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冰与火之歌》 第 1 章 第1章 她轻轻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窗帘漏出的一线阳光,黑暗像是流动的液体,将她无声的淹没,没有听见手机的闹铃,天还没亮吧?不如再睡一会?她心想。 再睁开眼时才发现刚刚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身体两侧是两块薄薄的木板,头顶用一块半透明的白布挡住,使劲眨了几次眼,看到得却还是同样的东西,好像是在一个箱子里,难道被绑架了?她怕引起注意,不敢起身,只是慢慢的抬起手,想把白布掀开一角,这个动作却给她带来了远胜于刚才的惊讶。 尽管她已经用力抬高了手臂,但却没有摸到预想中离身体不远的白布。更令人惊异的是,当她随着抬起的右手移动目光时,她看到的,是一只陌生的,婴儿的手,手背的肤色极淡,似乎是来自一个西方人的婴儿。 “这算是什么情况?离魂梦吗?还附在了一个小孩身上,这个所谓的箱子其实是一张古风的婴儿床吧?”她这样想着,又侧过头去打量身边的被褥,看到的却是两片柔软的皮毛。她对这类材料并不熟悉,一时并不能分辨出它们来自那种动物,但从床上布置可以看出,这家人应该是住在某个林区,毕竟在这个年代还会有这种的被褥的地方并不常见;联想到身体的肤色,这个婴儿估计有很大概率会是某个寒带地区的人,会是北欧?北美?还是俄罗斯? “如果是离魂梦的话是不是再睡一会就可以回去了?这孩子这么容易被附体,以后不跳大神可惜了。”就在她猜测着目前自己的处境,随便吐槽两句局面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急切,但仍稳稳的踱着方步,脚步中夹杂着布料相互摩擦的沙沙声,来人似乎是个女人,好像还穿着裙子。 一双手伸过来,把她从被褥里抱了出来,她转过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房间大致的模样:粗糙、高大的石墙一面开了扇不大的窗户,窗下是张摆着水壶和水杯的方桌,自己刚刚躺着的是一个被白色床罩遮住的摇篮,紧挨着房间中央一张挂着帐子的大床,床尾摆着一只巨大的樟木箱。抱着她的女人转身走向门口,轻声笑道:“罗柏,快过来看看你的妹妹,你已经升级当哥哥了哦。”一个稚嫩的童音在门外应了一声,随即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女人蹲下身子,令她看到了走来的人。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头上戴着白色的兜帽,边缘漏出几缕深褐色的碎发,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罩衣和裙子,领口带着一圈宽大的皱褶,衣角用白线绣着一个仰天咆哮的狼头。女孩歪着脑袋小心的打量了她一阵,又用指尖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有些遗憾对抱着她的女人说道:“母亲,她好小。”她们的母亲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说道:“你那时也是这样的,罗柏,她以后也会像你一样慢慢长大的。明天就是她的命名日了,我和你父亲打算叫她珊莎史塔克。” 这个名字回答了她之前的种种疑问,为什么房间里的家具看上去并不简陋但却没有什么现代的设备,为什么另一个小孩明明是女孩却被叫做哥哥,为什么小孩的身上会穿着那么正式的衣服。恐怕她已经穿越到了冰与火之歌的故事里,那个小孩应该就是未来的少狼主罗柏,欧洲古代一直有把小男孩当成女孩打扮的习惯,所以她刚刚才没有认出来这是个男孩。 当珊莎从刚刚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一本书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并彻底放弃了回到原来的世界时,已经是两天后的半夜了。躺在摇篮里回忆了一遍小说里的故事,她开始觉得目前的事态可以说是十分严重,史塔克家在布兰登死后本就元气大伤,奈德、凯特琳和罗柏三个掌门人又是清一色的善战不善谋,可以说在权力的游戏刚刚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死棋。目前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这个穿越的旁观者,而她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个变数带来的影响发展到最大。以珊莎这个身份,想要在这个乱世好好嫁人,在家守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在这个阶层,就算你不招惹别人,你的家财和势力也会让他们找上门来。归隐田园也一样的无从谈起,毕竟就算她想归去,也根本不知道该归到哪里去,这样的乱世里,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不被战火波及的桃花源?在十年后的那一场棋局中,只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游戏中的所有对手,方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元宝小说 第 2 章 第2章 婴儿的时间总是最多的,除了吃喝拉撒,珊莎每天突然多出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思考自己目前的选择和以后应该做些什么。在这个世界,她目前也可能是未来最大的依仗应该只有史塔克家族,或者说是艾德、凯特琳和罗柏三位掌门人,除此之外,其他人或是不能绝对信任,或是没有能力在游戏中庇护自己。在未来,如果她想左右自己的命运,要么有绝对的把握在三座靠山倒下后快速接管他们的势力,要么在家族之外拥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目前来看,两者并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这个乱世,多一分实力,也就多了一份说话的资本。 艾德能给自己提供的资本,自然是临冬城和北境的部分军队,也许还有遥治守夜人的部分权力;通过凯特琳那边,或许可以和奔流城建立联系,至于谷地,相比于她,更好的切入点应该是莱娜,或者说是培提尔,但以他的精明,这场合作的危险性无异于饮鸩止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尝试。在史塔克家的其他平辈中,艾莉亚、布兰和瑞肯无疑是亲信的最佳人选,只要自己可以在他们长大前打下足够的感情基础,完全信任他们并不是问题。最让她头疼的还是罗柏,虽然善战,但刚愎自用,极难控制,自己即使以军师的身份辅佐,也不一定可以改变他的命运,至于架空成傀儡,珊莎自认以目前的自己还没这个本事。而罗柏的继承权又排在自己之前,即使出手夺嫡也同样是师出无名。况且,一旦被对手抓住弑亲的把柄,墙倒众人推,到时哪怕是盟友也不会介意过来踩上一脚 正在为了大哥的问题发愁,摇篮轻轻的晃动让珊莎意识到了,对于自己目前婴儿的身体而言,谈这些似乎太早了点。在最近两三年内,最容易也最迫切的事应该就是,在到达可以学习的年龄前,和艾德三人尽可能多的联络感情,并在之后让自己尽快拥有统领这些势力的实力。虽然她懂得一些来自现代技术和体制,也对这个世界和未来的发展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对于权力的游戏中最重要的两项技能:战争和权谋,与未来的对手们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兵法奈德可以教她,但如何争取也还是无从谈起,至于权谋,大概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学了。 突然以20多岁的心理过回婴儿的生活,珊莎常常觉得既好奇又尴尬,不过在这样的年龄,所有人都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活物看待,这也让她有机会知道了不少别人没有机会了解的信息。比如凯特琳关于琼恩的自言自语,她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但对生下他那个人既吃醋又害怕,特别是,和那个人生下琼恩的,是把荣誉和责任看得大过天的奈德。尽管理智告诉她琼恩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却不能让她对他有什么亲近,特别是他和罗柏同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只怕雪诺也可以轻易变成史塔克再比如艾德带来的,关于培提尔的消息,小指头自从踏入仕途,一直顺风顺水,只怕已经离首席财政大臣不远了。凯特轻笑着问他是不是吃醋了,然后又顺口补充说小聪明到底顶不了大智,估计以后他也只能是这样富而不贵了。又或者是坦格里安家仅剩的一双儿女两年前被忠臣救走,现在正住在布拉佛斯,大一点的也不过十岁,百年的旺族如今恐怕是要彻底绝后了有时也许只是凯特琳去和艾德过夜时,照顾她的老奶妈轻哼着的,不知陪伴在这片大陆的孩子枕边已经几百年的摇篮曲。元宝小说 看似缓慢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年,珊莎也从婴儿长成了一个乖巧粘人的小女孩。现在,她正抱着一本在凯特琳桌上发现的大书,想要踩着凳子爬到床上。自从可以拿稳东西后,她一直在努力表现出对书的兴趣,也许这样可以让艾德或者凯特琳早点教她识字,当她开始看书后,就不会有人为她本来就会识字觉得吃惊。 “我们的小淑女在做什么呢?”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因为了解了凯特琳的习惯,珊莎倒是没有太过吃惊,她转过身,把自己怀里的书给她看:“书。”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女儿的“书虫”脾气,甚至成功的教她识了些字,凯特琳并没有特别惊奇,只是有些感慨珊莎的早熟,因为有了穿越前的记忆,珊莎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都比同龄的孩子早了不少。侧坐在床上,看着刚刚被她托着屁股爬上了床小丫头,正把书摊在腿上,读得有模有样,明明不识几个字,却还是用手指着,一行一行认真的看着,凯特琳躁动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平静,只想女儿永远不要长大、嫁人,母女俩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守在一起 等珊莎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了,凯特琳轻轻搂着她的肩膀,靠在旁边的枕头上半闭着双眼,几缕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枣红色的碎发垂落在脸上,刚刚没有看完的书摊在她们旁边的床上。她猛然发现,这几天凯特琳到她房间来的次数好像比平时少了许多。似乎是察觉到她已经睡醒了,凯特琳睁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睡醒了吗?有个好消息哦,全家只有你一个还不知道了,妈妈又要生小宝宝了,你要当姐姐了。”“宝宝?”珊莎装作好奇的在凯特琳的身上摸了摸,又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在哪里啊?”凯特琳轻轻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呢。”珊莎摆出一脸好奇的表情,对着她的肚子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当天晚上,凯特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陪着珊莎睡在她的房间,珊莎一直眯着眼,这让凯特琳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其实她今天睡得很晚。等凯特琳睡熟以后,她悄悄坐起身,轻轻碰了一下她仍旧十分平坦的小腹:会是艾莉亚吗? 第 3 章 第3章 一年以后,当艾德爬上藏书塔时,珊莎正坐在在一扇飘窗比地面高出一些的窗框上安静的翻动着一本大书。她把由三级阶梯组成的窗框底部擦干净后,在最高一级两角的小石台中间,刚好能容下两个成年人的地方铺了块从卧室的角落里翻出来的旧地毯,又摆了两个靠垫,自己裹着一件凯特琳的羊毛披肩,缩在最高的台阶上,一边的石台上堆着几本从塔楼各处翻出来的、厚厚的旧书,另一个上面则摆着一支蜡烛。 自从半年前可以自己上下楼梯以后,珊莎一天里常常要在藏书塔消耗三四个小时。凯特琳之前已经教她识了不少字,她又特意挑了鲁温学士在塔里的时间上塔,拿走了他头天晚上没看完的史书。等鲁温学士来找书时,珊莎刚好让他看见自己正坐在他常坐的桌边,读着他刚刚找不到的书。等到鲁温过来拿书,珊莎趁机拉着他问起了书里几个字的读法,一番连哄带捧,终于让鲁温答应了教她识字。这以后,临冬城的人便常常看见这一老一小面对面坐在桌边,一人捧着一本大书,一个钻研,一个识字。珊莎明白,她虽然带着来自现代的知识和技术,但并不清楚它们在这个世界有多少可行性,只有充分了解了这个世界哪怕是最小的角落,她才能有机会在未来的游戏中将自己记忆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其实她并不排斥看书,还在原先的世界时,珊莎就常常喜欢读些杂书,就连不少人都看得头晕眼花的枯燥史书都能啃得津津有味,这让也她肚子里装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识。老实说,当她第一次爬上藏书塔时,看着满墙高大的书架和几千几百本她穿越前费劲心思也没搜集到几本的手写古董书,她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打几个滚来表达一下激动的心情。她借着识字的名头,在巴掌大的抄写簿上,把几本自己认为在未来最有用的书抄出了副本。她不知道,以她的实力能不能在未来阻止临冬城被焚,藏书塔里的书有不少都是十分难得的孤本,如果到时真的无能为力,至少这些先人的智慧还有被保留的希望 艾德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一本正经的举着本几乎可以给她当被盖的大部头,恨不得直接钻进书里去的模样,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她一脸不舍的从书里抬起头看向自己,艾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我应该提前通知学城给你铸一条项链了,免得到时候工匠为了赶上你完成课程的速度而连夜赶工,我的珊莎学士。”一边说,一边从珊莎手上接过没看完的书,摊开着放在石台上那堆书旁边,然后抱着她走下了藏书塔;路上,艾德告诉珊莎凯特琳昨晚刚刚给她添了个妹妹,他们给小女孩起名叫艾莉亚史塔克。 被艾德抱着走进凯特琳的卧室时,珊莎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昏暗的阳光,房间中央的大床和床边的摇篮仍旧是三年前的样子,但门口刚刚改作男孩打扮的罗柏和琼恩以及摇篮里像三年前的她一样即将踏上旅途的艾莉亚无不在提醒着她,眼前见到的,已经不再是那时的世界。 大床一边的帐子被松松系在床柱上,凯特琳穿着象牙色的睡衣靠在床头,枣红色的卷发垂在颊边,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倦意。艾德先把珊莎放在床上,扶着她坐稳后自己也在床边坐下,凯特琳看着面前的父女俩,又看看正好奇地看向床边的摇篮里的罗柏兄弟,轻轻笑了笑,问到:“珊莎,想看看小妹妹吗?”珊莎马上用力点了点头,踢掉鞋子,小心地在床边站起来,双手轻轻搭着摇篮的一边。“好吧,小淑女,”凯特琳说着轻轻掀起摇篮上的床罩。“不过要小心一点哦。”看着摇篮里刚刚睡醒的婴儿,珊莎不禁有些感慨,三年的时间,她已经彻底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呼吸着由凛冽逐渐变得温暖的空气,遵守着穿越前只在史书上读到过的习惯,倾听着瞬息万变的棋局,谋划着未来掀起血雨腥风的游戏,如今更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来自这个世界的生命的诞生。想到还未开始的游戏,珊莎思考起了艾莉亚可以为自己带来帮助,一个有男孩脾气的女孩虽然并不适合用来当作联姻的礼物拉拢盟友,但如果培养得法,绝对是亲卫或者间谍的最佳人选,以后如果她想培提尔和瓦里斯那样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艾莉亚完全可以成为她最忠心的助手,但这样做前提是,珊莎必须在她长大前在两人之间建立起密不可分的感情。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她已经逐渐让罗柏和琼恩对自己产生了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和亲情,对艾莉亚,也许她该选择一种不同的方式。似乎是感觉到了珊莎的目光,艾莉亚转着那双酷似艾德的灰眸看了过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还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珊莎垂下的头发,调皮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刚睡醒的小奶猫。 回到藏书塔看完了书,又找罗柏和琼恩闹了一会,估摸着时间恰到好处,再待下去就会让两人觉得烦了,珊莎又去了凯特琳的卧室,趴在摇篮边上一边看着里面生下来还不到一天的小奶猫,一边思考日后改用一种什么方法来和艾莉亚相处。也许是想事想得太费神,也许是中午看书入迷忘了补觉,也许只是 第 4 章 第4章 离艾莉亚的出生刚刚过去三天,珊莎的生活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半夜里,渡鸦粗哑的叫声划破天空,落在了鲁温学士的窗口,随之而来的,是塔楼下嘈杂的人声和忙乱的脚步,来自君临和菲林特悬崖的两封军报接踵而至:铁民起事,艾德奉王命南下平叛。 这称得上是珊莎三十多年来与战争距离最近的一次接触,不是电视、报纸上发表的新闻,不是史书中记载的白纸黑字,也不是游戏中可以靠攻略、外挂预测的胜利,只是一次战争。艾德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派信使复命、召集封臣、征兵、点兵,整个临冬城也开始随之运作起来,三天之后,艾德已经将临冬城的事务布置完毕,在神木林里祈祷一番,准备出发到军营与手下的封臣汇合。 离篡夺者之战刚刚过去不远,北境的武备尚还没有松弛,集结军队并不是一件难事,艾德素来以能征惯战闻名,更何况这次南方也出动了劳勃、泰温、史坦尼斯几员大将,再加上王国高层对这次叛乱早有警惕,取胜只是时间问题;因此临冬城上下虽然忙碌,但并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珊莎也随着从最开始的茫然中清醒过来,感觉着身边的气氛,被罗柏和琼恩拉着去看艾德的盔甲和佩剑、校场上集结的骑士,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讲着每个骑士的家徽和家族、讲艾德打过的胜仗,不时为故事的细节吵得面红耳赤,最后约定一起去问鲁温学士,她竟逐渐觉得,战争,也就是那么回事,将领程序员一样的编好代码,交给底下人执行,再被在市井间编出两段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故事,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直到第四天从神木林里站起来,跟着凯特琳和两个男孩到城门口送艾德出征,珊莎才第一次真正的看到这次战争的主角,不是作为主将的艾德,不是他身后盔明甲亮的骑士,而是他从自己直辖的领地上征调来的士兵,领地上的庄园主和农民,富裕些的穿着皮甲,带着□□,有些平时或许是猎人的人带着弓箭,充当弓兵,但大部分农民只是穿了件厚实些的皮衣,他们的武器也大多是用来自卫的铁头棍。 在临冬城,没有人担心艾德会战死或是受伤,但他们中不知多少人的亲人将在不久之后承受丧亲之痛,这是权力的游戏,它的玩家是贵族、是君王,但大部分的代价永远都会被一生与权力无缘的百姓支付,就像某本武侠小说里所写的一样,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虽然不知鹿死谁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头鹿活不成。“珊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觉得庆幸,因为自己生来就有更多的机会成为逐鹿的猎人,而不是那只必死的鹿。 直到艾德身后白底灰狼头的大旗彻底消失,珊莎才跟着凯特琳回到城里,罗柏和琼恩仍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时候艾德才会带他们一起出征,珊莎独自爬上藏书塔,翻开书,却没法继续看下去。她不明白,战争是属于当权者的,权力暴力化的游戏,百姓本没有义务加入其中,可是战争的胜负无疑又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北境的自卫和反击自然是正义的,但被生活所迫,不愿成为他国附庸的铁民又是邪恶的吗?珊莎甩甩脑袋,把这些乱麻一样纠缠在脑海中的念头赶走,然后重新把思绪投入到手上的书里,来到这个乱世,她已经没有机会向现代一样,再去思考战争的正确与否,只有不断让自己变得强大,那样,她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由猎人变成鹿。 艾德的狼旗再一次出现在城外时,已经是十个月之后,出城迎接他时,凯特琳怀里多了已经可以自己坐在摇篮里的艾莉亚,艾德身后的马上骑着十岁的席恩,不过珊莎一直跟着凯特琳坐在车里,两人没有照面。&"席恩到底可不可用?如果可用又该怎么争取?&"珊莎暗自琢磨着。元宝小说 临冬城的大厅里,席恩腼腆的低着头站在艾德身后,另外一边,三兄妹排成一排,满脸好奇的打量着他。“这是席恩,他是我的养子,以后也就是你们的,嗯,兄弟了。”艾德有些不太自然的介绍道。他脸皮向来极薄,虽然是老友的安排,但内心仍总是觉得,这种刚刚杀了人家两个哥哥,转眼就要让人叫爹的做法有点不地道。 安排完一些琐事之后,艾德陪着凯特琳离开了,其他人也各自退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四个小孩还站在原地。珊莎一直低着头,现在终于酝酿好了感情,然后很不见外的跑到席恩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叫席恩对吗?我叫珊莎,你以前来过临冬城吗?”席恩有点尴尬的摇了摇头,珊莎转身拉着他往城堡里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走,我带你看看去,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肯定是你之前没见过的。”席恩也只好跟着她走了过去,他从没被谁这么热情的对待过,虽然有点感慨珊莎的自来熟,但一来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临冬城,不敢出言拒绝扫了人家女儿的面子,二来因为之前身边的人在人情上大多有些冷漠,他并不排斥这种难得的亲热。罗柏和琼恩还是第一次见到来自北境以外的同龄人,自然觉得十分好奇,再加上他们又难得有机会展示一下未来临冬城城主的风范,也跟着一起出了大厅。既然席恩现在只是想要被人认同,想要一个家和一点安全感,那么问题就不难解决,珊莎心想,这些她都可以给他,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日后席恩自然也得用自己的行动来回报她。 四个小孩在城堡里转悠了大半天,临近吃晚饭的时候才跟着老奶妈去了餐厅,珊莎一开始还在前面带路,谁知到后来两个男孩反而比她还积极,拉着她和席恩到处疯跑,作为一个四岁小孩,尽管她平时常跟着他们跑上跑下,这次也实在是累得够呛。“已经四岁了吗?”珊莎在心里念叨着,她突然想起罗柏和琼恩好像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练剑,俗话说:穷文富武,以“珊莎”的营养和家里的财力,练武的条件可以说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好,就算不能练到以一敌百的程度,也至少要足够防身。可是,让谁来教呢?珊莎头脑中依次划过几个人的名字,罗德里克?艾德?罗柏?琼恩?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呢。 第 5 章 第5章 几天后的夜里,估摸着周围几间屋子里的人都已经睡熟了,珊莎悄悄打开门,顺着早就摸透的路线遛下了二楼。走廊尽头有一间卧室正对着楼上她的房间,一上一下的两扇窗户前,长着一棵高大的橡树,茂盛的枝叶正对着两个镶嵌在藤叶间的窗框,如果不仔细看,谁也不会发现,爬藤的枝叶间藏着一根染成绿色的细绳,细绳的一头穿过窗户,盘成一团缩在卧室的窗帘下面。平时的夜里,珊莎常常用它和两个男孩联络,扯一下表示没人发现,扯两下表示有人要上来或者下去,提醒另一个房间的人在门口接应,扯三下表示有东西要被送过来(通常是写了捣蛋计划的纸条或者自己做的小玩意)好让另一头的人注意不要弄掉了。但她今晚的目的地是隔壁的另一间卧室,珊莎轻轻敲了敲门:“席恩,你睡了吗?” 席恩有点吃惊的打开门,等看见珊莎一个人站在门外,他的动作立刻轻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被刻意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大小:“你是自己过来的吗?”珊莎点点头,席恩等她进来后立刻小心地关上了房门。虽然他对和两个男孩交朋友更感兴趣,但几天相处下来,心里对于自己初来乍到时最先示好的珊莎也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再加上还不知道她的来意,他并不希望她被大人发现。 席恩在史塔克家虽然是兵败一方送来的质子,但艾德向来看中自己的名誉,不想在外人口中落下什么落井下石的说法,也没兴趣以一方霸主的身份难为一个十岁小孩,因此席恩的吃穿用度其实和自家的两个男孩相比也差的不多,卧室里的家具也与他们屋里没什么区别。哪怕是这样也不能消除被亲人抛弃的惶恐和寄人篱下的孤独,进门时,珊莎低着头,像是在留意迈过门边的草席,但是暗中抬眼在房间里瞄了几眼,床头一张小桌上,陶碗里的灯芯几乎燃尽,借着将灭的灯光,可以看见床垫的一边因为这几天经常有人坐在上面,已经开始下陷,他睡不着。 看着眼前的情景,再想到这几天席恩对两个男孩的态度,珊莎暗自窃喜,当一个人的生活在物质上极度富足而又不需要从事任何工作时,他一定会转而疯狂的追求精神的得失,雪诺如此,席恩也不例外。这时,如果给这个人一些感情,他/她也必定会恨不能以死相报,席恩和琼恩在这方面出奇的一致,而且两人一个在长城多次以少胜多,一个仅靠一支仅仅二十人的、算不上熟悉的军队便攻下了临冬城的深沟高垒(有一定运气成分,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能力),都称得上是难得的将才,自己如果能把他们收入麾下,日后定是两员得力的大将。 “你来这有什么事吗?”等珊莎在桌边坐下,席恩开口问道。珊莎假装有些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衣角,小声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你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席恩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珊莎于是又凑的离他近了些:“你在铁群岛的海里见过美人鱼吗?我在书上看到过铁群岛,但没去过,你是从那里来的,一定知道吧?”席恩被这个完全超乎想象的问题问得一愣,不过自从来了北境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乡感兴趣,他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害羞,而是顺口和珊莎聊起了弥漫着海腥和浪声的岛屿,礁石顶上搁浅的浮木,沙滩上灰白色的海豹,和那些吃水极深的长船。 珊莎在听说了他也没有见过人鱼之后,也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对铁群岛失去了兴趣,而是又问起了关于群岛的其他问题,席恩索性又和她讲起了自己过去的生活,死守古道的父亲、一心想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的姐姐、教会了自己驾船和武功的达格摩珊莎坐在一边摆出一脸神往的表情听着,时不时问几个他应该会感兴趣的问题,席恩原本只是因为想起了心事睡不着,现在则是被她哄得兴奋的没了睡意,这时若是有熟悉的人看见,恐怕根本不会相信他就是巴隆家那个性子腼腆的小公子。 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珊莎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话题,席恩的老师:“裂颚”达格摩,等席恩讲完了一段一时想不起来之后还能再讲什么,珊莎趁机提出了要他偷偷教她“裂颚”教过他的东西。席恩聊得正在兴头上,突然听说有人想要找他帮忙,要学的又是从小最亲近的人教他的武功,一下有了几分当老师的得意之情,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下来,生怕答应的晚了珊莎反悔不学。 说定了要教珊莎武功以后,席恩一下又来了兴致,先是和她商量好一开始先不让其他人知道,然后又开始拉着她商量在哪练更隐蔽可行。连续提了几个地方以后,珊莎想起了神木林,在临冬城里,那可以说是除了藏书塔以外她平时最常去的地方,无论去得多频繁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等两个人约好从后天起每天早晚在神木林偷偷练剑,顺便在那的水塘教珊莎游泳以后,珊莎才重新溜回了楼上的卧室,刚刚在席恩屋里聊得太晚,现在她急需躺下好好补上一觉。 第二天起床以后,珊莎照常赶在老奶妈来之前穿好了衣服,然后躺回床上,眯着眼睛等她来叫自己起床。梳洗完后,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去神木林散步,而是等两个男孩去了校场以后溜进了他们的房间。珊莎把头探出门外,确定了没有人会路过后,轻轻掀开了屋角的一只箱子。那是一口做工简单的松木箱,不同于大户人家平常放在床尾雕工精美的衣箱,这只箱子只是在四面包上了一层皮革防潮。她轻轻移开放在最上面一层的几件小小的斗篷和兜帽,露出了下面四五岁男孩穿的衬衣、裤子,还有钉着铜扣的背心和靴子,珊莎取出几件布料比较耐脏、结实的衣服,又拿走了两双靴子和料子最薄的兜帽,把这些连同几块从自己屋里带来的手巾一起包在了一块旧桌布里,然后重新合上了箱盖。 带着包好的衣服去了神木林以后,珊莎把包裹塞进了池塘附近一个还算是干净的树洞里,正当她打算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珊莎有点紧张的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席恩正蹑手蹑脚的走向树下,看见她,席恩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之前没来过神木林,有点担心会迷路对了,这是我找到的我们可以用它们练习。”说着,他扬了扬手上一长一短两把木剑,把衣服和木剑藏好后,席恩和珊莎一起离开了神木林,也许是因为有了同一个秘密,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比以前更加亲近了。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想要和席恩建立起紧密的关系,乃至于彻底收服他,接下来只能依靠时间了,珊莎心下暗暗盘算着,至少目前事态的发展还算是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里,神木林中的一早一晚几乎成了两个人生活的中心,虽然珊莎在穿越以前跟着大学的社团练过几年柔道,还和人打过两回群架,但却是头一次使剑。席恩教她的剑法是接舷战的底子,十分重视步法和脚下的平衡,因为这类剑法主要被用于抢劫体积较大、船员较多的商船,招式虽然算不上美观,但相比于一些自称贵族的人所学的剑法,无论是杀人还是自卫都更为高效。元宝小说 过了两个多月以后,两个人见珊莎的剑法已经小有成效,便商量着把私下练剑的事透露给了琼恩和罗柏,四个人约好趁着罗德里克不在,偷偷拉着珊莎去校场,好让她和艾德手下一个骑士四岁的儿子暗中比试一次,以此检查一下两个月以来的练习。珊莎把辫子别在脑后,又用兜帽盖在上面,看看池塘里自己的倒影和同龄的小男孩区别不大,这才跟着他们一起跑去了校场。 第 6 章 第6章 到了校场以后,珊莎不出意料的被一群小孩围在中间问了半天,她按照之前和男孩们定下的说法,自称自己叫米哈依,是厨师的儿子(冒充不常接触的人不容易露馅),之前在校场附近偷看过他们练剑。四五岁的小孩虽然还没学会成人嫌贫爱富的习气,但同一阶层人多起来也难免会有些排外,而三个男孩事先替她选定的对手还没等他们开口提议,就主动提出要找她比剑,尽管有点忌惮陪着她一起来的几个大男孩,但语气中还是带着点人数带来的优越感。 算上穿越前的年龄,“珊莎”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了,自然没有兴趣和一群能当自己儿子的小孩计较这些问题,随口答应下来以后,就和对方一起走到了武器架旁挑选起了趁手的木剑。 接连换了几把木剑,珊莎才选定了一把偏长的木剑,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觉得剑的轻重也挺合自己的心意,这才朝一边由于头一次当老师,看上去有点紧张的罗柏、琼恩和席恩眨眨眼,走到了刚刚让出的空地上。找珊莎比武的男孩叫瓦连京,是艾德的侍卫鲍里斯的儿子,也是刚刚练了五个月的剑,好不容易把几个剑招练的在同龄的孩子里称得上是不错,现在正想找个对手比试一下,结果珊莎刚好自己送上了门。珊莎的剑法比起瓦连京算不上熟练,但胆子更大,也更有打架的经验,再加上两人都还只是四五岁的小孩,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体力的差距,打了半天都没分出胜负,最后,这场比武终于以两个人都累得不想再打作为了结尾。 在校场待了半天,又和几个小孩练了会剑,等罗德里克快要回来了,珊莎才回到神木林脱下了身上的男装,然后在树下的温泉里用手巾蘸着水擦了擦汗,又换回了平时常穿的女装。回到主塔时,时间已经将近正午,珊莎照例去了凯特琳屋里,凯特琳刚刚处理好几件家务事,正坐在床边教艾莉亚说话,看见她进来,一边招招手让她过去,一边指着她教艾莉亚叫她姐姐。珊莎把手里的书放在衣箱上也爬上了床,还顺手在艾莉亚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察觉到被偷袭的艾莉亚皱着一张小小的包子脸,抬手就想还击珊莎,珊莎坏笑着把伸到自己面前的小爪子抓在了手里,顺势又捏了一下。艾莉亚见状干脆整只扑到了珊莎身上,珊莎正跪坐在床上,因为床垫太软,一时又没有防备,被她在腰上一撞以后直接躺了下去。元宝小说 艾莉亚还不能站得太稳,扑倒了珊莎以后自己也一起趴在了床上,等她转头看见了珊莎有点狼狈的样子,也被逗的消了气,得意洋洋地坐回了凯特琳腿上。凯特琳把艾莉亚搂在身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两个女儿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彼此,过了一会,等两个人都闹够了,才开始继续教艾莉亚说话。珊莎侧躺在床上,整理着这次去校场的收获,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让她和那里的不少同龄人变得熟络了起来,也许这也是一个契机,在校场跟着罗德里克学武的大多是艾德手下封臣、侍卫和骑士的儿子,如果她能常常和他们接触,或许就可以通过与他们的关系在这个圈子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脉。看着旁边坐着的一大一小两只猫(猫姨和猫妹妹),珊莎偷笑着回味了一下刚刚手中柔软的触感,艾莉亚肉乎乎的手心捏起来好像有点像小猫的肉垫呢。 接下来的一年里,珊莎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又规律,看书、抄书、画画、和鲁温请教问题、陪着怀孕的凯特琳去圣堂,一起在花园里散步、被艾德领着在院子里骑小马驹、跟着三个男孩偷学剑法和弓箭、被他们拉着到处胡闹。在这期间,她也一直在设法巩固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令她欣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是自己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日渐亲密,席恩和琼恩的关系也因为共同的目标而没有变得像书里写的那样紧张,反而出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不过罗柏似乎比琼恩更喜欢粘着席恩,而席恩虽然有时被缠得有点无奈,但大概是因为不敢得罪养父的儿子,还是每次都耐着性子陪他玩个痛快。 布兰出生以后的一个月,艾德和凯特琳似乎也对她的未来做出了一些新的决定,凯特琳和圣堂里的茉丹修女的来往似乎比过去更频繁了些,而艾德和她在一起时也不时会指出她的某些动作太过粗鲁。直到两个月以后,珊莎和管家的女儿珍妮一起被凯特琳带到了贵族的女眷们常去的针线室,“茉丹修女会教导你成为一位淑女”凯特琳临走时告诉她,“你长大以后会嫁给一位领主,只要你能学会她教你的东西,就一定会成为一位优雅的贵妇人的。”珊莎假装天真的歪头看向凯特琳:“可是,父亲和鲁温师傅都说我以后应该成为一位学士啊?”这句孩子气十足的话不出意料的引得茉丹修女和凯特琳一阵轻笑,凯特琳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姑娘,只有男孩才能去当学士,每个贵族女孩都应该学习怎么成为一位淑女。” “那么母亲喜欢淑女吗?”珊莎继续问道,凯特琳蹲下身,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喜欢了。”“那么,就拜托你来指导我成为一位淑女啦,茉丹修女。”珊莎转向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的修女,右手按在胸前,像比武前的男孩们一样郑重其事的朝她鞠了一躬。 修女被珊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的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笑了半天以后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你行礼的样子简直就像个男孩子一样,”她说,“让我来教你怎么像贵族小姐一样行礼吧。”说话间,她仍旧板着脸,但语气已经没有平时那样严肃。 珊莎虽然对修女教她的女红、音乐和礼仪没有什么兴趣,但也明白,在统治阶层的圈子里,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但却是一种十分有效的社交货币,学不会,也就不能融进圈里,只是没必要把它们当成主业罢了。而最主要原因还是,她不想逆着艾德和凯特琳的意思,虽然两个人都称得上是慈父慈母,但观念也都十分传统,再加上她又是长女,他们自然不会放松对她的要求;往长远来说,她未来的资源还要仰仗他们提供,明着和他们做对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至于茉丹修女,她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和她处好关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时可以让她少念叨几句。 “不过暗里做对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不被他们发现,或者说不超出他们的底线。”珊莎一边拨弄着纺车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穿越以前的她经常因为礼貌、听话被长辈们表扬,但背地里,她反而一直是一群男孩的“孩子王”,常常领着他们满世界胡闹,只是一来做得足够隐秘,很难被人发现,二来就算他们真要惹事,也不会把位置选在自家门口。就这样,因为既不会带来什么损失,在人前又不会丢了长辈们的面子,他们受到的约束反而比同龄人少了不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个准则也被珊莎保留了下来,因而无论她跟着三个男孩招猫逗狗,还是一个人爬树跳墙,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反而在修女、艾德和凯特琳眼里,她一直是那个温柔知礼的“乖孩子”。 虽然珊莎一直按照安排跟着茉丹修女做针线,有时凯特琳还会教她算帐、管家,但她最想在临冬城学会的,还是兵法和战术。在藏书塔里,她并没有找到适合的兵书,只好对着记载战争的史书和不同的地图自学,但她听罗柏说,艾德已经开始亲自教他们三个兵法。得尽快想个办法让他带上自己,珊莎暗想。 第 7 章 第7章 从罗柏口中珊莎得知,艾德每天傍晚会在书房给三个男孩讲一两个小时的兵法,从他们那里,她还打听到了艾德每次讲课的内容和问过他们的几个问题。等摸清了每次讲课的大致规律以后,珊莎开始考虑怎么能让艾德认为,教男孩们兵法时带上自己是一个有价值的选择。 机会终于在几天以后出现了,为了适应新的安排,珊莎把去校场的时间改成了下午和修女做完针线以后,离开时刚好可以和从学士那回来的三个男孩汇合,然后三个人会一起去神木林,男孩们教珊莎上午新学会的武功,珊莎则会帮他们解决一些学士提出的问题。一次在神木林练完剑以后,四个人并排躺在地上,枕着突出地面的树根,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你们有人想到父亲上次问的问题的答案了吗?”琼恩随口问道。“还没有。”席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罗柏说“那个问题实在太难了。” 听到他们的谈话和自己一直想学的东西有关,珊莎一直侧着头仔细的听着谈话的内容,等三个人说完了以后,她向他们问起了艾德的问题。在穿越以前,“珊莎”就对军事有着不小的兴趣,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对战争的了解却远胜于三个男孩,艾德的问题问的是某场战争中对于地形的利用,虽然没有标准答案,但思考的过程却是颇为复杂,因而可以难住他们。 珊莎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自己觉得还算是妥当的答案并把它告诉了三个男孩,而这个答案也为她带来了想要的东西----第二天艾德的课上,三个人把她的答案给艾德讲了一遍以后,因为和平时的答案差别太大,琼恩又不小心说漏了嘴,珊莎被从针线室叫到了艾德的书房。艾德按照男孩们的水平问了珊莎几个问题,来书房之前,珊莎在脑子里设想了几个可能遇见的情况,艾德的问题也在预料之中,因为问题的内容和三个男孩平时告诉她的知识差别不大,再加上穿越前对欧洲古代战争的了解,珊莎的答案虽然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但对于一个五岁小孩来说已经称得上是难得了。因为书里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珊莎并不清楚艾德对此的态度,但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推测下来,只要自己不影响大局,他应该不会太反对自己发展这一类的能力。 事情最终的结果和珊莎猜想的相差不远,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艾德虽然对她的能力有点惊讶,但联想到平时珊莎书不离手的模样,倒没有觉得太过奇怪,还索性答应了她和男孩们一起上课,但前提是不能耽误修女那边的学习。 艾德的安排让珊莎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古人的军事和战术,作为一个军迷,她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战争和自己的想象还是差的太多,不过因为穿越前储备了不少的理论知识,反而让她学得比三个男孩要更加轻松些。除此之外,珊莎还收获了另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结果:因为在艾德的课上高的有点惊人的成绩,三个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满脑子英雄梦的男孩渐渐的开始把她当成了军师,对她简直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学了几个月以后,眼看着珊莎比三个男孩快了不止一星半点的进度,艾德干脆趁着工作的间隙给她开起了“小灶”:把她叫到书房单独补课,甚至是让她和罗柏一起,在自己处理公事时站在一边旁听。要不是珊莎对他了解的够多,而且艾德并没有让她放下修女那边的“正事”,以如今她受到的重视,珊莎简直有些怀疑艾德是不是想要废长立幼了。借着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珊莎也一直想方设法的让艾德发现自己的能力,小说里的内容和几年的相处已经让她认识到,无论是带兵还是处事,艾德都十分青睐沉稳、谨慎的作风,因而也选择了刻意向这一方面发展。 与艾德的独处有时也会为两人之间带来矛盾,珊莎六岁时,一次艾德在书房里给珊莎讲完课后,像往常一样找出了一张写有山川地势和双方兵力部署的地图,让她推演出其中一方取胜的战术。地图上的一角画了三个圆圈,标明是敌方的主城,珊莎检查了一下城堡周边的地形和兵力,发现对方的防守并不算紧密,结合己方的人数优势,提出了分出一路轻骑偷袭主城,挟持对方将领家眷以便引起分歧的战术。 艾德听完以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一条条拆解她提出的战术,而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珊莎,你还不明白,即使是在战争中,用无辜的孩子作为要挟的筹码也是一件有损荣誉的事。你刚刚提到的,可能被杀死的孩子们本不应该为他们父亲的失败负责,他们中有的人和艾莉亚还有布兰一样,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战争,杀戮和死亡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下达的命令,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一点。”珊莎这才想起自己在和谁说话,也想起了艾德有多看重一个人的操守,虽然在真正的游戏中操守并不能起什么作用。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根本没必要说给不认可的人听,她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听完了艾德的话,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是的父亲,我永远不会忘记。”虽然艾德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珊莎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快结束,一个月以后发生的事证明,她的猜测很正确。元宝小说 一天傍晚,四个人在书房里听艾德讲完课,正准备离开时,艾德突然开口说道:“明天你们早一点起来,我要去城外执行死刑,你们也要到场。”三个男孩已经观看过几次死刑,只是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珊莎也和他们一起离开了书房,她觉得有些吃惊,在原著里,艾德虽然会要求儿子观看死刑,不过并没有要求女孩也这么做,他今天的举动会不会是因为上回两个人在书房发生的冲突? 第二天一早,珊莎骑着一匹小马,跟在三个男孩后面,和带着十几个随从的艾德一起去了城外的刑场。头里一人打着艾德的狼旗,旗上不是平时女孩们在针线室的壁炉边,一边交换着彼此的小秘密,一边绣在手绢、腰带上的,纹饰精致到近乎有些秀巧的狼头,而是史塔克家族真正的家徽:一头人立咆哮的巨狼,口中吐出一条腥红的舌头。微风拂过,白色的大旗也跟着飘动起来,仿佛是一只跃跃欲扑的饿狼。 昨天半夜,四个人偷偷起床,聚在罗柏和琼恩屋里闲聊时,男孩们一直在讨论这次的犯人是谁,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明天要被斩首的,是曼斯雷德麾下的野人。珊莎倒不怎么关心犯人的身份,不过她对艾德的决定仍然有些疑惑,他到底是仅仅为了教她严肃的对待死亡,还是打算把她培养成未来罗柏手下得力的领主,亦或只是想让她明白什么是统帅的责任。 等她回到床上,闭上眼准备休息时,眼前无端的闪过晚饭后艾德和凯特琳在壁炉边刻意压低了嗓音的对话。“奈德,”凯特琳低声说。“这样好吗?她还只有六岁啊。”艾德脸上带着安慰的微笑,伏在凯特琳耳边轻声答到:“她之前难道有什么事让我们失望过吗?相信我吧,凯特,也相信我们的女儿一次。结婚前你处理起奔流城的事务来简直比得上二十个男人,珊莎和小时候的你简直一模一样。”凯特琳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下头,算是结束了这次对话。 第 8 章 第8章 马蹄声突然停了下来,珊莎这才发现队伍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座小丘上的刑场,赶紧也勒住马头停在一边。艾德首先跳下马背,席恩背着“寒冰”紧随其后,几个侍卫也随之下了马,另一边有人已经把犯人押到了一截铁木做成的木墩旁边,按着他跪在旁边。令男孩们有点失望的是,将要被处决的根本不是什么野人,只是一个北境村庄里极为常见的农民,脸上手上长期劳作带来的黎黑的肤色和几道伤痕让他看上去比实际上老了几岁,上衣的袖子和肩头裂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精瘦结实的筋肉。 席恩从剑鞘里抽出“寒冰”,两手捧着递给艾德,艾德摘下手套递给乔里,将剑接在手里,朗声说道:“以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之名,我临冬城公爵与北境守护,史塔克家族的艾德,在此宣判你死刑。”跪在地上的犯人狠狠瞪了艾德一眼,将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艾德两手向下一挥,犯人便立马身首异处,腔子里喷出的血渗入被人血染成黑色的木质,又顺着它流在地上。 珊莎看得有点恶心,却又感到莫名的兴奋,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而言,尸体和死亡既意味着恐惧,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她总算是理解为什么古人总是那么热衷于在行刑时旁观,为什么穿越以前的自己大学时会带着一群男生半夜跑到城郊一座算不上阴森的公墓墙外转悠、会在没课的时候起大早去旁听一节解剖课,被吓得全程站在人群外围,却还是不时偷偷抬头瞄一眼手术台上的尸体和周围一圈分门别类摆好的内脏。 艾德把滴着血的剑交给席恩,拍拍手上的灰,重新带上手套,上马带着众人离开,珊莎也调转马头和罗柏、琼恩还有赶上来的席恩一起向来时的路上走去,她的马小,走得并不快,三个男孩也放慢了速度和她走在一起。 回到城里以后四个人才分手,三个男孩去了校场,珊莎没有像平时一样去针线室,而是去了神木林,刚靠着一棵树的树干坐下,耳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珊莎,原来你也在这里。”话音刚落,艾德便从一棵橡树后转了出来,珊莎乖乖的喊了声父亲以后便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向池水边的鱼梁木走去。艾德解下披风铺在水边一块齐腰高的石头上,把珊莎抱到上面坐下,然后自己也盘坐在另一块低一点的石头上。元宝小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吗?珊莎。”艾德一边抄了一把水淋在血迹未干的剑身上一边问道。珊莎仍然不太清楚他让自己旁观死刑的目的,但想必接下来艾德会向她解释,于是只说了一个最好展开的答案:“因为他触犯了王国的法律。”“这确实是原因,因为那人是个极其顽固的杀人犯,一个毒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又把一家人连同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起在睡梦中烧死的人是既残忍又危险的。但我真正想要问你的是,为什么要由我来杀死他?” 珊莎轻声答到:“因为先民的法律规定,判处别人死刑的人理应亲自动手执行,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的审判足够公正。”“是这样的,”艾德说道:“公正,如果一个人想要取人性命,那么就应该直视他的眼睛,听见他临终前的声音,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就意味着他罪不致死。”顿了一下,艾德又抄起水淋在剑身上,一边用软布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一边继续解释道:“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位领主的夫人,你的才学和头脑比同龄的男孩好的太多,等到那时,也许你会协助他一起治理你们的领地。” 看见珊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艾德又换了一块油布,一边给“寒冰”上油一边接着说道:“假如你那时需要执掌律法,当你判处某人死刑,即使不亲自执行,我也希望你能到场直视他的眼睛。等到那一天,你绝不可以杀戮为乐,亦不能逃避责任。统治者若是躲在幕后,付钱给刽子手执行,很快就会忘记死亡为何物。” 珊莎看向艾德那双带着严谨与郑重的灰眸,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是的父亲,我明白了。”艾德轻轻笑了一下:“也许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真正的体会到这些。好了,”他把珊莎从上石头抱下来,“你该回修女那去了。” 坐在针线室的窗口,珊莎手上摆弄着一幅女孩们已经绣了几天的挂毯,嘴上和珍妮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脑子里却在天南地北的瞎想,她喜欢手工,但对针线是真心的没有兴趣,学到能做出正常的成品以后就没再费心思琢磨过。想着想着,她突然记起了艾德的话,几乎每一个发展成熟的文明都会产生一种治国所用的“道”,如中国儒家思想、欧洲的骑士精神、日本的武士道。所谓道的存在,无非是为了稳定,而基于局面的不同,各个统治者也会形成自己独有的治国之道,假如在未来的乱世,某一天她真的有机会统治某片土地,某些人口,那么她该采取哪一种“道”呢?也许这个问题只能由那时的局面来决定了吧,或者说作为统治者,根本就不可能指望永远依靠一种固定的思想来维持国家的稳定,只能随着时局的变化而变化。 几天以后,珊莎从侍卫们的闲聊中得知,那天被处决的犯人是租种一个骑士土地的农民,有天晚上在家里毒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以后,夜里又在地主的家里放了把火,一家五口人都没能逃得出来。而在临冬城附近的村庄里,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某个农民因为被强行买下了家里的耕地而又付不起地租,妻子病死后毒死了两个孩子,本来自己也想自杀,但临了却放火烧死了地主一家,被骑士效忠的领主,某位公爵逮捕后处决了。 第 9 章 第9章 “珊莎,还有多久啊?”艾莉亚一脸哀怨的问道。珊莎看看窗台上自己用木板刻成的日晷,上面是猫头鹰时、狼时一类维斯特洛特有的时间,一种类似十二时辰的以地球自转为标准的计时方法,放下笔朝她点点头:“嗯,可以走了。”艾莉亚立刻换上了一脸惊喜的表情,三步两步就蹦到了门口,珊莎放好了书,又把笔插回一边,这才带着艾莉亚走下了藏书塔。 在之前的三年里,珊莎一直努力的想要培养艾莉亚对自己的感情,凭着穿越以前照顾几个小外甥的经验,结果自然是成功的,但是也让珊莎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自从可以自己走路以后,一旦珊莎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艾莉亚就会立刻粘在珊莎身上,今天早上艾德宣布让艾莉亚住到珊莎的房间以后,艾莉亚干脆连珊莎去针线室也要跟着一起去。在修女崩溃又不好发作的目光下给她们捣了半天的乱以后,艾莉亚又跟着珊莎去了藏书塔,珊莎抄书时候,艾莉亚就绕着桌子不知在忙活些什么,等珊莎觉得笔头干了要再去蘸墨,却没有找到墨水瓶时才发现,小半瓶墨水已经被艾莉亚用一根树枝蘸着在地上画了“迷宫”。不愧是史塔克家的第一熊孩子,破坏力满分,珊莎哭笑不得的想着,幸好鲁温和柴尔通常不会进这个房间,不太可能发现艾莉亚的“壮举”。 抄完了书带着艾莉亚从藏书塔出来时已经是中午,珊莎见离男孩们回去练剑还有一会,索性和艾莉亚先去了厨房,打算在那找点点心,吃了再去校场。古人大多遵循一日两餐的生活方式,一般不会有人中午吃饭,因此厨房里除了两个女孩之外并没有别人,珊莎原本打算找点现成的面食,结果却在案板上发现了一团和好的面团和一盆猪肉馅。“应该是准备要做馅饼吧?”珊莎小声低估着,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注意:不如自己做点什么吃的? 厨房的炉子旁边还搭着一个不大的土灶,里面是盖着一层炉灰的,烧红的木炭,土灶上架着一口陶土做的小锅,珊莎记得有时老奶妈会在上面给她烧水或是热牛奶,把装好水的锅架在火上以后,珊莎又踩着凳子开始处理案板上的食材。 木盆里的肉馅还没有调味,珊莎四处看了看,用木勺盛了几团肉馅到碗里,三分肥七分瘦---夏天的猪平时不是养在高墙后的猪圈里,而是散放在临冬城附近的林地,吃得很杂,再加上常常运动,肥肉并不算多,又从一边的筐里拿出了两棵韭菜,舀了些水洗净之后剁成碎末也放在碗里,又加了一勺猪油,混着盐和一撮胡椒粉搅匀,然后又从面团上揪下一块,搓成一条后切成几块剂子。 “这是在做什么啊?”一旁的艾莉亚一边垫脚往案板上看去一边问道。“一种用水煮的馅饼。”珊莎从踩着的凳子上回头答到。“就像你们平常吃的馅饼一样吗?”艾莉亚觉得颇有兴趣,古代欧洲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认为,食物加工的时间越久,营养越丰富,特别是给小孩的食物,因此珊莎和其他几个小孩都在断奶之后连着吃过两三年的,加了鸡蛋、牛奶煮成的面糊糊和煮烂的菜泥、果酱,这也让还没开始吃固体食物的艾莉亚对其他人与自己不同的饮食感到既新奇又好玩。 把剂子擀成圆形的面皮之后,珊莎用木勺把肉馅盛到上面,把面皮的两边捏在一起包成饺子,又捏上了一圈麦穗形状的花边。另一边,土灶上的水已经烧开,珊莎捏了点盐粒洒在锅里,溶后才下饺子。做皮的面和的很好,有韧劲,下锅不破,珊莎看着饺子在锅里沉沉浮浮,不时用木勺把沉在底下的饺子推到上面,等所有的饺子都浮上了水面,就用木勺带着点汤一一盛进两只木碗里。 “吃吧。”珊莎用勺子把一个饺子切成两半,轻轻吹凉了一些,然后把勺子递给艾莉亚,珊莎包的饺子不算太大,艾莉亚刚好可以一口吃下半个。“好吃吗?”珊莎看着艾莉亚一脸享受的表情,有点得意的问。“嗯,好好吃。”艾莉亚忙不迭地点着头,一边又从珊莎拿着的碗里盛了半个饺子,结果还没放到嘴里就被烫得嘶嘶吹气,还是顺着勺子边上小口小口地咬着。元宝小说 等艾莉亚吃得差不多了以后,珊莎也端起自己的一碗饺子吃了起来,古代的面粉不像现代筛的那么细,面皮吃起来有一种粗粝的麦香,咬破那层泛着一点米黄色的外皮,一股猪油和蔬菜的水分融成的汤汁顺着开口流进嘴里。就着咬开的小口把它吸干,顺势再咬下第二口,面香混合着韭菜的香味和猪肉特有的浓香在嘴里漫开,肉馅剁得很细,一到嘴里就散成了细碎的一片,瘦肉的纤维带着一点细微的弹性,肥肉则像豆腐一样一嚼就碎,给有点难嚼的韭菜末添上了一种油润的口感。伴着窗外一点薄薄的细雪,让人误以为今天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种叫农历的历法中,一个名叫春节的节日。作为一个因为穿越前的一场疫情没法出门,结果把厨艺练到了满级的(前)□□吃货,珊莎毫不谦虚的认为(自我吹捧),论厨艺,不敢说在北境,至少在临冬城,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两个人吃完以后,珊莎原本想让艾莉亚在神木林等她,开始无论怎么说艾莉亚都不愿意离开,于是珊莎只好让她在校场附近的走廊里等她。想到艾莉亚自从会走以后几乎没有在没人看着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坐着超过十分钟,珊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两面刮薄后又被写满了字的羊皮纸,折成风车,用绣花针钉在一根树枝上给了艾莉亚,让她边玩边等。 艾莉亚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新奇的玩具,立刻忘了姐姐又要把她一个人扔在一边的烦恼,举着风车在走廊里跑的不亦乐乎。先是饺子,之后又是风车,珊莎猛然发现,一天以内,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制造了两样来自自己以前的世界,从未在这里出现过的东西,恍惚之间,走廊里玩得正欢的艾莉亚和穿越以前妹妹的大女儿,自己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外甥女重叠在了一起。虽然已经放弃了回到那个世界的念头,但是来自故乡的物件又一次勾起了珊莎的回忆和几分思乡的惆怅。 第 10 章 第10章 “你该睡觉了。”珊莎侧过头去对躺在旁边的艾莉亚说。“嗯。”艾莉亚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今天这丫头好像兴奋过头了,珊莎有点无奈的想。大概是因为头一次睡在珊莎屋里,艾莉亚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进屋就开始到处东摸西摸,好久才乖乖的跟着珊莎在床上躺下。想到这,珊莎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事先把怕丢、易碎的东西和自己那些在藏书塔里写好的抄本都收在了艾莉亚“魔爪”的攻击范围以外。 “珊莎,”旁边还在不停翻腾的艾莉亚突然开口说道,“你能再讲一个故事吗?”珊莎笑了笑,自从她给艾莉亚讲了一回故事以后,艾莉亚就变得好像被以后的布兰附体了一样,每次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缠着她要听故事。穿越以前的“珊莎”即使是成年后也对故事有着不小的兴趣,哪怕是在三十岁以后,屋里仍然藏着几本用过去的格式写成的童话集和夹杂着各地方言的民间故事。 但最让珊莎奇怪的还是,艾莉亚虽然老是缠着她讲故事,但却似乎总是对她的故事不太满意,每次听完以后脸上都挂着一副“还差点意思”的表情,好像无论是“珊莎”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小人鱼”还是从老奶妈那听来的故事都不太合她的胃口。 “好吧,”珊莎回答,“不过听完就得睡觉了。玫瑰公主的故事怎么样?” “我更想听骑士和打仗的故事,”艾莉亚翻了个身,面向她侧身躺着,“就像你那次讲的,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无名的木兰花骑士。他带领大家赢得数十场战役,可是一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人知道木兰骑士的真实身份,后来当‘他’在一场比武大会上摘下头盔接受国王的册封时。大家才发现木兰骑士原来是个女孩。” 珊莎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症结所在还是故事的内容,除了一个被她改变成古代欧洲背景的,花木兰的故事以外,因为是要讲给小女孩听,她刻意回避了那些比较暴力的故事,通常只讲一些甜美的、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可是艾莉亚这个假小子对这些软绵绵的故事却偏偏提不起兴趣。想起下午自己和男孩们练剑时,艾莉亚手里握着把不存在的剑,在走廊里又喊又叫的比划,还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跤的模样,珊莎觉得自己知道该给她讲些什么故事了。 “好吧,这次要讲的,是关于两个国王和一个刺客的故事。”珊莎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叫赛里丝的地方,那里原本由古老的西多罗夫家族统治,但后来,由于国王一个错误的决定,赛里丝分裂成许多小的国家。”珊莎顿了一下,又接着讲道:“在三千多年以前,一位叫做尤里的国王第一次统一了赛里丝。” “就像耿伊那样吗?”艾莉亚插话道。“对,就像耿伊。”珊莎说:“不过他不是用龙打败了敌人,而是因为通过修建运河避免了一场洪水带来的灾难而被人们推举为赛里丝的王,并把王位传给他的子孙后代。” “五百年以后,这个家族出现了一位暴君,一位叫做叶菲姆的贵族自封为国王,打败了他并成为了赛里丝的统治者,不过在叶菲姆的家族统治的第六百年,赛里丝又一次出现了一位暴君,他被西多罗夫家族的瓦里西推翻。直到三百年后,因为国王在继承人上错误的决定,赛里丝的领主们不再服从国王的管辖并在三百年后纷纷自称为自己封地上的国王。那时,有许多人想要像尤里那样统一赛里丝,为此不同的国家相互攻伐、吞并,直到只剩下七个最强大的国家。在一座覆盖着深绿色森林的平原上,有两个国家,西边的国家由尼克诺夫家族统治,而统治着另一边的,是萨哈罗夫家族。 在一场战役中,尼克诺夫家族俘虏了萨哈罗夫家族的长子安东并将他软禁在都城,安东在那里住了很多年,直到他找到机会逃回了自己的领地。他回想起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再联想到尼克诺夫家族之前消灭几个小国的举动,越发担心自己的国家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为了避免这场灾难,安东决定提前杀死这个家族的国王彼得。” 偷眼看了看艾莉亚的反应,见她乖乖的躺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既专注又着迷,珊莎明白自己找对故事了。“安东派人在全国各地寻找愿意为自己杀死彼得的勇士,”她继续讲道:“后来,一位公爵向他推荐了勇士阿历克赛,阿历克赛虽然没有爵位,但却因为勇敢和果断得到了公爵的欣赏。安东让阿历克赛和自己一起住在王宫里,每天和他见面,无论阿历克赛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安东都会满足他。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安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让阿历克赛和另一位年轻的骑士以投降的名义去拜访彼得并趁机将他杀死。他们找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它浸泡在煮沸的毒药里,把匕首卷在画着边境守军部署的地图里,然后又杀死了一个得罪了彼得后逃到萨哈罗夫家族领地上的骑士,将他的人头带在身边。 他们很快就到了彼得的宫殿,但在彼得将要接见他们时,那位年轻的骑士却因为恐惧不敢走近彼得的王座。彼得向阿历克赛询问年轻的骑士为什么不愿走近,阿历克赛回答道:‘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象,感觉有些惊异。’于是彼得便允许阿历克赛单独与他见面,阿历克赛首先取出了骑士的人头,彼得向他表示赞赏以后,阿历克赛又提出要告诉彼得萨哈罗夫家族军队的情况。彼得表示同意以后,阿历克赛将地图打开,就在地图将要完全展开时,他突然拔出卷在里面的匕首刺向了彼得。 彼得向旁边一跳,从王座上躲开,因为他没有带剑,只好不断绕着大厅里的柱子躲避阿历克赛,阿历克赛不能杀死彼得,但彼得也不能躲开阿历克赛。当时大厅里只有一个男孩,他是彼得的侍从,虽然他也没有带剑,但腰上别着一把匕首,男孩趁阿历克赛经过时扔出了匕首,匕首刺中了阿历克赛的左腿,他倒在了地上。彼得捡起了阿历克赛的匕首,用它杀死了阿历克赛,并叫来了大厅外的侍卫们,让他们杀死了年轻的骑士。” 讲故事时,珊莎一直注意着艾莉亚的反应,这好像还是艾莉亚头一次像这样一动不动的听人说了这么久话。讲完以后,艾莉亚好像还有点没听够,珊莎看见她眨着那对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满脸期待的样子虽然算不上漂亮,但颇为可爱,轻声在她耳边说:“现在你该睡觉了,不过赛里丝的国王和骑士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晚上都讲。” “好吧,晚安。”艾莉亚见珊莎一再坚持,知道已经没办法再拖下去,只好乖乖闭上眼睛躺在一边,嘴里小声嘟囔:“我也好想当骑士”小孩通常睡的很快,只过了一会,耳边艾莉亚的呼吸声就逐渐变得平稳、轻柔,就在珊莎将睡未睡时,艾莉亚突然小声说起了梦话:“珊莎史塔克,请问你愿意赠予我信物吗?我将为你赢得爱与美的后冠。” 珊莎笑了笑,把头转向另一边打算接着睡觉,窗帘透出的月光照在房间一角的地面上,在那里,睡觉前被艾莉亚弄乱的草席一角露出了下面的石板,其中一块不常有人踩过的石板,意外的被磨得十分光滑。 第 11 章 第11章 第二天一整天,珊莎都在惦记着昨晚看到的石板,早上,她偷偷检查了一下那一处光滑的石板,石板在地上插的很松,周围还有一圈比别处略宽的缝隙,看上去似乎可以从地上掀开。终于等到中午女孩们从修女那离开的时间,她像平时那样带着艾莉亚往藏书塔的方向走去,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跟着,便转身拉着艾莉亚回了两个人的房间。 进屋以后,珊莎放下一边的帐子挡住门口的视线,然后掀开草席,抬起了那块光滑的石板,石板下面是一个四壁都由石头构成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本旧书,珊莎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个人名:莱安娜史塔克,从封面上的书名来看,这是一本关于在多恩和厄斯索斯见闻的游记。珊莎以前听艾德和凯特琳提过,自己现在的房间之前一直是莱安娜在住,对于在这里发现她的东西,她并不觉得奇怪,想想莱安娜的性格,应该也会对这一类的故事抱有兴趣。真正令她觉得不解的是,为什么莱安娜会把这本书放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 一连往后翻了几页,珊莎终于在一些文字之间的空白处发现了答案,原来这本书的页边和插图背面的空白页被莱安娜按照从后往前的顺序写满了字,似乎是一本日记,书里还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羊皮纸。珊莎开始辨认书上有点凌乱的小孩的字体:“今天的雪实在是太大了,修女不许任何女孩出门,那些永无休止的针线活和唠唠叨叨的礼节几乎要杀了我,还好布兰从学士那回来以后帮我逃出了可怕的针线室。前些天他在藏书塔一箱被遗忘的旧书里找到了一张临冬城的地图,我们决定按照它在临冬城里做一次探险。” 另一页的空白处写着:“我们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那条地道的入口,中空的墙壁和地下的秘密通道让我们几乎可以不用出门见能到达临冬城的任何地方。我们坐在那些石像鬼之间眺望着远方,布兰说鹰巢城的雪也许下得更早,奈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下了山,谷地其它地方的冬天比山上来得晚的多。我们爬上了最高的地方,向南寻找谷地的位置,不知道这个冬天会持续多久。” 石像鬼?珊莎一惊,看上去她的大叔和姑姑通过密道到达的地方应该是残塔,而密道的入口竟然就在自己屋里。对于残塔,珊莎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她是标准的“淑女”,但是实际上的她并不比艾莉亚文静多少,只是从来不会惹出麻烦,而且足够会装、会演。自从沿着小说里布兰的路径爬过几次以后,这里就成了她的地盘,有时是带着喜欢的书缩在顶层坍塌形成的空间里消磨一个下午,一边读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个世界的样子,有时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群石像鬼之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雨果笔下坐在钟楼上看着世界的怪人。 关于临冬城里存在密道的问题,珊莎有点吃惊,但并不觉得特别意外。与其它城堡不同,临冬城的本质其实是一座军营,或者说是要塞,再加上地处气候严寒的北境,虽然小说里没有提到,但联想到红堡里交错纵横的密道,历史更加久远的临冬城出现用于冬季或是战事吃紧时快速传递信息或者撤退出城的密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为了利用温泉供暖所建的中空墙壁也为建造密道提供了条件。 “这些密道的存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珊莎合上石板琢磨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是资历最老的鲁温;之后是在临冬城长大、可能从莱安娜或者布兰登那里得知密道位置的班扬;再往后应该就是身为城主的艾德,不过艾德自从八岁以后就一直住在鹰巢城,瑞卡德和布兰登一起在君临被杀后仓促继位,知道密道存在的几率略小;最后则是凯特琳,但她对于临冬城主要的信息来源应该是艾德,那么她知道密道存在的几率应该比艾德又要小上几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密道的存在早就已经没人知道,被莱安娜和布兰登发现以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于是两人死后,密道的位置也死无对证。”珊莎抬头看看窗台上的日晷,见自己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为了不被别人怀疑,也不能再呆下去,于是把手上的书夹在卧室里的书中间,弄得看起来像是原本就摆在那里一样,然后带着艾莉亚去了藏书塔。 当天下午,珊莎旁敲侧击的分别向鲁温和艾德打听了一下关于密道的消息,但从两个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并不知道密道的存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密道的人了吧?”珊莎隐隐有些得意的想,不如今天晚上就在房间里找找密道的入口。 夜里,等屋外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以后,珊莎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抽出那本莱安娜留下的游记,又拿起暗格里和书放在一起的几样小东西连同那张羊皮纸一起摊在床上。侧头看看旁边已经睡着的艾莉亚,珊莎估计自己应该不会吵醒她,于是干脆把蜡烛点了起来,就着火光开始研究起了打开的羊皮纸。 因为厚度比常见的羊皮纸薄的多,纸张在打开以后意外的比想象中大了不少,想必是因为时间太久,又一直被夹在书里,所以才会被渐渐磨的薄了。和珊莎猜的一样,纸上画的是莱安娜提过的地图,正面是几张临冬城的剖面图和平面图,虽然画颇不合比例,但并不影响她看懂上面的信息,从地图上来看,临冬城的地下还存在几个小型的地窖,即是密道的中枢,也是供人临时躲藏和储备少量物资的空间。 密道的几个入口也都被地图标了出来,除了她的房间以外,两个在大厅和艾德的卧室,应该是历代城主的专用逃生通道;一个在残塔里,大概是因为在高塔还没有被毁之前临冬城里的人用它想在战争期间快速观察敌情;一个在学士的塔楼,过去被用于在短时间内放出渡鸦,和盟友进行紧急通信;一个在神木林的一堆巨石下,珊莎目前还不清楚它的具体作用,还有一条地道通向城外,估计是为了在被围城时出城求援。 地图背面写着几个入口的具体位置和进入方法: 向下翻开右上角的一块床板可以打开墙壁夹层里密道的入口 床头后面的石台是密道的入口,暗门是那上面的一块木板 大厅里的入口在宝座下 高塔二层的壁炉上方是中空的,顺着它可以爬进密道 位于学士塔楼顶层的入口是鸦巢里第三个鸦笼的木质底座 神木林里的石堆一侧有一条石缝,钻进去以后可以看见密道入口处的木门 把几个入口的位置研究清楚以后,珊莎想了想,重新把东西放回了暗格,只留下了指示路线的地图,看看一边仍旧睡着的艾莉亚,拿起床边的蜡烛,开始搜寻起了自己房间里的密道入口。 房间的墙壁在床头的位置有一处凸起,珊莎跪在床上,顺着床头木板的边缘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床头和床柱之间被帐子挡住的缝隙,用手把木板向上一推,一阵热气从露出的入口里扑到了脸上。珊莎把拿着蜡烛的手伸进里面照了照,只见入口后面是一条比地面略低的通道,临冬城的墙很厚,里面直着腰走进一个成年人都有富余,珊莎挽起睡衣下摆,轻手轻脚的迈进了密道。 通道里的温度比外面略高,走在向下倾斜的坡道上,有地方还可以听见水从墙壁间流过的声音,有几处没有路,但是两边的墙壁上伸出了一排石头雕出的把手,对应了地图上垂直的通道,珊莎咬着折小的地图,一手举着蜡烛爬了下去。 走了几段向上的路以后,珊莎看见通道一侧有个稍稍下沉的出口,一边是石砌的地面,另一边则是一条向下的、井口一样的通道,攀着墙上的扶手下到地面以后,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残塔二楼的壁炉前,风正卷着雪花从墙上残破的窗户穿进穿出。 第 12 章 第12章 绣花针带着细微的声响穿过群青色的布料,珊莎把腰带拿远了些,看看效果,又补了几针,这才回手去拿之前找首饰匠打的几个莲花形的银扣,腰带是给几天以后凯特琳的三十一岁命名日准备的礼物,上面绣的是银白两色的缠枝莲,中间留了几个空位,准备缝上带扣和用来装饰的银片。珊莎伸手在针线筐里一摸,碰到的却不是冰冷坚硬的银片,而是布料柔软的触感,一抬头,不出意料的看见艾莉亚正一脸期待的盯着自己,而筐里多出了块寥寥绣了几针的手绢,好像是茉丹修女昨天交给她的任务。 “好吧,不过只有一部分。”趁着修女没注意,珊莎认命的拿起了手绢,绣上了大块的图案,只把不太可能出问题的部分留给了艾莉亚。 腰带即将收尾的时候,艾莉亚已经绣完了剩下的图案,正无聊的在一边摆弄针线筐里的东西,联想到她和修女仿佛八字不合的模样,珊莎觉得真的没必要让她在这继续呆下去了,于是悄悄凑到艾莉亚小声嘱咐她:“一会趁着修女不注意,你赶紧溜出去,回房间换上裤子和那件棕色的斗篷,然后到马房去让阿多把一匹母马和你的小马牵出来拴在铁匠铺门外。” 艾莉亚两眼一亮,用力点了点头,珊莎继续绣了几针,装着想歇歇手的样子,拉着一边的珍妮说起了悄悄话,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凑到珍妮身边,刚好挡住了修女的目光。这时,珊莎眼角的余光瞥见艾莉亚正蹑手蹑脚的向门外的走廊里遛去,等修女发现时,座位上已经只剩下那块还插着绣花针的手绢。“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呆上哪怕一小会。”茉丹修女一脸无奈的感慨道。 时间已经将近正午,修女索性提前解散了几个女孩,珊莎也混在人群里走出了走廊,回屋换上藏在箱子里的男装,用草帽遮住粗大的辫子和上半张脸,腰带上系着装了零钱的小钱包,一路上避着遇到的人群,七拐八拐摸到了铁匠铺门口。两匹备好鞍子的马旁边,艾莉亚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看见珊莎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缰绳解了下来,珊莎笑了笑,拾起母马的缰绳,带着艾莉亚骑马出了南大门。 临冬城周围虽然没有大型的城市,但骑马走不了多远就会遇见几个规模不小的村落和庄园,因此珊莎并不担心她们偷跑出城会发生什么意外,城外的荒原上刮着阵阵微风,灰绿色的长草和铅灰色的天空让这片土地显得既辽阔又苍莽。珊莎心底无端生出了几分豪情,一抖缰绳,策马冲了出去,那匹黄色的母马陡然加快了脚步,在土路上扬起了一片尘土,远远看去,像是正在一片土黄色的海浪中奔跑。自从学会骑马以后,珊莎就对这项运动颇感兴趣,几年的练习下来,即使是在同龄的男孩中间,她的骑术也已经称得上是上乘的,伏在马鞍上,身体随着马背一起一伏,珊莎只觉得自己似乎正乘着一缕狂风飞奔。 跑了一会,身后传来艾莉亚的喊声,珊莎轻轻拉住缰绳,跨下的黄马缓缓走了几步,停在了一棵桦树的树荫下,等艾莉亚赶上来以后,两个人一起向附近几个村子走去,珊莎记得,不远处现在应该有个集市。集市不算很大,但在没有太多城市的北境而言,这里绝对是一个繁华的地方,选了个还算是安全的马棚把马拴上以后,珊莎拉着艾莉亚在几个人少点的摊位旁边闲逛了起来。 和现代相比,摊位上出售的东西在种类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以个体不能生产的生活必须品为主,其它玩具、杂货或是食物为辅。走在人群里,珊莎和艾莉亚的打扮算不上显眼,不过也明显可以看出是身上有点闲钱的人,一路上不时会有人过来推销玩具或者零食。以临冬城的财力,艾莉亚平时常玩的玩具自然比这些集市上买来的精致许多,因而她对摊子上的玩具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不过不少零食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路走来一直盯着看个不停。 珊莎在把几个摊子看了一遍,艾莉亚还是一个劲的拉着她往几个卖零食的摊子走,珊莎于是带着她停在了一处干净摊位旁边,上面卖的是巴掌大小的,填了不同馅料的馅饼。珊莎用几个铜板买了一荤一素两个馅饼,然后和艾莉亚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把馅饼分别掰开一半给她,像小时候姐妹在家附近的早市里一样,就着集市里商贩们的吆喝声和周围人群的种种声音吃了起来,只不过,坐在身边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卖馅饼的摊主很舍得放馅,牙齿轻轻咬碎外面一层烤干的饼皮就可以尝到里面的馅料,馅饼在和馅时加进了板油,一口咬下去会流出一股浓浓的油汤,素馅是调过味的卷心菜和甜菜,里面掺了小块的猪油渣,吃起来有点像她穿越前在无锡吃过的,油菜猪油糖汤圆。肉馅是加了内脏的猪肉,油香里掺杂着内脏特有的口感,一些人认为是异香,另一些人则觉得奇臭。 “要是以后可以经常出来就好了。”艾莉亚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的说。 人群在她们周围像流水一样来来去去,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但也怀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斗升小民,无论是恶还是善,都是那么的渺小,可于他们而言,正是这些构成了他们大部分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她带来的欲望和善恶到底能值几斤几两?珊莎有些好奇的想着。 第 13 章 第13章 从艾德那得知约恩罗伊斯将会造访临冬城以后,珊莎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小说里游戏开始的前夕,如今异鬼已经出现在长城以外,几个月以后,琼恩艾林会被培提尔和莱莎毒死,艾德会被封为新任首相,而丹妮莉丝则会与卓戈成亲。齿轮早已悄然转动,等到那时,她也将被卷入那场无人可以逃避的乱局,即使事先预知了未来的走向,珊莎也不禁觉得有些茫然,这十一年的所学真的足够她应付将要出现的局面吗? “珊莎,听说这次罗伊斯伯爵的儿子威玛爵士也会一起到访,是真的吗?”贝丝小声问道,珍妮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珊莎被她们的声音惊醒,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对着纺车呆坐了半天,而没有纺出半根线来。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然后在修女发现之前推醒了靠在身上、拿着钩针和半截花边打着瞌睡的艾莉亚,顺手在纺轮上拨了两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直在工作,这才接上她们的话聊了起来:“是这样的,不过父亲说他这次到北境来其实是为了让威玛加入守夜人,应该不会停留太久。”珊莎又陪着两个女孩继续闲聊了几句,等她们对话题失去了兴趣后,那个问题又闯入了她的脑海:她到底该如何应对不久之后君临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重新把故事里的一系列事件仔细梳理了一遍,珊莎发现,现在的局面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在目前的统治阶层中,除了培提尔以外,其实没有人真正想要看到天下大乱的局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可以说是从统治者到百姓中的大部分人喜闻乐见的事。而史塔克和兰尼斯特两家在布兰出事以前,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血仇,充其量不过是艾德因为几乎病态的精神洁癖(也是因为太嫩,不明白在这个领域里人脉意味着什么),有些看不惯泰温和詹姆的作风,而不愿意和兰尼斯特家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而已。 真正的问题还在君临,无论是为了凯特琳,还是因为琼恩二十几年的抚养之情,或者是莱莎的来信,艾德都会开始考虑调查他的真正死因,从而与瑟曦交恶。不过这些也并非不可避免,只要她可以在这之前引导艾德得出正确的答案,哪怕只是顺从他的意志离开君临而不是去找瑟曦告密,她就有机会继续在这场游戏中周旋下去。 约恩虽然只是伯爵,但毕竟势力够大,资格够老,所以艾德接待他所用的形式也颇为讲究,大概是因为艾德在鹰巢城时的交情,他和约恩的关系与其说是两地的封君和前辈,倒不如说是关系亲密的叔侄。当然,这也意味着两个人之间除了必要的礼节以外,几乎不存在什么客套,珊莎看着校场上用钝剑接连放倒了艾德和罗德里克两人的约恩,有点尴尬的想。不远处,威玛正和罗柏三人说着什么,以珊莎的标准来看,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威玛都可以说是个美少年,想到他仅仅几个月以后就会死在异鬼手下,珊莎不禁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一来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二来真正值得她关注的人并不是威玛,珊莎并没有出言提醒他什么。 威玛正式加入守夜人以后,约恩在从长城回到谷地的路上又一次在临冬城小住了几天,还由艾德陪着在附近的森林了打了回猎,但一路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艾德和约恩身上,珊莎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只负责坐在马上和手套上架着的那只约恩送来的游隼大眼瞪小眼。虽然鹰狩在北境算不上流行,但在南方长大的艾德和凯特琳对此却都略通一二,尤其是在谷地住了七年的艾德,因此珊莎和三个男孩也从他那学会了玩鹰。约恩从长城一去一回的时间里,四人已经在艾德的指导下把这只游隼训熟了些,艾德建议他们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来让它试试身手。 等珊莎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气氛,开始转头打量起四周的人来时,她的眼睛简直要不够用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参加古人的狩猎,几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队伍最前面是负责开路和保护领主的卫队,他们之后,艾德和约恩穿着皮甲骑在马上,背上背着短弓,马鞍上挂着箭筒,乔里和约恩的侍卫打着两人的旗帜紧随其后,法兰和其他几个下人牵着猎狗走在两侧。所有人(至少是她视野里的人)都穿上了光鲜、利落的骑装,士兵们不时用号角吹出一声悠长的号声,远处的森林里的其他队伍也随即用号声回应着他们。 在她前面,罗柏和席恩正骑着马并排走着,彼此不时探过身偷笑着低语几句,罗柏个子高些,席恩一歪头刚好可以靠上他的肩膀,如今两个人几乎时时刻刻粘在一起,简直像是北境打算和铁群岛联姻一样。日后巴隆若是扯旗造反,只怕不用席恩领兵来打,罗柏就能把整个北境当聘礼送他,不过铁群岛被席恩当成嫁妆划给北境也是没准的事,珊莎有点好笑的想。 伴随着猎狗急促的吠叫,人群里发出的一声吆喝打断了珊莎的胡思乱想,一抬头刚好看见一只背上有梅花斑的公鹿从不远处窜过,正是他们在追击的猎物,约恩和艾德策马追了过去,胡伦和手下们放出了猎狗,罗柏指挥众人散开堵住猎物的退路,席恩和琼恩则从背上摘下弓箭准备射击。珊莎身上没带武器,只好退到一边,等她伸手一拉缰绳,才想起了那只游隼的存在,赶紧摘下了游隼头上的面罩,一抬手放了出去。 那只公鹿的速度自然比背上驮了人的马快得多,可是却比不过会飞的游隼,等珊莎的马跑得近了些时,游隼已经飞到了公鹿的头顶,突然一收翅膀落了下来,一口啄出了公鹿的一只眼睛。趁着公鹿脚步变慢的机会,三条猎狗一拥而上,将它围在了中间,而约恩也恰好在这时赶到了近处,一箭射穿了公鹿的脖子。 “做得不错。”约恩朝珊莎点点头,也让珊莎暗中松了口气,看样子她这次的表现还不算出格,既出手拦住了猎物,又不至于抢了约恩和艾德的风头,只是约恩日后大概也少不了会对她多点关注,不过应该不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太大影响。想到这,珊莎也从担心了一整天的,“被认为在长辈面前炫耀”的焦虑中平静下来,揉了揉艾莉亚毛绒绒的头发,然后顶着她幽怨的眼神,重新翻开了压在枕头下的书。 第 14 章 第14章 “是的大人,有守夜人的逃兵在安柏家族的封地被捕,现在已经被押送到了临冬城外,等待您的判决。”最后壁炉城派来的使者朝艾德微微躬身。“传我的命令下去,先关押起来,明天处以死刑。”艾德转头对身边的侍从说,然后转向安柏家族的使者:“回去时请向伯爵传达我的判决,并代我问候他。”使者离开之后,艾德站起身,回头看了看站在宝座旁边的珊莎:“等罗柏他们从校场回来,帮我告诉他们,明天的死刑你们和布兰都要到场。”“是的父亲。”珊莎点点头,跟在艾德身后离开大厅,穿过走廊向书房走去。 “今年守夜人的逃兵似乎多了点。”珊莎一边走一边看似无意的说道。“是啊,”艾德叹了口气:“已经是今年的第四个逃兵了,恐怕目前长城的局面也算不上乐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艾德的书桌旁边,珊莎一抬头,刚好看见桌角的一摞书上有封还没拆开封蜡的信。“是班扬叔叔的信,”艾德用珊莎递来的拆信刀把信打开,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不过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信上说守夜人的兵力只剩下不到一千,逃兵和巡逻队的损失几乎让他们难以维持基本的守卫。” “是因为‘塞外之王’吗?”珊莎问。过几天曼斯就会越过长城,和国王一起造访临冬城,也许那时她应该找机会见见这位国王,九年前曼斯曾经以守夜人的身份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她还只有三岁,两人即使见过,曼斯也不见得会把那个小女孩和现在的她联系到一起。 “是啊,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不得不进兵塞外了。” “是在下一个夏天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的小学士。” 珊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鲁温师傅说,春天到来时往往会带来瘟疫,而这之前的严冬又会让野人的人数大量减少,在冬天我们和他们都需要面对严寒和饥饿的威胁,夏天里我们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和兵员,而他们却不能这样迅速的补充自己的消耗。” “天啊,”艾德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如果我闭上眼睛,几乎会以为那是鲁温师傅在说话。好了小学士,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严重,快回修女那去吧。”笑归笑,不过珊莎知道,其实艾德心里挺希望自己的儿女变得早熟些,毕竟在他看来,凛冬将至,尽管他仍会用夏天的方式应对。 珊莎已经不记得这是二十多人的队伍第几次走过这条通往城外刑场的小路,五年前自己加入了这支队伍,今天布兰也第一次走在这里。队伍不一会就到了刑场,艾德下了马,带着席恩和几个侍卫准备行刑。“握紧缰绳,别让马儿乱动。还有,千万别扭头,不然父亲会知道。”琼恩低声说。 自从六岁那次以后,艾德每次行刑都会让珊莎在一边旁观,而她对此的态度也逐渐从最开始的紧张、回避变成了现在的平静,不过这次的死刑显然不同以往,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布兰。 死刑执行的很利落,不一会一行人就走向了回城的方向,珊莎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观看时会觉得死刑进行的那么漫长。因为没有要执行的任务,队伍里的气氛显然比来时轻松了不少,之前紧凑的队形也变的稀稀拉拉的,罗柏陪着刚刚赶上来的席恩走在最后,艾德一抖缰绳,快跑几步来到了布兰身边,珊莎则和琼恩跑到队伍最前头赛起了马。一路上,琼恩伏在马背上,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珊莎落后几步,一边跑一边抬头寻找着什么,跨过了积雪覆盖的小桥以后,她终于找到自己今天一直想要看见的东西。 “琼恩你看,那是什么?”离半埋在雪地里的死狼不远时,珊莎开口问道。“好像是什么动物这么大是熊吗?”琼恩勒住马头往近前走了几步,好奇的打量着,珊莎已经跳下了马,走到死狼旁边。“冰原狼?”两个人难以置信看了看彼此,异口同声的说道。 珊莎还是第一次看见冰原狼,即使之前听说过它们的凶名,眼前生物的体型也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惊的她险些忘记了自己真正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快来看我们发现了什么!”琼恩爬上小丘朝后面的队伍喊了一声,然后回到珊莎身边,开始摆弄起了冰原狼巨大的尸体。 等队伍来到尸体附近时,两人已经发现了母狼身边还没睁开眼睛的五只幼狼,乔里第一个过来,罗柏和席恩骑马跟在他身后,罗柏刚刚看见冰原狼时也吃了一惊,一边伸手拔剑一边催马上前,把席恩挡在身后,珊莎和琼恩看着眼前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两只,选择了无视,不一会艾德和布兰也赶了过来。 “来,摸摸看。”琼恩把手里那只烟灰色的幼狼凑到布兰面前,布兰一开始只是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之后干脆抱着小狼坐在雪地上玩了起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冰原狼突然重现人间,这种事我可不喜欢。”胡伦说。 “的确,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乔里皱了皱眉头。 “不过是头死狼,知道她是被什么杀死的吗?”艾德嘴上虽然不说,但脸上的表情也没比之前两人好看多少。 “在喉咙里。”珊莎平静的说,伸手从死狼脖子上拔下了那支断裂的鹿角递给艾德,然后跑到一边在雪地上擦起了手。等她擦掉手上的血迹和烂肉以后,众人依旧局促不安地看着艾德手里的那支鹿角,没有人出声说话。半晌过去,艾德终于开了口:“没想到它还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也许它没撑那么久,”乔里说,“我听过这样的传说……也许小狼降生时母狼已经死了。” “随死降生,这是更坏的兆头。”有人附和道。 “都没差,反正这些小家伙也活不长。” 听到这,珊莎转头看过去,发现布兰把小狼抱得紧了些,脸上带着求救的表情看向她和罗柏,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不会的,我们要养这些小狼。”罗柏郑重的说,席恩的手原本已经放在了剑柄上,听他这么一说,也松开了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子,这是行不通的,杀了它们才是慈悲啊。”哈尔温说。 艾德摇摇头:“没错,与其让它们挨饿受冻,不如干脆趁早了结。” “罗德利克爵士的那头红母狗上星期刚生产,小狗死了不少,奶水应该还够。”席恩帮腔道。 “她们只要想走近喝奶,立刻会被她撕成碎片。”艾德还是没有松口。 “父亲,”珊莎把布兰从地上拉起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换了一种正式的语气说道:“小狼一共有五只。”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吗?” “而您有五个儿子,冰原狼又是我们的家徽,”珊莎继续说道:“我想我的兄弟们注定要拥有这些小狼。” 听了珊莎的话,艾德看上去有些犹豫,不过神色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坚决,罗柏急忙开口补充道:“父亲,我会亲自喂养小狼,不会让它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好吧,”艾德终于点了头:“不过你们还得亲自训练它们,我保证驯兽长和这些怪物将毫无干系。倘若你们把它们练得残忍成性,或有什么闪失,那就祈祷天上诸神保佑吧。这些可不是讨好卖乖的狗,也不是随便踢一脚就能打发的角色。冰原狼要扯下胳膊就和狗杀老鼠一样简单,你们确定要养么?” 四个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即使它们有很大可能会夭折?” “我们不会让它们死的。”罗柏说,其他三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留着罢。”艾德终于投降了。 听见他开口,四个男孩眼前一亮,赶紧各自抱起了一只小狼,乔里则抱起了留给瑞肯的那只,琼恩和席恩带走了小说里本来属于珊莎和艾莉亚的两只母狼。 看着眼前的一幕,珊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琼恩和席恩来讲,史塔克这个家族带给他们的凝聚力明显比她们兄妹五人要弱上许多,如果她想要他们日后全心全意的给自己出力,就少不了不时借助一些外力的辅助,比如一些有特殊含义的礼物,或是看起来“用心”准备过的小恩小惠。对两人而言,那两只小狼既是他们的宠物,又是身份的象征,想要向他们表示接纳的态度,它们可以说最适合的礼物。舍出两只小狼,笼络两员未来的大将,对珊莎来讲,这笔交易划算的很。至于本来属于艾莉亚的那只小狼,珊莎倒不觉得自己在慷他人之慨,毕竟她还给她准备了别的东西。 等一行人出现在城门下时,珊莎怀里也多了只小狼----那只她在队伍准备离开时“无意间”找到的、红眼白毛的小狼。“我想它属于我和艾莉亚。”她这样对艾德说道,艾德点点头,不置可否。 回城后珊莎陪艾德去了趟神木林,凯特琳过来时,珊莎假装听从两人的吩咐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爬上了一棵茂密的枫树。直到听见凯特琳带来的,艾林去世以及劳勃来访的消息,确认事态的发展没有多大变化以后,珊莎才蹑手蹑脚的溜出了神木林。 因为之前为了决定小狼的归属问题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后又在神木林呆了一会,珊莎抱着小狼回到城堡时已经将近中午。琢磨着修女那也差不多该散场了,她索性没有回针线室,去厨房给小狼喂了点牛奶以后就回了卧室,打算给艾莉亚一个惊喜。 没等一会,艾莉亚就低着头,一脸不快的走进门来,一张本来就不短的马脸现在更是拉的老长。“修女又因为你的针线活找你麻烦了?”珊莎问道,就算有她或者凯特琳在两个人中间做和事佬,这种事还是会每隔天就要发生一回。艾莉亚摇摇头,一头扑到床上打了个滚,顺势蹬掉脚上的拖鞋,靠在珊莎旁边生起了闷气。 “到底怎么了?”珊莎笑笑,一边捡起几乎被甩到门口的拖鞋,并排在床边摆好,一边问道,蓝灰色鞋面上有一处有点硌手,等她把手拿开时才想起,那是她之前在上面用白线绣的一朵绣球花。这样的鞋凯特琳也有一双浅蓝色的,那是她六岁刚刚学会刺绣时送她的命名日礼物,上面绣着两条浅红色的金鱼,她记得凯特琳刚拿到时高兴的不得了,一连念叨了好几天。 “珊莎的针线活就跟她人一样漂亮。”修女曾经如此对凯特琳说过,其实她的手艺没有原著里那么精湛,不过胜在花样新奇,再加上她比较擅长哄修女高兴,旁边还有艾莉亚做为对比,被修女吹捧几句也是常事。 “其他人都分到了小狼,”艾莉亚一脸郁闷,嘟嘟囔囔的说:“连瑞肯都有,只有我没有分到。明明这一点也不公平,可是修女还要在旁边念叨,说什么这样正好,本来淑女就不应该养那种野东西,还说什么那只会让我变得像个疯子。而且她还当着所有人,还有妈妈的面说我的手和铁匠的手没两样” 珊莎一声不吭的听完了艾莉亚没得到小狼的委屈和对修女借题发挥的一通抱怨,等到她说完了,才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相信我,修女很快就会失望了。” “为什么?”艾莉亚听了,赶紧一个猛子坐起来,一脸期待的看向珊莎。 “因为这个。”珊莎说完,轻轻把床上的一个篮子挪到艾莉亚目前,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薄薄的亚麻布,看起来像是她平时用的针线篮。 “小狼!”揭开罩布,看见里面刚刚睡醒,正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白团子的以后,艾莉亚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这是一窝小狼中唯一的白子,他们都认为它活不下来,不过我想即使与同伴不一样也不应该是她被抹杀的理由。”珊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诸神应该也认为,北境已经有了太多的淑女,却还少几个骑士,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多恩的娜梅莉亚以后。” “不如我们就叫她娜梅莉亚吧。”艾莉亚兴奋的挠挠小狼的耳朵,白狼听见她的声音,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刚带小狼回来时,珊莎就根据它的毛色和眼色给小狼起名叫“兔兔”,可是看着艾莉亚踌躇满志的模样,再加上刚刚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小狼听见新名字以后的反应,她说什么也没法开口告诉艾莉亚小狼已经有名字了。就这样,小狼这个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名字正式下台。 第 15 章 第15章 “国王会想要来干什么呢?”艾莉亚抚弄着娜梅莉亚的后背,好奇的问道。 “他在信上说要和父亲商量国事,应该是为了御前首相的事吧。”珊莎整理缠在着剑柄上防滑的布条,回答说。两个人正坐在临冬城老城一间空旷的房间里,这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基地”被她们布置成了校场的模样,靠墙摆着一排画着靶标的草人,中间是两人平时拿来对练的空地。 房间的一角堆着不太方便藏在卧室的东西:摔跤或是柔道用的,填了破布的假人、跑步时绑在腿上的沙袋(有时也被她们当成哑铃)、珊莎找附近集市上的皮匠做的护具和拳套、神木林里捡来的棍子、借男孩们的匕首削出的长矛、一对去校场时在瓦连京的帮助下顺出来的木剑,剑背上用中文刻着篆体的小字:一把刻着“干将”,另一把刻着“莫邪”---艾莉亚自从听珊莎讲过眉间寸的故事以后,就对这两把宝剑十分着迷,还让她把这两个名字刻在了她们练功用的木剑上。 这里甚至还有两件真正的武器,它们是珊莎十岁命名日收到的礼物:罗柏和席恩送的一把紫杉短弓和一筒羽箭,琼恩送的一把精铁打成的“拳刃”,二十厘米左右的刀刃用打造矛尖的工艺做成,下面安着h型的刀柄,使用时用手握住中间的横梁,用拳击的手法挥出即可。这是珊莎穿越以前唯一会用的武器,一次阴差阳错的机会下,她从自己的男友,一个一起打过群架的男生那里学会了这门功夫。 开始练剑时,她用木头削了把简易的拳刃,顺便把使用的功夫也捡了回来,男孩们问起时就说这是亚夏的武器,琼恩知道以后,向她问明了拳刃的具体结构,私下找密肯打了一把,当成礼物送给了她,密肯说如果使用得法,这件武器甚至可以破甲,看得艾莉亚整整一天都在撅着嘴抱怨三位大哥如何偏心。 从有人居住的部分到这有两条路,一条是从神木林翻上屋顶以后,从那一路攀着墙头爬过来,珊莎常常像这样一个人过来,但当她带艾莉亚过来时,则会走第二条路----房间里的密道。艾莉亚六岁时珊莎把密道的存在当成命名日礼物告诉了她,此后两个人隔三差五就会钻进里面探险,莱安娜留下的地图上只标出了新城区部分的通道,因而两个人的探险常常会让她们在城堡废弃的部分找到惊喜,其中包括这个“校场”在内的不少地方连布兰也没有到过。她们还发现,在白天,其实密道的很多地方根本用不着点蜡烛,靠外一侧的墙壁上在建造时留出了不少镂空的地方,阳光穿过那里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钻入密道。 不过墙上前人刻下的标记和遗留的蜡烛头也不时提醒着两人,她们并不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人,有两次她们在密道里找到了布兰登和莱安娜藏的字条,甚至还在一处墙壁的凹陷处找到了一具只剩下骨头的,不知是她们家族的哪个祖先还是仇人的尸体,看上去似乎是被人用铁链锁在墙上之后又用石头砌死了墙面。“不知被砌进墙里时这人是不是还活着?”珊莎心想。 “咱们该回去了。”重新缠好了布条,看看窗外的天色,珊莎站起身,把带来的麦粒喂给聚集在窗外石台上的乌鸦,然后和艾莉亚一起带着娜梅莉亚回了卧室。为了国王来访的事,这两天临冬城上上下下都忙的脚不沾地,她也被凯特琳从针线室叫去当了助手,从算账、安排宴席到把各项工作一一分配给下人落到实处,和在运作期间解决各种意外都需要费心考虑。珊莎在边上看着,心里也不禁感慨,单从当家主母的方面来讲,凯特琳是真的了不起,偌大的临冬城被她一人管理的滴水不漏,不用艾德费半点心思,从这点来看,能娶到她也是不错的福气。 脱下练功时穿的粗布背心和散腿长裤,又打湿手巾擦擦身上的汗渍,珊莎赶紧换上裙子赶到了凯特琳屋里,最近要打理的账目多的吓人,她和凯特琳几乎要把石板给写的磨薄了一层。不过,靠着来自现代的知识,珊莎心算的速度着实把凯特琳吓了一跳,很多时候常常是她刚算完几步,珊莎就已经得出了结果,有时还能指出她有哪些错误的得数。 除此之外,接待劳勃以及跟来的两三百人需要的人手和物资也不能在一时半会凑齐,临时高价收购或是动用库存虽然可行,但珊莎也觉得不是办法。跟着凯特琳管了六年的账本,又不时站在宝座后或是书房里旁听艾德理政,她对北境的财政并不陌生,记录着官家和临冬城私家收支的账册上,满纸的数字和名称之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去仔细看看,会发现那只有一个词--“没钱”。 在七大王国中,虽然北境的面积是其它六家之和,但是若论财富、贸易和人口密度,大概也只能胜过多恩。比其他地区持续时间更长的冬季不仅会带来大批的劳动力死亡,导致丰富的自然资源不能得到有效的开发,还让这里的农业生产即使收获了超过税负和日常消耗的粮食,也常常要被用于储备冬季的存粮,而不是支持不从事农业的人口发展(大规模的)工业、商业;偏向保守的民风使与外界大规模的贸易变得难以实现(几百年只发展出白港一座城市),除此之外,纯粹依靠外部获得兵员和补给的守夜人也是北境无法积累大量财富的原因之一。在地理方面,过于巨大的占地面积则让北境的统治者们一直无法有力的控制分布极散的人口,从而不能集中劳动力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如修路)。 这个窘境最后还是被珊莎想出的招数应付了过去:临冬城周围艾德手下直辖的农奴、自耕农和佃户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自愿在国王来访期间来临冬城做事,只要做足七天就能减免当年十分之一的人头税,如果实在没法来做工,可以给城堡里送来野味或者木柴,有多少收多少,送来以后按量减免当年的税负。对于庄园主们,珊莎则提议可以让他们负责送来家畜、香料和粮食,按照收到的数量抵消当年的税负。 事实证明,无论是对农民还是庄园主来说,这个建议的吸引力都不算太小,在群山起伏,森林密布的北境,农民们大多都兼职猎人或樵夫,提供服务或是副业获得的产品,用以换来留下更多钱粮过冬的机会,对他们而言很是划算。临冬城附近的庄园主们虽然不用像农民那样,高度关心存粮过冬的问题,但却也把劳勃的来访视为和临冬城套上近乎的良机,在提供物资时出手分外大方,甚至有人不光送来了东西,还要照交当年的赋税(尽管艾德没有答应)。 等周边土地上的物资开始送来以后,珊莎除了这几天惯例的任务以外,又多了打理这批货物连带给来帮忙的人分配任务的工作,不过依靠穿越以前工作时积累下的经验,对付这些还算不上吃力。征得艾德的同意以后,她在猎人门附近支了张桌子,自己带了纸笔坐在旁边,来送东西或者做事的农民可以直接从那进来。送东西的把送来的东西堆在厨房门外,干活的去珊莎桌边登记名字和留下干活的时间以后由她分配要做的工作,谈妥以后就在自己的名字旁边画个十字权当画押。 珊莎先从来干活的人中挑出了两个能写会算的负责记录、整理送来的东西,每天工作结束时把当天收到了什么、收了多少报告给维扬,然后把人群分成几队:身强体壮的负责搬运要用的重物,机灵警惕的划到乔里手下负责协助警戒,女人负责更换草席、布置客房以及洗刷宴会要用的器具,小孩则负责在厨房里打下手。 送来的野味里除了野鸭、琴鸡以外,还有不少野兔、鹿和狍子,珊莎于是又挑出了两个皮活做得最好的人,专门负责把剥下来的兽皮硝制好了送到仓库。等到冬天,这些可以御寒的皮子就是珍贵的物资,无论是拿到避冬集市上低价出售还是干脆送给四周的百姓,都是既用不着多少本钱,又能收买人心,甚至还能发笔小财的好买卖 劳勃没有多久就到了临冬城外,先和艾德两人寒暄了一番之后,又把兄妹五人和自己的孩子叫了过来,两方家长先是把八个小孩夸奖了一番,又拉着他们的手开始问这问那,活像是过年走亲戚一样,除了没有红包。 客套话一说完,劳勃就拉着艾德去了史塔克的家族墓室,看着瑟曦轻轻反握着詹姆的手,脸上带着点苦笑的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珊莎不禁有些感慨,真不知道这两口子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单从性格方面来看,其实劳勃和瑟曦两人有着不少共通之处,直来直去、小有权谋、自负的同时又颇为好色,如果当初没有被硬凑成夫妻,反而有可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但若是让两人静下心来过日子,反而只能闹得每天针尖儿对麦芒,不得安生。说到底,还是没人肯让一步的原因,珊莎抬头看看正忙着招待来客去客房休息的凯特琳,一场篡夺者战争撮合成的几对夫妻中,到最后反而是她和艾德这样一开始不求心有灵犀,只求相敬如宾的过得最为恩爱。 城门口的人群散了以后,珊莎想着离晚上开席前被凯特琳抓去打扮还有点时间,索性回屋换了身男装,扮成附近村庄里来帮忙的小孩,溜达到校场附近的庭院里闲逛起来。空地上聚集着一群跟着劳勃来到北境的自由骑手和佣兵,一个留着半白的棕色长发、中等个,身材苗条的游吟诗人正被他们围在中间。 “我在等待她,我在呼唤她,”诗人弹着琉特唱到:“我对别人热烈地讨论她。” “没有她啊,我将苦苦挣扎,空着肚皮光着脚丫,冰天雪地何处是我的家? 脑子空空没剩几句话,我是多么痛苦疲惫,只等她来医治我的伤疤” 曼斯·雷德?珊莎一惊,这才发现自己遇见的是什么人,那人的年龄和相貌与小说里所写的塞外之王完全相同,只怕十有八九就是偷偷越过长城的曼斯。 “不如借机会会曼斯,探探他的底细?”珊莎这样想着,从怀里拿出一支木头做的短笛,跟着诗人的节奏吹了起来,那是艾莉亚从下人那里弄来的东西,后来又像献宝一样送给了她。被围在中间的诗人一愣,也特意开始与她配合了起来,一曲终了,那人站起来朝她笑笑:“小子,吹得不错。” “那么可以再做回搭档吗?”珊莎走到旁边,笑着问他,周围的人群也拍手跺脚的跟着起哄。 “好吧。”诗人回答,又一次波动了琴弦,轻轻唱了起来: “多恩人的妻子像艳阳一样美丽, 她的亲吻比阳春还暖意; 多恩人的刀剑却是由黑铁制成, 它们的亲吻则恐怖无比。 多恩人的妻子洗浴之际会唱歌, 像蜜桃一样甜美的声调; 多恩人的刀剑却有自己的歌谣, 如水蛭一般锋利和冷傲。 他倒在地上黑暗在回荡, 鲜血的滋味舌头品尝。 他的兄弟跪下为他而祈祷, 而他笑着笑着放声歌唱: 兄弟啊,兄弟,我的末日临降, 多恩人夺走了我的身子, 没有关系,凡人终有一死, 我却尝过多恩人的妻子!” 这类下里巴人的音乐自然不是珊莎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学到的,不过得益于她时常与村民、侍从接触,也多多少少听过几遍,想要和人合奏并不算难事。两人一连演奏了几支曲子,引得围观的人群连连叫好,除了得了一小把铜星和几枚银鹿以外,还顺便从赶来凑热闹的厨师那蹭了两杯麦酒。“以前喝过酒吗?小子。”诗人问道。珊莎像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一样,假装无所谓的点点头,然后有点心虚的盯着酒杯,最后一咬牙把半杯酒倒进嘴里,被呛得一阵咳嗽,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喝完酒,两个人又坐在地上和那群自由骑手聊了一阵,珊莎看看天色,发现离开席已经不久,一些过来干活的农民也陆续离开,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从诗人那里套了半天的话,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此人就是曼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一些小说中出现过的,黑城堡极少外传的信息。 “小子,这个给你。”旁边传来曼斯的声音,珊莎看见他手里多了把连同刀柄都是黑色的石刀,石刀两面开刃,刀背上刻着奇怪的纹路,质地光滑的像玻璃一样,刃口和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紫色。“这是黑曜石做的匕首,学城的人也叫它龙晶,”曼斯解释道:“算是纪念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礼物吧。”“森林之子的作品吗?”珊莎心想,朝曼斯道了谢以后离开了庭院。 回到自己屋里,珊莎刚把脸上为了伪装抹上的炉灰洗掉,又换回上午穿的裙子,凯特琳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艾莉亚。凯特琳先让侍女帮她和艾莉亚换上宴会上要穿的衣服:一件浅紫色的天鹅绒,领口和灯笼袖镶着白边,袖子上用银线绣着一对人立咆哮的冰原狼;一件白色的丝裙,上身是珊莎绣的,几支雪中的蜡梅,枝干间点缀着几颗白港来的珍珠。 换好衣服以后,凯特琳让侍女替艾莉亚打扮,自己则亲自帮珊莎梳头,珊莎一时得了空闲,开始支着桌子琢磨起了以后的发展。刚刚劳勃和艾德两人已经在墓室定下了她和乔佛里的婚事,她对乔佛里本人不感兴趣,但这段婚姻如果利用得法,自己说不定会有机会插手政事,不过兰尼斯特家在君临经营了十几年,早已把那变成了第二个凯岩城,劳勃在时兴许还能弹压几分,等劳勃一死,兰尼斯特家在君临也就不会给其它势力留下插足的空间。 如果使出拖字诀,兴许可以等到兰尼斯特家出现什么变故后把北方的势力逐渐渗透到君临,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也不算太高。且不说不远处的西境有泰温这只老狐狸坐镇,一时翻不起什么浪来,单是瑟曦和詹姆就已经够她喝上一壶,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扛住那种短平快的打法,和不咬下一块肉来不停嘴的疯狗战术,再加上一个颇有歪才的提利昂,以她目前的实力,获胜的几率约等于零。想到这,珊莎果断放弃了和兰尼斯特家正面交锋的打算,权力虽好,但也得有命消受,虽然乔佛里和托曼兄弟俩一个昏庸一个懦弱,看似极好操控,但像这样处在在权力场的风口浪尖上的人,性格越是单纯,越证明他们身边早已有高手控制。 由此看来,最可行的办法还是和兰尼斯特家联手,等到乔佛里继位以后,两家平分天下。兰尼斯特家目前存在明显的人才断层,几个旁支实力平平,而作为主干的泰温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以泰温培养人才的水平,就算两个儿子娶妻生子,家族中也不一定会出现与他能力相当的孙辈,而她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逐步的学习权谋、发展势力。 相比其他玩家,年轻是她最大的优势,她比目前游戏中的大多数人都等得起、熬得住,等到各家的几只老狐狸(如道朗、奥莲娜)被她熬死,争夺整个王国也并非全无胜算。但游戏中并非只有那群人老成精的的族长,更大的变数还是南下的异鬼、刚到而立之年的培提尔,和与她年龄相仿的丹妮莉丝,况且,在不远的将来,她能否成功的阻止艾德与瑟曦交恶 “好了。”耳边响起凯特琳的声音,抬头看看铜镜里,只见凯特琳已经把她的一头卷发梳顺,两鬓的长发编成两条细细的辫子,用丝带系在脑后,连结处戴着一朵冰蓝色的冬雪玫瑰,一边的艾莉亚也是同样的打扮,只不过两边的辫子梳的粗了些,上面插着小朵的白色丁香,走动间不时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罢了,先招待过今晚的客人再说。”珊莎这样想着,拉上旁边在已经凳子上坐得不耐烦的艾莉亚,跟在凯特琳身后向大厅走去。 第 16 章 第16章 宴会从下午天刚擦黑时就已经开始,直到如今还没有结束,镶着玻璃的窄窗清晰的倒映出大厅里的烛火和人群,天空中早已看不到一丝亮光。珊莎抬头看看面前已经烧掉了一半的蜡烛,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坐了四个钟头,但宴会却没有半点要散场的迹象。高台上开了三桌宴席,桌上铺着亚麻桌布,摆着银器和烛台,第一层坐着史塔克和拜拉席恩家的两对夫妇,劳勃和瑟曦坐在中间,艾德和凯特琳坐在主位相陪,劳勃几乎是酒到杯干,而其他三人则是各怀心事的坐在桌边,矜持的小口抿着,不时敷衍的聊上几句。 在比他们低一席的地方,摆着两张相对的桌子,劳勃的三个儿女坐在西边那张,由她和罗柏、艾莉亚作陪,艾德允许他们在这种场合每人喝一杯酒,但不能再多,酒是多恩的夏日红,但她并不懂酒,没喝出个所以然来。几道主菜已经吃完,桌上的银盘里摆着浇了蜂蜜的薄煎饼(上面装饰着浆果和核桃)、盖着奶酪、火腿的小片面包和新鲜的奶油(里面掺了蜂蜜、水果和磨碎的冰块),因为刚刚已经喝过限定的一杯酒,又吃了不少东西,珊莎只倒了一杯果子露,靠在椅背上慢慢喝着。宴会安排座位的规矩和现代西餐相似,男女、主客交错,在她旁边,乔佛里也正百无聊赖的到处看着,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他们右手边,罗柏正陪着弥赛拉坐在中间,不时悄悄转头偷看一眼坐在台下的席恩,隔着三个人的座位上,艾莉亚一边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边心不在焉的听身边的托曼讲他看过的书和红堡里的小猫。 对面一桌的气氛则活跃的多,班扬笑着给布兰和瑞肯讲长城和守夜人的故事,听布兰给他背十九座城堡的名字,他们旁边坐着詹姆和提利昂,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笑话,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台下是八张长桌,上面摆着铜盘、铜壶和角杯,最末几席上甚至只有木碗用来盛菜,装满蜜酒和麦酒的粗陶罐被传来传去,每人分到的菜被放在不太新鲜的黑面包上,宴会结束后,这些浸了肉汁的面包将被连同剩菜一起,分给临冬城附近的穷人。长桌上每隔一段距离才会摆上一支蜡烛,尽管如此,桌边人们的脸是还是被柱子上的火把和点着拇指粗灯芯的油灯映的通红。琼恩原本带着他那只被起名叫“幽灵”的小狼,和等级稍低的仆人们坐在一起,宴会进行了半个钟头以后,席恩趁着高台上没人注意,把他拉到了一群侍卫和艾德封臣的儿子们中间,一边彼此吹嘘战争、打猎和偷情的故事,一边一杯接一杯的给琼恩灌着酒。这两人一个是人质,一个是庶子,因为同样尴尬的身份,珊莎只需在中间稍加撮合,他们就能相处的不错 有位歌手正坐在几张长桌中间弹着竖琴,唱的似乎是“狗熊与美少女”。“估计下面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清醒的了。”珊莎想。 这群不大清醒的人里也包括了珊莎自己,虽然没喝多少酒,但因为熬的太晚,等到第二天早上,珊莎头晕脑胀的爬上藏书塔时,已经忘记了宴会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坐在对面桌上的提利昂对詹姆说要出去透透气,过了一会,班扬也以同样的理由离席去了琼恩旁边,而后者则提出要加入守夜人。等她走进自己平时看书的房间,打算在这里等鲁温过来时,珊莎才发现,有人已经在她之前坐在了屋里。 “来得这么早?史塔克小姐。”提利昂笑笑,精神奕奕的模样让珊莎有点怀疑,他昨晚是不是真的像她一样在桌边坐了那么久。元宝小说 “早安,兰尼斯特大人。您看起来精神不错。”珊莎回答。 “叫我提利昂就好。” 因为两个人离得近了,珊莎有机会把提利昂看得更仔细些,不得不说,提利昂身上确实没有哪点称得上是漂亮的,电视剧里的演员虽然也是侏儒,但五官、体型还算得上端正,而提利昂 尽管心里有些感慨,但将近五十年的阅历也让珊莎学会了如何让脸上露出与内心截然不同的表情,她像是对着寻常交情不深的熟人一样,向提利昂道了声早安,就走到书架前挑起了书,这些天她的功课落下了不少,打算趁着现在有空,尽量多补上一些。等她抱着挑好的书走到窗边时,提利昂也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这些书都是你看的吗?”他问珊莎。白天有阳光的时候,珊莎通常坐在窗边看书,毕竟藏书塔的照明实在算不上是良好,窗台上摆着笔记本、墨水瓶和一小堆书。珊莎点点头,把刚拿来的书放在旁边,自己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提利昂见她表示默许,也在平时艾莉亚常坐的椅子上坐下,翻看起了那堆书:两本关于龙的书、一本《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写作》、一本《战争兵器》和莱安娜那本游记的抄本,当然,最后一本书是珊莎休息时看来解闷的。 “对龙很感兴趣?”提利昂问,一边小心的把几本书在窗台上重新摆好,放下时还特意把其中一本稍稍卷起的页角按平,又用厚些的书压住。珊莎向来爱书,这个举动让她顿时对提利昂多了几分好感。 “稍微懂些。”珊莎笑着点点头,这倒不是假话,她自从开始看书,就一直在研究关于龙的典籍,毕竟日后她说不定还要为对付丹妮莉丝那三条龙做些准备,对它们多些了解很有必要。不过提利昂隐约看见,这次她的笑容中除了礼貌,还多了些亲近的意味。 “你知道吗?”提利昂兴致勃勃的对珊莎说:“我小时候还常梦想着要有一条自己的龙呢。”珊莎一挑眉毛,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提利昂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毕竟如果骑着巨龙的话,我应该可以显得高大些。对了,你看上去挺爱看书的?” “算是吧,读书是件蛮有趣的事。”珊莎承认道,想到提利昂的才干和他与家族的不合,她突然生出了想要拉拢提利昂,甚至在日后将他收为己用的念头。“而且也很有用,我大哥总有一天要继承临冬城,我的其他兄弟们会成为他麾下的领主和臣子。至于我嘛,想要不被随随便便的嫁给某个男人,守着孩子浑浑噩噩的过完一辈子,就也应该有一技之长,我父亲有“寒冰”,我的兄弟们也有他们的利剑,我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头脑。”珊莎看着提利昂有些诧异的表情,心中暗喜,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如果我想要自己的这件武器变得锋利,就得多读书,就好像刀剑需要磨刀石一样。” “这话听起来像是我老姐说的。”提利昂大笑着说:“一天到晚念叨着,因为她不是男人就如何如何。”话虽这么说,但之前那种略带疏远的语气也变得随意了不少,看样子珊莎的话挺对他的胃口。 “看上去你们姐弟的感情不错,也对,王后确实是个很亲切的人。”珊莎看似不经意的说。 “饶了我吧。”提利昂摇摇头,顺手翻开了莱安娜那本游记,因为原来的书上写了太多不能被人看见的东西,珊莎干脆把整本书抄了下来,中间空出几页,凭着自己的想象加上些插画。 “这是你弟弟抄的?”提利昂看着本子上珊莎被鲁温嫌弃了不知多少回的一笔烂字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珊莎否认道。 “我相信。”提利昂看见珊莎正在石板上练习的瓦雷利亚文字,“认真”的点了点头。 直到珊莎去针线室以前,两个人都坐在窗前聊的热火朝天,因为严酷的自然环境和不同势力之间持续的冲突,维斯特洛普遍存在着重武轻文的风气,不同于统治阶层的大部分成员,提利昂却十分看重知识的力量,然而这也让他常常显得与群体格格不入。 自从几个亲近的叔叔去世以后,提利昂身边亲近的人就只剩下詹姆,作为这个世界的“异类”,他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珊莎反而没什么隔阂,再加上珊莎有意结交,他们很快变得无话不谈,仿佛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两个人从龙聊到厄斯索斯的九个城邦,之后又一路聊到了托曼和弥赛拉。见识了提利昂这个书迷以后,再想想昨晚和艾莉亚说话时,托曼三句话不离看书和养猫的模样,珊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外甥像舅(同时也是叔叔)。不过不同的是,相比于托曼满嘴自带催眠效果的、古圣贤王和骑士淑女的故事,提利昂讲的种种奇闻逸事显然更有吸引力,此时难得有人捧场,更是知无不言,其中不乏幽默的部分,笑的珊莎前仰后合,临到分开时还没有止住。 “想想看这提利昂也还真是个妙人,”珊莎坐在针线室里,一边缝着一件给瑞肯的衬衣,一边想着:“明明瑟曦那么讨厌他,可是她带大的托曼和弥赛拉还一见面就粘着他不放,前提是他把嘴贱的毛病收收” “珊莎,你以后真的会嫁给乔佛里王子吗?”一旁的珍妮凑到珊莎耳边,有点兴奋的问道,女孩软软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廓,像是小鸟掉落的羽毛。 “谁告诉你的啊?”珊莎放下衬衣,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顺手在艾莉亚头上撸了把毛。和乔佛里订婚这件事目前变数太大,劳勃只是私下一说,两个人又都年龄太小,她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所幸艾德也抱着类似的想法,除了她和艾莉亚去道晚安时提过一回以外,就只告诉了凯特琳,这两人都算不上口风不严,估计不至于在一天之内就传的人尽皆知。 珍妮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没有谁告诉我,只是因为他喜欢你啦,”珊莎松了口气,“你们在晚宴上一直坐在一起,你刚刚不是还告诉我说,他觉得你长得很漂亮吗?” “这不过是一种礼貌的说法罢,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了,况且他除此之外还没和我见过几面呢,怎么会这么快喜欢上我?” “可是你一定喜欢他吧?”珍妮也放下手里的活,把玩着一串珊莎送她的小玩意,几个用草茎树叶编的蚂蚱、蜻蜓和花篮,里面裹了新鲜的艾蒿和松针,闻起来带点艾草和松脂的香味。 喜欢吗?珊莎摇摇头。穿越以前的她在高中和大学时谈过两个男友,上班后又和第三个同居过半年,但都不尽如人意,最后只好又变回了普通朋友。再加上三十岁发现自己是弯的以后,没几年就开始和一个妹妹的同事交往,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准备开始同居,“珊莎”已经将近三十七岁了。来这的前一天晚上,先嫁人的妹妹正怀着三胎,打算让两个姐姐给孩子起个名字;晚一步的姐姐则操心着二女儿入学的问题,而她依旧独自住在女友的公寓附近,琢磨着第二天去帮她搬家过来 “再揉就要变秃了。”艾莉亚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珊莎的手从头上拽下来,用正绣着的裙子紧紧包住压在腿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跟我说嘛。” “乔佛里喜欢你姐姐哟。”珍妮悄悄告诉她,贝丝也半懂不懂的过来帮腔。 “别这样,我们只是在说他很英俊。”珊莎有时真的拿这帮小丫头没办法。 “琼恩说他看起来像个女孩子。”艾莉亚撇撇嘴。 “只是头发有点长啦。”珊莎使劲一抽,把手从裙子里□□:“小声点,别让修女发现你的针线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艾莉亚点点头,放轻了动作。因为有弥赛拉在场,珊莎事先偷偷给了艾莉亚一条自己没做完的裙子,以防修女因为针线活的质量问题过来找茬,然后按照《绣花大盗》里的法子,让她把裙角一圈烟灰色的卷草纹拆掉一层,好给艾莉亚找点事干,让她不至于在针线室里闹事(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 “胖乎乎的,长得真像那个托曼。”艾莉亚戳了戳珊莎绣在衬衣袖子上的一只小白兔和旁边的胡萝卜、小白菜,见修女和其他仕女正围着弥赛拉打转,干脆丢下一句“过会叫我”以后,树袋熊一样的搂着珊莎的胳膊补起了觉。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珊莎听琼恩和另外两个男孩抱怨了一番乔佛里在校场如何不堪以后,就一个人去了神木林,因为喜欢其清静无人,除了藏书塔以外,珊莎独自一人时最常过去。 手上毛茸茸的触感让珊莎发现,布兰那只叫芬里尔的小狼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像小说里一样,罗柏和瑞肯给小狼起名叫灰风和毛毛狗,席恩那只毛尖泛着一层白色的母狼叫“晨雾”,而布兰在想出的名字都不怎么合心意以后,接受珊莎的建议给小狼起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铁群岛的人名。”席恩评论说)。 “你说,他会看见咱们吗?”珊莎摸摸爬到膝盖上的小狼,不知是在说给小狼还是自己听,那个“他”自然是小说中的“三眼乌鸦”布林登,珊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希望能通过那棵鱼梁木联系上他,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应。苍白的枝干间,手掌似的红叶在风中窃窃私语,被染的血红的双眼越过一池黑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坐在铁树下的一人一狼,那是树的眼睛,还是布林登的眼睛。 风与树木的细语中多出了其它的声音,树下的软泥吸收了来人的足音,但刮过耳边的清风却带来了脚尖踢开落叶的沙沙声。 “珊莎,”艾德瘦长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是关于我们昨晚收到的,莱莎阿姨的信。” 第 17 章 第17章 号角悠长的鸣响冲散了清晨的寂静,震得红、白、金三面大旗微微颤动,劳勃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森林进发,珊莎也夹在人群中任马不快不慢的溜达着,不同于第一次参加狩猎时的好奇和兴奋,一连困扰了她好几天的心事依旧持续发挥着作用,让她既着急又无奈,还带着些莫名的烦躁。队伍头里,艾德和劳勃穿着短衣,并排骑马走在一起,各人手上都架着一只羽毛丰满的海东青,而兰尼斯特家的狮子旗下则只有提利昂一人,想到即将和这位新认识的“书友”分开,珊莎也难免觉得有些郁闷。在她旁边,布兰正挺直了腰板坐在汤姆身前,脸上虽然努力做出庄重、老成的表情,但仍旧掩盖不了第一次骑大马和与国王一起打猎的欣喜。这几天珊莎几乎不敢让他独处超过十分钟,好不容易提心吊胆的熬过了劳勃来访的几个星期,今天已经是他们留在临冬城的最后一天,劳勃打算为在北境的最后一次晚宴打头野熊回去。 和小说不同,艾德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理由是她这些天看书太忙,想让她“歇歇脑筋”,想到小说中布兰在今天被瑟曦和詹姆推下残塔,珊莎干脆让罗柏帮忙,求着艾德带着布兰一起出来。一想到艾德,珊莎心底又升起了那种刚刚被她压下的烦闷,肩上那只游隼的体重随着沉重的心事一起沉甸甸的坠在心头。为了设法拦住莱莎送来的信,珊莎以找鲁温学观星的名义,抓住所有的机会在夜里跑到塔楼,但包括信寄到那一晚在内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艾德和凯特琳拒绝了。 收到信的第二天,艾德在神木林告诉了珊莎他关于上任首相的决定,珊莎心里明白,南方现在并不太平,她也以此为理由阻止艾德把艾莉亚和布兰一起带到君临。毕竟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应付培提尔时就算占不到什么便宜,至少也能保证和艾德活着回到北境,但末了珊莎也只说服了他把布兰留在临冬城,带着她和艾莉亚去君临赴任。 艾德到底还是偏爱艾莉亚多些,想到这,珊莎难免觉得有些不甘,但却并非不能理解。艾德虽然自己性子沉闷,但并非不喜欢小孩活泼开朗,而在艾德眼里,珊莎的性格往好了说是少年老成,往差了说就是拘泥死板。忙了一天回家之后,被艾莉亚抱着脖子,一脸兴奋的在耳边说一声“爸爸我想你了”,自然比珊莎一声中规中矩的“父亲您辛苦了”讨喜的多,再加上艾莉亚长得又和他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艾德更喜欢些也很正常。 珊莎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样的嫉妒实在有些幼稚,在她们兄妹五人中,虽然艾德最疼爱艾莉亚,但说到底最器重的也依旧是她,自从她七岁以后,艾德对她的重视程度就已经与罗柏无异,有时可能还要先于罗柏。就像这次一样,无论是国王来访的消息还是莱莎的来信,艾德都是先告诉她之后才让罗柏知道(罗柏其实到最后也不知道莱莎的信),每次造访其他领主的封地或是他们来访时,一旁作陪的只要有罗柏就一定也少不了她的位置。甚至在五年前,当艾德收到乔拉·莫尔蒙贩奴的消息,去熊岛审判时,带在身边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她而非罗柏。在这样的家庭,有时器重的意义远远大于疼爱,就像艾莉亚,纵然再受宠爱,活泼但略显鲁莽的性格也注定了艾德不会让她染指一丝北境的政权,反而是珊莎这样“小学士”一样古板的脾气则会被艾德认为是稳妥可靠,从而得到更多的培养。 夏末森林中的猎物颇为丰富,队伍一路走来除了收获了几只飞鸟和野鹿以外,还发现了不少猛兽的踪迹,就连珊莎这样的门外汉都在雪地上找到了一行不知是老虎还是豹子的爪印(其实是影子山猫)。就这样,等队伍用大车拖着一头棕熊回到临冬城时,天色才刚过正午,艾德命人把猎物拿到厨房,自己和劳勃一起回了城堡,珊莎和布兰则被凯特琳叫去洗澡。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珊莎就被琼恩拉去了铁匠铺附近,两个人七拐八拐遛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琼恩朝四周看了看,眼见周围没人,这才有点兴奋的低声对珊莎说:“打出来了,我刚从密肯那拿来的。”说着小心的解开了一个细长的包裹。厚实的粗布滑落在两个人腿上,露出了里面包着的一把收在灰色皮鞘里的细剑,轻巧的剑刃只有半米多长,与剑刃一体的剑柄没有护手,但在末端有个平衡重量的铁球。之前琼恩说想要给艾莉亚一件告别的礼物,来找她参谋时,珊莎想到小说里艾莉亚那把心爱的短剑“缝衣针”,索性建议琼恩送把真剑给她,琼恩在和她商量了一晚上剑的样式以后,第二天就跑去铁匠铺,让密肯打了这把细剑。 剑刃用上好的精铁打成,截面呈椭圆形,一面开了两道大约占整个剑刃三分之二左右的血槽,珊莎拔出剑,拿在手里掂量两下,发现剑的重心刚好在剑柄前一点。“真是把好剑。”她对琼恩笑笑:“我也有礼物给你。” 琼恩看见珊莎从身边取出了那把曼斯送的匕首,紫黑色的匕首已经被珊莎擦洗干净,外面加了个黑色的皮鞘,刀鞘上缠着系成网格状的一缕缕银线,连结点上穿着一只拇指指甲大小的骨雕冰原狼,原本缠在刀柄防滑的破布也被换成了干净的黑布。 “好漂亮,”琼恩端详着刀背上的花纹,轻声赞叹道。 “这是龙晶做的匕首,”珊莎告诉他:“是森林之子的武器,传说中它由龙喷出的火焰融化的岩石组成,就让它替我们在长城陪伴你吧。” 琼恩点了点头,脸上也没了刚才的兴奋,神色看上去有些落寞,想到十余年朝夕相对的人突然离开,珊莎因为即将前往君临的紧张中也多了几分不舍。 “明天就要离开了啊。”琼恩叹了口气,说得既是自己,也是珊莎她们。 “我会去长城看你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珊莎勉强笑了笑:“说不定那时你已经在总司令的书房里接待我们了。” “怎么会,”琼恩摇摇头:“那些守夜人的汉子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强太多了。” “琼恩,”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珊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两只手轻轻握住琼恩的右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想告诉你的是,守夜人的汉子也许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相信你。” “像班扬叔叔那样的人在长城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珊莎说:“其他的大部分人都是犯了罪后被送去的农奴、盗猎者或是□□犯,在穿上黑衣以前甚至没摸过真剑。在那里,你可能会成为身份最尴尬的一个,之前是贵族的军官会因为你的出身和年龄,或是仅仅因为他们私下觉得你自持身份而嘲笑你,而其他人则会因为你来自贵族的家庭而排挤你。与野人作战、保卫王国可能只是你生活极小的部分,其它大部分时间可能都会被你用来寻找自己在那支军队里的位置。” 看着琼恩脸上极力否认的表情,珊莎连忙又补充道:“不过这只是坏的可能,长城同时也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只要你能做的够好,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出身和年龄会成为阻碍。” “那我要怎么样才算做得好?”琼恩反握住珊莎的手,闷闷的说,刚刚珊莎的一番话激起了他关于未来的所有担忧和不安。虽然十四岁以前的生活称不上是称心如意,但需要解决的大部分问题都还在“已知”的范围内,可是今天珊莎的话却提醒了他,今天过去后,他将会与自己过去的一切彻底决裂,需要面对的每一件事都是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难题。 “和平民出身的守夜人在一起时,别让自己和他们显得太不同,”珊莎尽量用鼓励的语气说道:“忘了自己是个领主的儿子,少说多听多学,观察他们的言行,尽量了解他们的过去和他们想要什么,努力成为他们中的领导。别太担心贵族出身的军官们,只要你能完美的完成他们交给你的工作,他们的荣誉和骄傲就不会让他们太过为难你。” 琼恩看上去安慰了些,他用力朝珊莎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把礼物送给艾莉亚?” “你先过去吧,”珊莎站起身来:“母亲那边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在凯特琳叫她过去,与其说是叮嘱,倒不如说是不舍,想要赶在她离开以前,母女俩多说上几句话,听完了一通已经不知道被重复了多少遍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艾莉亚、别给艾德添乱的念叨以后,珊莎趁着晚宴开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去了藏书塔。这些天她已经和临冬城里几乎每一个人道过了别,但她知道,还有一个将要分开朋友在那里等着她。 “所以你明天就要和他们一起启程去长城吗?”珊莎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纸笔一边问道。 “嗯,我应该会在那呆上几天,”提利昂翻看着厚厚的古籍回答道:“不过回西境的路上会顺路去趟君临,到时候咱们再聚聚,一起聊聊长城上的事。” “那么到时候再见吧,”珊莎递过一个包裹,“这算是告别的礼物吧。” 提利昂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伸手解开了包裹,最上面放着两本只比成年人手掌略大的古籍抄本,看上面的书名,正是他正在看的两本关于龙的书,其中一本里面还夹着一枚珊莎用薄木片做成的书签。提利昂抽出书签,只见上面刻着一片翻腾的云海,在云海的中央,汇聚的云烟构成了一个卷鬃怒吼的狮头。 “我记得这两本书你还没有看完,”珊莎告诉他:“这两本是我之前写好的抄本,你带在路上应该会方便些。”珊莎这些天和提利昂相处下来,两人都觉得对方极投脾气,如今送的这两本书更是刚好打在点子上,提利昂惊喜之余也颇为感动。 包裹最下面还包着一件熊皮做的斗篷,看尺寸似乎是七八岁小孩的衣服。“这是我做的,”珊莎解释道:“去长城的路上很冷,你从南方带来的衣服应该不够。”那件斗篷是珊莎七岁那年跟着艾德去熊岛办事时梅姬送她的礼物,她还没穿过几次,这次提利昂要去长城做客,想到小说里他带来的衣物不够在北方御寒,索性翻出来连夜改了几针,又把原本缝在领口的骨雕冰原狼(现在已经挂在送给琼恩的匕首上了)拆掉改成两根系带,和两本书一并用来做了人情。虽然提利昂在外名声不好,但他们来往的事并没有人知道,再加上这件斗篷也没几人看见自己穿过,珊莎并不担心自己的举动会给他们招来什么闲话。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提利昂笑着把包裹包好放在身边:“这是我送的礼物。” 和送给提利昂的礼物一样,珊莎收到的是两本洛马斯的书,看着手上的礼物,珊莎不禁感慨她们还真是有缘,有了这层知己之情作为铺垫,日后拉拢提利昂时想必也会方便许多。 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晚宴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回屋以后珊莎又整理了一遍要带走的行李,衣服已经事先叠好放在箱子里,此时无需操心,她最在意的只有三样东西:艾莉亚的“缝衣针”,自己的“蛇信”(艾莉亚给那把拳刃起的名字),这两件武器被她用披风裹好藏在了两人的箱子里,顺便把艾莉亚的衣服整理了一遍,以防修女把衣服拿出来让她重装时发现“缝衣针”,那把短弓则因为太过显眼,依旧被她藏在了两个人的秘密基地里。另外就是一个有许多隔层的梳妆盒,里面除了梳子、发带和几件首饰之外,还藏着她或是自学或是在鲁温的指导下做出的药物和毒药(被伪装成了香粉和香水),珊莎想了一下,把这些年攒下的钱也连同盒子一起放在了箱子里。 第二天清晨,比来时又大了不少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临冬城,罗柏、凯特琳等人一直送到国王大道,等到班扬、琼恩一行取道向北,才停下来与众人告别。珊莎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着远去的人群和渐渐变小的临冬城,猛然发现最近罗柏对席恩似乎粘得更紧了,无论去哪都要拉着他一起,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而席恩虽然有点无奈,但通常也不会拒绝。 “看来,之前说的话对罗柏的刺激相当大啊,这样的话应该可以让他说定的计划行事了吧?”珊莎暗想。 为了防止她们在君临出事后,罗柏不顾诸侯的态度仓促起兵,离开前的几天,珊莎和罗柏在神木林练剑的机会,提前和他说了一遍小说中艾德在君临告诉过凯特琳的,该如何防御南来军队的部署。 “无论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珊莎又对罗柏重复了一遍:“只要能撑到我们回来,北境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自从九岁开始,珊莎在史塔克家的年轻一代中就称得上是一言九鼎,毕竟来自学士的夸奖和在艾德那得到的重视已经足以震住一众弟弟妹妹和两个只比她大两三岁的哥哥,以至于他们大部分时间如果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都会跑来找自己求助,至于席恩,自从罗柏十二岁以后,几乎一直都是罗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夫唱夫随嘛)。 “放心吧,”罗柏认真的点点头:“母亲和鲁温学士也在这里帮我呢。况且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让席恩去借他父亲的舰队帮忙。” “你确定他能做到吗?”珊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琢磨不透。 第 18 章 第18章 “放心吧”罗柏没有发现珊莎的异常:“只要是我说的,他就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珊莎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些舰队并不是属于他的啊。你可以信任席恩,但他父亲呢?” 罗柏脸上先是一红,旋即又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席恩的父亲还会再次起兵吗?可是还有他唯一的继承人” 珊莎一直盯着罗柏的眼睛,直到他不敢再说下去,这才缓缓的开了口:“席恩的确是他父亲的继承人,但并不是唯一的继承人。你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姐姐,而且在他来临冬城之后的两年,他的姐姐就已经当上了船长,至于现在,恐怕他的姐姐已经被父亲当成真正的继承人了。”仓促间南下和铁群岛偷袭对北境的危害太大,珊莎就是吓也要吓得罗柏不敢轻易出手。 罗柏似乎还想否认:“可是王国的律法规定,儿子的继承权排在女儿之前” “这只是顺位继承人还在世的情况下,但是如果他没有儿子呢?”珊莎步步紧逼:“你和席恩比我亲近的多,应该也能从他嘴里了解到巴隆的性格,比起一个不称心的儿子的死活,王冠对他的诱惑大的多,第二次叛乱只是时间问题。等到那时,你觉得他的哪个孩子会死得更快?是留在身边,有自己舰队护卫的女儿,还是早已被放弃的儿子?”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说:“你自然明白席恩和叛乱毫无关联,但只怕父亲和国王都不会这样想,那时如果父亲还在君临,他甚至有可能让你亲自动手。” 罗柏垂着眼睛点点头:“是儿子。” “就是这样的,”珊莎见自己的话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效果,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些:“如果你不得不与兰尼斯特家族为敌,至少也要等到冬天结束、席恩平安继位为止,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确保发兵南下时没有任何顾虑。” “我会的。”罗柏心事重重的答道。 其实珊莎对罗柏所说的话只有八成是实情,如何布防、暂缓对兰尼斯特家用兵这些自然没有假的,但对于巴隆造反后,自家“嫂子”的结局,珊莎则说的并不全是实话。如果巴隆真的再度起事,艾德固然有可能斩了席恩祭旗,但如果他念及九年的父子之情一时心软,也可能把他送去长城穿黑衣。在权力场上精通平衡术的劳勃则更不会轻易杀了这个珍贵的人质,如果到时他还在人世,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镇压了巴隆后,转而将席恩立为傀儡,随便按上个虚衔扣在君临,然后坐看铁群岛因为上层的权力真空陷入内乱,最终无暇进兵大陆。不过在珊莎刻意的引导下,罗柏显然没有想到这点,在对别人撒谎时,最实用的技巧之一就是先说出大段的实话,以此得到对方的信任,只把关键处改成假话。 由此一来,说出的谎话就由肥皂泡变成了皮球,虽然里面依旧是空心,但已经不至于一碰就破。珊莎就着帐篷一角桌上的蜡烛,一边翻着手上提利昂送的书,一边想着。至于如何处理席恩本人,她更期望九年的努力和与罗柏的关系能把临冬城之于席恩变成一个鹰巢城之于艾德和劳勃的存在,就算不能如此,也要让席恩尽可能的忠于罗柏(当然最好是忠于她)。 未来如果要出手争夺天下,海军的匮乏将会成为北境最大的短板,而以席恩的手段,率兵征战不成问题,但想要在铁群岛坐稳江山却基本没有可能。有需求就一定会有市场,如果能让他看见彻底融入史塔克家族的希望,然后适当给些甜头,不愁席恩不会认贼作父,自愿成为史塔克家在铁群岛的代言人,以便维护自己的利益。 只要能把操纵他这个傀儡的提线握在手里,珊莎也就相当于有了更多控制铁群岛的机会,虽然镇守白港的威曼一直想要重组舰队,但比起滑不溜手的威曼,年纪较轻、性格软弱的席恩显然更好摆布。而比起新近组建、毫无经验的舰队,海盗出身的铁舰队不仅战斗力更有保障,还可以在北境的支持下抢劫其它势力的财富,以此增加北境的财力。 帐篷外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珊莎也吹熄了蜡烛,合上书准备睡觉,因为明天就要进入颈泽地界,队伍停下来休整了一天,顺便补给物资。艾莉亚已经睡着了,娜梅莉亚也闭着眼睛趴在床边,离开临冬城时这只白狼就已经长得比其它小狼大了一圈,这让艾莉亚兴奋了好久,看着这一人一狼和睦的场面,珊莎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自己的决定。正常毛色的狼只有五只,而剩下这只与大多数差别太过明显的小狼无论是到了琼恩还是席恩手上,其他人都会把原因归结的他们的身份上去,而没拿到的那个则会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如果把白狼给了艾莉亚,那么原因则会自然而然的被解释为性别不同,但娜梅莉亚比其它小狼更大的体型又会让艾莉亚乐于接受这种不同。对她自己来说,身边没有小狼则可以减少她和南方人的不同,消除一些她与南方群体交往的障碍。 因为担心吵醒艾莉亚,珊莎上床时尽量放轻了动作,谁知她刚在床上躺下,就被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珊莎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这熊孩子刚才半天都是在装睡。 “珊莎,明天陪我和米凯去卡林湾骑马吧,我们要去看那三座废弃的高塔。”艾莉亚的眼睛照进来的火光被映得一闪一闪。 “进了颈泽以后再去好吗?”珊莎轻轻拍着艾莉亚的手背:“这两天你一直在队伍后面,要是父亲或者修女发现我也不见了,咱们恐怕就再也不能偷跑出去骑马了。” “那好吧,不过你要明天要继续给我讲赛里斯的故事。”艾莉亚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下来。 还在临冬城时,艾莉亚就喜欢跑去下人中间凑趣,跟着珊莎去了几回城外以后,又常和村里一群小孩打堆。对于艾莉亚的行为,珊莎一向是所有成人不让干的偶尔破例,艾德和凯特琳不让干的帮忙掩护,修女不让干的干脆不管,再加上她本人也觉得艾莉亚应该多认识些人,也能见见世面,因此对这些事历来举双手双脚支持。毕竟艾莉亚到处交朋友对她也并非没有好处,珊莎陪着她玩了几趟以后,在艾莉亚因为胆大敢玩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同时,她自己也靠着温和体贴的脾气、花样百出的游戏和一肚子的新奇故事成了下人心里值得效忠的主子,以及小孩们崇拜的大姐姐。 “珊莎”有时认为,与其说是收买人心,自己这样的举动倒不如说是心底对穿越以前,那种作为芸芸众生一员的生活仍旧觉得不舍。每次带着弟弟妹妹或是一群小孩玩的高兴时,珊莎都会生出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又做回了那个在亲戚中间最受小孩欢迎的二姨,而不是现在临冬城史塔克家的大小姐。 从临冬城一路走来,不同于珊莎和艾德紧张的心情,艾莉亚似乎把这次君临之行当成了一次旅游,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跟着珊莎坐在车上或者骑马走在队伍里,结果坚持了没两天就原形毕露,骑着马东跑西窜,一会冲进国王大道两边的原野或森林里跑上一阵,一会跑到队尾找人聊天。头几回珊莎还担心她会出事,不是把她紧紧看住就是自己陪着她出去,后来改成了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干脆彻底由着她去了。 第二天一早队伍还没动身时,艾莉亚就兴冲冲的拉着米凯跑出了营地,两人离开前,珊莎照例在艾莉亚那只自己缝的粗布挎包里放了些面包和奶酪,又嘱咐她把另外一份连同几枚铜星一起送给米凯。自从和米凯混熟了以后,珊莎就不时塞给他一些稀罕的水果或点心,托他在外面帮自己照顾艾莉亚,米凯也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从没让艾莉亚惹出过半点麻烦。 和修女一起吃过早饭以后,珊莎被艾德叫到了身边,一边在渐渐变窄的堤道上慢慢走着,一边听艾德给她讲颈泽中的黎德家族和灰水望。这已经成了他们南下路上的保留曲目,每到一处,只要劳勃不在,艾德就会抽出一天或半天时间,给她讲讲此处的风物和典故。随着队伍向南方缓缓行进,堤道向中间慢慢收拢变窄,平原和群山被他们甩在身后,带着南来湿气的暖风也逐渐取代了干爽的凉风。 珊莎规规矩矩的侧坐在马背上,随着艾德一路穿过荒废的要塞,伴随着人类的退出,大自然又一次占领了这片土地。小型的营房已经被掀去了木板、茅草铺成的房顶,余下几面断墙间的草窠里躲着野狗和狐狸,大一点的也变成了蝙蝠和蛇的乐园,藤蔓伸出纤细的手臂抱住了倒下的石墙,灌木和矮树让战时御敌的土山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山丘。 走出颈泽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因为道路难行,艾德没有了空闲再叫她或艾莉亚过去,而修女则一直坐在车上,于是珊莎也说到做到,陪着艾莉亚好好玩了几天。作为北境面积最大的湿地,颈泽的物产自然极为丰富,一路下来,珊莎接连遇见了不少之前只在书里读到过的动物和植物,其中也包括两束艾莉亚给她和艾德拎回来的毒吻花。就这样,等一行人踏上河间地相对坚实些的土地时,珊莎的抄写本和几本书里多了不少花瓣、树叶还有水鸟的羽毛,艾莉亚的胳膊上则还带着被毒吻花弄出的红点。 进入河间地以后,因为轮宫被卡住的次数少了许多,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日渐变快,没用多久就到了红宝石滩附近,打算沿着绿叉河南下,在三叉戟河的主流渡河。一天下午吃完晚饭后,瑟曦突然提出第二天要请珊莎和艾莉亚一起搭乘轮宫,珊莎自然欣然答应了下来,并答应将邀请转达给艾莉亚,艾德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快,不过也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天一早,珊莎梳洗完后换了条羊毛料的白裙子,裙子宽腰窄袖,裙角绣着一圈黄白两色的忍冬花,虽然不是她最好的衣服,但已经足以应付这种场合,枣红色的头发松松编成辫子,发梢用翠绿色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整个人看上去娴静但并不出挑。这次瑟曦请她们过去明显是为了在未来的儿媳面前耍耍威风,既然她成心想在她面前显摆,一来没必要抢了她的风头,二来就算真的要精心打扮,她们也未必比得过瑟曦和弥赛拉去,与其献丑,不如藏拙。 坐在客栈一楼的长凳上匆匆啃了两片面包和培根以后,珊莎和修女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河边,没走多远就在一片乱石滩上找到了正在给娜梅莉亚梳毛的艾莉亚,白狼一边被揪得连声惨叫,一边拼命挣扎,溅起的水花不一会就把艾莉亚露在皮衣外面的两只袖子打湿了半截。 “别折腾她了艾莉亚,”珊莎坐在一块大卵石上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那样也刷不干净,还是过几天给她洗个澡吧。” 听见她的声音,艾莉亚手下一松,小狼趁机跑到了一边,艾莉亚把梳子往腰带上一插,走到她身边坐下,两条腿向空中轻轻踢了两下,顺势搭在卵石边上。 “回去换身衣服吧,”珊莎摆弄着一片在颈泽捡到的龟甲,继续说道:“王后请我们一起搭乘轮宫,一会就得过去了。” “不要嘛,”艾莉亚攥着她的袖子摇晃着:“那里面连扇窗户也没有,有什么好玩的?一会我要和米凯去上游找红宝石,你也一起过来,到时候咱们在河边练剑,你接着教我们摔跤。等到中午,咱们就像在村子里那样去河里抓鱼,你还去浅滩上钓虾,我给你找死鱼当诱饵。” “那样不行啊,”珊莎摇摇头:“连父亲都没法拒绝王后。要不这样吧,你要是实在不想过去,就躲在车上别出来,我就和王后她们说你肚子疼,不能来了。”珊莎自然知道,艾莉亚不是不想去轮宫,而是想去骑马,不过因为担心向小说里那样和乔佛里起冲突,珊莎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如果艾莉亚答应跟她过去自然是万事大吉,要是她宁可和修女呆在车上,等会如果君临来的护卫到了,她还可以早点脱身回来陪她。 “那好吧,你先过去,我一会就回车里去,不过晚上我还要听你讲故事。”艾莉亚跳下卵石,转身去追不知钻到哪个芦苇丛里的娜梅莉亚去了。 回到客栈附近时,珊莎看见瑟曦正站在台阶上和人说话,见周围聚着的人太多,便没再往里挤,只是站在附近等着散场。不一会,人群渐渐散去,珊莎也打算回去,谁知瑟曦早就注意到了她,蓝礼三人刚一转身,就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王后陛下。”珊莎见她过来,连忙屈膝行礼。 “珊莎,”瑟曦牵起珊莎的手,笑得颇为亲热:“御前会议的重臣们派人来迎接我们,今天我们要和这几位爵爷商谈国事,咱们的约定恐怕得改天了,请代我向你的好妹妹致歉。” “没关系的,您请便。”珊莎也笑了笑,不过语气依然恭敬严肃:“还是国事要紧。” “那么咱们再会吧,乔佛里,或许你今天愿意陪陪我们这位贵客?”瑟曦叫来站在一边的儿子。 “母亲大人,那是我的荣幸。”乔佛里轻轻挽起珊莎的手,向营地外走去。 “好嘛,在这等着我呢。”珊莎无奈的想着,不过好在对她来讲,老的不在,只应付小的并不困难,而且如果她未来真的要嫁给乔佛里,多相处一会,摸清他的脾气总没有坏处。 “狗,留在营地里等我们回来。”乔佛里朝跟在身后的桑铎·克里冈一挥手:“咱们自己去玩如何?”见珊莎顺从的点点头,他又抽出佩剑,炫耀的朝她扬了扬:“你不用担心,我有这个,它叫‘狮牙’,如果谁敢伤害我的小姐,就会被它咬成碎片。” “这是一把勇士的剑,不出十年,我相信它的名字会与您的事迹一起,被诗人传遍七大王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传到狭海彼端的城邦。”珊莎低声笑着说。 “这个自然,”乔佛里得意的说,仿佛已经成了万人难敌的名将:“那么你今天想做点什么呢?” “自然是听从您的安排啦,我勇敢的王子。” “我们可以去骑马。”乔佛里兴奋的拉着她,要一起去叫人牵马,显然珊莎刚刚的几句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第 19 章 第19章 不多时,马僮就牵来了一匹身型高大的红马和珊莎常骑的那匹黑母马,乔佛里一把夺过缰绳,动作夸张的跳上了马背,珊莎则由马僮扶上了马。还没等她在马上坐稳,乔佛里就催马跑向了河沿,珊莎低声向马僮道了声谢后,脚跟轻轻一踢马腹,从从容容的跟了上去。 河边的土地大多是浸水的软泥,即使不沾水的地方土质也不算坚实,乔佛里的坐骑自身本就偏重,再加上主人赶的太紧,看似脚步如飞,实则不能跑出最快的速度。“骑术看着还可以,就是脑子不够用。”珊莎把马赶得稍稍快了几步,刚好和他落下一个马头,脑子里好奇的琢磨着,如果两人一对一动起手来,她能有几分胜算,现在的她已经能在摔跤时凭着技巧和战术扳倒同龄的男孩,剑法也不算太差,见到乔佛里带着真剑,不免有点手痒的想要比试一番。 两人顺着绿叉河南疯跑了半天,直到逛的饿了才寻着炊烟在一座庄园下了马,作为王子和他的女伴,自然没人敢怠慢他们,不一会,就有人端来了红酒、奶酪、精面做的面包和几条烤好的鳟鱼。乔佛里陡然没了管束,加之一路上被珊莎哄得舒舒服服,此时为了在她面前假装男子汉,一上桌就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着酒。 珊莎这段时间除了休息以外,可以说是人不离马,马不解鞍,两个月下来不仅骑术大涨,体力也增强了不少,跑了半天倒不觉得多累,只是饿得不轻,一会就吃完了半边烤鱼,因为担心乔佛里喝多了闹事,开始时喝了他倒的两杯酒之后便只喝了些清水。 吃饱喝足以后,两人重新上了马,依旧沿着河岸慢慢转悠,乔佛里一边走一边唱着一首讲述战争的歌,珊莎现在已经摸透了这位欧洲版“宝二爷”那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见他来献殷勤,索性也不推辞,他说一句自己就在旁边捧上一句。过了一会,乔佛里又嚷嚷着要去看古战场,想到艾莉亚留在营地里不至于被他们遇见,珊莎也放心的跟了过去,直到他们伴随着一种像是船桨碰撞发出的喀啦声穿过了一片树林。 那片橡树林的另一端是河岸边一处高地,岸上没有两人想象中的渔民和轻舟,坚实的泥地上,一对小孩正拿着两根扫帚把玩的起劲。珊莎吓了一跳,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既然事已至此,与其抱怨艾莉亚偷跑过来,倒不如趁着他们没有发现,赶紧把乔佛里带开免得出事。 “王子殿下,”珊莎笑着对乔佛里说,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咱们是坐下来休息一下,还是继续走?我可是很想再听听您父亲的故事,虽然他的传说遍布七大王国,可是我想您一定知道更多关于他勇气和智慧的事迹。” “等一下。”乔佛里不为所动,珊莎只好着急的等在一边,期望事态不会发展的太过严重。就在这时,米凯一棍劈在艾莉亚手上,艾莉亚大叫一声,扔下棍子想把扎在指节上的木刺吸出来。乔佛里在一边被逗得哈哈大笑,听见笑声,米凯也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愣在原地,艾莉亚抬头看清两人以后,惊喜的喊了一声就向珊莎走来,珊莎也跳下马迎了上去。 “这是你妹妹?”乔佛里看看满身灰土的艾莉亚,又看看珊莎。 珊莎点点头:“艾莉亚,快来给王子道歉,你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失礼了。”一边说,一边对着艾莉亚连使眼色,催她完事快走。 “我为刚刚的失礼请求您的原谅,王子殿下。”艾莉亚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走上来朝乔佛里行礼道歉。元宝小说 “我原谅你啦。”乔佛里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至于你,”他转向米凯:“小子,你又是谁?” “我叫米凯,王子殿下。”男孩低着头喃喃的说。 “我们是朋友,你别欺负他。”艾莉亚插嘴道。 “我问你是什么人。”乔佛里没有理会她。 “屠屠夫汉克的学徒”米凯的声音因为紧张变得断断续续。 “怎么?杀猪小弟也当起骑士来了?”乔佛里拔出剑:“把剑捡起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够不够格。”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弄清了对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学徒,乔佛里借着酒劲,变得彻底没了顾及。 珊莎一惊,脚下紧走几步,挡在艾莉亚和乔佛里中间,她并不确定今天自己能完全控制住形式,如果一会真的闹起来,死一个米凯算不了什么,但如果伤了乔佛里,史塔克家和瑟曦就算是结下了梁子,日后就算可以补救,也要花上大把的精力和时间。 “殿下,他不过是个杀猪的小子,不值得您为他弄脏自己的剑。”珊莎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 “也罢,既然我的未婚妻开口,我就饶你一回。”乔佛里左手挽着珊莎,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但右手依然握着剑。“不过把你的右手伸出来,”他慢慢举起“狮牙”:“我要给你做个记号,好让你记住自己刚打的是我未婚妻的妹妹。”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剑尖在米凯脸上划下一道血口。 “大人,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这么做的。”米凯被吓得一动不动。 “逼你用棍子打她?”珊莎像是要给乔佛里帮腔:“真不知道国王的队伍里怎么会混进你这样的败类,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在撒谎,当心你被赶走。”最后两个字她特意咬重了音调,暗示米凯快跑。 “住手!”艾莉亚从地上捡起棍子,但却因为中间隔着珊莎,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放心,我不会把他伤得太厉害。”乔佛里捏捏珊莎的手,一边自以为幽默的朝她眨眨眼,一边挥剑向米凯砍落。趁着他转头的功夫,米凯拔腿向树林里冲去,剑尖只划破了他肩头的皮肉,珊莎松了口气,左手在背后悄悄朝艾莉亚挥了挥,示意她也快走。 乔佛里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刚要甩开珊莎上马去追,谁知附近一丛矮树突然从中分开,一道白影闪到了两人跟前。珊莎来不及多想,一把把乔佛里推开两步,自己挡住扑来的白狼,今天只要乔佛里没事,闹得再大也只是史塔克家的家事,撑死了不过是惊动艾德,到时候并不难糊弄过去。 还没等珊莎觉出右臂上狼牙穿透羊毛刺入人体的钻疼,上身就已经被白狼的体重坠得撞在了泥地上,鼻腔里充满了狼毛中间尘土的气息,胸口和大腿上的衣服被狼爪划开了几道细长的裂痕。 “娜梅莉亚!”耳边传来艾莉亚被吓得变调的尖叫。“放开她,不然我要去告诉妈妈。”乔佛里的双脚飞快地退到自己的马旁,这才开口喊道。 娜梅莉亚此时也发现自己咬错了人,赶紧松开珊莎的右手跳到地上,大地被艾莉亚和乔佛里的马蹄跺的微微颤动,娜梅莉亚在两个主人中间犹豫了一会,也跟在艾莉亚身后,夹着尾巴钻进了树林,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空地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后背传来一阵钝痛,珊莎不禁回想起自己初中时和人打架时,被高出半个头的男孩踢倒在学校后门的砖地上,自从那次以后,她学会了一个道理----想和别人打架以前,先弄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赢。在原地躺了一会以后,珊莎用左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右手的袖子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珊莎忍着疼找到伤口,又从里面挤了几次血,狼牙上面如果沾了泥土或腐肉,这样可以减少感染的几率。因为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珊莎吹声口哨把马叫到了身边,一连摔倒了两次才扶着马腿勉强站起来,背上和腿上已经不再像最初那么疼了,但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气,珊莎把左脚放进马镫,试了几回也没能爬上马背。这时,她瞥见了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树墩,于是从地上捡起缰绳缠在手上,把马牵到旁边,踩着树墩上了马。 坐在马鞍上稳住身子后,珊莎回忆着来时的方向,摇摇晃晃的把马往树林里赶去,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她得赶紧赶到有人的地方。刚走出树林,迎面的旷野上便出现了一队打着火把的士兵,珊莎身上虽然沾了一身泥土和草屑,但好在一人一马的体积并不算小,一走到附近便有人看见了她,队伍分出两人来到了近前,珊莎认出他们是埃林和鲍里斯。 “珊莎小姐,”埃林显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老爷手下的人都在找您和艾莉亚小姐,王后的人也在附近,请问她和您在一起吗?” “没有,”珊莎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对了,乔佛里王子怎么样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出来找我们的?” 说话间,大队的士兵已经赶了上来,埃林让其中一人去营地回报艾德,另一人过来牵着珊莎的马。“我们出来已经有一会了,”他向珊莎解释道:“下午王子独自从外面回来,说您和艾莉亚小姐在河边被一个屠夫的学徒拦住了,他先是用棍子打了艾莉亚小姐,又让她的狼咬了您。他说他救下你们以后,因为您晕倒了,他只好先回来叫人,他还说他把他的佩剑留在了您身边,那样如果路过的人看见王子的剑,就不会来伤害您。王后担心他受伤,所以让他留在营地里,然后派了自己的人出来找你们。” 珊莎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想不到这小子还挺能编”,脸上却依旧平静如初:“我们先回去,一切等见到父亲再说。对了,能不能麻烦您派一个人去树林那边的空地,把王子的剑带回去给他。”乔佛里和瑟曦听上去不像是被激怒的样子,艾莉亚把娜梅莉亚赶走之后应该也会回去,不至于像小说里那样在野外躲上几天。想到这,珊莎稍稍放下了心,索性好人做到底,顺手把乔佛里那把被他当成宝贝一样的“狮牙”给他送回手里。 还没走进营地,迎面就遇见了匆匆赶来的艾德,御前首相紧锁着眉头,鬓边残雪一样的几缕白发让他看上去比三十五岁的年纪苍老了不少,珊莎看得有些内疚,刚被鲍里斯扶着从马上下来,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艾德面前。 “珊莎,你的手怎么了?”看见珊莎的右手像断了一样垂在身侧,艾德的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 “问题不大,一会找附近的学士处理一下就好,”珊莎试着转移话题:“艾莉亚回来了吗?” “还没有,”艾德回答:“你先回客栈,一找到她我就会告诉你的。” 娜梅莉亚的犬牙在小臂上留下了四个血洞,从戴瑞家请来的学士看过后说没有伤筋动骨,但以后会留下伤疤,修女站在一边看得连连抱怨,说她们不该把那种危险的动物养在身边,珍妮吓得躲在屋角不敢去看。学士用羊肠线缝上了伤口,又在周围小些的伤口上敷上了荨麻膏和面包霉,等他缠好绷带以后,艾德走了进来。 “师傅,等完事以后能不能让我们父女单独聊聊?”他问道。 “好的大人,已经结束了。珊莎小姐,这是安眠酒,如果睡觉时觉得太疼的话,就服用一些。”学士说着退了出去。 “有劳您了。”珊莎点点头。 学士出去以后,艾德有点尴尬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两眼盯着珊莎的右手,半响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问她还疼不疼。 “好多了,”珊莎点点头,用左手轻轻握住艾德的手:“对不起父亲,”她有些口不对心的说,但看起来却是一副充满歉意的样子,“我不该让艾莉亚一个人出去。” “这不怪你,”艾德苦笑着,轻轻搂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珊莎猛然发现,自从自己七岁以后,两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亲昵的举动,“如果你真的想阻止,只会适得其反,艾莉亚身上有股特别的野性,我父亲说这是由于史塔克家族的‘奔狼之血’。我的妹妹莱安娜有那么一点,我哥哥布兰登则更多,结果两人都英年早逝。”珊莎看不见艾德的表情,但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而克制的哀伤。 “艾莉亚常常让我想起莱安娜,她们甚至长得都有几分神似。”这已经不是艾德第一次和她提起自己那些死去的亲人。 珊莎依然没有说话,这是她从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多听、少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别人口中弄到尽可能多的信息。“我父亲没能保护好莱安娜,”艾德见珊莎在听,便继续说道:“我想我也同样没能保护好艾莉亚,对你们而言,我应该算不上是个好父亲,就算是对国王和国家而言,我也算不上是个好的御前首相。” “怎么会呢?我和艾莉亚都很爱您,她已经不知对我说过多少次想要成为您那样的人,有时她会有些冲动,但过后总能理解您的决定。”珊莎靠在艾德肩上,声音中带着点安慰的意味:“国王也很信任您,所以他才在自己不能解决一些问题时把它们交给您。” “谢谢你,珊莎。”艾德拍拍她的肩膀,修剪整齐的胡须摩擦着她的额角:“凛冬将至,艰苦而残酷的时代即将来临,在我所有的孩子里,你最让我放心。”顿了一下,他又开口道:“艾莉亚还小,有时会有些任性,但你必须明白,我们即将去往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城市,那有太多敌人想置我们于死地。国王曾经是我的挚友,但如今我已经有些认不出他了,今天上午,我们收到了瓦里斯伯爵从君临送来的信,信上说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嫁给了一个多斯拉克人的卡奥,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与国王和坦格利安的仇恨毫无关系,可是他却想要派人杀她。” “但您没有答应他?”珊莎有意哄他多说。 “我没有。”艾德承认。“我们为这事吵了一架,还有兰尼斯特家族,国王对他们的信任实在有些过头,而御前会议中也没有我们的朋友算了小学士,不要再乱想这些事了,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等他们找到艾莉亚和她的狼以后,这件事就算是有了个交代。” 第 20 章 第20章 不知是因为古人的医学水平太次,还是因为珊莎只抿了一口剂量不足,那杯安眠酒并没有让她睡的有多安稳,等到她和艾德被叫醒时,珊莎依旧被右手上的伤口折腾的睡不着觉。 来君临以前,虽然珊莎磨破了嘴皮也只劝得艾德带上了一百名亲兵,但相对于小说里仅有现在一半人数的侍卫,这多出的五十人也让找人的工作变得迅速了许多,当天半夜,乔里就在一间农舍的树篱下找到了打算躺在那里睡上一夜的艾莉亚。 乔佛里因为没有受伤,还趁机逞了回英雄(至少他自以为是这样的),加之那把宝贝的佩剑又回到了手里,并没有像小说里那样让艾莉亚和米凯分谤,只是把黑锅扣到了米凯一个人头上。瑟曦见儿子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便也没有凤颜大怒,甚至让桑铎带了三十来人帮他们一起出去找人,这也让她们幸运的没有遇见三堂会审的场面,只是被维扬带到了艾德屋里,准备三个人私下解决。 因为正值盛夏,卧室里没有生火,唯一的光源来自床头方桌上一支烧掉一半的蜡烛,她们的父亲穿着亚麻衬衣和马裤坐在床上,珊莎坐在壁炉边的长凳上,不时抬起手摁在炉额上,沿着上面的纹路缓缓滑动。 “大人,”门外传来乔里的声音:“艾莉亚小姐带来了。” 大门在艾莉亚身后轻轻关上,女孩身上的灰尘和泥土比下午珊莎见到她时又多了不少,消瘦的小脸在黑暗中看上去像个年幼的幽灵。“对不起,我”艾莉亚细声细气的说,一双灰眸尽力躲避着艾德和珊莎的目光。 “你的小狼没和你在一起吗?”艾德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艾莉亚咬了下嘴唇:“她没有跟我一起离开,我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王子说那个屠夫的学徒和你在河边打架,有这回事吗?”艾德继续问道。 “没有。”艾莉亚肯定的回答:“明明是他先动的手,珊莎可以作证。”她抬头看向珊莎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信任和依赖。 “她说的都是真的,”珊莎点点头:“但只怕无论是国王还是王后都不会相信。” 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家人,珊莎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艾德,只是在他问起关于小狼的问题时帮忙把艾莉亚的几句谎话圆了过去。 没多久,艾德就向两姐妹问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嘱咐了几句不许到处乱说,这才放两人回了房间。艾莉亚拉着珊莎的袖子,跟在后面小步挪回了两人的卧室,珊莎刚把门关上,就听见身后艾莉亚干涩、稚嫩的抽泣声,离开时忘记熄灭的烛火将她脸上的泪痕映得闪闪发亮。 “怎么了艾莉亚,你受伤了吗?”珊莎急切的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艾莉亚抽动着瘦瘦的肩膀:“我本来只是想好好练剑的,就像和你一起时那样我只叫娜梅莉亚拦住他,好让米凯逃走没有让她咬你我我不该从营地里偷跑出来。” 珊莎用左手搂着艾莉亚的肩头,任由她伏在自己胸口哭着,直到她逐渐平静下来才柔声告诉她:“没事的,艾莉亚,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生过你的气,你、我还有父亲都知道那是王子的错。”艾莉亚因为刚刚哭的太厉害,现在正一抽一抽的打着嗝,珊莎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继续用刚刚柔和的声调念叨着:“你不用害怕,娜梅莉亚没有把我咬的太严重,学士说过几个月就好了,这不怪她,她还太小了,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气。” “真的吗?”艾莉亚惊喜的抬头看向她,不想动作太快,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珊莎的下巴上。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珊莎揉着下巴说道:“倒是你刚刚这一下,差点把我的下巴给撞碎了。”一边做了个一脸痛苦的鬼脸。 “对不起,”艾莉亚咬着嘴唇,一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进来时听见有人说娜梅莉亚咬断了你的一只胳膊,还有人说你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眼看就要断气了。”看见珊莎脸上不太好看的表情,又连忙补充道:“当然,后一种我是一点也不信的。” “好吧,”珊莎点点头:“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了,咱们就要开始办正事了。” “什么事?”看着珊莎一本正经的模样,艾莉亚觉得有点紧张。 “首先,”珊莎没有理会艾莉亚的反应,自顾自的走到屋角,有点费力的用左手提起一个装满水的陶罐:“你需要把身上的土洗干净再上床睡觉。”艾莉亚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讨好的笑着帮她一起把水倒进了一边木架上的脸盆里。 “之后,我想知道两件事。”珊莎看似随意的问道:“你上午在不在营地里?还有,娜梅莉亚真的是自己跑掉的吗?” “我”艾莉亚又咬起了嘴唇,一脸心虚的看着她:“我确实从早上开始就和米凯去了河边,娜梅莉亚也是我放走的我我担心你会让父亲惩罚她”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又要哭出来了一样,不过最后还是努力忍了下来。 “你没有错,”珊莎说:“只是在我这里你用不着说谎,我一辈子都不会出卖你,而且只有知道了实情,我才会有办法帮你。” “谢谢你,”珊莎感觉到艾莉亚从背后抱住了她,头顶的碎发扫在她的后颈。“我和乔里丢了好多石头才赶走她,”她闷闷的说:“我森林里有听见好多狼在叫,乔里也说那里有很多猎物,我告诉她说她自由了,让她去加入那些狼群,去追捕野鹿,可是她不肯走,我只好说我不要她了,可是她还跟着我,最后我们才不得不丢石头赶她。我打中她两次,她边哀嚎边看着我,我觉得好羞耻,但这样做是正确的对不对?” “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珊莎亲亲她的额头。“除了对彼此以外,我们都会常常遇见需要说谎的情况,有时候谎言比真相更能保护你和你爱的人。” 珊莎就着盆里的水打湿了一条手巾,废了好大劲才把艾莉亚身上腿上的土擦掉,心里暗自感慨,头天晚上自己把她的两条小辫盘起来压在帽兜底下的决定是何等英明。等艾莉亚换好睡衣,珊莎顺手把她脱下来的那身皮制的骑装用干布擦了擦,至于里面的衬衣和裤子,只好先搭在一边的椅背上,等到明天让侍女拿去洗好。珊莎又看看自己身上,出门前披上的一件披肩已经有半边沾上了灰土,只好也一起放了上去。 “珊莎,”珊莎刚要躺下,就听见艾莉亚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有点饿,我吃了点下午找到的野莓,但没别的东西吃。” “先上床去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珊莎拍拍她的小脑袋 珊莎从厨房拿来了两个深褐色的咸脆饼,两人把毯子盖在腿上,一遍慢慢啃着一边小声说着话。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王子吗?”艾莉亚有点含糊不清的问。 “不怎么喜欢,不过还没到放狼去咬他的地步。”珊莎坏笑着回答。 “我是认真的,”艾莉亚有点着急。“你能不能让爸爸不要把你嫁给他?他总是听你的。” “那我要嫁给谁呢?”珊莎有意逗她,轻轻拨弄着艾莉亚的头发,故意不紧不慢的问她。“啊,对了,我最近听说茉丹修女被你气的正打算甩手不干了,难道你想让我接她的班?”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亚看起来真的急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就是个只会撒谎和仗势欺人的蠢蛋?反正我不喜欢王后,不喜欢那个讨厌的王子,更不愿意你嫁给他。” “怎么会看不出来?”珊莎小心的帮艾莉亚擦擦脸上的面包渣。“只是保持这桩婚约对我们三个家族都有好处,未来的国王和兰尼斯特家的外孙需要一个强大的岳父作为盟友,而父亲也需要一个在南方可以说的上话的女婿,至于我嘛,成为王后可以让我变得更强大,说不定你也可以像詹姆一样当上御林铁卫的队长呢。” “我不管。”艾莉亚依旧没有松口,不过明显已经困的撑不下去了,迷迷糊糊的念叨完以后,没多久就靠在珊莎肩上点起了头。 第二天临近正午,珊莎和艾德在营地附近遇见了找人回来的桑铎,“首相大人,没看到您小女儿。”他嘶哑着嗓子对艾德说:“但我们找到了她的小宠物,总算也没白费功夫。”说着顺手把马上一样用斗篷包着的东西扫到他们面前,艾德弯腰解开斗篷,两人看到的是米凯那张还残留着几分稚气的圆脸,只是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桑铎似乎是直接活劈了他。 “你骑马追杀他。”艾德盯着他说。 “还不是因为他爱跑,”桑铎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他也盯着艾德,故意得意的朝他笑笑:“只可惜跑得不够快。” “父亲,”桑铎走后,珊莎低声对艾德说道:“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艾莉亚?她已经很难过了。” “当然可以。”艾德疲惫的回答:“这只是开始,等到了君临,只怕这样的挑衅还会再找上门来吧?” 第 21 章 第21章 载着史塔克家女眷的四轮马车紧跟着国王的轮宫,慢悠悠的爬上了伊耿高丘,穿过红堡的青铜大门,城堡的庭院里充斥着嘈杂的人声,但比起城里也已经肃静了不少。与之前相比,旅途的最后两个星期进行的还算是顺利,不过珊莎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关于米凯被杀的消息,不知是谁在第二天就添油加醋的把它告诉了艾莉亚,这也让艾莉亚在当天晚上蒙着被子哭了一夜以后彻底蔫了下来,珊莎一连哄了一个星期才有点精神。艾德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去首相塔休息,当两人爬上旋转楼梯时,乔里告诉她们说他要去参加御前会议,晚上才能回来。 “我不喜欢这里。”房门一关上,艾莉亚就这样告诉珊莎,就像在临冬城时一样,她们被安排在同一间卧室。 “我也是,”珊莎在屋里巡视着,这间卧室比临冬城的房间小些,但住下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咱们估计还要在这再住一段时间,毕竟父亲看上去没有让咱们先回北境的意思。”“可我还是想回家。”艾莉亚闷闷的扑在床上,扑哧一声陷进软软的羽毛床垫里。因为南方的夏天太热,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只铺了亚麻床单和两床薄薄的毯子,墨绿色的幔帐看上去也比北方轻薄些,被分成两边挂在床柱上的铜钩上。 “珊莎,你教我爬墙吧,”艾莉亚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就像你教会布兰那样。” “为什么要学那个?”珊莎从浅红色的砂石阳台上回过头来,她已经在整间屋子里逛了一圈,但并没有在这间精致的闺房里发现任何和密道或是窃听有关的线索,多疑如梅葛,自然不会轻易放松对首相住处的监视,她最好抓紧时间找到红堡里的那些密道,并尽可能的利用起来。 “因为我想回家,”她们的行李已经运到了红堡,下人开始把一个个巨大的箱子搬进卧室,艾莉亚来到阳台上,和珊莎并肩坐在一张窄窄的石凳上。“我不愿意见到那些人,他们任“猎狗”杀了米凯,可是却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件事我只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艾莉亚回手把通往卧室的帘子拉上,把其他人彻底隔开,然后才附在珊莎耳边,悄悄说道:“我从在三叉戟河就开始计划这件事,等你教会了我爬墙,咱们就穿上黑衣,还有暖和的靴子和斗篷,从这个阳台爬下去。咱们头一天下午去厨房弄点吃的,我带上“缝衣针”,你带上“蛇信”,先去三叉戟河下游的森林里找到娜梅莉亚,然后就一起回临冬城。或者咱们也可以走得更远,比如去找琼恩,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长城看看吗?” “这个恐怕需要些时间,至少也要等到我的手恢复原状以后,”珊莎摇摇头:“而且咱们还要确保不被父亲发现,不如这样吧,我从现在开始教你爬墙,但你也要尽量学会适应在君临的生活,试着找到些这里的乐趣。你可以答应我吗?” “当然可以。”艾莉亚用力点点头。下人们搬完了行李,现在已经离开了房间,两人回到屋里,打开码在一边的几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了床上。衣服和鞋袜连同两把武器依然锁在床尾的衣箱里,两人带来的几本游记和诗集摆在墙边的搁板架上,珊莎的梳妆盒上了锁,摆在铜镜旁边,另一只小皮箱则被锁好后放在了床边靠墙的方桌上,那是艾莉亚的“百宝箱”,里面装着草编的虾笼、缝衣针敲出的鱼钩、打鸟的弹弓、捉兔子的板机,和其它她们从村子里或是下人手上弄来的玩意。 收拾好东西以后,艾莉亚百无聊赖的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俯视着红堡的花园,珊莎则开始准备起了两个包袱,她在每包里面放上了几包梳妆盒里的药粉,又把带来的钱和几件平时不常戴的首饰分成两份包了进去,最后把它们藏进了衣箱的最底层,放在“缝衣针”和“蛇信”旁边。刚刚艾莉亚的话提醒了她,如果最后他们真的和瑟曦撕破脸皮,做好跑路的准备总没有坏处。 艾德比想象中更早的回到了首相塔,脸上带着对御前会议的不满,一路大步走进了书房。因为对红堡的地形不熟,再加上一时摸不清派席尔的底细,珊莎如今既没法到处闲逛,又不方便去藏书室看书,只好带着艾莉亚坐在花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乘凉,一边做着修女给两人规定的针线活一边讲故事。 “爸爸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艾莉亚小声说。珊莎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现在的御前会议里有许多人和他的意见不和,这次应该是因为国王要举办比武大会。” “临冬城好像没有举办过比武大会,”艾莉亚伸了个懒腰,“爸爸不喜欢这些吗?”“父亲可能觉得这样有些太过铺张,毕竟现在的朝廷,或者说是王室因为国王的原因已经负债累累,但我想他应该没有办法说服国王。”珊莎也放下手上的活计。 来到君临的头几天过得很平静,珊莎也逐渐熟悉了红堡的地形和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直到第五天的夜里,还没睡熟的珊莎听见了一阵既像人又像动物的嘶吼。开始时珊莎只当是自己做了噩梦,可就在她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觉时,那阵吼声却并没有停止,仿佛发出声音的动物或是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紧接着身边又传来了布料和皮肤摩擦的沙沙声,羽毛床垫的一边猛然陷了下去。 珊莎惊恐的睁开眼睛,一边尽可能安静的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抬手想要叫醒睡在身边的艾莉亚,谁知刚一转头,就又被吓了一跳。在她旁边,艾莉亚身上的毯子已经被踢开了半边,剩下的部分因为之前剧烈的活动,被凌乱缠在女孩的上身和手臂上,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珊莎看见艾莉亚正像和人打架一样挥舞着手脚,嘴里不时发出自己刚刚听见的嘶吼声。 她小心翼翼的挪到床边,慢慢的下了床,光着脚站在草席上,紧张的盯着艾莉亚,现在的她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害怕,看起来仿佛是变成了某种正在猎食的动物。 等等,动物?珊莎定了定神,绕到大床的另外一边,仔细打量着艾莉亚的动作,并在努力脑海里拼凑着娜梅莉亚扑向猎物时的样子。渐渐的,面前发疯一样的女孩和记忆中的母狼有了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声音,珊莎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在小说中,艾莉亚作为易形者最早控制的生物就是与她关系密切,而且性格相似的冰原狼娜梅莉亚,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她的天赋应该是初次显露。珊莎自己不是易形者,因此并不了解他们进入、控制动物的具体过程,也不清楚他们的第一次融合最多能持续多久,只能站在一边等着艾莉亚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道琼恩和布兰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天赋。”珊莎心想,以她对易形者的了解,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基本的指导,以后如果有机会和塞外的野人们打交道,她最好抽时间见见瓦拉米尔。这位“六形人”可能是目前最强大的易形者,由他来帮助三个人增强自己的易形能力可以说是再适合不过。 艾莉亚与冰原狼的第一次融合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她停下动作以后,口中传出的低吟又变回了九岁女孩的声音,因为担心会在可能出现的第二次融合中打扰艾莉亚,珊莎轻手轻脚的套上鞋子,拾起床尾的衣服叠成枕头,躺在壁炉前的长凳上过了一夜。 天空才刚刚有些发白,珊莎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起来。“珊莎,你怎么睡在这?”艾莉亚好奇的问,拉过辫梢轻轻扫着珊莎的鼻子。 “这得问你,”珊莎坐起身来。“和我说说,你昨晚梦到什么了?” “狼,”艾莉亚显然对于珊莎知道自己的梦境感到有些诧异:“很大一群狼,而且我也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我们一起在森林里袭击了一群野鹿,那片森林看起来很熟悉,好像是咱们之前去过的,河间地的森林。”艾莉亚顿了一下,咬了下嘴唇,又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们吃了它们的肉和血,又一起在溪谷中的洞穴里睡觉我现在还能记起鹿血在我嘴里的味道,而且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是梦像像是我真的变成了一只狼。” “也许那就是真的呢?”珊莎的话加重了艾莉亚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她拉着艾莉亚坐在床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人被人叫做易形者?” “是那种可以把自己变成动物的人吗?”艾莉亚问道。 “也许你对易形者还有些误解,”珊莎摇摇头:“事实上他们并不能转变自己的外表,但是可以通过侵入动物的意识来控制它们的行为,只有信奉旧神的北方人和野人才可能拥有这种天赋,而在他们中间,一千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是天生的易形者。” “所以我也是易形者吗?”艾莉亚紧张的攥着珊莎的手。“这听起来就像是我是个怪物一样。” “你是的,”珊莎点点头:“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诸神在创造每个人时都给了他们不同的天赋,只不过你的天赋比较少见罢了,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即使与同伴不一样也不应该成为被抹杀的理由。” 听了珊莎的话,艾莉亚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期待:“如果是的话,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她问珊莎。 这句话一下问住了珊莎,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中,艾莉亚可以读书、可以习武,如果她的能力足够,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在她身边出将入相,但偏偏没有她该如何对待自己易形的天赋。在小说中,她所了解的,史塔克家族之外易形者只有瓦拉米尔,但他那种专职向周围村民勒索保护费的生活方式明显不适合艾莉亚。最后,她只好告诉了她一个最模糊的答案:“你只需要像之前那样生活就可以,但最好不要忽视你的天赋,试着练习它,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等到艾莉亚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天赋以后,珊莎开始频繁的带着她出入红堡的花园和阁楼,把水果和厨房里偷来的鱼头喂给那里的鹿和猫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与它们建立感情,以便艾莉亚日后与它们练习易形的技巧。 她也把自己所知道的,不同动物的特性通通告诉了她:狗十分依赖且信任人类,是最容易建立联系的动物;相对于狗,与狼建立联系较为困难,人类甚至无法驯服它们;与鸟建立联系需要强大的自制力和警惕性,因为这种联系极具诱惑力,很快会让人失去与地面事物的联系,只想飞翔;猫是残酷自负的野兽,难以控制,只可强迫;而鹿则过于软弱,长时间侵入它们的意识,勇士也会变懦夫。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早晨,艾莉亚告诉珊莎,她又一次做了狼梦,但这次她已经可以不时控制那只狼的行为。“我在湖边喝水时看见了那只狼的倒影,”她激动的说:“她是娜梅莉亚!” 第 22 章 第22章 木剑相交,“托”的一声弹向一边,珊莎尽力用左手稳住剑柄,趁着艾莉亚转到背后去刺西利欧腿弯的机会,侧身闪过右手刺来的一剑,剑尖指向他的脖子。眼看两人就要赢下这场比试,谁知西利欧轻轻一提膝盖,靴尖刚好撞上珊莎左手的麻筋,艾莉亚的剑已经刺出一半,没了中途变招的可能,此时目标突然变了位置,自然是刺了个空。珊莎手上拿捏不稳,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眼见艾莉亚也没能得手,珊莎强忍住左手的酸麻,趁着西利欧右脚刚刚落地,左腿向里一缩,随即向着他下盘侧踢一脚,想要趁着他躲避的功夫给艾莉亚创造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西利欧满意的点点头,下手却丝毫没有放水,手腕向下一翻,包着铅芯的木剑像是守候猎物的毒蛇一样从手中探出,珊莎这一脚刚好自己把目标送了上去,木剑准确的在踝骨上一点,脚上的力气顿时消了大半,西利欧剑沉力大,这让珊莎并不怀疑,如果他手里拿着真剑,这一剑足以废了自己一条腿。珊莎脚下不稳,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终于没让自己倒下,那边厢艾莉亚已经趁着西利欧对付珊莎的机会闪到了另一边,向前猛窜两步,举剑要去刺他左胸,西利欧轻轻让过木剑,反手一剑刺上了艾莉亚的胸口。 艾莉亚“嘶嘶”倒抽着凉气,一手倒提着木剑,一手在胸口胡乱揉着,珊莎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木剑夹在腋下,小心的挽起袖子整理右手上的绷带,幸好伤口恢复的不错,没有在刚刚的运动中裂开,否则她还要花上些时间为派席尔(瑟曦提出让他定期来检查她的伤口,直到恢复)那边想个说辞。 “你们太慢了。”西利欧挥了挥那双细长的胳膊:“知道吗,这样的速度已经足够对手杀死你们好几次了。” 珊莎安静的点点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西利欧动手,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年龄和她手上的伤口,他显然尽力收敛了训练的强度,但仅是这样也足以让珊莎明白,此人的“舞蹈课”的严格程度,远非在临冬城时那种不温不火的练习可比。 在君临安定下来以后,珊莎就一直在考虑给两人找剑术师父的问题,事实上她最先考虑到的并不是小说中教导过艾莉亚“水之舞”的西利欧,而是与她们没有太多交集的巴利斯坦。毕竟西利欧这类“舞者”们所学的剑术虽然轻巧灵动,但却更适合暗杀和自卫而非与人交战,且不说那一系列小巧腾挪的功夫到了战场根本没有机会使出,单是轻薄的细剑就已经奈何不了西方人所穿的板甲。送给艾莉亚“缝衣针”只是因为细剑更加方便携带,珊莎并不准备让她以此作为武器。元宝小说 为了请来巴利斯坦做老师,珊莎特意趁着艾德心情不错时向他提起了自己的想法,艾德听后并没有立即答应或是拒绝,对此珊莎也不着急,只是等着他考虑了两天,谁知第三天下午,艾德从会议室回来以后,却告诉她巴利斯坦没有答应做艾莉亚的老师。珊莎对这个结果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并不觉得奇怪,巴利斯坦虽然剑术精湛,但作风却偏向保守,教小女孩练剑这种工作在他眼里大概与胡闹无异。不过艾德还是帮她找到了其他的人选,几天后,西利欧成了两人的老师,对此珊莎开始时还有些失望,但上过几节“舞蹈课”后却开始暗自庆幸能请到西利欧出山。作为老师,西利欧可以交给她们的不仅是水舞,同时还有一种观察、思考的方式,连着学了几天以后,珊莎看出艾莉亚从中受益匪浅,她可以肯定,如果请来的是巴利斯坦,这对同样固执的师徒恐怕会让艾莉亚学到的东西大打折扣。 比起“舞蹈课”,更让珊莎担心的还是艾德的一系列活动,尽管进城当天培提尔没有像小说里一样,误导他和凯特琳得出“提利昂想要谋杀布兰”的结论,但布兰遇刺、提利昂被捕都是无法预测的事件。艾德人还没出临冬城,明言凶手是瑟曦的密信就寄到了城里,要说培提尔没有把握让他和瑟曦甚至是整个兰尼斯特家结仇,这话也只能拿去骗骗小孩了。也许正是因为培提尔自从她们进入君临以来不断的“努力”,还没等把首相的位置坐热,艾德就开始调查起了琼恩艾林的死因。几天前去派席尔那里换药时,珊莎刚好和他迎面遇上,等两人回到首相塔,艾德手上多了本厚重的大书,借着窗□□进的阳光,珊莎可以清楚的看见封面上的书名:《七国主要贵族之世家谱系与历史》。 昨天艾德下朝回来,先是闷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书,天色将暗时又往钢铁街跑了一趟,结果当天晚饭时,珊莎发现他脸上的疑虑不增反减。到现在为止,艾德已经把琼恩所有留在君临的手下都陆续见了一遍,刚刚又见过了詹德利,但一时半会还没有把琼恩的活动与乔佛里三人的身世扯上关系。对此珊莎倒是颇为庆幸,依着艾德的脾气,一旦得知乔佛里兄妹并非劳勃所出,多半会像小说里一样在告诉他以前,先对瑟曦摊牌,因此艾德晚一天知道琼恩被杀的“真相”,三人在君临的安全就能多一分保障。 对珊莎而言,如何将艾德的注意引向培提尔和莱莎那边成了摆在她面前的另一个难题,这起凶案的处理实在太符合培提尔出手的一贯风格,虽然可以给自己的长期发展带来好处,但短期内的利害却通通与己无关,因而在事成之后可以在官场继续蛰伏下去,等待下一次乘风而动的时机。而在来君临的路上,劳勃透露出的,想让詹姆接任东境守护的想法更是让兰尼斯特家在艾德心中成了琼恩被杀一事的直接受益人,从而有了更大的嫌疑。 随着比武大会的临近,城中的治安也变得每况愈下,参赛的人群像是见血的苍蝇一样,没日没夜的在客栈、酒馆、街道和妓院盘旋着。王宫和雕梁画栋的私宅中住进了想要绕过哥哥,自己另立门户的豪门幼子;家底雄厚有产骑士包下了客栈的上房,吩咐侍从跑去楼下打酒叫菜;简陋的客栈和跳蚤窝的墙角睡着渴望复制邓肯的奇遇,借着比武一步登天的流浪骑士;无地的农民和四处游荡的流民们除了胆量以外只有一身力气,孤注一掷的想要靠着团体比武或是射箭的名次在军中混个出身。除此之外,每个骑士身后又至少跟来了两个自由骑手、三个工匠、六个大兵、一打生意人、两打□□,外加没数的小偷。 除了设法满足杰诺斯·史林特扩招都城守备队的要求以外,为这场奢侈的盛会筹钱也成了艾德不得不考虑的重任。实际上,比武大会所需的奖金和经费远远低于朝廷实际花掉的钱数,虽然御前会议上的诸人皆是非富即贵,没人伸手设卡,但各个关节上的要员和小吏们却是不约而同,人人两袖金风。如此你抽三分,我取一成,最终结出的账目直接翻了个跟斗,所幸朝廷靠着培提尔的手段,终于东挪西借的凑齐了这笔巨款。 因为不满劳勃在国库空虚时仍旧如此铺张,艾德对于大会的诸般事宜都是敷衍了事,亲自下达并严格执行的决定只有一项:在听过杰诺斯描述的,君临城中的治安后,严禁珊莎在大会结束以前带着艾莉亚去河边闲逛。 艾德这道禁令一下,珊莎只好将三人的“舞蹈课”由河边的沙地搬回了小厅,顺便招来了修女好一顿埋怨。因为没法随便出门,珊莎索性在红堡里天南地北的溜达了起来,以此来打发自己的“课余时间”。 提利昂在比武大会开始的三天前回到了君临,当他走下藏着龙骨的地窖时,珊莎正借着火把的亮光,试图从特赛里恩嘴里撬下颗牙来。 “我之前告诉你龙骨在哪时,真的没有想到你是为了来做这种事。”站在一边看了一会,提利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只是突发奇想而已,”珊莎放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却连个小缝都没有的龙头。“但之前真的没想到它们有这么结实。” “如果你这样真能成功,早在伊耿统治的时代就坦格利安们用龙牙做成武器了。”提利昂摇摇头,无奈的瞥了一眼珊莎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 “这次比武大会你也会来看,对吧?”珊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皮,想要转移话题。 “会来的,”提利昂抚摸着附近月舞的头骨。“这样的热闹我怎么会错过,你以前看过比武大会吗?”“没有。”珊莎站起身来。“这些在北境都不大流行,说实话,有时我真的不怎么适应君临这样多的人。”这倒是句真话,在地广人稀的北境住了十几年后,来自现代社会的她刚刚住进君临时,居然对穿越前从小到大见惯了的,城市里密集的人流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慢慢你就会适应的。”提利昂表示理解。“咱们的劳勃陛下向来喜欢热闹,这次为了庆祝你父亲上任举办的比武大会招来了不少有趣的事。你的私生子哥哥托我告诉你,他在长城过得还不错,我回来时顺路又去了趟临冬城,你母亲和兄弟们倒还好,只是你大哥好像还不太适应他的新角色,不过你小弟的那头黑狼似乎不太喜欢我。有个叫尤伦的守夜人也来了君临,说是想要给守夜人找些新兵,过两天他应该就会去见你父亲,还有个唠唠叨叨的歌手把我们从河间地一直追到了王领才离开,一路上把他的曲子吹嘘的神乎其神,他好像叫马瑞里安,还是别的类似的名字吧,说不定你这次还能在比武大会上看见他呢。我听见他和同行的人说上回他把挣来的钱全押在了我哥身上,结果输了个精光,这回他打算押给提利尔家那小子,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没法翻本。” “你这次会一直留在君临吗?”珊莎伸手摸过一个个巨龙的头骨,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如果事情仍按照小说里那样发展下去,这次比武大会的冠军将会出人意料的落在根本没有参加比武但桑铎头上,估计马瑞里安这回也只能像之前一样,空着荷包回河间地去了。 “不会的,”提利昂看起来有点遗憾。“但比武大会结束以后我应该会在这住一个月再走,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从藏书室里帮你多搞些书出来。虽然在这里需要对付我那个王后老姐,但对付她总比对付我老爸轻松些。但说实话,我想我那尊贵的老爸恨不得我一辈子都藏在凯岩城最深处,直到我死或者他死。” “但你还是出来了。”珊莎不无感慨的说。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贝勒里恩的头骨前,在巨龙的遗骸面前他们的身影愈发显得渺小。她试着将火把伸进那张曾经吐出深夜般黑焰的巨口,刹那间原本细小温和的火焰猛然涨大了几圈,像是渴望挣脱束缚的精灵一样狂热的舞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向空中,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像活物似的举起双手,如同虔诚的信徒一样在火焰周围狂舞。橙黄色的火光让沉寂了许久的枯骨变得熠熠生辉,玛瑙一样的光泽在那上面游走着、滑动着,一截烧焦的木炭从火把上掉落,当它落在龙口中时,带起的回响如同这片土地上多年未曾响起的龙吟,远远看去,那头可以吞下野牛,或是传说中漫游于伊班港以北冰冷荒原上的长毛象的庞然大物仿佛在火中重生,扇动着遮天蔽日的巨翼,再次翱翔在天地之间。 “是啊,”提利昂凝视着龙口中嬉戏的火焰:“而且一直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第 23 章 第23章 尽管艾德对于劳勃举办比武大会的决定毫无兴趣,但当珊莎提出要看时还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给她和艾莉亚安排了座位。三天后的清晨,珊莎特意比平时早些起了床,在箱子里挑拣了一番,换上了一件象牙色的丝裙,这是前两天瑟曦叫人送来的礼物,时值盛夏,羊毛和丝绒根本穿不住,这类轻薄的料子穿起来颇为适合,枣红色的卷发梳通后轻轻披在肩头,只将两缕鬓发用同色的细丝带系在脑后。艾莉亚被叫醒时还有些迷糊,嘴里小声抱怨着为什么要早起,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穿上了珊莎准备好的天蓝色丝裙,裙子的袖口和领口镶着大片白色的密尔蕾丝。 在小厅吃过早饭以后,一行人坐着庭院中备下的两乘小轿到了河岸边的比武场,修女坐在后面的轿子里,以便能时刻看着艾莉亚,珊莎则和珍妮一起坐在前面。轿子两侧悬着土黄色的丝幕,阳光穿入轿中,让两侧的人群和远处一座座精工细绣的帐篷看起来像是泛黄的老照片。 四个人刚在临近场地的席位上坐下,参加比武的骑士们便陆陆续续的进了场,一身金盔金甲的詹姆在白衣同袍们中间看上去有些扎眼,不过他自己却看上去不大在乎,和其他六人路过看台时,詹姆一边走一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瑟曦,又微笑着朝坐在看台一角,尽可能远离自家大姐的提利昂挤挤眼。格雷果·克里冈从她们身边经过时,珊莎觉得此人真是没有愧对“魔山”这个绰号,当那匹有着犁马体型的战马冲过看台,她们头顶的帘幕仿佛都在微微颤动;艾莉亚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认出了约恩父子,他们附近是光头红袍的索罗斯,这幅打扮让珊莎想到了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喇嘛。贾拉巴·梭尔出场时把珍妮吓了一跳,艾莉亚则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低声和珊莎探讨着他的披风来自哪些鸟的羽毛;还没等两人得出结论,珍妮又趁修女不注意,附在珊莎耳边有些激动的告诉她自己想要嫁给贝里·唐德利恩。 参赛的骑士们到齐以后,劳勃扯着一副打雷一样的大嗓门宣布了比武开始,而人声嘈杂的赛场也随之安静了几分。作为首相的代表,北境的骑士们无论行头还是技术都算不上引人注目,艾德手下的三名侍卫中只有乔里撑到了第三轮,另外两人则一上场就分别被两名御林铁卫挑下了马。 作为比武大会的主要部分,马上□□比武持续了整整一天,珊莎开始时还觉得新鲜,但看到下午便已经感到有些无聊,开始天南海北的神游了起来,珍妮和艾莉亚却依然兴致高昂,四只眼睛紧紧盯在场上,不愿意错过每一个细节。每当有人被挑下马背,珍妮都会紧张的捂住眼睛,又小心翼翼的从指缝间向外瞄上一眼,而艾莉亚则因为从椅子上跳起来叫好被修女低声责怪了好几回。 传令官喊出修夫爵士的名字时,珊莎刚从神游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刚好看见格雷果夹着那支小树粗细的木枪从场上跑过。对面披着天蓝色披风的男孩一上场就遇上了这等强敌,显然有些乱了阵脚,只好硬着头皮催马向前冲去,头上的铁盔一路轻轻摇晃着。格雷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恍惚间珊莎似乎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嗜血的冲动,和随后悄悄抬高了些许的枪尖。 这样的小动作让珊莎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赶在两人将要撞上以前,抬手捂住了艾莉亚的眼睛。几秒钟之后,珊莎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便听见了一声利器刺入人体划开血肉的闷响,紧接着是金属和木头相击的巨响,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修夫突出的双眼,男孩口中痛苦的“呵呵”□□着,不一会便没了声息,天蓝色的披风上半截浸着颈中流出的鲜血,一寸寸转为紫色,上面乳白色的月牙则变成了一种可以刺痛人眼殷红。 珍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先是尖叫了一声,接着又尖声尖气的哭了出来,修女见状只好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她离开了看台;艾莉亚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念叨着“我一点也不怕”一边从珊莎手下挣脱出来,但也难免被横在面前的尸体吓的一哆嗦,两手紧紧抓住珊莎的胳膊,不敢抬头去看。珊莎自己也是一愣,但却觉得没有太过恐惧,过去的六年里她几乎旁观了艾德执行的所有死刑,眼前的场景虽然有些血腥,但却比斩首的场面要好上许多。 所幸很快就有人将尸体抬了下去,地上残留的血迹也被用泥土盖了起来,观战的人群又一次提起了兴致,尤其是不久以后蓝礼和洛拉斯·提利尔的出场。蓝礼在任职期间积累下的人望让他受到了不少来自百姓的欢呼,即使是在桑铎手下输的有些狼狈之后,场下的欢呼声也依旧有增无减;至于出场稍晚的洛拉斯则更受贵族中女孩们的欢迎,不过或许是因为不同时代的影响,珊莎对这位“百花骑士”那幅披红挂绿,花圈成精一样的打扮却算不上十分欣赏。尽管如此,珊莎也不得不承认洛拉斯的技艺的确可以算是上乘,仅仅一个早上的功夫,三名御林铁卫便输在了“百花骑士”的枪下。 因为修女不在身边,艾莉亚显然放松了不少,从修夫被杀的场面中缓过神来以后便伸着脖子四处看个不停,珊莎见状也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将要结束的比武上面,直到一朵红玫瑰出现在面前。 “亲爱的小姐,”洛拉斯刚刚击败了罗拔·罗伊斯,此时俨然成了女孩们一致的偶像。“再伟大的胜利也不及你一半美丽。” “您过奖了。”珊莎礼貌的笑笑,伸手接过了玫瑰,有些惊讶的发现花枝上的木刺已经被人尽数摘了下去,忍不住捏在手中拨弄了两下,这才转头看向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小个子男人。 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清来人的模样以后,这句话自然而然的浮现在珊莎脑海中,在见过了洛拉斯这样的“花孔雀”以后,面前身型削瘦的“仿声鸟”无疑是清新剂一样的存在。培提尔虽然个子不高,但相貌却生得颇为清俊,举手投足间儒雅而不显拘束,让人不觉想要与之亲近,只是每当视线触及男人领口那只雕铸精巧的仿声鸟,珊莎变无法抑制的想起此人的手段是如何的阴损、诡诈。 “你一定是她的女儿。”培提尔像是在对珊莎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有徒利家的容貌。”说话间,小指头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但那双灰绿色的眸子却依旧波澜不兴,甚至有些惆怅。 “我是史塔克家族的珊莎,”珊莎看上去仿佛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很遗憾我还没有认识您的荣幸。” “好孩子,这是培提尔·贝里席伯爵,御前会议的重臣。”修女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看台。 “令堂曾是我心目中爱与美的皇后,你遗传了她的头发。”培提尔看起来有些失神,珊莎发觉两人不知何时又挨近了些,近到她可以闻见对方身上薄荷的冷香,一缕红发划过男人白皙的指间,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触着她的后颈。珊莎刚想借着行礼退开两步,培提尔却突然抽回了手,转身走向河边,淡灰色的背影在火光中说不出的孤寂,珊莎抬头望望天中,今天是满月。 上百座帐篷间的空地上支起了长桌,面包、甜菜和草莓小山一样堆在上面,六头硕大的野牛从中午开始便被架在火堆上烘烤着,在夏末疯狂积攒起的脂肪钻出体外滴入火中,腾起一阵泛着焦香的烟雾。 三人在瑟曦左手坐下,艾莉亚紧贴着珊莎,想方设法的离修女远点,大概是因为瑟曦的嘱咐,乔佛里过来坐在了珊莎旁边,修女见状只好给他留出了紧挨珊莎的座位。“我亲爱的小姐,洛拉斯爵士眼光很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美人。”乔佛里说着轻轻低头吻了下珊莎的手背。 “洛拉斯爵士是位真正的骑士,但与您相比还是差了一筹,”珊莎轻笑着:“只可惜您今天没有上场,不然的话冠军哪还会有什么悬念?” “这个自然。”乔佛里一边忙不迭的点着头,一边抬手叫人送来一瓶冰镇过的夏日红,给珊莎和艾莉亚各自倒了满满一杯。“过几年我就要亲自上场,把他们全部收拾掉,到时候你也要给我你的信物。”两人向乔佛里点头道谢,珊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艾莉亚则抿了一口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动手吃起了刚刚送来的,用大麦粉调弄的又粘又稠的鹿肉汤,珊莎也拿起盘里的银勺喝了起来,汤汁厚的像是勾了芡,但味道却着实不错,只是有些野物特有的膻味。 吃完几道沙拉以后,侍者又端来了用蜂蜜和大蒜同煮的蜗牛,大概是因为煮的太过,壳里的白肉嚼起来有些发艮,但大蒜和蜂蜜混合的调味吃起来却十分新奇。艾莉亚没吃过蜗牛,摆弄了半天也没能挖出肉来,作为一个穿越的前江南人,从小吃惯螺蛳的“珊莎”自然而然的成了艾莉亚的“技术指导”。因为乔佛里一直拉着她说个不停,珊莎不知不觉的把艾莉亚冷落在了一边,直到被珊莎哄着连吃带玩的把蜗牛吃完以后,艾莉亚从宴会开始便一直嘟着的小嘴才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又有人送来了,封在泥里烤熟,外观酷似叫花鸡的鳟鱼和上面不要钱一样洒满了香料的野牛肉,珊莎的右手还不大方便,乔佛里于是帮她把肉切好放进盘里。对于小说里“自己”情有独钟的柠檬蛋糕,珊莎并没有太大兴趣,而是一连吃了两个撒着肉桂的烤苹果,这时修女已经醉得趴着桌上打起了呼噜,珊莎开始考虑着要带艾莉亚回城堡去。 趁着歌手表演的间隙,珊莎谢过了乔佛里对两人的照顾,便拉上艾莉亚准备回城,劳勃今晚已经喝得烂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着瑟曦撒上一阵酒疯,她们没必要留在席上自讨没趣。乔佛里也没有挽留她们,只是建议由桑铎陪着她们回去,借着半明半暗的火光,珊莎看见王子脸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珊莎二人与乔佛里告别时,桑铎一直笔直的站在一边,此时见她们起身,方才抓起一边的火把准备动身。“那么便有劳您了。”珊莎右手轻轻挽着桑铎,左手拉上已经有些迷糊的艾莉亚,小心的随着桑铎穿行在帐篷的阴影中,桑铎放慢了脚步,以便两个女孩可以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跟上他,之后又将她们扶上了车。 这是珊莎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夜晚穿过城市的街道,她和艾莉亚将车窗上挂着的丝幕拉开半边,脸贴着脸趴在窗口,好奇的打量着这座与她们生长的北境截然不同的城市。只有真正到过那个时代的城市,才可以发现许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是多么的可贵,譬如许多城市明亮的足以使天空彻夜不眠的灯光。君临没有路灯,再加上沿途的大部分房屋的窗口都没有玻璃,她们只能看见少数几户人家窗板的缝隙中射出的那些许吝啬的光亮,而大多数的窗口则是漆黑的一团,马车唯一有效的照明只有车前挂着的一盏铁皮灯笼,但却依旧无法照亮太远的距离,车夫只能通过经验将车赶向红堡的方向。 这样可怜的光线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和所有城市的夜晚一样,夜色掩盖了君临全部的贫穷、脏乱与危险,只留下这座庞然大物沉睡时安详的轮廓。灯笼轻轻摇晃着,铁环发出尖细的吱吱声;马蹄和车轮划过横流的污水,轧过满街铺陈的秽物,带着细微却又连绵不绝的轻响,小巷里传出猫狗的叫声、醉汉的吵嚷和男女的笑闹声,只是当这些声音离开那处狭小的天地,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被吞入无边的寂静。 桑铎将两人一直送到了卧室外的走廊,两人又一次向他道谢以后,桑铎冷冷的点点头,转身走下了楼梯。 直到有些心不在焉的给艾莉亚讲完睡前故事,珊莎依然想着日间见到培提尔的景象,和他可能在未来几十年内给她带来的种种麻烦,尽管她颇为欣赏这类盖茨比式的人物,但当无法为己所用时,这样的人才则只能成为最棘手的祸患。 “听到阿夫杰伊开口训斥安德烈,伊凡急忙阻拦道:‘虽然他不是骑士,但既然已经在我们面前夸下了海口,那么说明他一定有打败安东的把握,我们不妨让他出去与安东决斗,或许可以取得这场胜利。’” “那他们答应他了吗?”艾莉亚好奇的问。珊莎点点头:“阿夫杰伊勉强答应了伊凡的请求,于是安德烈走出营帐与安东决斗,那时侍从刚刚将一壶加了香料和蜂蜜的葡萄酒从炉火上移开。等到安德烈拔剑砍下安东的人头,将它带给伊凡时,伊凡亲自为他斟满酒杯以示庆贺,这时那壶香料酒依旧是温热的。当天晚上,叶菲姆将这位跟随自己弓箭手册封为骑士,但表示庆贺的人少的可怜,这其中也包括了伊凡和奥古斯特----他们的另一个兄弟。 联盟以国王的名义继续向东进军,直到他们遇见了列昂尼德,也是伊戈尔麾下最勇猛的骑士。” 第 24 章 第24章 虽然头一天差点在看台上睡着,珊莎还是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看完了后半场的比武,所幸比起第一天的内容,第二天举行的决赛、射箭和团体比武显然更具有可看性。 背后稍高的看台上传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珊莎回头看去,见到艾德正护送着劳勃在主位坐下,而旁边王后的座位上则看不到人影。珊莎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培提尔依旧不时向她所在的位置投来隐晦的目光,提利昂悄悄朝她挥了挥手,看得出,没有泰温或者瑟曦在场让他觉得十分放松。 桑铎和詹姆首先上场,宣布比武开始的号角吹响时,艾德才坐在两人身边的座位上。“父亲,您觉得谁会赢?”珊莎随口问道。“猎狗杀了米凯,我倒是希望能有人教训教训他。”艾莉亚撇撇嘴,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艾德只是无奈的看着她们摇了摇头。 “一百金龙赌‘弑君者’赢。”不远处传来培提尔饶有兴致的声音。 “我跟,”蓝礼喊道。“我看‘猎狗’今儿早上特别饿。” “狗就算肚饿,也知道不能咬主人的手。”培提尔不温不火的道。 “我自然是押我老哥。”两人开始冲锋时,提利昂说。 桑铎在第一回合吃了点小亏,尽管两人的身手都算是上乘,但詹姆年纪大些,经验也更为丰富,二马对头时,桑铎依旧一动不动的端着骑枪伏在马上,詹姆则把身子往左一歪,桑铎的枪尖从那面金黄色盾牌一侧无力的滑落下来,自己也差点被挑下马来。“我该想想怎么来花你的钱了。”培提尔对蓝礼说。元宝小说 不过这次交手似乎也让桑铎找到了窍门,当第二回合詹姆故技重施,又要用盾牌卸开对手的攻击时,桑铎顺势把上身向右一探,枪尖撞碎詹姆的骑枪后又在镀金的胸甲上碎成木屑。詹姆几乎是从马上倒着直冲到地上,等他站起身来,雕琢繁复的头盔已经在地上撞的变了形,被摔的晕头转向的“弑君者”低着头一连转了几圈也没能摘下头盔来。场下的百姓们指着詹姆又叫又笑,贵族们也捂着嘴小声笑着,珊莎因为提利昂在场,咬着嘴唇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唯有劳勃又是狂笑又是跺脚,声音大的简直要把全场的笑声都压下去,提利昂让自己的侍从领着詹姆去找铁匠,之后也一起跟了过去,笑声这才渐渐止住。 格雷果和洛拉斯之间很快展开了第二轮比武,在这方面二人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其偏重力量,而另一个则对技巧最为重视,偏偏两人却又全部成为了为数不多的,仍然留在场上的人。为了今天的决赛,洛拉斯换上了一身镀银的铠甲,当他进场时,场外的百姓甚至不少贵族都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即使是以提利尔家的财力,这身行头也称得上是集奢华之大成,纤细的黑色藤蔓和小巧的湖蓝色勿忘我,珊莎发现它们的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枚蓝宝石,和昨天不同的是,洛拉斯撤下了那件缀满玫瑰花的马衣,只留下了与铠甲上同色的,勿忘我织成的披风。没有了遮挡视线的马衣,珊莎首次看清了洛拉斯的坐骑,不同于其他人比武时常用的,身胚高大的战马,洛拉斯□□是一匹玲珑秀巧的银灰色母马,格雷果的战马在场外刚一闻到母马的气味,便一个劲的朝对面“咻咻”嘶叫了起来,让主人几乎没法控制自己的方向。 格雷果果然在冲锋时便落了下风,洛拉斯只需用脚跟和膝盖轻磕马腹,母马便顺从的一转身,不紧不慢的向对手冲去,反观“魔山”只好不时死死拉住缰绳,好让那匹狂奔的烈马跑向正确的方向。坐骑的状态也使比武的结果变得显而易见,还没等格雷果调正马头,洛拉斯便来到了面前,枪尖一挑便用巧劲把格雷果掀下了马背,而格雷果又将战马一起拉倒在地,浑身精铁打成的甲叶子响成一片,一时间满场都响起了惊叫声、口哨声、欢呼声和叫好声,珊莎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桑铎粗哑而痛快的大笑。 洛拉斯在场子另一头揭开面罩,先是对着劳勃弯腰一礼,又转过身子朝四周的观众挥手致意,那边厢格雷果也终于挣开了马蹬和绞成一团的缰绳,顺手把头盔往地下一甩,另一只手一把抢过刚刚令侍从送来的剑。寒光伴随着一阵铁器割开皮肉砍断骨骼的声音从场上闪过,那匹刚刚站起身来的战马重新跪倒在地,马头诡异的朝后扭着,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与硕大的身体相连,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格雷果手里拎着那把寻常人两手才能挥动的巨剑,低着头朝洛拉斯走去。 “抓住他!”艾德大喊,艾莉亚刚刚站起身便被珊莎一把拉住,只好悄悄坐了回去,一声已经到了嘴边的“住手”也只好小声吐了出来。 格雷果推开给洛拉斯送剑的侍从,一招便把他打下马来,就在他瞄准洛拉斯面门打算再补上一下时,桑铎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伸手将他从洛拉斯身前扭开。格雷果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或是破口大骂,而是无声的就着桑铎的力气将手腕向下一沉,仗着身高的优势向桑铎头顶往下力劈,桑铎右手一抬,使剑架住格雷果的剑锋,随即向后倒退两步,竖起剑接下了哥哥当胸劈来的第二招,这时已经有人将洛拉斯扶了下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的正酣,劳勃已经带着护卫们下了场,二十多人围着兄弟俩站成一圈,却没人主动出手拉架,最后还是劳勃那副指挥官的嗓门解决了问题。“以你们的国王之名,”劳勃像是指挥战斗一样吼道。“立刻给我住手!” 桑铎闻言立马抽身退开,朝着劳勃单膝跪倒,格雷果杀的性起,还要举剑去砍,直到一招扑了个空才醒过神来,推开巴利斯坦转身走开。“让他去吧。”劳勃摆摆手,坐回了主位。 就这样,首相的□□比武有些滑稽的收了场,等到洛拉斯再回到场上时,满身的甲胄已经换成了朴素的亚麻衬衣。“我欠您一条命,胜利是您的了,爵士阁下。”他朝桑铎躬身道。 “我不是什么‘爵士阁下’。”桑铎面无表情的答道,尽管这话此时说来有些煞风景,但场上的呼声依旧颇为热情。 “提利尔一定知道那母马正在发情,”当他们走在通往射箭场的路上时,培提尔对身边的人说道:“我敢对天发誓那小子是事先计划好的。格雷果向来偏好个头大、脾气坏、野性有余而纪律不足的马。” “耍这种伎俩毫无荣誉可言。”巴利斯坦听上去并不相信他的话。 “没有荣誉,但足以赢得两万金龙。”蓝礼的语气有些模棱两可。 “你觉得呢?”艾莉亚低声问道。 “反正没有规定说不能这么做。”珊莎耸耸肩,暗地里却对最后这场早早结束的闹剧感到有些遗憾。 比起需要大量经济支持的□□比武,贵族出身的骑士们在箭法上相对于平头百姓的优势显然低了不少,尽管有不少骑士靠着体力优势在前几轮比武中胜出,但只有巴隆·史文和贾拉巴·梭尔撑到了最后一轮,结果两人却相继败在了一个皮肤黎黑,一身绿衣的多恩男孩手上。而他们中间几乎没有人选择参加团体比武,于是这也成了自由骑手、雇佣骑士和刚受册封的侍从们最好的机会,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最后只剩索罗斯一人站在场上。 当天的晚宴上,兰尼斯特姐弟和他们的族人集体缺席,这让艾德看起来兴致颇高,艾莉亚已经几天没敢和艾德说笑,见状也缠着他讲起了自己在“舞蹈课”上学到的东西,直到被艾德送到床上睡觉。 正当珊莎也准备上床睡觉时,却看见艾德朝她招了招手便向门外走去,于是也跟着他来到了首相塔的旋转楼梯上。 “艾莉亚或许有些冲动,但我认为你的话是绝对可信的,”两人一在楼梯上站定,艾德便开口问道:“告诉我,佛瑞尔有没有太过严苛?” “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的话,”珊莎看起来像是斟酌了一番,这才轻声说道:“我认为他的要求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我想以艾莉亚的性格,如果您劝她放弃,那应该就是鼓励她坚持下去的最好方式。” “这话到是不假。”艾德笑着表示赞同:“大概也只好等着她自己玩腻了,不过你一定要看住她,咱们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了哈尔温的声音:“大人,有人想见您,但他不肯通报姓名。” “让他去书房等我。”艾德有些纳闷的说道,和珊莎说了声晚安便匆匆朝塔顶走去,珊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墙角的一处阴影中,心下有些紧张,不知瓦里斯这次的到访又会引导艾德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第 25 章 番外1 之前在和别人讨论冰与火之歌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冰火很像三国,不过个人觉得,冰火其实更像中国历史上的另一个时期----东周,原因有以下几点:1制度相似:两国都处在西方史学家所谓的封建时代(既封侯建国,而不是君主□□)2主流思想相似:上流社会以等级制度和礼制为主导思想3处在变化极多的乱世4有很多相似的人物(主要是经历相似) 今天作者有点累了,决定暂停正文写作,和大家聊聊读原著时收获的一些关于人物的脑洞,东周部分的信息主要来自于《史记》、《春秋》、《战国策》,以及冯梦龙(有人猜测他就是南陵笑笑生)的《东周列国志》,欢迎各位读者在评论区讨论。 冰火----东周 1龙母----重耳 原因:是国君的继承人,但有过多年流亡列国的经历,最后混到连乞丐都不如;流亡路上有忠臣追随;自身实力不是最强的,但很听劝,所以一直有人跟着;家族关系混乱(坦格利安家婚姻vs秦晋之好);通过结婚实现过一次事业方面的发展(嫁卓戈vs娶怀赢);国内有人,但必须等到自己有一定复国的可能性以后才会出手(多恩) 2培提尔----吕不韦 原因:商人;靠投资政治大捞过不止一笔;相信知识的力量;没有贵族背景;巨有钱;投资过有继承权的质子(珊莎vs赢异人),帮忙策划出逃回国还附赠对象(哈罗德·哈顿vs赵姬);和被投资的继承人有疑似父子/女关系(阿莲vs可能是赢政亲爹);靠和贵妇合作大捞过不止一笔(莱莎vs华阳夫人);最后被国君干掉了(仅限剧中结局) 3瓦里斯----孟尝君 原因:门客三千,但鸡鸣狗盗的也不少(小小鸟);消息灵通;经常被国君猜忌,但还是不得不用;靠门客和信息能力在背后操纵政局 4珊莎----赢异人+赢政(暂订,具体实力是否相同还有待观察) 原因:在做人质期间成为国君的继承人;被高人投资;有继承权,但本身很弱;奇货可居;来自北方偏向野蛮的国家(北境vs秦国) 5泰温----齐桓公 原因:一代霸主;奉天子以讨不臣;英明一世,但最后折在了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把刚继位时接手的弱国发展成第一强国;封地有山有海,地利优势爆表(西境vs齐国);在位期间经济发展巨快;自负;死的特别憋屈(被亲儿子用弩射死在厕所vs被三个亲信困在宫里饿死,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长蛆了);会用人;死后家族内乱,最后元气大伤;继位前有被流放/流亡的经历(君临vs莒国);人品不是很好;不择手段 6提利昂----管仲 原因:辅佐过霸主;有过逃亡的经历;风评不好;超越时代的怪才;学霸;私生活不检点;仕途不顺;不择手段 7詹姆----齐襄公 原因:和姐妹私通(瑟曦vs文姜);特别能打;小事果断,大事鲁莽;是非功过两评说 8瑟曦----文姜 原因:和兄弟私通(詹姆vs齐襄公);有一定政治实力,儿子继位初期有过专权的时期,而且干的还成 9大山雀----孔子 原因:克己复礼;弟子三千;广受崇拜;对自己的信仰极度狂热;对所崇拜的事物有一套自己的理解;男女双标;迂腐 10史坦尼斯----宋襄公 原因:对规则和法度的遵守极度死板,不懂变通;有一定的军事、政治实力,但因为死守规矩严重妨碍实际战场上的发挥;封地巨小巨穷,但政治意义重大 11劳勃----郑庄公 原因:一代霸主;称霸的方式很暴力;开启了一个谁都可以称王的乱世;打破了之前一个延续了极长时间的王朝的神话(坦格利安王朝vs周朝);第一个敢揍“天子”的人(雷加vs周桓王);之前一个王朝的亲戚;继承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能成大事;死后家族迅速衰败;死后继承人之间爆发过大量冲突;一直在忌惮自己的弟弟(史坦尼斯vs叔段);家族里唯一实力过关的成员;封地缺乏地利优势 12戴佛斯----蔺相如 原因:平民出身,但被国君赏识、重用;强大的外交家;对国君特别忠心,和同样忠心的同僚有矛盾(梅丽珊卓vs廉颇) 13道朗----勾践 原因:来自南方的“蛮夷”(与主流文化有较大差别)国家;为了报仇卧薪尝胆,忍功了得;对敌人主张“欲令其亡,先令其狂” 14雷加----周幽王 原因: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因为一个美女断送了一个王朝(莱安娜vs褒姒);被杀后开启了一个乱世;岳父/大舅子家很有势力(多恩vs申侯) 第 26 章 第25章 艾莉亚追着那只敢捋泰温虎须的独耳黑猫一路跑出了首相塔,半道还在天井里把珊莎撞了个踉跄,这也是她那天下午最后一次看见这一人一猫。等到吃完晚饭,修女依然没有见着艾莉亚的人影,只好让珊莎和珍妮先回卧室睡觉,自己气冲冲的跑去书房,将消息告诉了艾德。 珊莎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和西利欧打赌艾莉亚这次能不能抓住黑猫,这会见她迟迟没有回来也有些慌了神,趁着没人注意自己,随手将几个枕头塞进毯子下面,做出有人躺在床上的样子,然后用斗篷遮住枣红色的卷发,换上“跳舞”时穿的短衣跑出了卧室。因为不清楚艾莉亚是钻进了密道还是为了抓猫在城堡里迷了路,珊莎先是把红堡里猫们聚集的几处角落翻了个遍,瞧瞧左右没有旁人看见,这才蹑手蹑脚的钻进了提利昂告诉她的,收藏着龙骨的地窖。 尽管珊莎和提利昂之前已经不止一次来过地窖,但大多只是在龙骨附近坐上一会便即离开,提利昂虽然待的久些,但从来都是一门心思盯着龙骨出神,结果便是两人都没分出心思关心过小说里艾莉亚打开过的暗门。因为担心遇见瓦里斯或是伊利里欧,珊莎并没有点燃手里的蜡烛,只好一进地窖便紧紧贴在墙边,一边在龙骨和石墙之间的空隙里小步往前挪着,一边在墙上摸索着密道入口的位置。 地窖的石墙用粗糙、厚重的岩石砌成,珊莎发现,虽然位于地下,但地窖里算不上潮湿,她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感觉到这条位于骸骨和石墙之间的小径似乎并没有被荒废,上面积攒的灰尘早在十余年前便被踩过的双脚带去了地下更深处。走到贝勒里恩的头骨之后,珊莎才察觉出手下的触感有异,指尖抵着的不再是坚硬未琢的岩石,而是没有上漆的粗大原木,原来这段没有灰尘的路程一直延伸到地窖的尽头,在门前戛然而止。珊莎把带来的蜡烛掰下一节,在手里揉碎之后将一把白蜡塞进门缝和两侧润滑,这才抓住被人摸的发亮的铁环打开了门。 就像小说里艾莉亚看见过的那样,门后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光源,珊莎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辨出眼前到底是走廊还是大厅,只好继续贴着石墙往前摸索,直到碰上镶在墙上的另一排铁环。“一共二百三十只铁环向左有条隧道不到六十步出口卧室是第三个”瓦里斯的话在她脑海中闪过,珊莎终于明白艾莉亚在不经意间闯进了什么地方。 小说中通往黑水河的楼梯藏在莫古尔的头骨附近,珊莎犹豫了一会,还是侧身拐进了隐藏在石板背后那扇窄窄的小门。门后是一排岩石砌成的,既高且陡的台阶一路伸向地下,珊莎一路走,一路在墙上做着记号,不知走了多久,脚下踏着的石板突然变成了半潮半干的泥土,珊莎竖起耳朵听了听周遭的动静,等到觉得没人以后才点燃剩下的半截蜡烛,用手拢着微弱的火光朝地上照去,等她看清地面上的情况,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轻盈掠过的,穿着靴子的脚印中间,嵌着一枚女孩赤着小脚,用力踏下的脚印。弄清了艾莉亚的去向,珊莎也不敢在地道里多呆,一口吹熄了蜡烛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卧室,装作一直待在屋里的样子,只等艾莉亚从书房回来。 没过多久,门口便响起了戴斯蒙和艾莉亚两人的说话声,珊莎跳下床打开了门,刚好听见铁器的刃锋在皮革中滑动。“只要砍掉脑袋,巫师一样会没命。”戴斯蒙像哄小孩一样对艾莉亚说。 “艾莉亚,”珊莎一把拉过女孩:“你到哪去了?” 艾莉亚没有回答她,轻声和戴斯蒙道了声晚安便反手拖着珊莎往屋里走去,珊莎回过头向拎着剑站在一边的戴斯蒙道了谢,也由着艾莉亚把自己拉进了屋。 两人一进屋,艾莉亚就用力的关上了屋门,然后又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上,直到听见戴斯蒙开始爬下首相塔的旋转楼梯,这才小心的拴上门,转身把一直站在身后的珊莎拉到桌边,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珊莎,”艾莉亚端端正正的坐着,两手扶着膝盖,像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严肃的说道:“也许你像爸爸一样,认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在编故事,就像你和老奶妈讲的那些,但我敢对诸神发誓,它们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就是在不久以前,我亲眼看见的,爸爸还不相信有人要杀他,所以你必须想个办法。” “你说吧,”珊莎点点头:“我相信你。” “我今天下午一直在想办法抓住厨房里那只一只耳朵的黑猫,”艾莉亚得到一保证,便飞快的说了起来:“后来我遇见了托曼和弥赛拉,我怕他们抓住我,就跑进了地窖,里面还有怪兽的头骨。再后来我听见他们说,他找到了私生子和书,说不定就是我进去的时候他在看的那本,一个像水舞者一样走路的胖子说死了既然一个首相就可以死第二个,这事一定也和琼恩有关系,他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私生子。” 珊莎心中一喜,虽然艾莉亚没法听懂瓦里斯和伊利里欧所说的大部分内容,但如果能帮她一点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自己就也可能从她嘴里打听到足够多的东西,靠着这些,她也许可以模糊的推测出两人的下一步行动,甚至是关于丹妮莉斯的第一手信息。想到这,珊莎装作是思考了一阵的模样,开口问道:“你说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是个胖子,那另一个呢?另外,他们有没有提过其他关于父亲的事?或者是关于高庭、史坦尼斯公爵、小指头、泰温公爵、莱莎姨妈或者公主?” 也许是珊莎的语气太过急切,也许是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点迷糊,艾莉亚咬着嘴唇琢磨了一会,这才回答珊莎:“我看到的另一个人穿着盔甲,不过他是个巫师,这是我听见那个胖子亲口说的;他告诉那个胖子说他们还有时间,狮子和狼不会立刻打起来,他们说史坦尼斯公爵和莱莎姨妈逃跑了,他们还提到了小指头要变什么戏法,还有弥赛拉,他们说她怀了孩子,又说野蛮人不会出兵,所以我想琼恩在长城暂时还算是安全的。对了,他们还说要鸟,可是我不明白,弥赛拉明明只是个小女孩,又怎么会怀孕呢?” 在艾莉亚开口以前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珊莎曾经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种可能听见的答案,这其中甚至包括艾莉亚刚刚告诉自己的只言片语就是她能记住的全部内容,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上两个顶级权谋家的计划,除了激动以外,更多的还是对如今时局的好奇,她想知道,作为一只无意间闯入的蝴蝶,自己的翅膀到底能带来何等强大的风暴。可是等到艾莉亚说完,她才发现她还是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些,比起自己在小说中看过的局势,除了给瓦里斯二人留下了更充足的时间执行最初的计划,她根本没能从艾莉亚的回答中找出什么自己带来的变化。 用力在眉间揉了两把,珊莎暗中告诉自己这事急不来,或许艾莉亚还记住了些其他两人言语中的细节,只要她接着追问下去总会有些收获。就这样,等到天光放亮时,珊莎借着从艾莉亚嘴里问出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的所见,终于连蒙带猜的理清了如今的时局:由于事发突然,两人没有机会在谷地或是龙石岛插上一手,但仍然及时把控住了高庭和蓝礼的联盟,并且(珊莎猜想)希望绕开作风保守的奥莲娜,借助梅斯急于摆脱来自母亲的操控的心态(外加兰尼斯特权倾朝野的先例),将玛格丽送给劳勃,进而挑起提、蓝两家之间的冲突。在提到琼恩艾林的书、劳勃的私生子还有艾德一系列急着做武松的举动时,两人似乎有些不满,这也让珊莎隐隐觉得,史塔克家在他们的计划中,或者说至少是在计划的早期并没有多大的戏份。 在狭海对岸,丹妮莉斯已经有了身孕,至少在儿子出生以前,卓戈都不会轻易对西方出手,但此时这路人马的主角仍是名义上社会地位较高的韦赛里斯。至于培提尔,珊莎从艾莉亚口中得来的消息只能告诉她,二人此时依然没法探明小指头的具体目标,只知道培提尔的下一步计划似乎是挑动艾德或者说史塔克家与兰尼斯特家结仇。而对她本人而言,只要瓦里斯二人仍然认为不到时候引发最后的乱局(维斯特洛内乱、卓戈西进),就会持续阻拦这场培提尔挑起的“南北战争”,此时她要做的,则是尽力“配合”两人的行动,设法促使艾德撤回极具地利优势的北境。 第 27 章 第26章 珊莎放下手里的活计,有些不安的看向会议室的方向,此时离艾莉亚偷听瓦里斯二人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想来两人已经依着时局筹划好了下一步的行动,丹妮莉斯怀孕的消息八成也已经传到了劳勃耳中,而艾德则多半会像小说中一样,为了所谓的“正义”向劳勃辞官。只是一旦艾德开始准备动身离开君临,培提尔就会走出下一步棋:找到理由让艾德不得不留在这里,直到将瑟曦认定为杀死琼恩·艾林的真凶。 在原先的故事里,培提尔只需将艾德带到莎塔雅店里,再用劳勃的女儿拖住他回城的速度,以便提利昂被擒和艾德辞官的消息传到詹姆耳中,再为他留下时间在两人路上埋伏好人马,而现在没有了这个助力,只怕培提尔会选择亮出她不知道的、更加危险的牌面可惜这些都不过是她的猜想,要是在王座厅,她还可以混在一班仕女中间听着,但却实在找不到理由跑到御前会议上旁听。 “珊莎,”修女从她手中拿过勾的歪歪扭扭的花边:“真正的淑女做事时从来不会心不在焉,你是个好姑娘,我可不希望你变得像你妹妹一样。” 珊莎这才回过神来,她瞥见了窗外有些偏西的日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我很抱歉,”她站起身来对修女说:“我今天感到有些不适,所以刚刚才没能专心做事,可否允许我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修女点点头:“那就回去吧,难怪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珊莎不紧不慢的把花边和钩针在一边的篮子里放好,像是平时一样慢慢走向卧室的方向,直到拐过一道回廊,才一把拎起裙子,脚不沾地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珊莎便一把插上了门闩,等到培提尔在首相塔的旋转楼梯上看见她时,珊莎身上常穿的白衣已经换成了一条湖蓝色的宽袖长裙,肩上搭着深红色的羊毛披肩,枣红色的卷发没扎辫子,只用一条绣银的丝带松松的拢在脑后,余下的部分任其垂过肩头,臂弯里挎着一只柳条编成的花篮。 “贝里席大人。”珊莎侧身让培提尔过去,培提尔也停下脚步向她问好,继而又继续沿着楼梯向上爬去。珊莎心里的石头终于又落下了几分,她暗中甚至有些暗中得意,自己和培提尔的第一个回合便赌对了牌,培提尔虽然在维斯特洛的局势上领先瓦里斯二人一步,但对于狭海对岸的消息却不如他们灵通,因而无论是丹妮莉斯怀孕还是首相辞官对他而言都是突发事件,艾德一旦离开君临,计划的第一步就没法继续进行,所以培提尔才会在此时亲自上阵,将艾德强行拖在君临,再利用劳勃急需可靠亲信的心态,让他协助自己逼艾德留下。 珊莎利用之前找到的小路,一连避开几个侍卫和侍女,终于按照计划好的时间赶到了神木林,旧神信仰在这个属于伊耿的城市衰落已久,而神木林则更是在艾德到任之后才稍微有了点人气,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甚至连神明也无法窥探,唯有天知地知。 珊莎随手把花篮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甩进一边的草窠,脚下紧跑几步,终于在另一人赶到了那棵爬满烟莓藤蔓的橡树脚下,站在暗红色的龙息草花中间,安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寂静的树林间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珊莎低着头从树后转出,看见她,迎面走来的瘦高男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显然被吓了一跳,而她自己也随之做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父亲,”珊莎抢在对方开口以前说道:“请原谅我,我不应该偷着跑出来,可是王子在信里说他想见我,我只是” “珊莎,告诉我是谁给你的信。”艾德愣了半响这才问道。 珊莎装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小声道:“我没有看见是谁送来的信,我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回房间睡了一会,醒来以后就在门下发现了这封信,上面说王子想在神木林私下见我,我觉得不好拒绝,就一个人过来等他,那封信我想应该是哪个侍女放进来的吧。” 艾德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羊皮纸:“你看看这封信,这是一个厨房里帮工的小孩刚刚送给我的。” 珊莎抻开那张发卷的羊皮纸,只见上面用小的几乎看不清笔画的字体写着: “请原谅我不能亲自写信给你,君临城中处处布满了耳目,信鸦容易被派席尔察觉,国王的保护有名无实,财政大臣不是可靠的朋友,轻信他的帮助和谎言只会让妓院变成史塔克的坟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他带来心树下作为人质的少女就是证据。请尽快忘记我们的这次谈话,包括在我面前,猎鹰已经不愿再次飞入君临。” 艾德看着珊莎不可置信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伸过一只细长的胳膊,安抚地搂着她的肩膀:“是的,信是贝里席给你的,不过别害怕,我已经不是国王的首相了,明天咱们就可以启程回家,至少在北境他是伤不了你的。现在回房间去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告诉你妹妹不要乱跑,除了从临冬城带来的护卫,不要跟着任何人离开首相塔。” 珊莎答应了艾德的话,两人转身快步朝首相塔走去,一路上艾德一手紧紧拉着珊莎,一手提着出鞘的佩剑,直到在一棵榆树下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埃林,珊莎边走边不时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暗暗祈祷草窠里的东西不会被人发现。虽然艾德返回北境暂时打乱了培提尔的计划,但他们依旧没有脱离小指头的控制范围,只要在君临多耽搁一刻,就会给他留下一分拖住他们的机会。 几人刚回一到首相塔,艾德便让埃林叫来了维扬,吩咐他替父女三人和二十名护卫做好明天清晨启程离开君临的准备,又让汤姆把艾莉亚送回房间,珊莎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溜烟钻进了艾德的书房。窗外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她轻轻展开两条厚重的丝绒窗帘,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在里面,只留下一条小缝向外窥视,她像老鼠一样安静的等待着,坦妲伯爵夫人的晚餐马上就要散场,而有人将会在离开的路上,“顺路”造访首相的居所。珊莎站在窗帘中间,后背紧贴着浅红色的石墙,她突然有点好奇,这面墙后是否也有人曾经像她一样,静静地躲在暗处,等待着偷听首相的秘密。 所幸这位客人没有让她等太久,“贝里席大人,”珊莎听见艾德冷声问道:“什么事让您这么晚还赶来拜访我?”她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看去,书房里只有艾德和培提尔两人,艾德脸色阴沉的坐在桌边,培提尔则悠闲的站在不远处,披风上精巧的银狐滚边在烛光下泛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只是顺路而已,我刚刚从坦妲伯爵夫人的晚餐会上回来,七鳃鳗派和烤乳猪都准备的很考究,她有意把小女儿嫁给我,所以桌上的菜总是很出彩。”培提尔依旧是那幅不温不火的做派,只是珊莎瞥见他脚下一双黑色的短靴和马裤的裤脚都沾上了些许尘土和泥水,显然是一从伯爵夫人家里出来便抄小路赶到了红堡。 “那您就不必在此多耽了,”艾德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别让您的新娘等的太久。” “别这样,”培提尔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离开以后,陛下又把您骂了一顿,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话中反复出现傲慢无礼、忘恩负义这些字眼哟。”见艾德没有理睬,培提尔又开口道:“幸好你走后还有我来打消陛下雇用无面者的念头,只是让瓦里斯悄悄放出消息,谁做掉坦格利安家那女孩,我们就封谁当贵族。” “所以我们要让刺客当贵族了。”艾德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培提尔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反正封号挺便宜,无面者却花消不起。说实话,比起你满嘴仁义道德,我帮坦格利安家那女孩的忙是不是还要大些?就让哪个满脑子贵族梦的佣兵喝醉酒去杀杀看吧,八成会失手,往后多斯拉克人定会多加提防。假如我们派去的是无面者,那他们就只能收尸了。”元宝小说 “我如何帮她的忙与你无关。” “好吧,与我无关,不过明天傍晚我倒是很乐意带您去那家您的手下乔里遍寻不着的妓院,这可是连凯特都不会知道的事哦。”培提尔说完便笑着退出了书房。 “老爷,”等到培提尔走远了,站在一边的埃林才出声问道:“需要推迟一天离开吗?” “不用了,”艾德道:“告诉维扬,让他连夜准备启程,我们要在最晚也要在上午走出君临的城门。” 第 28 章 第27章 黎明细长、苍白的手指摸上君临的天幕,悄悄摘下一颗颗衰弱的繁星,新月的身影渐渐隐去,天边那抹血色的朝霞却迟迟没有现身,黑水河上飘来的浓雾让欲亮未亮的天色变得愈加昏暗。河岸边,最后一星渔火沉入灰烬,高墙上,守夜的士兵倚着长矛打起了瞌睡,狭窄的巷弄间,已经有人推开了临街的板窗,红堡的花园里,鹿群静静的蜷缩在草丛深处,栖息在树梢的孔雀用翅膀盖着脑袋,只有夜莺在玫瑰树上不知疲倦的唱着歌。首相塔中的众人头天傍晚便开始准备,直到凌晨才和衣休息了一会,不久之后便起床准备送艾德父女三人、贴身的下人和二十名侍卫出城。 陡峭的旋转楼梯上,一身骑装的艾莉亚一步两级的跳着台阶,珊莎和珍妮提着裙子,迈着轻巧的碎步,修女一边轻轻朝艾莉亚摇着头,一边慢慢走下楼梯。一路上四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即是对这次秘密的旅行感到紧张,也是不愿吵醒了破晓前恬睡的红堡。艾莉亚昨晚因为可以回家兴奋的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珍妮在她耳边悄悄说她会想念君临和红堡,“还有唐德利恩大人”,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既羞涩又惋惜。至于珊莎自己心里则是五味陈杂,尽管理智告诉她应该为能退回史塔克的大本营而高兴,但却依旧不能掩盖她心底比珍妮还要多上几分的不舍。 她以为在北境的度过十余个春秋已经长到足以令她彻底忘记曾经的生活,可是当她在君临安定下来以后,那种城市生活特有的便利尽管相比于穿越前微不足道,但却让她又一次记起了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走下楼梯,西利欧清瘦的身影从一旁闪出,静静跟在几人身后,艾莉亚惊喜的两步蹿过去,拉着他走在一起。 红堡的庭院里已经为几人备好了马,西利欧右手轻轻抚着腰间的细剑站在一边,等到马僮将珊莎扶上马背才翻身上马。珊莎注意到,即使是女眷们的坐骑也被换成了速度更快的走马,而不是她们平日里骑惯的,性子温顺的母马。不同于来君临时声势浩大的阵容,艾德身后只有二十余骑马,队伍末端五匹驮马用来运送他们少量的行李和衣物,其他的东西则被放在马旁的鞍袋里,她和艾莉亚的行李也不例外。头顶没有看见史塔克家的狼旗,护卫们的斗篷下罩着锁甲,除了乔里背后的“寒冰”,整支队伍再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众人身份的东西。 昏暗闷热的气氛笼罩着红堡,天上乌云翻滚却迟迟没有落下雨来,珊莎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向鸦群栖息的藏书塔,果然见到塔楼的窗口透出微弱的烛光,提利昂大概又扎在书堆里读了个通宵。元宝小说 “就像我们一起坐在临冬城的藏书塔窗边时一样,”珊莎心想。“像是饥饿的人吞食面包一样读着书。” 迄今为止,珊莎已经大致弄清了兰尼斯特姐弟的脾性,在这三人中间,詹姆心思最为简单,只要可以维持目前的生活,顺便以御林铁卫的身份陪着瑟曦,便已经心满意足。瑟曦看似和顺,实际上却是最不安分的那个,官瘾既大,又爱被人奉承,贪酒好色不输劳勃,但却并不像詹姆一味好勇斗狠,而是更爱用阴谋解决问题,因此也不缺揽权的本钱。所幸此人的缺点也一样明显:有小慧而无大智,也许能靠决断诡诈打下江山,却基本没有坐稳的可能。至于提利昂,珊莎早已放弃了笼络其为己用的念头,兰家这三姐弟虽然没人继承到泰温的韬略和见识,但却都和父亲一样的心高气傲,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况且提利昂看似叛逆,但因为没有另外两人的资本而不能在外自立,反而是最护家的那个。 如此一来,珊莎也放下了招安的姿态,真正像对待朋友一样和提利昂交往了起来,谁知提利昂反而更吃这套。在君临,他们总是在收藏龙骨的地窖“偶遇”,提利昂手上总是“碰巧”拿着几本珊莎想看的红堡的藏书,每次碰面,他们都要天南地北的闲聊一番,两人一个盘坐在贝勒里恩的头骨下,灯笼摆在左腿边,另一个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身边点着从床头拿来的烛台。“我几乎和他父亲同岁,”她心想,两眼直直地盯着窗口。“可是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如此一别,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再见,想到这,珊莎心底的不舍又多了几分。 艾德出发的命令让她的思绪回到了眼前,这支小小的队伍缓缓向行出庭院,向雄狮门走去。珊莎将斗篷稍稍拉起一些,紧张的扫视着黎明的街道,尽管他们走出红堡时瞒过了培提尔,但她并不能保证众人在出城以前都不会被他发现并逼着退回红堡。西利欧静静地走在她身边,目光中除了一贯的凌厉也带着与她相似的警惕,想起此人的存在,珊莎蓦然觉得安心了不少,尤其是昨天那事以后 因为艾德首相的身份,队伍走出城门时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已经走上了君临郊外的土路。作为商人和权谋家,培提尔的力量来源于城市和人口,而这两者都无法在内陆的田野中找到,至少在他们抵达最近的城镇以前,小指头都不会像在君临那样容易的联系艾德,拖住他们的行程以至于挑动史、兰两家结仇。 除此之外,也许瓦里斯和伊利里欧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珊莎猜测,在韦赛里斯或是卓戈出兵西征以前,两人都会全力稳住维斯特洛本土的局势,至少也要保证兰、史、拜三家仍然可以在与多斯拉克人和“疯王”后代的战争中联手对敌。想到这,珊莎也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任由坐骑随着队伍小跑着,此番她最需要担心的还是艾德。如果艾德径直沿着国王大道回到北境倒还好说,可是一旦他打算半路拐进谷地,和莱莎打听更多关于琼恩被杀的内情,她就不那么确定局势是否还能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了。 按照培提尔在南方的势力,此刻多半已经得知了他们出逃的消息,如果想要按照最初的计划依靠艾德挑起争端,最好的办法无异于重新引起艾德对于调查琼恩真实死因的兴趣,或是暗示他劳勃身边存在威胁他统治乃至性命的人物。而对培提尔来说,最适合布局的所在无疑是已经经营了十余年,现任统治者又对其百依百顺的谷地,如果莱莎亲口说出更多关于琼恩之死的“线索”,艾德便有可能为了追查真相重新回到君临。对此,珊莎认为她只能寄希望于昨天的一番运作让培提尔认为艾德对于追查琼恩的死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执着,由此转而暗示他劳勃身处险境。无论如何,培提尔都不会任由他们退回北境,也许现在他已经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直接鼓动劳勃派人来追 第 29 章 第28章 一行人出了城便马不停蹄的沿着国王大道向北赶去,直到正午才勒停了满口白沫的坐骑,因为没有了大队人马的拖累,再加上艾德急着早些走出王领,队伍只用半天就进入了一片属于史铎克渥斯家族的森林。珊莎记得,他们到达君临前曾经最后一次在此扎营,当他们在那片空地停下休息时,她甚至在不远处找到了几棵当时被她带着艾莉亚连枝带果掰掉了大半边的醋栗——当然,现在这些灌木已经重新长出了几条细枝。 珊莎几个月前和乔佛里在绿叉河“赛马”时未落下风,于是便以为自己的骑术已经小有所成,谁知这趟夹在这支几乎全部由经验丰富的士兵组成的队伍里,潜逃一样的奔向北境的旅行仅仅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让她显了原形。来君临的路上,因为身边那些乘着巨型马车、赶着牛车,或是步行的旅伴,国王的队伍往往在平坦的大路都慢的像是散步踏青,她只需挽缰侧坐在驯良的母马背上,一摇一摆的走在中间,至多跟着艾莉亚催马冲进道路两边的原野大跑一阵,等坐在树荫下或是小溪边休息够了再重新坐上马背,用和来时一样的速度追上似乎还在原地踏步的队伍。 可惜艾德和手下的护卫们既不是乔佛里也不是使钝剑的男孩,脚力更快但脾气却没有那么驯服的走马更是让她不得不时时刻刻注意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到适合的角度,以免在小跑着的坐骑走上不那么平坦的道路时滑下马鞍。等到艾德示意队伍停下休息时,珊莎觉得自己全身的关节都像是生了锈一样,好半天还僵直着坐在马上,西利欧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托着左臂把她扶下了马,一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珍妮和艾莉亚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到哪去,被各自的父亲抱下马背以后便摇摇晃晃挪到树下,面条一样摊着手脚坐在了突出地面的树根上,仿佛永远不想起来一样。 修女从鞍旁取出水袋递给珊莎,尽管一路呛了不少浮土,又被颠的有些恶心,珊莎还是道了声谢后接过袋子,稍微沾了沾唇便转手递给了一边靠着树干的艾莉亚,艾莉亚没有打开就又给了珍妮,结果一袋水递回到修女手上时也不过略略少了几滴,修女看看她们的模样,便不再勉强,自己也坐在一边等着启程。西利欧的目光在空地四周扫了一圈,看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向珊莎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一边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树桩上。艾德接过埃林手上的水袋猛灌了几口,然后招手叫来了维扬,让他带人先走,赶在队伍之前找个稍微偏僻些的村子,为众人弄些吃的,再找个稳妥点的住处。 对于这样的安排,珊莎嘴上虽然不说,暗地里却觉得安心了不少,目前看来,艾德应该是准备学着莱莎,走出一段距离后避开集市和城镇,沿着小路遛回北境,如此一来,一路上的食宿便不如平时那样方便,有维扬打前站可以让他们省下些张罗的时间。不同于乔佛里,劳勃只是脾气莽撞,但脑子不傻,他自知家族人丁凋敝,两个弟弟中蓝礼年纪尚小,史坦尼斯率千骑有余谋万乘不足,又是功高难赏,更不能重用。琼恩·艾林死后,劳勃在君临除了艾德几乎没有真正可以信任的手下,现在两人看似反目,可是等劳勃火气下去必定会想尽办法让艾德回去,到时培提尔自然是最积极的一个。对他们而言,抓住劳勃发火这几天时间尽可能远走或者隐去行踪是重中之重中,如今她还没有自信能破了培提尔的每一步棋,只能尽可能减慢他出手的速度。 只是,看着维扬叫来两个机灵些的侍卫,策马离开空地,珊莎却又担心了起来:他们会不会被培提尔的人发现?偏僻的村子里突然来了作派讲究的旅人会不会引来邻近的注意?自从离开北境,她恨不得把百来号人通通圈在眼前,以免有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什么手脚,可是连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实在是不切实际,只好安慰自己培提尔就算要查,也没法从那些留在君临,不那么亲近的手下身上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他的手段再高,也不可能无孔不入的监视到每个不起眼的荒村野店,况且如果她昨天设下的圈套起了作用,培提尔的眼睛甚至不一定会往内陆上看。 这些念头在珊莎脑子里走马灯一样翻来覆去的重复着,跟着她在艾德再次启程的命令声中重新坐上马背,又随着她离开大路钻进树林,循着前面三人的马迹走上了一条森林中两侧树根突出的小路。珊莎觉得自己应该想了很久,但等她回想起来,却又不太确定,因为等到他们冒着那场等了大半天才终于落下的暴雨走在一条穿过田野的小路上时,她记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他们今晚落脚的村子、生好了火的壁炉和他们将要在上面过夜的床铺。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骑马走得这么急、又走了那么久吧?或者是因为那场雨?珊莎心想。 雨水一开始只是贴着深绿色的斗篷打转,当她抬起头看着前面潮湿的,生着细草的小路时,可以感觉到头顶蓬松的红发摩擦着帽兜内侧,发出细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沙沙”声,两条长长的发辫在斗篷下随着她的动作贴着后背的衣服忽左忽右的摇晃着。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头发像是被雨水粘在了斗篷上,每次她转头看向周围时,原本松松罩在头上布料都会像第二层皮肤那样裹着她的脖子和头顶,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转向一边。珊莎在马上动了动身子,细亚麻的裙子吸饱了水,像是铁链一样沉重的缠在身上;她记得今天早上因为急着出门,袜带系的比平时松了些,但现在长袜却比以往更服帖的箍在腿上。 当维扬带走的一个侍卫从村里折回来找到他们,带着他们向落脚地走去时,珊莎已经在马背上睡眼惺忪的点起了头,直到听见那个侍卫拉住马头,对之后走到他身边的艾德说道:“老爷,我们到了。”这才借着身边火把的光线看见,前面的田野上多了几座低矮的房屋的轮廓,只是那时天已经黑透了,大多数人家又没有点灯,没法看清具体的样子。 自从见到今晚的住处有了着落,众人显然放松了不少,纷纷放松了手上的缰绳,任由坐骑趟着泥浆在农舍之间穿行着,带头的侍卫不紧不慢的领着队伍走过外围的几间茅舍,终于在一座石墙围起的院子里下了马。珊莎抬头四下看看,院子的面积虽然不及临冬城或是红堡的前院,但也称得上是宽敞,二十来人连带着马匹都站在里面也不算太挤,只是看不清里面的房屋。艾德站在院里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三人找到的住处颇合他的心意;这时,院子尽头响起了开门声,维扬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欢迎光临我的寒舍,施密特爵士,还有您的两位小姐。”那汉子不等维扬开口介绍,便用一种洪亮、豪爽的声音对艾德说到:“我是康坦·卡尼尔,快进来烤烤火吧,这场雨可真够受的。”头天半夜,艾德将珊莎和艾莉亚叫道自己屋里,告诉他们自己决定在回到北境以前都不透露真实的姓名,一路上他都会化名为夏尔·施密特,自称是准备去哈佛城为伯爵夫人效力的骑士,而将两人称为安和让娜,因此她们对康坦的称呼并不觉得意外。 两个年纪同珊莎相仿的男孩走来牵走了艾德和女眷们的马,康坦领着他们进了屋,维扬出去安排侍卫们吃饭休息。五个人在一张未上漆的长桌边坐下,康坦坐在桌子一头一把没有扶手的靠背椅上,艾德坐在他右手的长凳,三个女孩则被安排坐在艾德对面,一个腰里挂着串钥匙的妇人和五六岁的女孩端来了苹果、牛奶和一大块切成厚片的面包,又在艾德和康坦中间放了一壶麦酒。 “请不要客气,爵士,”康坦一边说一边将艾德的酒杯倒满:“我这里难得有客人上门。”艾德点头道谢,女孩们等着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嚼起了面包,这才自己开动。 头一口面包送进嘴里的感觉有些奇怪,尝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可是质地却比平时更加清晰,所有的味蕾仿佛都转行管起了触觉。食不甘味的嚼上几口,再贴着上颚一滑,一大块干涩的面团就不依不饶的糊在了嗓子里,喉咙机械的抽动着想要把食物吞下去,干巴巴的舌头却被挤在一边爱莫能助,直到不管不顾的倒进两口木碗里还有点温热的牛奶,嗓子里的堵塞物才顺顺当当的咽进了肚子。例行公事似的咽下大半片面包,珊莎才觉出饿来,可是一路奔波到底没什么食欲,就着牛奶吃了片面包便停下了手,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听着艾德和康坦说话,所幸艾德急着第二天赶路不愿多耽,两人没聊多久便双双起身。 “没问题的爵士,”康坦点起一支蜡烛:“就像我和您管家之前谈好的那样,您和他可以睡在那边的房间,小姐们和修女可以睡在阁楼上,我的女儿会带她们过去,其他人睡在厨房和后院的棚子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艾德向里屋走去,那个五六岁的女孩也举着蜡烛向屋角走去,女孩们跟了过去,借着蜡烛的微光慢慢爬上了那里一道很陡的阶梯。 阶梯上的阁楼没有一点光源,珊莎用力眨了几下眼,等到适应了微弱的光线,这才看见了阁楼上大体的陈设。除了正中间地上一大一小两张用稻草铺成的床,阁楼四周还堆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珊莎借着烛光看见,离她最近的一堆是些圆滚滚的东西,好像是大小不一的南瓜和奶酪,身边的房梁上则挂着成串的大蒜、洋葱和药草。女孩将蜡烛留在一只箱子上便下了楼,修女招呼三人借着烛光换了衣服,珊莎几人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换过衣服便裹着斗篷躺在了大床上。修女将湿衣服拿下楼烤干,顺便带走了蜡烛,她走后,阁楼里便彻底陷入了黑暗,珊莎朦朦胧胧的听见珍妮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艾莉亚在两人中间翻了个身,没多久也安静了下来。 第 30 章 第29章 阁楼里没法区分白天和黑夜,珊莎睡着时周身一片漆黑,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东西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她歪在床上等了一会,发现自己没法重新睡着,便站起身来,按照昨晚记忆中的方向慢慢向阁楼的楼梯口挪去。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当她将农舍一楼的板窗推开一条小缝,透进屋里的只有天色未明时那一线微弱的晨曦。 西利欧从壁炉边的长凳上坐起身来,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将壁炉边女眷们的衣服包好放在一边,等珊莎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他才站起来跟了出去。 “我还记得之前去君临的路上有多热闹,昨天一路上都没人和我们同行呢。”当两人站在院里离屋门远些的地方时,珊莎冷不丁开口说道,后半句话听起来是一句感叹,可是用的却是询问的语气。 “是啊小姐,一段寂寞的旅行。”西利欧点点头。 “对了,”珊莎闻言也放松了不少。“听说艾莉亚快要用上真剑了?” “只是用“缝衣针”玩玩罢了;另外,那剑太短,等她再长大些就得打把真家伙给她。不过在用上以前她还得练上好一阵子呢,”西利欧道。“她的手脚功夫尚可,但那双眼睛还是会让剑刺错地方。”“也许应该把你的借给她,”他突然调侃道。“或者把她的手脚借给你。” “这话你昨天不对,前天就已经说过一次了。”珊莎心想。 只是昨天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还安闲的站在首相塔的小厅里,一边说一边看着艾莉亚在厅中舞剑;今天则是在这座布局形似四合院的农舍门前,听众也换成了一只刚刚钻出墙洞的大花猫。 不同于游戏和考试,现实中的选择永远找不到保证通过的攻略或是标准答案,因此珊莎前天溜进小厅找到西利欧以前犹豫了一路,临进门前还站在走廊里演习了半天,这才推门进了小厅。像她每次在这里看见的一样,厅里的一高一矮两道瘦削的人影各自拿着把木剑,正在厅心打的不可开交。确切的说,是西利欧立在当中,手中木剑挥毫泼墨般悠然的一招招使出,猫戏老鼠似的逗着艾莉亚出手;艾莉亚仗着身材瘦小,稍稍垫着脚,侧身在西利欧身前五步左右地界游走着,一柄木剑也不敢停歇,一得空便没命的朝着西利欧或刺或削,可惜无不或是落空或是教西利欧一一格开,折腾了半天愣是没挨上西利欧半片衣角。 珊莎没往厅里走,进门后便站一边在静静看着两人,西利欧已经看见她进来,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艾莉亚正凝神对付西利欧,更加腾不出功夫理睬别人。如此纠缠了一阵以后,西利欧肩膀一抖,手上动作快了几分,招式也愈加凌厉,艾莉亚见此更不敢怠慢,两眼死死盯着西利欧,剑上招式也是守多于攻。四五个回合下来,艾莉亚终于得了机会,趁着西利欧侧身刺她左胸,瞅准间隙扬手要去刺他喉头,谁知西利欧脚下一侧,先避开木剑,而后上身向前一歪,手腕下沉,木剑就势换了招式,斜斜刺向艾莉亚小腹。艾莉亚此时左手举剑上击,右手垂在身侧,原本只露出了窄窄的半边身子和拿着木剑的左手,可西利欧刚刚一动却将自己挪到了艾莉亚正面,正对上由咽喉到小腹好大一处破绽,艾莉亚也想学他侧身躲开,但动作却不如西利欧刚才利索,才刚抬起右脚,就被西利欧使剑在小腹上一戳,艾莉亚脚下站立不稳,左摇右晃的想要定住身形,最后却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艾莉亚,”西利欧等着她站起来。“看来我有必要和你姐姐谈谈。先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刚才学到的东西,我一会就回来。”一边说,一边来到了珊莎面前,后者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着他走到近前。 “怎么了小姐?”西利欧操着一副滑溜的布拉佛斯口音半是调侃半是抱怨的道。“终于想起老西利欧·佛瑞尔和他的舞蹈课来了?” 珊莎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垂着头,两眼盯着不远处的地面,西利欧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是自己说话太重,于是又用缓和些的语气说道:“就算现在开始也不算太晚,你有一双真正的水舞者的眼睛,只要多用点心思,我敢保证连我日后也会被你远远撇在身后。” 事实上,她们刚开始学剑时珊莎一直领先艾莉亚几步,这不仅仅是由于她大出艾莉亚两岁,反应更快、力气更大,更多的还是她实际上的年龄给她带来的沉稳和远胜于同龄人的悟性。比起性子有些毛躁的艾莉亚,她总是头一个看清西利欧的招式,然后瞅准其中的破绽出手,而不像艾莉亚开始时那样一味的好勇斗狠;西利欧每每给两人讲解某个招式的优劣或是如何从出手时的种种蛛丝马迹里看出对面的功夫高低,珊莎也能更快的领悟,下次与西利欧或是艾莉亚过招时便将其派上用场。这样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也着实让西利欧惊喜了一番,常常毫不吝惜的将珊莎说成是“天才的水舞者”,俨然是一副要她继承衣钵的模样。可惜没过多久,这位“天才”便现出了原型,珊莎虽然有心习武,但实际上在意的还是刺马斩将的功夫,在她心目中,未来真正需要她拿刀动杖的地方只有在战场上,而那时她也不可能有什么闲情逸致使出那套细巧玲珑的身段陪着敌人“跳舞”。这样的心思反映到西利欧的课堂上,便是学会了基本的内容便不再用功,这位舞蹈老师不止一次发现,不同于艾莉亚真正的绞尽脑汁,珊莎通常不用多久就能学会教她的招式,但之后即使尚有余力,也不愿意接着往下钻研。如果实在领先艾莉亚太多,珊莎索性便不再出现在小厅,她跑去王座厅看劳勃接见臣属,或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读书,直到艾莉亚赶上她的进度才又回来上课。 西利欧见此自然觉得不满,他先是私下把珊莎叫来,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回,谁知虽然每次他一说完珊莎便点头答应,下次上课时也是全力以赴,可没用几天功就又跑的不见踪影。几次下来西利欧也看出了端倪,知道她志不在此,于是也不再强求,只要珊莎把招式记牢练会便算过关。好在因为珊莎开始时刻意交好,西利欧与她倒颇谈的来,此时虽然西利欧不再全力教她,两人也没怎么疏远,只是相处起来不像师徒,倒像是忘年的好友。 最近珊莎正为了瓦里斯等人的事四处打探消息,几乎从没在小厅露过脸,西利欧虽然已经不要求她像开始一样努力,但她现在的表现也未免有点过分。 “抱歉,”珊莎慢慢抬头看向那双锐利的鹰眸。“您介意和我私下谈谈吗?” 西利欧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个让自己既欣慰又头疼的徒弟,他与珊莎私交甚密,但却从未见过后者露出如此的神情。珊莎在人前一向是娴静到有些淡漠的模样,不论是陪着王后散步还是吩咐手下的侍女,都是那幅温顺、沉静的神气,谈笑之间虽然让人觉得舒服自在,但面上却依旧只是安然浅笑,其余喜怒皆不见踪影。反观此时她脸色决绝的盯着西利欧,难免让他有些发愣;不过以西利欧的见识,这样的惊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之后便恢复了刚才循循善诱的模样,一边走向门外一边让珊莎慢慢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珊莎生怕被谁听了墙角,一路捡着自己事先探查过没有密室暗道的走道,将西利欧引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这才开口问道:“西利欧·佛瑞尔,请问您愿意与我们一起离开君临吗?” 这个问题让西利欧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平日里和珊莎谈天一样,语气略带调侃的问道:“小姐,你这是在向我传达你父亲的问话吗?” 珊莎也被他的模样哄得轻松了些,她摆出那副往日与他斗嘴插科的架势,看似不经意的道:“如果我说是我自己要问的呢?” 经由刚才的一番折腾,西利欧自然不可能真的将她的话当成玩笑。“我本来以为你还有两三年才有机会对人说出这话,”他答道。“没想到现在就自己领教了,不过如果你遇见了什么的话,现在就急着拉我入伙也不算奇怪。”元宝小说 珊莎笑道:“您的眼力总是这么毒辣,只怕我永远都别想对您隐瞒什么。”一边说一边偷看着西利欧的脸色,见他脸上不以为意,一双眼睛却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心下也是一喜,暗道此事有戏,于是顿了一顿又道:“所以说,您愿不愿意答应我这个提前了两三年的请求,继续在北境教导我们呢?” 西利欧摇摇头:“看来我要是不答应你,恐怕这辈子也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老西利欧愿意用如此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小姐您愿不愿意把实情告诉自己的伙伴,顺便谈谈如何感谢他了呢?” 虽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将艾德哄出君临而不招来培提尔盯梢,但珊莎也明白,这事不可能只靠她一人做成,以她现在的身份,不少事都没法亲自出面去办,要支使北境带来的护卫又得等艾德同意,她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向艾德借兵的理由。现在艾德对培提尔虽然说不上信任,但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游走在权贵间打秋风的势力小人,但比起兰家姐弟,因为有莱莎的密信在前,艾德恐怕还更愿意与他共事。自己如果直接告诉他培提尔更靠不住,艾德一定会刨根问底的让她说个明白,那时就算她将培提尔计划和与莱莎的关系告诉他,也多半会被当成瞎话。 既然自家没有可用的帮手,红堡里的人手又大多靠上了君临原有的几座山头,珊莎自然而然的盯上了西利欧,虽然这位“舞者”手段见识都算不俗,但至今也没投靠过任何势力,仿佛打算一直赖在红堡做白食先生。于众人而言,西利欧在各个势力面前都是外人,一向也不理俗务,他的行动自然不会引起什么关注,再加上他自身的本事,如果将西利欧收至麾下,自己既能多出一个方便行事的助手,又会额外长出一双更加机警的眼睛。 她曾经几次旁敲侧击地向艾德打听过西利欧的来历,得到的结果倒也与她的预测相差不远,西利欧早先并不是什么出名的“舞者”(或者说至少在维斯特洛不算出名),当上海王的首席剑士以后才在列国中间名声鹊起,不过为人行事却依旧颇为低调。等到前任海王去世,与继任者没什么交情的西利欧也被客气的“请”出了海王殿,又在红堡逗留到今天。以西利欧的本事和水舞者需要的市场,留在布拉佛斯显然更加有益于前途,至少“前首席剑士”这个名头就可以为他招来不少识头戴脸的东家,但他却几乎是立时便来君临做了劳勃门下一个不受重用的清客。珊莎暗自猜测,西利欧如此急于离开布拉佛斯,不是为了求几天富而不贵的清闲日子,就是与人结怨之后出走避祸,联想起此人素日低调的模样,珊莎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 如今前任首相新死,继任者除了国王在朝中毫无根基,又与几方势力不睦,君临原本还算稳固的局势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珊莎相信以西利欧的眼力见识不会看不出其中门道,她若能帮他继续在更加清静的临冬城做客,也许能换来此人暂时成为助手和她们北归路上的护卫。 说到招揽一事,珊莎也发现,尽管西利欧不愿招惹事端,但也不怕事,有时甚至颇有傲骨,以她首相女儿的身份,她担心如果以主子的姿态命令他追随自己,西利欧说不定会将她当成仰仗家世的二世祖,即使答应随着她们离开也会转而效忠于艾德而不是她本人。想到小说中西利欧性情中那份侠气和素日对她与艾莉亚的好感,于是便故作惊惧,指望他为了两人间的交情出手相助。此时见他终于答应入伙,也松了口气,不再紧绷着假意玩笑,面色凝重的说道:“我父亲今天上午上朝议事前将我叫去了书房,他说他打算卸下首相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