:“以后,你别喝牛奶了,都给我喝。” “为什么?” 祁盛早就把那个身高赌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都快大半年了。 “我家很穷,买不起牛奶,你已经很高了,不要再长了,都给我喝。” “哦。”他随口答应了。 两人来了医院,祁盛去挂号处挂了一个专家男科,两人坐在椅子上等护士叫号。 周围全是得了隐晦疾病的男人,偶尔能见着陪老公来看病的妻子,但少之又少,江萝前后左右全是雄性生物,而且看到她的时候,这些男人的眼神…就像在男厕所看到女人走出来一样不自在。 江萝更加不自在,脸颊红扑扑的,低头抠着手指甲玩。 祁盛将自己的鸭舌帽戴在她脑袋上,压了压帽檐,淡淡道:“去花园等我。” “没事啊,等会儿你出来又找不见人,耽误时间。” 护士叫了祁盛的号,他深吸一口气,略显紧张地进了医生的问诊室。 这时同样等号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到江萝身边,八卦地问他:“哎,你男朋友得了啥病?是不举啊?还是阳痿?这年纪轻轻的,少见啊。” “不是的。” “那咋来看男科?” “是不小心受了伤。” “咋受伤的啊,你们俩那个的时候,玩脱了啊?” “啊!不是!” 祁盛走出问诊室,便看到江萝脸颊通红地跟身边男人说着话,脸色一沉:“乖宝,过来。” “来了!” 江萝赶紧走过去,祁盛牵着她的手腕,拉着她朝电梯走去:“别跟这些中年男人聊天,被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哦,好。”江萝乖乖点头,又问他,“医生怎么说?” “让我先去照ct。” …… 很快,ct片子出来了,祁盛还没来得及看,江萝比他更着急,接了过来:“让我看看!” 祁盛一开始也没在意,冷笑着说:“你看得懂吗。” 片刻后,他心头一颤,立马意识到了不好,反手就要把片子夺回来,却见他小青梅直勾勾地盯着ct图,瞳孔震颤—— “妈呀!” 12、天台 医院对面的便利店,祁盛买了两瓶水,出来时将一瓶冰可乐递给了江萝。 江萝拧开瓶盖,“哔”的一声,水汽涌动,咕噜咕噜冒出来,猝不及防冲了她一脸一身。 衣襟全湿透了。 汽水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脸蛋流淌着,江萝张开嘴,表情既惊又怒地望向祁盛。 祁盛倚在路灯边,嘴角的弧度上扬,笑得又邪又放肆。 明显,是他的恶作剧。 不止一次了!每次他都能得逞。 也怪江萝自己不长记性。 “祁盛!我要鲨了你!” 江萝扣好瓶盖,使劲儿摇晃了可乐,冲到他面前、对着他喷。祁盛敏捷地跑开,两人纠缠着、追追打打地闹了一路。 “看来那晚踹得还不够狠,早知道没事,我就再用力些!” 祁盛揪住了小姑娘握着汽水瓶的手,将她制服了,拉近自己,轻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急得不行,还抢我的ct图看。” 一提到这个,小姑娘脸颊胀红,瞬间偃旗息鼓,打了蔫儿:“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啊。” “乱说什么。”他松开了她,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江萝眉头拧成了面疙瘩,怨怼地说:“祁盛,你是玷污我眼睛的头号大流氓。” “老子逼你看了?” “那么明显,我一眼就…” 啊啊啊,她在说什么! 江萝狠狠打了自己的嘴巴,呸呸两声,又揪着他狠捶了几下。 祁盛也很烦,一个不小心让她看了,这还不算,还特么是透视图,外面里面…全都看了。 他把江萝拎到巷子边,抵着她,严肃且郑重地跟她商量着:“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胖子煤球他们,特别是你爸,我知道你跟亲亲老爸无话不谈,但这个事…绝对不能说,知道吗?” 祁盛的个子比她高太多了,这个姿势…显得强势又暧昧。江萝脸颊漫了红,乖乖点头:“我又不傻,我爸知道了要生气的,肯定不会说。” “知道就行。”祁盛摸出湿纸巾,替她一点点擦干净了脸上和衣服上的水渍,扔掉纸巾,“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同意吗?” “同意。” 她低头…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胸口这一滩水渍。 ??? 这里能碰? 祁盛完全没注意到刚刚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又补充道,“包括你的闺蜜,不能为了讨好她们,就什么都乱讲,把我卖了。” “我不会说的,谁都不会说。”江萝耳根子都红透了。 不过…他没注意到就算了,不然更尴尬。 祁盛对她伸出了修长的小拇指,跟她拉勾。 他的指甲盖修剪得平平整整,一弯小小的月牙,很饱满。 江萝也伸出了莹润的小指尖,勾着他拉钩,抵住他粗砺的指腹,用力盖章。 祁盛松开她,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你现在可以删除记忆了。” “已清空。” 两人走出小巷,来到路边等车,江萝冷不丁喃了声:“你吃了什么,怎么长那么大。” 祁盛:……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 那段时间,任离总是杵着一根木头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同学们的视野中。 宋悠悄悄告诉江萝,体育生的田径赛,他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参赛了。 江萝望向任离。 骨折以后,他心情一直不太好,总是阴沉着一张脸,也鲜少跟女生们开玩笑了,烦躁地坐在椅子边,偶尔跟他哥们插科打诨聊几句。 注意到江萝在看他,任离眼神飘了过来,吓得江萝赶紧转过身去。 任离盯着小姑娘乖觉的侧影,指尖扣着中性笔的橡胶皮,莫名就不爽。 一开始,他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场球赛祁盛会突然发难,在学校里,他们俩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祁盛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他不会主动招惹谁。任离也不蠢,祁盛这样的财阀公子哥,他更不会去惹。 到底怎么结下梁子的,他一直都没想通。 直到那天,任离去医院拿药,看到江萝跟祁盛一起从医院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很是亲昵,江萝攥着他的衣角,祁盛将胳膊随意地搭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 任离鬼使神差地跟了他们一会儿,暗中观察着。 女孩一看他就笑,手里还提着他的ct袋,一路都在跟他讲话。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说话时,祁盛会下意识地偏头附耳去听,迁就着她的个子。 虽然江萝也没多漂亮,但对他笑起来的样子,宛如冬日里绽放的夏花,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呢。 从医院回来之后,任离心情一直不好,总觉得别扭。 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让人动心的漂亮女孩。 当然,任离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帅得多逆天的类型,也就挺普通一体育生,性格活泼些,会说俏皮话逗女孩开心。 他心里清楚,那些跟他插科打诨开玩笑的女生,心里不一定多瞧得上他。 而这个胖嘟嘟的小姑娘,总是笨拙憨态地跟在美女孟纤纤身边,丝毫不介意成为她的对照组,被别人嘲笑讽刺。 她是个不怎么受欢迎、甚至有点讨好型人格的女孩。 任离甚至觉得自己和她是同一类型,都是被忽视的边缘人。 所以他很想尝试跟她接触试试,当朋友也不错。 但第一次接触,似乎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在她心里成了个无赖小流氓,后来几次聊天都是不欢而散。 甚至,还为此招惹了祁盛。 祁盛已经拥有全校女生的关注了,这么个不怎么受欢迎小胖妞,他也要蛮横霸道地抢走吗。 任离觉得心有不甘。 下课后,他杵着拐杖来到江萝身边,江萝对他自然没好脸色,背过身去看闲书,不搭理他。 “你在看什么?”任离问。 江萝将封皮在他眼前晃了晃:“《动物农场》。” “讲动物养殖啊?看这书,你要考农业大学吗?” “……” 话不投机半句多,江萝不理他,仍旧垂首看书。 任离双手一撑、霸道地坐在江萝的桌子上:“祁盛是你男朋友啊?” 此言一出,前后左右的女同学同时回头,望向他们。 江萝脸连声反驳:“不是!怎么可能!” “不是你男朋友,他为什么帮你出头。” “他什么时候帮我了!” 在学校里,江萝是尽可能避开任何跟祁盛的联系,甚至连话都不跟他讲,路上遇见了也总是假装不认识。 她不想招来女生们的闲言碎语。 前排有女生回头道:“任离,你别瞎说了,祁盛连咱们班的莫黎黎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她。” 莫黎黎是文科1班公认的大美女,会跳古典舞,一颦一笑极具韵味和气质,一双高级丹凤眼,也很有古典美人的味道。 所有人都知道莫黎黎喜欢祁盛,是那种埋藏了很多年的喜欢。 莫黎黎经常去看祁盛打球,甚至去校园广播站为他点过歌,还在他生日那天,在社团广场自由涂鸦的留言板上写过:祁盛,祝你生日快乐——mo。 但大家也心知肚明,祁盛从没正眼看过她。 一次,也没有。 江萝望向莫黎黎,她坐在教室前排,正跟几个女孩示范着古典舞的指尖动作。 她手指修长纤瘦,宛如灵动鸟儿一般,粉色的指甲盖带着莹润的光泽。不用看脸,只看那双手就能知道一定是超级漂亮的大美人。 不像她肉肉的小胖爪。 上课铃声响起来,唐兴他们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冲任离喊道:“任哥,走啊,上体育课。” “老子这样,上个毛的体育课啊。” 任离撑着拐杖,大咧咧地坐在了江萝身边的位置。 江萝本来也不想去上体育课。 每次体育课,她都会因为“特殊原因”,引来一些坏男生异样的眼神和坏笑。 所以她时常用生理期作为借口,不去上体育课。 体育老师咸鱼一条,不怎么管学生,爱上不上。 因此,每每体育课,总有那么些学霸学鸡不肯去,窝在教室里疯狂地刷题卷成绩。 江萝,也是其中之一。 但今天,她不想和任离这讨厌鬼一起呆在教室里,索性去了操场集合。 待她走后,任离将她的阅读笔记本拎过来,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 不得不说,她看过的书真的很多,古今中外,人物传记、小说名著、历史游记…她什么都看,本子上密密麻麻地摘录了很多她喜欢的句子。 任离翻到最后,看到还有一些诗句的摘录——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木犀花正盛,吹入满楼香 衰兰无苗土花盛,长松落雪孤猿哀。 …… 翻了两页,全是类似的句子。 当然,语文老师总会叫他们摘抄一些好词好句古诗文,一开始,任离没怎么放在心上,还想着这小丫头学习挺努力的。 打了个呵欠,他扔了本子,趴在她桌上睡大觉。 睡了两分钟,忽然间,任离一个激灵乍醒,再度翻开了江萝的摘抄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些看似毫不关联的诗句,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 每一句诗里都有同一个字—— 盛。 …… 江萝脸颊羞得通红,走走停停,好几次都准备放弃800米的训练了。 不为别的,以唐兴为首的几个男生,吊儿郎当蹲在操场边,每每她经过时,他们就会吹口哨,拿手机对着她拍照。 正值烈日当空的盛夏时节,江萝再想遮掩也不可能穿太厚的外套,一件宽松的短袖卡通t恤,跑起来肯定是“波涛汹涌”。 800米跑步是体育课标配,每节课都要跑,以前江萝能躲则躲,躲不开有只能硬着头皮跑。 她不怕累,但她畏惧男生们异样的眼光。 那眼光…简直像刀片一般凌迟着她的体面,自尊心全然崩塌,无尽的羞耻几乎快要把她吞噬了。 “快来看啊,我们班波|霸太猛了吧。” “绝了。” “可惜是个肥妞。” “她怎么这么大,是丰胸了吗?” …… 江萝一边跑,一边擦着眼泪,终于坚持跑完了800米。 酷刑结束,宋悠很生气地牵着她要去找体育老师告状评理。 江萝看看周围同学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知道,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 如果闹大了,她会被更多人嘲笑,一传十、十传百,周围好几个班都会知道,然后每当她经过走廊时,就会有一大帮男生不怀好意的视线追着她。 多可怕啊,任何人的眼神只要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钟,她都会胡思乱想。 这是她没有办法逃离的怪圈,谁让她是猪猪妹,谁让她发育成这样… 江萝拒绝了宋悠的好意,一个人跑回了教学楼。 窗边,祁盛懒散地转着笔,在本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绘着素描静物,余光一扫,看到女孩经过理科班走廊,边跑边哭。 祁盛心跳慢了拍,蹙了蹙眉,在小姑娘跑开后,他扔了笔,站起身对数学老师道:“上个厕所啊老师。” 说完也不等老师反应,径直从后门走了出去,嚣张得很。 周围同学低低议论着,换了其他人指不定被请到办公室批评教育。 但优等生…总有某些特权,他帮数学老师拿下了不少竞赛奖项。所有老师对他都是又爱又恨,也不会管得太厉害。 天台风很大,地上落着几颗烟头,在这里可以眺望对面连绵不绝的山脉,整个夏溪一中都尽收眼底,视野极佳,风景绝美。 这里是祁盛的秘密基地,一般的学生上不来,他帮楼管大叔修好了收音机,还送了大叔一个音质极佳的edifier耳机,大叔喜欢他喜欢得不行,索性便将天台钥匙给他了。 他跟几个朋友时常来这“秘密基地”放空,有时候,也会来这里独处看晚霞。 后来江萝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祁盛离开时不会锁门,因为她来这里的次数比他还多,每次受了委屈或者难过掉眼泪,江萝不想被任何人撞见,都会来这里一个人默默消化情绪。 今天也是。 祁盛进来后,顺腿一踢关了门,也没问她为什么哭,无声无息地走到她对面。 江萝看到祁盛,慌忙低下了头,用手背倔强地擦掉眼泪。 祁盛背靠着灰色的墙面,懒散地从裤兜里摸出烟,咬住,然后垂首点烟。 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冷白,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刚睡醒似的 风很大,打火机咔嚓几声响,没点燃。 江萝走过来,踮起脚,习惯性地伸手给他挡了风,帮他点燃了烟。 少年深吸一口吸,避开江萝,吐在了旁边。 凛冽的薄荷气息,随风飘散。 “这么乖。”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哭成这样了还要帮我做事。” 江萝重新坐回阶梯边,继续专心致志地低头抽泣,只是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祁盛看着她就想笑,走过来,陪坐在她身边:“说说,谁欺负你了?” “所有男生。”江萝哭得襟前一片湿润,她用袖子擦了眼泪,哽咽着说,“我平等地讨厌学校里的每一个男生。” “也包括我?” 江萝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睫毛,望了身边的少年一眼。 他侧脸轮廓锋利而英俊,垂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眼神柔和地扫着她。 “不包括你。”江萝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是唯一不会笑我的男生,我只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几秒后,祁盛搂过了她的肩膀,怕烟头烫到她,所以只将手肘搁在她肩上:“作为唯一一个不被讨厌的男生,肩膀借你几分钟。” 江萝本来都不想哭了,他这个动作,让她心里的委屈如浪涌般…涌了上来。 她知道祁盛没别的意思。 他一直都是很善良的男生,就算平时表现得像个混蛋,但他在路边遇到受伤的小流浪猫都会送到宠物医院。 他很好很好。 靠着少年硬实的肩膀,江萝哽咽地控诉着,越哭越委屈—— “我讨厌他们叫我那个难听的词。” “我讨厌所有用那种眼神看我的男生。”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啊。” 祁盛按灭了烟头,面无表情地扫了她胸口一眼:“等会儿放学等我。” “做什么?” “带你去买更合身的内衣。” 13、奶茶 江萝自幼便没见过没有妈妈了,而她爸江猛男,又是个神经粗线条的超级直男。 因此,很多女生成长路上的必备知识…她都没办法通过父母的教导而懂得。 雾宿巷男生居多,江萝的童年和少女时期,一直都很寂寞。 零几年虽然有了互联网,但信息仍旧相对比较闭塞,小屁孩江萝即便上网、也只会玩一些类似于泡泡堂、4399小游戏之类的,网上更是没什么新鲜事。 她对于外界的信息认知基本都通过电视或者杂志获取,生理期这些女生的必备知识,没有妈妈教她,她便无从获取、一无所知。 五年级,初潮到来的那天,雾宿巷几个孩子们聚在祁盛家书房打电玩游戏。 经过祁盛允许后,江萝打开了他的电脑,玩她超级沉迷上头的一款经典游戏——《黄金矿工》。 那时候,整个雾宿巷只有祁盛家有电动游戏机,也只有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电脑,windowsxp系统,电脑上安装了很多的游戏。 祁盛家对于雾宿巷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他电脑上很多游戏都是胖子或煤球他们安装的,譬如《侠盗猎车手》、《帝国时代》,而《黄金矿工》这款游戏,则独属于江萝。 祁盛坐在书房的飘窗边,拎着2b铅笔绘素描,抬眸扫了一眼专心玩游戏的江萝。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钩子,看准时机,按下鼠标右键,钩子探入地洞里,抓住了一块超大黄金,哗啦啦的金币入账音效,小姑娘开心地举起双手:“yes!” “这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啊。”胖子拿着祁盛的ps游戏机,“一起来赛车啊?” “不玩,我要冲记录。” “你两年前就开始玩,现在玩了多少关了。” 江萝还没来得及回答,祁盛帮她回答了:“14343关。” “我靠!”煤球听到这话,都震惊地抬起了头,“恐怖!” 胖子费解地盯着屏幕上来回晃悠的铁钩子:“这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抓来的金币钻石,它也不能兑成现金啊。” “我就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通关。”江萝认认真真地玩着游戏,“想知道矿工老人最终结局是什么,究竟是赚够了钱回去、安享晚年,还是死在了矿洞里呢。” “也许这游戏压根就没有结局!”胖子说道,“傻了啊,一关一关的,永远玩不到结局。” “才不会,任何故事都有结局。”江萝笃定地说,“我一定要玩到最后,祁盛你不要清空我的《黄金矿工》纪录哦!不过,你要是闲下来,也可以帮我通关。” 他懒洋洋地喃了声:“好~” 江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但她一起身,胖子忽然惊呼了起来:“猪猪,你流血了!” “啊?” 所有人抬眸望去,只见江萝的卡其色裤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不规则血点,祁盛的人体工学椅网布上也浸润了一点血迹。 江萝呆住了,回头看自己的裤子,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地问:“我、我受伤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知道。” “肯定是,不然怎么会流血呢!” 江萝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 这时候,在场的另一个女生隐约记得妈妈好像说过这回事,于是对江萝道:“你肯定是来月经了!”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来。” “那我会死吗?” “不会死的,我妈妈说,如果我来月经了,就要第一时间回家。” “那我也赶紧回家吧!”江萝慌慌张张地提起书包遮住裤子,朝门边跑去。 门边,祁盛一把揪住了小姑娘连衣帽:“你家里有人?” “没有,我爸…在出摊。” “那你回去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江萝脸色惨白,嗓音都在颤抖,“我要去医院吗?” 女生笃定地说:“不用去医院,我妈妈讲的,这没什么,是正常现象。” “那你妈妈有说该怎么办吗?”祁盛问她。 “没说,只叫我赶紧回家就对了,她会帮我解决的。” 江萝惆怅地揪紧了衣角,手足无措。 虽然她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天然的羞耻感,还是让她胀红了脸,又看着人体工学椅上那一小块的血迹,她感觉自己真不如躲进《黄金矿工》的地下隧道里,永远不要出来了。 她低头啜泣了起来,很伤心。 祁盛立刻拿起了电话,给正在买菜的保姆阿姨拨了过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 挂掉电话,祁盛淡定地说:“没什么问题,徐阿姨马上回来了,胖子你们先回去,江萝留下来,阿姨会有办法。” “哦,好。” 胖子和煤球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游戏手柄,拎了书包准备离开。 忽然,祁盛叫住了他们:“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的父母。” “啊。” 胖子和煤球都准备出去跟其他小朋友大肆宣扬江萝流血的事情了,听到祁盛这样说,他们犹豫地对视了一眼。 祁盛加重了语气:“敢说出去,以后再别来我家了,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就当没有发生。” 这句话颇具威慑力。 要知道,祁盛家对于雾宿巷的孩子们来说,那是天堂一般的存在。他家有游戏机、有电脑、还有乐高和各种新奇玩意儿… “放心,坚决不会说的!”胖子和煤球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还一一跟江萝拉钩盖章,祁盛这才放他们离开。 不过十分钟,阿姨便拿着提着黑色口袋匆匆走进来。 她脸上渗着汗,很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赶回来的。 “萝萝,你跟我来吧,没事的,不要哭了。” 阿姨温柔地将江萝带进了卫生间,帮她冲了澡,又收拾了所有的一切,给她换上新买的干净内裤,教她怎么使用卫生巾。 那条裤子弄脏了,着实没时间买新的,江萝只能穿着祁盛的黑裤走出来。 祁盛小学时候还没怎么长个子,跟胖子煤球他们比起来,他算矮的。他是初中开始疯狂蹿个儿,后劲十足,超过了雾宿巷所有男生。 所以这会儿让江萝穿他的裤子,竟也意外地合身。 收拾清爽之后,江萝走出卫生间,看到祁盛正在用湿润的温帕子擦拭他的人体工学椅的透气网布,擦得非常仔细。 她知道祁盛特别爱干净,到了近乎洁癖的程度,以前有男生故意用脏兮兮的泥巴手蹭他的衣服,祁盛直接一脚给他招呼过去了。 羞耻感再度席卷而来,江萝低头啜泣了起来。 祁盛坐在地毯上,好奇地问:“痛吗?” “不痛。” “那你哭什么。” 小姑娘用蚊子般微弱的嗓音说:“弄…弄脏了。” “哦,你说这个。”祁盛看了眼椅子,“没什么,一点点,擦干净就行了。” 他如此自然的态度,顿时消减了江萝的羞耻感,她接过了祁盛手里的帕子:“我帮你擦。” “不用,你坐着吧。” 阿姨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拎着她脏兮兮的长裤子:“萝萝,你的裤子我洗好之后,晾干了给你送过来啊,你暂时先穿着阿盛的吧,你俩身高差不多,挺合身的。”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自己拿回家洗吧。” “你还是个小孩,会洗衣服吗?” “平时都是爸爸给我洗衣服,但是我自己给自己洗内衣裤。” “你爸可真贤惠。”阿姨露出了慈祥和善的笑容,“不过这裤子啊,还是我帮你洗了吧,顺手的事儿。” “谢谢阿姨。”江萝十分感激地望着她,“您真好。” 阿姨拎着衣服去了洗衣房,一边给她搓着裤子,一边安慰受惊的女孩:“其实没事儿啊,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个,每个月一次的,很正常,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家里随时准备好卫生巾,书包里也放几张,每次换的时候,记得要洗手,还有,生理期间,一定要多喝热水…” “阿姨您慢点说。”江萝赶紧从书包里翻出小本子,“我记下来。” “不用写,你记下来就行了。” “唔,我有点记不住。” 阿姨看着单纯天真的小女孩,禁不住笑了起来:“阿盛能记住吗?” 祁盛走过来,搓洗了抹布,点点头:“能。” 他脑子一向够用,过目不忘,很多东西听一遍只要过了脑,都能记下来。 他对江萝说:“我给你记着了。” “哦,好。”江萝红着脸说,“那以后你记得要提醒我。” “嗯。” 阿姨将裤子拧干之后,晾晒在架子边:“其实这些,本来应该是你妈妈跟你叮嘱的,你爸肯定也没跟你说过。” “没有,他可能都不知道…” “以后有不懂的事,就来问阿姨。” “谢谢阿姨。”她望望祁盛,“也谢谢祁盛。” “不用。” 保姆阿姨留江萝吃晚饭,说今晚正好家里炖鸡汤。 但江萝觉得自己已经够给他们添麻烦的了,所以坚持回家。 阿姨用眼神打量祁盛,询问他的意思,毕竟他才是这个家里的小主人。 祁盛漫不经心问:“你回家有人做饭?” “我去我爸摊子上吃河粉,吃完回家写作业。” “留下来,陪我吃晚饭。”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命令式口吻了。 他对江萝,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口吻,非常心安理得地让她做这个、做那个。江萝脾气好,从来不会拒绝他。 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阿姨用座机给江猛男的小灵通打了电话,简单地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 江猛男挺不好意思,连声感谢,又具体问了阿姨一些卫生巾的品牌和注意事项,这才挂掉电话。 阿姨去厨房做晚餐,祁盛见小姑娘忽然变得拘束起来,也不玩他的电脑游戏了,也不去书房看书了,一个人规规矩矩站在墙边,连坐都不敢坐,生怕再弄脏椅子什么的。 “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祁盛拉她坐在地毯上,还塞了个抱枕给她,让她抱着。 “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流血是什么感觉。”他像在跟她探讨书本知识一样,颇感兴趣地询问着她各种感受,“怎么会不疼。” 江萝稍微感受了一下:“胀胀的,真不疼。” “可是如果持续流血好几天,不会死掉吗?” “啊!你别吓我。” 厨房里,阿姨听到两人的对话,说道:“这是正常现象,说明女生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你居然长大了。”祁盛伸手摸了摸她乖巧的西瓜头,“谁允许你长大的?” “哼,我需要谁的允许吗?” “你会不会比我长得更高。” “肯定会!”她笃定地说,“我现在就比你高。” “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那…那我等等你吧。”江萝抓了抓他的手,“你快点长大,别让我等太久。” “行,我尽量。” 吃过饭后,江猛男来家里接了江萝,连声跟阿姨道了谢,还给祁盛家里送了水果,阿姨笑着说真是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他一个人带孩子也辛苦。 江猛男牵着小姑娘跟他们道别,出门时干脆单手她抱起来了,没让她走路,关切地问:“怎么样乖宝,痛不痛啊,爸爸真是没用,每天连轴转,没注意到你都这么大了,今晚爸爸不出摊了,回去陪你,你心里有啥就跟爸爸说。” “没啥呀。”江萝抱着老爸的颈子,回头看向门边的祁盛。 祁盛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似乎在说—— “长大,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 自那以后,江萝便从来没有为来月经的事情羞耻过了,因为那意味着她长大了。 而长大…是超酷、超厉害的事情。 祁盛果然帮江萝记住了阿姨的叮嘱。 班级里,他坐在江萝后排,每个月的这两天,他都会时不时戳戳她的背,跟个复读机似的提醒她—— “喝热水。”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每个月初的一至五号,他还是会时不时提醒江萝,喝热水。 江萝例假时间没那么精确,周期轮替,有时候是十几号,有时候是二十几号…早就已经不是固定的那几天了。 这些,她都没告诉祁盛。 因为那几天,祁盛会变温柔,不叫她帮他跑腿做事,叮嘱她喝热水,甚至有时候还会骑自行车载她回家… 江萝甚至也会装一下,没来,也在那几天装成来了的样子。 然后真正生理期的时候,她就会忍着腹痛,假装若无其事地跟着祁盛去网吧,体育课帮祁盛买水,和他一起去书店看书… 简直鬼迷心窍。 …… 总而言之,就初潮弄脏他椅子这事儿,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羞耻等级属于是要床板捶穿的程度了。 但这些年,江萝回想这件事,最鲜明的印象不是羞耻,而是…祁盛对她竖起的大拇指。 江萝和祁盛的关系亲近,超过了煤球和胖子,超过了所有人,所以即便是买内衣这种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前几天还陪他去医院呢。 下课后,祁盛给她打了电话:“在哪儿?” “在校外,港茶店门口。” “跑这么远,老子懒得找了。” “港茶店啊,难道你没喝过吗?好找的,就在出校门左转第二条街进来走50米然后右转走30米看到台球室之后再穿过那个巷子。” “……” 江萝知道祁盛肯定想骂人了,她赶紧补充:“主要是为了帮你买一杯奶茶,感谢你这样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一堆彩虹屁吹出来,祁盛甚至能想象小姑娘一边说、一边脸上贱兮兮笑的样子,他终究压下了火气,冷冷道:“等着。” “嗯!等你!” 祁盛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他让她等他放学,肯定指的是去教室门边等。 但江萝没有勇气直接跑去祁盛教室门口等着,且不说孟纤纤看着,就算是班上其他女生,看到她和祁盛走在一起,只怕也要背后各种闲话了。 她想平静地度过高中,最好…还是低调些。 江萝捧着一杯珍珠奶茶,在门边耐心地等着祁盛。 那几年奶茶店并没有风行全国,这家港茶店是校园周围仅有的一家卖奶茶的店铺,且品种十分有限,珍珠奶茶就是他们的招牌产品了。 不过,生意也是好得惊人,上下班高峰期,这里买奶茶的人能排队好几米。 远远的,江萝看到孟纤纤和几个打扮很靓、很潮的街舞队女孩走了过来。 “猪猪,你怎么在这里啊?”孟纤纤扬手和她打招呼。 “买奶茶。”江萝居然有点紧张:“你也是吗?” “嗯,等会儿要去x社区那边跳舞,一起来啊,顺便介绍你给队里别的朋友认识。”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再来。” 孟纤纤有些疑惑,因为平时都是江萝求着她想来看街舞队的训练,今天倒有些反常。 “你在这里…等朋友?” 江萝更加紧张了:“是…” “文科班的吗?” 她抿了抿嘴。 其实…其实说等祁盛,也没什么,本来他俩就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但那晚夜聊之后,江萝知道孟纤纤原来这样喜欢祁盛,就莫名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是我们班的一个朋友…”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孟纤纤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 孟纤纤走出十几米之后,对身边女孩道:“你们先去社区,我等会儿过来。” “怎么了纤纤?” “没事,你们先去。” 朋友们离开以后,孟纤纤兀自走进街对面的一家饰品店,望着奶茶店门口的江萝。 这胖姑娘一直很控制饮食,据她的观察,她平时一点儿奶茶和糖水饮料都不沾的,而且也很节约。 她手里那杯奶茶,绝对不是给自己买的。 肯定有猫腻。 果然,不到一刻钟,孟纤纤就看到祁盛的自行车停在了奶茶店门口。 他单脚落地,撑着车,夕阳照着他火红色的篮球衫,带着一身夏日阳光的气息。 江萝走了过去,跟他说了几句。 祁盛将自行车锁在了奶茶店门口,揽着她朝步行街走去,江萝躲了躲,还是被他用锁喉的姿势兜了过来。 姿势当然很强势、也很哥们。 祁盛从来没拿她当女孩,揽着她的时候还使坏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江萝将那杯一看就很难喝的珍珠奶茶递给他,祁盛没接,就像他无数次拒绝其他女孩送来的各种不喜欢的零食甜品。 祁盛这个人,一身的大少爷毛病,吃喝方面挑剔至极。 他从来不喝这些奶茶粉勾兑的劣质饮料。 孟纤纤嘴角绽开一抹冷笑。 不想,当江萝插上吸管、准备自己解决这杯奶茶的时候,祁盛的脑袋挪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果然难喝。”他评价。 江萝叼着吸管尝了尝:“还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