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灵异BOSS误认成恋爱对象》 1、垃圾交换 【亲爱的宿主,恋爱游戏即将开始!】 【祝您恋爱愉快!】 …… 滋、滋、滋…… 〖在副本开始之前偷偷把宿主送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只是借用一下场地而已。〗 滋。 …… 齐晖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个世界。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整个世界是明亮的。 他正站在一所高中面前,铁制的老旧校门有点生锈,往两边敞开,露出了校园的内部,往学校里面看去,能看到花坛、树荫和几栋教学楼。 校园里,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特别热闹,他们身上洋溢着肆意的青春,就像是枝头上的小鸟,好像下一秒就能展翅飞上蓝天。 齐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同款校服,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这时,脑海中传来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信息。齐晖站在原地开始接受信息。 他是这所高中的一名普通学生,就读于高三(1)班。 因为某些原因,他独自一人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旧小区里。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2点,作为一名走读生,午休结束后,他从家里来到学校,正准备去教室上课。 接受完信息后,齐晖按照脑海中的路线,走进学校的大门,混在学生中前往角落的一幢教学楼。 路过花坛,穿过小广场,走过一条林荫道,齐晖到来到了这幢位于角落的高三教学楼。 教学楼的外墙上带着岁月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孤零零的一幢,被树荫包围着,看起来很清静。 一楼是老师的办公室和印刷室,在走廊的正中间有一道楼梯通往楼上。从二楼开始,就是教室了。 高三(1)班就在二楼的最右边,旁边就是饮水机。 齐晖通过安着不锈钢扶手的楼梯走上二楼,来到走廊最右边的教室。 刚刚走到高三(1)班的班级门口,齐晖还没来得及进去,就有人被推搡了出来。 那个被推搡的人撞到了齐晖身上,齐晖下意识的顺手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齐晖出于人道主义问道。 被推搡出来的人低着头,低头的动作和过长的刘海,让人看不见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齐晖,你放开他。你不嫌恶心吗?”教室里,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皱了皱眉,看着他们嫌弃地大声说道。看起来应该是他把人推出来的。 齐晖确定被推搡出来的同学站稳之后,才放开了手,然后告诉那个说话的男生:“你这种行为叫校园暴力。” “我可以向老师举报你。” 虽然齐晖感受不到别人的感情,但是,能顺顺利利长那么大,他懂很多社会常识。 比如,被欺负的人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 无法分辨的时候怎么办呢? 先阻止再说吧。 齐晖就是这么决定的。 “你!”牛高马大的男生咬牙切齿地看着齐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瞪了教室外低着头的那个男生一眼,然后转身回自己座位去了。 事情暂且平息了。 齐晖向身旁低着头的男生点了一下头,然后走进教室,准备回自己的座位。 马上就要上课了。 学生应该在老师来之前回到座位上坐好,做好上课的准备。 一走进教室,齐晖就看到了几个空瓶子。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几个饮料瓶散落在地,非常显眼,吸引着人的眼球。 有一个瓶子滚到前面,躺在过道上,一头靠着一只桌脚,附近的同学没有人去理会它,仿佛这个瓶子并不存在。 一切轨迹的源头,是教室后面那一张孤零零的桌子。 桌子不知道怎么被撞歪了,大喇喇站在那里,露出塞满试卷课本的桌肚。远处的椅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又脏又破的薄书包,椅子的脚下则是一团黑色塑料袋。 “铃铃铃——” 突然,上课的铃声响了。 整个校园里,还没有回到教室的学生,都立马急急忙忙地跑回教室,而教室里的学生也拿出了课本,准备上课。 教室外的那个男生终于动了,他低着头走进来,顺着过道走向教室后面。 一路上,他都低着头,路过地上的饮料瓶时,沉默的捡起来。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老师很快就会到达教室。 如果老师来了,这位同学还没有把东西捡好,回到座位上,不太好吧? 齐晖快步走了过去。 低着头的男生沉默的捡着空瓶子,突然,一只白皙的手闯入了他的视线。 有别于他自己苍白而带着伤痕的手,那只手白皙干净,看起来很柔软。 白皙的手捡起了一个空瓶子。 低着头的男生微微抬起一点头,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手的主人。只是抬起来片刻,男生又低下了头,依旧沉默着。 他沉默得像是一只在角落里发烂的蘑菇,无人在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在意。 快步走到教室后面的齐晖,迅速的帮忙捡起地上的空瓶子。 很快,地上的饮料瓶就都被捡起来了。齐晖跟着男生的脚步,走向那张摆得歪歪扭扭的桌子。 “吱——” 桌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桌子被重新摆正了。 低着头的男生捡起地上的黑色垃圾袋,把捡起来的饮料瓶装进垃圾袋。 齐晖走过去,把手里的空瓶子也装进去。黑色垃圾袋很快装的鼓鼓的。 时间紧急,老师应该马上要到了。 齐晖点了一下头就转身离开,走向自己的座位。 在他身后,拿着黑色垃圾袋的男生,直直的站在那里,好像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好像没有。 赶在老师到来之前,齐晖回到了座位,坐下后拿出课本放在桌上,准备上课。 周围的同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种目光,从刚才齐晖走向教室后面时就开始存在了,同学们一直看着齐晖,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物。 齐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准确来说,他从来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齐晖,你……”同桌欲言又止,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能理解齐晖的所作所为。 “要上课了。”齐晖打断了他的话。 同桌只好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 前来帮忙的少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着黑色垃圾袋站着的人,也慢慢低下头,把手中的黑色垃圾袋放在桌子下。 黑色垃圾袋团在桌子的范围里,不打扰着别人,哪怕等它的主人坐下时,双腿和黑色垃圾袋挤在一起,也没有把黑色垃圾袋放在外面。 低着头的男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拿出干净平整的课本在桌面上放好。 对于齐晖来说,教室后面那个男生,只是一个家境不好勤工俭学的同学。 很快,在正式上课铃响起之前,老师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教室,大步走上了讲台,提了提眼镜,开口说道:“同学们,拿出课本,准备上课了。” 齐晖打开课本,开始好好上课。 虽然齐晖在现实中早就已经高中毕业了,并且是来谈恋爱的,但是,既然现在是学生,那么他还是会完成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认真的听课,写作业,一个下午恍惚而过。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布置完作业,终于宣布放学。 窗外的夕阳已经橙黄,光大束大束从云层里照出来,其中一束从遥遥的天边照进了教室,把教室照得一片昏黄。 齐晖还在收拾课本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收拾完课本站起来,齐晖准备离开教室,无意间看向教室后面,发现教室后面已经空了。 那个勤工俭学的同学已经走了。 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齐晖走出教室准备去吃饭。 作为独自一个人住的走读生,齐晖需要自己做饭。 齐晖的选择是:饭堂。 作为当代年轻人,齐晖虽然有一点特别,但是很好的秉承了广大年轻人的特性——能不做饭就不做饭,选择外卖是拉动内需。 慢悠悠地走在黄昏的校园里,齐晖在路过学校大门时,看到了外面一个很有特点的身影。 那个人低着头,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正在翻找着垃圾桶。 他找到了什么,弯了弯腰,伸长手拿起来。一个饮料瓶在夕阳下闪着浅金的光芒,好像那么美好。 饮料瓶被扔进了黑色垃圾袋,那个人带着黑色垃圾袋走向下一个垃圾桶。 齐晖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同情什么的,应该很不需要。 至少齐晖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感受不到别人的感情,其实齐晖有很多认知,都是自己乱来的。 自己定下。 然后? 然后就这么定了。 错和对,齐晖不去理会。如果真的错了,那么他被现实毒打一顿改过来就好了。 齐晖去到饭堂,点了个套餐,吃了一口感觉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决定以后就在饭堂吃饭了。 晚饭之后就是晚自习了,高中生的生活永远与学习密不可分。 看晚自习的老师很严格,坐在讲台的椅子上,一边批改作业一边不时抬头看一眼,同学们都兢兢业业学习,完全不敢有小动作。 教室后面的座位是空的,那个同学没有来上晚自习,但老师好像没有追问怎么有人没来上晚自习的打算。 同学们也有没诧异的表现。 好像大家都默契的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上晚自习。 可能是在勤工俭学吧。 齐晖也不好奇,他认真的看着作业本上的题目,在草稿纸上验算。 下了晚自习,齐晖就回系统安排的房子休息了。房子是两室一厅,虽然装修陈旧,但是干净温馨,齐晖还是很满意的。 时间就这么一连过了几天。 课间休息,齐晖在座位上和题目斗得你死我活,等终于放下笔休息时,他一边拉拉指节放松,一边看着班级里。 来到这里几天了,系统安排的恋人什么时候出现? 班上的同学们埋头刻苦学习的学习,三五个围在一起说话的说话。 没有什么特别的。 齐晖休息了一会儿,只能选择继续做题。 在班级中央,一个帅气霸道的男生似乎无意间看了齐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和自己旁边的人说话,其中那个牛高马大欺负人的同学就在这个小团体里。 努力做着题的齐晖,笔下的痕迹突然越来越淡,笔尖在纸上划出几道断断续续的痕迹,然后归于空白,只在纸上留下凹痕。 齐晖停下了笔。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他终于把一只笔写没水了。 齐晖从书包里拿出了新的笔芯,拧开笔头,更换了笔芯,然后拿起那只旧笔芯,走向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边。 教室的垃圾桶就在那张孤零零的桌子旁边。 那张桌子不显眼,那张桌子的主人更不显眼。 低着头的人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齐晖从他身边路过,把旧笔芯扔进垃圾桶,就回去继续做题了。 他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有一双眼睛悄悄的抬起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低了下去。 低着头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双苍白带着伤痕的手,现在正在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害怕着什么,在恐惧着什么。 上课。 下课。 放学。 这一次放学,班上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后面那个一向来早早离开的身影还坐在那里。 齐晖起身离开之前,也看到了那个身影,愣了一下,他没有打扰那个身影,走出教室离开了。 慢慢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一个人。 所有人都走了。 教室里一片冷清,好像连人气都被人群带走了,只剩下挤压着人的寂静。 坐在教室后面的、好像呆滞住了的那个人,突然动了。 他站起来,低着头,走到了垃圾桶旁边,弯下腰开始翻找垃圾。 苍白干瘦带着伤痕的手,翻开一个个纸团、包装袋,终于在底层找到了一只旧笔芯。 被丢掉的东西,就是不要的了……对不对? 就是垃圾……对不对? 那他找到了,可以给他吗? 心脏里是小心翼翼的祈求。 干瘦的手握紧了旧笔芯,然后又慢慢放松。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把旧笔芯一点点擦干净。 接着,他在桌上铺好一张纸巾,把旧笔芯放到纸巾上,小心翼翼地包好,最后像是放好一块珍宝一样,把它放到了书包最里面的夹层。 就像是在保管一件宝物。 藏好了宝物之后,他心满意足,唇边有了一点小小的弧度。 心脏里满是快乐。 腐烂的东西,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宝物。 齐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过着普通的日常。上课,刷题,吃饭,休息,是一个十足的好学生了。 而这一周的周四,高三(1)班迎来了难得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终于不生病了,而且看起来健康得能立马上梁山。 “这节课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走进教室说道。 “耶——!芜湖!” 同学们都沸腾了,终于能从学习的高压下喘口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体育老师去操场,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后,不少人激动的心情还没散去,振奋着喊话自己还能跑十圈。 体育老师没理这群难得出来放风的学生,让他们自行组队垫排球。 齐晖拿到了排球,看了看周围,同学们都找到朋友两两组队了,享受着这难得的体育课。只有一个人,站在远处的角落里,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 果然,没有人和他组队。 齐晖拿着排球走过去。 “陆果。” 在一个班级那么久,齐晖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站在角落低着头的人,微微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沐浴着阳光,仿佛从光里走出来的少年。 “要和我一组吗?” 陆果眯起了眼睛,明明刘海太长挡住了眼睛,却还是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一点刺眼。 2、垃圾交换 阴沉的少年停顿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热烈的阳光从头顶上打下来,散发着热和光明,在他脚下拉出一条消瘦的影子。 齐晖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清他被刘海遮挡的面容。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齐晖只是来找陆果组队的,陆果答应了就好。 “那我们去那边吧。”齐晖抱着排球,指了指操场的一角,那个地方正好没人。 陆果依旧点了点头。 于是齐晖抱着排球,带着陆果往操场角落走去。 齐晖走在前面,脚步快一点,而陆果走在后面,脚步慢一点,在远处看去,陆果就像是黏在齐晖身后的一条漆黑影子。 紧紧的跟着,贪婪又无措。 操场正中央的一个小团体内,有人无意间看向操场角落,然后发现了这一幕。 “我去!”他夸张地说:“不会吧?那家伙跟着齐晖?齐晖也不嫌……”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教室里推搡陆果的那个牛高马大的学生,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好了,练习吧。”小团体中,帅气又霸道的男生收回了似乎不经意间看向那边的目光,拿着排球开始练习。 “好,苏哥。”面对这个小团体中的老大,牛高马大的学生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没再关注操场角落的那两人,开始练习排球。 学生们都两两组好队了,开始搭配着练习,整个操场更加热闹起来。 而在练习排球的间隙里,那个帅气霸道的男生,偶尔不经意间看向操场角落,看到正在练习排球的两个人,感觉有点刺眼。 收回目光,帅气霸道的男生继续练习排球,只是神情有些不虞。 操场的角落里。 齐晖正在和陆果一起认真练习排球。排球被高高垫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被另一个人精准的接住,垫击回去。 苍白带着伤痕的手接住排球,排球在手腕一碰即返。一双被刘海遮挡的眼睛正在看着对面的少年。 阳光太过刺眼,好像模糊了周围的景色,连带着面前少年的轮廓都被明亮的光模糊了。 过亮的画面里,只有少年的那一双眼睛能被看清楚。 比普通人眼睛颜色淡一些的眼睛,像是一块褐色的漂亮琥珀,长长的睫毛因为阳光而有些微微垂落。 砰。 排球被接住了。 周围的景色好像恢复了正常,周围同学们的声音突然像海浪一样传来,打破了奇异的寂静。 在长刘海下面的眼睛眼瞳颤了一颤,然后睫毛垂下,片刻后才抬起。 体育课很快就结束了。太久没放松的同学们还了排球之后,和伙伴们边说边笑地结伴回教室。 还了排球之后,齐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陆果说道:“你的排球垫得很好。” 能精准的接球,基本上不打偏,让两个人不用时不时跑去捡球,陆果真的是垫排球最佳拍档。 陆果沉默一下,才回应道:“嗯。” 以前没人组队时,他会自己一个人在角落练习,因为体育课期末考试要考。 陆果依旧低着头,沉默寡言,和周围欢声笑语的同学很不一样。 他能听到路过的同学们都在聊天,偶尔有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会惹起一片笑声。 陆果垂落在身旁的苍白的手,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齐晖没有在意和陆果走在一起是安静的,他们一路向着教室走去。 路过小卖部时,齐晖的脚步没有停顿,而是继续和陆果一起往教室走去,顺便提起话题吸引陆果的注意力。 而走在前面的一些同学,已经浩浩荡荡拐进小卖部里买水去了。 一节体育课下来,齐晖出了很多汗,说实话也想买一瓶冰冰凉凉的饮料。 但是,齐晖自己一个人喝怪怪的,请陆果喝也怪怪的。 所以齐晖就当没看见小卖部。 少年人嘛,总是有自尊心的。 齐晖也是从一个少年人长过来的,作为一个曾经的少年人,他很愿意维护一下少年人合理的自尊心。 “陆果,下次体育课还能和你组队吗?”齐晖开口说道。 果然,话一出口,就吸引了陆果的注意力。 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阴沉少年微微抬头看向齐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回应道:“嗯。” 他们路过了小卖部,走向高三的教学楼。 “那太好了。”齐晖笑着说道。 阴沉的少年看了他一会儿,才重新低下头。 回到高三(1)班,两个人就分开了。齐晖回自己的座位,陆果走向教室后排。 看到齐晖回到座位,正在走向教室后排的陆果脚步停了下来。 过长的刘海遮挡着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站在那里,像是海水中一根腐朽的立木。 从踏进教室就褪去的阳光,好像现在真正完全褪去了,随之而来的是阴冷,他应该习以为常的阴冷。 不知道为什么,习惯到甚至一直没发现的阴冷,泛起了波澜,宣示着存在感。 教室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和说笑声,然后向着这边走过来。有人走过来了,其他同学要回座位了。 陆果低下头,继续走向教室后排,走向靠着垃圾桶的座位。 没有人在意刚才怎么他突然停了一下,同学们继续和伙伴说说笑笑回座位。 回到自己座位,陆果坐在座位上,看着齐晖的背影,直到老师来了才收回视线。 放学后。 陆果留到了最后,他低着头,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离开了教室,教室里慢慢变得寂静。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他才合上了字迹工整好看的笔记本,站起身,去后面的垃圾桶里翻找。 以前会在意的空瓶子被随手放在地上,陆果继续翻找着。 他记得齐晖扔掉了一些草稿纸。 一个个空瓶子被放在地上。 终于……他找到了。 陆果拿出书包里新买的纸巾,把那些草稿纸擦一擦,然后再小心的展平。然后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细心地把草稿纸夹好,最后妥帖地将笔记本在书包放好。 将垃圾桶收拾好后,他把空瓶子扔到黑色垃圾袋里,然后背着书包拿着黑色垃圾袋离开了教室。 他也要放学了。 深夜十一点多。 阴沉的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 深夜的道路很清冷,路灯高高挂着,透过树梢落下来斑驳而惨白的光。有时候,路灯孤零零站着,就能落下一大片惨白惨白的光。 陆果拿着垃圾袋走在安静的路上,黑色垃圾袋里装着空瓶子,这是他卖完废品后又找到的。 他走的很安静,像是贴在这个庞大世界的一个贴纸。 经过寂静的学校时,陆果停下了脚步,看向学校。 以前他从来不会停下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个习惯。 白天的时候,会有一个人来到这个学校。 看了一眼,陆果继续往前走,低着头,像一个瘦长鬼影。 回到住的老小区,陆果顺着老旧的楼梯爬上六楼,在一扇被泼了红油漆贴满着许多小广告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温暖的灯光从屋里泄露出来,照亮了照明不佳的老楼梯,昏暗的老楼梯明亮了不少。 陆果站在门口,温暖的光落在他身上。 “你回来了。”柔和的中年女人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声音里带着刻进骨子里的小心翼翼和止不住的疼惜。 “快进来吧。” 陆果没有说话,看着面前屋子里,眼眶紫了一个的中年女人。 他听话的走进去,关上了门。 老旧的楼梯间立马恢复了昏暗的常态,生锈的楼梯扶手和墙面上的小广告,让老楼梯显得更加破败。 “今天挣了多少钱?”等陆果进去放下黑色垃圾袋,中年女人赶紧问道,声音不大,好像怕吵醒了谁。 陆果掏出口袋里的钱。 中年女人立马一把夺了过去,握着这些钱,她好像安了心一般。当她抬起头,看到陆果看着她,又不由地不好意思起来:“果果,你爸他只是喝醉了酒……”她眼眶的乌紫已经肿起来一些了。 看着眼前比同龄人苍老了几分,脸上还带着伤的母亲,陆果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陆妈妈回头看了看最里面那扇关着的房门,然后看向陆果,笑着安慰说:“果果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陆果点点头,走回自己的房间。 拿了衣物简单洗漱后,他重新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了。 关上房门,这里就是一个狭窄私密的空间。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东西也很少,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很破旧,不少地方掉了油漆,尤其是那把椅子。 房间里,唯一的窗户窗帘紧紧的拉着。 陆果走到书桌前,拉开椅背掉漆的椅子坐下。 他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开始写作业,字迹工整好看。 等写完作业之后,陆果收拾好书包,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打开了书桌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有着几根旧笔芯和一些写满了的草稿纸。 这些东西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垃圾。 而这些可以被称之为垃圾的东西,却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好。 像是谁珍藏的宝物一样。 陆果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抽屉里的宝贝,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抽屉里的东西。 看了很久,陆果才有了下一个动作,他合上抽屉,起身关灯睡觉。 高中生活,学习是永远的主基调。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齐晖还是没有开启恋爱生涯。 但他不着急,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下一节课是又是难得的体育课,齐晖还是和陆果组队。 操场上,小团体中那个帅气霸道的男生看向操场角落。 操场角落里,齐晖和陆果正在一起练习垫排球。 帅气霸道的男生看了一会儿,收回了仿佛不经意间看过去的目光。 放学后,陆果依旧和以往一样,拿着黑色垃圾袋去捡废品。 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天他在路过一家礼品店时,停下了脚步站在橱窗前。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段,很多女生手拉着手,开开心心推开礼品店的门进去,然后挑选着漂亮又不实用的东西。 礼品店橱窗明净,摆满了各种漂亮的小物品。夕阳从金色的云层里露出来,投下橙黄的光芒,橱窗被落日余晖照耀,溅起一片璀璨的金色。 陆果停留在橱窗前,看着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礼品店。 “啊,这个怎么样?”礼品店里有女生在选礼物,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是青春的萌芽。 “很漂亮啊。”陪伴着朋友一起来的女生说。 “那就这个吧。”挑选礼物的女生下定了决心,选好了礼物。 陆果看着她们身后的一件礼物,那是一个漂亮的大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千纸鹤。 初、高中生们,好像都觉得拼着手残辛辛苦苦折出来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陆果也是这么认同的。 他站在洒满夕阳金光的橱窗前,看着礼品店里面装着千纸鹤的漂亮礼物。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抱着一个大玻璃罐。 等回到家,陆妈妈看见陆果抱着一个大玻璃罐,有些惊讶,问道:“果果怎么买罐子了?” 陆果没有回答。 陆妈妈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觉得小孩子长大了,青春期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于是只是笑着让陆果去洗漱睡觉。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陆妈妈脸上都没有增加新的伤痕了,这让她的笑容显得很好看。陆妈妈本身也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现在这样笑着,仿佛陆妈妈是一个幸福的人。 陆果掏出钱,把今天挣的钱交给陆妈妈。 陆妈妈赶紧接过来收好,当钱放在了口袋里的时候,她好像安心了一点。 陆果沉默的抱着大玻璃罐回房间了。 房间的灯光惨白。 玻璃罐被放在了书桌上,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显得很漂亮。 洗漱完后的陆果坐在椅子上,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折纸。 买罐子的时候,他也买好了一大叠专门折千纸鹤的专用白纸。 苍白带着伤痕的手灵巧地翻动着纸张,一只千纸鹤很快成型。 陆果拿起手里小小的千纸鹤,在苍白的灯光下看着它。 看了好一会儿,陆果才把这只千纸鹤放到玻璃罐里。 空荡荡的玻璃罐有了第一只千纸鹤,就在底部静静地躺着。 陆果想要折够一千只。 不会送出去,只是……只是留在这里。 漂亮的玻璃罐装着洁白的千纸鹤,放在书桌上,留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安全空间里。 齐晖依然过着普通的高三生活。 只是最近,有那么错觉般的一次,他感觉后面有谁在看他。 齐晖对别人的目光不太在意,他觉得别人看花看树看石头,和看他的目光是一样的。 花=树=石头=齐晖。 所以齐晖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但那好像错觉般的一次,齐晖感觉有点奇怪,好像……那道目光是带了一点温度的? 齐晖立马回头,却只能看到正在埋头认真学习的同学们,没有人抬起头来,更没有人看他,刚刚那道带点温度的目光好像是错觉一般。 错觉吗? 有可能。 齐晖收回目光继续学习。 放学后的一处校外烧烤摊,高三(1)班的小团体正在吃烧烤喝啤酒。 “苏哥,要不我们打陆果一顿吧?” 3、垃圾交换 说要把陆果打一顿的人,是那个牛高马大的男生,之前他就会时不时找陆果麻烦。 桌子对面那个帅气霸道的男生抬眼,思考了一下,嗯了一声。 虽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跟在齐晖身边,看起来还真碍眼。 “苏哥,那说好了,周六放学那天把他堵在厕所打一顿!”牛高马大男生范伟又灌了一口啤酒。 “嘿,到时候谁去喊他……”小团体中的其他几个人兴奋的讨论起来,还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喝着啤酒。 打人的计划很快就定好了,现在就等着周六了。 周五晚上。 陆果依旧忙碌到深夜,洗漱完写好作业后,他开始坐在书桌前折千纸鹤,苍白的手灵巧地折纸,洁白的千纸鹤很快被折好。 书桌上的大玻璃罐里,已经有了小半罐千纸鹤。 折了几只千纸鹤,陆果拿起来看了看,就把它们放进了玻璃罐里。 放完千纸鹤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罐里的千纸鹤。看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关灯睡觉。 狭小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不赌了……” 凌晨三点,陆果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逼仄漆黑的房间里,少年静静躺在床上,听着薄木门外面传来的声音,门缝里也泄露进来光芒。 房间多了光芒和噪音。 “我不赌了,我真的不赌了,我发誓我真的不赌了……” 门外是男人发誓的声音,又急又快。 伴随着的,还有女人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我发誓,我真的发誓,这是最后二十万了……是之前没还清留下来的,我当时不敢说啊。” 女人的抽泣声更大了一些。 “你信我啊,还完这次,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似乎是女人只顾着抽泣没有及时回答他,男人突然暴怒起来。 砰! ——是桌椅被撞到的声音。 “刀呢?拿刀来?我把手砍了!我再也不赌了!”男人急哄哄的声音传来。 “别啊——别——”女人紧张的声音响起。 少年终于躺不下去了,他起身,打开单薄的木门。 苍白的灯光下,混乱的客厅里,是在一对正在撕扯的男女。 男人半只脚还跪在地上,看起来刚刚应该是跪着的,现在想起来往厨房走,而女人拦抱住他,不让他往厨房里走。 听到开门的声音,中年男人看过来,看到少年,挣扎的动作弧度变小了,眼睛却一下子瞪大。 拦着中年男人的陆妈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带着眼泪的眼睛看着陆果,似乎希望陆果帮帮忙。 陆妈妈开口说道:“果果,劝劝你爸啊……” 陆果站在房门口,沉默着,看到陆妈妈没受伤就只是站在那里。 “滚回你的房间去!”陆爸爸突然回过神来,吼道,好像跪下求妻子的场面被儿子看到了,尊严受到了一些伤害。 陆妈妈赶紧安慰一家子说:“没事的,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就好了,债慢慢还……” 陆爸爸好像被安抚下来了,也不说去拿刀砍手了。 一场风波过去了。 陆果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锁好门,他在床上静静地躺下。 他睁着眼睛,浸泡在黑暗里的眼睛,看着同样处在黑暗里的天花板。 “嘭!” 过了一会儿,单薄的木门被人路过时踹了一脚。 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 第二天一早,陆果背着书包出门时,陆妈妈难得送陆果出门。 陆妈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着陆果,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陆果沉默地在她的目送下离开了。 清晨的道路很安静,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偶尔还会传来远处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陆果拿着黑色垃圾袋,在路上捡着空瓶子。 慢慢的,路上的行人多起来。路上的行人看到他,有些会皱着眉头远远的躲开,有些不那么厌恶也会绕开一点,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有厌恶的,有同情的。 这些的目光,陆果早已经习惯了。 路上多了上学的学生,大部分他不认识,偶尔也会遇到认识的同班同学。 陆果沉默的捡着空瓶子。 少年人该有的自尊心,早就在还是孩子时期就碾碎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忙碌了一个清晨,陆果带着卖废品的钱,拿着瘪了的黑色垃圾袋走进校园。 校园里,到处都是上学的学生,他们穿着校服,朝气逢勃得像是下一刻就会飞上树枝的小鸟。 高三(1)班也是热热闹闹的,有同学在聊天,有同学在分享零食,还有同学在抓紧时间抄作业。 陆果走到了教室后排,沉默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微微抬起头,能看到前面那个人的身影。 少年正在整理课本,看起来和其他同学一样,带着青春的朝气,和整个热闹的场景很搭。 这样很好。 陆果收回目光,微微垂下头。 到了下午,同学们都有点躁动起来,毕竟今天是周六,休息日就在眼前了啊!苦逼的高三党只有单休,一个星期里唯一能抚慰人心的,就只有周日了。 题海里苦游的心,需要休息日的安抚! 不管同学们再怎么躁动,老师还是争取讲完了最后一分钟,在下课铃打响之后才宣布下课。 “放学啦!!!” 同学们一下子哗啦啦跑了一大片。 今天齐晖扔掉的垃圾是一个空瓶子。 陆果沉默的待在座位上。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站起身,向后面的垃圾桶走去。 陆果记住了那个空瓶子的位置,也记下了之后来扔垃圾的同学扔的垃圾。 来到垃圾桶,陆果弯下腰,一个一个拨开障碍物,准确的找到了那个空瓶子。 “陆……”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的喊话声停顿了一下。 陆果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空瓶子。 “陆果你过来一下。”门口的人走进教室,向着教室后面走来。 陆果拿着空瓶子,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了班上小团体中的一员。 眼看着对方要过来了,陆果立马把那个空瓶子放进书包,然后拉好书包拉链。 来人感觉很无语,但也不多计较,谁会抢他的空瓶子啊。 “拿着你的东西,过来一趟。”那个人说道。 陆果沉默的背起书包,拿起黑色塑料袋。 “啧。”那个人似乎是想了想,怕陆果跑了,扯着陆果的衣服,往外走,“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出了教室,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走廊上,挡住了楼梯的去路。 “快点啊你。”扯着陆果衣袖的人很不耐烦。 陆果被扯着走进了走廊左边尽头的厕所。 厕所里早就有人在等了。 被称为苏哥的苏铭看了陆果一眼,只说了一句:“离齐晖远一点”。 小团体中的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但现在先打人比较要紧。 打人他们有分寸。 很快,厕所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打得差不多了,看到陆果鼻子已经流血了,苏铭就叫他们一起走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走出去,商量着待会去哪里吃烧烤。 厕所一时间变得安静。 陆果沉默的爬起来,首先捡起了地上的黑色书包。他低下头,拉开书包拉链,发现书包里的瓶子没有压坏后,重新拉好书包拉链,把书包拍干净背好。然后他又擦掉鼻子的血,最后捡起黑色垃圾袋,脸上带着伤回家去了。 今天陆果回家格外的早。 陆妈妈看着他脸上的伤,忍不住哭出来,却也只能抹眼泪,然后小声的嘟囔着,让陆爸爸去帮陆果讨个公道。 陆果沉默的吃晚饭。 等吃完了晚饭,陆果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准备和往常一样出门去捡废品。 就在这时候,陆爸爸回来了。 一走进家门,陆爸爸就跟陆妈妈要钱,大声说道:“钱呢?” 陆妈妈赶忙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交给陆爸爸。 “就这么一点?”陆爸爸不耐烦的说道,一把抓住那些钱。这么一点钱,他怎么打麻将赚更多钱还债,不还债怎么戒赌啊,而且怎么在朋友面前抬得起头啊,他现在急需本金赚钱啊。 然后陆爸爸眼睛往旁边一瞥,看到还待在家里的陆果,立马怒气冲冲,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果果今天被人打了……”陆妈妈赶紧拉住陆爸爸,还希望着他能替孩子出出头。 “被人打了?”陆爸爸说,“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会打你?” “当初不如直接送去工厂,还能挣更多……” 当初如果不是陆果成绩还不错他盼着老陆家考个大学生,陆果又每天都能赚钱,他才不会同意呢! 骂骂咧咧的陆爸爸直接走进陆果的房间,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私藏的钱。 他的本金还不够呢! 原本安静站在客厅的陆果立马跟上去。 狭小的房间里东西很少,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 床铺被掀翻了,衣柜也被打开,里面的衣服被拿出来胡乱扔在了地上,一些书也被乱翻一通随便扔在地上。 翻了那么久,陆爸爸依旧没有找到什么钱。 陆爸爸不死心,继续找。 他来到书桌前,随手拉开了抽屉,看到抽屉里只有一堆破烂。 陆果的眼瞳收缩了一下,手下意识握紧了。 陆爸爸看着抽屉里的破烂,回头古怪地看了陆果一眼,然后也没理会那堆破烂,“砰”的一声把抽屉关上,随后看向书桌上的玻璃罐子。 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装着洁白的千纸鹤,千纸鹤已经装满了半罐子,看起来很漂亮。 看起来值个几十块钱。 这个房间里也就这点东西值点钱。 “这什么?”陆爸爸边说边伸手去拿。 陆果一下子冲上去,消瘦的身体一下子撞开陆爸爸,把玻璃罐子抱在了怀里。 陆果家的客厅里,没什么花瓶装饰之类的,不是砸了,就是卖了。最急着要钱的时候,陆爸爸甚至把床脚下的酒罐子找出来卖钱。 陆果不能让他拿到装千纸鹤的玻璃罐。 陆爸爸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的怒火一下子起来了,喊道:“反了你!你还敢抢!” 他立马拎起椅子,想也不想一把砸下了去。 第一下,陆果抱着玻璃罐躲开了。 椅子砸到了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椅子上掉漆的地方又多了一块。 “给我拿过来!”陆爸爸怒气冲冲说道。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今天陆爸爸宁愿砸了那个破罐子! 陆爸爸拎起椅子又砸了一下。 没砸中。 这一次砸中了床头,床头凹下去一个坑,掉漆露出原本的木色。 陆爸爸怒气更盛,怒气冲冲拎着椅子猛地朝陆果砸下去。 陆果赶紧躲开,但腿却在躲闪时突然刺痛了一下——是在厕所被踹了一脚,现在让他差点跌倒。 ……这一次,砸中了。 砰—— 椅子结结实实砸到了陆果头上。 陆爸爸终于砸中了,咧开了嘴,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对面陆果的头上缓缓留下鲜红的血液。 陆果还抱着玻璃罐子,眼瞳下意识放大了。 陆爸爸赶紧丢掉椅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椅子落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啊——” 陆妈妈尖叫出声,满眼是泪地看着这一幕,她无力的靠在门框上缓缓往下倒。 陆果头上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 慌张的陆爸爸立马回身,捂住陆妈妈的嘴,把她拖出房间,然后紧忙关上门。 血越流越多的陆果背靠着墙,缓缓跌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女人惊恐的哭泣,和男人不断地求饶。 “别报警,别报警,我会坐牢的……” “你忍心看我坐牢吗?” “我不是故意的,平时他都躲得开的。” “我们进去看一看,好不好,要是能救就打120……” 鲜血不断的顺着陆果的脸往下流,顺着脸庞,滑过嘴唇,沿着下巴,然后一滴一滴往下掉。 过了不久,房门再次被打开了。陆爸爸走了进来,小心翼翼走上前,探了探陆果的鼻息,然后再次离开了。 这一次,门被关得很好,悄悄地、严实地,合上了。 血液慢慢浸湿了陆果的衣服,然后又落到了怀里抱着的玻璃罐子上。 玻璃罐子的玻璃盖被撞开一些,翘了起来,露出一条缝隙。 滴答。 滴答。 有一滴血液掉到了玻璃罐子里,染红了一只千纸鹤的翅膀。 少年低着头,抱着玻璃罐子,坐在狭窄昏暗的房间的地上。 玻璃罐子里的洁白千纸鹤,一点一点变成红色。 滴答。 4、垃圾交换 周一清晨,天还灰蒙蒙的,早起的学生们已经走在上学的路上了。 在刚刚结束周末的学生群体中,夹杂着那么几个满脸倦容的人,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拼死享受最后一点周末时间的熬夜党。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色比往常暗一些,也没有一点风,路边的树静静的立着,和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相比,像是一具死掉的尸体。 地上零星的几片叶子,也静悄悄的躺在地上。 齐晖也是上学大军中的一员。他背着书包,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向着学校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学校老旧的铁门。 踏进学校大门,走过广场、花坛、树荫,他走到了高三教学楼。 顺着楼梯爬上二楼,齐晖到达了高三(1)班。从教室门口看进去,班上来的人不多,才四五个,整个教室看起来空荡荡的。 而在教室后排,一个人影安静地低头坐在座位上。 教室里的四五个同学正在闲聊,好像统一无视了教室后排的那个人。 不过以往他们也不会搭理教室后排那个人。 齐晖看着教室后排,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他之前没看到过陆果那么早来学校。 不过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齐晖也就不放在心上。 齐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课本。 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都来了,教室里越来越热闹。有人在讲笑话,有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抄作业,有人聊着昨天的热门电视剧。 在全班快要到齐的时候,班上的小团伙也来了。 “苏哥。”一走进教室门,牛高马大的范伟就悄悄地和苏铭说话,“你看,人没来……” 小团体其他几个人顺着范伟的目光赶紧看向教室后排。 苏铭也抬眼看向教室后排。 后面那个曾经坐着让人厌弃的家伙的桌子,如今空荡荡的。 孤零零的桌子就站在那里,后面不远处是垃圾桶。 苏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哈哈,不是被打怕了吧?”小团体中一个叫杜锋的人挤眉弄眼地说。 “怕了就好。”另一个叫黄胜的人挑了挑嘴角。 “管他呢。”叫陈宇的人嚷嚷着。 “走走走,进班吧,待会儿老班来了。”另外两人只想赶紧进班,免得上课了还没回到座位被老班抓到。 苏铭带着小团体直接进班了。 没过多久,高三(1)班的班主任来到教室。站在讲台上,他看着教室后排的那个空位,皱了皱眉。 抬了抬眼镜,高三(1)班班主任出去打电话了。 座位靠近走廊的同学,偶尔听到了几句话,但也没有留心。 “喂,你好,是陆果家长吗?对,我是陆果班主任……” “这样吗?” “你们和陆果好好说说,劝一劝他……” 几分钟后,高三(1)班班主任回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看学生早读。 上课,下课,今天依旧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天。 齐晖认真上课,边听老师讲解,边在笔记本上记下笔记。 课间休息的时候,齐晖偶尔看向教室后面,都能看到教室后排,那个身影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 就像是一块石头,泛着石头冰冷,也透着石头的坚硬。 偶尔有去扔垃圾的同学,从低着头的人身边路过,也无视了低着头的人。 第三节课。 齐晖一边听课,一边握着笔在纸上书写,写着写着,纸上的黑色字迹慢慢淡去颜色,最后只剩空白。 齐晖看着黑板,下意识还在写,发现不对后停下来,低下头,看见没水的笔尖在纸上留下微凹的痕迹。 要换笔芯了。 齐晖从书包里拿出备用的笔芯,换上一只新笔芯,这样就又可以继续记笔记了。 旧笔芯他就随手放进桌箱里,等下课了再扔到垃圾桶。 齐晖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把旧笔芯放进桌箱。 就在他的手退出来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什么。 齐晖有点惊讶,他记得没有在那里放什么东西啊。 用手拿起那个小小东西,齐晖低下头,看着从桌箱里退出来的手。 他的手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带血的千纸鹤。 这是……什么? 齐晖盯着手里的千纸鹤。 这只千纸鹤折得很精美,小巧漂亮,底色看起来是白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沾染了血迹。 整只千纸鹤因为那些血迹,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齐晖微微皱着眉头,打量着手里的这只千纸鹤。 带血的千纸鹤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奇怪的千纸鹤。 思索无果,齐晖只能把千纸鹤重新放到桌箱里。 他找不出来是谁放在他桌箱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这种东西在他桌箱里。 是想要吓唬他吗? 现在,齐晖完全听不进去老师讲课了。他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心里想的还是桌箱里的千纸鹤。 一只带血的千纸鹤,多么稀奇。 齐晖好奇极了。 等到下课铃打响,齐晖才终止了胡思乱想,他把手伸进桌箱,打算去扔垃圾。 只是手伸到之前放旧笔芯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摸到。 纤瘦白皙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摸索,却依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最后齐晖不得不弯下腰来,去看看桌箱里面。 桌箱里除了一些课本笔记本,就什么都没有了。 哦,还有那只带血的千纸鹤,在角落沉默的看着齐晖。 齐晖的睫毛眨动了一下。 他放在桌箱里的旧笔芯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只带血的千纸鹤。 齐晖迟疑地伸出手,拿起那只千纸鹤。他重新坐好,看着手里的千纸鹤,眉头微微皱着。 班级里,小团体中,苏铭好像随意地扫过齐晖那边一眼,然后目光停留住了。少年皱着眉,好像很苦恼。 聊得正开心的小团体慢慢安静了下来,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派出最爱八卦的杜锋。 “苏哥,你在看什么?”杜锋挤眉弄眼地笑着问道。 “没什么。”苏铭收回视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没再敢打趣苏铭。 齐晖盯着手里的千纸鹤看,但看也看不出什么,于是他只能把千纸鹤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说不定这是一个有用的东西,而且也很精致漂亮。 来到这里已经一两个月了,这个带血的千纸鹤是唯一特别的东西,也许会是恋爱开启的钥匙? 齐晖想谈一场恋爱。 被人爱着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他很想体验一下。 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好像微微抬起了一点头。 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苍白的手白到有些发紫。 扔垃圾的人路过,带起的一点微风,让苍白的手像树叶一样轻轻摇晃。 收好了千纸鹤,齐晖不再思考想不明白的事情,继续好好上课。 中午放学的时候,齐晖离开教室去吃午饭,走之前,看到教室后排的人依旧低着头坐在座位上。 没有打扰别人,齐晖继续走出教室去吃饭。 下午和晚修,齐晖来到教室,都检查了一下桌箱,看看有没有新的千纸鹤。可惜什么都没有。 周二,一大早的,齐晖就兴冲冲地来了教室。 一进教室,除了能看到一两个早到的同学,还能看到教室后排那个低着头的身影。 齐晖收回目光,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检查桌箱。 依旧什么都没有。 齐晖心里叹了一口气。 难道只有一个吗? 没办法的他,也只能继续好好学习。 上午的数学课,齐晖照常认真听讲。草稿纸很快写满了,他随手把写满了的、不要的草稿纸塞到桌箱,当他的手退出来的瞬间,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什么。 手指微微一颤,齐晖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马用手抓住那个东西,然后再慢慢退出桌箱。 讲台上,数学老师还在分析解释。齐晖低下头,看到展开的手掌里,躺着一只带血的千纸鹤。 找到了……第二只。 数学课被抛之脑后。 齐晖观察着这第二只千纸鹤。 依旧是小巧精致的千纸鹤,纯白的底色,带着血迹。 血迹和第一只不一样,说明不是复制品。 齐晖看着手中的千纸鹤,仿佛是数学题抓到了解题的思路。 这到底是什么呢? 齐晖眼里慢慢染上了着迷。 就好像碰到了数学奥数题那样。 盯着千纸鹤看了一会儿,他弯腰去看桌箱。果然,那几张草稿纸像旧笔芯一样,消失不见了。 再仔细看了看千纸鹤,没有发现什么,齐晖就把它放到了口袋里。 他单手撑着下巴,走神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齐晖撕下了几张草稿纸,揉了揉,塞到了桌箱里。 果然,在手离开桌箱时,指尖触碰到了什么。 齐晖低头看向,退出桌箱的手里,躺着一只带血的千纸鹤。 再次检查了桌箱,新塞进去的几张草稿纸也不见了。 齐晖盯着桌箱,目光沉沉。 他有一个计划。 课间。小团体中,苏铭依旧下意识看向了齐晖。 小团体中,正在聊着天。 “那个家伙今天也没来。”范伟扯了扯嘴角。 “胆子真小。”杜锋摇着头说了一句,然后又去看老大的热闹了。 “反正迟早会回来。”黄胜翘了翘嘴角,不屑地说道。 很快这个话题就过去,小团体开始聊些别的。 小团体中,有个人揉了揉胳膊,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刚刚有一点冷?” 但周围的人没有人回应他。 于是他也只能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了,揉了一下手臂就放下,重新参加小团体的话题。 放学的时候,齐晖出教室门前,再次看见了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依旧坐在那里。 没有多想,齐晖匆匆离开了教室。 5、垃圾交换 回到老旧小区的家,齐晖走进自己的房间,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抽屉里静静立着一只千纸鹤。 这是昨天获得的第一只千纸鹤。 虽然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收下了,但齐晖也不会觉得随便收下这种奇怪带血的东西一点风险也没有。 所以之前他把第一只千纸鹤留在了家里。 齐晖从口袋里拿出今天新得到的两只千纸鹤,把它们放到抽屉里。 抽屉里立马有了三只带血的千纸鹤。 三只带血的千纸鹤整齐地排放抽屉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莫名的,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恐怖片。 齐晖盯着三只千纸鹤看了一眼,就重新把抽屉合上。抽屉再次归于黑暗。 这三张只千纸鹤,是齐晖放在家里作为保险的。 万一他实施的计划触发了什么,让他失去所有的千纸鹤怎么办? 齐晖是有一点谨慎在身上的。 下午,齐晖早早地就去上学了,准确来说,是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就像是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满心期待。 虽然感受不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但齐晖也会快乐,也会伤心。 很简单,比如小时候吃颗糖就很快乐;相反的,闯祸被打手心了就会伤心。 迈着轻快的脚步,齐晖来到了学校。 进入班级之前,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稳定好心情,然后平静地踏进教室。 班上已经来了一些同学了,正在聊天打闹。而教室后排,那个低着头的身影依旧沉默。 齐晖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来之后,他的神情多了一点严肃。 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开始拿出纸笔做题,黑色的笔迹慢慢布满了一张张纸草稿纸。 “叮铃铃——” 上课铃打响,老师和同学们都开始认真学习。 齐晖停下了笔,终于完成了前期工作。然后他趁着这个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把制作出来的一本废弃草稿,一把塞进了桌箱里。 一整本塞进去会发生什么呢? 齐晖抓着草稿本的手有点紧张,然后又强制控制自己放松下来。 纤细白皙的手慢慢放开草稿本,然后缓缓退出来。 齐晖没有看桌箱,但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上。 还在桌箱里的手,好像感到了一点冷意。那冷意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一般。 齐晖没有在意,他只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缓缓退出来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指尖能碰到纸张的质感。 是…… 齐晖的手下意识一把抓住,然后把东西拿出来。 低下头,齐晖看到了手里一把的带血千纸鹤。 他愣了一下,随后而来的就是开心。 手里有三只千纸鹤。 拿着千纸鹤,齐晖弯腰去看桌箱。果然,放进去的草稿本不见了。 有点愉快地把三只千纸鹤在桌箱排排放好,齐晖终于愿意去听老师讲题,好好学习了。 少年的嘴角不由地翘起,像是一只打了胜仗或者发现新大陆的猫。 他,拥有,一个带血千纸鹤无限刷新点桌箱! 就像游戏里的宝箱凭空变成了他的桌箱。 虽然对于别人而已,这不是太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许,在高兴之前,应该想一想那可怕的血迹的含义? 但是这是齐晖的小自娱自乐。 他总是能找到小自娱自乐的事情。 在齐晖还小,没形成太多观念的时侯,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齐晖就会自己一个人扮演敌我两国,然后开始挥着树枝打仗。 他一个人玩得也很开心! 从小就活泼得一匹。 认真听着老师讲题,齐晖高兴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他思考了一下,打算之后开始收集这种带血的千纸鹤。 下好决定之后,齐晖就不再让自己保持高兴的心情了。太高兴了容易惹麻烦。 这是齐晖的道理。 齐晖开始重新认真学习,也没有再故意去大量刷千纸鹤。 慢慢来,总会收集到很多的。 教室后排,低头坐着的人,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苍白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本草稿本,然后又消失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前面的少年,然后在被察觉之前又低下了头,继续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而倒数第二排的同学,突然打了个寒颤,转头看了一下窗户外面的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 两三天了,天气都不怎么好。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觉得可能是天气转冷了,或者自己感冒身体怕冷了。 “教室怎么越来越冷了……”嘀咕了一句,倒数第二排的同学拿出书包里今天特意预备好的外套,穿上,然后继续上课。 课间。 小团体中,苏铭习惯地看向齐晖的方向。突然,他发现少年今天心情可能不错。 坐在座位上的少年正在认真地把玩几只千纸鹤,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眸里盛着点点光,嘴角微微翘起。 苏铭下意识愣了一下,然后才收回视线。 小团体聊得很开心。 其中,昨天感觉到了冷的那个人,下意识挠了挠手臂,然后放下,这个动作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毕竟之前发生一次错觉了。一点冷意,又只冷了一下,肯定是错觉。 上课。 下课。 齐晖继续当好一个学生。 只是在今天下午放学时,齐晖离开教室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虽然很想把新得到的三只千纸鹤带回去,然后把连带着家里抽屉一共六只千纸鹤一起研究一下。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待在教室里,等着同学们离开。 等人都走完了,齐晖抬起脚步,走向了教室后排。 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齐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好心的人,他对自己的要求只是遵纪守法,遵守社会道德。 但是陆果太异常了。 齐晖回想了一下。从周一到今天周二,陆果每次上学都早早的到了,安静地坐在教室后排。 以前的陆果可不是这样的,经常比较晚来,手里拿着已经鼓起来的黑色垃圾袋。 齐晖走到了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身边。 低着头的人双手自然垂落,过于苍白的手透着紫意,仿佛一阵风就能把那双手吹得摇摆凌乱。 “陆果。” 齐晖不知道说什么。 “你需要帮助吗?”最后齐晖只能这样说。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微风,低头坐着的人,手好像被风吹动了一下,缓慢的摆动了一下。 齐晖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看着这个艰苦奋斗、努力学习的好学生。 “我放高、利、贷。” 钱对人来说很重要,起码对勤工俭学的陆果来说应该很重要。 不论陆果是家境太过贫寒,还是家人生病了,都能解决。 低着头的人慢慢抬起头来,他的动作太过缓慢了,脖子的扭动更像是老旧的木偶,仿佛每转动一下,都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吱呀声。 一张太过于苍白的脸出现在齐晖面前,微微歪着头,面向齐晖。 齐晖依然没看清陆果的长相,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陆果的眼睛。 随便干涉别人是不对的。 齐晖心里呼出一口气。 人嘛,总有点小自尊心。有时候能自己挺过去,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对不对齐晖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这么定义的。 但现在陆果同学明显不对了,于是在系统设定下钱财不愁的齐晖,开启了高、利、贷服务。 “要借吗?”齐晖眨了一下眼,看着陆果推销道。 陆果好像没有理解,只是微微歪着头向着齐晖,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僵硬和冰冷。 “别担心。”齐晖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微微弯腰靠近,“我们都是同学,不会坑你的。” 拍在陆果肩膀上的手,能感受到手下身体的僵硬,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寒冷。 齐晖懂。 木僵!医学领域的知识,指人在特定情况下会发生肢体僵硬的情况。 其实不止是人类,动物界的动物也会发生身体僵硬的情况,比如有一种动物就是靠装死来躲避天敌的。 齐晖刷过短视频,他知道。 最近遇到难事的陆果,宛如惊弓之鸟,身体僵硬,齐晖能理解。 陆果依旧僵硬的坐在那里。 “你觉得怎么样?” 齐晖拍着他肩膀的手用了点力,传递着肯定与鼓励。 因为弯腰凑近,齐晖说话间的温热气息,缓缓传递过来,虽然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传递中途就失败,但生命鲜活的气息却传递了过来。 陆果微微仰着头,刘海遮挡下的眼睛看着齐晖。 许久没得到回答,齐晖怕陆果是太不好意思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齐晖帮陆果做了决定。 “你要借多少?”齐晖开始像模像样的做起了高、利、贷的生意。 陆果僵硬而沉默的坐在座位上。 “十万,够吗?不够可以再加。” “年利率36%。” 齐晖卡在了违法犯罪的边缘,这个知识点他看短视频时也刷到过。 大致商量的差不多了,齐晖定下了“借十万、年利率36%”,然后随意地问陆果:“你要打在卡上,还是要现金?” 陆果沉默坐在座位上,看着齐晖。 “对了。”齐晖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放到陆果面前,“你先写个欠条吧。” 陆果缓缓慢的收回看向齐晖的目光,动作卡顿,像是抽帧的影像,慢慢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纸笔。 他维持这个动作很久很久,好像全身的关节都生锈了。 齐晖等了很久,始终没能等到陆果抬起手拿起纸笔写借条。 “啪嗒。” 一滴浑浊的液体滴落在桌面的纸张上。 6、垃圾交换 浑浊的液体落在纸上,晕染开来,晕出浅浅的水痕。 这是不知名的液体。如果是眼泪,那么不应该这样浑浊,眼泪是透明的。可不是眼泪,又是什么呢?哪怕是流鼻血了,血液也应该是红色的才对。 仿佛象征着不祥的液体在纸上晕开。 齐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只是看到有什么从陆果脸上掉下来了,砸在纸上,留下水印。 哭了。 齐晖在心里这样想,然后心底叹了一口气。 也能理解。 陆果毕竟也只是个少年,遇到很多的事情,承担着很多的压力,突然可以松一口气了,哭出来很正常。 就像溺水的人,在深海里死死挣扎,终于浮上海面,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控制不住地呛出眼泪。 齐晖安静的待在陆果身边,等待他平复心情。 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是那么的僵硬而冰冷。 就像是一具死尸,不好好埋在土里,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在了死人不该出现的地方,坐在了活人所在的场所。 陆果依旧沉默着,除了掉下那一滴眼泪,就没有了别的动作。 齐晖友好而安静的站着。 教室一片静谧,一束夕阳的光芒从窗外照进来,在穿透玻璃窗时,在玻璃上折射出一点亮眼的金色光芒,其余大片的余晖则将教室照得透亮。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光芒太过明亮,笼罩在阴影里的黑暗显得更加昏暗不明。对比起明亮的光,阴影里的黑暗像是随时觊觎着那些会不小心漏出破绽的人的怪兽,想要吞噬掉鲜美的血肉。 教室外的声音传进来,热闹而嘈杂的,闹哄哄的,传递过来庞大而鲜活的生命气息。 是属于活人的气息。 陆果坐在阴影里,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身边的昏暗比起教室其他地方的阴影,更加的昏暗,透着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因为站在陆果身边,齐晖也站在阴影里,光在他从后面穿过,铺洒一地。 齐晖看着沉默的少年。 说真的。 齐晖不想惹事的。 有时候,太管别人,会给自己惹事。齐晖真的不喜欢,是一想到就会皱眉的不喜欢。 齐晖眉头皱起来,看着眼前低着头的陆果。 心里叹了一口气,齐晖还是不想给自己惹事。 他干脆拉过一张椅子,反坐在椅子上,手肘靠在椅背上,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着陆果,等陆果慢慢想清楚。 齐晖耐心还是不错的。 他小时候一个人,整整玩了五分钟搭积木! ——好吧,其实齐晖耐心不怎好,只能算一般,在他烦躁时尤其差。 齐晖来到这个世界是来谈恋爱的,但是恋爱对象一直没出现。 齐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带血的千纸鹤,其次就是陆果。 前者是因为很有趣,后者是因为……出于同样身为人类的同理心。 教室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齐晖伸出了手。 少年纤瘦白皙的手,跨过了阻隔在两个人之间的桌面,拍在低着头的人肩膀上,无声地给予他鼓励。 隔着衣服,齐晖能感到手下的身体依旧僵硬,还有些许冰冷传来。 “我来写欠条吧。” 齐晖说道,直接帮忙接管了借款业务。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纸笔,开始写起了欠条。 低着头的人依旧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一时间,教室里只能听见书写的沙沙声。 齐晖就在这种静默里写完了欠条,他按着欠条,推到陆果面前,让他看一看有没有失误。 “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按个手印吧。”齐晖说道。 低着头的人僵硬了一会儿,才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机械地握住了放在桌上的笔。 他的动作迟缓又笨拙,握着笔显得很用力。 齐晖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陆果的手苍白到有些紫意,像是一张失去了温度的纸张。 就好像这只手的主人严重的营养不良。 刺啦—— 被苍白的手握住的笔,用力地在欠条上写下一笔一画。那些深黑到要刺破纸张的笔画,慢慢组成了两个拼凑而成的字——“陆果”。 看到陆果写好了名字,齐晖抬起头,在教室无劳地看了看。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印泥之类的东西。 齐晖只好选择另一种方式。 他低下头,抽走了苍白的手握住的笔,在苍白的手的主人反应过来之前,拉起这只苍白的手。 一种奇怪的冷意从营养不良的、苍白的手上传来。 少年低垂着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眸,认真看着他抓住的苍白的手,用黑色的笔在食指上开始涂色。 没有印泥,只能暂时用笔代替一下了,能印出指纹就可以了。 沉默坐在座位上的人好像呆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给他涂手指的少年。 过长的刘海往两边滑落了一下,露出一只好看的眼睛,其中漆黑无光的眼眸,正在一动不动盯着他眼前的少年。 齐晖没有察觉到什么,他只是低着头认真地涂色。 “好了,按手印吧。” 等到把那只苍白的手食指涂满了黑色,齐晖放开了抓着的手,看向陆果,对他说道。 沉默坐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低下了头。 他缓慢的抬起手,在那张欠条上按下了指印。 一个黑色的指印清晰落在了欠条上。 这整个过程中,他是安静的。 不过他本来就一直是沉默的。 齐晖拿起那张欠条,问他:“你要转账,还是现金?” 教室又沉默了片刻,齐晖耐心等待着。 安静片刻后,低着头的人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怪,诡异,沙哑,好像嗓子里有冰晶在堵塞,又好像是肌肉僵硬地挤压出来的。 “现……金。” “好。”齐晖一口答应下来了,“我明天带给你。” 放完了高、利、贷,齐晖就挥手告别了,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去,“再见了。” 坐在教室后排的人微微抬起了头,注视着齐晖离开教室。 陆家。 陆妈妈和陆爸爸正在吃晚饭。 饭桌上摆着两道菜,靠近陆爸爸的地方还放着一瓶酒和一个酒杯。陆爸爸正在大口吃菜,像个没事人一样,偶尔还拿起酒杯喝一口。 陆妈妈捧着碗,小口地吃着饭,时不时,她的脸上会显露出不安来。 风扇在转动,因为太老旧了,吱呀吱呀的作响。 陆妈妈捧着碗,忍不住回头看向客厅里一个正在轰鸣运转的机器。 那是一个很大的冰柜,白色的外壳上贴着崭新的商标,看起来是一个新买的家电。 陆妈妈看到那个冰柜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回头看向陆爸爸,小心翼翼问道:“真、真的不要紧吗?” 陆爸爸不耐烦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杯酒,然后看向客厅里的大冰柜,最后转头教训陆妈妈:“有什么问题?” “女人就是胆小。” “有谁会发现?有谁会发现?还能有谁闯到我们家里来?” “反正对外就说,那小崽子不上学了,跑去打工了。” 陆妈妈看着陆爸爸欲言又止,脸上还是害怕的样子。 “之前,那小崽子不是被人打了吗?要是有人揪着不放,就说那什么、哦,校园暴力!校园暴力把那小崽子赶到打工去了。” “我们还亏了供小崽子上学的钱呢!” 陆爸爸说到这里,眼里精光一闪,想要借这件事去学校闹事,去找打陆果的人,讹点钱。 他又没有赌资了。没了赌资,他还怎么翻盘。下一把,就下一把,他一定能翻本!他敢肯定,下一把他一定会翻盘! 他一定能赢回来的! 想到这里陆爸爸激动起来,仿佛赢大钱纸醉金迷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可是陆爸爸又想了想,万一被人追到家里来,发现了陆果的尸体那就不好办了。 他可不想去坐牢。 “哼。”陆爸爸鼻子里哼了一声,只能放弃这个弄钱的办法,继续大口吃菜。 陆妈妈听了陆爸爸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的脸上还是有些恍惚和害怕。 她又悄悄回头看了那个轰鸣运转的冰柜一眼,然后转回头吃饭,转回头的时候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偷偷擦去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陆妈妈想起了陆果小时候。 陆果还在上小学时,陆爸爸第一次爆出了赌博债务,欠了二十多万,巨大的债务压得陆妈妈喘不过气来,每天都在拼命工作。 读小学的陆果很懂事,放学之后就会去捡垃圾。 有一天,小陆果捡完垃圾回来,看着辛苦了一天只为了挣钱还债的陆妈妈,跟陆妈妈说:“妈,你离婚吧。” 那时候的陆妈妈笑着把陆果抱在怀里,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果果,妈妈不离婚,没事的……” 陆妈妈一直坚信,一个完整的家才是家。她也一直想要给陆果很好的一个家。 “果果,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 小陆果沉默着,被妈妈温柔地抱在怀里。 吃完了饭,喝了点酒的陆爸爸就回房间呼呼大睡了。 陆妈妈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桌子。 7、垃圾交换 赶在银行下班之前,齐晖去了一趟银行,办理好业务后,才背着书包回家。 回到家,齐晖进到自己的房间,拉开书桌的抽屉,先把陆果的欠条放进去,然后把抽屉里排列放好的三只千纸鹤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他坐到椅子上,拿出下午做实验得到的新的三只千纸鹤,也放在桌面上。 一共六只千纸鹤排列在桌子上。 看着这六只不一样的染血千纸鹤,齐晖开始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可是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齐晖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除了新得到一个“带血的千纸鹤”刷新宝箱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齐晖只能把这六只千纸鹤重新放进抽屉里。 第二天是周三,齐晖很早就出门了。 今天天气还是不太好。行人如果停下脚步,抬起头,就会看见天空灰蒙蒙的,一层又一层浓雾一样的云遮盖了天空,太阳的光芒只从云层中透出朦朦胧胧的白光。 因为比以往来上学的时间都要早,齐晖走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偶尔路过热气腾腾的早餐店,也只有老板在忙碌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路边的树静悄悄的,一动不动,像是一排排矗立的瘦长墓碑。 在齐晖走过之时,一阵风突然刮过来,吹动了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给清冷的早晨制造了一点生机。 齐晖背着书包,走进了校园,又走向角落里的高三教学楼,然后顺着老旧的楼梯爬上二楼,最后进入高三(1)班。 他的书包比往常重了一些,里面除了课本作业之外,还装了十万块钱。 教室里,果然和齐晖预料的一样,有一个人已经在教室里了。 因为来的时间太早了,整个校园都清清冷冷的。高三(1)班更是清冷,除了齐晖和教室后排低头坐着的人,没有其他人了。 趁同学们没有来上学,是交接钱财最好的时候。 少年人的自尊心和焦急,齐晖懂。 站在教室门口的齐晖走进教室,向着教室后排走去。 嗒、嗒、嗒。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分外清晰。 低着头的人微微抬起头,然后看向齐晖。过长的刘海遮挡了他的眼睛,让人依旧看不清他的样貌。 齐晖走到陆果身边,拉开书包拉链,把十万块钱拿给陆果。 低着头的人依旧是沉默的。 齐晖表示理解。少年人,总是对借钱有一种奇怪的羞耻感。 “一年后还。”齐晖开口说道,“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延迟还钱。” 陆果僵硬的坐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动作机械生硬地把那十万块钱放在他的书包里。 齐晖注意到了他的手还是苍白得发紫,看起来营养不良到了极点。 齐晖不喜欢多管闲事。 可他还是伸手拍了拍陆果的肩膀,对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说完,齐晖就转身离开,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身后的人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齐晖回到座位坐下,才收回了目光。 没过多久,班上有同学来了。 刚进班的同学,在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教室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齐晖。 感叹了一句齐晖学习真的很认真,这位同学也就回自己座位了。 陆陆续续的,班上的同学都来了,整个班级差不多都到齐了。 小团体到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早读了。进了教室,他们不经意看到教室后排,发现那个孤零零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怎么还没来?”一向喜欢八卦的杜锋先开启了话题。 “谁知道。”牛高马大的范伟撇了撇嘴。 这个话题并不讨喜,而且也不重要,很快,他们就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只有之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到过一瞬间冷意的,名叫黄俊华的那个人,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他感觉自己有点冷。 看着已经开始聊其他学校校花的同伴们,他也没有说出来扫兴,幸好揉了揉胳膊之后就没那么冷了。 教室后排,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那位同学,早就有先见之明,直接穿着外套来上学,也不等感觉到冷才从书包里拿出外套穿上了。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还准备了一点枸杞泡水,他指定是感冒了,所以才感觉到冷。 今天一整天,齐晖都刻意不去留意陆果。 借钱的人面对债主,多少会有点不自在吧。 齐晖贴心的给陆果留下空间。 只有在放学时,他才在离开教室前看了陆果一眼。 有了这笔钱,陆果遇到的难题应该就能解决了吧。 只看了一眼,齐晖就收回了目光,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坐在教室后排的人影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体两侧苍白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晚上下了晚自习。 小团体一群人去熟悉的烧烤摊吃烧烤喝啤酒。 被烤得滋滋冒油的烧烤放在桌子上,一打啤酒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小团体一群人坐成一圈,一边吃烧烤一边喝啤酒。 “苏哥,隔壁学校的校花追你,你真的不同意?”喝着喝着,最爱八卦的杜锋笑着问道。 隔壁校花可漂亮了,都可以去演电视剧了。 苏铭喝了一口啤酒,才回答:“算了。” “那……”杜锋眼里精光一闪,想要追着问。 “吃这个。”黄胜一肘子撞在他肚子上,然后看着捂着肚子的杜锋,挑了挑嘴角,把一串烧烤递给杜锋。 杜锋郁闷的接过来,也不去打探老大的事了。 “俊华,你怎么了,多吃点。”小团体中,和黄俊华关系比较好的那个人,推了推黄俊华。 黄俊华回过神来,看着叫自己的李明泽,摇了摇头,说:“没事。” 拿起烧烤,黄俊华一边吃一边加入小团体的聊天中。 一顿烧烤吃完,已经深夜了,大家各自散去,各回各家。 黄俊华和李明泽回家有一小段路是同路,他们两个就一起走了。 走过一个街道,在岔路口,李明泽就向黄俊华告别了。 黄俊华挥了挥手,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路灯通过树木的间隙落下来,照亮了马路。 不知道是不是黄俊华的错觉,那些通过树木间隙落下来的灯光,惨白惨白的,像是、像是一个个纸钱。 黄俊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想赶紧回到家。 深夜的街道没几个人影了,好像随着深夜的降临,整个城市都入睡了,只有零星的一些活人还在活动着。 路边种植的绿植树,落下扭曲又层层叠叠的影子,好像下一秒大树就要扑下来抓住路过的人。 黄俊华突然感觉有点冷,他下意识抱紧了胳膊,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一阵风吹过来,吹起了树叶,在黑暗中哗哗作响。 黄俊华莫名绷紧了神经,他的脚步更快了。 突然,一道黑影在他身边迅速地闪了过去。 黄俊华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没有树木,路灯的灯光直接打在他身上,把他照得惨白。 黄俊华身体僵硬地转头看去,身后不远的树下,一团黑影在团在树脚下。 “呜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黄俊华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弓起身体炸毛的黑猫。刚刚就是这只黑猫从他身边闪了过去。 黑猫对着他凄厉地叫了一声,就一溜烟跑走了,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 呼。 黄俊华心里吐出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转回头继续回家的时候,他看到远处的路灯下有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消瘦的身影,穿着校服,拿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弯着腰正在垃圾桶捡什么东西。 虽然不是那么熟,但是黄俊华还是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认出了那个身影是谁。 认出来之后,黄俊华原本就松了一口气的心,更加放松了下来。说实话,这几天没看到这个人来上学,黄俊华还挺担心的,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看到这个人还出来捡垃圾,黄俊华就放心了。 黄俊华在小团体中其实胆子有点小,他可不想牵扯到什么大事里。 “喂……”黄俊华边说边想走过去。 远处路灯下的人没有逃跑,维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好像弯腰捡着什么。 黄俊华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动作的僵硬,他只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个人好好的。 人好好的,别的事——比如上不上学,可不关他的事。 “年轻人,你还不回家!那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一只苍老的手重重的拍在黄俊华的肩膀上,把黄俊华吓得跳了起来。 他立马转身,看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老奶奶看起来很不近人情,脸上满是深刻的皱纹。 “……”黄俊华张了张嘴,因为家里有疼爱他的爷爷奶奶,还是没有骂这个突然跑出来吓死人的老奶奶。 人吓人吓死人啊,不知道吗! 不跟老人家计较,黄俊华不耐烦地回过身,却发现原本在路灯下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路灯下空空荡荡的,只有惨白的灯光照在地上。 8、垃圾交换 周三放学的时候,齐晖买了一个玻璃罐回家。 那时他正好路过一个礼品店,透过明亮的橱窗看到了里面一个漂亮的大玻璃罐。 在众多的精美礼物里,齐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装着千纸鹤的大玻璃罐。 停下脚步的齐晖站在橱窗前。考虑到收集的千纸鹤会越来越多,他走进礼品店,买下了一个大玻璃罐。 将玻璃罐抱回家以后,齐晖把抽屉里的千纸鹤都放进了玻璃罐里。 带血的千纸鹤放在玻璃罐里,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一丝诡异。 齐晖没有这种感觉,看到玻璃罐里的千纸鹤,还会赞叹真好看。 玻璃罐的确很好看,灯光照在上面晶莹剔透的,里面的千纸鹤也折得很精美。 那太过精美的千纸鹤,就好像是谁的宝物,被珍惜的、细心的折出来。 周四。 一大早,齐晖就起床准备去上学了。起床看到书桌上放着的玻璃罐时,齐晖还是觉得很好看。 简单洗漱过后,他就离开家去上学。 等到他走进高三(1)班的教室时,班上已经来了一些同学了。 齐晖下意识看向教室后排。 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影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齐晖收回了目光,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还是实行着“贴心的留空间”计划。 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影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低下了头。 班上的同学们慢慢的都来了教室,而小团体依然是最后到的。 在老班来之前,小团体闲聊着说话。 而今天,小团体里的黄俊华显得有点沉默。 “诶,怎么了?”跟黄俊华关系比较好的李明泽,用手肘撞了撞明显心不在焉的黄俊华。 被人一撞,黄俊华回过神来,他看向旁边的李明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回家路上发生的事情,黄俊华回去之后,总觉得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心里总有些毛躁躁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说不上来。 黄俊华想,要不要跟苏哥他们说一下昨天遇到陆果的事情。 但是想了想,黄俊华最后还是觉得算了。 他在这个小团体中本来就比较胆小,他可不想再被范伟他们嘲笑自己又大惊小怪了。 “没事。”黄俊华对李明泽摇摇头。 小团体聊着聊着,突然说起了教室后排那个空座位。 “诶,苏哥,那家伙怎么还没来?”范伟看着教室后面问。 已经一连四天,教室后排那个人还是没有来,小团体的人也不得不注意一下这件事了。 这次,苏铭也看向了教室后排,正眼给了那个空掉的位置一个眼神。 “胆子也太小了吧。”杜锋探着头看向教室后面,边看边嘀咕。 听到这些话的黄俊华立马说道:“我昨天看见他了。” “他在捡垃圾。” 范伟诧异地看过来,问道:“你昨天看见他了?”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就连苏铭也看向了黄俊华。 黄俊华第一次在小团体里被万众瞩目,紧张得咽了口口水,赶紧说道:“昨天晚上,吃完烧烤回家的路上,我远远的看见他了。” “真的是陆果?”黄胜挑了挑眉毛问道。 “是,除了他还有谁。”黄俊华说道。作为学生,青春年少的同学们自尊心强得要命,让他们去捡垃圾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也就是陆果,才会整天穿着校服拿着垃圾袋捡垃圾了。 好像没有一点自尊心一样,整天在垃圾堆里混,跟垃圾作伴。 小团体的人听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再关心陆果上不上学。 不管陆果是不是因为胆子小不敢来学校,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反正看起来他们把陆果堵在厕所打那一顿,没把人打坏。 只要没打坏,关他们什么事啊。 苏铭不再正眼给教室后排一眼,目光在不经意间看向了正在认真学习的少年。 说完了昨天遇到陆果的事,黄俊华突然感觉有点冷,他揉了揉胳膊。 那么多次下来,黄俊华确定了,他的确感觉到了冷,不是错觉。 他觉得有些奇怪。 是天气降温了吗? 不过最近几天天气的确不好。 今天齐晖依旧像昨天一样,刻意没有去留意陆果。 他认真的上课、写作业。 攒了一些草稿纸后,就塞进桌箱里,换一些千纸鹤。 教室后排低着头的人影,微微抬起头,终于开始盯着他的背影。 在前面的少年因为收集到千纸鹤,有些开心的时候,他垂落的苍白的手中,也多出了一些草稿纸。 苍白到泛紫的手,呆呆的握着草稿纸,透出一种冰冷的僵硬。 齐、晖…… 长刘海下的眼睛盯着少年的背影,漆黑无光的瞳孔透过头发看着少年,带着一种生硬的呆滞感,又好像眼珠子里塞进了一大块冰块。 ……不、 不、看他。 齐晖、不看他。 被苍白的手握着的草稿纸,没有像以前一样很快就消失了,而是继续握在那苍白的手中。 “……” 他依旧盯着少年的身影看,身形僵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冷。教室的这个角落,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正在算题,突然他的笔掉了,于是只能弯下腰去捡。 弯腰下低头的倒数第二排同学伸手抓住了笔,在倒转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一双鞋。 那是一双很破旧的黑色帆布鞋,原本是白色的鞋边已经泛黄,带着擦痕,黑色帆布也显得老旧,鞋带却系得很规整。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眨了眨眼睛,却发现那双鞋好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不见了。 捡起笔,倒数第二排的同学坐起身,转头看去。 孤零零的座位依旧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错觉吗? 倒数第二排的同学也没多想,拿着笔准备继续做题。 只是气温好像突然下降了,穿了外套的倒数第二排同学还是感觉到了冷。他只能放下笔,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枸杞水,然后舒服的长叹一口气,接着把盖子拧好放回去,拿起笔继续做题。 正在刷题的齐晖,突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齐晖的身体微微一僵。因为这道目光是有温度的。 是齐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有温度的目光。 唯一一次感受到有点温度的目光,就是之前错觉般的那一次了吧。 落在背上的目光有着温度。 这对于齐晖来说,是新奇的事物,也是珍贵的事物。 就好像从来没见过火的人,下意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火种。 齐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动作轻得好像大一点就会吹灭这道温暖的目光。 可即便齐晖很小心地对待,那道目光依旧像是风吹灭蜡烛一样,消失了。 齐晖回过头,只能看见同学们认真学习的样子,没有人抬头看他。 好像那道带着温度的目光,是错觉一般。 这一次肯定不是错觉。 齐晖非常确定。 9、垃圾交换 齐晖确定那不是他的错觉。 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但是,就算确认了真的有那么一道带着温度的目光看他,齐晖也没办法找出到底是谁在看他。 齐晖的座位在第三排,往后看去,能看到一大片同学。 在一大群同学之中,难以分辨出那道目光的主人。 齐晖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下午。 体育课老师来到了教室。体育老师的出现,立马引起了同学们的一阵欢呼。万岁!体育老师终于又“恢复健康”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咳,好了,先去操场跑两圈!”体育老师压制了这群太过兴奋的学生。 等到同学们到操场跑了两圈之后,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组队练习了。 齐晖拿起一个排球,看向了操场的角落。 果然,那里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在以前,自从齐晖说了以后和陆果组队上体育课之后,站在角落里的陆果总是会看向齐晖。 但现在陆果低着头待在操场角落里,并没像以前那样微微抬头看齐晖,然后等齐晖走到他面前。 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好像默认了自己会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也温顺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天色是阴沉沉的,原本应该热烈的阳光撒落不下来,被云层遮挡住了光芒,只有云朵交界处有着曲折的银白亮线。 操场角落的身影因为孤零零的,好像增添了一种冰冷的气息。 没有人去和陆果组队。 齐晖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然要给陆果留空间,但齐晖并没有想要让陆果感觉自己被排斥了。 不论借不借高、利、贷,齐晖依然是陆果的好同学。 齐晖抱着排球,向着操场角落那个好像被所有人忽视的身影走过去。 似乎感受到了齐晖的靠近,低着头的人影微微抬起了一点头。 过长的刘海下,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齐晖。 齐晖来到他面前停下,抱着排球对他说:“拿到球了。” “要开始了吗?”齐晖露出一个笑容。 过长刘海遮挡住了眼睛的人,好像在一直看着齐晖,那种注视慢慢变成了一种令人恐惧的死盯。 一种寒意莫名的在这个角落静默蔓延开来。 啪——嗒。 有两滴不知名的液体,从那过长的刘海之下掉了下来,砸在了操场的地面上。 液体打湿了地面,变成了两个小圆点。猩红加深了地面的颜色,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 齐晖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以为陆果哭了。 他的心里觉得有些无奈。 好像自从开始借钱给陆果开始,陆果就很容易哭一样。 可能是……终于遇到了帮助自己的人了吧。 齐晖瞬间把陆果带入了看过的少年漫,里面的主角,经历各种苦楚,终于遇到师父或者可靠的前辈时,不是也会哭一下嘛。 沉默的人盯着齐晖。 ……看。 他、看……他。 …… 他来了。 不断冒着寒意的人,控制不住伸出苍白发紫的手,想要拉住面前的少年。 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冒着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苍白的手就要拉住少年了,僵硬的动作甚至差点让锈住的身体踉跄倒地。 他来找他了。 冰冷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黑笔深深的刻下了一句话,然后开始疯狂地书写。 〖他来找他了、他来找他了、他来找他了、他来找他了……〗 字迹一层层叠加,像是一层层蜘蛛网,最后因为太过密集,胡成一团混乱的漆黑。 “齐晖!” 突然,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齐晖下意识回过头去。 苍白泛紫的手快要抓住齐晖的手了。 操场中间。 小团体正在按照以前上体育课时的分组习惯,两两分组准备开始练习排球。 而小团体中的老大苏铭,却转头看向了操场角落。 抱着排球的杜锋见状,立马向着黄胜挤眉弄眼。 小团体其他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过去。 他们都想起来了,之前齐晖好像一直和那个陆果组队。但是现在陆果没来上学,齐晖和谁组队呢? 小团体的人都在胡乱猜测。 苏铭一眼就看去,就看到了齐晖。少年正抱着排球向操场角落走去。 齐晖身边没有组队的同学,独自一人走到了操场的角落,看起来好像要一个人练习。 看着这一幕的苏铭抿起唇,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邀请齐晖组队练球。 就苏铭沉思的时候。 少年站在操场角落,开口说话。 说完了,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铭的瞳孔立马收缩了。 操场的角落里、少年的对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那么,少年是在和谁说话? 苏铭立马大步走过去,大声地喊少年的名字: “齐晖!” 少年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到了他。 苏铭加快了脚步走向少年。 齐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到班上的一个同学向着自己快步走来。 齐晖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快步走来的同学,齐晖有那么一点点点印象。 好像、好像身边朋友挺多的? 这个不太熟的同学很快就来到了齐晖面前。 这个同学低下头,看着齐晖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齐晖满头问号,他奇怪地看着这个同学。他和陆果说话这件事,还需要确认的吗? 陆果那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 齐晖转过头,看向身后,说道:“我和陆果……” 齐晖的话突然停顿住了,他的眼睛惊讶的微微放大。 在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刚刚还在这里的陆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操场上很平坦,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一眼望去所有的事物尽收眼底。 可是,本该在他身后的陆果,就是不见了。 因为小团体的老大突然一句话不说跑过来,小团体也跟着过来了。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苏哥和齐晖,左看看,右看看。 小团体的其他人,因为刚刚看向操场角落的时间晚了一点,并没有看到齐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说话,所以现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锋还有闲心又跟其他人挤眉弄眼。 “苏哥,怎么了?”范伟开口问道。 这道声音把愣神的齐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回头就看到了校园霸凌陆果的那个同学。 苏铭看着齐晖,神色已经沉下来了,他又问了一遍:“齐晖,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说话?什么说话? 小团体的其他人都感觉摸不着头脑,这里刚刚不就只有齐晖一个人吗?他能和谁说话? 10、垃圾交换 “我刚刚,在和陆果说话。” 齐晖回答道。 然后他看见对面一群人的脸色都变了,看起来很古怪。 尤其是最开始跑过来的那个同学,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齐晖,陆果、陆果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了。”杜锋磕磕绊绊地说。 齐晖皱起眉头,怎么会呢,他每天都能看到陆果。 突然,齐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系列画面。 这群人过来之后,突然消失不见的陆果;陆果垂落在身旁,苍白到发紫的手;最近每天一来到教室,就能看见坐在教室后排的身影。 “陆果……”齐晖迟疑地问道,“不是每天都来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面前几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一点。 其中一个叫黄俊华的同学,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 “是、是不是齐晖你看错了……哈、哈哈哈。”杜锋挠着头说道,只是声音越说越小,听起来没有一点底气。 齐晖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还是空无一人。 如果陆果是因为害怕这个小团体而跑了的话,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一溜烟就从这个毫无遮挡的操场跑得不见身影。 一个奇异的字从齐晖心里升起。 鬼。 齐晖从来不觉得这个字和自己有什么关联,毕竟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生长在红旗下的人,相信着科学。 一个长辈曾经豪气地说过:神神鬼鬼?它有几个师? 但这毕竟是恋爱游戏。 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也许就是存在的。 齐晖心里诡异的涌出一股害怕——是他从小到大看恐怖片,从恐怖片里学会的害怕。 鬼很可怕。 一旦出现鬼,轻则主角存活,重则全军覆没。 反正见鬼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齐晖的脸色也慢慢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一群惊疑不定的人站在操场角落,因为一时间没人说话,透露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死寂。 “别怕。”最终,还是小团体中的老大苏铭出声打破了这种死寂。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齐晖,开口说道:“我三叔公是道士,后天就从外地回来了,周六我们去找他。” 小团体中的人六神无主,听到苏哥的话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陆果可能变成了鬼这件事让他们恐惧。 虽然现在陆果还没来找他们,但是万一鬼很记仇怎么办?他们上周六可是把陆果堵在厕所打了一顿的啊。 虽然他们觉得,他们只是打了陆果一顿,陆果的死绝对和他们没有关系,但鬼不讲道理怎么办。 他们又不能硬要和鬼讲道理。 一个个恐怖片在小团体的人脑海里掠过去,激起内心更多的恐惧。 而关于苏哥有个亲戚是道士,他们也听说过的。好像苏哥那个三叔公还很有名,很多有钱人都请三叔公,经常坐飞机全国各地飞来飞去给人做法。 现在,无头苍蝇一样的他们,也只能期盼着苏哥的三叔公早点回来了。 “在这之前,你先和我们待在一起吧。”苏铭提出建议。 那只鬼不知道为什么要缠着齐晖,还是让齐晖和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人多力量大,遇到什么情况也能帮一把。 齐晖看着这个好心的同学,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落单容易死,恐怖片里有这个知识点。 只是恐惧慢慢降下之后,心里冒出的是一种新奇感,好像成为了恐怖片主角小队中的一员。 虽然那降下去的恐惧并没有完全褪去,而是像一层黑雾一样笼罩在心头。 现在一群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继续上体育课。 苏铭和齐晖分成一组练习排球。 在练习排球之前,齐晖看着这个好心的同学,开口道谢:“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苏铭只是点了点头,回复道:“不用谢。”说完之后,他将排球高高垫起,和齐晖开始练习排球。 齐晖赶紧接住。 练习排球的过程中,齐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 太过强烈的视线,让人有了一种那视线具有温度的错觉。 排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飞向齐晖,齐晖却没有去接,而是回头看向了那道视线的来处。 看过去,那个角落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而更远的地方是正在练习排球的同学们。 啪嗒。 排球砸在了齐晖身旁的地面上。 “怎么了?”苏铭疑问的声音传来。 齐晖收回目光,然后对着苏铭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下了体育课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回高三(1)班。 同班的同学虽然有些奇怪,齐晖怎么会和班上的小团体混在一起,但也没有多问。 回到班级,齐晖看向了教室后排,那个座位空了,好像那个座位一直以来就没有人。 齐晖和几个好心的同学道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皱起了眉,思索着。 看到桌箱,齐晖就想起了自己的“带血的千纸鹤宝箱”。 如果,陆果真的是鬼的话,那这个奇怪的宝箱……不就是陆果弄的了? 放下了在恐怖片学来的恐惧、成为恐怖片主角团队的新奇,齐晖虽然还是害怕,但不多,只是一点正常人对灵异事物的害怕。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安全无害的恋爱游戏。 齐晖皱着眉,思考着问题。 比起怎么样去害怕陆果,怎么样比较符合恐怖片,他还是对陆果是怎么死亡的更感兴趣。 手里把玩着笔,齐晖又低头看向了桌箱。 现在,大概知道了千纸鹤怎么来的,齐晖都不能薅羊毛攒千纸鹤了。 叹息了一声,齐晖不再看向桌箱,就当做千纸鹤刷新点不存在。 莫名的,他想起了放高利贷给陆果那天。 低着头的人,好像把一滴眼泪掉在了放在桌面的纸上,晕开一个水渍。 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消瘦低沉的少年而已。 齐晖趴在了桌子上。 他很清楚的知道,已经变成鬼了,有些事情,也已经回不去了吧。 想了很久,齐晖做了决定。 如果陆果不伤天害理,那么齐晖也只会祝福他早日投胎;而万一陆果滥杀无辜,齐晖也会坚定的站在人类这边。 做好了决定,齐晖就暂时放松一点了。 齐晖有时候有点爱演,因为很多东西都是学来的。 但是幸好的是,在沉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是一个有缺陷而并不自知的人。 齐晖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在齐晖趴在桌子上时,教室后排,那个空着的座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盯着齐晖。 11、垃圾交换 老旧的客厅里,崭新的冰柜正在轰鸣运转,仿佛走近一些就能感受到冷意。 突然,冰柜闭合的橡胶封条颜色慢慢变得浓郁起来,然后越来越湿润,最后在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一滴猩红的液体划了下来,在雪白的冰柜壁上留下一条血色痕迹。 嗡。 冰柜的运转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很明显。 越来越多的血从橡胶封条下涌出来,发黑猩红的血一股股冒出,把雪白的冰柜壁变得血腥狼藉,然后滴落在地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液在客厅的地面上积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一切都消失了,好像刚刚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幻觉。 客厅里冰柜依旧在轰鸣运转,崭新的冰柜壁依旧雪白。 校园里。 放学铃声打响之后,齐晖正准备和以往一样放学回家。就在这时,苏铭走了过来。 “晚上一起吃饭。”苏铭开口说道。 在苏铭的身后不远处,小团体的人正在等着,其中还有人挤眉弄眼的。 齐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要一大群人一起吃饭,所以吃饭地点选择了食堂。 苏铭和齐晖走在前面,而小团体其他人落后了几步。 哪怕在这种遇到鬼的情况下,杜锋还是挤眉弄眼地和伙伴小声说:“不会吧,苏哥真的喜欢……” 黄胜一个眼神制止了杜锋接下来的话。 杜锋闭上嘴,眼里还满是八卦。 “咳。总要帮一帮苏哥的。”牛高马大的范伟说了一句。 小团体其他人点了点头。既然苏哥真的喜欢齐晖,那他们这群做兄弟的,当然要支持苏哥。 在一群人离开教室之后,教室后排的身影突兀的出现,他坐在椅子上,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了椅子上,一动不能动,低着头浑身僵硬,散发着一股寒意。 在某个老旧小区,一间房子客厅里的崭新冰柜,再次溢出了鲜血,然后又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不见了。 去往食堂的路上,齐晖和好心人同学苏铭说:“谢谢你们的热心帮助。” “不客气。”苏铭回复道。 今天的黄昏难得不再阴沉沉的,天空满是灿烂的金云,虽然在天际乌紫和灰红已经开始晕染开来,但是落下的夕阳还在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那些浅金色的光芒照在少年身上,光线勾勒出一点轮廓,有光点进了那双漂亮的褐色琥珀眼瞳。 行走的少年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停顿脚步,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热闹放学的同学们。 “怎么了?”一旁的苏铭问道。 齐晖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进到饭堂之后,一群人排队打了饭菜,齐晖执意付了账。 端着饭菜,一群人找地方坐下吃饭。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小团体的其他人,把两个相邻的位置留给了齐晖和苏铭。 齐晖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苏铭也好像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真的很感谢你们。”齐晖在吃饭之前说道,然后看向苏铭。 “苏铭,可以把你三叔公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苏铭愣了一下,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是把三叔公的联系方式给他了。 齐晖记下手机号码之后,对这群热心的同学们说道:“谢谢你们,接下来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苏铭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团体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看向齐晖。 “齐晖,不是,是有什么问题?”杜锋磕磕绊绊地问。 齐晖回答:“我可以处理好,其他人还是不要掺和到鬼怪的事情中来了。” 我们早就掺合进去了啊! 小团体的人不敢把这句心里的呐喊说出来。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范伟说道。 齐晖看了他一眼。 齐晖其实不是很喜欢小团体里的范伟——因为他之前校园霸凌陆果了。 而根据浅显的道理,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齐晖按照自己学会的经验进行判断。 和明目张胆霸凌别人的人当朋友的,会不会也是一个坏人呢? 课本上学过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齐晖还记着。 齐晖有理由去怀疑范伟身边的人,也不怎么好。 但是,在齐晖这个和小团体没什么交集的人,遇到了可怕的遇鬼事件时,他们却义无反顾的热心帮忙。 一点也不怕连累到自己。 这种精神,又好像是值得让人学习的。 人可以对一个人很好,又可以对另一个人很坏。 班上的小团体对齐晖很好,但对陆果很坏。 人可能真的是复杂性的、多面性的。 齐晖只能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小团体划分为“可能偏坏的不明的属性”。 太复杂了。 所以齐晖才总是搞不懂别人。 按照齐晖的性格,他不会和“可能偏坏的不明的属性”的小团体多接触。 可能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毕竟齐晖先接触的人是陆果。 现在齐晖拿到了厉害道士的电话,不想牵连这些普通人。 他玩游戏的那种心态沉静了一点,就不想着什么主角小分队了。 “不用了,谢谢你们。”齐晖道谢。 苏铭开口:“我会帮你的。” 齐晖看着他们,沉默,然后站起来,点了点头道别,转身离开了。 小团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向他们的老大苏哥。 走出校门,齐晖脚步轻快,并没有因为遇鬼事件而惶惶不可终日。 可能已经放学比较久了,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残阳的光辉在齐晖的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四周开始昏暗起来,一些窄小的巷子已经昏暗一片了,只有着朦朦胧胧的微光。 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齐晖突然猛地停住了步伐。 “你在看我吗?” 齐晖回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问。 这一次,他锁定了视线的来处。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好像这里有没有任何人,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齐晖抬起脚步,向着街边一条昏暗的巷子走去。 刚刚,那道视线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落日余晖涂满了道路,涂成一条暗淡的橘黄海滩。 少年慢慢走近那条巷子。 昏暗的巷子像是傍晚美景突兀地被啃掉了一口,露出一个昏黑的缺口。 巷子里静悄悄的,好像那个人已经放弃了抵抗,没有逃跑的慌乱脚步声,也没有紧张焦急的呼吸声,只有一片寂静。 嗒。 齐晖走到了巷子前停住,褐色的琥珀眼眸看着昏暗的巷子。 没有光亮的巷子昏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有地上一块废纸片。 齐晖看着没有人的巷子沉默了。 看了一会儿,他重新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像刚刚只是他的一场闹剧。 这一次,一直到他回到家,身后都没有再次传来有温度的视线。 回到家,齐晖坐在书桌前,趴在桌子上,思考着什么。 看他的人……会不会是陆果呢? 12、垃圾交换 老旧的小区被岁月腐蚀出了痕迹,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张老旧泛黄的照片。 扶手锈迹斑斑的楼梯间里,光线总是有些昏暗的,地面上的水泥也在多年后的今天变成了灰黄色。 陆妈妈正拎着一大袋子东西上楼,袋子里的东西很沉,袋子口露出一把青菜的叶子。 “小芬。” 走着四楼的时候,四楼的一户人家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扔垃圾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把垃圾扔到门旁边,等着明天下楼的时候再带下去。当她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陆妈妈,立马喊了一声。 陆妈妈停了下来,看着这个中年妇女:“周姐。” 周姐也不急着回屋了,她看了看陆妈妈手里的一大袋东西,然后笑着问道:“买了那么多东西啊?” “嗯。”陆妈妈回答道。 “哎呀,多重啊。”周姐啰嗦了几句,马上把话题转到了她想打听的八卦去了,“这几天怎么没看见陆果啊?” 陆妈妈整个人抖了一下,拎着袋子的手握紧了,脸色也变得有一点苍白。 不过老旧的楼梯本来就光线不太好,周姐没有发现陆妈妈的异样。 “怎么了?”看陆妈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周姐更加感兴趣了,八卦着追问。 “没、没什么。”陆妈妈好像有些六神无主,但还是把陆爸爸交代她的话说了出来。 陆妈妈低着头说:“果、果果去打工了。” “打工?”周姐立马拔高了嗓音,整个楼梯间里都回响着她的声音,她惊奇地看着陆妈妈。 陆妈妈点了点头。 “陆果不是学习还不错吗?怎么去打工了?”周姐有些狐疑地问道。 周姐记得,陆果也挺想上学的。 之前,附近街道上有家店的老板可怜陆果,让陆果放学后去店里打工,不要再去捡垃圾了。 好好的一件事,硬是让陆果他那个爸搅没了。陆果他那个爸跑到人家店里去闹事,说什么打工又不能天天拿钱回家,不天天拿钱回家怎么能赢钱翻盘,最后说这里打工钱又不多,要是要打,直接辍学去工厂打工挣得更多。 闹到最后,陆果还是去捡垃圾、上学。 周姐觉得陆果是愿意上学的,不然早就可以跑了,还留在这里遭什么罪。 “是,去打工了。”陆妈妈低着头说道,根本不敢看周姐一眼,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想了想,陆妈妈还是有些害怕周姐发现不对,拿出了陆爸爸的另一套说辞:“果果……在学校被人打了……” 接下来,陆妈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用她再说什么,周姐已经恍然大悟了,高声说道:“校园暴力!我听我家孩子说过这种事。” 明白陆果为什么去打工之后,周姐又有些同情起陆果来。 唉。可怜孩子。 然后周姐看到低着头的陆妈妈,也同情起她来,安慰道:“没事,陆果挣钱了,你的好日子也来了。” 陆妈妈听到这句话,身体颤了一下,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陆果。 那时候,小陆果仰着头对她说:“等我长大了,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是陆果已经长不大了……已经不能继续长大了…… 陆妈妈的瞳孔收缩起来,剧烈的颤抖着。 周姐还在絮絮叨叨,都是安慰陆妈妈的话,什么以后陆果挣钱回来把她接走啊,好日子很快就来了啊。 陆妈妈记得他们是怎么把陆果放进冰柜的。 死人好沉啊。 真的好沉啊。 明明她的果果那么瘦,怎么那么沉。 她和陆爸爸把陆果的尸体从那间狭窄昏暗的房间里拖出来,在地板上拖出一条痕迹。 崭新的冰柜站立在客厅里,机器轰鸣运转,看起来和老旧的客厅格格不入。 她和陆爸爸把陆果塞到了冰柜里。陆果的肢体有些不好放,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才放好。 当陆爸爸擦着额头的汗时,她看着冰柜里的陆果。 陆果的脸上满是血迹,那双无光的黑瞳沉沉地看着她。 陆爸爸伸手把那双眼睛合上,然后“砰”的一声合上了冰柜。 陆妈妈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 “唉。”周姐终于感概完了,她没发现陆妈妈的不对劲,“你别担心,陆果肯定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陆妈妈的手颤抖了,差点拿不住袋子,让袋子摔在地上。 陆妈妈点了点头,和周姐告别,然后一步一步继续往上走。 看着陆妈妈魂不守舍的背影,周姐摇摇头,感觉太不容易了。紧接着周姐兴奋起来,明天在小区里她又有八卦可以说了! 陆妈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进家门,她就听到令她恐惧的机器轰鸣运转声。 将买的东西放进厨房,陆妈妈走出来的时候,不敢往客厅看一眼。 这时候,陆爸爸也正好睡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陆妈妈,他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陆妈妈听见了他的声音,立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抓住陆爸爸的衣服。 “我们、我们去自首吧。” 陆爸爸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骂道:“你发什么疯?” 陆妈妈的脸红肿了,她还是慌乱地看着陆爸爸,乞求道:“刚刚周姐问起了陆果。我们、我们去自首吧。” 陆爸爸立马也慌了,稳定了一下害怕的情绪之后,他问陆妈妈:“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果果去打工了……周姐问我怎么去打工了,我告诉周姐学校里有人打果果……” 听到这些话,陆爸爸放松了下来,他安慰陆妈妈。 “没事,她不会发现的。” “我们好好一个家,难道要害得有人坐牢才好吗?” “我们好好地生活,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总会好起来的。” 陆妈妈嘴唇颤抖着,然后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客厅。 客厅里,那个崭新的冰柜就立在那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没事的。”陆爸爸搂住了陆妈妈的肩膀。 陆妈妈在他的怀抱里,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陆爸爸说,果果在这,我们也算完整的一家人。 陆爸爸说,他们以后再要一个,还是开开心心的一家人。 陆爸爸说,说不定生出来的,就是陆果呢。陆果会重新投胎来当我们的孩子的。我们一家人又是好好的了。 陆妈妈看着客厅里的冰柜,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她的果果。 校园外。 烧烤摊一张坐满人的桌子上,气氛不怎么好。 13、垃圾交换 烟火气和烧烤的香味混在一起,弥漫开来,引起路过行人的食欲。 烧烤摊的一张桌子气氛不是很好。 杜锋悄悄看了眼沉着脸的苏哥,收回了视线。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齐晖会拒绝他们的帮助——在齐晖在饭堂里拒绝他们之前。 那可是遇到鬼诶!遇到鬼诶! 普通人遇到鬼不是吓得死去活来的吗? 他们也很怕,虽然那个鬼并没有找到他们……哦,不对。 杜锋又悄悄看了一眼黄俊华。 鬼找过黄俊华。 黄俊华从今天下午知道陆果已经变成鬼之后,脸色都不太对劲,显得很苍白。 看样子,他也知道,那天晚上,他遇到的不是人,而是鬼了。 要是让杜锋来说,他们这伙人肯定惹到陆果了。 他们可是把陆果打了一顿。 陆果肯定会来找他们报仇的。 杜锋看过的恐怖片里,厉鬼复仇是很可怕,要死不少的人。 突然,范伟用手碰了碰杜锋,示意他问一问苏哥。 杜锋才不开口说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装死。 没办法,范伟只能自己开口问了:“咳,那个,苏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苏铭没有说话,脸色依然不好。 “我们还是要帮一帮齐晖的吧。”范伟看着苏哥的脸色说话。 苏铭的神情好转了一点,他点了点头。 看气氛好起来了一些,范伟继续说道:“那我们得去找三叔公吧?” “兄弟们估计也被盯上了,哝,黄俊华不是说昨天晚上他见鬼了吗?”黄胜也开口说话了。 苏铭看向黄俊华。 黄俊华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苏铭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怕,这些事三叔公能解决。” 大家听到这句话,也就把心安了下来。 桌上的烧烤啤酒终于有人动了。 喝了几口酒,有人说起了苏铭和齐晖很搭。 “苏哥和齐晖站在一起,就是很搭。” “就是就是,苏哥还那么好。” 苏铭看起来心情不错。 散伙的时候,苏铭带走了黄俊华,让他去苏家借住一晚。 毕竟昨天黄俊华已经遇到鬼了,今天再遇到鬼的几率很大,说不定就死在今天了。 而苏家有一个苏铭的三叔公送的摆件,能镇一镇脏东西,让鬼不敢靠近。 脸色苍白的黄俊华听到苏哥说,让自己去苏家住一晚,差点感激涕零。 “谢、谢谢苏哥。”黄俊华小声说道。 知道了陆果是鬼的时候,他都快吓死了。 昨天如果不是那个奇怪的老奶奶,他可能真的向鬼走去,谁知道他的结果是什么啊! “苏哥,也让我们去你家借住呗。我们也很怕。” 小团体的其他人插科打诨,笑着说。 苏铭点头同意了,反正苏家别墅那么大,借宿几个人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苏铭答应了,小团体的人立马欢呼起来。 “谢谢苏哥,苏哥你人真好!” “苏哥,你一辈子是我的大哥!” 一群人浩浩荡荡准备去苏家别墅借住。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一个人影正沉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风吹过地上的树叶,打卷的树叶刮着路面,发出刺啦的响声。 路灯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吃完晚饭,挑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时间,齐晖拨打了厉害道士的电话,那个时候小团体的人还在吃烧烤呢。 “嘟——”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您好,请问您是陈道长吗?”齐晖礼貌问道。 “是我。”电话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一听就像一个得道高人,“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朋友给我的。”齐晖说,“我来找陈道长,是有件事想麻烦您。” 电话对面沉思了一下,问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找陈道长买一些消灭鬼的道具,或者……” “送鬼投胎的道具。” 前面的道具比较多人买,后面的就比较少了,一起买的就更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可以早点交易吗?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齐晖问道。 “可以,交易地点是……好,正好老道周六会回来。” 挂断了电话后,齐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傍晚灿烂的云霞好像是错觉一般,天空又恢复了这几天的阴沉。 现在,夜空格外漆黑,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点星光。 齐晖不由地想起陆果。 陆果是一个奇特的人。 起码对于齐晖来说就是这样的。 可能是在这个游戏世界,齐晖和陆果接触的最多。 虽然其实客观来说,齐晖和陆果接触的并不多,但对比起其他人来说,那就是多得多了。 看着漆黑的夜空。 齐晖想着陆果,难得感受到一丝真实性。 好像因为陆果,这个恋爱游戏世界,也多了一丝真实。 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微凉的夜风吹拂过他的头发。 而在楼下的黑暗角落里,一道人影正站在黑暗之中,抬起头看着阳台上的少年。 人影沉溺在了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见消瘦的体型,看不清他的样貌。 他专注而小心翼翼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少年离开了阳台准备去睡觉,才在黑暗的角落里消失。 第二天是周五,齐晖早早的就起床了。 从床上起来,他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的玻璃罐。 漂亮的玻璃罐摆放在书桌上,里面放着带血的千纸鹤。 本来这是应该是令人感到恐惧的一幕,因为玻璃罐里的带血千纸鹤来自于鬼魂。玻璃罐的千纸鹤格外显眼,洁白千纸鹤上的猩红血迹,只要让人猜想一下来源,就会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但是齐晖没有感觉到任何害怕,看着精美的千纸鹤,还能愉悦的弯起嘴角。 千纸鹤折得真的很精美。 简单洗漱之后,齐晖背着书包出门去上学了。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阴沉沉的,灰蒙蒙的云遮蔽了整个天空。 路上的树木像是干枯的尸体,站立在街道旁,因为没有风,叶子都是静悄悄的。 齐晖混在上学大军中,踏进了校园。 走进高三(1)班时,齐晖看向了教室后排。 教室后排空荡荡的,没有人。 齐晖心里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走到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放下,坐在椅子上,齐晖拿出课本开启了新的学习的一天。 虽然很多事情很有趣、很着急,但是作为一个高中生,能学习的时候,还是要学习的。 这是齐晖自己定下的准则。 14、垃圾交换 课间。 齐晖写完了一道题,放下笔伸出手,掰了掰手指放松一下,然后转身看向后面。 教室后排,那个座位依旧空空荡荡的。 齐晖只能看倒数第二排的同学正在奋笔疾书。 穿着长袖外套的倒数第二排同学写着写着,突然停了下来,把外套脱掉挂在椅背上,然后继续做题。 还是没有看到陆果。 齐晖只能收回目光,然后拿起空了的水杯出去打水。 打水机就在高三(1)班的旁边,位于走廊尽头。 齐晖拿着水杯,排队接水。 用饮水机打水的速度很快,前面的几个同学没过多久就打完了。 等到齐晖接水时,他准备接一些温水。 水流从水龙头留下来,被水杯接住,很快就接满了一杯。 拧好杯盖,齐晖转身打算回教室,却在转身的眼角余光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转过身,齐晖看着热闹的走廊,却没有看到刚刚那个身影了。 那个身影消瘦,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是陆果。 在齐晖看见他的时候,那个身影刚刚好闪进了楼梯。 齐晖握着水杯,跑向楼梯。在路过高三(1)班的教室时,他透过玻璃窗看向教里面。 教室后排那个座位没有人,显得孤零零的。 齐晖不再看向教室里面,而是快速地跑到楼梯。 就在他刚刚到达楼梯的时候,顺着楼梯的铁栏杆,他看到一楼处有一角衣服很快消失不见了。 齐晖握着水杯立马追上去。 前面那个人很可能是陆果。 跑下楼梯来到一楼,齐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在包围住高三教学楼的小树林里看到了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齐晖赶紧跟了上去。 树林里树荫笼罩,很荫凉清静,而在这种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则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齐晖一路追到了树林的深处。 四周显得很宁静,虽然依旧听得到外面传来的学生打闹声。但这种听不清晰的打闹声,反而给幽静的树林增添了一种恐怖。 齐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前方,一直若有若无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那道身影很消瘦,背对着齐晖,低着头,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寒意。 就像是、就像是一块冰天雪地里的石头。 齐晖站在原地,看着这个人。 的确是陆果。 齐晖本能地小小咽了一下口水。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是鬼。 可是说有多害怕,又没多害怕。可能因为这是一个恋爱游戏吧。 恋爱游戏都是甜甜的,应该? 齐晖也没有玩过恋爱游戏。 但是系统来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它一定会给齐晖安排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 齐晖选择相信系统,也期待着系统安排的恋爱对象。 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僵硬而沉默着。 齐晖打破了这种无声的寂静,抬脚向着陆果走去。 “陆果。” 背对着他的人影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几步路的距离,齐晖很快就走完了,他来到了背对着他的人影身后。 背对着他的人依旧沉默着,面对着大树低着头。 而随着齐晖的靠近,齐晖也感受到了一点冷意。 之前齐晖借高、利、贷给陆果时,没有注意到的冷意。 看着自闭的陆果,齐晖也沉默了。 想了想,他弯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地上。 背对着他的身影,此时却好像有了动静。僵硬生锈的身体像树叶一样摇摆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不……” 吐露出来的声音像是一块寒冰,啪嗒砸到地上,发出难听的声响。 ……不 不要……害怕他。 可以讨厌他,不要害怕他,他不会伤害齐晖的。 而在同一时间,放好水杯的齐晖站起来,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而很快,在齐晖皱眉之后,那只手又收了回去,然后 ——僵硬的尸体就被温暖的活人抱住了。 齐晖从背后抱住这个身影,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抱着他拍了拍。 “辛苦了。”齐晖说。 被抱着的身影僵硬得一动不敢动,浑身上下,好像每一个骨关节、每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一动。 这就像是一个美好的幻境,连最离谱的梦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别人对着陆果喊:“垃圾!” 陆果抬起漆黑的眼睛,在过长的刘海下看着他们。而在他的身体内,好像每一个细胞都裂开了一张大口,在疯狂地重复着别人的话。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他的确是垃圾。 陆果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垃圾。 陆果在腐烂、发臭,即使当时他还有心跳。 没有人要他。 他也不要自己了。 齐晖抱着散发着寒意的僵硬身体,拍了拍。 的确很辛苦啊。 看起来,陆果也不是正常死亡。 正常死亡,老师多少也会通知一下,或者同学之间多少也会议论这件事。 但是很反常,没有任何人提起陆果的死亡。这也是他过了好几天,才发现陆果死亡的原因。 而且在恐怖片里,会变成厉鬼的,一般都是惨死的角色。 正常人好像都投胎去了吧? 非正常死亡的陆果,的确很辛苦。 树林里静悄悄的。 只有一个活人把温暖的体温传递给另一个人。 过了很久,又或着只是片刻,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抬起来,死死抓着齐晖环抱住他的手。 那力度有点大,因为控制不好,轻微抓痛了齐晖的手。 然后下一秒,那只冰冷的手就立马放开了。 齐晖放开了这个拥抱,收回自己的手,其中有一只手上面出现了一道轻微的印子。 低着头的人终于转过身来。 依旧低着头,散发着寒意,肢体僵硬可怕,却不知道怎么的,让人看出了小心又无措。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齐晖一定会笑出来的。 很可爱呀。 但是现在,他还是很给陆果面子的,没有说出来。 “陆果。” 感觉现在氛围还算不错,齐晖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是谁害死你的?” 一霎那,整个树林的气温都降了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幽暗飘散开来,刺骨的寒意扎进人的皮肤。树林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树木影影绰绰,昏暗到甚至看不清面前的人。 齐晖很想知道是谁害死了陆果。 而还有什么方式,是比直接问陆果更快的吗? 对面的人影低下的头颅好像更低了,有一种仿佛会折断的错觉,整个人在黑暗中沉进去,似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树林里再也听不到外面那模糊不清的打闹声了。绝对的寂静,比那种恍惚的声音更加让人恐惧。 15、垃圾交换 模糊的身影沉默地站在黑暗里,低着头,散发出刺人的寒意。 齐晖站在他面前,耐心的等待着答案。 低着头的人安静不说话,垂落在身旁的苍白的手逐渐模糊在黑暗里。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树林间的寂静。 模糊的铃声,刚从外面传来的时候,是扭曲而含糊的,随后逐渐越来越大,直至清晰的传到树林间。 上课的铃声打破的不止是空气的死寂,还有齐晖和陆果之间的静态。 没有去理会上课的铃声,齐晖伸出手,拉住了陆果冰冷的手。 齐晖的手坚定有力,眼睛认真而真诚地看着陆果:“我想帮助你。” 电视上,两国会晤,就是这么有力而真诚的。 苍白的手被活人温暖的手握住,更显得发白泛紫。 低着头的人看着两只不同的手,然后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动作机械而卡顿,在阴森的树林里,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齐晖认真地看着他。 透过刘海,漆黑无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齐晖。 冰冷的视线慢慢染上了一点温度。 下一刻,他却垂下了眼眸,在齐晖意识到这道不同的目光之前,藏住了这道目光。 又是一片死寂。 但是齐晖的耐心真的不错,继续等待着。 许久,他终于开口了,喉咙间挤压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父母……他们……杀了我……” 在说话的时候,他全部的心神都在手上,苍白的手被握住的地方,温度很高,像是火焰烙印在了上面。 得到答案的齐晖有些惊讶。 这是一个有些意外的答案。 反应过来之后,齐晖看着面前的人。消瘦的身影站在阴暗的树林里,显得有些只单形影。 齐晖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安慰陆果了。 有些痛苦,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安慰的。 他只是又给了陆果一个拥抱。 陆果安静地被拥抱着,苍白的手垂落在身体两侧,那只手上的烙印还残留着温度。 放开陆果后,齐晖告诉他:“放心,我会去警局报案的。”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齐晖告别离开了这片树林。 在齐晖离开树林的时候,陆果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他苍白的手静静垂落在身旁,视线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然后,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变得灼热起来。 好想……吃掉…… 陆果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齐晖的什么,他只是默默捡起了齐晖不要的垃圾。 齐晖不要的垃圾,可以给他吗? 捡到了,就是他的了吧? 陆果会在深夜,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安静地看着抽屉里的宝藏们。 惨白的灯光会打亮那些宝藏,同时也打亮了他。 在疲惫的深夜,重复着绝望生活的深夜,什么也不曾拥有的深夜,终于停下来的他,安静地看着抽屉里的宝贝。 腐烂发臭的垃圾,也想要……拥有一点垃圾。 他静默地看着自己的宝藏慢慢变多,在狭窄昏暗的房间里藏着他自己的宝物。 树下僵硬的人看着远去的背影。 他从来不想奢求地拥有什么。 昏暗树下的身影冰冷而僵硬,苍白的皮肤泛着紫意,盯着齐晖。 目光灼热到令人不适。 齐晖第一次拥抱他时候,他很开心,心脏好像炸开,然后—— 想要吃掉他,想要拆开他的骨肉,想要把他填进肚子里……想要占有他。 占有他! 占有他!! 占有他!!! 亲吻他每一块血肉和骨头,感受他的温度,藏在肚子里不给其他人看见…… 没得到过什么东西的陆果,在死亡的混沌中,用总是乱糟糟的厉鬼思维,思考着这些东西。 很简单。 占有他。 占有齐晖。 融合为一体,就是占有吗? 厉鬼乱糟糟的思维疯狂无比。 但陆果低下了头。 不对。 不对。 齐晖会痛…… 齐晖……好…… 齐晖……不要和他在一起…… 灼热的视线收了回来。 低着头的身影站在树下,缓慢地像是一片树叶一样左右摇摆,而头也在机械而僵硬的摇头。 在无风的树林里,格外怪异。 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教室已经在上课了,齐晖走在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静悄悄的路上,毫不在意。 虽然说要当一个好学生,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而且齐晖也没有觉悟当一个绝对好的好人。 他当个普通人就好了。 普通人齐晖迟到迟得光明正大,走在路上毫不犯怵。 而为什么齐晖没有第一时间去警局报案呢? 因为他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有点迷信。 周四下午,齐晖知道陆果已经死了变成鬼的时候,他就计算了一下。 已知:在周四下午之前,齐晖已经连续四天看到了陆果,而其他人也连续四天没有见过陆果。 得出:陆果是鬼。 推测:上周六大家还在学校看到过陆果,所以陆果很有可能是在上周六放学后到周一上学前这段时间死亡的。 所以总而言之,陆果的头七不远了。 这也是陆果为什么不选择自己调查,而是莽到陆果面前,直接问陆果死因的原因。 在离开树林之前,齐晖问了陆果一些问题,其中一个回答证实了齐晖的猜测。 陆果的头七真的不远了。 就在周六,也就是明天。 头七,在恐怖片里总有不一样的意味。头七,又被称作回魂夜,是死亡之人,在人间最后停留的一天。 在这一天,亡魂的神智会清醒,可以最后看一眼家人朋友,然后再去投胎。 而厉鬼的头七,嗯,这就是恐怖片里的高能阶段了,血浆与惊叫齐飞。 所以不论是要消灭厉鬼,还是送厉鬼去投胎,头七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 刚好,齐晖和陈道长定的那些道具,周六就能拿到,能赶得上陆果的头七。 不先报警,是免得警局抓犯人的时候,顺便把陆果尸体拉走了。 到时候齐晖拿着道具,和陆果的尸体隔着警局相望,就很尴尬了。 齐晖暂时定下了计划。 头七送陆果去投胎,然后紧接着让警官破门而入抓罪犯。 进入楼梯的那一刻,齐晖转头看向刚刚出来的树林。 目前来看,齐晖觉得陆果是个好人。 16、垃圾交换 高三(1)班的教室里,老师正在上课,同学们也在认真学习。 而苏铭却时不时看向了教室里那个空掉的座位。 不同于教室后排那个无人在意的空座位,现在这个多出来的空座位,是苏铭视线经常不经意间看过去的座位。 空座位上,那个一直以来都好好学习的少年不见了。 上一节课,少年还在座位上认真听课,但只是在课间出去打了个水,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报告!” 教室门口传来了清脆好听的少年声音。 苏铭向门口看去,看到了教室门口的齐晖。 老师并没有为难齐晖,点头让齐晖进来了。 齐晖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铃响起之后,苏铭走到了齐晖的座位旁。 他站在齐晖身边,低头看着座位上的齐晖。 齐晖抬头看着他,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之前齐晖也怀疑过他们和陆果的死有什么关系,毕竟在恐怖片里,主角小队一般都和厉鬼有什么因果。 而班上的小团体里,还有着之前校园霸凌过陆果的范伟。 当然,那时候齐晖不止怀疑班上的这个小团体,他还平等地怀疑这个游戏世界里的每一个人。 游戏世界里,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存在。 真相还没出来之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是陆果的父母杀死了陆果。 苏铭的眼眸有些深沉,看着齐晖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昨天,齐晖拒绝了他的帮助。 在苏铭看来,齐晖是一个很善良、很柔弱的人。 齐晖会去帮助被所有人排挤的陆果,很善良。 齐晖遇到鬼之后脸色会被吓得苍白,很柔弱。 苏铭想要保护他。 因为心地善良,齐晖忍着恐惧,拒绝了他们的帮助,不想要牵连他们。 可是,齐晖会很害怕的吧? 没有他的帮助,齐晖该怎么办呢? 苏铭不会让齐晖一个人面对恐怖的鬼怪的。 “不用,谢谢。”齐晖说道。 接下来,齐晖要做的事情已经很简单明了了。送陆果去投胎之后,把那对杀人犯送进警局就好了。 没有必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齐晖坚决谢绝,苏铭只能转身离开。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齐晖坐在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了一旁的窗外。 窗外能看到包围着高三教学楼的树林,树冠郁郁葱葱,翠绿而茂密,偶尔有一两声动听的鸟鸣传来。 齐晖想着陆果。他转头,看向了教室后排,那个空掉的座位孤零零的,仍然没有人。 苏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小团体的人一开始是挤眉弄眼的,但是在看到苏哥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之后,就收敛起了嬉皮笑脸。 “怎么了,苏哥?”范伟问道。 苏铭的神色不太好,没有回应他。 小团体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哥,没事的。齐晖总会知道,你是真的对他好。”杜锋硬着头皮说。 “是啊,是啊,苏哥。” “不是有句话,叫做‘患难见人心’吗?” 小团体的人七嘴八舌的。 苏铭回头看了齐晖一眼,远处的少年正在出神地看着窗外。 收回视线之后,苏铭说道:“我知道,齐晖他只是太善良了,不愿意牵连别人。” 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小团体的人觉得有点尴尬。 毕竟,他们招惹到陆果的鬼魂,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齐晖根本牵连不到他们。 可是,他们也没有打算去告诉齐晖这件事情。 毕竟校园霸凌别人,又不是一件好事,还会阻碍苏哥追求齐晖。 苏铭也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齐晖。 而他是因为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情。 如果陆果没有死,那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吗?就像被风吹起的一粒灰尘,很快就会掉进泥土里,消失不见,没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记得。 最起码,小团体的人不会记得。 下一个课间,齐晖出去了。 苏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送着少年离开的背影。 出了教室,齐晖径直走向楼梯,下了楼梯之后,他躲开热闹的人群,向着幽静的树林走去。 树林里很安静,越往里走,越是隔绝掉外面热闹的喧嚣。 “陆果!” 齐晖喊了一声。 无风的树叶微微摆动了一下,又静止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道低着头的身影突兀地出现。 一股刺骨的寒意在树林间弥漫开来。 那道身影僵硬、冰冷,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生锈了。 齐晖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陆果。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陆果。”齐晖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树下低着头的身影,有些生硬的缓慢抬起头,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齐晖已经想明白了。 明天周六就是陆果的头七。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陆果明天就要去投胎了。 在刚刚上课之前,齐晖突然想问他的同桌:你觉得陆果是一个奇怪的人吗? 但他最后没问。 如果问了,他的同桌大概会回答,陆果是一个奇怪的人吧。 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陆果总是低着头,背着一个又薄又旧的黑色书包,手里拿着黑色垃圾袋。 有时候,陆果只是拿着黑色垃圾袋走在路上;有时候,陆果会弯下腰来捡起一个空瓶子,放到黑色垃圾袋里;又有时候,在操场同学们组队练习的时候,陆果一个人站在角落。 在大家眼里,陆果是一个奇怪的人。 齐晖觉得,陆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很多事情是外界给予的,但这并不能磨灭,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灵魂的光芒。 陆果是一个普通的人。 但的确,陆果以往的生活和大家不太一样。在陆果投胎之前,齐晖打算带他去体验一下普通的生活。 现在,齐晖邀请陆果中午一起吃饭。 普通同学应该都会有一起吃饭的朋友吧。 站在树下的人,透过太长的刘海看着他。 树叶层层叠叠,茂密繁盛,落下了大片的阴影,就在这样的繁茂遮盖之中,依旧有小小的阳光,从不知道哪一个枝头缝隙照射下来,形成小而微弱的白色光束。 少年就站在这样的树林里,对他微笑着。 不论再怎么阴暗的树林,总能透进一点微光。 消瘦的人影沉默了很久。 然后,在少年的目光中,他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能看得出来,少年是高兴的,那双漂亮的褐色琥珀般的眼睛里盛着光。 消瘦的人影盯着少年。 “那一起去上课吧。”齐晖又向陆果伸出了手。 学生的普通生活除了要在饭堂和朋友一起吃饭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好好上课。 陆果缓慢地低下头,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 手指纤长,皮肤白皙,看起来有些柔软。 陆果知道握起来是温暖的,甚至好像会灼伤皮肤一般。 苍白的手僵硬地抬起,然后握住了那只手。 陆果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的力度,没有再在齐晖的手上留下压痕。 齐晖只感觉他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块,握住的手僵硬而冰冷。 他对陆果笑了一下,然后拉着陆果慢慢走出了树林。 随着离树林边缘越来越近,外面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当走出树林的那一刻,热闹的世界扑面而来,而齐晖拉住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看不见了,但是齐晖的手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握着一只冰冷的手。 齐晖拉着陆果向楼梯走去。 走在楼梯间,不锈钢的楼梯扶手在映照出齐晖的倒影时,偶尔在他身边映照出另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道偶尔出现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在齐晖身旁。 回到高三(1)班的教室,齐晖松开了手。 “回座位吧。”齐晖小声说道,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门口的阴冷,在门口停滞了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齐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转头去看教室后排,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低着头的沉默身影。 齐晖的唇角不禁微微翘起。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愉快。 上课铃声很快响了,老师走进教室,准备上课。 齐晖拿出了课本,开始认真上课。 不远处,苏铭也收回了看向齐晖的目光,只是他心里有一点疑惑。 教室后排那个位置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就算有,那也是令人恐惧的鬼怪。 所以齐晖为什么要看向教室后面? 中午放学。 等到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齐晖站起来,走向教室后排。 走到低着头坐在座位上的身影旁边,齐晖对他说:“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陆果僵硬的站了起来,动作生硬而笨拙地跟在齐晖身后。 走出教室,走过走廊,准备下楼梯的时候,齐晖向陆果伸出了手,说道:“我牵着你吧。” 毕竟陆果看起来有些僵硬,可能会摔倒? 齐晖也不是很确定。 大概鬼不会摔倒的? 当然,会这样问,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齐晖终于确定了系统给他安排的恋人。 少年把手伸向了陆果,陆果沉默了片刻后,用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苍白到泛着紫意的手,和所握着的活人的手,差距极大。 齐晖拉着陆果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下到了一楼之后,齐晖就放开了陆果的手。 齐晖带着陆果向学校饭堂走去。 低着头的身影沉默地跟在身后,手在身体两侧自然垂落着,刚刚被握过的那只苍白的手,手指微微收拢蜷缩起来。 一边走,齐晖一边向陆果推荐着食堂里的饭菜。 “饭堂的炸鸡腿不错,待会你可以尝试一下。” 齐晖说,陆果就僵硬地点着头。 到了饭堂,齐晖和陆果一起混入人群中排队。等打好了饭菜,他们在饭堂角落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吃饭。 在他们身后的那张饭桌,一个女生揉了揉手臂,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有点冷?” 齐晖和陆果的餐桌上,两张餐盘相对而放,每个餐盘里都有一个炸鸡腿。 陆果坐在齐晖对面,安静地看着齐晖吃午饭。 齐晖吃饭很安静,遵循着食不言的规则。而同时,他吃饭的动作又快又赏心悦目。 陆果沉默地盯着他。 当齐晖吃完最后一口饭抬起头的时候,陆果前面的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齐晖眨了眨眼。明明在他吃最后一口饭之前还在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果的盘子空了。 但是一起吃午饭这件事完美落幕。 姑且就算陆果也吃了吧。 在饭堂吃完了午饭,按照平时的习惯,齐晖该回家午休了。 陆果僵硬地跟着齐晖走到了饭堂门口。 站在饭堂门口,难得的,齐晖迟疑了一下。 陆果应该不想回到他自己家——准确来说,是凶案现场。 学生中午就应该午休。 虽然也有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凑合一下的选项,但是齐晖打算带着陆果好好体验学生的普通生活。 于是,他邀请陆果:“午休要去我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齐晖面前低着头的人,整个人突然颤抖了一下。 周围空气中的寒意,也“嗖”的一声,收回了低着头的人身体里。 僵硬的身影有些把自己的肢体收缩起来,好像在压抑什么。 齐晖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猜测,陆果可能是害怕,或者太激动了? 也许从来没有人邀请他去自己家里玩吧。 “我家有两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在另一个房间休息。”齐晖尽量缓解着陆果的不适和尴尬。 有一个算是私人的空间,应该比误以为要和其他人同一个房间要好得多。 陆果也就不会那么不适和尴尬了。 低着头的人沉默地站在一旁。 齐晖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等了一会儿之后,向他伸出了手。 “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陆果苍白的手垂落在身旁,手指微微张开,又蜷缩起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出乎意料的,陆果没有拉住齐晖的手。他只是往齐晖身旁走了一步,安静的跟在齐晖身后边,表达着自己愿意的意愿。 虽然有点惊讶,但齐晖也觉得很合理。 系统安排好的恋人也是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嘛。 齐晖走在前面,带着陆果回家。 陆果步伐僵硬地跟在后面。 他看着前面的少年,思维疯狂而混乱,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只是盯着少年。 他渴望着齐晖的一切,旧笔芯、草稿纸、空瓶子……而现在,齐晖要带他回家。 血肉好像炸开了。 没……炸开……好好的…… 思维非常混乱。 他又想要和齐晖融为一体了。 把齐晖装进肚子里,血肉模糊之中,也许会感受到温暖。齐晖的手会不会从他肚子里破出来?然后温柔地牵起他的手。 不行…… 齐晖……会痛…… 不可以…… 齐晖……要好好的…… 不…… 不可以…… 不行…… 陆果混乱疯狂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可以在齐晖的家里炸开,用血肉涂满每一寸天花板、墙壁……就这样待在齐晖家里,等待着齐晖的每一次回家。 每一次齐晖回家,他都会很高兴。 17、垃圾交换 齐晖住的老旧小区离学校并不远。没花多少时间,齐晖就带着陆果回到了他家。 打开门,两室一厅的房子就出现在眼前,房子虽然老旧,但是却很温馨。 齐晖先走了进去,而陆果却停留在门外。 消瘦的人影站在门口,好像前面有一条无形的线,身上一根头发丝、一角衣角也没有越过去。 已经走进家里的齐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门口的陆果,问他:“你怎么不进来?” 陆果微微抬头,看向少年,然后沉默地跟了进来。 跟在齐晖身后,陆果看着这个温馨的房子。 干净,舒适,是很适合生活的地方。 齐晖就住在这里。 陆果的心里突然猛烈地涌起了一股情绪,那股情绪几乎要吞没他所有的感知。 他之前的那个想法——把血肉涂抹在齐晖家的天花板、墙壁,很不应该。 那些血肉……怎么可以沾染在……齐晖家。 他怎么……可以……沾染在齐晖家。 不可以…… 浓烈的自卑包围了他,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上弥漫出来,然后缠绕在他身上,大部分黑雾套在他头上,像一个无形的黑色垃圾袋一样,越来越凝实。 原本,陆果最大的愿望,也只不过是收集一些齐晖扔掉的垃圾,当做自己的宝物藏起来。 他只想远远的看着。 看着阳光下的少年。 他没有想过要接近齐晖,更没有想过要对齐晖说什么,一只又一只精美的千纸鹤落到漂亮的玻璃罐子里,永远陪他待在狭窄昏暗的房间。 他期待着体育课,却依旧不会主动接近齐晖。 头被黑雾笼罩的人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身形僵硬,散发着阵阵寒意,令人感到恐怖。 齐晖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只是在路过他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从房间门口看进去,一眼就能看到摆放在书桌上的玻璃罐子。 漂亮的玻璃罐里,装着精美的带血千纸鹤。 “那是你送给我的千纸鹤。”齐晖说道。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微微抬起头的陆果。 陆果僵硬的站在原地,身上的黑雾消失不见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明陆果被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齐晖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齐晖就是感觉到陆果现在有些茫然。 齐晖觉得有点好笑,唇角微微翘起。 “谢谢你送给我的千纸鹤,很漂亮,我很喜欢。”齐晖转过身,面对着陆果说。 虽然齐晖不知道陆果为什么要用千纸鹤来换他的不要的垃圾。 可能是心地善良,所以愿意用精美的千纸鹤来换他的垃圾。 也可能是因为陆果是系统安排的恋人,因为爱情,所以愿意用千纸鹤换他的垃圾。 不管原因是什么,齐晖还是很喜欢这些千纸鹤的。 看起来,这些千纸鹤就是被很用心地折出来的。 齐晖有好好地保管它们。 消瘦的人影看向房间里,那个漂亮的玻璃罐。 玻璃罐装着的千纸鹤,他很熟悉。 是寂静的深夜里,在惨白的灯光下,他安静地折出来的。 ……是他的垃圾。 垃圾所有的东西,也是垃圾。 陆果是腐烂、发臭的垃圾,他的千纸鹤也是垃圾。 在死亡之后,他贪婪了一点,也胆子大了一点。 可不可以,用他的垃圾……来交换齐晖的垃圾。 这场一直以来单方面的交易,似乎终于公平了一点。 他用他的垃圾,来换齐晖的垃圾。 而现在,那些千纸鹤,被人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罐里。 就放在书桌上,看起来很……漂亮。 陆果呆呆地看着那个装着带血千纸鹤的玻璃罐。 “旁边这个房间没有人住,你在这里午休吧。”齐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陆果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了齐晖所指的房间。 “午安。”齐晖弯起眼眸笑了。 “……嗯。”等着片刻,陆果才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等齐晖回自己房间休息之后,陆果才生硬缓慢地走进那个空房间。 空房间虽然没有住人,但是也打理的很干净,床上铺着浅色的四件套。 陆果走到床边,站在那里停顿了很久,然后才小心的躺下,好像怕压坏了床铺。 等到午休结束,他起身的时候,床单上没有留下一丝的压痕。 两点多,齐晖和陆果一起去学校上课。路上的学生很多,齐晖和陆果混在其中毫不起眼。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也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到了教室,齐晖就和陆果分开了。 齐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没过多久,上课铃声就打响了,老师来到教室开始上课。 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解法。 一节课下来,齐晖写满了几张草稿纸。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齐晖拿起了那几张草稿纸,准备走到教室后面扔掉。 毕竟知道了带血的千纸鹤宝箱的秘密,他不能去刷带血的千纸鹤了。 那不是宝箱,那是辛辛苦苦的陆果。 一路走到教室后排,在路过低着头的消瘦身影时,齐晖停顿了一下脚步。 扔完垃圾之后,齐晖在陆果身边停了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他扔进垃圾桶里的垃圾凭空消失不见了。 当齐晖在陆果身边停下来的时候,陆果苍白的手攥紧了,僵硬的身体紧绷着,似乎是害怕被发现什么。 “要一起去打水吗?”齐晖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问道。 沉默了许久,陆果抬起头,动作卡顿地点了点头。 于是齐晖回座位去拿水杯,接着和陆果一起走出教室,去饮水机打水。 饮水机附近没有人,于是齐晖一边打水边一边和陆果小声闲聊着。 基本上,都是齐晖在小声地说,陆果安静地听着。 教室里,苏铭看向齐晖的座位,却没有看到齐晖的身影。在教室搜寻了一圈后,苏铭走出了教室。 当苏铭走出教室,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时,看到了正在打水的齐晖。 拿着水杯打水的少年,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露出了微笑,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苏铭的瞳孔猛地收缩。 等齐晖打完水回来,苏铭正站在教室门口。 苏铭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对他说道:“齐晖,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考虑了一下,齐晖示意陆果先回教室,然后跟在了苏铭身后。 陆果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齐晖离开的身影,看了很久,还是选择回了教室。 班上没有人能看见他,他沉默地走回了教室后排,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僵硬而呆滞的坐了一会儿,陆果看向桌箱。 桌箱里突然冒出了一把带血的千纸鹤,堆在一起像是一捧漂亮的花。 他把手伸向桌箱,苍白冰冷的手触碰到那些精美带血的千纸鹤。 陆果想把这些千纸鹤送给齐晖。 走廊上。 苏铭没有说话,带着齐晖一路走向楼梯,然后向楼顶的天台走去。 齐晖安静地跟在后面。 到了天台之后,苏铭让几个在天台的学生离开,然后看着齐晖,问: “齐晖,你刚刚是不是在和陆果说话?” “陆果是鬼,你还记得吗?” “鬼是会害人的。” 18、垃圾交换 天台上。 齐晖打断了苏铭的话,认真地说道:“陆果不会害人。” 苏铭看着眼前的齐晖。 “他是个很好的人。”齐晖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漂亮的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眸眼神有些柔和。 苏铭突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点刺眼,齐晖为什么要帮一个鬼说话?而且,就算那个家伙不是鬼,齐晖为什么要帮那样一个人说话? 那个低着头、阴沉沉、孤僻离群、不讨人喜欢的人。 班上没有同学想靠近那个人,从来不理会那个人。 齐晖不应该和大家一样吗?为什么要去理睬那个人? 苏铭忘记了,他曾经赞叹过的齐晖的善良。 如果一定要说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那肯定是陆果欺骗了齐晖。 看到对面的人不再说话,齐晖也跟他告别道:“如果没有什么事……” “他是鬼!”苏铭盯着齐晖,“鬼和人是不一样的,鬼只会害人。” 齐晖看着他,不得不一字一句地跟他说:“他很好。” 跟班上的小团体说话,好像总是很难说清楚。齐晖有一点苦恼。 苏铭脸色有点发白地看着齐晖。 没等苏铭再说什么,齐晖转身离开了天台。差不多也要上课了,他得回去准备上课。 苏铭只能目送着齐晖离开。 齐晖很快回到了高三(1)班。一进教室,他就看到了教室后排那道低着头的消瘦身影。齐晖的唇角微微翘起,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苏铭比他晚一些回到班级,神色不太好,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团体的人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敢去问苏哥,只能互相使着眼色,暗自猜测。 下午接下来的几堂课,苏铭都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看向齐晖。 少年上课很认真,用笔写下工整漂亮的笔记。 课间。 小团体的人终于鼓起勇气,把杜锋推了出来问问他们的老大苏哥到底怎么了。 “苏哥,怎么了?”被推出来的杜锋只能问道。 他们之前也看到苏哥把齐晖叫走去说话了,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哥回来之后心情很不好。 “放学再说。”苏铭微微摇头,然后继续看向齐晖那边。 少年好像累了,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转头,向教室后排看去。 苏铭突然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那种冰冷仿佛实质,好像要破开皮肤钻进血肉里,再把人一点一点的冻结。 身体下意识的僵住了一瞬,苏铭看向了教室后排。 他只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空座位。 可是苏铭知道,那里绝对有着什么——有着在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鬼魂。 看向教室后排的少年,没有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认真学习。 苏铭也收回了视线,只是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还在落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那道冰冷的目光才移开了。 下午放学。 苏铭在和小团体的人离开教室之前,看到了在一群急着放学回家的人之中,齐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看起来,齐晖在等着谁,又或者,齐晖在等着和谁一起放学。 苏铭的眼眸更加暗沉了。 小团体一群人来到了以前经常来的烧烤摊,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好了烧烤和啤酒之后,他们开始好奇地问苏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铭神色不佳,简单地把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哥,会不会是那……那什么迷惑的齐晖呀?”杜锋猜测着,不过他不敢说鬼那个字,也不敢提陆果的名字。 “有可能,鬼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黄胜挑了挑嘴角。 “也有可能是他骗了齐晖。”范伟说道。他还记得那天他把陆果推出教室门外,被齐辉拦住了,陆果就躲在齐晖身后低着头装可怜让齐晖帮他。 小团体的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这件事情。 苏铭喝了一口啤酒,心情好了一点。他也觉得,如果不是陆果迷惑了齐晖,那就是他骗了齐晖。 想了想,明天三叔公就要回来了,苏铭也就不那么计较。 这个鬼很快就要死了。 一顿饭下来,苏铭的心情好了不少。吃饱喝足后,小团体的人一起回学校去上晚修。 上晚修时,苏铭依然时不时会去关注齐晖。 他看到齐晖在课间特意去了一趟教室后排,然后站在那张空荡荡的桌子旁边,微微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弯起了漂亮的眼眸。 接着齐晖就走出了教室。 苏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走出教室的齐晖,然后透过靠近走廊的玻璃窗户,在齐晖的身旁看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 夜晚的玻璃窗折射着一些倒影和亮光,影影绰绰,好像把虚幻与现实杂糅在了一起。 苏铭就是在这些光影之间,看到了明亮走廊灯下的少年,和似乎是存在于玻璃里的、错觉一般的身影。 他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而一眨眼之后,他能看见的又只剩下了少年的身影。 刚刚似乎只是一场幻觉,但苏铭知道,那不是幻觉。 齐辉带着陆果走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趴在走廊的围栏上,和陆果一起看着外面的夜色。 夜幕深沉,漆黑得像是谁把墨水端来当做了夜空。虽然如此漆黑,但是今晚的夜色,却还是比前几日好了一些,因为有不知名的几颗星星跳了出来。 吹着凉风,齐晖看着天上边那几颗孤零零的星星。 在晚自习的课间,和朋友一起到走廊吹风看夜色,是一个不错的活动。 下午放学吃过晚饭后,齐晖就带着陆果一起来上晚修。 齐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个月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在晚修时看见过陆果。 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当然要上晚修,于是齐晖就带着陆果来上晚修了。 没有去问陆果之前不上晚修的原因,齐晖只是和陆果一起享受着凉爽的夜风。 僵硬冰冷的人,站在趴在走廊围栏上的少年身边。 他微微侧头,过长的刘海下太过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齐晖。那双眼睛太过黑白分明了,像是黑色的眼瞳挖出来安在了雪白的冰块里,冰冷又带着死亡的气息。 少年正在看着夜空中的几颗星星,于是陆果也僵硬卡顿地转过头,去看黑夜中的那几颗星星。 星星落进他的眼中,映照不出一点星光。 “对了,明天可以请你陪我一起请假吗?”齐晖突然转过头问陆果。 陆果看着眼前满是鲜活的少年,沉默了片刻,然后僵硬地点头。 “谢谢。” 齐晖弯起了眼眸。 “那我们去找老班请假吧。” 他们一起下到一楼,找到高三(1)班班主任的办公室,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高三(1)班班主任正在埋头批改作业。 齐晖和陆果一起走进办公室。 当高三(1)班班主任听到齐晖明天要请假的时候,立马就批假了。因为齐晖平时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齐晖是个很爱学习的好学生,不会随便乱请假的。 拿到假条后,齐晖就和陆果一起离开办公室。 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齐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高三(1)班班主任。 高三(1)班班主任又开始埋头批改作业了。 齐晖想问一下老班关于陆果的一些事情。 比如,陆果那么久没来上学,他的父母是怎么搪塞掩盖的? 但是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的身影,齐晖还是步伐如常的和他一起回教室了。 又上了一节晚自习之后,晚修就结束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走出教室之前,苏铭回头看向齐晖的位置,依旧看到齐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齐晖在等谁? 苏铭神色有些不虞。但想到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他的脸色好了一点。 苏铭和小团体一起走出了教室。 在苏铭和小团体的人往校门口走的途中,旁边有两个同班的同学正在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小团体的人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他们,直到他们聊着聊着突然聊起了陆果。 小团体的人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下意识地就留意起他们说的话来。 虽然说,他们都很相信苏哥的三叔公,但是他们要面对的可是鬼啊! 那可是鬼啊!!! 万一呢,万一有个万一呢? 没有人会说出来,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现在听到陆果的消息,他们就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来。 苏铭也关注起来。 那两个同学聊得很开心,其中一个人说道:“诶,好久没有见到过陆果了。” “是啊,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过他了吧?”另一个同学说道。 “好像有人说,听到老班给他爸妈打电话,说陆果好像不读了,打工去了。”先开口的同学说道。 “真的吗?”另一个同学反问。 “应该吧,那么久没来了。”先开口的同学突然压低了一点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发现陆果好像在偷偷捡垃圾。”先开口同学说道。 另一个同学无语了,他说:“陆果不是每天都在捡垃圾吗?” “不是。”先开口的同学压低了声音说,“我发现他好像在捡齐晖的垃圾。” 前面走着的人停了下来,身边的几个人也一起停了下来。 两个正在聊天的同学,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点奇怪,然后就看到了前面突然停下来的一群人。 苏铭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 小团体中的其他人也转过身来,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两个同学被拦住了,感觉有点害怕:“你、你们干嘛?” 他们知道班上的小团体并不好惹,但他们也没有去招惹小团体啊。 小团体中的一个人,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他们商量好要把陆果堵在厕所打一顿的时候,就是他负责去把陆果带到厕所的。 当时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陆果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捡垃圾。 他向陆果走过去的时候,陆果还很紧张地把垃圾藏在了书包里。 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陆果,又不是什么宝贝,弄得谁会抢垃圾一样。 现在,这个叫陈宇的人,脸色更加复杂了。 如果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话…… 苏铭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个同学面前,看着他们,说道:“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两个同学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招惹班上的小团体,只能选择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我、都是我猜的,我也不敢确定。”说完了,先开口的那个同学赶紧补充了一句。 苏铭没有说话,神色阴沉的能滴水。 小团里的人也不敢说话。 两个同学看了看他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旁边,然后一溜烟跑出校门回家去了。 苏铭的心情很不好,小团体里的人也不敢说话,一群人直接回了苏家别墅。 苏家别墅占地宽广,花园绿植修剪的非常整齐漂亮,在夜色中被灯光点缀的分外美丽。在苏铭带着小团体的人回来之后,立马有仆人给他们递上新鲜的水果拼盘和饮料,管家也在一边等待吩咐。 苏铭没有理会他们,带着小团体的人直接走上他所住的楼层,进入了他专属的小客厅。 苏哥明显就不高兴,小团体的人互相看了看。 “卑鄙,太卑鄙了!”杜锋跳了出来说道,“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是啊,太恶心了。啧,还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苏哥,这种人真是太污染人的视线。死了……咳咳咳。” 范伟突然说道:“苏哥,齐晖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苏铭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确很生气:那样的人,怎么能够去捡齐晖的垃圾。 哪怕是齐晖不要的东西,也不是陆果能够染指的。 但是等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发现,只要齐晖知道了这件事,那么齐晖就再也不会靠近陆果了。 陆果的真面目被暴露在齐晖面前,齐晖会很讨厌他吧。 苏铭的唇边泛起一点冷笑。 然后,苏铭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回了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个小木盒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苏哥。”范伟凑过来问道。 杜锋也赶紧凑过来,上蹿下跳的想看清楚小木盒里面放的是什么。 小团体的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三叔公给我的平安符。”苏铭回答,他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张张黄底红字的符纸。 “每人一张,明天去上学的时候带在身上。”苏铭说道。 小团体的人每个人都上前拿了一张,然后小心的收好。 收好平安符之后,他们的安全感增加了一点。 尤其是小团体中胆子比较小的黄俊华,虽然昨天和今天他都借住到了苏哥家,苏哥家有苏哥三叔公留下的镇宅物能保护大家,但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现在拿到了平安符,黄俊华苍白的脸色变好了一点。 小木盒里,还剩下几张符纸,苏铭将这些平安符收了起来。 明天上学,苏铭打算把陆果收集齐晖垃圾的事情告诉齐晖。 为了以防万一,小团体的人都会带上平安。 苏铭也会把平安符送给齐晖。 这一次,齐晖再也不会为那个鬼怪说话了。 或许,齐晖会厌恶而害怕地看向那个鬼怪。 老旧小区。 齐晖正在写作业,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僵硬的人呆站在浴室花洒下,站了好一会儿,关掉花洒,动作生硬地穿上衣服。 等齐晖写完最后一题的时候,浴室的水声也停了。 门被打开,蒸腾的热水云雾涌了出来。 低着头身形僵硬的人,穿着柔软的浅色睡衣走了出来。 明明被蒸腾的热水云雾围绕着,低着头的人身上还是弥漫着一股寒意。 黑色的头发发尖凝结了水珠,像是冻结的冰被水蒸气融化,滴落在地板上。 齐晖看了看他,然后出去拿了一条毛巾进来。 “擦一下头发吧。”齐晖把毛巾递给他。 苍白到发紫的手动作僵硬地接过毛巾。然后生硬而笨拙的,把毛巾往头上糊。 齐晖看着这一幕。 苍白的手拿着毛巾,用尽全力地擦。 嗯,可能陆果现在不太适合精细化地照顾自己。 齐晖拉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拿回了毛巾,然后让他坐在床边,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坐在床边的身影好像生了锈的机器,一动不动。 头发很快就擦好了。 “好了,头发擦好了。”齐晖收起了毛巾。 僵硬的身影还坐在床边。 齐晖把毛巾拿出去晾好,转身就看到了动作僵硬跟上来的身影。 齐晖看着陆果,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道了一声晚安:“该睡觉了,晚安。” 动作生硬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齐晖,到齐晖的房间门口才停下。他看着齐晖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晚……安。” 说完了晚安,他僵硬地才走回旁边所借住的空房间。 关上灯,躺在床上。 他蜷缩起身体,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又依恋的姿势。蜷缩着的他将脸埋在了手臂上,贴着身上的浅色睡衣。 这套睡衣,是齐晖从衣柜里翻出来的,是还没来得及穿的新睡衣。 “这套睡衣我还没有穿过,你不介意吧?”那时候的齐晖拿着睡衣,转过身来,看着陆果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陆果,僵硬而冰冷,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动作卡顿地摇了摇头。 于是齐晖把因为放在衣柜里而粘满了齐晖气息的睡衣,放到了陆果手里。 19、垃圾交换 夜越来越深,时钟上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动,最终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了一起,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 仿佛有一声无形的钟声响起,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在这个城市一圈圈的荡漾开。 咔哒。 什么转动了一下,原本还有几颗孤零零星星的漆黑天空,彻底被黑暗吞没了。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阴沉冰冷的天空,或许那又不是天空,而是某一种恐怖。 房间里,原本蜷缩躺在床上的陆果睁开了眼睛,眼瞳漆黑无光。 他还维持着原本僵硬的蜷缩动作,睁开了的眼睛却好像并没有看着面前这个简单温馨的房间。 另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一户人家的客厅,放着一个崭新的大冰柜。雪白冰柜的运转声轰鸣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非常有存在感。 嗡嗡嗡。 不远处关紧房门的房间里,陆爸爸和陆妈妈已经睡着了。陆爸爸正在打着呼噜睡觉,鼻鼾声在房间里回荡。 咔嚓。 黑暗的客厅里,有什么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崭新的大冰柜,柜门被翻了起来,冒着白雾的寒气从里面飘散开。 冰柜旁边的气温立马降低,然后这种低温逐渐蔓延整个客厅,向着四周扩散。 一只苍白到发紫的手搭在冰柜的边缘,被过度冷冻的手上挂着白霜和冰渣,随着动作有细小的冰渣掉落。 咔哒、窸窸窣窣。 冰柜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多。 搭在冰柜边缘的手,支撑着僵硬的身体,一具冰冷的尸体从冰柜里坐起来。 尸体的动作僵硬,好像每一个关节都冻结了,缓慢地从冰柜里爬了出来。 嗒。 尸体的脚踩在了客厅的地面上,身上的冰渣掉了下来。 关着房门的房间里,陆爸爸和陆妈妈还在熟睡。 嗒。 尸体的动作僵硬,好像很不习惯走路,每一步都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嗒。 冰渣随着尸体的前进,从客厅一路撒到了紧闭的房门前。 消瘦而苍白的身影,站在了房门面前。 静默了片刻之后。 “咔哒。” 紧闭的房门缓缓地自动打开了,发出了难听刺耳的吱呀声。 房间里的两个人还在睡觉,好像根本听不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僵硬而苍白的尸体,动作生硬地走进了房间。 一股寒意涌进房间,让正在睡觉的陆爸爸和陆妈妈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搂紧了被子。 尸体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边,然后就站立在床前。 僵硬的身影微微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两人,冰渣不断掉落在地上。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地上的冰渣越来越多,最开始都是半透明的白色冰渣,但在白色冰渣在地上堆出了小小的尖之后,红色的冰渣掉落了下来,点缀在白色冰渣上面。 整个房间的温度降低到像是在冰箱里一样,墙壁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一样的东西,用手一抹就可以抹掉,如果收集多一点,可以在手心融化成水。 陆爸爸和陆妈妈在睡梦中,都被冻得直打哆嗦,两个人互相拥抱在一起,冷得发抖。 站在床边的尸体,一直低头盯着他们。 躺在床上蜷缩着的陆果,漆黑无光的眼瞳,突然好像看到了眼前老旧温馨的房间。 他动作微微有些僵硬的转头。 房间里的他,能看到的只有关上的房门,可是他却好像能透过房门透过墙壁,看到他心里的少年。 齐晖说,会帮他报警。 血色一点一点爬上他漆黑的眼瞳,然后慢慢覆盖了整个眼瞳,又覆盖住眼白,爬满了整个眼眶。 嗜血和疯狂,在他的脑海里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不断冲撞。 已经全是鲜红的眼眶里,那些血色不断跳动着,像是杂乱无章的线团,从眼眶跃出,又掉进眼眶重新融合。 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出现在房间里。 但是最终,那些血色还是慢慢褪去,重新露出了惨白的眼白和漆黑的眼瞳。 陆果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看着齐晖所在的方向。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转回了头,重新闭上眼睛。 周六早晨。 苏铭很早就起来了,和小团体的人一起吃早餐,然后坐车去学校。 所有人都把平安符戴在了身上。 坐车去学校时,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一点忐忑。虽然有了平安符,但是要面对一个鬼,他们还是有点害怕的。 苏哥要把那个鬼做的事告诉齐晖,多少会惹怒那个鬼吧? 坐在车上的苏铭,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发现今天的天气尤其不好。 灰蒙蒙的雾一样的云,层层叠叠的遮盖住天空,让天空像是一块沉重的铅,好像即将要压下来。 这样的天气让人心里有一种沉重感和被压迫感,几乎要挤压着人的呼吸。 苏铭想了想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给三叔公时,和三叔公确定了三叔公今天就会回来。于是,他心里放松了一些。 很快,他们一群人就来到了学校。 陆家。 陆妈妈醒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昨天晚上没有睡好,醒来身上还有些发冷。 陆妈妈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穿鞋的时候,突然发现床前的地面上有一滩水渍。 如果她弯下腰来,仔细检查,还会发现那片深色的水渍当中还有一点没完全融化的冰渣。 这是什么? 陆妈妈有些迷茫,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会出现一滩水渍。 这时候,陆爸爸也醒来了。他看起来睡得也不是很好,皱着眉,看到陆妈妈坐在床边不动,骂道:“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去做饭?” 陆妈妈回头,看着陆爸爸,说:“地上、地上有一片水渍。” 陆爸爸有些不相信,从床上坐起来探头看过去,真的看到了一片水渍。 “哪来的?” 陆爸爸嘀咕着,然后又看向陆妈妈,说:“你还不收拾收拾?” 陆妈妈立马穿好鞋子站起来,准备去收拾这滩水渍。 “待会快点做饭。”陆爸爸也不再去在意地上奇怪的水渍。 客厅里,崭新的大冰柜依旧轰鸣运转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好像在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20、垃圾交换 清冷的校园因为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到,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在高三(1)班的教室里,小团体的人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铭时不时看向教室门口,等待着齐晖的出现。 教室外不时有脚步声靠近,但出现在门口的人都不是齐晖。 来到教室的同学们,看到小团体的人有些惊讶。因为平时小团体的人,基本都是踩着上课的时间点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团体的人来得那么早,但是进入教室的同学们也只是多看了他们一眼,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多,慢慢地整个教室都快坐满了,而距离上课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苏铭神色不好,皱起了眉头。 小团体的其他人,也在探头看着教室门口,期待能看见齐晖的影子。 可是直到铃声打响,齐晖依然没有来。 高三(1)班的班主任来到教室,开始让同学们早读。 苏铭压着性子,熬过了早读课。 因为三叔公是道士的原因,苏铭从小也接触了一点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一些忌讳,比如简单的一点玄学知识。 这也是苏铭带着兄弟打人时,从来都很注意分寸的原因。 他可不想下手太重了,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课间,当高三(1)班班主任走出教室的时候,苏铭就站了起来跟上去。 小团体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赶紧站起来跟上去。 教室里一下子少了一群人,空旷了一些,其他同学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离开教室的身影。 苏铭三两步追上了班主任。 “老班,齐晖今天没来学校。”苏铭说道。 高三(1)班的班主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苏铭,说:“哦,齐晖今天请假了。” “请假?” “是啊。” 小团体的人已经跟上来了,在离苏铭和班主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苏铭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对班主任说:“老班,我找齐晖有事,你把他家庭地址给我。” 高三(1)班班主任皱了皱眉头,但是因为苏家的权势滔天,连学校的校长都姓苏,他还是答应把地址给苏铭。 一边往办公室走,班主任一边叮嘱苏铭:“齐晖可是好学生,你不能找他麻烦,他还要考上好大学的。” “嗯。”苏铭随意回应着,他只想快点拿到地址去找齐晖。 一向来好好学习、认真上课的齐晖突然请假。 苏铭不得不想到齐晖被那个鬼迷惑住了。 小团体的人没说话,跟在苏哥和班主任后面。 到了一楼的办公室,高三(1)班的班主任找出齐晖家的地址,拿给苏铭看。 苏铭记下地址,然后又问班主任要另一份地址:“我想看看陆果家的地址。” 班主任没办法,只能又翻出陆果家的地址,拿给他看。 记下两个地址,苏铭终于出了办公室。 “苏哥,怎么样?”在办公室外等着的范伟走上前问。 苏铭的神情不好,说道:“齐晖可能被鬼迷惑了,我们要赶紧去找齐晖。” 小团体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有点苍白。既然齐晖被鬼迷惑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去找鬼? “走吧。”苏铭走在了前面。 小团体的人只能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逃课了。 队伍的后面,胆子比较小的黄俊华握紧了口袋里的平安符,才让自己没那么害怕。 齐晖家离学校并不远。 很快,小团体的人就来到了齐晖所住的老旧小区。 走进这个老旧的小区,一行人数着楼牌号往里走去。在小区的一角找到齐晖家所在的那栋楼之后,又按照地址上的楼层爬楼梯上去。 找到齐晖家之后,苏铭敲响了齐晖家的门。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层楼里回响。 小团体的一群人站在齐晖家门口,把窄小的走廊站得有些拥挤。 门里静悄悄的。 苏铭抬起手,又敲了敲齐晖家的门。 房子里依旧没有半点声响,更没有人来开门。 苏铭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人把门撬开。 站在队伍后面的黄俊华哆哆嗦嗦,放在口袋里握着平安符的手越来越紧。 “黄俊华。”苏铭不耐烦地开口。 和黄俊华关系比较好的李明泽,用手肘撞了撞黄俊华。 即使很害怕,黄俊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最前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铁丝,开始撬门。 过了几分钟,在黄俊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流下汗珠的时候,“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苏铭立马带着人往里冲。 “齐晖!”他冲进空荡荡的房子里喊到。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太大,藏不了什么人,无人的房子透露出一股寂静。 苏铭和小团体的人把房子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齐晖。 “苏哥,没找到齐晖。”范伟说道。 苏铭神情不太好,他站在一个房间门口,看着里面书桌上摆放着的漂亮玻璃罐。 玻璃罐里装着小半罐带血的千纸鹤。 那精致的千纸鹤,带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走进房间,拿起了那个漂亮的玻璃罐。 这种东西,只会是那个鬼的东西。 他拿着玻璃罐,猛地砸到地上。 “砰——!” 漂亮的玻璃罐破碎,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响起,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迸裂飞溅,带血的千纸鹤掉在了地上。 苏铭随手扔下了几张平安符,用来掩盖,以防惊动厉鬼,让他更难找到齐晖。 三师公给苏铭的平安符,不仅可以保护人不受厉鬼的攻击,还能蒙蔽厉鬼,必要时还能扔出去攻击一下,只是攻击力极低,几乎只是阻挡一下。 这也是苏铭的底气。 苏铭带着人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如果齐晖不在这里,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陆果家。 “走吧。”苏铭冷声说道。 小团体的人立马跟了上去。 市图书馆。 齐晖和陆果正在排队,准备进入市图书馆。 昨天齐晖请假,就是为了今天能和陆果好好体验一些普通学生该体验的事情。 比如到图书馆里看书学习。 排着队的陆果突然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脑袋,看向了远方,片刻后又缓慢地转了回来。他刚刚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旁边的齐晖看起来心情不错。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陆果突然走到他面前。 苍白到发紫的双手,靠在一起呈现出一个捧着什么的姿态。 然后一捧带血的千纸鹤,就像是一捧漂亮的花一样出现在苍白的手中。 “送……给你。” 陆果的声音嘶哑难听,比起以往,很难察觉的流畅了一些。 齐晖收下了,把那些千纸鹤放在了漂亮的玻璃罐里。 21、垃圾交换 市图书馆的门开了。 齐晖和陆果走了进去,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按照指示牌找到想要看的书籍类型所在楼层。 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两个人找到感兴趣的书,然后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 长木桌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幕,有光照落进来。即使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那微微的光芒也照亮图书馆内,撒下柔和的光芒。 齐晖和陆果相对而坐,安静的翻阅着书籍。 消瘦的身影把目光从桌上的书上移开,看向了对面的少年。 从落地玻璃墙幕照进来的微光,微微柔和了少年的线条轮廓,使他看起来安静而美好。 岁月仿佛都变得宁静美好。 陆果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垂眸继续看桌上的书。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边。 苏铭带着小团体的人,也来到了陆果家所在的小区。 这个小区,比齐晖家的小区更加老旧,到处都可以看到缺乏维修的痕迹。 苏铭他们按照地址,走进昏暗的楼梯,顺着铁栏杆已经生锈的楼梯往上爬。 来到六楼,他们找到了陆果的家。 “咚咚咚!” 贴满了小广告的门被毫不客气的敲响。 但并没有人来回应这巨大的敲门声,房子里静悄悄的。 眼眸深沉的苏铭看向了一旁的黄俊华。 黄俊华立马走上前,他的脸色苍白,拿着铁丝的手颤抖着,但还是哆哆嗦嗦的开始撬门。 或许因为这一次要撬的门不是齐晖家的门,而是……鬼的门,黄俊华花得时间比之前要长了不少。 期间,黄俊华还因为太过紧张,差点把一根铁丝弄掉了,手忙脚乱接住,又继续撬门。 “咔嚓。” 门被打开了。 小团体的人都不敢第一个走进去,他们心里有些害怕。 苏铭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小团体的人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苏哥冲了进去。 “苏哥等等我们。” 一群人走进了鬼的家。 走进去,就能看到房子里面很老旧,东西也很少。那些仅有的家具有着一些磕磕碰碰,好像曾经被谁拿起来狠狠地砸到地上过。 苏铭目的明确,喊了一声:“齐晖!”一边喊,他一边向着房间走去。 还没等他走近,尽头那间关闭的房门就猛地被打开了。 “谁啊?那么烦!”吃了早饭之后睡回笼觉还没睡醒的陆爸爸,大声嚷嚷着走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家里闯进了一群人。 “你们谁呀?”陆爸爸色厉内荏地吼道。 陆妈妈已经出去干活了,现在家里也没有个人能帮他。他怎么那么倒霉,就遇到这么件事? 苏铭看了一眼陆爸爸,最后没有兴趣再给他一个眼角余光。 这个家里只有两个房间,陆爸爸是从最里面那个房间走出来的,那么,如果齐晖在这里,最有可能就是在现在那个还紧闭着房门的房间里。 苏铭立马走向剩下的那个紧闭房门的房间。 陆爸爸刚开始心里还嘀咕着,不知道这群人跑到他家里来要干什么,但是现在看到他们要去那个房间,立马暴跳如雷。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干什么的?!!入室抢劫是犯法的你们知道吗?!!”陆爸爸大声喊道,试图阻止他们去那个房间。 都不用苏铭示意,跟在他身后的范伟和黄胜立马就向前走去,拦住了陆爸爸。 “我要报警了!唔……”陆爸爸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打到了肚子上。 牛高马大的范伟和身手很好的黄胜,几下就把陆爸爸放倒了。 陆爸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苏铭走到了那间紧闭的房门前,伸手握住了把手,然后打开了那扇单薄的木门。 吱呀—— 老旧单薄的木门被打开了。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帘拉得紧紧的,在白天里也看不清太多的东西。 进来的人不得不打开电灯的开关。 “嗒”的一声后,惨白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狭窄的房间。 这是一个很窄小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东西都很老旧,尤其是那把椅子,椅背掉了很多漆。 这个房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只是进门对着的那块墙上,在偏低的位置有一块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去的污渍。 看得出来,有人已经很用力的擦过了,那块污渍糊成一团,甚至认不清原来的颜色。 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苏铭想找的人——齐晖。 苏铭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把目光放到了书桌上的那个玻璃罐上。 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在惨白的灯光下更加漂亮。 空掉的玻璃罐什么也没装。 苏铭走进了房间,随意的查看着,在拉开书桌抽屉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抽屉里放着一些没水的旧笔芯、写满的草稿纸、空掉的瓶子,准确来说抽屉里放着一堆垃圾。 可是这些垃圾却被人分门别类,珍惜而珍重地整齐放好。 小团体的人也走进了这个房间。 看到苏哥站在那里不动,他们也有些好奇。 范伟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苏哥面前那个抽屉,也看到了抽屉里的东西。 一下子,范伟就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两个同学说的话。 “不会吧?”杜锋吃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之前看到过陆果在教室垃圾桶捡垃圾,并把垃圾藏到书包里的陈宇,也皱着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抽屉。 苏铭盯着被他拉开的抽屉,神情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他看着写满的草稿纸,认出上面的笔迹是齐晖的。 陆果将齐晖的东西一点点收集了起来…… 看了很久,把抽屉合上之后,苏铭转头看向小团伙的人,说:“走吧,我们去找齐晖。” “让齐晖来看一看。” 看一看齐晖口中很好的人。 有多么的恶心。 房间太过窄小,小团体里的人并没有都进去,有些人就留在了客厅里。 有人负责看着陆爸爸,毕竟陆爸爸看着也不会太老实。 胆子小的黄俊华也没有第一时间挤进那个房间里,他就站在客厅里。 客厅里的冰柜运转声轰鸣作响。 嗡嗡嗡。 黄俊华的脸色苍白,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客厅里的那个崭新大冰柜的声音。 没过多久,苏铭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在这里没有找到齐晖。 苏铭就准备离开了,小团体的人也跟着离开。 离开之前,考虑到还要带齐晖再来一次,苏铭吩咐道:“把他绑起来。” 立马有人从餐厅里拉过一把椅子,把陆爸爸绑在了椅子上。 陆爸爸使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很快,苏铭一群人就走。 “砰!” 门关上了。 陆爸爸被堵住了嘴也喊不了人。其实如果喊人,按照他平时的表现,也没有邻居会来帮他。 他只能被绑在椅子上。而正好,这把椅子就放在客厅。 陆爸爸面对着的,就是客厅里轰鸣运转的崭新冰柜。 以前,陆爸爸都是不怕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面对着那个崭新的冰柜,他居然从心里冒出一丝害怕来。 22、垃圾交换 周六的一整个上午,齐晖和陆果就在图书馆中看书度过。 中午,两个人随便在市图书馆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吃饭。 而下午,齐晖在游乐园门口买票。 “你好,我要两张票。” “好的,稍等一下。” 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僵硬身影,微微抬起了经常低着的头,看着正在买票的齐晖。 周六的游乐园很是热闹,有家长陪着孩子来的、有小情侣来游乐园约会的、还有朋友之间一起来玩的。 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游乐园,就连游乐园的门口,都好像要比别的地方更加欢乐。 齐晖买好了票,招呼陆果一起进去。 陆果动作生硬的跟着齐晖,走向检票处。 检票处的检票员,有些奇怪地看着拿着两张票来检票的齐晖。 “两张票?”检票员问了一句。 “嗯。”齐晖回应道。 于是检票员也就不管了,在游乐园工作那么多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能遇得到。 检完票,齐晖和陆果一起走进游乐园。 下午的游乐园内人依然很多,不少游乐项目入口都排着长队。 除了那些游乐设施之外,游乐园内还有着很多小推车,售卖棉花糖气球之类的。 “你想玩什么?” 齐晖问,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棉花糖小推车。 陆果僵硬的转头。他的身形消瘦,皮肤苍白到发紫,动作好像比以前流利了一些,却带给人一种更加令人心惊的恐怖。 转过头的陆果看着齐晖。 他不知道想要玩什么项目。 在很久很久以前,陆果刚上小学的时候,陆妈妈也带陆果来过这个游乐园。可是时间过去了太久了,那些画面在岁月中被冲刷模糊,又被琐碎和痛苦切割得支离破碎。以至于,这件事情是否存在,都变得不再确定,变成了不被想起的一种错觉。 陆果没有回答,于是齐晖带着他走向了那辆棉花糖小推车。 “你好,我要两个棉花糖。”齐晖说道。 说完之后,他就像其他围在棉花糖小推车旁边的小朋友一样,围着棉花糖小推车等。 僵硬的陆果站在齐晖的旁边,也安静的等。 卖棉花糖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棉花糖做好,递给齐晖。 齐晖接过两个棉花糖,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果,然后把一个棉花糖往陆果手里塞。 陆果手里就这样多了一个棉花糖。 蓬松松、软绵绵、好像云朵的棉花糖,被陆果苍白冰凉的手拿着。 在棉花糖被陆果拿着的时候,那个棉花糖就消失在了其他人眼中。 愉快的给自己和陆果都买了一个棉花糖,齐晖又看向了不远处卖气球的小推车。 然后,他就带着陆果往卖气球的小推车走。 一进游乐园,齐晖就注意到了小朋友们手上的气球还有棉花糖。 小朋友有的,陆果也必须有一个。 带着陆果来游乐园体验普通生活的齐晖就是这么决定的。 很快,两个气球就系在了两人手上。 齐晖手腕上系着一个印着小猪的红气球,陆果手腕上系着一个印着小鱼的蓝气球。 带着气球,拿着棉花糖,齐晖终于带着陆果去找游乐项目排队了。 齐晖看向了游乐园里最引人注目的过山车,按照他的想法,当然要先去玩游乐园排行第一的过山车了。 严格按照游乐园排行表来玩。 但是,好像不应该第一个就选择很刺激的项目,要给别人适应过程。 “我们去玩旋转木马怎么样?”齐晖选择了一个安全性最高的游乐项目。 陆果没有反驳,只是沉默而僵硬的站在齐晖身边。 于是,齐晖就带着陆果一起去旋转木马那边排队了。 旋转木马游乐项目,排队最多的是小朋友。 齐晖和陆果拿着棉花糖、带着气球,去排队也没有显得太突兀。 在齐晖和陆果排队的时候,有几个站在他们旁边的小朋友突然感觉有点冷,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家长赶紧翻出外套,给小朋友穿上。这一个星期以来,天气都不太好,很多家长都给小朋友准备了一件外套。 轮到齐晖和陆果的时候,工作人员多放进了一个人。 因为虽然陆果买了票,但是工作人员看不到陆果,算人数的时候自然不会把陆果算上。 人数多了一个。 小朋友们都跑向自己看中的小马,开心的爬上去。 齐晖挑选了一匹白色的小马,坐了上去。 小朋友们也都快要全部坐好了。 坐在白色小马上的齐晖转身,向站在原地消瘦而沉默的陆果伸出了手。 “你和我一起吧。” 陆果站在原地,看着齐晖。 然后他伸出苍白而冰冷的手,握住了齐晖的手。 “开始啦,开始啦。”小朋友们已经全部坐好了。 站在原地的消瘦身影突然消失,然后齐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意。 一只苍白而冰冷的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握住了旋转木马的扶杆——他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旋转木马开始转动,彩色的灯光开始奔跑,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小朋友们都很高兴。 齐晖也很高兴,他觉得陆果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快乐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简单的幼稚就可以了。 从旋转木马游乐项目离开之后,齐晖带着陆果往下一个游乐项目走去。 他们去玩了碰碰车、旋转茶壶,然后还去了一趟鬼屋。 一群准备进入鬼屋的人,挤在鬼屋门口。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太愿意走在最前面。 齐晖站在人群中,而陆果就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那我先。”一个大汉咽了口唾沫,终于走在了最前面。 一群人像小鸡仔一样,跟在这个英勇的大汉身后走进了鬼屋。 齐晖落在了后面,和陆果一起进入鬼屋。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突然开口说:“不是我说,我觉得这个游乐园的鬼屋真不错。我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凉飕飕的。” “是啊,是啊,凉飕飕的特别有鬼的感觉。”另一个胆子大点的人回应道。 “别说了。”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大汉说。 也是他们这一群人倒霉,刚好凑成一堆的都是怕鬼的。 一群人慢慢的往鬼屋深处走去。 走进黑暗的鬼屋那一刻,齐晖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 鬼屋……很可怕…… 他惯性的代入了这个生活常识,然后想起身旁的陆果之后,苍白的脸色就恢复了。 一群人走到鬼屋深处的时候,鬼屋的工作人员就跳了出来,假扮鬼怪呜哇呜哇的吓人。 大家被吓得到处尖叫乱跑,都想着快点跑出出口。 齐晖和陆果也往出口走去。 路过鬼屋工作人员的时候,鬼屋工作人员突然感觉有点冷。是冷气开太大了? 一群人跑过了鬼屋中段,来到后段的时候,大家就冷静多了。 大家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极力挽回自己的尊严。 “也、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不就是人扮的嘛。” “我才不怕,下次我一定吓回去。” “那你现在折回去?” “不了、不了,这不是给后面的人造成麻烦嘛。” “好了,现在马上就要出去。” 听到快要出去了,大家都加快了脚步。 很快,又走过一段路后,鬼屋的出口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呼,下次不来了。” “太吓人了。” “话说鬼屋的冷气开的真足啊。” 齐晖和陆果是最后走出来的。 走出来之后,齐晖贴心地看向陆果,问道:“害怕吗?” 没有规定说鬼不能害怕鬼屋,虽然这个概率极其的小。 陆果缓慢地摇了摇头。 走在齐晖前面的是一个女生,她听到齐晖的问话,回头看了过来,然后就看到齐晖对着空气说话,神情还很温柔。 女生的脸一下子就惨白了,刚刚虽然疑惑但因为有人关心有一点温暖的心,一下子就冰凉了。 然后反应过来之后,她立马加快了脚步,远离齐晖。怎么能乱吓人呢?他们才刚刚从鬼屋里跑出来啊。这个人太坏了。 从鬼屋出来后,齐晖就带着陆果去下一个游乐项目。 下一个项目是游乐园最热门的过山车。 因为过山车是热门项目,所以即使过山车有点吓人,也坐得满满当当。 齐晖只能和陆果处于一个叠加状态。齐晖感觉整个人都好像泡在了寒冰刺骨的冰泉里。 那种寒意往他的骨头缝里钻,而那种似有若无、浸泡在某种液体中的感觉也让人不适。 过山车启动,慢吞吞的爬到高峰。 齐晖低下头,能看到一双苍白到发紫的手搂在自己腰间。 这双手很消瘦,因为太过消瘦,骨节也显得太过分明,苍白的手上还有着一些伤痕。 处于叠加状态的齐晖,身体冷到有些微微发抖。 他伸出手,用手捂住了腰间那双苍白到发紫的手。 即使感到寒冷,但依旧是温暖的活人的手,覆盖在了冰冷的手上。 搂在齐晖腰间的手静止着,仿佛是永恒不变的化石。但在让人有了这样的错觉之后,却又一点一点地收紧。 在高峰停留了片刻的过山车,猛然向下坠落,巨大的失重感迎面而来,风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物。 齐晖腰间的手更加收紧了。 但最后,那双手还是慢慢放松了,只是防护一样的搂着齐晖的腰。 从过山车下来之后,解除了叠加状态,齐晖身上还残留着一点冷意。不过这种冷意正在快速消失,很快就会完全消失了,不会影响到齐晖。 “走吧。” 齐晖拉着陆果的手,走向下一个游乐项目。可能有一点点原因,是怕陆果因为刚才他冷得发抖而自责。 拉手能分散注意力。 齐晖带着陆果继续游玩游乐项目。 而最后一个项目,是游乐园的经典项目。 摩天轮。 在摩天轮游乐项目前排队的,大多数都是情侣,偶尔也有家庭带着孩子来,或者朋友结伴而来。 齐晖和陆果一起排着队。 等了一段时间,就轮到齐晖和陆果了。 齐晖一个人占据了一个轿厢。 工作人员有些奇怪地看了齐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来坐摩天轮。 关上轿厢的门,齐晖和陆果分别坐在轿厢两边。 摩天轮慢悠悠的转动,齐晖和陆果所坐的轿厢也慢慢升高。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阴沉沉的天空,也在西边太阳应该沉落的地方,透出一点朦朦胧胧的金光。 齐晖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陆果沉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齐晖。 因为天色即将从白天迈入黑夜,游乐园开始打开灯光。 从空中看下去,能看到整个游乐园的灯光是怎样亮起的。 漂亮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点缀着游乐园,驱散了昏暗和阴影。 “很漂亮。” 齐晖招呼陆果看下方的美景。 陆果的视线不再停留在齐晖身上,移向了窗外。 他低头,能看到漂亮的灯光点缀着整个游乐园。 轿厢还在缓慢升高。 “摩天轮有一个传说。” 齐晖突然说道。 “情侣一起乘坐摩天轮,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这个知识点,也是齐晖在刷视频时刷到的。 陆果已经不再看下面漂亮的游乐园了。 他看着对面的齐晖。 齐晖收回了看风景的目光,看向了陆果。那双漂亮的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眸,盛着白天坠入黑夜之前最后的余光。 轿厢突然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然后稳稳的停住了。 他们已经到达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齐晖向陆果伸出了手,是一个友好握手的姿势。 陆果看着面前的齐晖。 片刻之后,苍白冰凉的手,还是握上了齐晖的手。 亲吻代表永恒的爱情,那握手……代表永恒的友情吗? 齐晖看着对面的陆果。 “我希望能永远记住你。” 如果是恋人的话,也许齐晖会在这里亲吻陆果。 但是他们不是恋人关系。 随便亲吻别人是不对的。 所以齐晖现在和陆果握手。 陆果看着两只相握的手,沉默着。 他也会永远记住齐晖的。 永远。 永远。 “我喜欢你。”齐晖说。 虽然他的喜欢和陆果的喜欢不一样。 然后下一秒,齐晖的后背就被撞到了轿厢上,后脑勺也被磕疼了。 漂亮的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睛弥漫出了水雾。 唇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带着死亡的气息。 原本坐在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齐晖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摩天轮的轿厢微微晃动了一下,从最高点缓缓的往下走。 23、垃圾交换 冰冷的触感磕碰在唇上,因为没有什么经验又莽撞的缘故,牙齿撞到牙齿。 生涩、凶狠、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什么,让这个吻不像是一个吻。 ——摩天轮的传说,其中一个还记着,赶在摩天轮的轿厢下降之前亲吻。 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齐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 后脑勺撞到的疼痛感,牙齿的磕碰,唇上冰冷的触感,全都盖过了这是一个吻的事实。 但只是一瞬间,齐晖就反应过来了。 他褐色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眸里还带着水雾。 齐晖抬起眼眸。他现在陷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寒意透过衣服完全传递了过来。 拥抱着他亲吻的人,皮肤苍白,苍白到发紫,整个人在做出亲吻的动作之后就好像冻结了。 在过长的刘海下,漆黑无光的眼眸注视着那双褐色琥珀眼眸。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 片刻后,陆果才动作缓慢地放开齐晖,然后沉默的准备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但是犹豫了一下,陆果坐在了齐晖身旁。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苍白冰冷的手伸出来,握着齐晖的手。 “我……喜欢、你。” 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小小的轿厢里响起。 齐晖侧头看着身旁的人。 他的手正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陆果果然喜欢他。 齐晖对陆果的喜欢,和陆果对齐晖的喜欢不太一样。 陆果的喜欢是很合格的恋人的喜欢。 齐晖的喜欢……齐晖的确喜欢陆果,但不是那样的喜欢。 要齐晖说清楚的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不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其实齐晖对别人的感情……很没有分寸。 有时候,给别人太多了;有时候,又给别人太少了。 齐晖看过电视剧,看到里面的悲欢离合,自己也跟着掉眼泪或者哈哈大笑。 但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他总是失分寸的。 就好像盲人摸象,知道了大象的耳朵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了大象的鼻子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了大象的牙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大象是什么样子的。 齐晖是在模仿。 电视剧里、电影里、小说里,别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代表着什么样的感情呢?自己应该给出什么样的感情呢? 所以,有时候他演的太过了。 小时候,认知还不全的时候,齐晖还会演错。 齐晖从小到大就被打过一次,那时候他的妈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小齐晖看不懂那复杂的情绪,仰着脸看妈妈,脸上的巴掌印很快就红了。 妈妈跌坐在地上,抱着齐晖大哭起来,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尽。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这是齐晖唯一一次被打,后来妈妈就再也没有打过齐晖了,一直对齐晖很好很温柔。 后来,妈妈生了一个弟弟,她对两个孩子都一样好。只是她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更多的落在弟弟身上,那个会笑着甜甜喊妈妈的孩子。 如果让齐晖来形容,他对陆果的喜欢。 那大概就是,在一个放学的徬晚,他悠闲自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在夕阳洒落的转角,遇到了一只汪汪叫的小狗。 金色的夕阳余光暖烘烘的,汪汪叫的小狗也毛茸茸的。 很可爱,很喜欢。 齐晖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 仅排在妈妈后面。 陆果之前偶尔偷偷看向齐晖的目光,是有温度的,这是齐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感情。 很温暖。 可是齐晖也知道,自己对陆果的感情,和陆果对自己的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毕竟他有看过电视剧电影小说嘛。 但是…… 齐晖低头看向两个人相握的手。 陆果毕竟是系统给他安排的恋人。 齐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谈恋爱的。 所以齐晖默认了,安静的和陆果手拉着手。 摩天轮继续慢悠悠的转动,轿厢终于到达了最低点。 轿厢门被打开了,一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从轿厢里走了出来。 工作人员对这个一个人坐摩天轮的人,没有太过关注,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齐晖拉着陆果的手,往游乐园出口走去。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也该离开游乐园了。 陆果沉默地低头跟着齐晖,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 苍白到发紫的手握着白皙的手,让那只白皙的手看起来更加柔软温暖。 离开游乐园之后,齐晖就应该和陆果告别了,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在去游乐园附近公交站台的路上,齐晖找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有些昏暗,也有些阴凉。 齐晖拉着陆果站在小巷里。他抬起头看着陆果,认真说道: “陆果,今天是你的头七。” “头七过了,鬼魂就应该离开了。” “我会去送你的。” 陆果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仿佛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让他崩碎,掉落成一块块。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齐晖。 人鬼殊途。 这四个字,是千百年来,戏剧和话本里常常描写的。 陆果怎么样都想不到,这四个字会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天。 齐晖走上前,给了陆果一个拥抱。 僵硬的身影被拥抱住,迟钝了一会儿之后,抬起手缓慢地拥抱住齐晖。 明明从来都不敢奢望。 他怀抱里的人温暖无比。 陆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走到齐晖身边。他只是想要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齐晖。 肮脏的垃圾腐烂、发臭,怎么能走到齐晖身边。 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抬头仰望着,但是——今天,太阳跳入了他的怀中。 明明之前就不可能,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更不可能。僵硬的尸体蜷缩在冰柜里,布满了冰渣。 他的身体是僵硬的,冰冷的,每一个关节都仿佛在生锈。 可是现在,齐晖就站在他面前,鲜活、温暖,拥抱着他。 可是很快,就要离别。 太阳只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就要彻底失去了。 一股寒意慢慢散开,充斥着小巷。 远处路过的一只流浪猫,突然猛地叫了一声,往远处蹿了出去。 被过长刘海遮挡住的漆黑眼睛,一点一点爬上血色,慢慢占据整个眼眶。 ……在一起。 想要……在一起。 已经死去的心脏,好像还可以再次死去,传来一种腐蚀的刺痛。 想要在一起…… 他想要和齐晖永远在一起。 原本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死亡点,而清晰起来的思维,也慢慢变得混乱。 黑雾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一点一点扩散出去,将整条小巷吞入了黑暗之中。而那些扭曲和黑暗,还在继续往四周吞噬,将这个世界侵蚀掉。 齐晖一无所知。 拥抱了很久,陆果放开了齐晖。 原本漆黑到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小巷,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昏暗模样。 “嗯。” 陆果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嘶哑难听。 事情已经说明白了之后,齐晖就和陆果告别。 “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陈道长已经回来了,他现在需要去找陈道长拿道具。 时间已经不早了。 “再见,陆果。” “再见……齐晖。”陆果站在原地,目送着齐晖离开。他的身影看起来越发消瘦和僵硬,几乎要消散在昏暗里。 陈道长家。 苏铭和小团体的人,早早就来到了苏铭三叔公陈道长家里。 上午,在他们连续跑了两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齐晖以后,苏铭就不再带着小团体的人四处乱跑。 苏铭一边吩咐苏家的人帮忙一起寻找,一边来找他的三叔公,想要等三叔公回来,就让三叔公帮忙算一下齐晖的方位。 一群人在陈道长家里吃了午饭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回来的陈道长。 “三叔公。”苏铭和陈道长打招呼。 “苏铭,你来了。”陈道长挺喜欢苏铭这个小辈,笑着说道。 小团体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和陈道长打招呼,跟着苏铭一起喊三叔公。 陈道长笑着点点头。 “三叔公,我想请你帮我算一下一个人的位置。”苏铭开口说道。 “那过来吧。”陈道长带着苏铭走向书房。 等进了书房之后。 “你要找谁?”陈道长看着苏铭问道。 “齐晖。”苏铭说,“我怀疑他被鬼迷惑了。” “齐晖?你那个来找我买东西的同学?”陈道长问道,然后掐指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道长放下了手,告诉苏铭:“你放心,我算了一下,他没有被鬼迷惑。” “之前和你同学约好了,今天他会来拿东西,差不多应该也要到了。” 听到了陈道长的话,苏铭的神情更加不好了。他以为齐晖是被鬼迷惑的,但如果齐晖没有被鬼迷惑呢? 这样的结果,好像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但苏铭想了想,在陆果家发现的陆果的秘密,神色好转了起来。 就算齐晖没有被迷惑,但他肯定被陆果欺骗了。 只要齐晖看见陆果恶心的一面,就不会再站在陆果那边了。 谁能接受得了,有一个人这样收集自己的垃圾呢? “说起来,你那个同学真奇怪。我很少遇到灭鬼和超度两种道具一起买的。”陈道长嘀咕了一声,拿出了准备好的两件道具,放在了礼盒里,准备待会交给客人。 苏铭之前和陈道长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齐晖找陈道长买东西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齐晖竟然不止买了灭鬼的东西,还买了超度的东西。 苏铭的眼神暗沉了下来。 齐晖是想要……超度那只鬼吗? 明明齐晖一开始也很害怕,但是却为那只鬼买了超度的东西。 等陈道长从书房离开的时候,苏铭抓住机会,拿出陈道长准备给齐晖的礼盒。 苏铭看着桌上礼盒里的两件道具。因为三叔公是道士的原因,他知道一点简单的玄学知识。 玄学是非常严谨的,有时候一点小小的改动,就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苏铭拿起那件超度鬼魂的道具,修改了几个符号,然后放了回去。 完成这一切后,他把一切恢复原样,把礼盒放好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苏哥,三叔公算出齐晖的位置了吗?”范伟凑上来问。 苏铭神情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让范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 苏铭摇摇头,说:“不用了,待会齐晖会过来。” “齐晖要来三叔公这里?”杜锋问。 苏铭点头。 于是小团体的人,就只能和苏铭一起继续在三叔公这里等着。 陈道长洗去一身仆仆风尘之后,热情的邀请苏铭和小团体的人一起吃晚饭。 刚吃完晚饭没多久,管家就来汇报有客人来了。 等那位客人进来,苏铭和小团体的人就看到他们找了很久没找到的齐晖。 齐晖看到他们有些惊讶。 但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毕竟陈道长就是苏铭的三叔公。 “陈道长,久仰大名。”跟同班同学点头之后,齐晖向陈道长问好。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陈道长是个很利落的人,带着齐晖去书房拿东西。 很快,齐晖就拿到了两样道具。 两样道具都不大,一样是一串刻着字符的木手串,一样是一把食指长的桃木剑。 放弃了精美的礼盒,齐晖把道具拿在手上,准备待会放到口袋里。 “手串是用来超度的,木剑是用来灭鬼的。”陈道长介绍着道具的用法。 “好的,谢谢陈道长。”齐晖记住了,然后把道具放在了口袋里。 拿到道具后,齐晖就向陈道长告别了。他要去陆果家,为他送别。 离开书房之后,苏铭走上前来。他看着齐晖那双漂亮的褐色琥珀一样的眼眸,对齐晖说:“齐晖,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知道。” 齐晖有点疑惑的看着这个拦路的同学。 “陆果他不像你想的那么好。” 苏铭看着眼前的少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再怎么说,都不如亲眼所见。 他要带齐晖亲眼去看一看。 看一看陆果有关于齐晖的秘密。 “三叔公,我需要你的帮忙。”苏铭不再看齐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陈道长。 24、垃圾交换 陈道长迟疑着。 苏铭向三叔公解释道:“三叔公,齐晖被那只鬼欺骗了。” “我想请三叔公帮忙,把那只鬼引开一段时间。” “我已经找到证据了,想让齐晖去看一看真相。” 听到苏铭说的这些话,齐晖皱起了眉。 他不认同苏铭说的他被陆果欺骗了。 看到陈道长在犹豫了,小团体的人纷纷开口为苏铭作证。 苏铭补充了一句:“欺骗齐晖的这只鬼,就是我之前和三叔公说过的那只鬼。” 陈道长沉思了片刻之后,答应了下来。 苏铭之前和陈道长说过那只鬼。根据那只鬼的种种表现,陈道长判定那只鬼是一只厉鬼。 比如,在小团体吃完烧烤散场后,那只鬼单独找到了黄俊华。 如果当时黄俊华真的走过去,可能到第二天,就只能够看到黄俊华的尸体了。 还有那只鬼出现的时候,带的阴气也太重了,让周围的人都开始发冷。 这些都是厉鬼的表现。 一个怨气重的厉鬼,往往会被杀意蒙蔽住双眼,开始大肆屠杀。 如果齐晖遇到的那只鬼,就是苏铭他们遇到的那只鬼,那么苏铭说的,那只鬼欺骗了齐晖,肯定就是真的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鬼要欺骗齐晖,但不外乎就是杀人害人。 陈道长走上前,拔下齐晖的一根头发。然后,他掏出一个小小的纸人,把头发贴在了纸人中间。 把头发贴好之后,陈道长把这个小纸人抛了出去。纸人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了,应该能给你们争取到半个小时左右。”陈道长说道。 “谢谢三叔公。”苏铭高兴地说道。 一个老旧小区。 陆爸爸被绑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那个崭新的冰柜,眼神越来越害怕。 时间慢慢流逝。 “咔嚓。” 家里的大门被打开了。 疲惫的陆妈妈终于辛苦了一天回来了。 刚听到开门声的时候,陆爸爸是害怕的,怕那伙人又回来了。而当他看过去,发现是陆妈妈回来之后,他忍不住激动的乱动,发出了声响。 陆妈妈走进家里,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陆爸爸,立马吓了一跳。然后她赶紧跑过去,一边给陆爸爸解开绳子,一边喊道:“阿振,阿振,你怎么了?” 被解开绳子之后,陆爸爸赶紧把嘴巴里的毛巾吐了出来,然后对着陆妈妈怒骂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就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一天下来又气又怕,助长了陆爸爸此时的怒气。 陆妈妈看了都陆爸爸一眼,怯懦地不敢回辩。 陆爸爸站起来,愤恨地踹了陆妈妈一脚,把陆妈妈踹倒在地。而踹了一脚后,他有点慌乱的看向客厅里正在轰鸣运转的崭新冰柜。 陆爸爸心里还是害怕的。 含糊不清地骂了两句,陆爸爸跑回房间,拿了值钱的东西然后往外冲去。 他不太敢待在家里,也害怕那些人再来。 被踹倒在地的陆妈妈担心陆爸爸,赶紧追了上去。 陆爸爸一直在外面待着,直到待了一两个小时,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之前害怕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了。陆爸爸开始想着回家。他也不能总不回家,不然他住哪里啊。 于是,他和陆妈妈又偷偷摸摸地回家了。 陆爸爸觉得那伙人可能不会再来了。 在他们回去的时候,最后一点白天随着太阳沉了下去。 即将入夜的天空阴沉沉的,黑色蔓延开来,很快就要吞噬掉整个天空。原本因为无风而静悄悄的树木,突然被一阵风吹得摇晃起来,哗啦啦的作响,地上的叶子也打着旋。 陆爸爸和陆妈妈回到了家里,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爸爸心里那种害怕也渐渐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洋洋得意。他就说,他怎么会害怕一个小兔崽子? 但是对于那伙人,陆爸爸还是有些害怕的。怕他们又闯进来。 坐下来之后,陆爸爸赶紧让陆妈妈去做饭:“快点做饭,我都快要饿死了。” 之前被绑了一整天,刚才出去又没心思买东西吃,陆爸爸现在感觉到饥肠辘辘。 陆妈妈赶紧去厨房做饭。 家里很快响起了做饭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 咔哒。 大门那边好像发出了一点什么声音。 陆爸爸皱着眉头看向了大门那边。突然,陆爸爸想起了那伙人,有些害怕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但是,好像只是门没有关好,被风轻轻一吹,吹开了一道缝隙。 通过那道缝隙看出去,没有看到什么人的身影,只能看到老旧楼梯间里亮起的昏暗灯光。 陆爸爸松了一口气,不是那群人来了就好。 接着,他又生起气来,一边骂陆妈妈不把门关好,一边向着大门走去。 大门敞开一道缝隙,能看到外面的老旧楼梯间,昏暗的灯光下,老旧的楼梯间显得更加破旧,灯闪了一闪,然后还是维持着稳定。 陆爸爸走到了大门旁边,伸手准备关上门。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寒冷。 好像敞开缝隙的大门,是被打开一道缝隙的冰箱。 陆爸爸打了个寒颤,然后赶紧把门关上。 “这什么鬼天气?” 说完之后,爸爸就转身回去了。 关好的大门旁边,一道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陆爸爸的背影和陆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陆爸爸和陆妈妈都没有察觉到,这道身影的存在。 陆爸爸继续等着吃饭,陆妈妈继续在厨房里忙碌。 房子里的温度慢慢降低,站在灯光下的消瘦身影,苍白而僵硬。 突然他缓慢地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齐晖……在那里。 陆果能感受到,齐晖的气息正在极速的远去,好像要离开这座城市。 齐晖…… 他有些疑惑不解,齐晖说了,要送他的。 ……为什么要离开? 而随着齐晖的气息越来越远,陆果开始本能的追逐。 大门旁的身影消失了。 过了几分钟后。 咔哒、窸窸窣窣。 大门再次传来声音。 然后门被突然打开了,把这个房子大喇喇地展现在来人面前。 陆爸爸被吓了一跳,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陆妈妈也被吓到。 门口站着一群人。 陆爸爸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愣愣地看着他们。 陆妈妈走到陆爸爸身边,看着这群人,问道:“你、你们是谁?” 苏铭看着房子里的两个人,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向身旁的齐晖。 齐晖看着房子里害怕的两个人,倒是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两个犯罪分子。 苏铭带着齐晖走进这个房子,向着陆果的房间走去。 陆妈妈看到他们要走向陆果的房间,有些想要阻止,但是因为陆爸爸害怕的表现,又不敢上前。 小团体的人也走了进来,看到陆爸爸和陆妈妈很安分,也没有去理会他们。 苏铭带着齐晖来到陆果的房间门前。 把手放在薄木门的门把手上,苏铭打开了这道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嗒”。 苏铭打开了房间的灯,惨白的灯光亮起,照耀着这个窄小的房间。 齐晖有些好奇的看着陆果之前生活的房间。 陆果的房间很小,但是很干净整洁。 苏铭走进房间,站在书桌前。他转身看向了齐晖。 此刻,苏铭的心情很不错。齐晖即将看到陆果的秘密。 看到之后,齐晖就再也不会站在陆果那边了吧。 苏铭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齐晖看到抽屉里的东西时,会露出怎样嫌恶的表情。 谁也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人,收集着自己的东西。 苏铭伸出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残白的灯光,照亮了抽屉里不堪的秘密。 城市的另一边,一道消瘦的身影,正在来来回回的车站里寻找着什么。 苍白而冰冷的人,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努力的寻找。 人们忽视了他的存在,他也没有在意路过的人们。 他只是有些茫然的努力寻找。 而一个小纸人,正紧紧的贴在车站的座椅下面。 在老旧小区里。 “齐晖,” 苏铭正在招呼着齐晖,让他过来看看抽屉里的东西。 在齐晖的名字出现在这个房子里的那一刻,客厅崭新的冰柜里,被冻得僵硬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你看。” 苏铭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了。 齐晖走进陆果狭窄的房间。 客厅里,陆爸爸和陆妈妈被挤到了角落,但他们离冰柜比较远,没有听到冰柜里的响动。 如果听到了,可能也会以为是错觉吧。 冰柜里怎么会响呢? 狭窄的房间里,只有苏铭和齐晖两个人进去,小团体的其他人都待在客厅里。 杜锋好奇的在房间门口往里面张望。 而黄俊华,他有些害怕,离那间房间最远,站在客厅一角。但同时,他也是一群人中,离冰柜最近的。 突然,黄俊华听到了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动,然后动作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 黄俊华脸色变得惨白,慢慢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冰柜。 那声音越来越大,不再只是黄俊华一个人听到了。 黄俊华身旁的李明泽,也转过头来,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冰柜。 “这里装了什么?”李明泽问道。 听到问话,陆爸爸和陆妈妈看过来。然后,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陆妈妈的手颤抖着,而被她依靠着的陆爸爸,已经吓得动也动不了。 冰柜里面装了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 小团体的人慢慢都转头看了过来。 冰柜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存在感强烈的轰鸣运转声,都被完全掩盖了。 “砰——!” 一声巨响响起。 刚刚走到书桌旁边,准备去看抽屉里的东西的齐晖,转头看向门口。 有人…… 有人把齐晖带来了…… 齐晖…… 有人……要把他的秘密给齐晖看。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会害怕的…… 齐晖会害怕的。 不能…… 陆果的所作所为,阴暗和卑微,终于要暴露在齐晖面前。 捡起的旧笔芯、拿起的草稿纸、找到的空瓶子…… “……”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消瘦的身影停下了寻找,停顿了片刻后,炸成了一团黑雾。 一股寒意像是冲击波一样向着四面八方吹去,吹得周围的人群抱紧手臂发抖。 好冷啊。 ……他后悔了。 冰柜的盖子猛然被打开,一个僵硬带着满身冰渣的身影从里面爬了出来。 客厅里的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眼瞳收缩到了极致。 冰柜里爬出来的尸体,快速地向着房间冲去。 “不好!” 在楼下布阵的陈道长,手里的八卦盘突然开始疯狂乱转,他赶紧冲进楼里,向着厉鬼家跑去。 一阵阴风刮过,冰柜里爬出来的尸体已经绕过了众人,冲到了房间门口。 ……不要让齐晖看见。 他接受了,要和齐晖告别。 可是,不能让齐晖看见…… 不能。 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他不想让齐晖后悔。 齐晖会后悔吗? 那个有着漂亮褐色琥珀眼眸的少年,会后悔曾经和他亲吻过吗? 会恶心吧。 不想让齐晖看见。 ……别看见。 不要看见。 不要厌恶他。 ……不要厌恶他。 乞求着…… 乞求着不知何种存在。 乞求着不知道何种愿望。 不……要厌恶他。 怎么会,太阳坠入了他的怀里,又要发现他是个垃圾的事实。 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接受了永恒失去。 却要在阳光下发臭。 会厌恶……他吗? 是谁绝望的仰起头,向太阳伸出手。 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巨响的齐晖,看向了门口,然后只看到了一道快速到模糊的身影。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齐晖失去了意识。 “齐晖。” 耳边的声音很小,有些沙哑难听。 齐晖回过神来,他正站在家门口,准备去上学。 而对面,那个叫他的人,是他的邻居,也是他的同班同学。 “陆果。”齐晖笑着打招呼。 低着头的人,缓慢抬起头来,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