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 第1章 别瞅了 宣和十九年,秋。 赤枫曳地,穰穰满家,适时,盛安郡主失踪,盛帝震怒,连斩京中守卫百余十人,随后京中戒严,玄甲卫出动暗查。 “混账!堂堂禁军之首,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朕养你们有何用!” 御书房中,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盛帝满脸怒容,抬手将手边茶盏砸在跪在地上的玄甲将领身上,跪着的其他人皆瑟瑟发抖,叩首求饶。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 盛帝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息怒?一个人找了一月有余,你们让朕怎么息怒?让朕怎么给崇肃交代?” 跪着的人将头深埋进地,满心惶恐,盛安郡主乃陛下胞妹崇肃公主之女,生来便尊贵无比,荣宠加身,陛下力排众议,以国号冠其封号,祈盼我大盛长安。 此等殊荣,空前绝后,由此可见陛下对郡主的看重,此次如若找不到人,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玄甲将领满身冷汗,抿了抿唇,顶着满头茶水跪着上前,“请陛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能找到郡主!” 盛帝抬手揉了揉眉骨,脸上难掩疲态,随后目光锐利的射向他,肃声开口,“最后一次机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距盛京万里之遥之地,游人如织,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叶昭榆双手被绑着,浑身无力的蹲在地上,数着从她面前经过的第十八只骆驼,天上还时不时传来几声鹰唳。 她在心里不禁啧啧称奇,多大的仇啊,竟然冒着生命危险穿过八百里瀚海,将她从水草丰盈的盛京卖到了漠漠黄沙的西域,要不是被卖的人是她,她都忍不住为人伢子感人的毅力鼓掌。 是大盛的物价满足不了他们?还是她在西域是个香饽饽? “这中原女子怎么卖?” 阴影落下,叶昭榆动了动耳朵,不爽的仰起头,看了一眼盯着她的男人,“别瞅了,我是你买不起的人。” 男人一愣,这奴隶市场竟然还有奴隶说话的份,简直放肆! 商贩嘴角一抽,碧绿的眼睛狠狠瞪了叶昭榆一眼,颤着蜷曲的胡子连忙赔笑,操着一口胡语,“这奴隶是新来的,还未驯好,您还是看看其他人吧。” 男人一脸络腮胡子,褐发碧眼,衣着华贵,一口流利的汉话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毕竟在西域只有身份尊贵的世家之人才有机会学习胡语,梵语,汉话等不同语种。 男人看了一眼或站或蹲的奴隶们,双眼无神,瘦弱不堪,其中不乏掺杂着几个中原女子,但都没刚刚看的那个顺眼,他将目光重新放回刚刚的奴隶身上,扬声开口,“我就要她。” 叶昭榆翻了一个白眼,正要开口呛白,商贩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一头羊的价格,您就可以将她带走。” 叶昭榆顿时瞪大眼睛:“!!!”本郡主跑这么远,就是让你把我当头羊卖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都没从自己身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突然,一双粗糙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瞬间往后一缩,奈何被喂了药,浑身无力,摆脱不了半分钳制,只能抬眼瞪着男人。 “都说中原女子肤若凝脂,娇软可人,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图尔贡看着盈满水泽的杏眼,比他们迦南河的神水还要清澈,手下的肌肤竟比花瓣还要柔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昭榆警惕的看着他,只是男人眼中没有半分绮念,反倒是盈满了阴谋算计。 她不禁挑眉,她被拐了一月又三天,其中三十天都在赶路,今天刚被转手到这奴隶市场,这人就算计到她身上了,她有理由怀疑这是团伙作案。 她杏眼微眨,试探性的开口,“所以?” 图尔贡狭长的眼睛微眯,循循善诱,“想不想要泼天的富贵?想不想要尊贵无比的身份?” “不想。” 他嘴角的笑一下僵在脸上,目光不善的盯着叶昭榆,换了一种问法,“想不想死?” “想。”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大漠深处,落日余晖将黄沙铺满,金色沙浪一浪接着一浪,天高云远,鹰唳九霄。 一人身着暗红衣袍,墨发如瀑,坐在一汪清泉边,白皙的脚没入水中,闭着眼,悠闲地荡着双足,脚踝处的金铃叮呤作响。 突然,从沙丘中窜出一群黑衣蒙面人,迅速将泉边人团团围住,眼中杀气十足,举刀朝着那人袭去。 “藏了这么久,舍得出来了?”那人睁开眼,音色缱绻,琥珀色的瞳孔透亮光泽,缓缓起身,赤脚踩着黄沙迎着人群而去,脚踝上的金铃一步一响。 霞光打在他的身上,连星月都失色半分,姿容如琢,长身如岱,眸似沉渊,神若春华,像是壁画上极艳的色彩,踏破了惨白的纸张,担得起惊鸿二字。 “我们今日便送你下地狱!”领头的人大喝一声,瞬间向着那人逼近。 摩那娄诘低低笑了两声,手指轻轻摩擦着手腕上的金色护腕,嗓音暗哑,“没人告诉你么,地狱也归我管。” 话音刚落,无数金丝自他周身铺展开来,像是活了一般缠上周围人的身体,惨叫声瞬间拉响,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啊啊啊!”,绝望的尖啸在空旷的大漠回荡,不过片刻功夫,黄沙之上便铺满残肢。 蒙面首领跌跪在地,双眼被鲜血染红,满目惊恐,泛白的嘴唇颤抖不止,仅仅几息之间,他带来的人便被屠戮殆尽,仅是单方面的虐杀。 他满眼惊恐的看着空中被鲜血染红的金丝,上面附着的血滴不断脱落,金丝又恢复如初,纤尘不染。 掉落的每一滴血都仿佛砸在他的心上,而金丝的一头正缠在始作俑者的指尖,收到他的目光后,朝他勾唇一笑,语调带着一丝轻佻的纵容,“不跑么?” 蒙面首领决眦欲裂,大喝一声举刀朝他冲去,“我杀了你!” 不自量力啊,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乍然幽冷,指尖微动,冰冷的金丝蓦然缠上对方的身体,瞬间血雾弥漫。 “啊啊啊!” 残肢砸进黄沙,鲜血将沙粒晕染,那人倒在地上痉挛不止,嘴角的鲜血不断溢出。 他死死盯着摩那娄诘,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你不得好死!天神会惩罚你的!佛祖会惩罚你的!你将永坠阿鼻!” 摩那娄诘悠悠转着手腕,金丝一点一点缠回原地,最后形成一个金色护腕。 他恶劣地朝地上的人一笑,眉间沾染的鲜血将他衬的鬼魅无比,声线慵懒,“那怎么好,祸害遗千年,本少主定是活的长长久久,逍遥快活。” 听了这话,蒙面首领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愤怒的眼中慢慢失去光泽。 摩那娄诘收回嘴角的笑,眸光如寒潭般幽深无波。 他缓步朝着清泉走去,脚踝金铃晃动,大漠的寒风将他的衣袍吹起,身姿欣长,红衣猎猎。 天上不知几时盘旋着秃鹫,被浓郁的血腥味勾着想要俯冲而下,却又畏惧着漠漠黄沙中唯一站立的人。 第2章 阿,阿佳? 红幔飞舞,暗香浮动,叶昭榆一身西域舞姬装扮,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四周,人还没来,她得赶紧逃走。 她扶着墙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咆哮,“混蛋!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舅是谁吗?信不信我让我舅踏平你们这破地方!” 奈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火烛噼啪,衬得整个房间安静无比。 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敢放声逼逼,她如今身处西域王庭,与盛京相隔万里,近些年西域与中原小摩擦不断,大干一场只是时间问题。 她不敢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怕王庭以她为由,向大盛进犯。 想到这,叶昭榆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早知道翻墙逃学会被套麻袋拐走,她一定走正门。 才走了几步,她就有点受不了了,那人给她下的迷药太重了,加之这一个多月都在被喂药,导致她到现在头晕脑胀,浑身提不起丝毫力气。 那混蛋竟然将她扔进了勾栏院,让她学着怎么勾引男人,淫舞艳曲整整荼毒了她三天,随后就将她送到了达官贵人的床上,企图用她的美色诱人。 呸,龌龊! 她表示不理解,她堂堂中原的郡主,怎么在西域混的这么惨。 难道是这辈子的运气都在上辈子死后投胎时耗光了,不然她的人生怎么如此跌宕起伏。 上辈子车祸死后,她便生在了大盛王朝的定安侯府,母亲乃崇肃公主,父亲是执笔安朝野的定安侯,哥哥乃少年将军,她一出生,便被舅舅册封为盛安郡主,荣宠加身,尊贵无比,标准的团宠待遇。 她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这该死人伢子,谁敢不给她面子? 想了一下这一个多月的遭遇,她不禁掬了一把辛酸的泪水,说好的团宠呢,怎么还有时效性? 她艰难地摸到了门口,喘了一口气,欣慰的笑笑,“还好我歌舞双废,那搔首弄姿是半分也没学会。” 当务之急是保住小命,逃回中原,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她一把将门打开,便看见有人踏着夜色走来,红衣墨发,鹤立长身,金纹玄靴包裹着的小腿笔挺有力,上坠金扣,叮呤作响,劲瘦的腰线在衣袍间若隐若现,妖异十足。 那人琉璃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一时看呆,朝她勾了勾唇。 叶昭榆顿时惊艳的睁大眼睛,吞了吞口水,传闻西域盛产美人,妖娆多姿,绮丽神秘,世人诚不欺我! “刷”的一声,刀锋一闪,一把弯刀瞬间架在她的脖子上,一壮硕青年猛然从美人身后冲出,满脸凶光,朝着她大喝一声,“何人在此?” 叶昭榆被吼的一愣,感受到弯刀贴在脖颈上的寒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蹩脚的胡语脱口而出,“巩,巩莫,得勒?阿,阿佳?” 摩那娄诘眯了眯眼睛,深邃的眉眼如同雕琢,目光锐利的扫视着陌生的女子,分辨了片刻,方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眼中不禁闪过一抹讥诮。 这么急不可耐,连人都未调教好就送来了。 一句“晚上好,哥哥”说的这般烫嘴。 叶昭榆偏了偏头,更着脖子离刀要多远有多远,脸上堆起笑,连忙学着他们的腔调解释,“阿,阿佳,我…咳奴家是新来的舞姬勒,特来伺候大人勒,没有坏心思勒,要不先把刀放下勒?” 摩那娄诘:“……” 青年:“……” “何人派你来的?” 摩那娄诘拇指轻轻摩擦着金色护腕,眼尾扫了一眼阿坦勒,阿坦勒会意的将刀放下,拧着眉头,目光不善的盯着这来历不明的人。 叶昭榆松了一口气,听着对方标准的京城官腔,差点热泪盈眶,她那遥远的故乡啊。 她朝着那人盈盈一拜,“回大人,送奴家来的人并未禀明身份,奴家也未曾知晓。” 虽不知此人是谁,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她惹不起的气息,她苟一点情有可原。 摩那娄诘缓步走到叶昭榆身边,冷白修长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音色暗哑,带着细碎的颗粒感,像是大漠中的沙粒,映照着泠泠月色。 “既如此,本少主便却之不恭了,跳个舞来看看,跳的好,本少主赏,跳的不好,本少主杀。” 叶昭榆:天要亡我! 看着一脸呆滞的人,摩那娄诘视线微压,眼梢微微上挑,“不愿?那便按不好处置。”本来打算让她多活几天,奈何她是一刻也不想等。 “跳!能给大人献舞,此乃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昭榆往空地一站,在心里一边咆哮,我堂堂盛安郡主,将门之后,什么时候这般卑微过,竟然沦落到以舞侍人,一边又回忆着勾栏院舞姬的动作,阿爹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谁也别拦她,她今天必须做一回俊杰! 怎么跳来着,哦,先扭胯,然后头纱掩面,腰肢如水蛇般晃动,双臂似过电般抽搐,叶昭榆在心里边念边做。 第3章 昭冥司 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人,乌藉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腿,“你怎么还在担心这些身外之名,进了这昭冥司,不死都得脱层皮,你不应该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命吗?” “这是哪!?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叶昭榆顿时拔高声音,一脸惊恐的看向乌藉,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地方吧? “昭冥司啊。”乌慰古怪的看她一眼,怎么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叶昭榆倒吸了一口凉气,杏眼瞪的浑圆,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是西域少主摩那娄诘的昭冥司?” “那不然呢,西域还能找出第二个昭冥司不成?” 叶昭榆一下瘫坐在地,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昨晚听那人自称本少主,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那人竟是摩那娄诘,那个传闻中的杀神,她远在盛京都听过其凶名。 西域三十六国,王庭尊摩那娄氏为主,诘乃前王庭君主次子。 早些年神权凌驾于王权,佛教带领的沙门为西域最高贵的阶级。 十三年前,年仅十岁的摩那娄诘屠了王庭最大的沙门,将名噪一时的诃衍尊者凌迟至死,自此,神权没落,王权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 摩那娄诘自那以后便被称为鬼蜮修罗,杀兄弑父,无恶不作,随后征战沙场,众国归依,自此西域一统,结束了长达三十多年的混战。 但他手掌杀伐却不临位,王庭如今的君主是他叔父摩那娄严。 传闻少主以杀人取乐,最爱残酷刑罚,于是照着佛经中的地狱建了一座活生生的十八层地狱,取名为昭冥司,派遣十八位狱主司不同刑罚,赏罚问责作恶之人。 舅舅曾疑惑,胡人慕强,掠夺是他们的天性,人人都想做大漠的领主,万物称臣的将帅,无君臣之道,忠烈之言,只诚服于强者,那为何登临君位的却是庸庸碌碌的摩那娄严。 她虽然也不理解,但并不妨碍西域少主成为别人惊恐的存在,连她听闻他的事迹后,都有些毛骨悚然。 本以为他是传说,她是现实,他们之间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奈何一朝偏离,他们的轨迹却在这一刻相交在一起。 叶昭榆欲哭无泪,她虽然在盛京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但伤天害理,强抢民男的事是一件也没做过,怎么就让她不远万里来遇见这么个杀神。 还一不小心伤了人家的眼。 “哎,你又怎么了?”乌藉不解的蹙眉,这人怎么比刚刚还要萎靡?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乌藉:“……” 瑟瑟秋风掀起一阵沙雾,在阳光下朦胧而缥渺。 少主殿层楼叠掩,殿阁巍峨,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红柳拂檐,玉栏绕砌。 摩那娄诘斜倚在长廊边,指骨如玉的手抚摸着雄鹰的脊背,姿态悠闲缱绻。 “那女子和先前送来的人一样,都是乌吐克派来杀您的,您为何不将她除掉?”阿坦勒站在一旁,一脸愤愤地开口。 那秃驴昨天派人一路劫杀不成,又接连算计,想要用美人计来暗杀,真真是贼心不死。 摩那娄诘一身玄衣,长身玉立,指尖擦过雄鹰的尖喙,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上挑,勾了勾唇,“这次人送的不错,合我眼缘。” 阿坦勒顿时蹙了蹙眉,“那女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哪点得少主青睐?”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抬手将雄鹰放飞,湛蓝的高空片刻后传来几声尖啸,旷远悠长,他不急不缓道:“自然是那曼妙的舞姿。” 阿坦勒:“……”您啥时候瞎的? 摩那娄诘瞥他一眼,自然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转身抄手看向远方,玄衣箭袖,耳坠金锥,额头上的缠枝抹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玄色将他身上的那股妖异收敛,多了几分肃杀,殷红的薄唇轻启,“杀她,不过是下下策,既不能让他们收手,也不能将幕后之人剿灭,何必去废那功夫。” 阿坦勒眼珠一转,“那您的意思是?” “探清敌意,先下手为强,不死也得让对方脱层皮,方为上上策。” 摩那娄诘随后森然一笑,眼中陡然盈满暴戾,“不然当真以为本少主慈悲为怀,由得他数次暗杀。” 阿坦勒眼睛一亮,双手猛的一拍,“少主英明,我这就派人去那女子身边打探!” 摩那娄诘回头看他一眼,琉璃色的眼眸清浅倦怠,勾唇笑了笑,“你来晚了。” “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昨晚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来跟我抢食!”乌藉一脸不爽的看着手里被掰去半块的馕饼。 叶昭榆味同嚼蜡的啃着馕饼,闻言杏眼一弯,“别这么说自己,狗言狗语的。” 乌藉:“……”这是重点? 看着一脸气鼓鼓的人,叶昭榆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一副哥俩好的碰了碰对方的肩,“别这么小气嘛,我们现在算是有了同窗之谊,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她觉得她罪不至死,现在保存力气,等着刑满释放后逃出生天,继续去享她那金贵无边的福。 乌藉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心里冷哼一声,这中原女子手段果然高明,晓得另辟蹊径来引起他们少主的注意,也不知道肚子里藏了多少坏水。 他一定要打探出有用的东西,不辜负少主的信任,乌藉眼睛转了转,暗戳戳的开口,“你现在怎么不害怕了?”说,是不是有人来救你! “唔…跳个舞而已,罪不至死。”叶昭榆更着脖子将嘴里的最后一口饼咽下。 乌藉长睫微敛,眼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笑,罪不至死?单是乌吐克派来的人,你万死不辞! 就算最后他没能在这细作身上探出什么,她也难逃一死。 叶昭榆没有注意到乌藉眼底的神情,她好奇的凑到牢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你知道这是昭冥司第几层吗?” 层数越高,罪恶越深,也越没活路,她来时没注意自己进了第几层。 “第五层。” 那还好,还可以救一救。 叶昭榆一下把心放进肚子里,随后坐在乌藉旁边,安慰道:“别担心,听说这五狱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问责的时候我们嘴甜一点,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第8章 少主谬赞了 屋子里热气袅袅,白绡飘扬,汤池表层飘满花瓣。 “哗啦”一声,叶昭榆猛然从水中抬起头,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滚落。 她吐掉嘴中的水,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发尾坠于水中,散成游丝。 她抬手搓了搓头发,嘴角绷直,紧紧皱着眉,总觉得上面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今日的变数让她始料未及,她以为摩那娄诘短时间不会对她出手,只是一时兴起才带她去宴会。 没想到少主心思诡谲,让人防不胜防,早就算计到她身上,用她来引出幕后之人。 少主离席之间,便是图尔贡上钩之时。 还真是沉不住气,挖坑就跳,还差点将她折在这里。 叶昭榆抿了抿唇,虽不知摩那娄诘最后为何会出手相救,但这里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就她如今接触的情况来看,西域王庭远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和平。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少主与国师可谓是一人掌管西域半壁江山,随意拎出一个,便是万民臣服,如今却有泰山将崩之势。 她此时却无端被迫卷进二者的内斗中,她勉强算是国师的人,少主可杀,后又联合少主杀了国师的人,国师可杀。 如今两边都开罪了,哪一个都是她目前承受不起的。 叶昭榆恨的牙痒痒,别让她知道是谁套她麻袋,不然她也让他尝尝在夹缝里求生的滋味。 “姑娘可好了?”侍女立于屏风之后,恭谨询问。 “好了。”叶昭榆话音落下,两个侍女便捧着衣裙,缓步走进来伺候她更衣。 月白色衣裙,丝绸缎面,暗红滚边,裙摆点缀着红梅,如红梅落雪,孤傲决绝。 叶昭榆看着镜子里熟悉的服饰,不解的开口,“为何是中原的衣裙?” 侍女轻轻擦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少主喜欢中原女子,姑娘这般打扮可讨少主欢心。” 难怪那人特意买中原女子送去施展美人计,原来是投其所好。 她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大殿,耳边是潺潺水声,鼻尖是袅袅莲香。 殿中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莲花池,莲华怒放,暗流泠泠,这少主殿倒是比王宫有格调。 她的头发半干,只用一根红绳绑在发尾,额前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胸前,平添了几分凌乱美。 摩那娄诘身着雪白里衣,外披一件红色衣袍,赤着脚斜靠在上座。 极薄的眼皮上覆着一层褶,弧度优美,蜿蜒至眼尾,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清冷光泽,矜贵绝尘。 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小兔子的脊背。 神情堪称慈爱,周身气质温和如春,丝毫不见其锋芒。 若不是她今日见了一场极罕见的烟花,她当真以为这是一个温文如玉之人。 “参见少主。”她抬手向他行了一个中原礼仪,音色沉静。 摩那娄诘掀起眼帘看她,想是刚沐浴完,她身上有一种干净缥缈的美。 白色衣裙将她衬的恍若仙谪,只是年龄尚小,身姿略显单薄。 他弯了弯唇,声音不辨喜怒,“说说吧,怎么来的少主殿?” 叶昭榆对着他又是一礼,举手投足间大家风范尽显,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矜骄。 “少主明察,我只是被拐卖到西域的良家女子,恰好被那人买下送到您的床上,对他的身份真的毫不知情。” “今日他以买卖之恩要挟,企图让我对您不利,我抵死不从,才有了后来他狠下杀手,还好少主赶到,及时救我于水火中。” 呸,魂淡,明明早就埋伏好了,就等着她引蛇出洞。 摩那娄诘垂眸继续逗弄着兔子,语调懒散,“是吗,那你为何不按他说的做?” “我爱和平。” 摩那娄诘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 叶昭榆杏眼弯了弯,音色娇俏,“西域能有如今的和平,是您不畏生死捍卫出来的,西域不能没有您,君主不能没有您,广大百姓更不能没有您,我怎能做出那等让英雄寒心之事。”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拐着弯来拍他的马屁,他殷红的薄唇轻启,“这么说,你还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少主谬赞了。” 摩那娄诘缓步走到殿下,红袍曳地,脚踝金铃叮呤作响。 他冷白的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颌,“你的主人既然已死,如今我便是你的新主人,可有异议?” “没有。” “叫什么?” “叶六。” 盛京宫闱,萧如晔一身箔金蟒袍,生的一双多情目,薄薄的眼皮蜿蜒快至眼尾才多了一层褶皱。 眼尾天生上挑,极尽风流,他左手背于身后,眉间郁色难掩,沉着脸往宫外走。 “殿下,您刚刚也听见了,玄甲卫已搜查了江南十六州,您也派人一路北上,依旧无郡主踪迹,我们还要继续派人搜查吗?”侍从倾身询问。 他们刚刚进宫时,恰逢玄甲卫向陛下复命,便得知此消息,盛安郡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如晔瞥他一眼,眸色幽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继续找,阿榆那丫头鬼的很,自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是。” 萧如晔沉着眼眸看向万重宫门,他如今倒是不担心阿榆,反而是担心远在边疆平息敌患的问荆。 阿榆失踪的消息一直被压着,未曾在盛京传开,更未传到问荆的耳朵里去,怕扰他心绪,以至于在战场失利。 今日他的人却来报,有人将盛安郡主失踪的消息带去了边疆。 问荆听后,勃然大怒,连夜带着军队偷袭南坻边城,想要速战速决,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问荆偷袭不成,反而被困于瞿峡谷中。 好在军师贺衍见势不妙,及时带兵解围,不然他堂堂大盛的将军,就要被困死在那峡谷中。 他颇为怒其不诤,行军打仗最忌军心大乱,问荆征战多年,理应知晓这个道理,不该如此鲁莽的。 而将消息带去的人,明显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什么时候不说,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开口,明显是想祸乱军心,想置问荆于死地。 萧如晔眼眸越发深沉,如化不开的浓墨,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可不相信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明显是有人想对定安侯府出手,先是阿榆,接着是问荆。 定安侯府与他走的近,所有人都以为侯府早已是太子一党。 难免有人想拔他的羽毛,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定安侯府只忠于陛下,从不肯轻易站队。 他收回目光,沉声吩咐,“带着孤的令牌赶往边疆,告诉问荆,切勿忧心,一切有我。” “领命!” 第9章 吃瓜群众 日头高起,风和日丽,少主殿众人正井井有条的各司其职。 “来点不?” 叶昭榆咧着嘴,不着调的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大门口的守卫。 守卫们看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神情严肃的继续守门。 叶昭榆不尴不尬的自己嗑起了瓜子,心里冷哼一声,我还治不了你? 她坐在大门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哎,你们去过中原吗?听过天子后宫二三事吗?” “话说那大盛天子英俊潇洒,后宫更是美女如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全是戏。” “前年来了个云美人,手段了得,一路披荆斩棘,挤掉所有秀女,成功得到陛下赏识,结果却在侍寝当晚行刺皇上。” 叶昭榆眯着眼睛一笑,“你们猜,她为什么这么做?” 侍卫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当然是逆贼谋反,特意派她来刺杀天子,这不显而易见嘛。 叶昭榆忍着笑开口,“那个云美人的父母对她不好,非打即骂,族人也处处为难羞辱她,她便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飞黄腾达,让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她便参加了选秀,一路走到最高位置,开始展开自己的报复,刺杀皇上,哈哈哈哈,因为这样可以株连九族。” 侍卫:“……” 叶昭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她真的想一次笑一次,“刺杀皇上啊,成功了,株连九族,没成功,还是株连九族,九族的路全被她堵死了。” 反正成功与否,她都成功了。 当时这件事震惊朝野,她和叶问荆初闻时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那云美人当真是个奇女子,不按套路出牌,常人谁会想这一出。 用惜才的太子表哥的话来讲,“此等人才,稀世罕见,想常人不敢想,出奇制胜,倒是有些手段和魄力,如若她不是犯了死罪,我当真想结识一番。” 可惜,她触怒了龙威,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因家族不和或其它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刺杀天子。 那皇家颜面何存,社稷还怎谈安稳。 九族罪不至死,但此事过于荒唐,陛下有心拿她杀鸡儆猴,威慑那些有奇思妙想之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触怒龙威,这便是下场。 最终太子只保下了她族中孩童,稚子何辜。 叶昭榆掏出一把瓜子,继续嗑,“还有那齐贵人的弟弟,为了帮姐姐争宠,男扮女装入了后宫,结果一眼就看上了皇上,最后那俩卧龙凤雏为了争谁留在陛下身边在皇后面前大打出手……” 日头逐渐西移,少主殿门口蹲着一群吃瓜群众。 侍卫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边嗑瓜子边摇头,“啧啧,贵圈真乱,不过我爱听,嘿嘿。” 叶昭榆又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这天子后宫二三事那是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一个比一个劲爆,要是大哥想听,我天天来讲就是了。” 侍卫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中原天子的八卦他们是想听都没地方,没想到如今倒有个现成的。 “那敢情好,明日接着来讲!”太精彩了,让人欲罢不能。 “得嘞。” 叶昭榆弯着眼睛笑了笑,装作无意的开口,“不过,我明日想出去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只要有总管的令牌,那怎么不行。” 总管的令牌啊,叶昭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玩笑道:“要是我没有令牌,凭我们一起吃瓜的交情,你们是不是也不能让我出去?” “那当然,没有令牌就想出门,那就别怪哥几个手下不留情了,轻则杖罚,重则杖毙!” 果然,瓜友的感情是如此不坚可摧。 不过,今天也不算没有收获。 她至少知道了这少主殿明面上有多少守卫,而她想出少主殿,就必须去会会总管大人。 那日的变故后,她只能说,西域套路深,她要回农村,逃跑计划被她提上日程。 这几日除了做少主的贴身丫鬟,就是得空了就暗戳戳的打探少主殿的守卫情况和出府办法。 她默默的在心里制定了一套可行的逃跑方案。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苍茫夜色之下,一个黑影飞速掠过,又瞬间融进暗夜之中。 叶昭榆毫无声息的潜进一个院子,没惊动院外任何守卫。 她浑身警惕拉满,步伐交叠的往前走。 四周寂静无声,寒风刺骨,连虫鸣都消隐不见。 唯漆黑的穹顶之下,若有若无的传来几声鹰唳。 她手中滑出一枚银簪,慢慢从门缝插进,缓缓将门栓挪开。 屋里鼾声如雷,酒气冲天,总管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看那势头,天塌了都不愿意醒来。 叶昭榆松了一口气,就怕他警惕性强,突然跳起来打她膝盖。 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她迅速在房间里摸索起来,有了令牌,她便可以出少主殿,离回家就更进一步了。 结果将屋子搜索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叶昭榆压不住火的想要咆哮,这个老六,到底把令牌藏哪了! 她愤愤的瞪向瘫在床上的人,突然,总管怀里的一抹亮光吸引了她。 她眼睛一亮,令牌! 她悄咪咪地摸去了床头,伸出细长的爪子,拎住令牌的一角慢慢的往外抽。 第10章 小兔叽 第二天,跑马场上,一群青年策马扬鞭,挥汗如雨。 叶昭榆顶着泛白的太阳带着少主的兔子消食,她斜眼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色毛球。 脚有点痒。 一个时辰了,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它动都不动一下。 她还想遛完兔子后就借故溜走,趁着令牌在手出个门。 她脚上的神经刚跳动了一下,马蹄声夹杂着哑中带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踹了它,你便去将笼子里的那两头双狮遛一遍。” 前些天,君主听闻少主养了多年的猛虎病逝,便将自己养的那两头双狮送了过来,以表安慰。 君主倒是舍得,单看那双狮的成色与气势,便知那是不可多得的猛兽。 果然这唯一的侄子待遇就是好。 就是难为了侄子的属下。 叶昭榆转身,看着骑在战马上俊美非凡的人,微笑着开口,“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踹兔兔。” 摩那楼诘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她,他一身暗纹劲装,墨发高束。 脸部锋利的线条平添了几分冷厉,带着几分桀骜的少年气,又迅速被久经沙场的气势收敛。 只余肃杀与稳练,颇有种君临天下的大气磅礴,而他,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俯瞰者。 “阿雪怕生,你莫要碰它,自己想办法让它走一走。” 阿榆还怕累呢,你怎么不让它自己想办法走一走? 叶昭榆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恭敬道:“好的,了解,这就想办法。” 摩那楼诘看她一眼,随后扬起鞭子,在马场上飞驰。 叶昭榆蹲在地上和红眼睛对视了一秒,好声好气哄道:“小兔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走走?” 白团子在原地挪了挪,随后用屁股对着她。 叶昭榆:“……” 刺儿头是吧,那不好意思,本郡主专门治各种不服。 不一会儿,跑马场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女子骑在马背上,马的尾巴上拴着一根胡萝卜,后边跟着一个跑出了残影的白团子。 叶昭榆叼着一根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咧嘴一笑,“哎,对,跑起来,这不跑的挺好的嘛。” 策马的众人听见动静后回头,便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嘴角齐齐一抽。 好一个没有爱心的中原女子。 叶昭榆刚把头转回,一股压迫感猛然碾来。 与她相对的方向上,一个幻影势如破竹的朝她冲来。 两马侧身而过时,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锢着她的腰瞬间将她带走。 马场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吹着嘹亮的口哨打趣。 叶昭榆被禁锢在马背上,还不等她稳住身形,马的速度便又提了一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