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王妃她杀人不眨眼》 第1章 赶尽杀绝的宋家 “去那边看看!” 雨夜,一声惊雷划过天际,一群蒙面人匆匆忙忙地搜寻着。 宋宁附身趴在芦苇丛中,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待蒙面人离去,连忙起身往家赶去。 蜿蜒的雨水顺着门槛流向四方,确认四周无人,这才慌忙地一头扎进屋内。 “阿娘?” 望着屋内一片杂乱,宋宁语气颤颤,失声喊道。 “宁儿,是你吗?” 一丝微弱的回应淡淡地传来,宋宁恍惚了几秒,余光瞥见床幔后的身影。 快步走上前掀开床幔,只见躺在床上的阿娘苦苦地撑着一口气,衣不蔽体,满身伤痕,身下一片血迹。 宋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阿娘……阿娘……” 望着眼前虚弱不堪的阿娘,一向镇定的宋宁慌了神,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宁儿,走得远远的,再也,再也不要回来,远离宋家。” “那群蒙面人是宋家!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她的阿娘平日里是多么的温婉清丽,此刻却像朵残花,被那些人深深地踩在泥污中。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阿娘脸上的污渍,却发现无论怎么擦,也擦不掉那些不堪。 “阿娘……”压抑的哭腔中满是无措。 “记住,阿娘说的话。”阿娘虚弱地抬起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宋宁刚想伸手回应,抬在空中的手便重重地落下。 “阿娘!”凄厉地哭喊声响彻整个屋内,屋外雨势磅礴,越发激烈。 她的阿娘双目紧闭,再也不会温柔地回应着,平日里清婉的面容,此刻苍白无比,混杂着血污。 宋宁瘫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阿娘的双手,不愿松开。 彼时,屋外响起马儿嘶鸣声,宋宁一个激灵爬起,拔出腰间的匕首,倚靠在门后,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 透过雨雾,果然是那群蒙面人!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眼里的恨意早已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他们在门前逗留辗转几刻,便准备翻身下马往屋内来。 无尽的悔恨直冲她的心底,浑身不住地颤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这些想必是宋家训练有素的暗卫,自己孤身一人,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她的思维。 宋宁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毫无生气的身形,转头从后窗跳出。 狂奔在泥泞的小路上,暴雨打的周遭树林密叶哗哗作响,宋宁红着双眼,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叫宋宁,从小便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受尽欺负,五年前,一次意外坠楼,便从现代穿到原主身上。巧的是这个原主也叫宋宁,面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原主的阿娘云姝本是将军府的二夫人,因生下一胎死男婴,恰逢将军前线战败,大夫人便借此污蔑云姝乃是不祥之人,将她们娘俩赶了出来。 原主便死在五年前被赶出来的时候,那时,她们娘俩刚出城门,便被一群蒙面人追杀,幸得一位路过的侠女相救,只不过原主伤势严重,当晚便撒手人寰。 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不知跑了多久,见身后并无追赶的痕迹,宋宁泄气般地跪坐在地上。 硕长的睫毛颤抖着,泪水混着雨水滴进泥泞里。 自现代前世,她便不曾体会一丝温暖,上天垂怜,让她重生,尽管她和阿娘生活困苦,阿娘却也将世间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了。 这五年,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阿娘不曾抱怨分毫,一直心怀期许,等将军征战回京,便会派人找到她们,接她们回京,替她们做主。 可惜,她的阿娘至死都没有等到。 手指深深地陷在泥泞中,懊悔在她的心底蔓延,今日,她像往常一样,带着阿娘绣好的帕子去小镇上换些生计,因贪看街边的杂戏团子,晚了时日。 待她赶回家的时候,磅礴大雨席地而来,正巧碰到来势汹汹的一伙人,便躲在路边的芦苇丛中。 倘若她快些回家,她的阿娘或许就不会有事。 如今,阿娘冷冰冰地孤身躺着,她却连让阿娘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宋家那些人估计正眼巴巴地那等着她! 宋家…… 宋宁愤愤地起身,姣好的脸上布满阴狠。 她自会为她的阿娘报仇,她和阿娘所受的不公,她会一件件一桩桩,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青色,连夜的大雨也已停下,空气中散发着新生的气息。 走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宋宁此时只想找个地方修养片刻。 辗转走进陌生的县城,这里的繁华是乡野小镇所比不上的。 摸了摸口袋,里面仅有一些铜钱。 这显然不够住宿。 思来想去,只好买了一些方便充饥的干粮,再问了问去往京城的路。 眼下只能如此了,古代交通极其落后,马匹很贵,没钱买只得步行。 从日出走到黄昏,她只觉得双脚被灌了铅一样。 是夜,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宋宁借着依稀的月光来到一处破庙。 走进荒芜的破庙,虽杂草丛生,却也比深夜露宿郊外强。 匆匆忙忙吃了些干粮,便倚在角落睡去。 寂静无云的夜空,忽地乌云密布,黑压压地朝着大地坠落下来。 轰得一声巨雷乍起。 宋宁被这雷声惊醒,借着闪电的光亮,隐隐约约望着门前站着一个人影,此刻正盯着自己。 “谁?” 宋宁小声发问,右手已摸向腰间的匕首。 “快走!”人影传来清列的男声。 这是抢地盘? “这是我先找到的,夜深了,男女有别,你去别处吧。”宋宁没好气地回道。 看这男子也是准备躲雨的,这破庙也不算小,本来凑合待在一起也无妨,明明是她先到的,这男子的态度实在让人讨厌。 男子并不回话,又是一声巨雷,透过闪电,宋宁清清楚楚地看见这男子双目通红,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这人怕不是傻子吧? 这双眼睛属实盯得她心里发毛。 “行行行,我走。” 宋宁不是怕事的人。 五年前救下她们的侠女,意外地成了她的师父,只是师父仅仅教授了自己一年的武艺,便不告而别。 虽说仅仅一年,她却是个极有天赋的,不说多厉害,寻常人还是近不了身的。 只是现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不想也不能让自己出一点意外。 说罢,便背起包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对着面前的男子,男子身量高大,微微喘着粗气。 有必要吗?为了抢一个落脚地?气成这样? 宋宁不再犹豫,转身便准备越过男子。 男子却猛地伸手拉住她。 “你做什么!” 第2章 世间的恶 宋宁防备地拔出匕首,手腕一转便向后刺去。 男子侧身躲开,手上的力度不觉的加大。 宋宁只觉得背后被人猛地拉扯,双脚离地,一个飞身,便狠狠地摔在荒庙的正中央。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子便欺身压下来。 四目相对,男子棱角分明的清雅面容此刻异常红晕。 “抱歉!”清逸急促的声线划过耳际。 屋外暴雨接踵而至,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犹如男子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事出紧急,宋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反应过来,衣裙早已被撕破,想要反抗的双手,也被男子绑在身后。 她根本不是男子的对手! “我一定会杀了你!” 一字一句地声音像剑一般刺进男子的心里。 男子微微怔住! 身下的动作却未停止。 撕心裂肺地痛瞬间传遍宋宁的全身! 只那一刻,她仿佛又听见了阿娘的柔声呼唤。 “我们宁儿长大了,从今往后就是大姑娘了!”云姝望着染在床铺上的点点血迹,脸上一片温婉。 “阿娘!”向来不拘小节的宋宁,此时也羞红了脸。 这是宋宁穿越到这里的第二年,彼时,正值14岁,这是她第一次来月事。 “等将军找到我们,阿娘就让将军给我们宁儿寻一位好郎君。” “宁儿不想嫁人,只愿一辈子陪在阿娘身边。” “好。” 阿娘的笑总是这般温柔,如同残寒消尽后的三月春风。 屋外暴雨依旧猛烈,宋宁死寂般地躺在地上,任凭男子在她的身上肆意妄为。 泪水薄雾般的迷了双眼,轻轻地从眼尾滑落。 “你且放松些,我尽量不伤了你。”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些许克制落在耳边。 宋宁已然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身体的麻木,亦或是心里。 她只觉着这夜漫长的无边无际。 晨曦微光透过云层洒下,狂风骤雨压垮了庙前的槐花树,孤零零的枝头垂挂在半空中。 傅淮承望着地上的被撕碎衣裙的女子,光滑细软的脖颈布满红痕,心中恼怒不已。 一个月前,北冥国来使前来觐见,不料突染恶疾,便住在就近的驿站,连续一个月也不见好转, 圣上似乎尤为重视此次觐见,便派他前来探视慰问。 纵使他万般小心,还是着了那些人的道。 不曾想他们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暗自对他下了合欢药,又欲将来使夫人送入他的房间。 幸而他的理性耐力尚在,慌乱之中便匆匆离开。 只是这药效实在是猛,记忆这条线,到他走到这座荒庙便断了。 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女子,傅淮承知道此事无法辩解。 话到嘴边,却也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宋宁缓缓低下头,泪水决堤般流下来,微微抽泣声扰人心弦。 “我不幸被小人下了合欢药,事出无奈,辱没了姑娘的清白。” “如若姑娘不弃,在下愿娶姑娘为妻,倘若姑娘不愿,待在下办好事情,定会任凭姑娘处置。”傅淮承一脸认真,语气坚定。 宋宁双手环膝,将脸埋在臂弯,裸露的双肩因抽泣颤抖着。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傅淮承更加懊悔,轻轻地走到宋宁面前蹲下,迟疑地伸出手,却还是缩了回来。 他有什么资格呢? 忽地,宋宁握在手中的匕首猛然插进傅淮承的胸口。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宋宁昂起头,盯着他一脸震惊的俊逸脸庞,语气阴冷道。 眼前的男子应声倒地,宋宁恶狠狠地拔出匕首,扯下男子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是一副身子罢了,阿娘已死,这世上再也没有她所期愿的人和事,她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日照正空,连着几日的急雨,将四海八荒洗涮地十分清朗。 宋宁手里拿着从傅淮承身上搜刮下来的银两,买了身干净衣裳和一匹快马。 原主不愧是将军府出身,宋宁本能地翻身上马,熟练地飞驰在大道上。 赶了小半日的路,饥饿感充斥着五脏六腑。 宋宁眼瞅着快到下一个县城,进城便寻了一处客栈。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一脸谄笑地端上饭菜。 早已饥肠辘辘的她,埋头便大快朵颐起来。 门前此时却喧闹非常,一排官兵骑马快速掠过。 “听说了吗?城外的荒庙出了人命。” “如今正当乱世,人命如草芥,再寻常不过了。” “咱们普通老百姓倒是如此,只不过听说出事的是位王爷。” “难怪,去了这么多官兵。” 宋宁听着邻桌窃窃私语的二人,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嘴里方才可口的饭菜,此时却味同嚼蜡。 “小二结账!”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宋宁终于在日落之前抵到京都。 京城,这里的繁华是她所不曾见到的风光。哪怕在现代,她也是被关在孤儿院十几年的一只囚鸟。 宋家…… 躺在客栈客房的宋宁脑中正快速扫过原主的记忆。 只知道这宋家又称御安府,原主的父亲宋威少年征战,草根出身,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早已封为骁远大将军。 御安府的大夫人谢佩婉家世不凡,乃是京城右相的掌上明珠,当年宋威打败倭寇,凯旋归来之际,便被圣上赐婚。 她的阿娘云姝,与这位骁远大将军也算青梅竹马。 当年,宋威还是一介草民,与云姝的哥哥云康乃是结拜兄弟,年轻气盛的二人,当即一拍即合,前去参军。 这些年,二人相互扶持,屡建军功,一次行军中,宋威所在队伍突遭暗袭,云康舍命相救,濒临之际,便将自己的妹妹云姝托付给宋威。 待凯旋之时,云姝便嫁给了宋威,只是皇命难违,原本正妻的名分,硬生生地让给了他人。 她的阿娘从未在意这些名分,宋威常年在外行军,御安府便由大夫人当家,原主娘俩十分不受待见,连府上的下人都能随意欺辱。 御安府? 很好,一个都跑不了。 翌日,京城早已人声鼎沸,各类商贩此起彼伏地吆喝着。 按着原主的记忆,这宋家,也就是御安府,只有祖母对她最好,用现代的称呼就是她的奶奶。 当年阿娘被污蔑为不详之人,原本要仗杀祭祖,也是因为祖母的阻拦,这才留了性命,将她们娘俩赶出京城。 祖母心善信佛,每月初六便来一趟普华寺烧香礼佛。 明日,便是初六。 宋宁站在窗边,冷眼俯瞰着繁华的街边,人群熙熙攘攘,华衣锦服,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原来这就是阿娘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地方。 阿娘…… 宁儿真的好想你…… 手不自觉地摸向腕上的珠链。 然而,腕上早已空空如也。 “珠链呢?”宋宁瞬时慌了神,这是阿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翻箱倒柜找了满屋,脑海中无限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丢在哪里。 泪水浸湿了双眼,向来坚韧的她,无助地蹲在地上抽搐起来。 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第3章 重回宋家 普华寺不愧为上京第一寺庙,早在前朝时期,便被封为国寺,如今更是风华无限。 宋宁特意和路边乞丐换了身破烂衣服,一大早便匆匆赶到古寺山下。 天虽微亮,山下早已站着不少人,来来往往不乏信男善女。 走了几时,终于来到庙前,此时正门香火缭绕,阵阵古钟声传来,庄严肃静,似乎能安定世间所有浮躁不安的灵魂。 宋宁找准时机,趁着寺庙打扫的小僧离开,一头扎进奉台下。 她缩着脑袋,观察着陆续进香的人群,脑中无限地回想着祖母的长相。 眼波流转望去,这普华寺当真是奢华无比,大殿顶层铺满五彩珠石,庙里的佛尊金光闪耀,连拜垫都是上等的锦帛制成。 只是这僧人诵经的声音,丝丝穿耳,听得宋宁只想睡觉。 片刻,一位穿着考究,庄重慈善的老妇在女婢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大殿。 宋宁瞬时眼间一亮。 这便是御安府的老夫人! 原主的祖母! 只见老夫人满脸虔诚地跪拜下来,轻声地念着祷词。 时机到了! 宋宁猛得窜出,脚底使拌摔倒在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面前。 “大胆!什么混账东西!” 这位妇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慌不择口地骂道。 宋宁慌忙抬头,趴在地上,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妇人身旁的女婢斥声喝道:“你可知道冲撞了什么人?我们主子是尚书府的大夫人。” 宋宁忽地大哭起来,声线凄惨,引得周遭频频回头观望。 自然,老夫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 “我们主子尚未责罚你,你哭什么!” “民女真的是无意冲撞,还望尚书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宋宁继续声泪俱下,低下的余光却扫向一旁的祖母。 幸好自己从现代穿越到这边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她早已适应这边的说话方式。 “普华寺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拖出去杖责十棍长长记性。”尚书夫人瞧着宋宁浑身脏乱,满脸嫌弃。 女婢一听,正打算召唤殿外等候的随从,老夫人身旁的女婢快步向前,拦住了她。 “尚书夫人安好,我家主子是御安府的祖母,可否给御安府一个面子,让我们带走这位姑娘?” 尚书夫人撇向一旁的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 这御安府的骁远大将军听闻近日又打了胜仗,圣上高兴极了,就连自家老爷都要礼让三分。 尚书夫人心里盘算着,表情一换:“也罢,这佛门重地,我佛慈悲,这姑娘你们且带走吧。” “多谢夫人!”女婢说罢,便拉起宋宁。 宋宁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跟着女婢走到老夫人的面前,晶莹的泪珠滴滴挂在脸颊,白皙的小脸因委屈而涨得通红,让人怜惜。 缓缓抬头,正对老夫人那慈善的双目。 “祖母!” 宋宁可怜巴巴地小声惊呼道。 “宁儿,真的是你!”老夫人也是吃惊不已,自己多年来一直牵挂的孙女,此刻就在面前。 先前看着面熟,颇有疑惑,此刻四目相对,便十分确认了。 “你怎会在这?”老夫人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心疼。 “祖母,这……说来话长。” “这里人多眼杂,随我到偏殿说吧” 老夫人拉起宋宁的手出了大殿,宋宁赶忙抽回。 “宁儿身上脏,怕弄污了祖母。” 语气可怜至极,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无妨,无妨,你和祖母说说,你怎么会在这,你的阿娘呢?” 一听到阿娘,连日的委屈直上心头,泪如泉涌。 抽搐着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来。 当然,宋家的暗卫换成了土匪,荒庙的男子也忽略过去。 “唉,你的阿娘姝儿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老夫人回想起云姝总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对她这个老妇,更是无比尊敬,只是当年的事情,全府上下人心惶惶,自己能保得她们的性命,已是费了最大的功夫了。 “宁儿知道祖母最是疼爱我,自从阿娘离去,我便四处流浪,已连着几日没有进食,实在饿得受不了,便想着来这古寺偷吃点贡品,定是佛祖可怜我,让宁儿此生还能再见一次祖母,宁儿死而无憾了。” 宋宁说着,便准备起身拜别。 老夫人连忙拉住,语气满是心疼:“傻孩子,你的阿娘已然离去,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孤身一人在外,跟着祖母回去吧。” 宋宁低头苦思,最终还是摇摇头。 老夫人明白她的顾虑,赶忙宽慰着:“放心,这御安府也不是她一人做主,你是我宋家的血脉,我的亲孙女,这次祖母不会让你再流浪民间了。” 老夫人慈祥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让宋宁恍惚不已,这位老夫人对她是真真切切的关怀。 “宁儿也不愿再和祖母分开,宁儿随祖母回去。” 坐在御安府的轿撵上,宋宁掀开帷幔望着街边,往来的人群皆及时避让。 是啊,如今御安府正值风光,谁人不敬?谁人不怕? 就连这轿撵也是上等的紫檀木制成,轿子周身刻着精美的图腾,四角镶嵌着珠宝,门帘帷幔也是丝滑无比,是宋宁从未见过的布料。 阿娘,我终于顺利进入御安府了。 …… 辗转走过八街九巷,终于在一处宏伟壮观的府邸前停下。 “好孩子,这五年你受苦了,如今回来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老夫人柔声安抚道,宁儿这孩子,她看着长大的,自小便谦让懂事,想必在外受了不少的委屈。 “是,祖母。” 走进府邸,放眼望去,宏伟宽大,家丁丫鬟成群,各司其职,整个府中,布局规整,廊庑上布满珍珠垂帘,院落众多。 大夫人谢佩婉早早得了消息,站在正屋门前,眼瞅着祖母带着身旁的妙龄女子走进府邸,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帮废物,亏得她和父亲培养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处理不好! 谢佩婉心里骂着,脸上却还是依旧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庄重。 宋宁抬眸,刹那对视间,便轻易捕捉到谢佩婉眼里转瞬即逝的怨毒。 果然,装得真好。 珠光满面,华服加身,一看便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心中愤恨不已,脸上却挂着可怜道。 “大夫人安好。” 谢佩婉越过宋宁,语气不悦,直勾勾地问道:“母亲,这事你应和我商量一番,当年……” “行了,如今宁儿孤身一人,云姝也已离世,往日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况且将军也在思念着宁儿。”老夫人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语气强硬。 谢佩婉一听老夫人直接搬出将军,也不好在说什么,将军这些年也确实在找她们。 随即眼神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宋宁。 宋宁面露难色,慌忙地躲在祖母的身旁。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安抚,便吩咐府中女婢带着她去洗漱沐浴。 宋宁缓缓地跟着女婢走进一处院落,走到拐角处,阴着脸侧首看了看院中依旧气愤的谢佩婉。 来日方长,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第4章 略施小戒 “你自己洗吧!我还有事!”女婢含烟刚走进房内就变了一副嘴脸,说完便准备离开。 对于这个二小姐,含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 当年在府中,每当有人欺负她们娘俩时,大夫人表面是严厉告诫,私底下却会嘉奖。 这便是默许她们可以随意欺负。 二小姐和二夫人的软弱是有目共睹的。 当将军和老夫人问起的时候,娘俩也是选择息事宁人。 以至于后来府中这些拜高踩底的奴才们更加肆无忌惮。 “站住!”一声喝道,含烟满脸惊讶地回头,只见宋宁犀利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含烟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小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宋宁望着面前眼睛长在头顶的女婢,两步走上前。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含烟的脸上,打得含烟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脸颊上瞬间出现鲜红的五指印,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宋宁。 “看什么看!这边脸也想来一巴掌吗?” “我是御安府的二小姐,纵使再不受待见,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随意欺辱。” 宋宁面露凶狠,继而说道:“如若再让我看到你这幅德行,当心我告了祖母,把你卖到花船去。” 这一番操作加威胁直接把含烟吓得连连跪地求饶。 “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这次就放过你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含烟。”此时,含烟早已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唯唯诺诺地低头回应着。 “行,去帮我准备沐浴吧。” 宋宁不想过多纠缠,今日是她第一天回府,她可不想在祖母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略施小戒即可。 柔风吹起窗边的帷幔,丝缕阳光借着缝隙悄然溜进屋内。 看着镜中精致淡雅的面容,宋宁愣了神。 这几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二小姐,奴婢为你梳妆。”含烟似乎对方才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哆哆嗦嗦地试探道。 宋宁不语,眼神已是默许。 这含烟虽心思不纯,手艺却是不错。 只见宋宁一袭鹅黄色杏花刺绣锦绣内裙,外层暖白暗纹丝绸齐胸纱裙。 头上垂鬟发髻,点缀几颗银色珠翠,一根青色蝴蝶珍珠钗,其余浓密的长发垂于身后,简洁中透着不与世俗的清丽。 “二小姐安好,老夫人正等着你去用膳呢。”一名女婢悄然来到门口通报。 “知道了。” 宋宁跟着女婢缓缓走入穿过宛转的廊庑来到正厅屋,此时老夫人正坐在桌边等着她。 看着换了身样貌的宋宁,老夫人眼中满是赞许,随即赶忙招呼她:“宁儿,看看祖母安排的膳食合不合你的胃口。” 只见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精致玲珑,连这器皿也是价值不菲,造型别致。 “多谢祖母,宁儿都喜欢。” “宁儿啊,以后在府中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祖母说。” “是,祖母。” 老夫人望着乖巧懂事的宋宁,心里一阵欢喜,这宁儿就是比那嘉儿看着顺眼。 嘉儿是大夫人的女儿宋嘉,是这御安府的正出嫡女,仗着颇有家世,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大夫人怎么不见出来用膳?”老夫人问向身边的女婢,面色明显不悦。 “回老夫人,昨日大小姐去相府探望,大夫人说她带着小少爷去接大小姐了,过几日便回来。” 老夫人脸色拉的更很了,这谢佩婉摆明了是和她置气。 宋宁脑中拂过原主的记忆,原主这个姐姐宋嘉,因着自己嫡出的身份,从小便处处看不起她。 心里想着,转头轻声安慰道:“祖母,大夫人肯定是思念嘉儿姐姐了,宁儿以后会好好和姐姐相处的。” “宁儿啊,委屈你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祖母说,别憋在心里。”老夫人看着善解人意的宋宁,越发的喜欢。 “宁儿在府中没有依靠,以后要叨扰祖母了。” 老夫人满脸心疼地望着她,一个劲地让宋宁多吃点。 夜风吹拂,宋宁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院中的花簇中,虫鸣声窸窸窣窣。 白日,她已摸清这府中的布局,自己所在的栖云苑,是原主之前住的地方,院中虽陈设简单,却是难得的清雅静谧。 府中占地极大,光是她去到老夫人所在的仁华苑,便需要一柱香的时间,用现代的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吧。 只是这谢佩婉竟何时多了一个儿子?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答案。 也罢,这府中的夜色倒是不错,正好出去散散心,继续打探一下。 穿过院落,沿着卵石小道便来到一处假山流水后。 这御安府,连个假山风景都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就在宋宁感慨之际,一阵谈话传入她的耳边。 “芳容姑姑小声点,今日听含烟姐姐说那二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还打了含烟姐姐一巴掌呢。”一位小女婢悄声提醒道。 被唤芳容姑姑的女婢,年龄稍长,约摸着三十多吧。 “我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是这御安府的女婢管事,区区一个死了娘的庶女,我还能怕她?” “是,想当年那二夫人看到芳容姑姑也要礼让三分。” “哼,那含烟自己无能,你可别和她学,别忘了,大夫人可在为我们撑腰呢。”说到这,芳容放低声音,看来她也知道有些话隔墙有耳。 很好,很好,这御安府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宋宁不禁冷笑,这帮狗奴才,当年阿娘背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她们的迫害。 …… 白驹过隙,辗转几日过去,宋宁连日的待在院中,祖母怕她烦闷,遣派了女婢竹苓前来伺候她。 竹苓原先便是原主的女婢,和原主一同长大,在这府中,只有竹苓把她们娘俩当成主子的。 宋宁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也不喜欢身旁跟着许多人。 这不,除了竹苓能在内院贴身伺候她,其余派遣过来的女婢皆在外院。 “二小姐,听外面的人说,大夫人今日就要回府了。”竹苓为宋宁梳着发髻,语气满是担忧。 “知道了,大小姐也要回来对不对,还有,小少爷。” “这府中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少爷,我怎么不知道?” 宋宁属实不了解。 “回小姐,这小少爷今年五岁了,正是当年你们出府的第二月出生的,只是胎儿比较小,再加上冬日,衣裙比较宽大,直到大夫人即将临盆,我们才知道的。” “后面我们才明白,大夫人说算命先生说过,御安府风水有些不太平,所以不能过于张扬。当年……”竹苓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低下头。 “无妨。” 宋宁知道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婢的错。 原来如此,这谢佩婉藏得挺深,什么狗屁算命先生。 难不成怕被人陷害? 她堂堂一个右相千金,这府中,除了祖母,她稍有忌惮,还有谁她能放在眼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得好好调查一番。 第5章 柔弱的庶女 “你继续说,当年我阿娘的事。” “小姐,奴婢不敢说。” 宋宁斜眼一撇,竹苓慌忙低下头,左右为难:“当年二夫人怀胎时便觉得不对,不似寻常胎儿好动,看了大夫,说并无异常,到最后两月竟毫无动静,结果,生下来便……” 越到后面声音越细如蚊蝇:“小姐不记得了吗?” “记不清了,下去吧。” 孕期正常的胎儿为何会生下来会是死婴,直觉告诉她,阿娘当年之事并不简单,眼下想要查清此事,只能找到当年的产娘。 次日一早。 “人呢?”宋宁一大早起来便发现院中无人,竹苓也不知去哪了。 今日的清晨,出奇的安静。 出了内院,才看见两三个女婢在外院打扫廊庑。 “看见竹苓了吗?” “回小姐,竹苓姐姐去库房领东西去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女婢唯唯诺诺道。 宋宁摆了摆手,大步走出庭院。 府中此时大多数女婢都在忙碌着早膳,打扫庭院。 宋宁穿梭在庭院中,眼神瞟向四周,将这府中的格局,牢牢记在心里。 突然,面前闪过人影,猛然撞到宋宁的怀里。 “奴婢该死!女婢该死!” 宋宁看着跪在地上不断道歉的女婢,缓缓拉起:“竹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竹苓抬头,看见是自家小姐,如释重负地扯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小姐。” 尽管竹苓脸上努力挂着笑容,通红的双眼和些许抽搐的鼻音,都在诉说着,她受了委屈。 “谁欺负你了?”宋宁脸色不悦,看着平日里活泼的竹苓,此时像焉了的花朵,满脸委屈,毫无生气。 竹苓低下头,湿漉漉的睫毛还未干,显然刚刚哭了一场。 “没有,是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说谎。” 竹苓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姐,思来想去,犹豫了好一会,缓缓道:“是奴婢……” “奴婢今日早上见小厨房没有糯米粉,昨日听小姐说想吃梨花糕,便想着去库房领一点。” “谁知道,她们不仅不给,还出言辱骂我,我争论两句,她们便拉着我,打了几鞭。” “我看看打了哪里?” 宋宁抬手便拉起竹苓的衣袖,竹苓慌忙后退,连连说着没事。 “走,带我去!” 竹苓赶忙拉住她,语气恳求:“小姐,奴婢没事的,她们都是芳容姑姑的亲信,以前,以前……” 芳容?昨天晚上假山后面那般猖狂的女婢管事? “放宽心,我不会和她们争论。” 宋宁看着满脸惊慌的竹苓,心里一阵不痛快。 竹苓只好带着宋宁前往库房,路上,在宋宁的威逼利诱下,竹苓只好说出来以前,她们是如何在芳容的带领下,私底下欺负她们的,包括她的阿娘。 听着这些往事,宋宁心中越发阴狠,这帮狗奴才,竟让她的阿娘,六月酷暑下打扫庭院,数九寒冰里浣洗衣物。肆意克扣她们娘俩的月例,连日常生计也常常断供。 在原主的记忆里,阿娘总是笑眼盈盈地带回吃食,从不曾委屈自己的闺女,难以想象,阿娘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才换得这一丝生计。 只因芳容传了大夫人口谕,御安府不养闲人。 可怜她的阿娘,一心只想宋宁平安长大,处处忍让,竟换得这些奴才更加肆无忌惮。 走过几处院落,刚一踏进库房大门,便听见这些奴才的嘲讽嬉笑声。 “芳容姑姑,您是没见到,芝玉姐姐打的那竹苓可惨了。” 说话间,又是几声嬉笑。 被唤芝玉的女婢一脸邀功:“竹苓和她那两个没用的主子一模一样,还是芳容姑姑厉害,当初那二夫人说跪就跪。” “这两日老夫人不在府内,你们且让那庶女回忆回忆从前的生活。”芳容满脸傲气地看着一众女婢,因着自己是大夫人的亲信,又是女婢掌事,平日里惯会仗势欺人。 “芳容姑姑。”一旁的小女婢看见宋宁带着竹苓走来,连忙提醒道。 芳容回头望了望,白眼一翻,语气不耐烦道:“二小姐亲临,有何贵干?” 难怪这芳容如此趾高气昂,光是这身装扮就其他女婢不同,一袭长发高高挽起,头上珠玉夺目,身着水红色艳裙,一副桃花眸总是带着不屑的神情,浑身一股狐媚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中的妾室夫人。 宋宁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抹了这些狗东西的脖子。 脸上却挂着懦弱小心的表情:“芳容姑姑,我今日让竹苓领一些糯米粉,似乎起了些争执。” “竹苓以下犯上,公然诋毁大夫人,看在大家都是奴婢的份上,我才轻微处罚,要是大夫人知道了,怕是没这么简单。” “小姐,奴婢没有。”竹苓听后,瞳孔震惊,一脸无辜。 “那就是我的都不是了,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还望芳容姑姑通融。” 宋宁低声下气地说着,脸上满是慌张,双手因害怕,紧紧地抓着衣袖。 而这些小动作都被芳容尽收眼底。 “只是我这包庇了竹苓,其他人怕是不满啊!”芳容上下打量着宋宁,眼中是藏不住的贪心。 宋宁连忙摘下手上老夫人送的镯子,语气诺诺:“这是一点心意,芳容姑姑可不要嫌弃。” 芳容看着价值不菲的镯子,心里吃了蜜般的开心,脸上却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你们几个,去库房拿些糯米粉吧。” 众女婢面面相觑,转而心领神会,走进库房。 “最近府内糯米粉紧张,这是准备给小少爷做些糕点的,你先拿去吧。”芳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宁主仆,仿佛她才是主子,伸手便接着递过来的镯子,揣进了袖子里。 说罢,芳容接过女婢拿来的糯米粉,转身递于宋宁。 竹苓刚想伸手接,啪!那袋糯米粉重重地掉在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二小姐不会怪罪吧?”芳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满是挑衅。 宋宁轻声笑了笑,低头便将糯米粉捡了起来:“是竹苓没有接住,怪不得姑姑。” 说完,主仆二人便在众人各怀鬼胎的目光下,缓缓离开。 待宋宁走出大门,身后传来了更大的讥讽笑声。 竹苓低着头,牢牢地抱着糯米粉,语气满是愧疚:“小姐,是奴婢没用,让小姐受委屈了。” “无妨,回去吧。”宋宁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小姐,那可是老夫人送你的镯子,就这样……” 宋宁无心想着镯子,今日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帮奴才的嘴脸。 想到这,心里满是苦楚,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 阿娘……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她的阿娘是如何在她们的嘲讽下,做着下等活计,委曲求全。 心被针刺了一般的疼,直让她喘不过气。 “竹苓,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会。” 一进栖云苑,宋宁便直接进了闺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竹苓站在门前,脸上满是无奈,老夫人不在,这府中还是如从前那般,可是,即使老夫人回来了,又能如何? 第6章 看我怎么玩死你 “竹苓,我昨日便觉着心神不宁,好像有点不舒服。” 宋宁扶着额头,依靠在床边,脸色煞白。 “小姐,你好生歇养着,奴婢这就去给你请郎中。”竹苓一脸担忧,慌忙地跑出厢房。 宋宁看着跑远的竹苓,一改方才的虚弱,眼珠一转,便走出庭院。 走过几个院落,路过浣衣坊,只听见芳容正在训斥责打一位洗坏了衣裳的女婢。 宋宁缓缓走进,只见这里的女婢各个紧张地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看来这芳容平时不少欺凌她们。 “芳容姑姑,我前两日换洗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有送过来,只因是祖母送的,我实在喜欢得紧,今日刚好路过,便过来问一下。” 正在气头上的芳容瞟了一眼,这不是软包子二小姐吗? 继而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谁洗的?还不赶紧拿出来。” 见无人应答,芳容假意笑着:“回二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两日府中事务繁多,许是还没来得及洗,二小姐若是急着要,我这就找人给你找出来。”说着便吩咐一旁的女婢去拿。 一摞衣裙被芳容粗鲁地倒在面前,果然,比她换下来的时候更脏。 “二小姐,大家都在忙,大夫人今日便要回府,这夏日就要到了,大夫人临走前特意交代要把轻薄的衣裙裁好洗好晾晒。” “这实在腾不开手,不如,二小姐自己洗了吧,等晾晒好了,我自会派人送去的。” 宋宁嫣然一笑,脸上挂着可怜,蹲下身子便准备拿起衣裙。 身边的女婢们,仅仅抬头瞄了瞄,便匆匆低头继续做事,生怕多看一眼,就惹祸上身。 芳容看着蹲在地上的宋宁,心中一阵嘲讽,如今二夫人死了,怕是更胆小懦弱。 噗呲一声,地上的衣裙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芳容闻声低下头。 “啪!”只听一声巴掌,众人纷纷抬头。 宋宁趴在地上,柔夷捂着一边脸,眼框禽满泪水,满脸委屈得看着芳容。 众人惊愕不已,这,芳容姑姑胆子也太大了,平日里虽常常带头欺负二小姐,却也不曾打过她,再不济,二小姐也是主子。 “你你你,不是我,我没有。”芳容也属实被宋宁这操作吓了一跳。 方才自己只是听到撕碎的声音,低头看看,哪知道这二小姐反手便打了自己一巴掌。 宋宁算着时间,尖着耳朵便听见外面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就是这个时候! 宋宁低着头,小声抽搐起来,哭声婉转可怜,任谁听了都要动恻隐之心。 芳容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旁边的女婢们个个抬起头,不知是被惊讶到了,还是打算看热闹。 “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去!”芳容一声喝斥,众女婢慌忙地忙了起来。 “大老远就听到喧哗,这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带着女婢一脸庄严地走进来,竹苓紧紧跟在身后,旁边还有一位郎中。 宋宁心中不免给竹苓点赞,昨日夜里,宋宁便表现出不适,嘴里一直念叨着祖母,这竹苓果真聪慧,想必去请郎中的时候便一同告了老夫人。 老夫人这几日恨不得把宋宁捧到手心里,一听宋宁不舒服,当即便和郎中一起过来。 这浣衣坊,便是去栖云苑的必经之路,而宋宁经过这两日对府中的了解,从头到尾一直在算着时间。 “宁儿,我的乖孩子,快起来,这是怎么了?”老夫人看着半身倚在地上的宋宁,心疼地赶忙拉起她。 宋宁低头,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异常刺眼,支支吾吾半天才地说出一句:“宁儿没事,是宁儿不小心摔倒了。” 语气却是委屈至极,眼框的泪转转悠悠,似乎在忍着不落下。 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转头对着芳容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敢欺负我的宁儿!” 芳容此时有口难辨,吞吞吐吐也说不出所以然。 一旁的含烟此时却开了口:“回老夫人,今日二小姐过来问了问前两日换洗的衣裳是否送了过去,芳容姑姑便让二小姐自己洗,这不,二小姐不小心弄破了衣裳,芳容姑姑便打了她一巴掌。” “听说昨日,二小姐派人去领写吃食,还被芳容一顿羞辱,连老夫人送的镯子都被抢了去。”含烟继续添油加醋道。 这个含烟,原先是在大夫人那里伺候,不知是何原因,转而被移到大殿当差,后来又被派到宋宁所在的院落。 前两日便被宋宁打发走了,各大院落伺候的丫鬟都已满,只好重新回到浣衣坊做着最低等的活计。 大夫人那里是回不去了,大殿当差落不得一点好处,如今,抓住这个机会,便想重新回到宋宁的身边。 老夫人一听,瞬间火冒三丈,厉声道:“平日里私下便有传闻,你们不尊重宁儿,宁儿一直在为你们辩解,我也念在没有证据,便没有深究。” “今日,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着这种以下犯上的蠢事,宁儿是御安府的二小姐,我这个老祖母的亲孙女,你们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向对待下人心慈的老夫人,此时颇有大家主母的气场,吓得芳容慌忙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 正厅,错综复杂的图腾刻画在精致的红木梁柱上,四周依旧挂满琉璃珠石,正上方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屋顶。 祖母坐在上方正座,宋宁站在一旁低着头,眼里满是委屈。 而芳容则跪在殿内正中央,门前站满了府上的家丁女婢。 看着怒火中烧的老老夫人,这些下人们皆胆战心惊,害怕老夫人一个不高兴便细查起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欺负过二小姐娘俩,深究起来,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正在此时,谢佩婉匆匆忙忙地走进正殿,她本是去娘家接大女儿宋嘉,连带着不想看见宋宁。 今日,宫里的娘娘设宴邀请她的母亲右相夫人,母亲带着宋嘉和小儿子宋煜一同前去,自己便回御安府了。 一进门,便看见家中大小家仆都在正门前站着。 “母亲,这是所为何事?”看着跪在地上的芳容,谢佩婉不解地问道。 芳容一看到大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哭道:“大夫人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打二小姐啊,是二小姐自己打的!奴婢是被冤枉的啊!镯子是二小姐赐给奴婢的啊!” 听了来龙去脉的谢佩婉,心中一阵恼怒,这帮狗奴才,一个两个的,做事怎么这般让她不省心! 第7章 杀鸡儆猴 “宁儿,你说怎么办?”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宋宁被打的通红的小脸。 宋宁露着一脸无奈的委屈,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怜惜不已。 “宁儿没事,是宁儿没用,弄破了衣裳,惹得芳容姑姑不高兴,芳容姑姑毕竟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身份自然和其他女婢不同,况且芳容姑姑受大夫人之命,常年为了府中操劳,是宁儿不懂事,耽误了芳容姑姑。” 谢佩婉看着宋宁那副娇滴滴的可怜样就来气,这一番话下来,把矛盾全都转到自己身上了。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也只好摆出一副公正的态度:“你们都看到了吗?是芳容打了二小姐?” 殿下的奴才们,相互对视,各个被吓得满头大汗,不知作何回答。 此时含烟又出头说了一遍,其余奴才听后,纷纷应和。 这下,芳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好一个劲地求着大夫人。 气的大夫人甩手两巴掌就扇了过去:“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这种以上犯下的事情,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眼看谢佩婉似乎想以此糊弄过去,宋宁尾尾道来:“宁儿不重要的,请大夫人不要责罚芳容姑姑,这事也是怪宁儿,芳容姑姑以往便常常告诫宁儿,说她是受大夫人之命,平日里,如若宁儿做的不对,便可替大夫人教育我,今日,是宁儿太过于矫情了。” 说罢,眼泪汪汪地往下流,又轻声抽搐起来,看得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东西,一介下人,如何能这样踩在主子的头上!” “婉儿,这便是你平日里教导出来的奴才?” 老夫人一脸威严,谢佩婉知道此事不能草草了事,恶狠狠地瞪了宋宁一眼。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自己真是小看了她。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芳容,听着宋宁越描越黑的诉状,早已吓得浑身颤抖。 “母亲,我怎会说出这种于理不合的话,这是我管教不力,这死奴才居然这般污蔑我,我自会责罚芳容,以儆效尤。” 说着,便吩咐下人,重重地打了芳容二十大板。 芳容的哭嚎声夹杂着棍棒声响彻整个大院,众奴才被吓得瑟瑟发抖。 终于,家丁将没了半条命的芳容扔到大殿中央等候发落。 就当谢佩婉以为此事就要翻篇之际,芳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大夫人,你好狠的心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直都是你指使我的啊,你……” 谢佩婉赶忙上前一巴掌呼过去,大声斥道:“住口,你个狗奴才,留你一条命已是念在你的劳苦功高,不要不知好歹!竟然信口雌黄,污蔑你的主子!” 芳容看着谢佩婉威胁的眼神,愤愤地闭上了嘴,她的夫君孩子都在老家,谢佩婉的心狠手辣,她是最清楚的。 宋宁看着眼前争论的主仆,心中一阵暗喜。 等等? 这是要钓到大鱼了? 就当宋宁想要开口时,谢佩婉抢先一步道:“给我割下这狗奴才的舌头,让她以后再挑拨离间,再把她打发到军营去,照顾前线的士兵。” 去军营照顾士兵?女婢们听后,吓得各个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些军营里面的男人,常年不碰女人,把芳容打发到军营,表面上说是照顾士兵,暗地里却是军妓。 前年,府上一位做错事的女婢便被打发到军营,仅仅半月,便被折磨致死,听说尸体拉出来的时候,不着寸缕,连胳膊都被扯断了。 “大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后知后觉的芳容听后,用尽全身力气爬向谢佩婉,刚想伸手,便被谢佩婉一脚踹了过去。 大殿内只传来芳容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老夫人饶命啊!”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错了!放过奴婢吧!” 走投无路的芳容此时无比后悔,挣扎着爬向宋宁,一个劲地磕头。 这军营简直比下地狱还要可怕,哪怕她死了,她的夫家娘家也要蒙羞一辈子。 “还不赶紧拉走!”谢佩婉此时只想尽快解决芳容,以防她说漏了嘴。 不等芳容反应过来,身后的家丁便牢牢地架起她。 寂静的大殿内,众女婢无人敢说话,远远地只听见芳容痛苦的哀求声。 宋宁看着眼前心如蛇蝎的谢佩婉,眼中闪过一丝憎恨,连自己的心腹都能如此随随便便处决。 看来自己想扳倒她,却是要一番功夫了。 无妨,哪怕自己豁出性命,她也要这谢佩婉为她阿娘陪葬! 看着沉默不语的宋宁,祖母拉起她的手温柔道:“吓到你了吧,以后再有谁欺负你,定要告诉祖母,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是,多谢祖母。”这谢佩婉的行动属实是快,刚刚差点就要听到那芳容吐出话了。 “今日,大家都看好了,往事我们不再追究,宁儿是御安府的二小姐,有我这个老祖母在的一天,你们就得尊重她,否则,芳容就是你们的下场!” 祖母站起身,端起嗓音大声道。 这句话像说给下人们听的,又像是说给谢佩婉听的。 底下的下人们纷纷跪下,连连点头。 这事,总算揭过去了。 …… 日落月升,几日的晴天连带着夜晚也是万里无云。 宋宁神情淡然地坐在闺阁伏案前,心情大好。 这芳容跟了谢佩婉几十年,早已是她的心腹,如今自己断了她的左膀右臂,想必对自己更加恨之入骨吧。 “小姐,听说芳容一头撞到柱上,当即断了气。”竹苓推门而入,将一盅莲子梨花粥放在桌上。 自尽了?这样一死百了,倒是便宜她了。 宋宁翻了翻眼,无聊地摆弄着桌子上的粥食。 竹苓也不再说话,转身便去整理床铺。 忽然,窗外一抹人影闪过。 宋宁一个健步便冲了出去,只手便把人影控制住。 是含烟! 手中的匕首死死地抵在她的脖颈上,吓得含烟大气不敢出。 “说!为何偷听?”宋宁可不惯着她,手上稍微用力,脖颈处便渗出丝丝血印。 含烟感受到脖上的凉意夹杂着些许痛感,顿时失了禁,失语道:“二小姐,奴婢,奴婢只是来送今日的衣服。” “哦?”宋宁反手将含烟甩到屋内。 此时的含烟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 “怕什么?说吧!”宋宁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匕首,语气慵懒。 这匕首是师父送给她的,小巧精致,削铁如泥,杀人于无形。 “奴婢,真的是给二小姐送衣服的!” 宋宁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神态悠闲道:“我这匕首很久没有见血了,今日刚好给它开开荤。” 含烟此时已吓得浑身发冷,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上。 宋宁却没了耐心,这些奴才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憋嘴,佯装受惊过度的样子。 “哎呀,这府上怎么有刺客,幸好含烟舍命救了我,竹苓快去叫人啊!” 竹苓懵了几秒,转而反应过来便准备喊人。 含烟早已失禁,听到此话,吓得话都说不清。 “奴婢,奴婢。” “奴婢知道大夫人的秘密!” 第8章 大夫人的秘密 “竹苓,等一下!” 宋宁一听,叫住竹苓,示意含烟继续说。 “这……二小姐,这是府中秘闻,恐怕隔墙有耳,二小姐且凑过来一点。”含烟一脸神秘。 宋宁握着匕首,将信将疑地靠近含烟,谅她也不敢耍花样。 “果真?”宋宁听完后,神情满是疑惑,这含烟,向来不安好心,她会这么殷勤地告诉自己这么大的秘密? “奴婢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自当不得好死,家破人亡!” “这是前年府中过除夕,芳容喝多了花酒,无意间说出来的,当时只有我一人听见了。” 宋宁看着一脸认真的含烟,心里似乎有了计策。 看来,应该确有此事! 转念一想,试探地问道:“今日你两次出头为我说话,再加上此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目的?” 含烟索性不再吞吐:“奴婢现在被打发到浣衣坊,每天做着苦力,希望二小姐将奴婢讨过来,奴婢定会为二小姐效犬马之劳。” 原来待不惯啊,也罢,目前这个含烟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打发到外院做着苦力活。 “行了,明日我便向祖母说一声就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含烟一听,心中一喜,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二小姐今日算是让她开了眼,这个芳容,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府中的女婢掌事,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 如今二小姐再也不像昔日那般软弱无能,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芳容,她跟着二小姐,想必不会吃亏! …… “你们这帮废物!气死我了!” 锦粹苑内,谢佩婉的怒骂声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异常刺耳。 只见这偌大的锦粹苑,奢华无比,屋内摆满珍贵瓷器,谢佩婉此时正一个接着一个地摔着它们出气。 屋内的女婢们皆跪在门口,余光撇见满地的碎片,低着头不敢吭声。 芳容从小便跟着她长大,这么多年,早已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如今自己却不得不舍弃。 宋宁,这个贱人,流浪五年,看来吃了不少的苦啊!竟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你就等着和你阿娘一样惨死吧!” 谢佩婉此时终于冷静了下来,扶着窗棂暗自说道。 又是雨夜,淅淅沥沥的雨渐渐猛烈,雨雾朦胧,笼罩着京城。 御安府此刻一片寂静,连院中陈设的花草此刻都紧缩在盆皿内。 一道弯龙闪电划过上空,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 宋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额头满是虚汗。 “阿娘,阿娘,你在哪里啊?”宋宁似乎又回到那间待了五年的茅草屋,着急地跑进屋内喊道。 只见她的阿娘正坐在床边,轻轻地绣着帕子。 抬头看见宋宁,眼中露出暖意:“又跑哪里玩了?饿不饿,阿娘去给你做点吃食。” 宋宁红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牢牢盯着眼前的一切,生怕一眨眼,阿娘便消失不见。 “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快来给阿娘看看!” 她的阿娘还是这般温柔。 “阿娘,宁人真的好想你啊!宁儿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宋宁猛得扑过去,紧紧地抱着阿娘。 “傻孩子,阿娘一直都在这里啊。” 感受着属于阿娘的温暖,宋宁满足地闭起眼睛。 突然,周遭环境瞬间暗淡,屋外狂风暴雨袭来。 “宁儿,快走!”此刻她的阿娘浑身是血,绝望地喊着宋宁。 “阿娘!”撕心裂肺地痛仿佛重新来过一般。 画面一转。 男子依旧大汗淋漓地在她身上浮动着。 耳边满是男子愧歉的声音。 “是我对不住你!” 屋外暴雨磅礴,狂风骤雨打的屋顶瓦砾叮叮作响,似乎想洗涮殆尽这人间的一切罪恶与不堪。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宋宁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听见竹苓焦急地喊着,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她真的病倒了。 下了几日的雨,她便在床上躺了几日,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阿娘就在身边,一直在温柔地呼唤着她。 “小姐,你可算是清醒了!老夫人这几日都焦急坏了,府中的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连宫中的御医都被老夫人请来了。” 竹苓也是后怕极了,那日只听见二小姐梦中一个劲地喊着二夫人,等她过来的时候,二小姐已然昏迷不醒。 原来那些温柔的呼唤,都是祖母! 听着这些话,宋宁心里暖洋洋的,原来在这世上,除了阿娘,还有一个人如此的关心在意自己,心中仿佛多了一丝期许。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无力?”宋宁也是一脸郁闷,平日里自己勤奋练功,身体素质早已比常人好很多,为何会好几日昏迷不醒。 “太医说二小姐思虑过度,心内郁结,这才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原来如此,想起梦中的男子,宋宁恨不得再次将他一刀捅死! “二小姐,你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去报告老夫人。” 望着竹苓满脸担忧的样子,宋宁心里一暖,这个傻丫头,在这府中,怕是只有她和祖母真心对自己吧。 “以后私下不要再称奴婢了,我听着别扭!” 竹苓一惊,惊慌失措道:“这,这,奴婢不敢。” “别啰嗦啦,我不想听到你再自称奴婢。” 竹苓心头一暖,面露感动:“是,奴婢……我知道了。” “对了,小姐,这是大夫人送来的首饰,大夫人托人来说,是她管教下人不力,吓着了小姐。” 宋宁看了看精致的匣盒,一打开,里面满是价值连城的各式珠钗耳环。 看来这大夫人是下了血本啊! “收起来吧,我想歇一会。” “是。” 竹苓一走,宋宁刚想转身躺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妹妹终于醒了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担心坏了呢!” 柔媚的嗓音甜得她浑身一颤,古代也会夹子音? 来人正是御安府的嫡出长女宋嘉。 只见她迈着轻雅的碎步,一袭烟粉色长裙,衬得她愈发娇艳,头上梳着灵蛇发髻,满头珠翠玉簪,精致华贵。 宋宁瞅着她缓缓走近,俯身坐在床边,神情满是担心。 余光瞥见她衣袖边缘纹着精细的繁杂金丝线,一股胭脂香味扑鼻而来。 不是说这宋嘉平日里嚣张跋扈吗?这是玩哪出? “宁儿见过姐姐。”宋宁连忙起身行礼。 却被宋嘉按住,语气温柔:“我们姐妹无需这般守礼,现下觉着好些了吗?” 宋宁脑中闪过原主的回忆,这宋嘉仗着自己的母亲是相府千金,自己又是御安府嫡出长女,往日里可没少欺负她。 此刻,宋宁只想睡觉,正当她想着如何摆脱这宋嘉,祖母的焦急的呼唤传了过来。 “我的宁儿,你可算醒了,让祖母担心坏了!” 第9章 嫡女姐姐演技第一 老夫人眼里的担忧,宋宁看的真真切切,急切地伸手拉住老夫人,安慰着:“祖母放心,你看宁儿不是好好的吗?” 老夫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看到宋宁脸色好转,这才放下心。 一旁的宋嘉看着如此偏护宋宁的祖母,心里一阵不悦,脸上却挂着温婉的微笑。 “祖母,你且放心,宁儿妹妹如此清丽可人,连老天看了都不忍的。” 说罢,伸出一双娇软的柔夷轻轻拉起宋宁的手:“宁儿妹妹可要早点好起来,再过几日,父亲便要回京,圣上特意在宫内设了庆功宴,届时,我们一同前去。” 老夫人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宋嘉,迟疑道:“嘉儿……” “祖母才发现嘉儿也在这里,祖母偏心,嘉儿也是祖母的亲孙女啊。” 宋嘉嘴巴一憋,神态尽显委屈,转而又道:“嘉儿从前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嘉儿已经知道错了,往后,定会和宁儿妹妹好好相处。” 老夫人看着如此和谐的一幕,深感欣慰,连连笑道:“如此甚好,宁儿你好好修养,有祖母在,你且放宽心,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老夫人说罢,又反反复复看了几眼宋宁,这才放心离去。 宋嘉寒暄了几句,也佯装不舍地离开。 看着终于离开的宋嘉,宋宁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这宋嘉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是段位高?还是真心改过? 宋宁懒得想这些,她只知道他们都该死,她的阿娘再也不会回来,这些人,她终是不可原谅的。 雨晴了半日,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 澜宜苑内,宋嘉正在用力清洗那双握了宋宁的手,好像染上剧毒一般,脸上满是嫌弃。 要不是母亲执意要求自己去看望,她才不要见到宋宁那张脸。 “嘉儿,如何?”谢佩婉坐在正屋上座,品了口上等的金瓜贡茶。 宋嘉一脸不情不愿,扭着头不语。 “嘉儿,母亲已经吃过宋宁那贱人的亏了,如今,将军即将回府,我们应当好好策划一番。” “将军打了胜仗,圣上有意提拔将军,祖母那个老东西和将军从前就多有偏护宋宁。” “当年费尽全力将她们娘俩赶出府,将军已是不满,如今云姝已死,宋宁重回府内,将军必然大喜。想必前几天你也听你外祖母说了,如今相府在朝堂的势力大不如前……” “母亲别说了,嘉儿都知道。”宋嘉不耐烦地打断。 “我平日里是不是太过于宠溺你了?收起你的小性子。”谢佩婉寒着脸,语气不满道。 宋嘉见状,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以示回应。 …… 连日的躺着,宋宁觉着整个身体都要软在床上,这几天,祖母日日都来,倒是那宋嘉,次次都跟着,温柔贤淑,一副嫡女姐姐的大家风范。 若不是脑中满是以往私下宋嘉是如何欺辱原主的,宋宁怕是要相信这宋嘉了。 这是比自己还会演啊! 石火光阴,日子像上了发条般匆匆过去。 这几天,宋宁待在府内,老夫人又去寺庙礼佛,倒是这大夫人像是没了动静般,连带着好几日也不见。 含烟的那番话,她可得仔细调查。 如今府上除了竹苓,旁余的女婢,她实在无法信任。 只是单靠她和竹苓二人,好像有点困难啊! 思来想去,步履已迈出院落,竹苓跟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赏花。” 看着宋宁一脸的闲情逸致,竹苓满脸困惑:“小姐,这里的花多数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我带小姐去正园看看吧。” “那些正经培育的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被修剪的中规中矩,倒不如这里的,肆意绽放。” 不是正如这府中的小姐丫鬟吗?一个个被豢养在这方寸之地,还不如乡野自在。 竹苓听着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从前的小姐整日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看来小姐此次回来,果真变了不少。 想起前两日小姐的表现,竹苓更是打心底佩服。” “小少爷,仔细着脚下,别摔着了。” 一阵焦促地喊声传来,宋宁闻声望去,看来是位乳母,此时正追着一位东跑西串的小男孩。 嘭的一声,小男孩一头撞到宋宁的身上。 “混账奴才!敢挡你小爷的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一番熟练的话语,让宋宁属实大吃一惊,这小男孩不过五六岁,长得软糯雪白,双颊因奔跑染上红晕,身上的赤色华服依托着他更加白皙,一双黑色的灵瞳晶莹滴露。 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宋宁觉着他并不可爱。 身旁的竹苓听后,冷汗直出,这小少爷平日里娇纵任性,府中的奴才们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只因他是御安府的嫡出长子,更不要说母亲是大夫人了,将军和老夫人更是疼爱。 “小姐,小姐。”竹苓轻轻地扯着宋宁的衣角,小声的说道:“这是御安府的小少爷。” 原来是大夫人的小儿子啊!难怪,这谢佩婉果真教不出什么好孩子。 看着眼前奶凶奶凶的小男孩,宋宁一脸不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爷呢,原来是一个未断奶的毛头小子。” 宋煜听完,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原地跳起来。 “你是哪个院子的女婢,我要和母亲说,打断你的狗腿!” 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宋宁有的是法子对付这种小毛孩。 “你自称是小爷,为何还要母亲帮你做主,当真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宋煜满脸恼怒,侧头低声问了问身旁的乳母:“乳臭未干什么意思?” 宋宁望着他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连这都不知道,听闻你三岁时,大夫人便给你找了私塾先生,难不成白学了?” “听好了,我是你二姐姐。” 宋煜气得双目圆瞪,糯白的小脸更加晕红。 身旁的母乳连忙和他解释一番。 “你算不上我的姐姐,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哦?是吗?那你要怎么惩罚我啊?”宋宁一脸嬉笑,眼神却死死地盯着。 宋煜被盯得浑身发毛,这府中还从未有人如此对他,刚想说让母亲惩治她,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气得小拳头紧紧地握着。 这小少爷果然爱面子,估计怕自己又嘲笑他只会搬出大夫人吧! “我看你的乳母手里拿着蹴鞠,这样吧,我们比拼一下,谁赢了就要向对方道歉,怎么样?” 宋煜一听,心里诧异不已,平日里府中女婢家丁皆离自己远远的,父亲常年不在府内,母亲更是忙于掌管府中大小事宜,祖母年纪大了,长姐从来都不与他玩耍。 心里期待不已,嘴上却硬着道:“我怎可与你赌玩,降低小爷的身份。” 宋宁噗嗤一笑,伸手便拿来乳母手中的蹴鞠:“小爷这是怕了?又要去和大夫人告状?” “你胡说什么?小爷我会怕吗?说吧,怎么比试?”宋煜不服气地扯扯了衣领,眼里满是傲气。 上钩了,果然小孩子是最好哄的! 第10章 小小少年郎 身旁的竹苓却犯了难,小姐什么时候会踢蹴鞠的,她怎么不知道? 宋宁颠了颠手里的蹴鞠,粲然一笑道:“谁踢的最多,谁就算赢,反之则为输,以球落地为算。” “行,我先来,看好了。”宋煜示意宋宁将球递于他,一个转身,蹴鞠便被高高抛起。 宋煜右脚一个迈起,掉落下的蹴鞠被牢牢接住,转而脚踝一用力,蹴鞠重新抛向空中,来来回回数次,脚步还算是稳当。 “一,二,三……”身旁的乳母数着。 宋煜年龄虽小,蹴鞠技艺却是比较稳当。 宋宁不由得重新审视一番,认真踢着蹴鞠的宋煜,也算得位俊秀可爱的小小少年郎。 当然,他不说话的时候。 “整整一百零一个!”一个不稳,蹴鞠掉落在地,宋煜停下,满头大汗,脸上挂着骄傲。 “到你了!”宋煜接起乳母拿来的蹴鞠便抛给宋宁。 宋宁倒是不紧不慢,将双袖撸了起来,蓄势待发。 “小姐,小姐,你会吗?”竹苓小声问道,难不成小姐在外学会的? 宋宁低头一笑,踢个小小的蹴鞠。 她当然不会! 心里想着,手上却装模作样的颠着道:“我认输,我和你道歉,是我挡了你的去路,还请小爷见谅!” 宋煜被她这番操作一整个惊住! 这就认输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宋宁忽而面露崇拜:“看你小小年纪,技术如此精湛,不如教教我吧。” 宋煜此时还没有分清楚状况,脑子里面满是宋宁夸他技术精湛。 “真的吗?我真的很厉害?” 平日里,母亲总是斥责他不学无术,荒废功课,玩物丧志,这蹴鞠,母亲更是不让他踢。 因着身份尊贵,母亲便不让他出府,这些奴才下人们,看到他就像见鬼一样,跑的远远的。 “当然,刚才我不应该说你乳臭未干!你这技艺堪比英雄。”宋宁继续拍着马屁。 宋煜一脸自豪:“自然,这可是父亲……” 说到一半,忽地停下,脸上悄然划过一抹失落。 宋宁将眼前小小少年的情绪尽收眼底。 “你真的想让我教你?”宋煜眼中闪过些许期待。 宋宁一脸认真地点头。 “也罢,刚刚确实是我撞了你,你,你个女儿家,没事吧!”语气依旧高傲,眼神中的欣喜却出卖了他。 “你说呢!我这腹部到现在还在疼。”说着,宋宁便假装捂着肚子。 “你可得好好教我。” “自然!” 宋煜脸上就差写着包在我身上,俨然一股大人样。 “不过,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别人说我一个大人还不如你,我多丢脸。” 宋煜转头便吩咐身边的乳母,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 大夫人原本就不让小少爷踢蹴鞠,要是大夫人知道了,定会怒责自己,乳母本来就拿这个小少爷没办法,只好无奈地诺诺点头。 于是,宋宁又和他交待好,以防大夫人问责,就约定每日申时在此花园相遇。 宋煜听后,连连保证。 日落跌进浩瀚星河里,古时的夜,总是这样漫天星光,像颗颗明珠嵌在空中。 凉风拂过耳畔,宋宁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眼里一片落寞。 哪颗星光才是她的阿娘? 一定是那颗光芒最温和的星星,就像她的阿娘,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清丽无暇,温婉拂人。 思念的潮水涌上心头,手不自觉地摸上腕,空落落的手腕,早已丢失的珠链,亦如她的阿娘,再也不会回来。 一颗珠泪划过眼角,听着竹苓走进院内的脚步声,宋宁缓缓擦去泪水,起身走进屋内。 “小姐,你何时想学蹴鞠了?是因为这府上太过于乏味吗?”竹苓端着一碟洗好的翡翠葡萄,轻轻地放在桌上。 “是啊。” “这小少爷平日里贪玩成性,大夫人可是最不让他踢蹴鞠的,要是大夫人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的,放心吧。”宋宁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语气慵懒。 竹苓也只好反复嘱咐她好好休息,便退下了。 想要狠狠挫败谢佩婉,宋煜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因为含烟那晚所说,宋煜并不是大夫人亲生! 也难怪含烟急着投靠自己,手里拿着这么大的秘密,若是轻易说出去,定会遭到杀人灭口。 而自己早已摸清府中几位主子的喜好与习惯。 今日,只是在宋煜每天必经之处等待罢了,她知道大夫人对于宋煜常常拔苗助长,恨不得明年就能高中状元。 贪玩是孩子的天性,更何况这宋煜才不过五六岁。 匆匆几日,府内一片平静。 晨光微照,光影流转,宋宁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一夜无梦,是最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小姐,小姐。”竹苓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脸上止不住地笑。 “一大早的,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将军明日便要回府了。” “哦。”宋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于这个便宜将军父亲,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如果他真的想找到她们,她的阿娘也不至于至死都在遗憾中。 竹苓一脸疑惑,以往小姐听见将军回府,定会开心不已,如今怎么…… “别愣着了,今日我要出府。”宋宁打断她,思量着如何悄然出去。 “啊?出府?” 不等竹苓反应过来,宋宁便走出庭院。 这大门是肯定不能走的,谢佩婉定要派人跟踪她,辗转徘徊在庭院的外围,一个狗洞引起了宋宁的注意。 果然,还是跑不了钻狗洞的命运。 “竹苓,给我打掩护,我去去就回。”说罢,钻入狗洞便消失不见。 竹苓愣在原地,半晌反过神,小姐这是不打算带自己去?小姐一个人出去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没办法,竹苓只能硬着头皮回到栖云苑,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过来找小姐。 出了狗洞,兜兜转转跑出几个巷尾,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大步溜进街道。 繁华的上京此时人群涌动,街上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孩童的欢声笑语声,各类商贩的叫卖声,街边的商铺排列整齐,店内商品琳琅满目,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 只是这些热闹都与宋宁无关,匆匆在街边商贩买了一个珠链斗笠。 戴上斗笠的宋宁,透过面纱,若隐若现的秀丽面容,更显神秘,让人欲想一睹芳容。 幸好今日自己穿着素净,不至于引人注意。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宁一个劲的打量着,听说以往给御安府接生的产婆都住在这一带。 早知道应该带着竹苓一起出来的,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完全就是摸不着头脑。 真是浪费时间! 目光所及,不远处一座客栈二楼,临窗下,一位气质绝尘的冷峻公子引起了宋宁的注意。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只因离得有些距离,宋宁不由得细看。 待那位公子侧头俾睨着街角。 四目相对,凉薄入骨的眼神刺得宋宁一个激灵。 刹那,她只觉得好似掉进无底的冰渊,心中一悸,不寒而栗。 这是,荒庙的那位男子? 第11章 便宜父亲 正当宋宁想一探究竟的时候,转念一想。 不对,自己明明一刀入心,速度之快,尺度之深,神医在世怕也救不了。 这世上相似的人不在少数,自己也没必要去惹这麻烦。 看来今日得无功而返了,下次一定要把竹苓带出来! 裕华楼内。 “主子?”侍卫单影看着自家主子一直盯着街角,不由得疑惑。 傅淮承不语,望着那一抹清丽的身影消失在街尾。 单影随着目光望去,繁华的街边人头攒动,并无异常。 “主子可是又不舒服了?” “无妨。”傅淮承低头,修长的睫毛下,一双幽深的瞳眸透着些许疲惫。 单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子,这伤口尚未痊愈,主子可是足足昏迷一个月才醒过来,又在床上躺了半月,如今,稍有起色,便来这人鱼混杂的闹市,主子……” “如今你是越发啰嗦了。”傅淮承听得烦,扶着额打断这细琐的念叨。 单影自知无可奈何,那时若不是自己大意离开,主子也不会遭遇此事。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程守护着他家主子,再不能让主子出一点意外。 ……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撑不住了。”看着回来的宋宁,竹苓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宋宁瞅着竹苓如释重负的模样,轻声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自己好像也没有出去多久。 “小姐,许是将军明日就要回府的缘故,自从你走了后,大小姐来过一趟,说是邀你去选些满意的衣料,下个月进宫所穿。” “后来,老夫人又派了人过来,说是一同用午膳。” 宋宁听着竹苓的絮絮叨叨,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且放宽心。” 望着竹苓一脸无助的可怜样,宋宁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小姐!”竹苓羞红着脸,跺着小碎步。 经过这近两月的相处,宋宁知道这丫头对自己全心全意,不像外院的那些女婢,表面尊敬,背地里辱骂。 她不愿意与这些女婢浪费时间,所以只要不在她面前耍些小动作,自己权当看不见。 而竹苓也知道,小姐待她不薄,自从小姐回来,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比起他院的礼仪束缚,她似乎更喜欢现在的小姐,自在融洽。 日照当空,浓烈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穿过密林,被枝叶重重阻拦,落在地上,浮风吹过,倒也凉爽。 宋煜便在这底下等了许久。 “等急了?生气了?”宋宁一到花园,便看到宋煜气鼓鼓地坐在石凳上。 “小爷等了你半个时辰!” 一个小时……确实,这临近夏日,是有点热。 宋宁轻轻地挨着宋煜坐下,神情恍惚。伸手接住落下的余光,一股暖意在手心蔓延。 “小爷不高兴呢!”宋煜见宋宁坐下后没了动静,转头便看见宋宁一脸惆怅。 见宋宁并不理会,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行了,小爷原谅你了,开心了吧。” “父亲明日就要回来了。”宋宁低眉,眼里是看不透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开心吗?”面前的小小少年缓缓挨着她,语气是少有的软糯。 宋宁摇摇头,葱翠的食指捻着衣裙,把玩着。 “我的蹴鞠便是父亲亲授,我只是想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技艺精湛,给父亲一个惊喜。” 听着宋煜的念念碎,宋宁心里一阵刺痛,这是不属于她的情感。 许是原主的回应吧,她应该也很期待父亲的归来,在原主的记忆里,父亲对她也算疼爱。 “只是,母亲总是说我不学无术。”小小的脑袋低垂,稍有委屈的声音中夹杂着不被理解的难受。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宋宁的与众不同如同一颗璀璨的星光,照进这牢笼般的深府,深深地吸引着宋煜。他早已把宋宁当成朋友,而宋宁也在宋煜的口中,更加了解谢佩婉。 宋煜从小便由乳母一手带大,谢佩婉对他而言,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待他稍有长大,谢佩婉早早给他请了私塾先生,迫使他识文认字。 他像只小小困兽,被这偌大的御安府,牢牢困住。 而他的长姐宋嘉,一直嫌他顽劣惹事,对他总是不耐烦。 如今在这府中,除了乳母,也只有祖母对他慈爱温和。 看来这宋煜大概率不是大夫人所生。 “今日小爷准你歇息一天,明天等父亲回来,我让父亲亲自教你。” 说罢,起身便和乳母离去,因是大夫人在找他。 日沉西山,天边云霞散落着金红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烈日渐褪的潮热气息。 宋宁踱步在卵石小道上,府中上上下下此刻依旧在忙碌,等待着明日迎接将军的归来。 刚踏进院落,便看见祖母正站在门前等候着自己。 “祖母安好。”宋宁乖巧的俯了俯身。 老夫人拉着宋宁便进了房内:“祖母近日忙于礼佛,疏忽了宁儿,今日中午匆匆吃完午膳,又被府上的下人叫了去。” “祖母,宁儿一切安好,还望祖母放心。” “宁儿啊,明日你的父亲就要回来了。”老夫人停了停,遂又迟疑道。 “不要怨恨你的父亲,他很惦念你们,一直都在寻找你们,当年,府中所为,也是无奈之举。” 看着祖母的双目,宋宁明白,祖母这是怕她对父亲心存芥蒂。 只是,她如何能放下,谢佩婉该死,这府中的众人也逃不了干系。 父亲?她没有父亲,前世她无父无母,今世,她只有她的阿娘。 如今阿娘离她而去,她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委身御安府,强颜欢笑,仇恨支撑着她度过每一天。 宋宁抬头,对上祖母依旧慈善温柔的目光,心底一阵难受。 祖母,无疑是她在阿娘离去后,唯一的温暖了。 可是,她不能退后,更不可能放弃,她定会让这整个御安府身败名裂,让他们为她的阿娘陪葬。 心中纵使万般怨念,脸上却依旧笑眼盈盈:“祖母,宁儿明白,祖母且放心,如今宁儿只想好好陪着祖母,陪着父亲。” 老夫人看着面前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孙女,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无数言语都无力表达,只得紧紧地拉着宋宁,宽慰着她。 待老夫人走后,宋宁躺在床上,拉下如丝如绸的帷幔。 只有在这小小的地方,她才能卸下全身的防备。 明日,将军回府,谢佩婉定要忙碌一番,自己刚好有机会重新去寻找线索。 脑中不觉得回想起今日瞟见的男子,那双清冷的眼神,亦如那晚荒庙的男子。 “宋宁,你在瞎想什么?一个死人罢了。”恼怒地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万籁俱寂,困意渐渐袭来…… 第12章 各怀鬼胎 翌日,泛红云霞浮在天边,缥缈如画。 天还未亮,竹苓便将宋宁叫了起来。 “我叫你小姐,行不行,有必要吗?”宋宁双眼朦胧,只手撑着脑袋俯在妆奁上,望着窗外漆黑一片,满是无语。 竹苓今日分外娇俏:“小姐,你又取笑我,今日将军便要回府,可得打扮的好一点。” “你不看现在什么时辰吗?”宋宁估摸着凌晨三四点吧。 “小姐,现在寅时了。” 果然!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 在经历一个时辰的“折磨”,终于,竹苓满意地将铜镜挪到宋宁面前。 真不愧自己凌晨三点起床梳妆,镜子的女子,绾着飞仙侧髻,点缀赤色玉钗,水弯眉入鬓,冰肌玉骨,薄粉颜面,朱唇莹润。 宋宁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了神。 她本就和阿娘有三分相似,如今这般打扮,少了些少女的青涩,平添了几分温婉,眉眼流转间,活脱脱与阿娘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光影回转间,天已敞亮。 待宋宁走到前殿,御安府一众早已等候多时。 看见宋宁匆匆前来,众人仔细上下打量着,震惊之余,眼中满是惊艳。 尤其是宋嘉,今日特意穿了件绯红流花百褶长裙,额上同色系珠链,得她越发娇媚撩人。 只是比起宋宁身上的青色暗纹凌波裙,显了些世俗庸粉。 宋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嘴上却笑得婉媚:“宁儿妹妹今日打扮的好生清丽。” 宋宁侧首致谢,又虚意了几句,转而望向四周,宋煜今日难得正经,转头也只是轻轻看了看宋宁。 谢佩婉此时脑子里面都是即将回府的将军,毫无心思在意她们。 “宁儿,到祖母身边来。”老夫人今日也是异常雍容大气。 “是。” 终于,谢佩婉转头望了望宋宁,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在谢佩婉意味深长的眼神下,宋宁缓缓越过她,走上前排,来到老夫人身边。 一炷香后。 “老夫人,按理说,应该到了。” 听着身边掌事女婢的念叨,老夫人心中也满是疑惑,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老夫人,老夫人,将军被百姓们围住了。”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 “什么?” 众人一脸茫然。 老夫人连忙驻着柱杖,不等身旁的女婢反应过来,便匆匆走出大门,宋宁见状,赶忙两个大步追上,微微一笑示意扶着老夫人。 刚走过两处街巷,果然,前方百姓原本夹道相迎,此时却将归来的军队牢牢围住,高呼声此起彼伏。 “宋将军威武!百姓之神!”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其余百姓紧随其后,高声呐喊,震耳欲聋。 一时间,振奋人心的呼唤,响彻街头巷尾。 宋宁看着老夫人神色阴郁,心中一震,转头看向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高坐马背,凛冽的眼神稳如泰山,庄重的铠甲下身姿威武。 这就是御安府的大将军宋威! “祖母,您别过去,人多眼杂,误伤了祖母。”宋宁拉着欲望前去的老夫人,将她交给女婢姑姑,在老夫人的担忧声下走向了人群。 宋宁仔细观察着周遭,几位形色诡异,乔装打扮成百姓的人,一直在人群中带着节奏,时不时高声呼喊,百姓随即紧随其后。 佯装走到一位看似带头者的身后,趁着人群骚动,不等男子反应过来,宋宁反手一个掌背砍晕了他。随后,快步退到路边。 “哎呀,有人晕倒了!”随着宋宁一声惊呼,这些不明身份的人慌忙地拉着倒地的带头者便离开人群。 此时人群在军队领头士兵的疏散下,也渐渐开来。 “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孩儿不负众望,屡击倭寇,凯旋回京。” 宋威翻身下马,来到老夫人面前,俯身而跪,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些许久经风霜的劳碌。 “好孩子,快快起来,回家再说。”老夫人满眼含泪,紧紧地握着宋威的双手,无数言语化在心中,这一别就是两年。 宋威身形高大魁梧,脸上满是春风得意,安排好下属行程住食,又和接迎的官员万般道谢后送行,这才放心。 走到府门,谢佩婉正巴巴地望着。 一见到将军归来,谢佩婉连忙拉着宋煜宋嘉便走上前,一阵寒暄,欣喜若狂。 宋宁看着眼前温馨欢愉的一家四口,想到自己的阿娘受尽凌辱,尸骨未寒,平和的双目渐渐布满阴鸷,周身散发着怖人的气息,十指不觉得嵌入掌心。 “小姐,你没事吧?”竹苓发现感受着她不同以往的情绪,担心道。 宋宁猛得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以往温婉平和的神态,笑着道没事。 “母亲,早在前段时间便收到消息说宁儿回来了,她人呢?”宋威观望着府中一众人员,眼中满是焦急。 老夫人转身示意宋宁上前,待她缓缓走到宋威的面前,轻轻俯身作揖道:“父亲。” 望着眼前长成大姑娘的宋宁,宋威看分了神。 恍然间,昔日的盈盈少女仿佛就在面前,依旧笑靥如花,眉眼娇羞地喊着宋威哥哥。 “父亲。” 一声呼唤,将宋威拉回现实。 宋宁看着面前愣了神的宋威,不知是感慨她有几分神似云姝的样貌,还是想起了种种往事。 “好好好,一别五年,宁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宋威上上下下观量一番,欣慰道。 宋嘉听着宋威的轻声呵护,目光不满的看向谢佩婉,此时的谢佩婉也满脸不悦,轻轻拍着宋嘉的手,转而露出明媚大气的笑容道。 “都别站着了,膳食都已备好,将军也该歇会了。” 众人随即准备入座,宋威将宋煜抱在怀里,正当谢佩婉要坐在身边时,宋威转头道。 “宁儿,坐在父亲身边。”或许是因为愧疚,宋威在面对宋宁时,语气总是不自觉得温柔起来。 宋宁愣了一下,原本这席间本就她一个形似外人,她也只想假意佯装下去,等会再找个由头离开出府,没成想被叫住。 望着宋威努力让自己看着和蔼的样子,只得温和地笑道:“是,父亲。” 谢佩婉娇躯一震,心中恨不得活生生吃了她,脸上却摆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款款走向一旁让位。 一旁的老夫人看着眼前天伦之乐的一幕,堵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满意的点了点头,满眼宽慰。 席间,宋威对宋宁是各种嘘寒问暖,眼里再也看不见他人。 谢佩婉也只能继续端着一副嫡出长母的大气姿态,一个劲得招呼着。 这顿饭,吃的是各怀鬼胎。 第13章 真真假假 “母亲,你看父亲,两年为归,一见到宋宁,全然忘了我们。” 一回到钟粹苑,宋嘉想起今日的种种,气不打一处来,柔媚的脸上因气愤憋的殷红。 “嘉儿,别乱了分寸。” “可那宋宁和她死去的娘长得……” “你也知道是个死人,一个死了娘的庶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翻身,煜儿此时不是正在将军院中吗?” 谢佩婉神情平稳地坐在上座,低头抿了口茶,忽地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皙白匀称的玉指紧紧地攥着青瓷茶杯。 “母亲,怎么了?” 谢佩婉略过一脸疑惑的宋嘉,语气放缓,笑道:“嘉儿,想不想和母亲看一场好戏?” 落日沉进云团,透过云层,染上晚霞光芒,照拂在院角碧绿的青藓上,沉淀出些许安然的气息。 “煜儿已经回去了,你陪父亲说说话。” 宋宁刚回到栖云苑,正考虑着明日如何继续调差产婆一事,便被女婢叫了来,看着走上前的宋威,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这两步如同寒剑般深深扎在宋威的身上,心底的沉痛随着往事袭来,感受到宋宁的疏远,他也只得无奈地招招手,示意宋宁坐下。 “今日街巷百姓之事,父亲看见了,宁儿很聪明,帮父亲解了围。” “这是宁儿应该做的。” 明明是轻言细语的回答,语气间却满是疏离。 “你的阿娘,我听说了,是我对不住她,我也是无奈,当年我回京时,你们早已离去,这些年,我也一直派人追寻你们,只是边疆战事紧张,实在抽不开身。” 褪去了一身戎装的宋威,此时俨然慈父的形象,话语间,不由得满是愧疚。 “阿娘已死,这些往事不提也罢。”提及阿娘,宋宁再也装不出那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用尽全力强压着内心的愤恨,才生生挤出几个字,语气尽可能的淡然道。 宋威看着她,柔弱的身姿,脸上却是不凡的坚毅,不住得满脸心疼,语气中再无一国大将的风度,与昨日威风凛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你的阿娘,姝儿,如今,如今身处何地?” “祖母已派人去寻了阿娘的尸身,在城外一处静谧处安葬。”那日,她找准机会去给阿娘上香,身后鬼鬼祟祟跟着几人,碍于祖母派的随从众多,并没有对她下手。 这些人,必是谢佩婉精心培育的暗卫。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没有证据,反而打草惊蛇。 “过些时候,我会去看她的。” 眼瞅着宋威再次陷入沉思,宋宁猛然双膝跪地,腰板直挺:“父亲,阿娘孤身荒郊,实属凄冷,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父亲如今也顺利凯旋,希望父亲将阿娘的灵位安放在祠堂,也让阿娘九泉之下,得以安宁。” 若不是她的阿娘心心念念想要回到这里,她才不稀罕这御安府。 “这……你容父亲想一想。”考虑到当年不仅仅他战败人员伤亡,损失惨重,府内也是接连出了人命,不得已引起众怒。 “是,宁儿会一直等父亲的回复。”说罢,脸上毅然挂着一抹坚毅,稳稳地跪在地上,为了阿娘的心愿,她豁出去了。 宋威看着面前不同往日柔弱的宋宁,心中不免得一阵苦楚,这些年,他到底是对不住她们娘俩。 轻轻地扶起宋宁,再三宽慰。 出了门,天已黑,夜色如墨,走在寂静的廊庑,精致的琉璃灯盏散着暖黄的光芒,照出了宋宁脸上再也压制不住的愤懑。 往日几步的路程,此时却怎么也走不完,原来,极致的愤恨委屈早已在心底蔓开,双腿已然软了下去,一步慢于一步。 …… 站在门前等候多时的竹苓,借着烛光,远远看见宋宁的身影,几步一小跑地往前走。 “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着宋宁一脸茫然,竹苓不免得担忧道。 “我没事,只是多聊了几句。” 说罢,便走进院中,目光瞥见一旁的含烟,此时在这沾黏着树上的知了。 “这么晚了,明天做吧。”自从含烟回到这里,即使派在外院做着苦力活,但宋宁是个生活随和的,在这偌大的栖云苑当差,倒也轻松。 “奴婢怕这些扰了小姐的清梦,这才日夜盯着这棵树。”含烟眼里全然了无初见作威的样子,满脸谄媚道。 “夜深了,你这样会吵我睡觉。”宋宁无心与她多舌,淡淡丢下一句便进了屋。 只留得含烟略显尴尬地留在原地。 “小姐这是心疼你呢,快些歇息吧。”竹苓捂着小嘴,噗呲笑出了声。 “是是是。”含烟后知后觉,竟以为真如竹苓所说,满心欢喜地离去。 宋宁向来赏罚分明,她现在势单力薄,自然要在这里培养一些得力的帮手。 只要安安稳稳做事,一直便是重重打赏,前些日子,院中的女婢家中出了事,宋宁二话不说,出了银两,又许女婢回家探望。 一来二往,院中女婢渐渐感慨宋宁不计前嫌,反而慷慨解囊,不免得心生敬佩。 只是这含烟,素来心思不纯,若不是那件事,宋宁早早便打发了她。 辗转几日过去,宋宁每日出府,只可惜,次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天夜里,细雨缠绵,引得人也不经思绪缱绻。 含烟一身俏丽装扮,忸怩作态,步履婉婉地走进了侧府。这里住着几位等待回边疆复命的兵员,宋威体贴下属,便吩咐他们住在了侧府,日日都有女婢送着膳食美酒。 “官爷安好,今日让奴婢伺候您。”声线满是妩媚颤音,顿时让人听得酥了半边骨头,轻轻地摆布好吃食,缓缓倒上美酒,柔指间不经意的划过兵员的手,垂头之际,一股媚香扑鼻而来。 常年在军营的兵员,何时体会过如此销魂,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瞅着周围同伴还未归来,一只手不老实地抚上身旁的软腰。 “官爷,仔细着有人过来了。”含烟娇喘连连,假意恼怒地提醒着。 “不妨事,我这些兄弟都去喝花巷酒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军中规矩,得留一人原地守着,原本输了猜拳留下,心中正烦闷不已,如今看来是命中注定让我有如此艳福。” 说完,反手便将含烟抱在怀中,低头看见怀中的人儿酥胸半掩,脑中热意膨出,一头扎了进去。 第14章 鬼婴传说 “昨天晚上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那婴儿哭声真是吓死人了。” “是了,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一大早,府中便几处传来女婢小厮的窃窃私语。 “竹苓,这些女婢怎么了?” 走在府内的宋宁,隔两步就看见这些女婢远远望见她,便像见了鬼一般跑开。 “小姐。” 转头看见竹苓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难言。 “说。” 宋宁停下脚步,语气添了些不悦。 竹苓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地道来。 “小姐,昨夜好多下人都听见了婴儿啼哭。” “婴儿?哪来的婴儿,府中下人生孩子了?” “不是,是……”竹苓索性头一低,心一横,眼一闭。 “府中都在说是当年二夫人生下的死婴回来了。” “无稽之谈!”宋宁听完,震惊之时,愤恨又加几分。必是有人拿着这个幌子,阿娘已死,为何这些人总是不愿放过她。 正当她思考如何应对时,府中一阵骚乱,皆往侧府跑去。 待宋宁赶去时,府上的女婢小厮挤成一团,有女婢回头看见她,忽地一阵惊呼,人群立马疏开一条通道。 她无心理会这些人,径直走了进去,引入眼帘的是两具尸体,一位是这府内的女婢,宋宁瞅着眼生,未曾见过,另一位,赫然是昨夜的兵员。 而谢佩婉带着小厮站在一旁,眼神饶有意味地看着她,同行的兵员只有一位站在身边,望着宋宁,眼神中不知在考虑着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活生生地看穿她。 “都看我做什么?报官啊!” 宋宁只觉着这些人甚是无语,看着地上的尸体,面部青紫,双眼圆瞪,七窍流血,看着像是中毒而亡。 “等将军回来再行商议,宁儿啊,这贸然报官,怕是对你不利啊!”谢佩婉依旧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嘴角似笑非笑。 宋宁一听,猛然回头,眼中却是含着泪,委屈道:“大夫人,这是从何说起?莫非你们是怀疑我杀害了他们。” “都说昨夜,鬼婴啼哭,让人夜不能寐,今天一大早,便有人发现侧府出了人命,这兵员也是朝堂在籍,死相与当年府中死去的下人是一模一样。” 谢佩婉一副惊讶之色,似乎回想起当年之事,仍心有余悸。 “府内下人信奉鬼神之说也就罢了,下人嘛,总是粗俗些的,怎么大夫人……”说到话尾处,宋宁故意将声线拉的细长。 “你,你,果然是装得一副做派。”一番话将谢佩婉堵的差点失了仪态。 心头一气,就要吩咐小厮将宋宁抓起来。 宋宁心底一阵冷笑,正当小厮将要碰到她时,余光瞥见匆匆赶来的老夫人和将军,脚下一歪,便趴在了地上。 果然宋威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来,缓缓拉起宋宁,眼神凌厉地扫向了谢佩婉。 这招果然屡试不爽! 宋威继而环扫一圈,方才窃窃私语的下人们,此时皆慌忙低下了头。 “尚未证据,怎可依据鬼神之说。”浑厚的声音中带着压制的恼怒,方才途中,宋威早已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便差人请了军中仵作。 老夫人将宋宁拉到身边,俯手安慰着。 这时仵作穿过人群而入,待他检查一番时,面露疑色道:“尚未查出中毒的症状,真是奇怪,像是有人从体内将五脏六腑击碎一般,以至于面色铁青,七窍流血。” 此话一出,周边下人纷纷炸了窝,当年,府内出事的几位下人也是这般死法。 “是鬼婴又回来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余人听后,瞬间乱成了一团,有胆小者,直接哭出了声。 “都给我安静!御安府也算名门望族,你们这些下人竟这副模样!”宋威一声怒吼,众人瞬间没了动静,周遭安静非常,只听得见头上飞鸟煽动双翅划过云空的声音。 宋宁看着宋威此时的模样,一副一家之主的魄力,疑惑着他该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心里竟生出来些期待。 也许,父亲心里是偏向阿娘的…… “都回去吧,我已报官。”老夫人打破了这份寂静,义正言辞地大声道。 谢佩婉此时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满脸阴阳怪气。 “看来这府中是有意包庇了,老夫人平日可是最信奉神佛的。” 老夫人充耳不闻,只手拉着宋宁便要离开,末了,沉重的语调传来。 “我佛慈悲,信奉神佛本是为了心中一丝善念,而非以此借助怪力乱神,使得人心惶惶。” 一番话,堵得谢佩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转而俯身一贴,语气娇媚:“将军,如今府内人心惶惶,我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多些操心,这……” “母亲已然报官,军中折员,府中折仆,我定不会善罢甘休。”说罢,吩咐人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抬了出去便匆匆离去。 独留谢佩婉一人待在原地,阴狠逐渐布满双目。 “那就等着瞧吧!” 栖云苑内。 “小姐,怎么办?如今府中人人自危。”竹苓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宋宁此时却依旧气定神闲:“怕什么?报官了,自然要慢慢等,还没有结束呢!” “小姐……”竹苓差点就要将疑惑二字写在脸上,刚要出声,便被宋宁示意停下。 “让我安静地吃个早膳。” 盛夏来临,竹帘映日,连天的烈阳晒得空气燥热不堪。 宋宁午后坐在庭廊下,悠闲地闭目养神,倒是一旁的竹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如今都要火烧眉毛了。” “你要是无聊就去睡一会。” 正当竹苓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位女婢匆匆跑来。 “小姐。”正是前段时间家中出事,宋宁给了银两又许她回家的女婢桃雨。 桃雨一见到宋宁,直愣愣地跪下,泪水早已满面。 “多谢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报!” “起来吧,你家中如何?” 宋宁起身示意竹苓将小脸哭得通红的桃雨拉起。 “回小姐,奴婢的阿娘身染重病,幸好小姐许奴婢回家,阿娘虽已回天无力,但奴婢也尽孝榻前,又用小姐赐的银两将阿娘安葬。” 似乎思念又涌上心头,桃雨刚停的泪水又如雨下。 “奴婢前两天便回来了,只是一直未见到小姐,今日特地前来跪谢。”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宋宁不免得触景生情:“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要努力活下去。” 平淡的语气中糅杂了一丝苦楚,像说给桃雨听的,亦如说给她自己听的。 “是,多谢小姐。” 夜幕降临,星辰暗淡无光,昏暝的灯光恍恍惚惚,整个府内一片寂静。 一声婴儿啼哭猛然传来,刺耳诡异,不知哪个方向,只听得让人心悸。 一位打着油纸灯笼的女婢,满脸惊慌失措,哆哆嗦嗦地往回赶,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黑影渐渐逼近…… 第15章 无可奈何 “小姐,昨夜府中,又出了人命!”天刚擦亮,竹苓慌忙地跑了进来,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将军说要所有人到正院。” “知道了。” “小姐,小姐。”看着自家小姐轻描淡写的一句,竹苓倒是被吓得冷汗直冒,颤颤巍巍地跟着宋宁后面。 如今府内,人人都道二夫人当年生下的死婴,昔日便搅得府中鸡犬不宁,现下又重来,都认定是宋宁回来的缘故。 一如既往的奢华大气正厅,府中人员此刻都在门前等候,一看到宋宁,像躲瘟疫似的退在两边。 只见一具尸体盖着白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父亲。” 宋宁看着宋威和老夫人皆坐在上位,身边站着谢佩婉,而宋嘉今日打扮异常素净,站在角落里,不注意竟没发现,此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宁儿,你看。” 在宋威的指使下,小厮掀开了白布,早已死去的女婢猛然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依旧面色铁青,七窍流血,只是不同的是,脸上多了几处符痕。 正当众人一脸疑惑时,上方的谢佩婉突然开了口:“前两日的命案,官府尚未查明,昨夜又突发一起,死相诡异,我已请了普化寺的法师过来。” 说罢,便让人传唤法师进屋。 在宋威的默认下,法师细看一番后,面色沉重,嘀嘀咕咕一阵后,大惊失色道:“御安府这是邪魅缠身啊!” 老夫人一听,猛地起身,纵使她再相信此事与恶婴无关,可这是上京大寺,圣上亲封的国寺,威名远扬。 而府中的奴才们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惊慌,一个劲地诉说着这两日夜里的婴儿啼哭声。 谢佩婉看着众人的反应,眼神中的满意止不住地往外冒,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都被宋宁牢牢地看在眼里,此刻的她,看热闹般注视着一切。 “法师认为该当如何?”许久沉默的宋威,思虑良久,缓缓开口。 这名普华寺的法师继续念念叨叨着,一刻后,语重心长地说:“这邪魅是人心险毒,想要致这御安府于危难中啊!” 一番话,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法师一副高深模样,继续道:“这是怨毒,有人存心报复,看这女婢脸上所画符咒,定是邪门歪术,诅咒之术。” 此时众人皆一派醍醐灌顶状,法师的这番话,引得老夫人不由得看向了宋宁,又想起宋威回府前一晚,她去房中和宋宁的叮嘱,在她的心中,宋宁依旧是那个柔弱善良的好孩子。 想到这,老夫人松了口气,她相信她的宁儿。 看完了戏似的谢佩婉,此时满脸紧张:“法师所见,我们现下应当如何?” “这邪魅断不会善罢甘休,这符咒之术,前两日的尸身上也必有符画,想来,这行头应该还在此邪魅手中。” 宋宁翻了翻眼,这古代就是这般愚昧,真是不敢苟同! 而谢佩婉却表现的一副当家主母为府中着想的样子:“来人,去各房搜索。” 随即,几名小厮女婢便应声前去,这时,一直缩在角落的含烟悄悄抬起头,宋宁转头一瞥,只见含烟轻轻点头示意。 叮叮当当小半日过去,一名女婢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的正是一些黄符灰笔,里面还有些府内人员的名单。 “果然有人存心作祟!”谢佩婉大喊一声,目光投向宋威。 此时的宋威,紧绷着脸,眼中满是威严,越发阴沉,让人不寒而栗:“在谁的房中找到的?” 话音一落,空中安静的只停留着呼吸声,静静地等待着女婢的回话。 “是,二小姐的房中!” 此话一出,宋宁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目光再次扫向含烟,此时的含烟却低下了头,再转头看了看谢佩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瞬间了然于心。 一旁的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乖巧的宋宁,双手紧紧地握着驻杖,多次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果然是你,大胆宋宁,必是你不满当年被赶出府,你阿娘早逝,怀恨在心,如今重回御安府,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将军,你可得为大家做主啊!” 谢佩婉不禁双眼含泪,满脸委屈恼怒。 而一旁的宋威,迟迟不语,看着宋宁的眼神,似乎要将她一眼望穿,而宋宁则毫不避让地反视了回去。 许久,宋威语气沉痛。 “你有没有?” “没有。” 斩钉截铁的两字轻轻飘出。 “我相信宁儿。” 一句我相信,宋宁失了神,此刻心中对父亲的怨恨之心,似乎有了些许动摇。 “我也相信宁儿,定是有人嫁害,还需等官府查清再定夺。”老夫人还是不愿意相信,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将军!”听闻此话的谢佩婉,满脸不可思议。 正在此时,又一名女婢提着鸟笼跑了进来,鸟笼中一只黑红白间的鹦鹉受惊地望着四周,开口就是凄厉的婴儿哭声。 众人惊呆!原来夜夜鬼婴啼哭,就是这畜生发出来的。 “这是在二小姐后院发现的。” 宋宁不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含烟,而含烟似乎心虚,倍显不安,两步走到了谢佩婉身后。 “宋宁,你还要什么话要说,如今这两件证物都在你的院中。”谢佩婉一脸胜券在握,话语间的得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众人在底下渐渐窃窃私语起来,纵使宋威和老夫人再怎么相信宋宁,这死去兵员和女婢,如今官府尚未查明,又在房中搜索这些东西。 宋威作为一家之主,上京第一将军,自然要给军中和府内一个交代。 “将军,大夫人,这绝对不是小姐的作为,奴婢从来没见过啊!” 早已吓得双腿打颤的竹苓,看着众人一边倒的趋势,连忙站出来跪了下去。 宋威满脸阴肃,话尾中夹着些不易发觉的失落,转头看了看座上神情复杂的老夫人,又环视一圈四周,此刻,众人皆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终于,似乎做了艰难的心理挣扎,许久:“将二小姐先关押起来。” 宋宁一贯的面无表情,也不再为自己辩解,冷眼瞥视众人,孤傲不屑,一眼洞穿这些趋炎附势之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谢佩婉身上。 纵使向来城府阴深,底气强硬的谢佩婉,也被这眼神望得不禁一个冷颤。 “将军发话了,还不赶紧带下去。” 在竹苓的苦苦哀求下,几个小厮上前将要拉着宋宁。 这时,一个软弱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做的。” 第16章 口腹蜜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桃雨! 只见她缓缓走到大厅中央,视死如归般地跪了下去,从衣袖中掏出一包粉末。 “是我一人所为,那两件东西都是我放的,这是下毒的东西。” 谢佩婉似乎惊讶过度,一时分不清状况,随即平稳下去,侧目瞟了眼含烟,见含烟也是满脸困惑,镇定道。 “你是栖云苑的女婢,护主也未可知,如何相信你。” 宋宁此时再也做不到心生平静,原本她早已想好计策脱身,怎奈桃雨突然出现。 她看着桃雨回头望了她一眼,虽面色怒恨,却还是被她轻易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桃雨便愤恨道:“你们这御安府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我阿娘病重,危在旦夕,无一人帮我。” “宋宁,我求了你许久,大夫说若不是耽误的这些时日,我的阿娘是可以医治的,你以为你最后虚情假意给我银两,许我回家,我会感谢你?不过是不想让人骂你苛待下人罢了。” 经此反反复复,一直沉默的老夫人目光流转间,早已明白事情的原委,眼神复杂地望了望谢佩婉。 察觉到异样的眼光,谢佩婉抬头一对,被洞察的感觉直蔓全身,只好转头望向宋威,等待着他发言。 “既然是你,如今为何出面?你可知这是大恶的死罪。”宋威两步上前,声音像巨石般死死压在桃雨身上。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御安府这厌人的嘴脸,我早已看够,只想把你们当成傻子一般,耍得团团转。” 宋宁看到了她明明双手颤抖,却还是握紧双拳,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无助,泪水不禁模糊了视线,舌下一涩,喉间传来腥味。 “宋宁,用不着伤心,你本就是个庶女,从前府中不待见你,如今更是,我玩够了,放你一马而已。”桃雨看着红了眼的宋宁,心底再也压抑不住的难过,脸上却依旧挑衅道。 她昨夜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含烟鬼鬼祟祟不知在摸索着什么,含烟见到她一进来,便仓皇离开,她留了一心,今早便在侧柜发现这包毒粉,怎奈此时二小姐早已去了正厅,自己找遍机会,也没能告知。 她的阿娘重病,只有二小姐愿意出手相助,原想着此生定会做牛做马回报小姐的恩情,不成想看到府中这些人,依旧如此道貌岸然,如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想到这,一个疾步冲上前,重重地磕在了高柱上,瞬时,鲜血四溅,慢慢滑落在地,让人看不透的复杂目光牢牢地盯着宋宁,直至闭上了双眼。 “桃雨!”宋宁猛得一惊,大声喊道,却被竹苓拉住了衣角。 “将军,定是桃雨陷害小姐,栖云苑素来无外人进入。” 宋威脑中嘈杂不已,这其中原由,让他心力交瘁,顺着竹苓的话便接了下去:“既然凶犯已自戕,通知官府吧。” “将军,这桃雨是栖云苑的女婢,她说的话,如何作数?”听闻此话,谢佩婉是一百个不服气,话里话外皆是为府着想。 宋威不予理会,随手一挥,指使下人松开宋宁,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她,随即大步走出正厅。 “将军!” “婉儿,此事到此为止,好自为之!散了吧。” 老夫人杵着驻杖,摆开了前来搀扶的女婢,语气沉稳地丢下一句,走上前拉起宋宁便离开。 宋宁回头,目睹着小厮将倒在血泊中的桃雨拖走,眼皮一涩,长长的睫毛混着雾气遮住了视线。 “别回头。” 慈祥有力的声音在耳边传过,她轻轻转过头,心中不觉一阵悔恨悲凉,她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定要步步为营,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思绪回转间,昔日的心酸痛楚再次传来…… 风吹过云层,一缕流霞半缕光。 宋宁俯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庭院,目光所及之处,满是前两日,竹苓和桃雨商讨着夏日如何在院中种些花草。 铃铃少女笑声,仿佛还回荡在风中。 “小姐,桃雨,被,被五马分尸了。” “知道了。” “小姐……” 听着竹苓带着哭腔的话音,宋宁不想多言,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怨她过于自信罢了。 那日,她早已发现含烟行为反常,细细追寻查阅,发现含烟早已被谢佩婉收买,威逼利诱下,才知道谢佩婉想再次利用当年之事,嫁祸于她,本想一刀了结含烟,奈何含烟巧言善辩,一味的说愿意配合她,将功补过。 仔细思考前因后果,急于借着此事为阿娘明冤,便决定相信含烟一次,可是小人阴险,竟反手将她一军,她不该,不该优柔寡断,错信于人,白白让桃雨死于非命。 自己只是举手之劳解了桃雨的燃眉之急,未曾想,她竟以命相救,这世间的真情终究抵不过口腹蜜剑的小人。 …… “夫人,奴婢……”含烟听传来到钟粹苑,刚一进门,就看到谢佩婉满脸阴鸷地盯着她,吓得猛然一跪。 “做事如此不利落,一个小小的桃雨坏了我整个计划!” 恼怒刻薄地话语震的含烟紧紧趴着地上,不敢动弹。 一旁的宋嘉倒是悠闲地逗着鸟儿,眉眼弯弯,随口道:“下人不中用,找个隐蔽地处理便是,母亲用不着如此生气。” 含烟一听,连忙跪爬着拉住谢佩婉的衣角,浑身哆嗦:“奴婢知错了,定是奴婢放东西的时候,被桃雨看见了,要不然那药粉怎么会在她的手上,求夫人再给女婢一次机会吧!” 略过含烟,谢佩婉直瞪着宋嘉,怒气不散分毫:“你今日为何不出一言?” “母亲,你还看不清吗?祖母似乎已然发现事情来源,父亲也多次偏护宋宁。” 一番话,气得她拂手扬翻了桌上的珠盘玉盅,一脚踹在了含烟身上:“滚回去,此事若是传出去,当心你的狗命。” 如获大赦的含烟连滚带爬地离开正屋,走出正门时,浑身被冷汗浸湿,六月暑天,竟觉得浑身颤抖。 原以为自己过来领赏,却不想到头来竟一场空,现下自己两边得罪,二小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心中不禁懊悔,如今她身上背负三条人命,若不是大夫人答应她,事成之后,便怂恿将军将她收为三房,她断不会做此危险之事! 幸好她现在钟粹苑当差,否则以二小姐的性格,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一连过了几日,将军特意发话,此事已结束,来日再有人借着死婴之事,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定加严惩不贷。 老夫人心慈,正厅沾了血污,一贯地去普华寺祈福,连带着谢佩婉也借说感谢当日法师出手,需去庙里添点香火。 这日,阴雨绵绝,湿哒哒的气息浮在风中,让人闷燥不堪。 “含烟姐姐,这是夫人给你的手信。” 含烟接过手信,刚想问问面前眼生的女婢,一抬头,送信的女婢便消失不见。 只见信上,赫然几个大字。 城外琼台, 大事已成。 第17章 反击 城外凛风阵阵,已到暑天的阴雨天,还是如此寒气逼人。 含烟拿着手信,心中一阵窃喜,想必夫人是念及她有用之处,许了她的心愿,将她引荐给将军。 只是为何在这城外? 想来应是怕人多眼杂,等她做了三夫人,来日若是生下一子,夫人人老色衰,自己定会得到将军的多加宠爱。 脑子满是日后荣华富贵的场景,脚下已到琼台,疾风吹过高处,阵阵冷风袭来,俯瞰台下密林丛生,生机盎然。 “夫人?” 回转一圈,也未看见一丝人影,正当含烟疑惑时,台阶上缓缓走上来的身形,吓得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二,二小姐。” “很惊讶?” “二小姐,你……” 宋宁冷着眼步步紧逼,直逼得含烟连连后退,待抵到后柱,含烟目光急转,浑身哆嗦地趴跪在地上,额间冷汗直冒。 “二小姐,听奴婢解释啊!” “我今日正好无事,慢慢说。”宋宁索性直接坐在一旁的栏凳上,悠闲地撑着下巴。 虽然宋宁此时看着人畜无害,一双如玉的清眸似有似无地瞟向四周,然而眼前看似宁静的氛围,却吓得含烟一度张不开口,良久,才艰难地挤出几句。 “是,是大夫人拿奴婢家人性命威胁我,奴婢真的是被逼无奈!” “继续。” “二小姐,奴婢知道很多事情,当年之事,全部都是大夫人的作为。” 说完,还不忘抬头观察着宋宁的神情,见宋宁并无半分不悦,心中一安,言语间也多了些底气:“二小姐,奴婢愿意将功赎罪,为二小姐做大夫人身边的眼睛。” 说到这,宋宁似乎来了兴趣:“是吗?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大夫人还能留你性命?” “奴婢可是知道她许多秘密,如今我得了夫人手信,夫人是信任我的。”含烟急忙将手中的信递于宋宁,以示话语的可信度。 “城外琼台,大事已成?” 宋宁未并未接过手信,眼角一笑,轻飘飘的几个字回荡在风中,也击碎了含烟最后的一丝希望。 而这一切都被宋宁看着眼里:“你还想拖延时间,祈祷着你的大夫人能过来救你?” “你,宋宁,你不过是一介庶女,如今我正得大夫人喜爱,你怎敢伤我?”含烟细想,先前便疑虑送信的女婢眼生,此刻幻想被击破,不由得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大声道。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含烟的脸上,力度之大,打得含烟直接摔倒在地,额间猛地磕在石柱上,鲜血直流。 感受着视线被不明流体遮住,含烟俯手一模,刺目的鲜红布满手心。 顾不得其他,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艰难起身,不经意取下头上的珠钗别在身后,目光凌厉,找准机会便刺向宋宁。 “你说桃雨,撞在柱上的时候疼不疼?” 宋宁侧身一躲,轻描淡写地娓娓道出,不等含烟反应过来,手腕用力,牢牢地抓着含烟的头发,直愣愣地对准石柱便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含烟当场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细雨绵绵转而猛烈,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疾风吹来侧雨,扫在了昏迷不醒的含烟身上。 “醒了?” 含烟一睁眼,便直勾勾地对上宋宁阴冷刺骨的双眸,头上的伤口依旧淡淡渗血。 “二小姐,请再相信奴婢一次吧!”这一撞,直接撞碎了她最后的念想,眼里的恐惧止不住溢出。 “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宋宁弯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寒光一射,锋利的刀锋晃得含烟瞬间失禁,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奴婢真的愿意当小姐的一双眼睛,为你牢牢盯着大夫人,奴婢知道许多事情,定会助小姐为二夫人报仇。” 提及阿娘,宋宁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异样,眸光暗了几分。 “是吗?你刚刚还想杀了我呢。”若不是自己习武,真不一定能轻易反杀她。 含烟此时知道再无任何希望,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苦苦哀求。 宋宁听着这些她都能背出来的话语,片刻,直挺挺地站起,悠然地端详着自己玉手上的粉指:“行了,你走吧。” 含烟闻言,连连点头致谢,一个劲的保证回去定会将功补过,艰难的站起身,得到宋宁的默许,小心翼翼地挪步离去。 忽地,脖间一凉,含烟满脸难以置信,转头死死地盯着宋宁,顷刻间,鲜血如泉水般从细白脖颈处泊泊流出,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 “放心,是不是一点都不痛?” 宋宁细眉一挑,将沾染血迹的匕首在含烟的衣服上擦了擦,脚下使劲,猛的将她踢下高台下的丛林。 望着如泥的尸身在山坡上跌跌撞撞,反复翻滚,眨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这琼台高耸,后台底下是纵横百里,深无人烟的丛林。 此次是含烟,下次便是她的主子。 感受着流风擒着雨丝拂过面颊,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宋宁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解决这些不义之人。 走出琼台,暑天的暴雨总是来得凶猛,宋宁撑起绣花油纸伞,步履悠闲地走在郊外。 回首看了周遭,无人跟踪的迹象,今日自己总算顺利躲避那些爪牙。 …… “主子,过段时日便是圣上为御安府在宫中设庆功宴的日子,这雨不知下几日,也不知我们此次出门,能不能赶回来,那些人正愁没由头找我们刺呢。”单影架着马车,对着车内提醒着。 傅淮承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开帷裳,望着车外磅礴大雨,剑眉微皱。 正当他缓缓放下如丝帷裳,迎面而来,一抹清丽身形,撑着在雨下生辉的绣花油纸伞。步履起伏间,雨雾缭绕,氤氲水汽,朦胧侧脸时隐时现,恍如隔世。 似乎些许熟悉的感觉,心中微微一悸。 待他想一探究竟时,却早已略过。 察觉到异样的单影,急声道:“主子?” “无妨,赶路吧。” 清逸绝尘的声线伴着落下的帷裳消匿在雨中。 待宋宁走到城内,天已泛晴,三三两两淋湿的人群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泥泞腥味。 她斜撑着伞,从怀中取出面纱轻轻戴上,绕过长街,脚下回转,径直走进一处暗巷。 第18章 流言 朝阳盛气带走了连日阴雨的晦暗,穿过雨后更加繁茂的参树枝叶,流光碎影投在院中,似梦似幻,虚浮不定。 竹苓扫着院中的残叶,看着身着艳色,精心装扮的宋宁推门而出,不由得看呆:“小姐,今日装扮与从前大不相同,真是好看!” 宋宁莞尔一笑:“走吧,陪我出府。” 穿过廊庑,感受着身旁时不时投来的惊羡目光,身形一转,便来到了那处花园。 果然,宋煜还是在此地练着蹴鞠。 “走错了,竹苓,快些回头。”不等宋煜转头,宋宁惊慌地原路返回,念念碎碎着自己走错了路。 待从正门走出府,身后依然跟着那些爪牙,宋宁会心一笑,大大方方地漫步在人群攒动的街头。 “小姐是在挑选过两日去宫中赴宴的首饰吗?” 看着宋宁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竹苓轻声问道。 宋宁不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身后,人群中,小小年纪便气质不凡的宋煜,三步并作一步地往这边跑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宋煜跑到身前,气喘吁吁,缓了好大一口气。 宋宁满脸娇俏,神情惊讶:“府中太闷了,出门转转,你呢?” 一句反问,噎得小少年憋红了脸。 “我,小爷自然也是出门转转。” 宋宁抿嘴一笑,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唉唉唉,你去哪?”宋煜发现宋宁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跟着她出府,见着宋宁转身走进一家珠钗首饰店。 挠头无措的宋煜在一个又一个女儿家的店铺等了又等,终于,看见宋宁缓缓停下脚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宋宁满脸疑惑。 “小爷还不能逛逛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这身后……你让我怎么逛街。”宋宁无奈地看了看宋煜身后成群的女婢小厮,怕不是整个府内的下人都跟来了吧。 “你们,离我远点!” 身后的随处听到宋煜的指示,面面相觑,似有为难之色,奈何宋煜出了名的跋扈,只得隔些距离跟随着。 “前些天府内是发生什么了吗?” 宋煜到底是孩子,府内的一切消息想必都被谢佩婉封锁,丝毫未传到他的耳中。 和风吹拂而过,宋宁挑选着摊铺上的玲珑玉石,并没有回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都当我是孩子,却不知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宋煜鼓起小小的腮帮子,如墨般的漆黑瞳孔迎着日光,散发着明光。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我?”宋宁望着街边,找准一家客栈便走了进去。 “我带你去上京最好的客栈。”环视着周遭略显简陋的陈设,宋煜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心中不禁有些嫌弃。 “我饿了,也累了,不想走了。” “小爷请你吃饭。”宋煜挥挥手,招呼门外的女婢,拿出一锭细银便搁在桌上。 宋宁坐在窗边的一处,扶着下巴笑眼盈盈地看着宋煜,明明他心里满是嫌弃,却还是坐了下来。小小年纪在外,一点也不失名门风范,很难想象他才五岁,看来这谢佩婉请的先生也不是百无一用。 这客栈往日里都是接待些平常百姓,富家权贵极少光顾。 许是看着宋宁二人衣着不凡,不远处又有随处跟随,大堂的掌柜亲自为二人招待布菜,一双挤满肥肉的谄媚笑脸,差点就要咧到耳根子去。 “我和父亲说,让他亲自教你蹴鞠,最近你为何不来?”宋煜发现自己对着眼前的庶出姐姐,总是莫名的有耐心,应是这府中人人端着一副样貌,只有在宋宁身边,才能感受到从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我最近身体不舒服,过段时日吧。” “那你……” “先用膳,吃完再说!” 宋煜听后,难得的安静配合。 虽说菜肴不如府中精致,闲逛了许久,吃起来也算可口。 隔着竹帘,似乎是旁边席位,听着像是两位妇人,碎碎叨叨地在讨论着什么。 “过两日便是当今圣上设宴为御安府大将军洗尘的日子。” “我也听说了,难怪这京中近日热闹了几分,想是各地王孙贵族都前来赴宴。” “这御安府也是独一份的恩宠啊!” 听着这些妇人的轻言细语,璀璨的笑意染上宋煜的嘴角,眉宇间满是自豪。 继续听着二位妇人如何称赞,忽然,声音沉了下来。 “我可是知道御安府一件秘闻。” 瞬时,宋煜抬头,竖起耳朵。 “说来听听。” “御安府众人宠的小少爷并不是亲生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 即使这两名妇人声音压得极低,还是清清楚楚传入了宋煜的耳中。 “我旁亲是御安府的接生婆,亲口所说,怎会有假?” “别说了,有人来了。” 宋宁夹起一块糕点,递于宋煜,只见他此时面色铁青,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着:“她们说的不是真的。” “别听进心里,树大招风,流言蜚语最是杀人无形,想必教书先生传授过你。” 不等宋宁拦住,宋煜一个起身,便掀开了隔间的竹帘,方才还听到说话,现下哪有影子,只有打扫的小厮在清理桌面。 “刚刚这里的人呢?” “这位小客官,她们已经走了。” 宋宁看着宋煜此刻心慌意乱,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无措落寞的样子显得格外无助。良久,宋宁缓缓伸出手,想要轻抚他,却被猛然甩开, 滑落在空中的手重重地打在身侧,宋煜也早已跑开。 目光跟随着远去的小小身形,心中一痛,像被只无形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喘不过气。 她终究是伤了这个满是赤心的小小少年郎。 人来人往,邻桌换了一拨又一拨,宋宁轻挑着面前的吃食,看着桌前宋煜丢下的银两,心内仿佛浮了一层愁云,极度郁乏燥闷。 日头已过正午,热腾腾的暑气弥漫在空中,才走了几处街巷,宋宁便觉得浑身的汗,终是放心不下,也不知这宋煜跑哪里去了。 转回一处暗巷,几声嘈杂声传了出来 第19章 伤心 “宋小公子也有今天啊!” 轻蔑的笑声回荡在逼仄的暗巷内。 只见宋煜跌坐在角落,面前站着一位趾高气扬的年轻男子,此男子身着不菲的褐色锦袍,长相俊朗,只是眉宇间尽显纨绔之风。 “好你个江少晏,今日小爷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年仅五岁的宋煜,对着眼前三四个成年男子,竟毫无胆怯,凌厉的明眸直盯着几人。 江少晏被这眼神盯得心中不快,作势便威胁要挖了宋煜的眼睛。 “我父亲可是圣上钦点的大将军,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说着一巴掌便扇在了宋煜的脸上,糯白的小脸瞬时通红,嘴角似有血迹流出。 即使被打,小小少年依旧满眼不服,抬头死死地盯着对方。 眼看几人正准备按着宋煜时,宋宁也看够了,从侧墙走出,气定神闲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真是人中豪杰!” 江少晏闻言回头,袅袅少女缓缓走来,裙曳摇摆,俏丽非常,眼中瞬间放光,目光游走在宋宁全身:“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如此娇媚!” 宋煜一看,顾不得疼痛,连忙爬起,一把推开江少晏:“不许你欺负我阿姐!” 阿姐?一声阿姐,宋宁心中不禁泛起酸楚,刚刚她还站在一旁,只等宋煜吃了点亏,她才打算出手相助,没想到竟如此维护她。 “你阿姐?御安府大小姐宋嘉?”江少晏又反反复复认真观摩,转而看向身边的跟班同伙。 几人目光相对,江少晏猛然大悟:“想必是你那庶出姐姐吧!” “早就听闻御安府二位小姐容貌绝尘,国色天香,这二小姐竟比那大小姐更添几分秀丽。” 话音一落,几人满目不怀好意,低声讨论道:“放了这宋煜回去,也不会善罢甘休,干脆直接做了他,好不容易赶上他身边的随从不在,这么难得的机会,再赔上一个如此倾城的美人。” “你们想干嘛?不许欺负我阿姐,要杀要剐冲我来!”宋煜见着几位双眼泛着狼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宁,强撑着身上的痛楚,张开幼小却坚定的手臂,牢牢地护着宋宁。 “小兔崽子,给我起开,等哥几个玩好了,再慢慢解决你!” 江少晏举手便要抓起宋煜,怎奈宋宁抱起宋煜转向身后,回头一脚便踹在了江少晏的子孙根上,毫无任何防备的重击,疼得他瞬时脑中一抽,生生跪在地上。 这看似如此柔弱的女子,怎么力道这般大! 江少晏疼得浑身乱颤,旁边几个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呆在原地。 “给我上,抓住他们!” “你去旁边站着,别伤了你!”宋宁将宋煜推至墙边,轻嘱一声,拔起腰间的匕首便冲着几人刺了过去。 弹指间,地上飞石起舞,流光似的纱裙在空中旋转,藤墙上鲜血四溅,三两个回合,几人便四仰八岔地躺在地上。 一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宋煜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待宋宁将插在最后一名跟班身上的匕首拔出,侧身望着墙角的宋煜,他似乎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愣在原地。 转而满脸无辜,对着江少晏莞尔一笑道:“怎么了?继续啊!” 被伤了命脉的江少晏自知不敌,假意满脸悔过,张口便道是误会一场,待宋宁察觉异样时,一股迷烟扑面而来! 宋宁连忙转头捂着宋煜的鼻子,等她回头反应过来,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 “这个江少晏真是个小人,竟用如此手段逃脱!” “江少晏?你何时得罪这些蛮横流氓?” 这些人虽一副玩世不恭的混混样衣着确是不凡,若不是皇亲贵胄,也必是富贵强权。 “他是左相府中的嫡长子,左相向来与外祖父不合,我之前捉弄过他,他便怀恨在心。” “你才五岁,竟学得这些?” “阿姐你误会了,我偶然遇见他欺负一位女子,看不过眼。” 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有这番侠义。 “以后别和随从走散了,你年纪还小。” 宋煜点头,吐出一口血沫,擦了擦嘴,忽地想起宋宁方才的行为,心生崇拜:“阿姐,你真厉害,刚才谢谢你。” “好歹你也叫了声阿姐,自然要保护你,你身边的随从怎么一个也不见?” “我,我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未找到那两名妇人,街上人群熙攘,这才与随从走散了。” 言语间失落感渐渐袭来,宋煜低下头,余光瞥见一旁的尸体,免不得害怕,他虽顽劣跋扈,到底还是五岁孩童。 宋宁察觉到这番,抱起宋煜便走出暗巷。 “你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宋煜小脸一红,挣扎着就要下来。 “看来没事啊,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放下宋煜,宋宁拔腿就走,想必御安府找不到他,此时定要闹翻天了。 “阿姐,阿姐。” “等等我!” “阿姐,你何时武功这么厉害?是父亲教你的吗?” “阿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宋宁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身后的宋煜完全一副小迷弟的模样,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风卷云涌,仅出了半日的烈阳,风中便掺杂着燥人的暑气。 正如宋宁所想,御安府门前站满了家仆,谢佩婉一脸怒气地训斥着他们。 “小少爷回来了!” 一声惊呼,众人回头,瞬时如释重负,若小少爷出了事,全府怕是都要陪葬! “你跑哪去了?”谢佩婉猛地一把将宋煜拽过来,厉声喝道。 看着宋煜脸上的伤,谢佩婉心中一怒,反手一巴掌便打在宋宁的脸上。 “不许你打我阿姐!”未等宋宁开口,宋煜猛的用力推开谢佩婉。 “你说什么?阿姐?” 谢佩婉怔住,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神情恍惚,浑身颤栗,惊得头上如五雷轰顶。 看着宋煜红着双眼,倔强地挡在宋宁面前,谢佩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真是白眼狼,亏我养育你多年,竟跟着外人一起厮混,让我担忧。” “你不是我母亲,你从来都不会在意我!”宋煜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声痛哭,一直以来的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住口!” 一记巴掌狠狠扇在宋煜脸上。 “是谁教你这么说话” 宋煜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声音响彻整个府内。 “一定是你,宋宁,你安的什么心?”见宋煜只一味地闭着眼睛哭,谢佩婉气得差点晕过去,此时的她,全然无平日里高门大户,当家主母的稳重。 “大夫人,话要想清楚再说。”宋宁低头一笑,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宋威,转而抬头,眼中的挑衅呼之欲出。 谢佩婉自然忍不了她一介庶女竟敢这般顶嘴,举手就要扇过去。 身后突地传来一声。 “住手!还嫌不够丢人吗?” 第20章 趋炎附势 谢佩婉回头,来人正是宋威,脸色一变,双目噙满泪水。 “将军,宋宁这丫头带着煜儿不知去哪了,小厮找了许久也未找到,一回来便浑身是伤。” 宋煜一见到宋威,爬起来便扑在他的怀里。 “煜儿,怎么回事?如此哭闹。” “父亲,我遇到江少晏,他见我一人便欺负我,是阿姐救了我。”宋煜委屈的小嘴一憋,话音带着哭腔。 “你为何一人?”宋威拂去宋煜小脸上的泪珠,语气多了些温和。 “煜儿知道错了,不应该乱跑,和随从走散。” 仔细观察着宋煜脸上的伤,糯糯的小脸似乎有些红肿。 “带少爷下去疗伤,今日跟随少年的随从小厮,各去领十大板。” 话落,宋威看着宋煜牢牢抱着自己,神情犹豫。 “煜儿有什么要说的吗?” 终究,宋煜还是摇摇头,缓缓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跟随女婢离去。 一旁的谢佩婉此时心慌如雷,不知方才宋煜哭闹的话语,是否被宋威听见。 “将军,煜儿还小,宋宁明知道……” “行了,宁儿,你跟我来。”宋威开口打断,似有心事缠身,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望向着佩婉的眼神让人猜不透。 宋宁跟在身后,心中盘算着,宋威今日确实反常,走在路上,二人一言不发。 待宋宁跟着进了书房:“父亲,有什么事情吗?” “煜儿所说,今日发生了什么?” 宋威坐在槐木椅上,神情疲惫,双手扶额倚在桌上。 “父亲不用放在心上,坊间传言罢了。” “传言?” “想必御安府正当圣宠,有人妒恨。”宋宁语气淡淡,眉眼微低。 宋威侧头看向窗外,正阳高照,院中繁茂的绿枝,隐隐几根穿过窗棂伸进屋。看着鲜绿的枝芽,思虑紊乱,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宋宁听见头上传来声音。 “回京当日便有小人作梗,带动百姓抬高御安府,实为大不利!” “我自回京已有时日,圣上却未召我入宫,君心难测。” 父亲,这是在和她说心事? “宁儿不明白这些事情,只知道坊间传言,御安府小少爷并非亲生。” 当然,传言是她传出去的。 今日,宋煜出府,客栈之事也是她故意为之。 “流言无根,你回去吧,父亲有些乏了。” 好一个流言无根,昔日阿娘备受流言折辱,却不见他辩护一句。 今日,宁愿自己极力忍着怒气,也不愿细查责问与谢佩婉撕破脸,得罪右相府。 心中更多几分恨怒,随口应道,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犹豫几分道。 “父亲,阿娘的事……” 良久,宋威缓缓开口,语气让人捉摸不透:“前两日军中那位兵员之死,以及府内的两名女婢,确实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以后再说吧。” 明明意料之中的回答,却还是让她心中一痛。 仅存的最后一丝念想也被破灭,果然,他终究是负了阿娘,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在阿娘身边。 心中苦涩,不禁为阿娘感到不值。 那也就没必要顾及这点情意了。 “是。”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匆匆几日似水流云而过。 宋宁坐在门廊前,听着竹苓絮絮叨叨地念着。 流言向来最是杀人无形,那日她走进了流民暗巷,这里是大多生活底层的人,稍加给了些银两,便什么都敢传。 更何况,这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几经发酵,已然到了上京人人皆知的地步。 听闻宋煜不肯吃饭见人,之后便吵着闹着要问清楚,扰得谢佩婉心神不宁,几欲崩溃。 “小姐,如今这传闻说的有模有样的,难道真的是这样?”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就罢了,可不能说出去。” “小姐放心,我心里明白。” …… “混账东西!这些都查不出来!要你们有何用!” 谢佩婉近日要这些流言折磨得心神俱疲,连带着将军和老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了异样。 “夫人,这流言起于暗巷,真的是无从查证啊!” 几名暗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上次放跑宋宁,再加上这次,连着几日的查询都毫无结果,已有因害怕责罚的兄弟自刎。 谢佩婉和右相府的凶残,他们这些暗卫是有目共睹的。 “母亲。” 宋嘉提着裙摆缓缓走进,暗卫得到默许,连忙退下。 “母亲息怒,流言终归是流言,起不了大浪的。” 看着宋嘉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谢佩婉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我这是被气过头了。” “母亲仔细想想,身边有什么异常的人?” 经此说来,谢佩婉似乎觉着遗漏了什么,当即眼神一冷,佛手拍向案桌:“含烟!” “来人,把含烟叫过来!” 那日,她说了含烟几句,按照含烟爱慕虚荣的性子,不可能这么久不过来求拜,近几日自己真是被这泼天流言气昏了头。 “夫人,听其他女婢说,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含烟了,府上并没有找到她。” “母亲是说含烟怀恨在心?”看着谢佩婉神情异常,宋嘉不免得奇怪。 “无妨,正如你说的,流言终归是流言。” 谢佩婉一反常态,方才脸上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目光平静。 待宋嘉离开,一位蒙面妇人从侧门走了进来。 妇人不过四十,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夫人。” “你妹妹死于非命,想必你也听说了。” 芳华顿了顿,抬头,舌尖一涩:“女婢知道,二夫人当年便一股狐媚样,如今她的女儿宋宁,更是不省油的灯。” 谢佩婉轻执锦帕,泪水划过脸颊,言语间满是哀叹。 “我也是无奈,芳容跟了我多年,真是让我非常痛心。” “夫人放心,奴婢定会为让那庶女付出代价。”芳华咬紧牙根,恶狠狠道。 “近日流言缠身,此次让你前来,就是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谢佩婉满意地点了点头,芳容是她的陪嫁丫鬟,虽行事果断,却总是容易自负轻敌,她的姐姐芳华,为人低调,行事果决,一直留在右相府中,两姐妹里外应和,使得右相府和御安府生生相息。 第21章 折了她的翅膀 次日,天微亮,宋宁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甩开跟踪的暗卫。她脚步轻盈,小心翼翼地跟着蒙着面纱从御安府侧门走出的妇人。 穿过曲折狭窄的小巷,矮檐上滞留的雨露,滴滴答答,清脆入耳。 芳华总觉得身后有人影,回头望了几次也未发现异常。 转过一街柳巷,刚要拐弯,一把匕首冷不丁地横在脖间。 “若是叫出声吓到我,别怪我手抖。”匕首抵着芳华的脖颈,宋宁上前一步,紧紧靠着她的身后。 芳华刚想回头,宋宁腕上使力:“不许回头。” 不愧是右相府精心培养的女婢,此等情形下依旧面不改色,娓娓道来:“这位姑娘,不知我什么地方得罪了。” “你知道我的目的。”上京小有名气的产娘都聚集此地,多少王侯将相出自她们之手。 “请姑娘明示。”芳华话音刚落,只觉脖上一凉,刺心的痛传来,似乎有点点温热划落在胸间。 低头一看,胸前一片血红。 纵使她历经大风大浪,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脚下发软,脖间的痛感越发强烈。 “可没时间了。” 宋宁可没耐心和她慢慢拉扯,语气极其不耐烦。 “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告知芳名。” 很好,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她倒要看看,这些忠仆在生死面前,是否还能如此坚定。 “一。” “二。” 宋宁每数一声,手上的力度便加大一分,匕首已然划进肌肤。 “我说,我说。” “我是奉大夫人之命前来寻查。”芳华语气微顿,试探着宋宁的态度。 感觉到匕首似乎又近了一点,胸前热流感越发明显:“过,过来就是想知道流言是否从这里传出。” “这么说,流言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眉目流转间,芳华疾手一挥,锋利的珠钗狠狠地刺向宋宁的手臂,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她竟然会武功! 好在宋宁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另只手猛然拔出第二把匕首。 腕上一转,匕首深深划进脖间,顷刻间,血流如柱,芳华挣扎几番,猝然倒地,双手紧紧捂着脖颈,鲜血从指尖溢出。 待看到宋宁的全貌,语气艰难嘶哑道:“是你。” 话落,睁着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宋宁,已没了呼吸。 望着她死不瞑目的模样,身边掉落的珠钗银尖发黑,一看就是染了剧毒。宋宁踉跄着转过身倚在墙上,周遭安静的只听见檐上水滴哒哒溅入浅坑的声音。 一旦踏上复仇这条路,避免不了手上要沾染杀腥,纵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鲜活的生命结果在自己手中时,还是会心生悲伤。可恶人狡诈凶残,他们该死,自己终是要一条路走到底。 平复好情绪,宋宁将芳华全身摸索一遍,芳华孤身前来,身上肯定有什么信物,果然,找到一枚半巴掌大的印牌,上面赫然刻着“右”字。 又将芳华全身衣物撕破,拿了银两首饰,伪装成被流民抢财劫色的模样。 当下战争不断,即使所在上京,也常有人命发生,无人认领的尸首堆满了官府,芳华是右相的人,应会派人细查,不过,宋宁并不担心,不远处便是产娘聚集之地,谢佩婉流言缠身,芳华若是被发现死在这里,恐怕会让她更加坐实流言,自然,他们不会把事情闹大。 戴上面纱,出了暗巷,绕过一条窄街,前方四合院便是上京出名的产娘住址。 南临国举国上下,都信奉产娘手上沾满了血污,不能与家人住在一起,因此,她们便聚集在此。 院中挂满红帘,青白天色下印的房内血红一片,四四方方的布局让人分不清方向。 刚踏进院内,便有一妇人走上前,福了身:“这位贵人,是来找何人?” 宋宁端着平日里芳容的作派,略带嫌弃地瞥了瞥,并未回话,只是不经意间漏出那枚印牌。 “请随我来。”妇人微怔,低头细声道。 果然有用! 跟着妇人穿过几侧房门,来到一处暗房,屋内一贯的通红,透着莫名的诡异,仅仅待了几刻,宋宁便觉得喘不过气。 “请贵人稍坐一会。” 说罢,妇人便从红帘退去。 观望着周遭,这房内布局属实怪异,不向寻常人家所住。明明六月暑天,屋内却阴冷至极,宋宁不禁打了个寒颤。 “贵人久等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位穿戴稍显华贵的貌美妇人从侧帘走了进来。 见宋宁坐着不语,妇人温婉一笑,随即吩咐女婢斟茶。 片刻,宋宁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是奉大夫人之命前来。” “敢问贵人,是哪位大夫人?” 果然不是位简单的角色,装模作样确实有一套。 宋宁佯装恼怒,一掌拍在桌上:“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才几日就忘主了?” 妇人一听,眉眼谄笑,立马附身上前,语气可怜:“贵人真是冤枉了我,贵人面戴薄纱,我是真的没认出来。” “如此,那我摘下便是。” 宋宁抬手摸向面纱,突然一个起身,抽出匕首狠狠扎在斟茶女婢的胸口上,女婢应声而倒,随其掉下的还有藏在茶托下的短刃。 不等妇人反应过来,宋宁疾步上前,只见妇人随手一挥,银针从袖口而出。 宋宁扭头一躲,抓起身旁的茶盏扔了过去,正击妇人小腿,妇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还未起身,便被宋宁用匕首抵住脖颈。 “主子,怎么了?” 许是听见茶盏碎在地上的声音,一名女婢轻敲着门问道。 “没什么,退下吧。”脖间的匕首近了几分,妇人只好假装镇定道。 她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宋宁居然会动手,速度极快,令人咂舌。 待女婢走远,妇人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是谁?” “御安府的少爷到底是不是大夫人亲生?若不是,又是从何而来?当年二夫人产下死婴一事,你又知道多少?” 既然她已怀疑自己的身份,再装下去也无意义,果然还是动刀子最管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是一个嘴硬的! “啊!!!”宋宁拔下妇人头上的珠钗,硬生生地划在妇人的胸口上,只一下,妇人便惨叫出声。 “嘘!小声点!再不说实话,可要划上你这花容月貌的脸上了。” 说着,沾上血迹的珠钗轻轻移到脸上。 “你是我姐姐派来的?”妇人惊慌中脱口而出。 姐姐? “你姐姐是谁?” 察觉到说错了话,妇人额间微微出汗,慌忙闭嘴。 看着妇人化着精致妆容的侧脸,宋宁第一眼就看出来,她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容貌。 “不说是吧。” 手上一用力,珠钗便轻刺进肌肤。 一阵刺痛传来,妇人惊慌失措,连连开口:“我说,我姐姐曾经也是这里的掌事产娘,后来去了安辰王府,她总是让我回到她的身边。” 又来个安辰王府? “很可惜,我不是,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见妇人不为所动,手上的力度不觉加大。 “我说,我说,御安府的小少爷确实不是夫人所生。” “他是,他是……” 咻得一声,一只利箭从屋顶射下。 第22章 温润书生 眼见利箭直逼她们,宋宁腰身一转,飞身躲开,妇人挣脱束缚,急忙跑向门外。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彻底打破了宋宁的计划,不等宋宁再次抓住妇人,又一只利箭直穿妇人胸口。 来不及阻止,刚一抬头,房顶上的人影望见妇人倒下,猝然离去。 宋宁慌忙将妇人翻过身,只见她面色苍白,鲜血从口中泊泊溢出:“是,是……” “什么?” 宋宁附耳,刚想听清,妇人却再也发不出声,眉目紧闭,已然没了呼吸。 压抑已久的怒火直冲喉间,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心中想着,匆匆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主子?主子?” 这番动静太大,定是惊到了院内的人,宋宁找准机会,纵身一跃,从后窗跳出。 “抓住她!”不成想刚落地,便被一众女婢发现,只好飞速爬上外墙。 穿过大大小小的房檐,宋宁只觉得腿下发软,当年师父是教了她一些防身武功,但让她实实在在飞檐走壁,却还是第一次。 果然!现代前世电视上的轻功都是吊威亚! 不知跑了多久,等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她才停下脚步,坐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回想那射出利箭的人影,情况紧急,实在没办法去追,是谢佩婉?还是传闻中的右相府? 没由来的疲惫席卷全身,自己势单力薄,孤身对付这些京城权贵,单靠这把匕首,宋宁不禁觉得可笑。 可是,哪怕再艰难,事已至此,她再无退路,她定要亲手将谢佩婉折磨致死,让整个御安府身败名裂。 炽热的日头照在脸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墙边的树上,知知虫鸣声此起彼伏。 侧街巷内,若隐若现的喧哗声传来,宋宁踩着墙上瓦砾,倚身在树后望去。 只见几人正来回推拽一位书生模样的清秀男子。 “你们几个按着他,夫子不是夸他文资过人吗,让我看看折了这双手,他还怎么写字!” 其中一名穿着富贵的阔公子,恶狠狠道。 夫子?书生?古代版校园霸凌? 宋宁无心管这些,她可不是见义勇为的侠女,转身便准备悄然离去。 “姑娘,救救我!” 宋宁刚一抬脚,那名被欺凌的男子喊住了她! 随即,几人纷纷向这边投来目光! 待看见是为女子,几人不由得讥笑出声:“林卿彦,我真是看不起你,让一位女子救你!” 这几人的讥笑惹得宋宁一阵不痛快。 话虽如此,她却并不想惹麻烦! 见宋宁不予理会,那名男子又大声道:“姑娘,我以后定要高中状元,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此话一出,几人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你以为夫子夸你天资过人,右相大人说你前途无量,你还真的能高中,你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秀才,别让我们笑掉大牙了!” 右相大人? 脑中飞速转过一圈,宋宁起身跳下,几步便来到众人面前。 带头的阔公子惊讶地笑出了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宋宁:“呦!这小娘子还真下来了,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若不是想以身救人?” 轻浮戏谑的笑声回荡在巷中,刚想摘下宋宁的面纱,宋宁反手便扭折了他的手臂,扣在身后。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阔少爷痛得跪倒在地,嘴上连连求饶。 “滚!” 几人相视一眼,连忙拉着阔少爷离去。 “多谢姑娘!在下名唤林卿彦。”地上的男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好衣衫,彬彬有礼道。 “宋宁。” 宋宁抬头瞟了眼林卿彦,虽然衣着朴素,长得却是极其温雅俊秀,浑身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话语间满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多谢宋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你如何知道我能救你?” 看着眼前看似温润,眼神中却满是坚毅的男子,宋宁不禁好奇,她看着只是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指望她救人? 林卿彦似乎有些难为情,脸上晕红了大半:“姑娘飞檐走壁的身姿,我早已见到,想必身怀武功,见到姑娘停留,我这才敢求救。” “我们这些书生,平日里只会提笔弄墨,姑娘英武,他们定不是姑娘的对手。” 看来确实挺聪明。 “行了,回去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 见宋宁大步离开,林卿彦捡起地上的书册追了上来:“在下唐突,未见到姑娘真容,日后如何报答?” 宋宁回头,望着他满眼真挚的目光,转而,淡淡丢下一句:“等你高中状元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看着清丽的身形消失在巷中,林卿彦心中一暖,若不是这位姑娘,任由他们折了自己的手,自己怕是再无出头机会。 想到这,林卿彦目光坚定,暗自下定决心,自己定不会如此平庸一生,低人一等,他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傍晚时分,灼了大地一整天的烈日终于落下,昏热的气息萦绕着四周。 竹苓将冰扇移到屋内,刚沐浴完的宋宁又湿了一身汗。 “小姐,这天也太热了,听说京内红坊内外都发生了人命。”竹苓轻摇着冰扇,似乎有些许无奈道。 “哦,继续。” 宋宁今日累极了,躺在贵妇倚上,杏眸微闭,再也不想动弹分毫。 “只听说是一名高府内的女婢和两位红坊的产娘,官府已经在查了。” 意料之中的说辞,如今谢佩婉正当流言缠身,京内纷纷猜测是当年为御安府接生的红坊产娘说漏了嘴,人人都知道谢佩婉是右相府的独女,想必他们是不可能让人知道,右相府的女婢芳华死在了红坊内。 听说芳华芳容是随谢佩婉从小长大的姐妹俩,一直是谢佩婉的得力左右臂,如今亲手折了她的翅膀。 光是想想谢佩婉此时恼怒的样子,宋宁就心情大好,只是,红坊内死去的产娘确实可惜,虽然确定宋煜并非亲生,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 脑中突然浮现那名妇人口中的姐姐,按她所说,曾经也是红坊的女婢掌事,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看着得找机会去会会这位姐姐。 正想着,院外传来脚步声。 “二小姐,将军让大家去前厅用晚膳。” 第23章 赐婚 宋宁一进正厅,看见众人早已等待。 祖母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宁儿啊,快来,坐祖母身边。” 待宋宁乖巧地坐下,环视一圈,宋煜还是不在场,谢佩婉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向她,倒是宋嘉依旧装扮精致,笑眼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不多时,宋威大步走进,宋宁起身让坐,却被宋威扶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宁儿在家无需多礼。” 一番行为,又引得谢佩婉翻了几个白眼,宋宁真怕她直接翻过去。 众人无言,只有老夫人偶尔关心宋宁几句,说些体己话。 良久,宋威语重心长道:“过两日,我们便要宫中赴宴,届时,圣上会为御安府赐婚。” 一听这话,谢佩婉来了精神:“可知是赐婚与何人?” “我会带宁儿嘉儿一同前去,你近日就在家休养吧。” 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谢佩婉猛地怔住,这是不打算让她进宫?即使自己流言缠身,总归是御安府的大夫人,她还是权势滔天的右相府独女。 “将军。” “这也是右相岳父大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谢佩婉彻底没了底气,如今整个上京贵妇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此次连圣上特意为御安府准备的庆功宴,都要撇开自己,下午接到密报,芳华又死在了红坊,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气得双肩直抖。 看着谢佩婉吃瘪的模样,宋宁差点没忍住大笑起来,这点流言就接受不了,可知她的阿娘遭受了多大的委屈?来日方长,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 “母亲,没事吧?”宋嘉感受着母亲异样的神情,总归是忍不住关心道。 一旁的老夫人脸色阴沉,语气压抑:“既然右相大人如此说了,你便好好在家修养吧,也省得再生祸言。” “母亲,你也不相信我?”谢佩婉终于耐不住性子,站起身怒呵道。 “够了!这是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宋威压抑怒火许久,一听这话,气得直接拍起了桌子。 瞬时,桌上的菜皿乱成一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旁人也就算了,你们也这般对我!” 谢佩婉此时再也没了高门贵妇的矜持华贵,宛若市井泼妇般哭喊着。 “啪!”宋威猛的一巴掌狠狠甩在谢佩婉婉的脸上,打得她直愣愣地趴倒在地。 这一巴掌,彻底打蒙了谢佩婉,许久方才抬头,满眼不可置信,这么多年,纵使自己再跋扈无礼,宋威即使再生气,也从未打过自己! “母亲,快起来。”宋嘉也是没想到,一向对待家人温和的父亲竟会如此,赶忙蹲下身去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宁儿回来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若是前两天,宋宁听完这些话,定会再次触动,可是,自从她见识到了父亲那次果断拒绝她的请求,她知道,这些都是怕外人说他苛责亲生骨肉罢了。 然而这番话却让谢佩婉气得浑身发颤,脖间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地脱口而出道:“你,你,宋威,你真是翅膀硬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们右相府将你提拔到如今地位的!” 此话一出,似乎被戳到痛处的宋威,不禁握紧了双拳,瞥向谢佩婉的目光,竟加了几分杀气。 阴厉的眼神瞬间使人坠入冰窖,谢佩婉震惊之余又多了点恐慌,自己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父亲息怒,嘉儿先带母亲下去歇息了。”同样察觉到宋威不同于寻常的神情,宋嘉连忙低身扶起谢佩婉。 “威儿,别置气。” 老夫人郑重地说道,自从宁儿回来,府中便多了许多事,她不愿怀疑她的宁儿,可是阅人无数的她,又怎么看不出来,现下的宋宁早已经不像昔日般单纯懦弱。 这不,宋宁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好似预料之中,不紧不慢地用着晚膳。察觉到老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宋宁莞尔一笑,天真烂漫。 终归是御安府亏欠她们娘俩。 入夜,月色如水,星辰稀疏,柔和朦胧的光线洒落枝头,透过枝叶在窗上映出斑驳陆离的画影,悠悠思虑穿过月光拂人心头。 宋宁烦闷不已,不知是夜里暑气未消,还是今日在红坊没能问清楚。 “大夫人那边闹了起来,小姐是否要去看看?”竹苓踏着月色匆匆忙忙跑了进去。 “闹什么?” 正烦着的宋宁自然不想去掺和,晚上的热闹她已看够! “是小少爷又在耍脾气,非要大夫人给他一个说法,大夫人一气之下打了小少爷。” “听说将军派人去寻了当年的产婆,没成想要么已死要么不知所踪,盛怒之下,便将大夫人关了禁闭。” 当然找不到,哪怕没死,这些产娘早已被谢佩婉收买,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实话,不对,只怕是早已被灭口。 回想起今日红坊的妇人,气质不凡,应该不是产娘,然而官府通报时,却抹了她的身份。 既然她知道宋煜并非大夫人亲生,以谢佩婉的心狠手辣,为何会留着她的性命至今。 到底是为何? 这位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她和芳华死去,谢佩婉竟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想要了解妇人的身份,只有从她所在安辰王府的姐姐下手,只是近日谢佩婉定会有所警惕,自己是不能再擅自行动了。 思绪缠枝绕线般地紧紧锁在她的心头,往事繁琐,五年之久,事过境迁,孤立无援的无助感莫名席卷而来。 最后,千丝万缕的愁绪只化成一声叹息。 “小姐不去看看吗?” 看着自家小姐低头叹息,竹苓轻声问道。 宋宁一抬头,正对上竹苓略带试探的目光,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 “不去,我困了。” “小姐明日还要出门吗?” 冷不防的一句,让宋宁倍感疑惑,回头看向竹苓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兴许是感受到别样的目光,竹苓似有心事地扯着衣袖扭捏着。 “现下也没有外人,有话直说。” 犹豫了好一会,良久,竹苓才吞吞吐吐道:“府上都在传圣上将给御安府赐婚。” “晚膳上父亲不是说了吗?” 该不会要给她赐婚吧! 第24章 毁容 宋宁连连摇头打断自己这不切实际的猜想,圣上亲自赐婚,想必定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自有宋嘉这个嫡出长女,怎么说也临不到她的头上。 “听说圣上要赐婚太子,府内都在传将军对小姐爱护有佳,都在说这是为小姐寻得好姻缘。”憋在心中已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竹苓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听完这些,宋宁差点一口气没咽上来。 竹苓也是心思缜密,这几个月相处,她早已明白小姐变了,此次小姐回来,也并不是单纯回府求个安生。府内发生的这些事,她虽说是一介小小女婢,跟着小姐身边,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一些。 小姐真心待她好,她自然忠心以对,小姐连日的出府,正是她处处打掩护,不管小姐做什么,她都愿意一直在身后。 “我知道小姐不愿嫁人,可是,若真嫁到太子府,这以后可是宫里的娘娘,小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竹苓话音压得极低。 宋宁打量着眼前不过十六的姑娘,高门深院,她们这些常年做女婢的,学得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竹苓又是悟性高的,自己做的这些事,她是知道的。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想到这,宋宁心中一暖,这深院也只有竹苓对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见机行事,别慌!” …… 一连几日太平,宋威在府内发话,不得再传流言,找不到当年的产娘,自然没有证据,谢佩婉也以对老夫人不敬为由,关了禁闭,掌管府内大小事宜的权利暂时交给了老夫人。 如今府内谢佩婉独大,宋威这么多年一直忙于前线,身边也未有其他夫人,谢佩婉又是权势滔天的右相独女,若没有铁证,怕是很难将谢佩婉一击毙命。 若不是觉得一死百了太便宜她,宋宁恨不得直接一刀结果了她。 “宁儿妹妹,宴会将近,进宫的衣物首饰可准备好了?” 今日难得空闲,宋宁刚想准备练练剑术,宋嘉掐着甜腻的嗓音走了进来,见状,宋宁眼疾手快地将长剑收了起来,身怀武艺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他人发现。 “祖母早早派人将衣物送了过来,姐姐放心。” 原主印象中的宋嘉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怎么自己民间流浪一趟回来,她也像变了一个人,这演技真好,府内接连几件事,她完全就是一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大家闺秀模样,未沾染上一丝污秽。 听见祖母如此上心,宋嘉心中一阵嫉恨,脸上还是挂着温婉笑颜。 “宁儿妹妹你看这个,这是我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容颜粉,敷上脸后,容颜资丽,宛若婴肌。”说着,打开玉盖,粉末染上葱指便拂上了宋宁的脸颊。 看着伸过来的白嫩玉指,宋宁并未躲开。 “瞧瞧妹妹这花容月貌,我若是男子,看了都要走不动路,妹妹明晚在宴会上定会艳压群芳。” 宋嘉笑的明媚,衬得院中开得正艳的花朵黯然失色。 “姐姐国色,宁儿如何能与姐姐相比。” 宋嘉一副长姐的温柔贤淑模样:“妹妹说笑了,妹妹可要好好打扮,这盒就送给妹妹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 每次与宋嘉聊天,看着她毫无破绽的伪笑,宋宁都备感疲惫,于是不再奉承接话,吩咐竹苓接过,又寒暄了一阵,宋嘉才找了个由头离开。 清晨,窗外的鸟儿早已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宋宁起身看见竹苓正打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哐啷一声! 乘满水的木盆狠狠摔落在地,竹苓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你的脸。” “脸?” 宋宁连忙起身,来到妆奁旁,只见镜中原本清丽的面容,整个下半脸长满了红印。 “哎呀!怎么会这样!快去找大夫!”宋宁一看大惊失色,尖叫连连,吓得竹苓大步跑出去叫人,引得外院的女婢好奇地站在内院门前观望。 宋宁一反方才的惊慌,悠闲地坐在床边,昨日宋嘉的种种行为,她早有预感。 近日府内都在传圣上欲将御安府赐婚太子,以示嘉奖,太子正值圣宠,年纪轻轻便雄才大略,圣上久病缠身,太子登基是指日可待。 依着谢佩婉傲气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宋嘉败给一个庶女。毁了她的脸,赐婚这事自然轮不到她头上。只是,这么明显的伎俩,不像是宋嘉的风格。 “宁儿,我的乖孩子。” 宋宁正想着,老夫人在女婢的搀扶下急匆匆走进来,一见到宋宁脸上的红印,差点没晕过去。 “祖母别担心,只是些红印罢了。”宋宁连忙上前搀扶,细声宽慰道。 跟随而来的还有位大夫,待大夫细细诊脉检查一番,松了口气道:“老夫人放心,二小姐只是稍微中毒,脸上有些红印,等毒随着红印发了,过两日也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闻此话,老夫人这才放心,拉着宋宁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嘉儿那边,还望大夫费心。”老夫人随即吩咐女婢带着大夫离去。 宋嘉也出事了? “祖母,嘉儿姐姐怎么了,也是脸上起了红印?” 难不成这宋嘉来了一出苦肉计? “嘉儿只是额间稍有红印,但却高烧不起,昨夜便开始反胃呕吐。” 老夫人细细道来,言语间满是焦虑无奈。 “听大夫说,这容颜粉里花粉有毒,嘉儿用的最多,昨日又给了你,你的父亲已经派人去捉拿送粉之人了。” 按这么说,倒是旁人有意陷害御安府? 老夫人又哪里不明白这些,不管如何,宴会在即,她没办法不焦急。 “明晚便是圣上为御安府举行庆功宴的日子,圣上有意为御安府赐婚,这可如何是好?” 宋宁依旧觉得蹊跷,她更怀疑这本就是宋嘉自导自演,她无心嫁人,更不要说什么所谓的太子,她只想复仇。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想到宋嘉对自己如此狠心,难道她宁愿不让自己在宴会露脸,也要拉她一起吗? 第25章 庆功宴 宋宁跟着老夫人来到宋嘉院内,几位大夫都围在她的床边,目前还在昏迷中,透过床帘,宋嘉确实脸色煞白,黛眉微皱,只有额间一丝丝红印,加以妆饰即可。 环视一圈,并未见到宋威,听女婢说,抓到了送粉之人。 众人看着宋宁脸上的红印,倒吸了口凉气,密密麻麻爬满半脸,只怕是浓妆也遮不住。 这时,宋威带着一脸凝重之色走了进去,望见宋宁的面容,眉间更添了些冷肃,开口便是寒气逼人:“回去歇息吧。” “是。” 如今她容貌尽毁,怕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而宋嘉虽脸上无恙,看着今日的状态,也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出席。 栖云苑内一片寂静。 “小姐,这还怎么去啊!” 看着早已准备好的锦绣珠钗华服,竹苓忍不住抱怨起来,原想着自己定会好生将小姐打扮一番,届时宴席上惊艳众人,哪怕未赐婚给太子,也好寻得一位高门才俊。 “小姐,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今日听女婢们说,送粉之人誓死不认,只道这是京城出名的玉颜阁送来的,不可能有问题。” “这玉颜阁是上京贵妇最爱去的,他们也报了官,说竭力配合官府查案。” 看着竹苓望着自己的脸急得团团转,宋宁好笑地拦住她:“去不了也挺好的,宫深似渊,规矩多,还不如在家呢。” “可是……” “好了,早些歇息吧。” 这一夜注定无眠,不知何时睡去,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天已大亮。 御安府全府上下,一大早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众人喧哗声,来回行走奔跑声,各类动静哐哐当当响个不停! “小姐,大小姐醒了,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正当宋宁疑惑府内为何这般热闹时,竹苓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看来和她预想的没错! “听说昨夜大夫看了一晚上呢,可惜小姐的脸还是没有好转。” 宋宁捏了捏竹苓粉嫩圆润的脸颊:“别想了,即使我去了又能如何?我只是一介庶女,嫡女尚未择亲,我又能做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不想去。 日渐西暮,昏暝的落日余晖挥洒而下,散了一路的淡淡光影。 宋嘉已然恢复如初,只是面色稍显滞白,在娇媚的妆容下更显楚楚动人,一袭嫣红锦绣百花襦裙,外搭薄如丝羽的同色系纱衣。 飞仙垂丝发髻,妆以玉坠珠钗,肤如玉露,额间微微红印也被侧画成花,更添几分魅惑撩人。 只见她在女婢的搀扶下,轻轻踏上前往皇宫赴宴的马车,回头一瞥,宋宁不知何时戴着面纱,搀着老夫人缓缓进了前方的车内。 宋嘉不由得心中一怒,自己费了这般功夫,差点赔了进去,没想到父亲宁愿让宋宁戴着面纱也要带她入宫! “小姐今日打扮极美,比起宫内天人之姿的娘娘还要更甚几分。”说话的是宋嘉身边的贴身女婢芷霜,自己小姐的容貌向来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再细心打扮一番,更是犹如洛神下凡。 “这些话在外可不能再说了。”些许恼怒的声音从轿内传了出来,然而宋嘉心里确实十分满意。 “是,小姐。”芷霜看了看前方车旁跟随的竹苓,神情满是玩味。 竹苓不予理会,转头撇撇嘴,回了个不屑的眼神。 弯月微露,华灯初上,马车队依序行驶停留在宫门口,进了巍峨的宫门,眼前豁然开朗,放眼过去,偌大的宫殿矗立于天地之间,周遭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一排排楼阁高殿让人眼花缭乱,宋威先自进殿面圣,祖母和宋嘉去了章华台正殿,宋宁是如何也没想到,宋威上报了圣上,圣上开恩,让她带着面纱一同入宫,又念及女儿家的脸面,让她去侧殿入席。 她现在只想说,真的没必要! 然而口谕已下,她还是得乖乖跟着进宫。 宋宁今日一袭天青色长裙,侧髻长发,额间银色碎链,面戴暖白纱,月眉星眼,清眸流盼,若隐若现的精致脸颊,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见侧殿只有三三两两官眷小姐,在宫女的带领下,入席在极为静谧的一处。 “多谢。” “这是奴婢的本分,小姐客气了。”看似不过十五的小宫女微微一笑。 不多时,正殿似乎已开宴,丝竹管弦声声入耳,舞姬起舞,觥筹交错,鸣钟击鼓,一片欢笑。 不知殿中熏的什么香,薄雾缭绕,沁人心脾,听着隔壁咿咿呀呀的吟唱声,宋宁只想睡觉,思绪朦胧,一个激灵差点磕在桌上,幸好这边并无他人。 “小姐?你可是不舒服?”竹苓站在一旁,满脸担忧,低声细语道。 “没有,有点烦闷。” 宋宁可不敢和她说自己犯困差点睡着,要不然竹苓又得念叨许久。 许是宋宁一脸惆怅,竹苓想起今日种种,口中愤愤不平:“原本小姐也是要出风头的,小姐的容貌哪点比不上大小姐,偏偏大小姐一夜便好,小姐放心,来日方长,将军定会给小姐寻得良人。” 这是让竹苓误会了?也罢,懒得解释。 眼波回转,殿门一袭玄色华服男子悄然走过。 “你在这等一会,我出去透透气就回来。” 不等竹苓反应过来,宋宁起身便离开殿内,穿过千回百转的廊庑,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月色如水拂过凤尾竹,投下一片斑驳柔光。 听着殿内的鼓瑟吹笙,渐行渐远,宋宁越过一簇竹林,放眼望去,毫无人影。 方才殿外走过的男子,与之前荒庙的男子简直一模一样! 之前遇到的也是这样,难不成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内心实在忍不住好奇,只是跟随到这,怎么不见人影? 兜兜转转环视一圈,一条极其隐蔽的暗巷引起了宋宁的注意,巷中诡秘幽暗,脚下抬步,快速穿过。 暗巷尽头,一侧破败残殿渐入眼帘,门匾歪斜,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居画阁”三字。 门前杂草丛生,看着像似荒芜许久,然而仔细看来,杂草中一条小路直通偏门,片草不生,应该是常有人走过,布满灰尘的朱门,门手边却是纤尘不染。 宋宁刚想踏进,草丛边上一块石匾赫然几个大字。 “宫内禁地,入者死罪。” 果然,穿越必遇禁地! 跟随男子跑出来已经够她后悔的了,还是回去吧,省得惹下无端祸事。 听着一墙之外的脚步声渐远,傅淮承这才安心走进屋内。 “淮儿,你怎么又来了,刚才是不是外面有人?” 第26章 意料之中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一进偏殿,竹苓难得不顾礼节,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何事如此惊慌?” “小姐,将军正到处找你呢,快跟我来吧。” 看着竹苓一反常态,着急忙慌地拉着自己,难道这么快就回去了? 出了殿门,只见祖母面色凝重,一见到宋宁,驻杖走来。 “宁儿,回去了。” 宋宁看着神色怪异的祖母,回头看见竹苓面露难色,纵使她再心中困惑,也只好等回去再问。 月色朦朦,行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处处人家烛光摇曳,一派祥和,宋宁依旧和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 “祖母,这是怎么了?” 自己是错过什么了?为何一趟进宫,大家面色都如此沉重。 几经路转,老夫人方才慢慢开口叹息道:“圣上给御安府赐了婚。” “这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说到这,老夫人止不住地颤抖:“原就不期望能赐婚太子,再不济也是达官贵胄,没成想……看来圣上已经开始忌惮御安府了,一朝功高盖主,万日不得安宁啊!” 宋宁听的是云里雾里,看着老夫人卸下了白日的雍容精神,此刻满脸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赐婚不是好事吗?是嘉儿姐姐不愿意吗?” “唉……” 看来祖母并不想说,宋宁也不再多问,轻轻拂上老夫人枯涸的双手,温柔地抚慰着。 待宋宁下车,宋威和宋嘉早早进了府,老夫人也在女婢的搀扶下,前去歇息。 终于,宋宁回到自己的苑内,原本因为今日的男子,思虑早已紊乱,又见到府内人员的异样,好像只有就自己不知道。 “竹苓,到底怎么回事?” 竹苓眉眼满是无奈,犹豫几刻:“圣上赐婚御安府,赐的是二皇子安辰王。” “封王称号的皇子?这不是很好吗?” 等等,安辰王?红坊妇人姐姐所在王府? “小姐,这二皇子虽说也英年封王称号,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朽木架子,众人都知道二皇子不学无术,而且,都传二皇子是……” 竹苓停顿片刻,缓缓道:“都在传二皇子乃断臂之袖,无法与正常男人相比较。” 又是传言,果然从古至今流言如剑,剑剑致命。 “小姐,若是旁的王爷,也算攀了高枝,安辰王是最不受待见的。因其生母是败国公主,圣上早年倒是宠爱,后面听说他生母欲想复国,因爱生恨,将她终身囚禁,不许任何人探望。安辰王得以封王,也仅仅是因为少年换作敌国的人质,圣上慰问罢了,并没有实权。” 原来如此,御安府正值风光,自然是不愿意与这样一位名不副实的王爷联姻。 “听闻圣上在席间有意无意暗指御安府功高盖主,特别是当日回京,百姓夹道相迎之事。” 看来这确实是有人存心所为,看似风光无限的御安府,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忌惮妒恨。 不过若是宋嘉嫁了过去,自己或许就有机会进了这王府,调查产娘一事。 看着竹苓眉头紧锁,宋宁心中一滞:“该不会把我赐婚给这二皇子?” “小姐放心,圣上赐婚的是大小姐。” “既然圣上已下口谕,旁的也改变不了,我知道你为府内忧心。” “我是怕日后将军为小姐谋亲,要顾及大小姐。” 宋宁听罢,忍不住扶额,无数言语只化作无奈的声声叹息。 她要怎么和竹苓表达,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想过嫁人啊! …… 自打宫宴回来,宋威就一直待在书房,任何人不得进,听女婢们说宴会中右相进言解决了西郊暑旱一事,圣上龙颜大悦,朝中趋炎附势已久,左不过是谁权高倒向谁。 如今右相府一夜水涨船高,今日谢佩婉便解了禁闭,闻言她得知宋嘉赐婚于安辰王,当即托信到右相府。怎奈圣旨已下,右相府也没法。 事已至此,了无希望的宋嘉一哭二闹,竟生生气的病倒了。 骄阳似火,风中漫过暑气,焐燥缠身。 听闻老夫人近日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宋宁一大早便前去请安,叙叙说说一上午,连午膳都在老夫人苑中,得知老夫人是因宋威困囿于书房多日而担忧。 从老夫人苑中出来,到底还是不忍看到对自己慈爱的祖母终日忧心忡忡。宋宁脚下一转,径直走向书房。 原主的记忆中,宋威虽说是武将,却极爱诗书雅赋,一庭花草半床书。 踏步进院,见门口并无小厮,刚想敲门,便听见书房内传来争吵声。 “将军,当下右相府正值风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乃右相府嫡长独女,嘉儿又是御安府嫡长女,前途无量,如何能嫁与那徒有虚名的王爷!” 这傲气目中无人的声音,整个府中除了谢佩婉,别无他人。 良久,只听见宋威语气闷闷:“我又何尝不知道,圣旨已下,如何能改?” 谢佩婉尾音一转,竟细细抽泣起来,音色凄惨:“将军,安辰王年少为人质,听说被折磨的已不是正经男儿,生母又是败国公主,被关押在宫内多年,若是嘉儿嫁了过去,怕是此生再无出头之日啊!” 言语尽是担忧不甘,虎毒不食子,终使谢佩婉心思再恶毒,宋嘉也是她一手培养长大的,自然不愿意将自己女儿推入深渊。 “将军,嘉儿身为御安府嫡女,当找一位德高品优的皇亲贵胄,御安府自然也能沾上光。” 见宋威一直不语,谢佩婉急得恼怒不已,口无遮拦大声哭喊:“圣上摆明了拿我们御安府当马,如今战事平稳,用不着咱御安府,忌惮将军功高震主,拿我们嘉儿使绊。” “住口,隔墙有耳,你想置整个御安府于死地吗!” “那怎么办,真要嘉儿嫁过去吗!我不同意!” 听着动静,似乎是谢佩婉俯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哭闹着。 吱呀一声,宋宁听得入神,还未反应过来,门开了。 宋威此时居高临下,眼里是望不穿的深渊,别有意味。 “父亲。” 对上这样的眼神,宋宁怔了好一会,片刻,淡淡开口:“宁儿前来看望父亲,父亲可还好?” 看着宋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一刻,轻轻道:“无事,进来吧。” 趴在地上的谢佩婉一脸傲骨,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般站了起来,不屑的目光睥睨着宋宁。 忽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直勾勾地打量着她。 第27章 真心难求 “此事再议,你先回去吧。”察觉到怪异氛围的宋威,心中了然,一双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谢佩婉,捏紧的双拳极力压制着不满,只一刹那,最终还是无奈地懈了全身。 谢佩婉忽然对宋宁温和一笑,眉目舒展,步履轻快地走出书房。 窗外蝉鸣起伏,一缕斜阳悄然进屋。 看着窗外撒了一地的光影,宋威突然开口:“你的阿娘,姝儿,总是那般温柔。” 宋宁沉默。 “宁儿,父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阿娘。” 驰骋沙场的一方威武将军,何时如此悲伤深情。 宋宁确实冷漠,自从他婉拒了让阿娘归入祠堂一事,自古深情留不住,她再也不相信所谓的长情。 既然已将谢佩婉解了禁闭,不正说明忌惮附势右相府的权势,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往高处走。 如今大婚在即,宋嘉自是不愿,谢佩婉方才的眼神,想必宋威也是心知肚明。 “既然父亲身体尚好,宁儿先告退了。” “宁儿……” 匆匆行别,一转身,牢牢噙在眼眶的泪珠倏然落下。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涌现,亦或是她为阿娘感到不甘,眼前不觉浮现出昔日阿娘站在矮屋房前苦等的场景,揪心的痛传到十指,强忍着再次溢出的泪水。 她不能哭,从小她便学会如何坚强,只是阿娘的善与温暖,仿佛寒渊中的一束暖光,她触到,也得到,从此她有了希望,也有了软肋。 阿娘在时,阿娘过得幸福就是她的希望。阿娘离去,报仇也就成了唯一支撑着她的希望。 至于所谓的父亲,或许曾在他慈爱时,有过一丝念想,风吹沙散,终究是痴人说梦罢了。 暮色渐重。 “二小姐,将军传用膳。” 今日的晚膳似乎不同寻常,宋嘉低头,再无往日的神采。宋威侧首,神情恍惚。倒是老夫人依旧慈爱,欣喜地招呼着宋宁。 “宁儿啊,自打你回来,咱们一家也难得在一起。”谢佩婉整张脸堆满了笑容,只是皮笑肉不笑,看得让人不适。 尽管老夫人被这番话惊到,却未表现过多,神色平稳而坚定:“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佩婉一愣,转而继续冁然而笑:“宁儿啊,以后便唤我母亲吧,总是叫着夫人,显得生分。” 宋宁始终未接话,目光投向宋威,只见他杯盏交错,一饮而尽,旁人说话似与他无关。看来,是默许了。 终归被抛弃的,还是她。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的阿娘入了宋家祠堂。” 谢佩婉听闻,强扯着笑意的脸上一阵诧异:“这实在于理不合,宁儿还是断了这念头。” “如此,那就没商量,宁儿会亲自为嘉儿姐姐缝制嫁衣的。” 见宋宁眼里一片决然,宋嘉俏脸憋得通红,手下扯了扯谢佩婉的衣角。 待谢佩婉怔了片刻,反应过来蓦地开怀大笑:“宁儿这是哪里话,圣上赐的这番好姻缘,是我们御安府的福分,宁儿以后便是安辰王妃,你的阿娘自然身份不一般。” 心中已有猜疑的老夫人听到此话,拍案而起,双目怒睁,话未开口便昏了过去。 “祖母!” “母亲!” 夜莺啼了几声,宋宁就起了几次,直至夜莺累了嗓子,天也大亮。 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方才缓慢睁眼。 “祖母,你醒了。” “宁儿,好孩子,你陪了祖母一晚。” 宋宁面色疲倦,却依然扯出一丝笑来:“宁儿没事,宁儿喜欢陪着祖母。” “祖母现下可觉得好些?” “宁儿,祖母不同意。” 老夫人略过宋宁的问候,一把拉住她,手上的力度出奇的大,像似要把她永远的牵在身边。 “祖母,请随了我的愿吧。” 她心如明镜,尽管她不说,他们也会逼她选择,早晚罢了。 这一路上,她最难抉择的便是真心对她的祖母,她不忍伤了祖母的心,此次一来遂了阿娘的遗愿,二来,也算回了祖母对她的好。 往后,她便再也不会对这御安府的一花一草,手软半分。 “宁儿,你可知那王爷……” “请祖母放心,宁儿愿意。” “宁儿,若是你不愿,祖母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宋宁猛然趴进老夫人的怀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愧恨。 祖母待她这样好,日后她将如何毁了这御安府。 “宁儿愿意,宁儿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将阿娘入了祠堂,二是,希望祖母好好照顾自己。” 一抬头,正对祖母老泪浑浊的双眼,无数的委屈与无奈,她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不多时,几阵脚步声渐进,宋宁拂去眼角的泪花,转头对上正来的宋威,下意识退了两步,行了礼,借口歇息离去。 疏离淡漠的举止刺得宋威眸中一晃,再无只言片语。 老夫人没了支柱般倚在床靠,一夜之间,银丝满头,眼底透着悲凉。 “御安府终究是对不起宁儿。” “母亲,是儿的无能。”宋威似乎沧桑了许多,往事冲上心头,耷拉着肩坐在床边。 二人无言。 …… “真是前所未闻,大夫人竟然收继了二小姐。” “可不是嘛,将军还要把二夫人入了祖上祠堂,当众警告再也不许提那件事。” “许是二小姐即将出阁,这样也体面些。” 听着外院女婢窃窃私语,竹苓委屈地咬着嘴唇滴着珠泪,怒从心起,抬脚便要冲出去理论,被宋宁一把抓住。 “别去理会,再过半月便是大婚之日,我与祖母说了,让你去她那里当差做事,如何?” “小姐是嫌我伺候得不够好?”竹苓怦然跪下,声音沙哑。 “安辰王府的底细,我们尚未可知,我不愿你跟我受苦。”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姐这次可不能再丢下我。” 宋宁原本是不想带着竹苓,她只身一人进府,也将一人出嫁,她素来独来独往,纵使她不愿又能如何? 听闻安辰王生性孤僻,不近人烟,想必会比在这自由,再者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到红坊妇人的姐姐。 看着竹苓小小的柔弱身板却满是坚毅,这何尝不是自己呢? “如此,我们便相扶相持可好?” “我愿意一直追随小姐。” 第28章 救了个大命!出嫁前被验身 宋家祠堂。 白墙青瓦,朱门褐匾,一片肃静。 “列祖列宗在上,我妻云姝,品性谦淑,恪勤恪瑾,红颜消陨,今魂归宋家,牌入族谱。” 宋威立在堂前,衣袂飘决,望向灵台上的新出牌位,一眼万年,情深意切。 阿娘,你终于得偿所愿,待宁儿将那谢佩婉血洗堂前,九泉之下,你也能得以安息。 宋宁跪在堂前,看着阿娘的牌位静静地立在灵位上,连日的悲怆终于在此刻稍有消减,浑身像解了绕结的缠线,从未有过的轻松。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枷锁,一日悠哉,一日困恼,穿隙而过却又困于方地。 “阿姐,府内张灯结彩,听乳娘说,你要嫁人了。”流言一事,宋煜似乎懂事许多,身上少了以往的顽劣,倒是多了些不合年龄的成熟。 宋宁与他侧身坐在假石上,伸手感受着晚风带来的一丝清凉,吹入心间,沉浸在这不可多得的静谧美好中。 “你以后长大也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你的嘉儿姐姐也会如此。” 宋煜数着地上的碎石,手中一顿,猛地扑进宋宁的怀里,奶声奶气道:“阿姐,记得经常回来,我在这边没有朋友。” “好。” 抚摸着怀中小小少年,宋宁眼中温热,回想流言之事,心内五味杂陈,御安府是可恨,可是宋煜,他无辜牵连,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辜,这世上无奈遗憾之事比比皆是,半点不由人。 和宋煜道别,回头一转,宋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瞪着一双意味深长的美眸:“宁儿妹妹明日便要嫁人了,还有功夫和煜儿闲聊。” 宋宁懒得理会,抬脚便走,却被宋嘉一把拦下:“宋宁,终归父亲还是最疼爱我的。” 见宋宁面色平静,眼里的淡漠丝毫未动,宋嘉凑到耳边,轻声笑道:“永远也别想跨在我头上,你和你的阿娘,一直都是呼之即来,用完即扔的下等之物。” 话音未落,“啪”得一巴掌狠狠扇在宋嘉的脸上。 这一巴掌直接将宋嘉打蒙,只见她只手捂着通红的俏脸,恼怒不已,另一只手举起就要打回来。 宋宁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次,不等宋嘉反应过来,反手捏住她纤软的脖颈,三步一推,紧紧地抵在树桩上,腕上用力,竟将她提了起来。 “宋宁,你……” 宋嘉慌了神,扯着宋宁的手腕,挣扎得面部赤红。 “宋嘉,好好守着你的御安府,做你的嫡出长女,别让我看见你在背后使这些小心思,再敢对我阿娘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贱命。” 手下一松,宋嘉重重摔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尔时,惊魂未定地瞪着远去的宋宁。 “看你嫁入安辰王府,还能嘚瑟几天。” 走出假山园林,天已朦胧,御安府内一片红烛光影,明明热闹如火,却找不到半分喜悦。 一进苑内,门前站着两位年龄稍长的女婢姑姑。 “二小姐,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小姐净身。” 明日便是大婚,按照这里的规矩,新娘婚前一晚,会有身边经验丰富的妇人,为新娘沐浴净身,教导房中事宜。 事真多。 宋宁白眼一翻,刚想拒绝便听竹苓说谢佩婉又单独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谁能和银两过不去,拿钱好办事,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氤氲水汽浮满屋内,宋宁卸了衣裙,轻轻踏入水中,乌黑长发瀑布般散开,白露凝脂的肌肤沾上殷红的花瓣,媚惑众生。 第一次被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宋宁有点别扭地捂着胸口。 “二小姐且放松,奴婢们都是颇有经验的,不必难为情。” 温和从容的女婢姑姑细细擦拭着宋宁的每寸肌肤,忽然,二人盯着宋宁洁白无瑕空空如也的手腕,面面相觑。 “怎么了?”看着停下的二人,宋宁一脸茫然。 “回小姐,没什么,奴婢们只是感叹小姐肌肤胜雪,身姿娇媚。” 鬼才信。 明显二人神色异常,宋宁低头瞥见皙白的手腕,心里一咯噔,脑子回想起现代电视情节,难不成因为她没有守宫砂?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在意过?在现代,守宫砂完全就是毫无依据,难道原主身上原本是有的? 回想起那晚的男子,自己确是破了身。 来来往往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夜半打更,二人这才交待好离去。 回头看见竹苓听得面红耳赤,一改平日里的跳脱可爱,满脸忧愁。 “好啦,事已至此,也未必就是坏事,来日之路不可猜,过了今日再想明日。” 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宋宁,只得苦中找着希望。 钟粹苑。 “如何?” 谢佩婉躺在美人榻上,眉眼轻阖,语气慵懒。 地上跪着的正是方才为宋宁梳洗的女婢姑姑。 “回夫人,旁的倒没什么,二小姐很是配合,只是”女婢低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只是什么?说吧。” 女婢缓缓点头,颤颤巍巍道来。 良久。 “好个宋宁!竟如此不知羞耻!”谢佩婉嘴角肆意,冷哼道。 “这件事,断不可告知他人,否则你们知道的。” “是,奴婢明白。” ……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宋宁一身大红婚服坐着妆奁前,镜中少女眉眼如画,红唇夺目,满头乌发尽数绾起,高高的凤冠缀以璀璨珠钗,冠上珠帘拂在面前,银珠亮目,仙人之资。 老夫人紧紧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脸上挂满担忧不舍,近日来,老夫人再无往日的精气,双目浑浊。 “今日是宁儿的大喜之日,祖母应该高兴才对。” 在这拜高踩底的府中,利益至上,真心难求,只有祖母对她,一如既往,也是在这大婚之日,真心替她担忧难过。 老夫人张了张口,心中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只得一遍遍重复着:“不求宁儿大富大贵,但求平安。” “祖母放心,宁儿会照顾好自己。” “祖母定要仔细着身体,别让宁儿为您担忧。”宋宁侧首,不再去看祖母那慈善和蔼的双目,此次一别,怕是物是人非,来日,她便不会再念及这御安府的一风一树。 老夫人自知无奈,取下手上的金镶玉镯,带着满腹的期愿将镯子稳稳地套在了宋宁的腕上。 “祖母,这是……” “这是祖母的陪嫁,跟了祖母多年,希望它能保得宁儿一生平安。” 眼中一热,珠泪滑落,宋宁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双手微颤,屈膝跪下,扑在老夫人的怀里大声痛哭。 “好孩子,以后定要步步谨慎,大喜的日子,红妆都哭花了。” 老夫人也是老泪纵横,年迈的腰肢颤颤巍巍扶起宋宁,刚想开口,门前传来女婢的敲门声:“二小姐,安辰王府的迎亲队伍到了。” “走吧,祖母送你出嫁。” 御安府前一片喧哗,谢佩婉又端的一副当家主母的作派,颇有场面地招呼着众人,宋威不愠不喜,看不出一丝情绪。 大红灯笼开向两侧,吹锣打鼓,震耳欲聋。 宋宁一席红衣,头盖牡丹刺花红绸喜帕,在喜娘的搀引下,缓缓踏步走上马车。 “宋将军,我乃安辰王身前侍卫单影,特代王爷接亲。”单影翻身下马,执手作揖道。 “小女已入轿,有劳单侍卫。”宋威一派大将之态,回礼道。 “起轿!” 第29章 大婚 嘚嘚哒哒的马蹄声,穿过长街柳巷,行到之处,百姓皆低头细语,无外乎是门第嫡庶,公子小姐,宋宁不想听,自然也听不见。 听竹苓所说,宋威几次进宫面圣,说是宋嘉早已倾心他人,以死相逼,不愿嫁人,又道她倾慕安辰王已久,听闻被赐婚的是宋嘉,当即抑郁病倒,宋威苦口婆心地诉说着不愿见到两位女儿红颜折损。 所说之时,声泪俱下,圣上终归是借着体恤父母之心的名义应允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定是谢佩婉想出来的折子,初时听见这些话时,宋宁一阵无语,可是为了让阿娘入了祠堂,进府查清产娘一事,她也顾不了这么多。 拂上手腕,祖母赐的玉镯似在手心晕开,温润沁人,一如祖母带给她的温暖。 “落轿!” 铿锵有力的男声划过风中。 “王妃,到了。” 随着喜娘的轻声呼唤,一双柔夷拂开嫣红帷裳,扶风弱柳,削肩如尔。 安辰王府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皆知,安辰王虽说是皇亲贵族,却是徒有虚名,王府权势甚至不如在朝的官员,御安府战功赫赫,前途无量,家世显赫,嫡女自然是京中达官贵人的所求对象,圣上却将她赐婚给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这不免引得百姓纷纷私下讨论。 传闻安辰王幼时为人质,一去就是十余年,备受欺凌,幼年的人质经历让他生性孤僻,残虐不堪。 听了一路的低语,宋宁反倒是感慨这安辰王府的侍卫脾气是真好,对这些流言细语,权当听不见。 喜帕遮住了这副绝色容颜,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折断了,低头由着喜娘将自己七转八转地带入正厅。 屋外鼓笙齐鸣,来往宾客喧哗声此起彼伏。 宋宁只知道上座是安辰王的教导师父,安辰王并不受宠,圣上自然不会来。至于与自己拜堂的安辰王,喜帕严严实实挡住了视线,低头行礼的空隙间,若即若离地瞟见身旁的大红喜袍,赤色长靴。 拜了天地与高堂,周围有祝福也有看热闹,只是再多的言语都与她无关。又是被喜娘拉着左拐右转,终于到了正房。 “竹苓,你在吗?” “我在,小姐,怎么了?” 察觉到房内异常安静,宋宁开口试问道,一听竹苓的声音,反手便将喜帕摘下。 “小姐,这可不行,让人看了不合规矩。”竹苓被宋宁的操作惊得手忙脚乱,慌忙将喜帕盖上宋宁的头上,却被她一把拦下。 没了喜帕的遮挡,入眼便是挂满红绸的古生古色厢房,和自己在御安府所住的并无太大差别,一道嵌着飞花流云的屏风将室内拦作两处,一处床阁,一处食膳待客。 四圆镌刻花纹的方桌上,一对龙凤花烛正燃烧得茂盛,噼里啪啦,火花跳跃。 …… “主子,夜深了,宾客已散,这……”单影看着坐在书房内,云淡风轻地翻着书册的主子,一脸焦虑。 傅淮承早已褪下一身大红婚服,换上玄色长袍,高发束起,冠以同色玉带。 见主子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单影无奈:“主子,宫内的喜娘可是在等着看呢,主子还是做个样子吧,别被旁人找了借口引得圣上怪罪。” 傅淮承手上一滞,十指修长的双手轻轻合上书册,微怔几刻,将书册纳入柜中,转身朝着正房前去。 白日的喧闹还未散去,红绸满院,一派喜庆生机。 只是这抹红,红得刺眼,让人烦躁。 “王爷,王妃已经等了许久。”喜娘看着傅淮承踏风而来,喜笑颜开道。 要说这南临国,这么多皇子王爷,个个身姿卓越,然而和这安辰王比,却始终略显逊色,他身上总带着一股超脱世俗的淡然,可惜了,命运弄人,喜娘心中不禁万般感慨。 门扉吱呀一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出去吧。”淡淡的男声格外清冷。 似乎有些熟悉。 “是。” 听着竹苓的回声,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了。 宋宁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玄色长袍,最终停在面前。 “本王并非本愿,过了今晚,以后各住一院,互不干扰。” 清冽的男声再次传来,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使得宋宁坐立不安,到底是在哪听过? 未等宋宁开口,头上的喜帕猛然揭开,明晃晃的烛光照在凤冠珠帘上,璀璨夺目。 “是你!” “是你!” 四目相对,几乎是同时出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胭脂香味,烛光摇曳,如梦似幻。 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男子眼中的冷冽漠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面前男子眼中闪过一瞬诧异,而后,忽地冷笑出声:“原来,你就是御安府嫡女。” 宋宁看着他这一声冷笑,不禁感到莫名其妙,洞房花烛夜,她想过无数种不可控制的场面,想过当他发现自己不是处子,又当如何应对,想过他不愿这门婚事,和她保持距离,哪怕是对她冷眼相待。 却从未想过,安辰王爷,居然是荒庙中的那位男子! “你,居然没死?” 宫宴那晚跟丢的男子,想来应该就是他。 傅淮承看着面前娇艳的面孔,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总能梦见她凄楚的目光,在他身下轻声低搐,那一刀,差点让他命丧黄泉,原本他将这份愧恨深深藏在心底,直至现在。 连月的回忆拂上心头,御安府?左右相府?太子?还是父皇? 不由得悲上心头,自己一个无权无势,落魄王爷,何德何能让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对付自己。 “这不正是你们意料之中吗?”没由来的一句回答,更让宋宁摸不着头脑。 脑中浮现起男子那晚的行为,怒发全身,摸向怀中的匕首狠狠刺去。 傅淮承似乎早有预料,伸手一接,牢牢将柔若无骨的玉腕攥在手心。 见手上被束缚,宋宁抬脚便踢了上去,脚下用力,手上的束缚猛然解开。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杏眸怒瞪:“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傅淮承一个愣神,梦里无数次出现的话语再次响在耳边,只是,心境大不相同。 眼前的男子身量高大,自己才刚刚到他的肩膀,宽肩窄腰,足足比自己大了一半的体型,想着他刚才轻而易举便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顾不得许多,无限的恼怒主导着她的神经,一个健步冲上前,未等匕首刺到,傅淮承脚下一退,眼疾手快地抓住宋宁的手臂,猛地回转,轻轻松松便将她反手按着桌上。 “小姐……”竹苓听着屋内嘭嘭作响的声音,满脸惊慌担忧,刚要出声喊道,被一旁的喜娘拉住。 喜娘渐露笑意:“下去吧,主子的事,做奴婢的要知道尊卑。” 竹苓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喜娘退下。 看着门外的人影离去,傅淮承附身趴下。 感受到男性气息渐渐贴向后背,宋宁手上用力,却如何也挣扎不了,不知是羞耻还是愤怒,脸上瞬时殷红了半边。 耳边吹来挠人的呼气,略带玩味的低沉声响起:“本王很是怀念那晚的销魂滋味。” 第30章 神经王爷 “无耻!放开!”听着耳边戏虐的低语,宋宁又羞又愤。 “放开?听闻你早已倾慕本王,为何又如此欲擒故纵,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倒不如让本王遂了你的愿。”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纤纤腰肢往下滑去,一股清丽的幽香直冲鼻息,回忆起那晚身下的温存,腹部一热。 “别给我惹事!” 手上一顿,压制住体内莫名的躁动,傅淮承起身,冷冷丢下一句。 解开束缚的宋宁,只手撑在圆桌边,喘着粗气,如墨发丝细细缠绕在脸颊,精致整齐的红裙不知何时扯开了一个口子,隐隐约约露出胸口的瓷白肌肤,圆润起伏,神秘诱人。 “难怪安辰王府臭名远扬,原来是有你这么一位禽兽王爷。” “你在找死。”傅淮承猛地冲上前,速度极快。 宋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狠狠掐住脖子,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少,面目狰红,却依旧死死盯着他。 挣扎着手上一挥,匕首猝地扎进傅淮承的手臂,瞬时,滴滴血印落在胸前,诡魅惑人。 傅淮承避开面前染上殷红的魅惑,手臂上血液泊泊流出,眉眼都未眨一下,只是缓缓松开了手,眼底是深不见底的九天寒渊。 “还想杀了我?” 冷冽的一句飘向耳边,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宋宁茫然地滑坐在地上。她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正面硬刚,她毫无还手之力。 竟然说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真是恶人先告状,终使他身中幻毒,那也是他有错在先,不可原谅。 圣上到底意欲为何,生母被关,生父不爱,无权无势,却把正当风头的御安府嫡女赐婚给他,难道仅仅是为了打压御安府吗? 朝堂之事,她无心去想,眼下的问题,这个安辰王是否会为难她,她该如何继续调查产娘一事,她总觉得当年阿娘生产一事必有蹊跷。 心事重重,一夜无眠。 翌日。 宋宁一大早便被竹苓喊了起来,说是进宫面圣请安。 “小姐,不,王妃,王爷昨夜……”察觉不对的竹苓连忙改口,想了想昨夜的动静,还是忍不住关心道。 “不用理会,他也并非情愿,互不打扰罢了。” “这……”传言王爷有隐疾,生性冷虐,容貌怖人,昨夜一见,竹苓只觉得这世上再无这般好看的男子,气质绝尘。 看来传言也并非属实,只是若是得不到王爷的宠爱,怕在这安辰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好了,走吧。” 进宫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口,傅淮承今日一袭灰蓝色广袖锦袍,墨发高束,冠以银色玉带,腰间黑白镶玉带銙。整个人如同谪仙,脱尘不染。 单影见宋宁前来,道了声王妃。傅淮承并未回头,大步流星跨上马车。 这个单影还算正常,比他主子顺眼多了。 宋宁想着,轻身踏上矮凳,进入车内。 车内清雅素净,泛着一股淡淡的木质体香,是他身上的气息。 傅淮承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目光斜视窗外,只当她不存在。昨夜的事似乎没发生一般,锦袖下稍稍伏起,不细看发现不了异常,应该是包扎的伤口。 马车起伏行驶在街角,暑天临近尾声,却还是燥热逼人。 全程,二人一言不发。 临了,傅淮承起身下马,淡淡抛下一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用不着本王教你。” “知道用不着就应该闭嘴。” 呛人的话脱口而出,傅淮承眼中冰如寒霜,指骨捏出了响声,下一秒就能生生瞪死她。 宋宁不予理会,一记白眼回了过去,略过他便跟着带路公公。 “安辰王妃一路可还好?待会儿面圣之后,奴才再领您去拜见淑妃娘娘。”带路公公细声高音地低头谄笑道。 “多谢公公。” 早在御安府时,教导姑姑就和她说的清楚,安辰王生母被关,从小便被圣上送去敌国做了人质,一去十余年。回来后,便由淑妃抚育,淑妃虽不受宠,待他也算温和。 当今圣上共四位皇子,两位公主早已成婚。大皇子乃皇后所生,只是早年夭折,自此皇后再无生育,二皇子生母前些年突发恶疾,久治不愈撒手人寰。皇后慈善,收了二皇子,而后册封太子。 三皇子便是安辰王,生母听说是败国公主,圣上从前宠爱至极,后来这位败国公主生下孩子,几年后竟被指责欲想复国,满朝文武皆上书赐死,最后,圣上也只是将她关了禁闭,一关就是十几年,不许任何人探见。 四皇子虽然至今尚未册封为王,生母是当朝最受宠爱的贞贵妃,一直以来和皇后明争暗斗。 …… 拜了圣上见了淑妃,宋宁全程面带微笑,恭敬淑礼,圣上果然如传闻中,并不待见傅淮承,左右两句吩咐,傅淮承便匆匆带着自己退下。 至于淑妃,左右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问候,待走出后宫,宋宁静静地跟在傅淮承身后,离了十步远的距离。 黄墙红瓦,一缕斜阳洒下,轻拂在二人身上。 日光打在傅淮承的身上,流光浮金,仙气缥缈,似乎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不说话的时候,他确实长得悦目。 “淮哥哥!” 一声清脆银铃般的少女声飘来,宋宁望去,一袭绯色浮云流袖长裙的女子小跑而来,身后紧紧跟着两名女婢。 女子容色艳丽,巧笑嫣然。 “昨日婚宴,我身体不适未曾赴宴,淮哥哥可不要生气。”陆玖鸢满脸娇羞,笑颜如花,眼中流光璨璨,余光看向宋宁,震惊之余带着些许妒恨。 感受到莫名的敌意,宋宁心中一阵唏嘘,这姑娘该不会喜欢这个神经王爷吧? “陆小姐不必客气,陆尚书已派人来礼。” “淮哥哥这是为何进宫?” “面圣请安。” 宋宁仿若透明人,静静地站在一旁,侧目瞥见傅淮承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淮哥哥今日有空吗,待我拜了姨娘,我们一同去裕华楼,好让我为昨日的缺席赔罪。” “本王还有事,陆小姐无需挂在心上。” 眼见傅淮承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宋宁只好紧随其后,这偌大的宫殿,跟丢了就麻烦了。 留下陆玖鸢一人在风中踌躇,听闻圣上为傅淮承赐婚,起初她不愿相信,缠着父亲去向圣上说情,奈何父亲坚决不同意她与傅淮承的婚事。 她不在意权势富贵,只想求得一心人,当年傅淮承江上游玩,她仅仅匆匆一瞥,那一幕清冷脱尘的身姿,深深印在脑海中,从此芳心暗许,眼里再无他人。 今日她特意借着拜见姨娘的由头,料定傅淮承定会前去后宫请安,便早早在这必经出口等候,一睹传闻中御安府嫡女的芳容,回想起那抹清丽绝色的长相,心中说不出的嫉妒滋味,自己堂堂尚书府嫡女,上京名声远扬的才女,哪里比不上她? 看着自家小姐惆怅模样,女婢流婧于心不忍,片刻,低声道:“小姐如此痴心,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第31章 今日回门要温柔 夜幕。 单影脚步急促,匆匆进了书房。 “主子,查清楚了,王妃并非御安府嫡女,而是御安府侧室所生,大婚前几天才被收继到正室房中,名唤宋宁。” “听探子说,五年前王妃和其生母被赶出御安府,流浪民间,近几月才重回府内。” “下去吧。” 果然,传闻御安府嫡女淑门闺秀,断不会如此行径,出手果断,毫无畏惧,御安府竟如此大费周章,说服圣上,若是圣上借自己打压风头正茂的御安府,却又为何同意将嫡女换成庶女,即使婚前几日被招到正室房中,也改变不了庶出的事实。 这落魄王府竟还值得他们如此费心,想来真是可笑至极,自己从头到尾不过是圣上控制朝野的棋子罢了,一如当年质子。 傅淮承伏案而坐,玄色衣衫随意落在榻上,眉眼如峰,往事袭上心头,神情落寞。 忽然平缓而起,走进暗室,错综交杂的灵木褐柜横纵一壁,小心翼翼拉打开一侧柜门,里面赫然躺着一块流金镌花锦盒,将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条断了线的珠链。 烛光摇曳,盒中珠链闪着灵动着微弱的流光,脑海中回想起那抹清丽身影,她的眼中总是带着一股不惧世间的坚毅,几次欲想穿过那双杏眸,窥探出一丝破绽。 却始终被那陌离的眼神隔之千里,无告而终。 入夜倾盆大雨挥洒人间,直至晨光微露,才渐渐停止,屋檐下滴答滴答,落水声如同轻乐。 今日是大婚第三日回门,宋宁一早便踏上去往御安府的马车,她知道傅淮承不会去。 “小姐,我们不需要通知王爷吗?”竹苓看起来一脸失落。 “他若是想去,昨日便会派人告知。” “旁人会说我家小姐并不受王爷喜爱。” 本该唤她王妃,宋宁觉得实在是别扭,于是让竹苓私下还是称自己小姐,安辰王名声向来不好,若是要他喜爱,旁人估计会连她一起骂。 有一说一,在安辰王府确实比御安府要为自由,傅淮承说过他们互不干扰,自从宫内请安回来便再没见过傅淮承,虽说今日才第三日,她和竹苓独居一院,其余女婢皆在外院,从不进内院。 见宋宁一脸无所谓,竹苓急得心肝乱挠:“小姐……” “到了。” 马车一停,宋宁连忙起身下马,为的就是躲避竹苓的啰嗦叮嘱。 御安府门前,只有祖母由女婢搀扶撑着驻杖翘首以盼地望向四周,她知道,祖母是在等她回家。 “祖母!” 甜甜一声,宋宁小步慢跑到老夫人面前。 “回来了,祖母等了你好久。”老夫人依旧一脸慈爱,拂了拂宋宁的发鬓,侧身看向车内,脸上欲意明显。 “祖母,王爷今日繁忙,并没有时间和宁儿一起回来。” “唉,宁儿回来就好,快进来。”老夫人眼里止不住的失落,她早知如此,却还是对宋宁感到愧疚,久久不能释怀。 “宁儿妹妹回来了。” 一听这个声音,宋宁忍不住心里白眼直翻。 “哎呀,怎么安辰王没有跟妹妹一起啊?”宋嘉瞟见身后并无他人,佯装惊讶,大声喊道。 又来这死出。 宋宁不想理会,今日回府,一来看望祖母,二来拿回当初在芳华身上找到的右相府印牌。 然而宋嘉却像抓着尾巴一样,喋喋不休,巧言笑道:“宁儿妹妹可是没有伺候好安辰王,听说那安辰王面相憎怖,妹妹如此国色,按理说应该十分喜爱,没想到竟然都打动不了安辰王,难不成妹妹新婚之夜,另有异常?” “堂堂将军府小姐,如此口吐污秽,成何体统!” 老夫人直瞪过去,明显不悦,宋嘉见状赶忙撇撇嘴,目光不屑,径直走向正厅。 异常?宋宁心中一惑,回想起婚前一晚的两位女婢姑姑伺候她沐浴时,言行怪异。 原来如此。 “宁儿啊,别放在心上,苦了你了。”宋嘉的一番言语像跟尖刺狠狠扎在老夫人的心上,原本就觉得愧对宋宁,从前是,如今更是,打小就格外喜爱这个孙女,像她阿娘一般,温和善良。 “祖母放心,宁儿过得很好。” 刚晴的天又飘起雨雾,丝雾缥缈,一片茫然。 宋威早已在正厅摆好宴席,见宋宁一人,心中了然,五内缠杂。 “父亲,王爷今日繁忙……” “坐下吧,这些膳食都是你爱吃的。”对于宋宁,他是愧疚的,只是再多言语也无法道出。 刚准备好的说辞,还未说完便被宋威打断,正和她意。 “宁儿一切都还好吧?” 谢佩婉今日出奇的温婉贤淑,像母亲般体贴道。 “一切都好。” 许是方才祖母的一声呵斥,宋嘉席间一言未发,只是时不时轻蔑地笑着。 退席后,重新回到待了几月的栖云苑,一如既往,并无任何变化,听女婢说,宋威每日让人打扫,并吩咐不能碰任何东西,必须保持原样。 呵,这是做给她看吗?真是心酸又可笑。 若说从一开始拒绝阿娘入祠堂,她只是对宋威这个父亲不再抱有希望罢了。 如今,他为了宋嘉,为了御安府,生生将自己推出去时,她此生便和这所谓的父亲再无任何瓜葛。 …… “祖母,回去吧,宁儿定会常常回来的。” 细雨飘洒的街巷,望着御安府门前站的一众,只有祖母对她是实实在在的好。 “母亲,幸好不是我嫁过去,她竟一人回门,连带着我们御安府也跟着丢脸。” “只可惜,没见到传闻中面目可怖的安辰王。” 宋嘉再无前日的矫揉造作,完全恢复到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谢佩婉回头,得意的目光一瞥,轻轻示意她小声。 “雨天暗,宁儿早些回去吧。”宋威抬手吩咐了小厮,从头到尾,宋宁都未正眼看过他,这辈子终是他对不起她们娘俩。 “吁!” 正当宋宁踏上马车,一阵马蹄声传来。 翩翩公子,鲜衣怒马。 正是傅淮承! 一袭远山紫竹纹长袍,清雅至极,银色发带随风扬起,眉眼疏朗,临立风中。 下马而来,周围的缥缈雨雾似乎为他而生,混为一体,衣袂飘然,仿若天人。 众人呆住! 第32章 真是个缺心眼 宋嘉望着眼前的绝尘身影,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谢佩婉,却发现不止她一人震惊,传闻中,安辰王面目可憎,三寸之柳,怎么会是如此风华绝代。 “宋将军,本王有事来迟,还望见谅!”清冷有礼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 “安辰王有礼了,快,备席!” 见傅淮承并非传闻中的外貌,宋威心中的愧欠稍有缓解,紧绷的神经瞬时放松下来。 “不劳宋将军,本王还有事。” 说罢,翻身上马,不留一丝余地。 宋宁抬头看见祖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莫名的欣喜。 不知傅淮承今日抽了什么风,竟会雨天赶来。 “御安府真是庙大佛重,竟使得如此偷梁换柱之事。” 没由来的冷眼落下一句,宋威几刻反应过来,满腹恼怒,也只得全部压抑在心中。 望着离去的二人,宋嘉恨的后槽牙都要咬碎:“母亲也从未见过安辰王吗?” “往日宴席上,似乎并无见到。” 谢佩婉皱着眉,而时,略带不屑道:“我们嘉儿如此貌美,何愁找不到这样的男儿,如今乱世,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是,权势。” “母亲说的是,只是便宜了那宋宁,可真是使得一手的好手段,竟然没被发现。” 雨雾渐大,傅淮承早已先行策马回府。 “王爷今日并非来迟,确实有事!” 宋宁掀开琉纱帷裳,看着单影骑马跟在马车旁,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清逸秀气,倒也是个俊俏的。 “知道了。” 话音刚落,单影道了声告退,一溜烟消失在雨雾中。 “小姐,王爷这种态度就罢了,连他的侍卫都这般。” 竹苓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为自己小姐道不平。 宋宁并无放在心上,如此正和她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不着担心被他人盯着。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边,许是下雨的缘故,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路过熟悉的暗巷,是那间红坊。这里向来很少有人路过,出了人命后,更是如此,连带着红坊也关了门。 或许,里面可以找些线索,王府内的女婢妇仆还未摸清,她还不敢随意询问。 “停下。” “你在此等我,我去买个东西。”宋宁掀开车幔对着御马小厮道。 小厮慌忙停下,低头为难:“王爷有令,不许王妃在外单独行动。” 刚刚还想着王府自由呢,宋宁一阵恼怒,这日子真没法过! “我就去买点东西,速速就回!”说完还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衣阁。 小厮看着渐怒的宋宁,五官为难地拧在一起:“请王妃不要为难奴才了,要不让奴才陪着王妃一起去。”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 “女儿家的东西,你方便进去吗?” “这……”小厮脸上拧得都能夹死只苍蝇,随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看竹苓。 “她不知道我要买什么,我去就回。”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小厮转头看了看几步远的衣阁,内心做了十足的挣扎,良久:“那王妃可要快一点,这附近不太平,奴才就在外面等着,有事吩咐一声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竹苓你在这里等我。” “小姐!” 未等竹苓反应过来,宋宁撑着油纸伞一头扎进衣阁。 一进门便看见店家脸上挂着愁容,近日暗巷红坊一连出了三条人命,官府至今未查清,平日里生意就稀少,在加上此事,可谓是一落千丈。 “这位贵人,需要……” 看着来人不似寻常人家打扮,非富即贵,衣阁店家瞬间来了精神,眉眼带笑,只是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自己看看。” 贵人家的主儿向来脾气古怪,店家闻言也只好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宋宁走走停停环视一圈,店内挂满了绚丽华贵的各式华衣锦服,玲珑绸缎。 “我有些口渴,劳烦店家可否倒杯茶?”宋宁放眼望着后堂上的窗户,温婉一笑。 “自然,自然,贵人请稍等片刻。”有钱的主儿,可得是有求必应! …… “怎么这么久还未回来?”竹苓看见只有几步远的衣阁,疑惑道。 别说竹苓疑惑,御马的小厮已经慌得额间出汗,混着丝丝雨水划过脸庞。 “进去看看!” “刚刚是有位主儿,只是我倒杯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店家一脸茫然地回答着,刚沏好了茶,一出来便发现空无一人,想着应该是离开了。 小厮已然心慌,他是眼睁睁守着这扇门,连一只苍蝇都未飞出去过,稳住不安的心,转头对着竹苓道:“你回车上等我,我去找。” 竹苓哪里放心的下,小厮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穿入了雨雾中。 雾雨朦胧下的红坊更显诡异渗人,一道手腕粗的铁链紧紧拴着大门,透过门缝,里院内空无一物,看来是被搬空了,连院中交错冗杂的满天红绸也被扯下,只留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架横在空中。 宋宁刚想踏上院墙,身后却传来异响,一回头,逼仄泥泞的暗巷里,江少晏正撑着黄纸伞,神情挑衅地嬉笑着。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宋宁无心理会,江少晏是左相公子,朝堂之上怕是官官相连,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目的。 “宋小姐在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江少晏看着面前清丽绝美的人儿,眼中的邪念直勾勾地散了出来,回想起上次踢胯之辱,更是多了几分怒色。 江少晏的无耻面容确实让她可恨,但她现下并不想过多纠缠,冷冷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宋小姐,看看这是谁?” 宋宁闻声回头,只见竹苓被一名小厮从暗巷带了出来,双手缚在身后,嘴也被小厮用手堵了起来,只留得一双噙满泪珠的无助杏眸。 “竹苓!” 宋宁心中一慌,若是她只身一人,凭江少晏的三脚猫功夫,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如今竹苓在他们手中,她只能静观其变。 “你想做什么?” “乖乖让我的手下绑了你,我就放了你这女婢。” “区区女婢,你以为我会在意吗?你做梦!” 第33章 出门应该看黄历 “是吗?”江少晏扯着人模狗样的一副俊脸嬉笑着,扭头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心领神会,猥琐地笑了笑。 扑哧一声! 小厮将竹苓的衣衫撕开了一个领口,露出白皙柔软的香肩。 “你敢!”宋宁此生最痛恨这种无耻下流之徒,看着竹苓被惊吓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手刃了这些畜生。 江少晏却不紧不慢地撑着油纸伞,眼神慵懒挑衅:“继续。” 这次是下摆裙,直横地撕开一条,露出纤细的玉腿。 竹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被捂着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哭声,不住地摇头,眼泪流水般往下流。 “看来宋小姐确实不在意啊!这个女婢赏给你们了!”江少晏看着宋宁依旧无动于衷,一副可惜了的模样对着身后小厮们说道。 眼瞅着小厮们一副猥琐的笑脸,欲将双腿已吓软的竹苓拉到巷内,宋宁大声喝道:“我答应你,放了她。” “这才对嘛,为什么非要我这样呢?” 话落,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拿出手上的麻绳,结结实实地将宋宁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江少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会放了你的女婢,只不过你得跟我走一趟,届时,我自然会放了她。” 宋宁刚想发作,奈何双手牢牢被捆住,看着竹苓还在他们手上,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远处天边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近处的雨雾也转而磅礴大雨。 “小姐,都怪我,我应该听那小厮的话,乖乖在车里等着,可是,我实在是太担心小姐了。” 竹苓想要捂着扯破的衣衫,双手却被反绑在后,眼角晶莹的泪珠还未干,语气满是内疚。 “这不怪你,别担心。” 宋宁心疼地看着她,目光瞟见竹苓扭捏着,想遮却怎么也遮不住的玉腿,怒气直冲心头,她定要砍了这些人的手,剜了他们的眼! 一个颠簸,马车车轮深陷泥泞,透过车幔,宋宁发现她们已经远离京内,沿途路径越发偏僻荒芜。 “小姐,你为何要救我,我一个奴婢如何抵得上小姐的千金之躯。” 竹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的不善,看着越来越远的路,低着头任由泪水打湿原就残败的衣衫。 “竹苓,我只有你。” “小姐……” 一句只有你,竹苓猛地怔住,如同寒尽春来,原本因害怕浮起的心,扑通一声,落在了心底,丝丝暖意顺着细风吹进身体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看着竹苓泪眼朦胧,脸上溢满感动,宋宁观察着车外,轻咳一声:“先别感动,现下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逃脱。” 竹苓反应过来,捣蒜般连连点头。 一路上并无异常,几次马车陷入泥泞,小厮也很快拉了出来,宋宁紧张地观望着全程,却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马车稳稳地停在一处荒庙内! 又是荒庙! 只不过此次的荒庙略显大气,从外看只是稍有些破败,倒也算是完整。 “将那个女婢关在一侧,不准碰她!”江少晏对着几名小厮吩咐道,转头对着宋宁呲着大牙笑道:“我说到做到!自然不会骗你。” “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你可知我们小姐什么身份!”眼见要被拉进侧房,竹苓一反刚才的胆怯,破口大骂道。 江少晏闻言,微微一顿,随即笑得更加猖獗:“御安府嫡女?还是安辰王妃?” “御安府为了护着嫡女,将你嫁给了安辰王这个落魄王爷,你还指望御安府能救你家小姐?还是指望那懦弱王爷?” 看来江少晏为了报那日之仇,竟如此费心调查她! “还不带下去!” 一声喝道,竹苓被几名小厮轻轻松松拉进侧房,隔着门只听见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姐,不多时,便没了音。 “你答应我的。”宋宁听着毫无动静的侧房,眼中寒冰厉人。 “自然,你且放心。” 江少晏露出一双欲色的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宋宁,方才小厮已将她身上所有的利刃收起,包括头上的珠钗。确实与其他高门小姐不同,出手狠毒,速度极快。 将宋宁一把推入正庙,江少晏满脸猥琐地关上了门,并吩咐小厮不许随意进来。 “别怕,我不记仇,那日你伤我命脉,少爷我可是找了大夫治了许久,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想让你替我试试治疗的如何?”看着坐在地上的宋宁,江少晏一脸势在必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就是江少晏此时的作派。 “你堂堂左相府公子,为何如此行径,我如今已是安辰王妃,不怕圣上谴罪吗?” “怕?安辰王那个窝囊废,听说他不早已是正经男儿,怕是新婚之夜冷落了你吧,来,让哥哥好好安慰你。” 看着宋宁浑身娇俏魅人,打湿的衣衫衬得曲线凹凸有致,若隐若现,更加挠人心头,江少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双手连忙猴急地褪下外衫。 待褪到里衣时,一头扎向宋宁。 感受着怀中的美人柔美软娇,一双明眸晶莹泣露,微微下阖,媚眼如丝。 江少晏见状,顿时血脉喷张,低头便吻了下去,只是,还未碰到,脖间便传来冷冰冰的异物感。 “你……”江少晏被抵住下颚,随着宋宁的起身缓缓站起,面露惑色,余光一瞥,横在脖间的竟然是半片碎瓷碗! 真是大意!竟没想到这荒庙竟有这东西,撇头看见俸台上几只同样的碎碗,瞬间了然于心,定是自己方才转身关门时,宋宁从俸台上拿到手。 感慨宋宁速度之快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深深懊恼!为何自己因不愿吃苦而不用功学习武艺! “宋小姐有话好说!”已经见识过一次宋宁是如何短时间内反杀他的几名小厮,江少晏不由得心慌,丝毫不敢乱动。 “按我说的做,等出去了,这件事我可以当作未发生!” 才怪! “好好好,你说你说。” 江少晏再无方才的嚣张,低头瞥见宋宁因割绳而伤到的手腕,正在往外溢血,心中不禁再次感慨自己今日出门为何不看黄历,为何要得罪这个女子! 第34章 真是造孽 “来人!”江少晏隔着门喊道。 片刻,小厮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少爷,有何吩咐。” “先别进来,他们两个呢?” “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江少晏顿了顿,额头虚汗淋漓,等待着宋宁的回应。 “让他们去镇上给你买东西,三个人一起。” 拂在耳边的声音极小,却是杀气凌厉。 “买什么?”闻言,江少晏一脸不知所云。 感受着脖间压力近了几分,丝丝凉凉,些许微痛,江少晏一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你,你们三个去镇上买些女子的衣裙,再去把这辆马车换辆大的。 “少爷,我们三个都走了,这女婢……” 小厮还在絮叨,江少晏感受着脖间痛感越发强烈,已然到达崩溃阶段。 “废话什么!绑着还能跑了不成!快去!” 近乎抓狂的怒喊声透过门扉传出,小厮虽有疑惑,然而少爷一向脾气暴躁多变,只得乖乖照做。 宋宁通过门缝看去,见三位小厮离去,这才放心推开门,脚步一转,走进关押竹苓所在的侧房。 竹苓嘴上堵着厚实的布块,难怪听不到动静,双手被牢牢捆在身后,见到有人前来,惊慌失色,下意识地往后退,待看到是自己小姐,紧绷的神经这才缓了过来。 “呜呜呜。”看到江少晏像霜打的茄子般被宋宁挟持着,竹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嘴上被堵着,只能呜呜叫。 宋宁见到竹苓并无大碍,一个手刀砍下,江少晏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她慌忙解开竹苓的束缚,急声道:“我们快走,江少晏此次带的小厮不像普通家丁,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我不一定能打过。” “小姐,你是怎么逃脱的?” “回去再说。” 见竹苓衣衫不整,又扯下了江少晏的外袍,披在竹苓身上,低头瞥见地上的身形丝纹不动,气上心头,狠狠一脚踹向了他的裆部。 “回去慢慢治吧!” 竹苓瞬时瞪大双眼,惊讶中带些窃喜,她家小姐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新雨后的山林水洗般的明澈,氤氲着沁人心脾的清爽气息。 “小姐,这是在哪啊?” 宋宁观望着周遭,到处都是荒野密林,抬头望向林子上方的天空,一片昏暝。 “这里!” 只见泥泞地上隐隐覆盖的马车印,翻出来的泥印还很新,这荒郊野岭的,应该只有江少晏那一辆马车行过。 疾风吹过,身后树林密叶哗哗作响,声如兽鸣,形如鬼魅,仿佛瞬间便能将人吞噬殆尽。 拉着竹苓跑了许久,终于见到正路,正当竹苓欣喜终于找对路了,忽地从路边草丛窜出两条人影。 黑布蒙面,来势汹汹,身形矫健,动作迅敏,看来不是好对付的角儿。 宋宁摸向腰间,糟糕!匕首被江少晏那会没收了! 庆幸自己今日带的不是师父所授的那把,回神一想,她赤手空拳,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先走,回去叫人!” 宋宁低声道,手上却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小姐……”刚刚摆脱狼窝,现下又进虎穴,竹苓紧张地抓着宋宁的衣角。 “快走!你在这影响我!” 竹苓一愣,转而反应过来,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开了。 “一个都别想跑!”蒙面人低吼一声,眼神示意身旁的同伙去追竹苓,很显然,他低估了宋宁。 宋宁抬脚挽起地上的石块,脚上使力,石块重重地极速飞向蒙面人,毫无防备地全力一击,蒙面人猛地踉跄倒地,另一名蒙面人目露惊色,应是没想到看着娇弱不堪的宋宁,居然有如此内力。 这个功夫,竹苓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见蒙面人原地未动,宋宁心生困惑,没想到竟从林中又出来几位蒙面人。 结果可想而知。 宋宁再次被五花大绑,看着绳结绑的样式竟是死结,看来这伙人确实非同一般! 刚想开口,嘴上被布团牢牢塞住,视线一黑,双眼被蒙上了黑布,任由这伙人将自己扔上车内,感受着帕子拂上面部,心中一惊,竟是迷药,强忍着呼吸,奈何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袭来…… 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喧哗,等待她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自己已然身处平地,因蒙着双眼,她暂时分不清所在何地,只知道她被人从马车带下。 “做的很好,这是赏你们的。” 像是隔了扇门的女声传来,看来自己应该在一处房间,等等!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确实是她!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很好,这次宋宁彻底听明白了,这人正是娇滴滴喊着淮哥哥的尚书房小姐,陆玖鸢。 那日听竹苓打探回来说,这陆玖鸢心仪傅淮承多年,想起那日陆玖鸢看向自己的眼神,该不会要拿她使刀子吧! 心中一阵无奈,这个该死的傅淮承,做的什么情孽! 她真的很想和这位大小姐说,她根本就不想与他成婚,她完全可以将他拱手相让! 只是,嘴上被堵,自己呜呜半天,也未有一人搭理她,这些人确实比江少晏的手下专业,难不成是陆玖鸢特意花钱聘请的? “小姐放心,这种事情我们经验丰富,断不会出一点差池。” “行了,我可不想明天还能在上京看到她。”陆玖鸢语气焦躁,斩钉截铁道,她花了重金请来这些人,如此孤掷一注,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未等宋宁理清楚,帕子拂上面部,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身上一软,便再无意识。 …… 再次醒来,颠簸的感觉震的她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胃里一酸,差点吐出来。嘴上的布块不知何时颠了一角,舌尖轻轻用力,便把它抵了出来,长时间的张嘴,双腮早已发酸。 “谁?”察觉到车内异常,似乎还有他人,一个颠簸,那人重重地摔在自己身旁,浓烈的胭脂香味扑鼻而来,只听得见身边传来口嘴被堵发出的呜呜声,看来是和自己一样被绑的女子,想来这些人应该是人牙子。 宋宁正想着会被卖到哪里时,一道明光闪过,眼上的黑布被人揭开。 待她睁眼,眼前的场景着实吓了她一跳,更为让她震惊的是,身旁一同被绑的女子! 第35章 又见风波 此情此景,宋宁不知应作何想法,看着身旁一袭烟粉色长裙,头上珠钗夺目,被取下黑布的双目隐隐发红,许是刚刚哭过,白皙娇软的小脸吓得惨白。 若是旁人这样,宋宁定会稍有些心生怜悯,但对于她,完全是自找的! 没错,她身旁一起被绑的正是陆玖鸢! “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别堵嘴了,恶心得想吐。”宋宁看着蒙面人欲想重新将掉落的布块塞回她的嘴里,慌忙说道,说完还不忘佯装反胃的样子。 “若是出了一点声,我会立刻杀了你。” 蒙面人看着宋宁清丽的俏脸上,面色苍白,害怕她真的出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宋宁紧紧闭着嘴巴,点点头。 如今她身上被缚,迷药的后劲还未散去,虽说眼前只有两名蒙面人,但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反杀他们。 她们俩就这样被这些蒙面人推搡着前行,这里高墙环绕,棕墙褐瓦,建筑宏伟,到有些皇宫的影子,只是整体看起来有些破败,像是很久未有人住过。 看来这里应该离上京有些距离。 穿过一侧暗门,眼前瞬时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宋宁本能地停在原地,却被蒙面人强行抗在肩上。七弯八拐,这蒙面人竟如此熟悉这里,像是在黑暗中有双夜视眼,畅行无阻。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身边的陆玖鸢,竟听不到一丝动静。 蒙面人走得很轻,像是不落地般,几乎没有脚步声。 耳边传来异响,吱吱呀呀,尖锐刺耳,几刻,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漆黑的四周,静谧的只有她的心跳声。 估摸着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宋宁趴在蒙面人的肩上,低头朦朦胧胧看见前方出现隐隐亮光,越走越近,点点亮光逐渐变大。 蒙面人突然手中点了只火折子,猛地向后扔去,哗啦啦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群长相怪异的黑鸟成群结队地穿向火折子。 这个间隙,蒙面人脚下生风,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从暗道跑了出来。 这蒙面人威胁自己不许出声,自己脚步又是极其轻稳,临了又点火引开那些怪鸟,如此惧怕这些怪鸟,想必定不是普通鸟类。 用这些怪鸟做下阻拦,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出了暗道,走了两步又拐入一条窄巷,宋宁将这些路线暗自记在心中,窄巷尽头竟是阶梯,蜿蜒往下,幽暝诡异。 与其说这里是个故居,倒不如说更像是地下墓地,周遭晦暗潮湿,内墙上布满泥泞青苔,隐隐透着股腐烂晦涩的气息。 宋宁此刻甚至怀疑这些人不会是拿她活人祭祀吧! 终于出了这墓地般的压抑环境,眼前瞬间一片袅袅暧光,魅惑朦胧,这里竟是四合院的布局,头不见天,分不清是陆上还是地下。 蒙面人推开其中一扇房,腰部一弯将宋宁撂下便转身离开。 一回头,正对上陆玖鸢那幽怨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说你想不开,为何还要连累我?”宋宁白眼一翻,若是情况允许,她真的想直接一刀捅了她。 陆玖鸢并未回她,这时一位身着玫色抹胸长裙,面戴薄纱的美貌女子缓缓走了进来,额中画着花印,脸上姣好的妆容,妖媚无比,伸出一双玉手,细白娇嫩,染着玫色蔻丹,轻轻拿开陆玖鸢嘴上的布块。 待嘴上束缚一解开,陆玖鸢蹭地站起来,对着女子斥喝道:“我是尚书房的千金,你们竟敢绑架我!” “进了这里,从前的身份便忘了吧,也能少吃点苦头。” 女子掠过陆玖鸢,捏着宋宁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她如同泣露般清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这次很不错。” 宋宁惊慌地低下头,脸上满是胆怯,娇滴滴的一双明眸蕴满泪珠,我见犹怜。 “妹妹,别怕,只要你乖乖听姐姐的话,姐姐保证不会伤害你。”看着乖巧柔弱的宋宁,自称姐姐的女子娇媚地哄道。 一转头对上陆玖鸢宁死不屈的眼神,心中一阵叹息:“这位妹妹,听姐姐的,少吃苦头。” “呸!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等我父亲来了,定要拆平你这破地方!” 陆玖鸢一记吐沫吐向了女子,女子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抬手一巴掌便打了上去,出手之重,陆玖鸢狠狠摔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拉下去,让她涨涨见识!”女子一声令下,门外出现几名蒙面小厮。 看着小厮将陷入崩溃的陆玖鸢带了下去,隔着门依稀还能听见陆玖鸢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貌美女子低身俯下,笑眼盈盈。 “我会听话,姐姐能否给我解了束缚?”宋宁抬起无辜的双眼,低声乞求道。 “你倒是个听话的,旁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无非是大哭大闹。” “只要能荣华富贵地活下去,在哪都一样。” 这话引起了女子的兴趣,神色玩味。 “倒是新鲜事,我可听说你是安辰王妃?” 宋宁佯装大吃一惊,巧笑出声:“姐姐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安辰王的小妾室,怎可与王妃相比较。” 见女子一脸疑虑,宋宁低头,泪水雨滴似的哗哗下流。 “原本王爷待我也算不错,自从前两日娶了王妃,王妃生性善妒,我这日子过得……”说罢,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轻声抽搐起来。 “今日出门,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陆小姐……” 看着宋宁声泪俱下,哽咽得说不出话,女子一怔,心中感慨,与旁的官家小姐不同,倒也是个可怜人。 “行了,这房内并无出口,谅你也是个乖巧的。” 女子蹲下,一股糜香扑面而来。 “这里是暗坊,凡是进来的,出去的只有死人,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这里都是官家小姐夫人。” 女子眼中的暗淡转瞬即逝,却被宋宁牢牢抓住,或许她曾经也是某位官家的小姐。 看着宋宁一脸困惑,女子轻笑一声:“以后大家都是姐妹,我们都是为高官服务的,断不会像寻常勾栏那般。” 第36章 生死有命,赌一次 她知道这些人牙子无疑要把她卖到勾栏花苑里,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堂而皇之地绑架官员女子,竟还将这些女子引荐给官员。 在朝官员往往官官相护,再不济也难免会有纰漏,断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难不成这女子所指的官员并不是南临国的? 早在御安府的时候,她就偶然听见女婢讨论上京有几名官家小姐失踪,只是她并没有在意,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的作为。 “以后唤我盛姐姐即可。” 盛棠淡淡丢下一句转身离去,艳色身影消失在门口,门外小厮立刻将门牢牢锁住。 看来想要逃出去,确实得费一番功夫! 天暮沉沉,白日里的雨雾未散,染上黑夜的帷幕,幽深诡幻。 “王爷,王妃自从昨日,到现在还未回来。”单影看着屋外天色渐暗,试探地说道。 傅淮承低头执笔,笔尾凤舞,落纸如云。 一笔停下,顿顿道:“回门一事已过,我与她互不相干。” 眉眼冷厉,似在沉思什么。 “你容我通传再进!”门口侍卫忽地厉声喝道。 傅淮承继续飞舞笔墨:“你去看看。” “是。” 一开门,直入眼帘的便是竹苓早已哭红了眼的双目,衣衫不整,披着不合身形的外袍,院前门口挤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女婢。 “怎么?都忘了府内的规矩?”单影朝着外面怒喝一声,众女婢瞬时如散鸟状。 “奴婢找王爷救命!”竹苓一个疾步趁着缝隙闯了进去。 傅淮承听着动静,正抬头,一阵凄楚的哭喊声传来。 “王爷,请你救救王妃!” …… 宋宁撕开纱裙一角,将头上取下的三根珠钗牢牢地捆固定在手心,感受着身体中的迷药渐渐褪去,头脑越发清醒,体内的内力也在渐渐恢复。 听着屋外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叫喊声,透过门缝,发现屋前站着一位蒙面小厮,看样子应该不是之前那群身手矫健的。 “救命啊!肚子疼!”宋宁大喊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门口小厮听闻,连忙进门查看,望着宋宁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小厮上前,试探道:“你怎么了?” 宋宁猛得抬头,绑在手上的三根珠钗狠狠地扎向小厮的太阳穴,小厮眼疾手快,侧身躲开,反手握住宋宁的手腕。 果然,这里的人绝非寻常。 一个虚晃,宋宁对准裆部,用尽全力踹了过去,小厮满眼诧异,趁这间隙,抬手便将珠钗插进太阳穴,小厮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宋宁望着未染上血迹的外衣,面露满意。 待脱下小厮的外衣,手上用力一拔,珠钗飞起,登时血溅三尺,原本就昏迷的小厮挣扎着抽动几下,彻底死去。 正当宋宁准备换下外衣时,一把长剑冷冷地抵住了脖颈,触感极凉。 “你果然不简单!” 盛棠夹着妩媚的嗓音,委婉而道。 宋宁轻轻一瞥,门外站着四五位小厮,若是他们都如刚才的小厮,或许她还能奋力一击,只是脖颈上的利剑 “盛姐姐,是他想要轻薄于我,我这才……”宋宁一改冷色,眼里蕴着泪花。 “你当我眼瞎,我方才……” 话未说完,宋宁猛得一晃,抬起手上的珠钗快速将利剑推开,身下回转,抓住盛棠的手腕,将她困在身前,利剑横在她的脖下。 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众小厮目瞪口呆,他们抓人向来调查足了身份,往日的官家小姐夫人,哪个不是娇滴滴弱不禁风。 “让我走!” 宋宁低喝一声,然而盛棠却是笑颜妩媚。 “妹妹可要失算了,姐姐向来命薄,死不足惜。” 看来不怕死! 盛棠脸色一变,视死如归的模样,对着小厮大声道:“别管我,给我抓住她!” 众小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是吗?”宋宁并不担心,看着盛棠薄纱下姣好的面容,女人见了都止不住的心动。 珠钗移上盛棠的侧脸,肉眼可见身前女子慌了神:“你,你要做什么!” 看来和红坊的妇人一样,竟把容貌看得比命重要! “让我走!否则……”珠钗抵着薄纱,近在毫厘。 “都别动,我可没有耐心。” 见其中一名小厮似乎想溜走喊人,宋宁厉声一喝,珠钗竟扎进了分毫。 “给我抓住她,不许管我!” 盛棠咬紧牙关,似乎做了艰难的决定。 很好,那就别怪我了! 撕啦一声! 宋宁将盛棠胸前撕开极大的口子,赤色鸢尾肚兜伴着胸前的圆润弹了出来,一片春光,看得众小厮惊呆了双目。 盛棠急红了眼,往日不堪的回首映入眼帘,终使她早已委身各个官员,这辈子,她最在乎,也最不在乎的便是贞洁。 若是让这些小厮见了她的身体,简直比杀了她,毁了她的容貌,还要残忍万分。 “还要继续?” “让,让她走。” 对着出手完全不按常理,毫无章法可言的宋宁,盛棠再无底气,只得先让步。 挟持着盛棠,小心翼翼地走出暗房,目光一扫,大大小小的房间共六个,只有一条窄巷出口。 不用说,门口定是站满了小厮,这些小厮身手不凡,倒有些像暗卫。 自己孤身一人,这里地形错综复杂,怕是很难逃脱,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暗道,生死在此一举,赌一次! 宋宁慢慢走进暗道,用力将盛棠往外一推,纵身跃进暗道。 “别追了,进了这里,绝无生还可能!” 盛棠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这姑娘到底是何来路,区区妾室,竟有如此身手胆识。 想来,她方才说的话,并不是实情。 滴答滴答! 水滴下落声丝丝穿耳,空灵透彻。 宋宁缓缓睁开眼,方才纵身一跃,进入暗道时,竟脚下一空,身体瞬时不受控制跌落下来,没了意识。 头晕目眩的感觉阵阵袭来,未等她缓过来,耳边再次传来吱吱异响,翅膀扑棱声簌簌来袭。 原本就安静非常的四周,这突如其来的刺耳异声更加放大了几倍。 宋宁只觉得浑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第37章 未知的地底生物 一阵聒噪鸣叫声,从头顶越过,宋宁紧紧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黑暗中,双手摸到一堵墙,缓缓扶起身,一股冰冰凉凉的黏腻感从手上传来,霉燥的气味直直扑鼻。 管它什么东西,只要没毒就行! 顺着墙沿试探地前行着,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而时,眼前突然出现点点绿色的星芒,幽暗中更显诡异。 待靠近绿光时,忽地一闪,消失不见,正当宋宁疑惑,绿光再次现身,灵灵闪闪,凑近看时,竟像只眼睛。 没错!它就是眼睛! 绿光猛地一颤,细长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随着身体的起伏上升,黑暗中弥漫着嘶嘶嘶呼吸声,盲猜是条巨蟒!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向来无所畏惧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绝望与无助,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然而这条巨蟒并没有攻击她,轻轻从她的身边掠过,接触到身体时极度冰凉刺骨。 眼前猝然一亮,巨蟒不知何时头顶着一颗拳头大的朱玉,黑暗中散发着幽幽黄色光芒。巨蟒将朱玉递与宋宁,转头侧了侧脖颈。 粗健有力,布满银色蛇鳞的脖颈不知何时扎进去一把斗大的匕首,或许是曾有人也误入进来,慌乱自保中,伤了它。 借着朱玉的光芒,巨蟒眼中竟流出泪珠,看来它是想用这个东西讨好她,让她帮忙把匕首拔出来。 “你俯下一些,忍着点,我帮你拔出来。” 巨蟒似听得懂她说话一般,竟真的轻轻趴下。 宋宁接过朱玉,牢牢抓住深深嵌入蛇鳞的匕首,手上猛然用力,巨蟒瞬时疼得昂头嘶鸣,蛇尾不停地左右摇摆,重重地打在墙壁上,登时,仿若地动山摇,悲鸣不断。 “这是什么声音?” 暗访内四五位官家小姐站成一团,感受着脚下微微晃动,似乎是从地底传来击入灵魂的嘶鸣声,慌成一团,更有胆小者竟哭了出来。 “吵什么?” 盛棠怒气还未消,听着这群莺莺燕燕的哭喊声,更加烦躁。 “盛夫人,看来那姑娘是凶多吉少了。” 蒙面小厮似乎有些惋惜。 “她自作自受,将那尚书府小姐看住了,主子定十分高兴。” 盛棠执起帕子,按了按脸上的玉粉。 “是,马车已备好,明日便能出发。” 他们每年都足足调查半年之久,官家小姐不同于普通百姓,出府时身边往往跟着女婢小厮,比起普通人家也更为小心谨慎,挟持难度大大增加,每年也只能抓得住两三个,也仅仅是低品官员家的,像尚书府这种一品大官家的小姐,几年也难得出现一次。 这次若不是陆玖鸢亲自找到人牙子,主动送上门来,他们是万万不会把手伸到尚书府的。 暗房内,陆玖鸢耷拉着脑袋,双手被牢牢绑起挂在空中,半个身体没在水桶中,像断了翅膀的孤雁,再无平日的高傲神采,凄婉无助。 …… “就是这里,奴婢和王妃跑到这里,便被一群蒙面人拦住去路。”竹苓脸上泪水未干,似乎仍心有余悸。 “别怕,再想想。” 单影翻身上马,将竹苓轻轻护在胸前,挺实有力的臂膀,让竹苓莫名觉得心安。 “王妃拦住那群人,奴婢这才得以逃脱,起先是左相家的公子绑了我们。” “江少晏?”傅淮承一脸阴郁,面色阴沉,比起渐暗的夜色,有过之而不及。 “正是他。” 他怎么会和宋宁有瓜葛?看来这宋宁,他得好好调查一番。 单影看着阴冷着脸的主子,又望了望怀中的竹苓,咳了咳道:“已经通知御安府,只是宋将军并不在府,大夫人称不便告知,说她自会派人禀告,我派的人回来禀报,御安府并没有人前去。” 怀中的人儿猛地怔住,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往下掉,自小姐被掳去,自己整整跑了一天一夜才得以回来,这么久了,怕是……低头,语气失落而又无奈:“他们不会来的……” 傅淮承巍立马上,袖袍拂风,宽厚坚挺的背影,有着望不穿,道不明的悲凉感。 “召集府内所有侍卫!” “是。” 日暮西斜,雨后的空中隐隐出现些夕阳,流光碎影,映得天边虚幻无际。 宋宁拔了匕首,巨蟒得以解脱,感激似的舔舐着她,激得她浑身战栗不断,鸡皮疙瘩碎了一地。 忽地,巨蟒甩开蛇尾,轻轻卷起宋宁,将她稳稳地举到高处。 宋宁一惊,蛇向来是冷血动物,这巨蟒竟如此通得人性,这般懂得知恩图报!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悲哀,动物尚能如此,这人啊…… 待在地上站稳,巨蟒隐隐退下,不见踪影,她手里拿着朱玉,冰润沁人,不知是什么材质,若隐若现地散着一股香味。 等等,这怪鸟竟害怕这朱玉,借着朱玉的微光,她看见那群凶戾的怪鸟此时正畏畏缩缩在顶角,脚下一顿,低头看去,深深白骨腐尸堆满一侧!上面零稀地俯着几只怪鸟,正在啃食着腐肉。见着朱玉,惊慌飞起。 有了朱玉,她莫名有了底气,这群怪鸟应是怕这朱玉上的气味,巨蟒常年守着这朱玉,身上早已染上味道,这才未被怪鸟攻击。 难怪那些蒙面人如此害怕这些怪鸟,哪怕武功再高,只手难敌众人,更何况这成千上百,飞速极快的嗜血畜生。 宋宁轻手轻脚爬出暗道,微微侧出脑袋,目光向上,正对一名蒙面小厮,只见小厮缓缓低头,一时间,四目相对。 不等小厮反应过来,宋宁抽出方才巨蟒身上拔出来的匕首,狠狠扎进小厮的脖颈,手上用力,猛得一扯,将小厮拖进暗道,抬脚踹了下去,只听见簌簌鸟鸣,翅膀煽动着疾风,一股脑朝着小厮堕落的身体冲了下去。 一名小厮听见异响,蹑手蹑脚地握着长剑走来。 宋宁侧身躲在暗地,只等小厮进来。 小厮见暗房门前隐隐血迹,顿时心速加快,提高警惕。瞅着里面漆黑一片,拔出长剑戳了进去,并无异常。迟疑地伸头探进,一股不适的感觉传来,猛得抬头,眼前一黑…… 第38章 看我如何逆天,干倒你们 宋宁举着石块,聚集内力,对着伸进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待小厮昏死过去,快速拖了进来,换上他的衣服。 正当她奇怪竟会如此顺利,外面为何只有这两人的时候,一阵呼喊传来。 他们似乎在集合,宋宁戴上黑布面罩,看着各房内收拾的空无一物。 看来是要跑路。 匆忙跑向外面,幸好这小厮体型也不算太大,衣服只是稍有些宽大,藏在众人身后,倒也未被发现。 盛棠站在马车旁,依旧是那副姣好的容颜,马车似比寻常大了许多,那些小姐应是被绑在里面。 也不知陆玖鸢现在如何? 呸!自己还有功夫想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遭遇此难,这两天过得心惊胆战的。 “盛夫人,少一个人。”带头小厮点了点人数,发现不对,一脸疑虑,自己一直在外坚守,并无见到有人离开。 “快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盛棠的喝声下,宋宁混着众小厮匆忙离开。 “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宋宁被分配与一名小厮检查其中一处暗房,小厮看着宋宁,只觉得怪异,频频回头望去。 待小厮一扭头,宋宁倏然手持长剑,狠戾地戳了下去,小厮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头,怦然倒地。 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将房内帷幔一一点着,顷刻间,房内火光冲天。 “走水了!” 不知哪名小厮大喊一声,众人回头看见火花飞舞,顿时慌了半条命,这地底怪鸟向来最喜火光,平日里,他们也只敢点着微弱暧光,如今这满天大火,定会引来那群怪鸟。 众小厮不敢迟疑,来不及灭火,慌忙跑到外面,盛棠此时更是满眼惊慌,耳边似乎已经传来嘶嘶飞鸣声。 “快,快走。”没心思细究何故起火,盛棠刚想扶着车棂踏上马车,一把匕首穿过风中狠狠扎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手边,吓得她倏地缩回了手。 回头一望,正是宋宁! “我果然小看了你。”盛棠皱着柳眉,眼底是无尽的后悔。 宋宁冷哼一声,估摸着火势已燃高升天。 此时她屹立在众人前,身后燃起熊熊烈火,虽身着一袭黑衣,散开的青丝迎风飞舞,异常诡魅,嘶鸣声越发接近。蓦地,漫天群鸟袭地而起,直直朝着众人冲来,略过宋宁,形成一个圆弧形的方寸屏障。 众人惊呆了眼,看着眼前如同地狱之使的女子,还未来得及跑,便被群鸟团团围住,一时间,血肉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人间炼狱。 宋宁穿过群鸟,怪鸟猛然让开,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圈。 突地,鸟群中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残手,宋宁一个激灵回头望去。 “救救我,求你。”正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盛棠,此时满脸窟窿,泊泊留着黑血,声音凄厉嘶哑。 不过弥留之际罢了,宋宁转身,大步走向马车,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这马车内部竟用足铁打造,仅留了些小孔出气,也幸得是这样的构造,车身坚固,这些小姐才未被群鸟攻击。 马车被群鸟密不留缝的围住,里面的人自然感受到了车外的动静,奈何她们被五花大绑,嘴上紧紧堵着,只能呜呜地哭出声。 “你们安静点,我带你们出去。” 宋宁来到车边,朝着车内喊道,这些小姐们才断断续续停止哭声。 只是,单靠她一人,如何能推动马车?若是将她们放出来,定会瞬间被群鸟分食殆尽。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地想起之前见过带头小厮一直站在这墙下,宋宁走向墙角,一块巴掌大的突出石块引起她的注意,用力一推,纹丝不动,难不成没有密道? 可那入口暗道里聚满怪鸟,冗长逼仄,如此宽大的马车,断不可能穿过去。 再试一次! 这次她凝聚内力,气沉丹田,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一掌,用尽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 一阵刺耳的石墙轰鸣声穿过耳际,登时,墙体迅速飞升,一条宽敞过道渐渐浮现。 原来是力度不够,难怪这里如此显眼,哪怕这些柔弱小姐跑了出来,也不可能推动着石块。 松开手的瞬间,由于用力过度,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只一刻,明媚晃眼的日光照了进来,宋宁猛得低头闭目,这两日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双眼早已不适应外面的光线。 待她缓缓睁眼,新出的日辉萦绕在她的身旁,细拂着每一寸肌肤,周身像得到救赎般松懈下来。 群鸟凄烈的嘶叫声回荡在四周,这些怪鸟喜爱火光,竟害怕日光!怪鸟一触到阳光,瞬时倒地,浑身溢出黑血。仅几刻,怪鸟死的死,躲的躲,偌大的空地,除了那辆马车毫发无损,地上到处都是残留的血色白骨。 “宋宁!” 一声焦急中带些惊喜的喊声传入耳中。 不知是迎着日光,刺得眼睛睁不开,还是透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视线逐渐模糊,天地回转,脚下一软,迷迷糊糊中,一袭玄色长袍飞身而来…… 阿娘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在她看来,往往历经大难之后,来日平安无事便已是万幸。 “宁儿,你总算是醒了,祖母可快要被你吓死了。” 宋宁一睁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脸担忧的祖母,老泪纵横,看着她醒来,才带了些喜悦。 “祖母……这是……”不知睡了多久的她,一时间还分不清状况,看着房内的陈设,才明白自己是在安辰王府。 祖母稳了稳情绪,紧紧拉着宋宁,如获珍宝:“宁儿,没事了,祖母都在这呢。” “王妃醒了!” 竹苓刚打水进来,看见宋宁抬头望着她,惊喜地朝着屋外喊去。 昏迷中出现的玄色长袍,此刻正在眼前,一步一步走来。 “醒了?” 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毫无波澜。 “是你带我回来的?” 傅淮承并无回答,只是转身离去。 竹苓低头抿笑:“是王爷亲自将小姐抱回来的。” 见竹苓一脸娇羞,祖母也满脸欣慰。 有没有搞错!她才刚刚脱险啊! “王妃,尚书大人有请。” 正当宋宁无奈地准备躺下,门外传来女婢的声音。 第39章 别往我身上推啊 “安辰王妃。” “陆尚书。” 偌大庄严的尚书府内,尚书大人陆骅拂袖有礼。 宋宁一路上就已听竹苓说起这尚书府,位承吏部,虽位高,却平易近人,往日里的名声很不错,朝堂风波诡涌,左右相明争暗斗,他倒是一直保持中立。 “听闻是王妃救了小女,陆某很是感激。” 是她救了陆玖鸢? 虽说是她一人之力端了贼窝,可若不是竹苓带着救兵,她们怕是也出不来。看着陆骅眼中神色并无怪异,目前她尚不知那群人牙子的底细,只知道他们与官员勾结,是本朝还是他国官员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小心为妙。 宋宁温婉一笑,连连惊呼:“陆尚书误会了,宁儿一介弱女子,怎可对付得了一群寇匪,” “王妃谦逊,早闻宋将军骁勇善战,将军府的女儿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陆骅捋着黑白胡须,一脸赞赏。 看似轻松的氛围,宋宁总觉着有股隐隐的不安感,抬头看着陆骅,依然是一副和善的模样。 “我们一介女子,父亲常常教导应精于琴棋书画,舞乐女工,平日里是不允许沾染武艺兵器的。” “这次寇匪一事,自然是王爷救了我们。” 尚摸不清这陆骅什么底细,往傅淮承身上推再好不过了。 “如此,陆某就有些糊涂了,安辰王才和陆某说,是王妃救了小女以及其他女子。” 什么! 这个傅淮承,把话说的这么快,她还怎么圆场。 眼中一闪,低头,一抹委屈直上嘴角,半哀半叹,娓娓而道:“陆尚书有所不知,王爷这是和我赌气呢,怪我私自出门,惹了祸事。” 抬头,看着陆骅一脸将信将疑,宋宁又连忙道:“陆尚书自可问问陆小姐,便知一二。” 陆玖鸢一直困在车里,自是看不见外面的动静,等她得救出来,看到的定是傅淮承。 “鸢儿还未醒,陆某老来得子,这一个宝贝似的闺女,从小便娇纵惯养,没吃过一点苦头,怕是被吓坏了。” 陆骅似乎不再深究是谁救了他闺女。 “陆某已将此事禀告圣上,不日便有刑部的人前来问询,还望王妃将此事无巨细的告知。” “这是自然。” 出了尚书府,宋宁如释重负,这陆骅虽表面温和有礼,却实在让她觉得奇怪,莫名的压力感。 她不想参与这些朝堂之事,绑架女子一案,定会牵扯到不少官员。 今日难得的晴天,雨过的空气总是清新怡人,正如她如获新生。 “陆尚书和你说了什么?” 宋宁刚踏进王府,傅淮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冷不丁的一声传来。 她没好气地回头:“说你英勇,救了他的闺女,改日还要亲自谢你呢。” 傅淮承并无反驳,举步走向宋宁,身形宽硕,顿时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你干什么?”宋宁后退,全身的防备,“你带我回来,我很是感激,以后继续互不干扰。” “真是没看出来。”傅淮承低声,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今日却带了些试探。 没由来的一句,莫名其妙! 不知是感慨她一人干翻一窝,还是暗讽她并没有真心感谢。 宋宁抬头,看着他澈亮眼中的倒影,她的直觉,这傅淮承并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好自为之!” 傅淮承收回目光,风飘似的丢下一句,衣袍轻拂,转身消匿在墙角。 明明在自己家,却总是神出鬼没的! …… “小姐,你回来了,没事吧?” 竹苓见着宋宁,喜上眉梢,她亲眼看着王爷带着那么多人,没日夜地寻找,还亲自将小姐抱了回来,虽说王爷并不同其他皇族,有钱有势,却也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她自是希望小姐能和王爷开花结果的。 “没事。” 宋宁不知竹苓的小心思,环顾一圈,并无见到祖母。 “祖母回去了?” “老夫人见小姐醒来,也心安了,小姐离开后,老夫人便回去了,听说大夫人被将军好一顿责骂。” 虚情假意! 竹苓还想说着,宋宁一口打断:“帮我做件事。” 一连几日的安宁,傅淮承仿若消失一般,倒正和她的意。 “小姐,我打听出来了!” 一大早,竹苓便欣喜地小跑进来,等到了里屋,这才小声道。 速度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昔日的她在浣衣坊,是个低等女婢。” 低等? 宋宁一脸茫然地看着竹苓,按照红坊妇人的容貌胆识,她的姐姐怎么会是王妃内的低等女婢。 “只是,前两年听说得了疫症,久治不愈,这玩意传人,前年便被遣了出府,尚不知生死。” 尚不知生死?红坊妇人张口就来,想必是近期内见过。 “府中知道她是红坊出来的?” “这个自然,府内奴仆的来历都是清楚的。听女婢们说,她总是奇奇怪怪,独来独往,平日里大家都不搭理她,好像是说她不吉利吧。” “明日我们去会会她。” 风吹晚夏,一场秋雨一场寒。 “主子,王妃到了。” 宋宁踏脚而入,单影立在门前,轻轻将门关了起来。 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放眼看去,只见傅淮承此时正伏在桌案,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册,他似乎很喜欢看书。 风吹起一旁的窗幔,一缕流光穿了进来,洒在他如画的侧脸,静谧美好。 “有事?” 宋宁面无表情,直直道。 傅淮承并未搭话,流光拂下,硕长的睫毛印在眼底,扑朔迷离。 片刻,抬起清冷的瞳眸,薄唇轻启:“为何撇下小厮?” 得,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买东西。” “江少晏是因和我阿弟有过矛盾,迁怒于我。” “至于后来,我不知道。” 一连串的回答,并无不妥,傅淮承低头,沉浸在书中。 伏案边的鎏金博山炉丝丝香雾缭绕,定心凝神,只是那一缕幽香直掠肺腑,竟隐隐有些莫名的燥热烦闷。 “此事非同小可,京城多有几户官员,连名上书,更是涉及尚书府,圣上宣你明日进宫。” 确实,此事引起的动静不小,听闻找回爱女的几户官员,气愤不已,连夜上书,请求圣上亲自派人捉拿。 他,该不会想让自己出头? 第40章 往事浮现 日出西边,光影绰绰,俯下天际。 “小姐,就是这里。”宋宁跟着竹苓,穿过黄昏的街角,总算找到那名女婢的栖身处。 很难想象是在京城内部,不同于它的繁华,这里矮墙枯房,青苔遍地,一片荒芜。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竹苓扒拉开门前的蜘蛛网,门扉推开时,吱呀呀刺耳的铁锈摩擦声回荡在杂草丛生的小院中。 “是谁啊?” 萎靡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宋宁迈着小步,小心地走近。 刚进门,一股怪味直冲鼻息,冲得人频频皱眉,像是腐肉抹满房内的气味。 只见床沿坐着位佝偻着半身的中年妇人,明明是约摸着三十多岁的年纪,被搓磨的竟像七十老妇。 妇人艰难地抬头,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你们是……” “红坊主子是你亲妹妹吧?” 妇人一怔,随即低头,自嘲笑道:“姑娘真是折煞我了,我哪有这个福气。” “她死了。” 宋宁轻描淡写道,话一出,空气中静谧的只听得见墙角鼠虫来回猛窜的声音,见到有人,又急忙钻进洞中。 妇人出奇的冷静,一反方才的痴呆样,沉稳片刻:“真傻。” “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不问你什么,只是她让我带些话。” 宋宁转身,看着屋内残破的环境,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里生存这么久,到底是遭遇了何事? 见妇人一直低着头,宋宁自顾自地轻柔道来:“她说很是对不住你,让你费心已久,若有来生,她定会安安稳稳陪在你身边。”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妇人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喃喃低声呼道,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滑落在地。 “这是她留给你的。” 宋宁上前,从怀中拿出一截手链,这是她在红坊妇人手上摘下的,红坊妇人全身金银璀璨,可值千金,只有这手链平平无奇,仅用几根红绳编织而成,她竟牢牢带在腕上,想来定是有着极大的意义。 果然,妇人见着手链,低搐一声,突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这是她那年及笄,我亲手做与她的。” 往事拂上心头,妇人眼中闪出一丝光亮,稍纵即逝。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啊。”妇人摸着手链,紧紧贴在脸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 宋宁心中一阵苦楚,湿雾润了眼眶,如此场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她的阿娘,她可以把手链带给妇人,可她的手链却再也回不来。 “竹苓,走吧。” 转身,泪水悄然而落,心下难受,闷闷得喘不过气。 “我记得你,你是御安府的二小姐。”妇人低声道。 “二夫人,她是被害的。” 雷击般的一番话,猛地直戳在宋宁的脑中,她早知道是这样,但从他人口中切切实实得到答案,还是忍不住震惊。 “你知道什么?” 她迈着沉痛的步伐,慢慢靠近妇人,每走一步,心中的压抑便重了一分。 “二夫人的孩子并没有死,死的是大夫人的孩子。”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宋宁惊呆,无言以对,竹苓更是惊呼出声。 她早怀疑阿娘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生下死胎,更怀疑这孩子并没有死,却万万没想到大夫人竟然…… 妇人自始至终一直呆呆地望着手链,双目穿过时光,似乎回到了从前,神情复杂。 心中一滞,有股冲出喉咙的强烈预感。 宋煜…… 不会是原主的亲弟弟吧? 不可置信地张开口,回想起宋煜甜甜地唤她阿姐,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浮上心尖。 “所以,御安府的小少爷,宋煜是……” 妇人冷笑一声,声音悲恸:“小姐该不会以为宋小公子是二夫人所生吧?” 难道不是? “大夫人如此心狠,怎么会留着二夫人的孩子在身边。” “宋小公子只是红坊内无人认领的孩子罢了,至于你的阿弟,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兜兜转转回来,原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阿娘苦苦念着的孩子,终究是断送在了谢佩婉的手中。 “我叫莲欢,和莲瑾从小孤苦无依,七岁入了红坊,师父教我们如何接产,如何活下去,我和莲瑾一直生活的很安稳,直到莲瑾遇到了那个男人。” “后来,莲瑾便带着我去了御安府,为二夫人接生,那是个男婴,很是可爱。” 莲欢苦笑着靠在床棂边,凌乱的发丝下,隐隐约约露出清美的容颜。 “我总想着和莲瑾安安稳稳一辈子,可是莲瑾爱上了那个男人,她不愿一辈子低人一等,接替师父成了红坊的主子。” 莲欢似沉浸在往事中,久久不能回神,良久,才淡淡道:“我一直心怀愧疚,二夫人待人极其和善,生产时一直说着辛苦我们,我也是无奈。” “你愿意和我回御安府吗?” 不知为何,千辛万苦终于得知这些真相的时候,她并不开心,清水拂心般异常平静。 …… “安辰王。” 今日早朝,陆骅早早等在宫门,见着傅淮承带着宋宁缓缓而来,礼貌笑道。 傅淮承点头示意,并未回话,目视前方,周身依旧弥漫着一如初见的寒霜。 “圣上宣!” 随着御前公公夹着嗓子的一声呼唤,众人先后有序地进了正殿。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弯龙盘旋。 “圣上万安!” 众人齐声跪地。 “平身吧。” 威严庄重的声音萦绕在殿中,宋宁微微抬头,只见今日圣上正服加身,头戴十二旒冕,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再往下,站在殿前的一袭明红朝服,正是当朝太子,傅淮宸。 少年威严,长身玉立。 自古皇族寻亲,皆是人中龙凤,更何况太子乃皇后嫡出,更是鹤立鸡群。 仅站其后的便是左右相,二人相对而立,隔着四海八荒的感觉,看来他们确实不合已久。 察觉到异样,宋宁抬头,不知何时,右相持着暗似嘲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她。 “安辰王妃。” 突然其来的一声从正座传来。 第41章 这就怪不得她瞎掰了 “你来说说吧。” 话音一落,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她,侧头看了看傅淮承,只见他目视前方,并不搭理她。 那就别怪她瞎掰了! 随即袅袅道来,自己是如何身陷危机,众小姐又是如何恐惧可怜,说到情急处,眼泪簌簌,临了,特意交代傅淮承是如何英勇骁健救了大家。 众人听完,皆诧异不能自已,安辰王向来就是个不受宠的人质皇子,得了这个王爷的称呼,那也只是圣上可怜他为人质十余年,赐了个空架子罢了。 “安辰王,所言可真?” 圣上依然挂着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只是语气稍有些起伏。 瞅着傅淮承忽地低头看向她,眼里情意暖暖,一片温柔:“回父皇,王妃所言,句句属实,儿臣是担心王妃的安危,顾不得其他。” 说着,拉起宋宁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宋宁猛地激灵,迫切地想要抽回,却被他牢牢攥着,动弹不得。 “看来宋将军所言确实,你们二人当真是琴瑟和鸣。” 说罢,圣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又对着众大臣满脸疑虑的模样,沉思几刻:“既然安辰王有如此魄力,那此事便全权交由他吧,刑部要全力配合。”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太子更是一脸俾睨,居高临下地望着。 “退朝!” 出了宫门,宋宁隔了几步跟在傅淮承身后,今日的他,一袭赤色朝服,束发高起,原就高大的身姿更显挺拔。 “今日,王爷可还满意?”宋宁低语,察觉到前面的身形怔了一下,并未停下脚步。 “本王的王妃可真是演的一出好戏。”略带玩味的声音落在耳边。 “彼此彼此。” 傅淮承猛地停下,侧身转头,低着脑袋,眼里尽是桀骜不驯,伸手一把扯过宋宁,拉在身边。 风拂过少女的衣裙,萦萦绕绕在他的身旁,幽香沁鼻。 宋宁刚想推开,余光一瞥,太子傅淮晟竟何时走了过来,眉眼带笑:“安辰王夫妇可真是恩爱。” 侧头看向宋宁,今日她身着烟粉色流光碎裙,温婉雅静中带些娇媚。目光扫向宋宁全身,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而时,声音低沉,附在傅淮承的耳边:“如此爱妻,安辰王可要好好护着。” 傅淮承温和一笑,依旧清冷无双:“这是自然,不劳皇兄操心。”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宋宁在一旁已然体会到了二人中奇妙的氛围,终是傅淮承先侧了脸,拉着宋宁,大步离去。 偌大宽宏的外殿,远处零零散散几个侍卫驻守,软若无骨的柔夷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炽热无比,微微浸出了湿汗。 待彻底走出宫门,宋宁猛地甩手:“你要拉到什么时候!” 傅淮承轻笑出声,棱角分明的俊脸魅惑众生。 “拖你的福,近日不得安宁了。” 宋宁懒得理会,深深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另一辆马车。 是宋威派来的。 回到御安府,直到晚上,宋威才从外赶回来,风尘仆仆,看来出了远门。 “父亲。” “宁儿啊,你受苦了,父亲那日实在有事,你的母亲想必是忘了此事,我已经责骂过她了。” 近日边郊总称发现外寇,圣上便派他前去彻查镇压,那日确实不在京内,谢佩婉只手压下此事,等他回来时,宋宁早已被救了出来,今日上朝,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幸得圣上体恤,并未怪罪。 宋宁莞尔一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父亲哪里的话,父亲忙于国家大事,宁儿已经嫁人,是安辰王救了我。” “如此,父亲便放心了。” “既然父亲回来了,祖母都在正厅等着呢,宁儿有事相告。” 宋宁迈着稳步走进正厅,祖母坐着正上方,谢佩婉一脸不耐烦地端着茶盏,倒是未见到宋嘉,听下人低语,自从那日她见了傅淮承,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听得傅淮承在殿前大受赞赏,更是后悔不已。 “宁儿啊,有什么话说吧。”祖母拉着她,慈眉善目,这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祖母知道真相后,会有多难过。 压着内心的纠结,宋宁朝着屋外吩咐一声,不一会,竹苓便扶着位步履阑珊的妇人走了进来,众人看着面带头纱的妇人,疑惑不解,不知发生何事。 谢佩婉更是浑身不耐烦,若不是宋威在场,她早已转身就走。 “摘下吧。” 宋宁轻声说道,莲欢抬起颤颤巍巍的枯手,缓缓取下头纱。 仅一抬头,谢佩婉斜视而看,瞳孔瞬间震惊放大,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你,你。” 她着实惊讶到说不出话,肉眼可见的慌了神,当她对上莲欢的目光时,双手无措,眼神躲闪。 倒是老夫人看了几刻,认了出来:“你是莲欢?” “回老夫人,正是奴婢。” 得到肯定的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莲欢还是个正值风茂的貌美女子,为何仅仅几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当年生产一事,宋威尚在军营,并未见过莲欢,现下自是困惑。 “父亲,莲欢正是当年为阿娘接产的产娘。” 如此一说,宋威倒是反应过来,忽地一惊,怔怔地看向宋宁。 宋宁被这突来的目光瞅着诧异,倒也没多想,起身跪下,大声道:“当年我阿娘并非生下死婴,全是他人诬陷,莲欢便是证人。” 此话一出,厅前的众女婢皆满目震惊,窃窃私语。 老夫人更是一掌拍在桌上,若不是身旁的女婢扶着,只怕是要跌倒在地。宋宁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悲哀无奈,她不愿祖母难过,可她更是要为了她的阿娘,沉冤昭雪。 “你胡说,当年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今日随意拉着当年的产娘,便能在这信口雌黄,终使你嫁的皇族,贵为王妃,当真以为御安府是你可以随意放纵的地方吗!”谢佩婉正了正神,安抚住情绪后,义正言辞大声喝道。 “莲欢。”宋宁并不想与她纠缠,转头轻轻唤道。 莲欢这才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一副玉镯。 眼看着谢佩婉死死盯着她,待见到这幅玉镯时,全身的傲气瞬间瓦解,眼中止不住的慌乱。 第42章 真相大白,怒火中烧 “将军可不要听信她胡言乱语。” 谢佩婉恨不得上前一把将信封夺过来,奈何宋宁周身防备,见她拿起信封便递于宋威。 瞅着宋威打开了信封,谢佩婉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绝望地坐在椅子上,眼泪夺眶而出,不住地摇头。 她恨自己为何不彻底解决这些狗奴才,为何留的那红坊主子莲瑾,这莲欢向来与她关系匪浅,直冲肺腑的恼恨几欲夺口而出,屏着呼吸,看向众人皆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的名声终究是要毁在了宋宁的手上。 宋宁!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让步,留的这个祸害,如今过来迫害自己。 若说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那么宋宁此时早已死了千百回。 看着宋威面无表情地看完信封,十分自然地折起,对着众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众女婢不敢停留,瞬间散开,偌大的正厅只剩下他们几人。 宋威一步一步走上前,俯身站在谢佩婉身前。 “将军,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话未完,宋威一巴掌结结实实打了过去,力度之大,竟将谢佩婉从坐上直直扇了下来,仅一瞬,半边脸红肿了起来,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威儿!” 老夫人被这眼前一幕吓得直呼,连忙拦住再次扬起巴掌的宋威。 “有什么话好好说!”宋威腕上一甩,老夫人连连后退,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只见谢佩婉躺在地上,竟昏了过去。 “宁儿,这……”一时间摸不清状况的老夫人,站在原地,看着宋宁一脸云淡风轻,忍不住问道。 “莲欢,你继续说。” “是,红坊主子是我亲妹妹,名唤莲瑾,曾经我们都被大夫人收买,自打二夫人怀孕,便配合大夫做了这出戏,当年二夫人生下的男婴很是健康,是大夫人指使我们将婴儿带走。” 老夫人听后,久久不敢相信,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半晌,方才缓过来:“你接着说。” 莲欢趴在地上,继续道:“大夫人当年体虚,胎儿未足月,便死在腹中。如今的小少爷,只是红坊内无人认领的孤儿罢了。” 嘭! 一声异响,宋宁回头,原来是宋煜不知何时站在侧房帷幔后,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凄楚,失手打翻了高架烛灯,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幽怨的眼神一扫众人,转身跑开。 “宋煜!” 宋宁愣了神,口中不自觉地轻呼出声,举起的手渐渐落下,终是她破坏了这一切的“美好”。 “宁儿,这都是真的?”老夫人像被抽了魂般,眼中再无神采,痴痴地挪步上前。 “祖母,我……”如今事已大白,可她依旧走不出心中的魔障,看着对她爱护倍至的祖母,五内更是扭结在一起。 “姝儿……” 老夫人喃喃低道,眼前不禁浮现出昔日那温婉善良的姑娘,眼前一黑,整个人狠狠倒了下去。 “祖母!” 世间安得两全法,对错不过是人心执念,执念太深,终归是困囿其中,不得善解。 阿娘,如今宁儿给你澄清了,你在天之灵,会开心吗? 可是,宁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宋煜不是她的阿弟,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正如现代前世的她,她明白这种孤苦无依的痛苦。宋煜自小便衣食无忧,比起她要幸运许多,只是,从未得到的痛远远比不上得到后再次失去的苦。 又是一夜无眠。 这一夜,宋宁想了许多,想了前世她一人苟活,被护理阿姨欺辱打骂,被同院的孩子霸凌羞辱,十三岁那年,被院长诬陷,被迫跳楼。 她想到了阿娘,想到了阿娘的盈盈笑脸,想到了阿娘的温言暖语,想到了阿娘的一切,一切。 “祖母,你醒了。” 看着祖母缓慢地睁开双目,目光空洞,眼中浊泪未干。 几时,老夫人艰难起身,望着宋宁,稍渐迟疑地伸出双手:“宁儿,祖母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阿娘。” 宋宁只觉得喉中腥腻,眼中一涩,瞬间红了眼眶。 “祖母,会怪宁儿吗?” 老夫人苦笑一声,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自顾自地摇头:“是御安府亏欠你们,是我们对不住姝儿,当年若不是姝儿的兄长舍命相救,怎能有如今的御安府,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啊!” “祖母……” 心中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 “祖母累了,想休息了,宁儿是好孩子,要好好和安辰王过日子,祖母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像外人传言那般,是个值得托付的。” “祖母……”连日的委屈,顷刻间瞬间迸发而出,只有在阿娘和祖母这里,她才能卸下伪装与防备,做个孩子。 “好孩子,好孩子……” 待祖母睡下,宋宁蹑手蹑脚走出房内,迎面正对站在门前的竹苓。 “你吓我一跳!” 竹苓不语,面色惊慌,带着宋宁转过几处弯巷,径直走进一处隐蔽的侧屋。 一进门,怪异的氛围席身而来,果然,莲欢昏倒在墙角,眉目紧闭,伸手摸了摸鼻息,竟早已死去。 “小姐,今日一早,我来给她送早膳,便看到……”竹苓忍着泪水,应该是被吓坏了。 “小姐,小姐。” 不顾竹苓的呼喊,宋宁直冲出去,自从阿娘离世,她从未有过如此愤怒,脚下生风,未有一刻停歇,直奔书房。 门前,宋嘉正一脸不屑地笑着,见宋宁来者不善,更是直接伸手拦住了她。 “宋宁,父亲和母亲正在说话,你不得进去。” 身旁的女婢见状,连忙上前一同拦住,宋宁冷眼观望,吓得她们猛得激灵,却还是依旧牢牢拦着。 宋宁拔出怀中的匕首,直愣愣刺向女婢,瞬时,血溅四方,其中一道生生激在宋嘉的脸上,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惊呼一声,转身跑向书房。 “母亲,母亲,宋宁杀人了!” 宋嘉回头,见宋宁此时正举着匕首,狠狠朝她刺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瞅着带血的匕首重重落下,吓得低头闭紧了双眼。 宋宁此时气昏了头,再也不顾其他。 忽地门开,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宁,你好大的胆子!” 第43章 多年之情错付 宋宁赫然抬头,正对上宋威盛怒的目光,手腕被他牢牢锁住,挣扎不得,宋威纵横沙场多年,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那声惊呼来自他身后的谢佩婉。 看着二人并无异常,她心已明了,眸子瞬间冷却下来。 “跟我进来。” 宋威松开她,留下一句,转身进了书房。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谢佩婉,血色晕红了双目,犹如罗刹,杀人不眨眼。 “母亲,母亲,宋宁疯了,她杀了芷霜。”宋嘉软了半身,趴在地上,指着地上的尸体,哆哆嗦嗦道。 “宋宁,随意杀伐女婢,可是有罪的!” 谢佩婉倒是震得住脚,十分稳重地上前一步,伸手拉起宋嘉。 宋宁握紧了匕首,看着她们的眼神几欲蹦出利刃,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 “你们两个给我回去!”迟迟不见宋宁进来的宋威,猜到了门前的动静,冷声喝道。 谢佩婉讪讪地扶着宋嘉,掠过宋宁身边时,轻蔑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日干风躁,窗外知鸣声簌簌。 “是你杀了她。” 宋宁步步紧逼,一字一句,压抑在在心中已久的愤恨,此时全部泵出。 她恨,恨她哪怕在最后,却依旧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怀有一丝希望,如此大费周章,为了找到这些线索,几欲身处绝境。 她原以为只要找到证人,她便可以为阿娘沉冤昭雪,再不济也能让当年之事有个了结。 原来,她所期盼的,竟是一场笑话。 “当日红坊射箭之人,也是你派去的?” 宋威并无反驳,想来是默认了。 宋宁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浑身被抽空了经脉般,再无精力。 “为什么?” 宋威立在窗前,双手背后,蓦然回首,眼中竟是一片凝霜。 “御安府离不开右相府。” 仅仅一句,宋宁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是吗?若不是阿娘的兄长,我的舅父,你还能当上这名扬四方的大将军吗?如今不需要他们了,攀上了高枝,连宋煜不是你的孩子都能接受。” “你忘了是如何答应舅父,要好好照顾阿娘的吗?你忘了,这些情意哪有你进官加爵,荣华富贵重要!” 宋宁双眼执泪,自嘲似的大笑起来。 “住口!你懂什么!” 宋威见她毫无往日的温和模样,红着眼眶厉声控诉,恍惚间,那个温婉的女子似乎又在对着他凄婉地笑着。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总是能看见云姝凄楚大哭,他想要安慰,也不知从何而起,梦里的她,缥缈如仙,他用力想要抓住,却终是一场空。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人应该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如此弃阿娘不顾,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时,她和舅父找你索命吗?” 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回荡在书房内,宋威怔住,顷刻,两步上前。 啪! 一掌狠狠扇了过去。 宋宁撇着头,笑出了声,几近癫狂。 “宋将军,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宋威目色冰如寒霜,抬手紧紧掐住宋宁的脖子,稍用力,宋宁只觉得喉间生疼,脚下再无支撑。 “你,尽管掐死我,千万别,别放过我。” 话落,重重摔倒在地。 “是我对不住你们,你走吧。”宋威转身,红了眼眶,心中怅然,不愿再回头。 “呵,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为何不拦着我。” 宋宁此时缓了情绪,心内困惑。 “造化弄人。” 宋威似乎不再愿意多说什么。 “我看不起你,宋将军。” 轻描淡写地一句,针扎似的戳进了宋威的心窝,仿佛有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寒气侵体。 他终是这辈子都要活在愧恨中。 晨起的微光,总是带着新的希望,宋宁怔怔地走出御安府,抬头,便是活力满天的新出日光。 可是,她如何才能重新开始? “小姐……” 竹苓虽胆小,却是聪慧,看着宋宁的模样,多多少少了然于胸,她不知说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是静静陪在小姐身边。 “莲欢呢?” “将军说,莲欢居心不良,竟想对大夫人行刺杀一事,幸好芷霜舍命相救。” “哈哈哈……” 宋宁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恸,悲伤到极致,竟大声笑了出来。 “王妃……”前来接她的小厮看着大笑癫狂的宋宁,丈二摸不着头脑似的小声问道。 夜静。 宋宁落寞地坐在墙头,放眼俯瞰整个王府,零零散散几处流苏灯盏,风吹而下,高树颤颤,夜莺啼叫。 静谧的月光拂下,宋宁举起酒盅,对着那弯明月一饮而尽。 阿娘,让你失望了。 宁儿不坚强,宁儿真的很累。 阿娘,你能听得见吗? 你满心欢喜,心心念念所盼的他。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放弃了你。 酒过穿肠,几盏酒见底,心中的难受消了大半,脚下软绵,飘飘如仙。 一转身,竟直直从墙头翻了下来,熟悉的痛传遍全身,瞬间清醒,艰难地爬起,扶着墙角,只增不减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比先前更为猛烈。 “王妃,你醉了,奴婢扶你回房。”宋宁寻声望去,原来是外院的小女婢,一脸稚嫩,不过十一二岁。 “走,别管我。” 猛得推开小女婢,胃下一反,扶着墙角便吐了出来,现下真真切切觉得清醒不少,不理会小女婢的目光,径直走了出去。 “王妃,内院在这边……” 宋宁头昏目眩,含含糊糊也不知小女婢在絮叨什么,分不清脚下的路,看见前方一处亮着烛光的房间,竟有种特别的吸引力,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王妃,你不能进去。” “滚!” 又是门口烦人的小厮,宋宁红着双目,斥声喝道,躲开小厮的阻拦,双手猛得推开门,一脚踏了进去。 木质香萦绕在房内,莫名的心安。 入目,便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这眼中冰凉刺骨。 “王爷,奴才有罪,没拦住。” 小厮慌得跪下,不知如何。 傅淮承摆摆手,小厮如释重负,急忙爬起退了下去。 “傅淮承?” 宋宁眼前星星如麻,纵观四方,东西颠倒,对着眼前的人影,试探道。 “宋宁,你到底想玩什么?” 第44章 振作起来 凉薄入骨的声音响在耳边,看着眼前寒着脸的木头,俊美无双,宋宁一个念想,上手便摸了过去,却被一巴掌狠狠打了下去。 嘶! 白嫩的手背瞬间红了大片。 “傅淮承,先前是你欺负我,杀不了你,我就要你还回来!” 突如其来的念头脱口而出,面前的他,微微怔住,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只见他走过桌前,举起一盏茶水,朝着自己便泼了过来,冰凉刺骨,瞬间酒醒了大半。 “本王只是位闲散王爷,怕是让你们失望了,用不着费这心思。” 宋宁一脸茫然,抬头四目相对,傅淮承眼中毫无情愫,冰冷寒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像是在看街边杂耍的猴子般。 后知后觉的她,忽然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瞬间躁红了脸,迈着踉跄的步伐,急忙跑了出去。 耳边划过风声,四周静谧幽暝。 宋宁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息,此刻耳明目清,久久不能回神。 “小姐,你去哪了?怎么喝得这么醉?” 竹苓慌慌张张,四处张望,终于在树下找到了正在愣神的宋宁。 “小姐,我带你回去。” 日上三竿,初阳高照。 宋宁缓缓睁开眼,瞬时头痛欲裂,喉间干涩,反胃中,一股酒酿味,甚是恶心。 “小姐,,你醒了。”竹苓端着一盆清水,见着宋宁坐在床上,上前递了杯水。 “我是不是喝多了?” 接过水盏,一饮而尽,此时思绪才渐渐回转。 “我知道小姐心中难受,酒醉伤身,小姐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 竹苓贴心地拿着湿帕为她擦拭,看着她眼下乌青,想来是一晚上没睡。 宋宁不觉得心下一暖,这里人与人尊卑有别,主子与奴才更是云泥之别,可她毕竟是个现代人,自然是念着竹苓的好。 她身边尚且还有关心她的人,阿娘还在等她报仇,她不能就此堕落。 宋宁起身下床,思虑好情绪,心中早有对策,这次,她不再顾忌其他,她定会让整个御安府一击毙命!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这个傅淮承,又在搞什么! 突然想起昨夜的种种,脸上一热。 怕什么? 该羞愧而死的应该是他傅淮承。 …… 今日正厅颇具热闹,吏部来了不少人,此时皆在厅前等候自己。 一进厅门,抬头便看见傅淮承侧身围坐在桌前,手上茶盏飘香,今日倒是一身肃黑,衬得他肤色更显雪白。 “在下刑部侍郎元清,烦请王妃配合我们协查之事。” “这是自然。” 待她事无巨细地道出当日暗访之事,元清福手道别,带着一众官兵离去。 当然,她如何反杀这个细节,肯定肯定是略过的。 茶香飘散,宋宁瞅着这傅淮承倒是极有雅致,每日之事,品茶看书。 转头,她才懒得管这神经王爷,如今莲欢已死,仅凭她一人之力,怕是很难撼动御安府。 突然,脑中一闪而过! 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匆忙回到别院,拿出妆奁中的匕首,微微拉开,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缓缓抽了出来。 这是她在暗访,召唤群鸟攻击那群人时,在一堆血肉尸骨里捡出来的,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不像本国正楷字体。 先前尚不知上面说了什么,怕被旁人看见,便急中藏在这小小的匕首中。 今日听吏部一说,先前被掳去的小姐,皆是文官家的女儿,也只有宋宁出生将门。 听盛棠的意思,是为了服务官员,大概率是他国,这幕后黑手到底是何居心? “王妃,王爷请王妃收拾行李,即刻动身。” 正当宋宁沉浸在思绪中,门口冷不丁传来一声,是单影。 “动身?去哪?” “他县今日频频出现小姐失踪,王爷说他一人无法巡查,王妃自当为他分劳。” 让她分劳?她可没这功夫和他一起,她自有自己的思路。 “王爷说了,王妃若是不去,定是前些日子受到了惊吓,应当在府中好生修养,自会派人日夜保护王妃。” 未等宋宁回绝,单影又是一顿开口。 这是要囚禁她?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王爷的心眼,竟还记着她在殿前把功劳拦在他身上的事情。 话说,他无权无势,自己这么做,也是让他在殿前表现,若是侦破了此事,他定会受到嘉奖,岂不是好事? “知道了。” 思绪回转,她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宋宁一切从简,见着竹苓收拾东西的空隙,轻声道:“此次危险尚未可知,你还是留在府中更为安全。” “小姐去哪我去哪,小姐又是……” 得,宋宁总觉得她才是小姐,自己倒是一直听着她的念叨。 “好好好,我带你去,别说了。” 待他们准备好一切,宋宁带着竹苓坐在车内,傅淮承驾着烈马早已先行奔去,留着单影与她们并行。 此次,也只是跟了个小厮罢了。 听单影说,吏部的人早已去与当县的官兵沟通。 这不这么多人,非要她去做什么? 宋宁实在想不通,这傅淮承明明机智善武,怕是寻常练武之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却要在人前装出一副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闲散样。 她自是管不了这么多,听说此县多有他国商人,或许可以知道这信封所写内容。 已过了初秋的天,微风吹来,夹杂着些凉爽之意。 出了上京,马车不紧不慢行驶了小半日。 “小姐,你看。” 随着竹苓说指望去,明明距离上京不过几十方里路, 这里的风土人情,竟和上京差距如此之大,只见这里房檐相连,家家户户一派和睦,在这动荡之世,这小小的县城竟如此安宁。 此县名曰风华县,民风淳朴,百姓和睦谦逊有礼,县衙内极少有人击鼓鸣冤,近日多家富主小姐频频失踪,县令久查无果,想起上京发生的事情,便请书,由朝廷中央派人前来。 “王妃到。” 单影一声划过风中,宋宁推开帷幔,入目便是一群地方官员早在门前等候,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王妃委身落驾寒县,实乃寒县之幸。” 听着众官员的谄陷之词,宋宁张望,却并不见傅淮承的身影。 这人,不会又将她丢在了这里? 第45章 阿娘还在人世? 车马奔波,待宋宁安顿下来,天已渐暗,此时县内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小姐,到现在都没有见到王爷,单侍卫也不知去了哪里。”竹苓收拾着床铺,看着屋内倒也算雅致的陈设,念念着。 今日她听着门前各官的絮叨,头都要炸了,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县地处平林,并没有高山深壑,若是这些绑匪与之前的是同一批人,他们定有一处类似于先前的暗访。 “竹苓,换个衣服,陪我出去。” 走出御栈,宋宁带着竹苓,一身男儿装扮,行走在暗巷柳街,女儿装清丽娟秀,男儿装倒是显得清秀英气,引得路边盈盈少女频频回头,目光触及时,娇羞满面。 大步踏入一家绫罗绸缎店,这里几乎都是外域贡来,繁华艳丽。 “这位公子,是为心上人挑选?”店家是位年近中旬的男子,笑眯着眼,眉眼间皆是精明。 “我来看看。” 宋宁低头,细细翻看这些绸络,外域最喜在布匹上绘画图形文字,看着布匹上熟悉的字形,她知道,来对了。 拿起其中一匹,细数着上面的金丝,回头:“店家,就这匹。” “好勒。” 店家喜笑颜开,拿起布匹包了起来,趁着间隙,宋宁有意无意道地问着。 “店家可认识这些布缕上的文字。” 见着店家手上一顿,几欲不见的微妙神色,抬头,笑颜灿烂:“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商人,混口饭吃,哪里认得这些?” “那可知哪里有人认识?这买给心上人,却不知这字的意思,不免得有些……” 宋宁目光直视,似想在他眼中挖出些丝蛛丝马迹。 店家拂了拂下巴,眼色狐疑,思虑起来,片刻,似想到了什么:“公子可去街角画风坊问问,那里常有外域人员出没。” “多谢。” 出了布铺,宋宁大步回头走,留着竹苓抱着绸缎一脸懵。 “小姐,不去街角吗?” “不去,先回去。” 宋宁巧笑一声,这让竹苓更加郁闷,走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买匹绸缎,不过小姐向来行事阴晴不定。 街边夜色浓郁,花灯满地,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开心,日常生活每天都像过节一般。 “王妃。” 一声呼道。 宋宁回头,是单影,此时他手里握着配剑,恭恭敬敬。 “别,看不出来我现在的样子吗?”宋宁猛得瞪了一眼,真不识眼色。 “这……”单影看着竹苓亦是一身俏公子打扮,眼神闪过些异色,不由得有些困惑。 “公子说出门在外,这样方便一点。”竹苓微微抬头,脸上染了红晕般,细声细语道。 自从那日单影骑马带着她,四处寻找小姐,后来每每见到他时,心中仿佛有只羽毛,轻轻拂着,暖洋洋的。 宋宁看着二人微妙的气氛,嘴角隐隐笑意,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 回到御栈,宋宁刚进门,便看见傅淮承双手抱怀,倚在门前,随意洒脱,目光慵懒,倒不像在上京那般高冷拘束。 她想起刚下马时,他留她一人面对那些官员的谄媚奉承,心里一阵恼火,白眼一翻,直直掠过他。 “站住!” 冷喝一声,傅淮承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有事?”宋宁毫不退缩,直勾勾地对着他。 “堂堂王妃,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管的真多! “堂堂王爷,留下内室,独自面对群官,可真有礼啊!” 宋宁斜眼蔑视过去,肉眼可见他的眉毛抖了又抖,眼底愠色升起,指骨捏的咯咯作响。 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冷哼一声上了二楼。 傅淮承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脸上毫无表情,单影上前一步,略带无奈地说着:“主子为何不告诉王妃实情。” “啰嗦。” 一声责怒,单影讪讪低头,再也不言其他。 烛光摇曳,灯芯霹雳吧啦闪耀着灿黄的光芒,宋宁坐在案前,打量着这纸信封,倒有些像现代甲骨文的模样。 “小姐,听单影说,王爷路上遇到暗卫,这才耽搁了时间。”竹苓自顾地念着。 见宋宁依旧忙着,并无搭话,竹苓又加大了些声音:“小姐,其实我觉得王爷挺好的。” “王爷那时去找你的时候,二话不说召集了府内所有人员,若不是王爷……” “改明个让他把你纳入房中吧。” 宋宁随口打断,激得竹苓一阵脸红,嗔怒道:“小姐,我不说了,我困了。” “睡吧睡吧,我再看一会。”看着她恼怒可爱的模样,宋宁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等她覆灭了御安府,带着祖母和竹苓…… 祖母…… 御安府是祖母的心血,若是自己覆灭了它,自己又如何能面对她,想起祖母慈善的笑脸,心中一阵难受,不是滋味。 日出东方,天边青芒一片。 “小姐今日还要如昨日的打扮吗?” “平日的装扮就行。” 待她们收拾停当,傅淮承早已离去,听小厮的意思,是和当地的官员追寻那些被掳小姐的下落去了,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带她一起。 她不禁再次感慨他真是个神经病! 既然不需要她,为何还要将她带过来。 “小姐,我们去哪?” 竹苓看着空空如也的御栈,仅有几名小厮站在门口。 “昨天的地方。” 白日里的街道,熙熙攘攘,虽不似上京繁华,倒也热闹,甚至多了些人情味。 路过昨日的布铺,今日居然没有开门,朱门紧闭,门前的布绸收拾的干干净净。 按着店家昨日的描述,这街角的尽头有一处画坊,穿过人群颤颤的柳巷,和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花香,沁人心脾。 顺着花香寻去,若隐若现的几扇画布飘荡在空中,随风摇曳,如幻似画,甚是美好。 欲往近,花香欲烈,穿过高高挂起的画布,转角入目便是鲜花布满门扉的画坊。 名曰画风坊。 “有人吗?” 宋宁掠过一簇花草,轻声呼道。 无人回应。 突然墙角的一副画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画中的女子,竟隐隐有些眼熟。 待她仔细望去,瞬时心中一颤。 那所画之人,分明是她的阿娘! 第46章 画坊女子 宋宁颤颤巍巍靠近,眼中满是惊讶,不可置信,为何这里有她阿娘的画像。 “请问姑娘是找谁?” 闻声望去,只见刻画着烟霞的丝制屏风,袅袅娜娜地走出一位女子,灰青色流霞襦裙,外搭糯白色纱衣,长发如墨,随意散落下来,并无任何钗饰,整个人文雅清丽,不染尘埃,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我找画坊店家。”宋宁望着她,步下生风地走来,愣了愣神,轻咳道。 女子淡妆拂面,神色淡然。 “我就是,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想请你帮忙画幅画像。” 女子端详着宋宁的容颜,眼中竟毫无波澜。 她与阿娘有着几分相似,这女子竟如此淡然。难不成那副形似阿娘的画像,并不是她所画。 “真不巧了姑娘,寒店近日多有忙碌,这女婢又因家中有事,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近期怕是并无时间。” 女子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就连这略带谦意的话语,都显得格外清冷。 宋宁见她也只是轻轻打量了自己一番,余下的时候,再没看一眼。 “那可否问店家,这画是……”宋宁指着那副与阿娘有着九分像的人画像,略带试探问道。 女子轻瞟了一眼,眼皮低垂,十分随意。 “这是旁人卖与这里。” 旁人卖到这里? “敢问是何人?” 她纠着心问道,既不是她所画,那这个很有可能就是她的阿娘,看着画像如此之新,并未岁月沉浮的痕迹。 阿娘素来很少与人接触,平日里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离开御安府之后,便一直隐身乡下,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何人画出。 难不成? 一个足以使她震惊到站不住脚的念头,拂上心头。 阿娘,不会还在人世吧? 此念头一出,心瞬时就要跳出嗓子。 不会的,不会的。 “太久了,不记得了。” 女子淡淡回道,夹杂着不耐烦。 宋宁目光流向那副画像,心中怅然,说不清道不明。 “小姐,你怎么了?” 竹苓在一旁看着眼神逐渐冷了下去的宋宁,急忙摇着她的手臂问道。 “店家可认识这些字?” 见女子并不想过多谈论画像,宋宁拿出怀中的信纸,展开问道。 女子瞅了眼,忽地面色一惊,转瞬即逝,语气稍有些变化:“这是外域文字。” 她果然知道,看来那布铺的老板所言非虚,并没有骗她。 “可否告知这写了什么?” “不外乎是些人名罢了。” 女子拂了拂及腰长发,取出一旁的笔,以笔坐作钗,束了起来。 只是人名? “既如此,多谢店家。” 宋宁见问不到有用的信息,捋了捋信封,揣在怀中,便准备离开,眉眼间玩意看见女子的神情有些异常,她并未作声,佯装遗憾地拉着竹苓,双脚几欲踏出。 女子见宋宁走出视线,又到门口再三确认,轻轻转回屋内,身形婀娜,两步走进里屋。 “主子,她真的来了。” 女子声音妩媚,一反方才的清冷。 “知道了,她手中所拿之物,你可看清?”被唤主子的是位男子,一袭暗色长袍,头戴面罩,将五官遮的严严实实,声音浑厚,却像他人之音,看来并非他的本音。 “看清了,正是……” 话未说完,一阵风铃声传来,女子眼下一慌,连忙走了出来。 “是姑娘啊?是有什么事情还未明白吗?” 女子见着宋宁折返,心中忐忑,脸上依旧挂着平淡的神情。 “我想将这幅画买回去。” 看着女子一脸猜疑,宋宁轻声一笑:“我只觉得这画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特像买回家细摩观赏。” “这画是他人卖来抵债所用,恕不能出售。” 见此路不通,宋宁只会悻悻点头。 出了画坊,宋宁脸色一变,思绪飘远,脚下生风,使得身后的竹苓小步跑了起来。 “小姐,等等我。” 听着身后竹苓的呼喊声,宋宁这才停下脚步,刚一回头,只见不远处,一只利箭直勾勾朝着她们射来,眼见将要刺向竹苓,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竹苓,转了几圈,身后的利箭狠狠扎进墙壁。 力度至深,看来是铁定取她们的性命! 竹苓倒是吓得不轻,缩在宋宁身后直喘息。 寂静无人的暗巷,只有她们二人。 风中吹过一声鸟啼,尖锐刺耳。如今对方是谁尚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在明,自己在暗。 “何方人氏?还不现身,做什么装神弄鬼?” 宋宁对着四周打呼一声,几刻过去,并无回响。 正当她们二人放松些警惕时,阵阵簌簌风声伴着利箭划破空中的声音传了过来。 “快跑!” 宋宁朝着竹苓大喊一声,用力将她一推,直接一方忽地齐刷刷射来七八只利箭。 宋宁脚下回转,拉起一旁墙边的木棍飞舞起来,手下生风,只见利箭整整齐齐射在木棍之上。 “小姐,小心!” 宋宁正挡着前方的利箭,丝毫未注意到身旁暗中射来的利器,竹苓眼疾手快,小步跑上前,牢牢挡住! 一声闷哼,竹苓应声而倒。 “竹苓!” 宋宁眼见竹苓慢慢下滑,最终倒地不起,怒吼一声拾起地上的利箭,朝着墙头展露头形的人影射了过去。 不知是否击中,只听见更大的刺耳声袭来,抬头,只见比先前更多更密的利箭飞了过来! 宋宁自知不敌,转身抱着竹苓的身体,不愿她再受一点伤害! 苍天无眼,今日她就要折在这里了。 忽然耳边风中停止,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回头一看。 竟是傅淮承,此时他手执长剑,三两下便将利箭轻松挡下! 速度之快,令她咂舌。 这人到底师从何人? “还不快走!” 宋宁听着他冷喝一声,一转身,单影亦手持长剑,飞身向她们奔来。 “快快快,找大夫!”反应过来的宋宁,大声喊道,看着竹苓双唇渐黑,那利器竟然有毒! 此时的竹苓就像朵凋零的花儿,软软地躺在她的怀中。 单影见状,顾不得其他,直接从宋宁怀中抱起竹苓,大步跑向御栈。 宋宁艰难站起身,回首望去,一抹烟青色衣裙从墙角掠过。 第47章 竹苓中毒 御栈来来往往走了好几个大夫,皆满脸无奈惊慌,宋宁站在床边,看着众大夫忙里忙外,目色渐冷。 “王妃恕罪,小的实在没办法,这毒实在……” 一众大夫面面相觑,擦了擦额间的汗,看着宋宁能杀死人的眼神,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两步走近床榻,平日里活泼明媚的姑娘,此时面色纸白,嘴角隐隐溢出黑血,全身毫无生气,风吹似的飘摇欲散。 “华佗再世也难啊!” 其中一位大夫连连叹气摇头。 “这毒名曰七日嗜血,是指七日内浑身血液发黑,冲破皮肤,化脓而死。” 宋宁喉间一涩,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床上躺着的竹苓,眼神空洞,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助感袭来。 “你们给我守着,定要多坚持两日。” 宋宁吩咐一声,快速走出房间,推门而看,单影不知何时守在门前,见到她出来,神情异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房内,却依旧没敢进去。 她并未理会,直直掠过他。 夜色沉浸,墨色浓郁。 快速走出御栈,气愤的火花充斥她的五脏六腑,理智一点点殆尽,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几步走进柳巷,脚下生风,一股脑穿了进去,待走到尽头,哪里还有画坊的影子,直留的门前依稀几处画布,隐隐证明这里曾经的风华。 门锁紧闭,拿着匕首一扣,狠狠一拧,瞬间分散落地。 捏着一只火折子,轻身走进,果然,里面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连形似阿娘都画像也不见所踪,看来那墙角的人形确实是先前的店家女子,竟然想至她于死地,难不成是因为那纸她所描绘的外域文字? 若真是如此,她就有必要怀疑,上京暗访的绑匪和他们有关联了,只是如今,她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些人,竹苓危在旦夕,还在等着她救命。 “谁?”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丝丝木质香。 “是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定睛一看来人,是傅淮承。 他一袭黑色束腰长袍,腰间银镶玉腹带,倚在墙边,零零星星几处灯光,影射在他的身上,光影暗暗,如谪如仙。 “想多了,本王是来查案的。” 傅淮承起身走进画坊,触目所及,空无一物,四处摸索,突地在墙边摸到一块方物,手上轻轻用力,按了下去。轰隆隆一声,只见墙角处,自下而上,缓缓升起一扇门。 宋宁眼前一亮,神情震惊地看了看他,举步便要走进去。 “别进去!”慌得一声低吼。 傅淮承伸手紧紧拉着她,猛得拽了回来。 “里面放了毒气!” 话音一落,只见暗屋内丝丝缕缕飘出泛着灰绿的雾气,火折子一碰到,瞬间熄灭。 登时,屋内漆黑一片。 宋宁挪着小步,手上一软,不知摸到什么东西,隔着柔软的布料,不知觉地捏了捏,只觉得手心一颤。 杀人掠骨的极寒声音从头顶传来。 “本王会剁了你的手。” 这,手感该不会…… 感受着对方下一刻就能掐死自己的气场,宋宁心下一登。 完了,所谓老虎屁股摸不得,更何况这喜怒无常的神经王爷! “我不是故意的。” 毫无愧欠的话语响在空中,谁让他离自己这么近,活该! 正当她不知如何说话时,一阵疾风传来,幽暗中,竟生生划出几道利箭,看样子是白日里的同一伙人。 “来得正好!” 宋宁确实心中一喜,抓住其中一人,便很有可能问出解药的下落。 心中一想,脚下飞旋,牢牢抓住利箭,重重地回射了回去,只听见一声闷哼,看来是射中了。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几步飞跑,将屋内点的倒也能看见彼此。 四目相对,傅淮承还是依旧能吃人的模样。 “我没时间和你瞎扯,大不了回去让你摸回来!”没遮拦的一句话飘了过来。 只听见他的双拳捏得咯吱作响,眉眼冷厉,像是能生生吃了她。 眼见他抬手伸了出来,宋宁下意识要举手对衡,一身利箭呼声传来,原来他是为了抓住这只箭。 “还不快走!” 一声喝道,宋宁几刻反应过来,不跑白不跑,她可不想为了所谓的面子撑场面。 她是不是人中豪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人善后,不跑是傻瓜! 刚一走出门,里面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宋宁出了门,眼瞅着其中一位暗卫回望一眼,见着她,纵身跃上墙头,仅几瞬,便消失在黑夜中。 通风报信? 她大步奔向前,猛地翻上墙头,刚落地,一阵利刃划过风中的声音传来,只是仅仅一个刹那,利刃哐当倒地,利箭的主人此时背靠暗墙,面罩下的瞳眸略显晦暗。 “解药给我!” 宋宁用着匕首抵住他的脖颈,低声厉色道。 不出所料,蒙面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很好,她就喜欢这种宁死不屈的。 另一只手轻轻拔出头上的簪子,缓缓滑到他的下身,果然,肉眼可见他慌了神。 “你做什么!” 蒙面下的声音是出奇好听悦耳,仿若山间清流抨击山壁的声音,叮当清脆。 “给我解药,否则我让你死了都是个太监。” 看着眼前蒙面下好看的桃花眼,宋宁一阵可惜。 “啧啧啧。” 轻笑一声,手上用力,面前的男子一颤:“我给你。” “在腰间。” 宋宁是发现了,人若是没有底线道德,行事那是快了不止一倍。 伸手摸到了腰间的玉瓶,揣在怀里,刚想说话,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蒙面男子趁着她侧耳倾听的这个空隙,反手一击,挣脱匕首的威胁,快步跑开。 回头神色冗杂,重重地望了她一眼。 待她反应过来,男子早已消匿在夜色中,摸着手中的玉瓶,总算有所收获。轻轻翻上暗墙,刚抬头,便看见一群暗卫大步跑来,原来方才的脚步声是他们。 这男子为何没有叫出声? 现下管不了这么多,看着暗卫将画坊团团围住,也不知傅淮承那个神经有没有离开。 算了,如今竹苓生死一线,还在等着她! 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声划过耳边。 第48章 我要和你谈条件 原来是暗卫将几个大箱子拖了出来。 方才并没有见到这些,想必是在暗室。 这个傅淮承,武功那么高,跑那么快! 看着目前的架势,少说也有十几个人,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竹苓还在等着自己! 真是可惜! 顾不得犹豫,脚下匆匆,顺着暗巷往回跑去。 回到御栈,并没有见到傅淮承,只留的单影一人守在阶梯口,看见她回来,单影眼中闪过一丝期许。 “竹苓还好吗?” 单影并未回答,除了眼中些许异样的情愫,脸上并无任何情绪。 宋宁直直掠过他,见到房内依旧两位大夫,其余的早已匆忙离去。 竹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息。脸上已完全黑化,黑线般的毒液蔓延到脖间,正欲往下伸去。 “看看这个。” 大夫接过宋宁递过来的玉瓶,轻轻打开在鼻尖嗅了嗅,目光暗沉几刻,突然眼中聚焦,喜出望外:“正是此解药!快与她服下。” 那个男子给她的竟然是真的,她还想过他随意拿了瓶糊弄呢!眼瞅着竹苓灌了半瓶,脸上的黑线却依旧不见消减。 “大夫,这怎么没反应?” 该不会过期了吧? 她拉起竹苓耷拉在床边的手,轻轻摇了摇:“竹苓,竹苓。” 声声呼唤,却依旧没有回应。 “王妃,或许时间有点迟了,目前看来,体内的毒素是遏止住了,只是先前的毒已入肺腑,怕是……” 大夫越说额间的汗越多,看着宋宁欲渐发黑的脸,两人对视,心慌不已,忽地脑中一现似的连忙拍手道:“听说灵域之地有一种草药,名曰回生草,不解毒,但可褪毒气,正可解目前的难题。” “我现在便去寻。” “王妃且慢,这灵域之地向来苦寒,这回生草怕是不好找。”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如今她身边只有竹苓,不管有多困难,她都要一试。 “她还能坚持多久?” 两位大夫上前仔仔细细看了看,相互商量后,保证道:“最多可保十天。” “敢问这灵域之地离这多远?” “来回路程差不多三四天,难的是如何找到这回生草。” 十天,应该够了。 “你们只需在这期间好好照顾她,我会重重有赏,其他的交给我。” 宋宁拂了拂竹苓的侧脸,看着她眼角划过一丝珠泪,心下一喜:“竹苓,你醒了吗?” 又是连着叫了几声,床上的人儿还是毫无反应,心中下定决心,眼神坚定,将被角掩了掩,猝然起身离去。 开门,又是单影,他依旧等候在门口,见到她出来,连忙拂手作揖,眼神亦是坚定,想必他听见了方才里面所说的话,不等他开口,宋宁语重心长道:“我自会去寻,你能替我好好守着她吗?” “王妃,属下行动方便,就让我……” “竹苓她是为救我而伤,换了旁人我都不放心,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能替我好好守着她吗?” “属下遵命。”单影伸手作揖道,抬头,眼中皆是敬佩,起先他对这个王妃并无太大的好感,只知道她是朝堂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不知是何人的眼线,不论其他,单看她对下人毫无官家小姐的架子,对救了她的女婢如此感恩,把下人当成同等的人,他就知道,这个王妃值得敬佩。 宋宁交代好后,转身望见傅淮承立在阶梯栏边,黑色长袍隐隐透出暗红,看样子是沾了血。 “借你的侍卫几天。” 她看着他,振振说道。 单影不知如何自处,只是愣愣跪下,以示请求。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傅淮承没有回话,然而眼神已是默许。 说话间,一名女婢小心翼翼前来,等待着宋宁的发话。 “贴身照顾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会重重有赏。” “是,奴婢遵命。” 入夜微凉,已是亥时。 宋宁回屋简单收拾行李,出来时,路过傅淮承的房间,见房内灯火晦明,停顿几刻,大步向前走,忽然,她回头,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轻声扣门。 “进来。” 房内传来清稳的声音,似乎知道是谁一般。 “有事?” 傅淮承坐在窗边,手持书册,并未抬头,冷言开口道。 “你陪我一起去。” 此话一出,房间内静的只剩窗外夜虫鸣啼。 良久。 “本王为什么要陪你去?” 好家伙,看来还是得靠她忽悠。 “因为我是你的王妃,我出了事,你会被按上薄情寡义的骂名。” “无所谓,本王向来名声不好。” 几近是抢答,一句话将她堵得死死的。 “我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话说到这个程度,傅淮承依然低头看着书册,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见他油盐不进,宋宁两步上前,几乎贴近他的身体。 “若是陪我去,事成之后,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尽量稳住自己想要捅死他的冲动,思虑许久,艰难道。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傅淮承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转头望向窗外的一片寂静,几刻,语气冷然:“本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意为之?” “你……” 这个神经王爷确实能让她气死。 “我有上京与失踪少女有关联的官员名单。” 反正目前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这样说着也无错,大不了到时说自己看不懂。 “哦?本王如何信你?” 傅淮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浮出一丝质疑。 “这是其中一些,你看看便知。” 宋宁拿出怀中所描绘的几句外域文字递与他,傅淮承并未接过,斜目一瞥,眼神忽地凌厉起来,一把握住宋宁的手腕:“说,这是哪里来的?” 她知道肯定有用,但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反应! “陪我去,事成之后,悉数贡上。”她对上面前凌冽的眼神,丝毫不惧,眸中异常坚定。 “本王现在就能杀了那女婢。” “王爷大可连我一起杀了。” 身量娇小的她,气场格外强大,眼神毫无退缩,直勾勾地盯着他。 傅淮承心下一怔,淡然道:“为何让本王陪你?” 第49章 他好像有点东西 “因为你武功好,我一人若是遇到那么多暗卫,怕是很难逃脱。” 四目对视,她的眼中满是真诚,为了救竹苓,她不得不这样,只有带上他,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既然要去,还不快走!” 傅淮承双手合册,长腿一跨从窗边落下,拿着兰锜上的配剑,大步走出,宋宁猛得反应过来,哒哒地跟在后面。 “主子,这是?” 单影看着身后跟着的竹苓,瞬间了然于心,眼神亦更加坚定。 走到楼下,傅淮承伸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包袱,十分自然,宋宁看着这一幕,总感觉哪里奇怪,难道他原本就打算和自己一起去?竹苓对他而言只是卑微到极致的女婢,即使是自己中毒,他也不见得会去冒险为她采药,可若不是这样,这小厮怎会像提前知道般,如此娴熟的准备好包袱。 “王妃可需要包袱?” “啊?” 宋宁被小厮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脸懵。 “御栈的规矩,出门自会为各位贵人准备好包袱。” 小厮一脸谄笑,点头哈腰道。 行吧,原来是自己想太多! 原以为傅淮承又会讥讽她一番,没想到他只是静静地翻身上马,马儿早已原地踏步,时刻等待出发。 夜寂风深,平日里热闹的街巷,此时也陷入一片宁静,只剩的墙头三三两两的夜猫追逐嬉闹。 出了城门,二人风驰在宽阔的大道上,路边零零散散星星萤火。 “你,不用查案了吗?” 宋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样将他叫了出来,那些官员找不到他,该如何? “这两日有吏部侍郎在忙,用不上本王。” 风吹似的一句话散在空中,看着他似乎并不着急的模样,看来圣上并没有把实权交到他手上,最多只是做个表面由头罢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话落渊海,毫无回响,空气中渐凉的气息吹的人精神抖擞,困意全无。 幽静无人的大道,嘚嘚哒哒马蹄声弛入风中,扬起一片雾霾。 “趴下!” 一声低呼,宋宁侧头,果然不出所料,路边暗林中,星星点点人头颤动,一簇簇暗刃齐刷刷飞向他们。 是那群暗卫! 微微附身拔出马鞍上的长剑,飞舞着将所来之刃,尽数击落,叮叮当当,花火四溅,抬头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人。 傅淮承呢? 刚一疑虑,只听见暗林中传来阵阵惨叫声,而时,飞来的暗刃也渐渐减少。 忽地,林中亮起一簇灯火,渐欲上前,宋宁立于马上,手中紧紧握着长剑,随时准备应战,待灯火渐渐接近,竟然是傅淮承! 他究竟是何时在她眼皮子底下,蹿到林中,只见他一手持着火棍,一手拿着配剑,剑刃流血,滴落在丛中,原来方才的惨叫,是那些暗卫。 脸上依稀溅了几滴血迹,从林中走来,仿若阎罗,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她再一次感慨,这个傅淮承到底师从何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 “走。” 傅淮承上了大道,随手将火棍扔到路边,翻身上马,语气淡淡,头也不回道。 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太阳出升时,到达一处驿站。 东边日出红艳一片,初秋的清晨,露珠微湿。 二人进入驿站,简单休息片刻,换了身包袱重新上路。一路上倒也平静,并未搭话,只留得马儿奔腾后的漫漫烟尘。 大道渐窄,期间路过溪流,宋宁翻身下马,洗了把脸,又让马儿喝足了水,看着西边欲渐落下的夕阳,这附近方圆几十里,看来是没有落脚点了。 “今晚或许要露宿郊外。” 说罢,宋宁便拉着马儿进了一旁的小林子,拾起枯草木枝,搭了个简易的野棚子,夜深露重,遮些露水即可。 夜风阵阵,凉意袭来,郊外的夜晚格外的静谧,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草丛中忽大忽小的蛐蛐声此起彼伏。 柴火堆散发着温暖闪烁的光芒,宣红的火光照在少女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印出扑闪的扇影。 “看我做什么?” 宋宁抬头,正对上傅淮承低垂的星眸,似乎没了平日的清冷。 “没有。” “哦。” 夜深,宋宁缩在篷子底下,看着傅淮承双手抱剑,坐靠在一旁的树下,眉头紧蹙,隐隐不安,似在梦中一般,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星星火光下闪着微芒,脑中竟浮现出那晚的场景。 “死性不改!” 不知是警醒自己还是骂着旁人,竟脱口而出。 “骂什么?” 原本看着熟睡的他,不知何时醒来,微微泛着猩红的双眼轻抬。 “我做梦了而已。” 宋宁草草回应一句,翻身不再看他,而他也未再出声。 一夜无眠,风平浪静。 次日,天微亮,郊外的夜确实有些凉意。 “醒了?走吧。” 宋宁一睁眼,便直对上傅淮承稍有些轻蔑的眸子,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嘲讽。一夜未眠的她,直至天方微亮才睡着,此时正是睡眼惺忪。 “你的女婢等你回去,怕是尸骨无存了。” 蕴满嘲讽的话语响在耳边,她确实无法反驳,只好悻悻地收拾一下,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又是赶了小半日的路,正当她感慨何时才能到时,不远处山形异变,不符其他的地貌,看来是要到了。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哭喊声。 “阿娘,阿娘。” 宋宁原本并不想理会,只是这声声凄厉喊声,不由得让她回想过往,阿娘的模样渐渐浮现眼前,心中终使再不想多管闲事,无数次劝说自己,竹苓还在命悬一线的等待着,手上却控制不住般架着马儿朝着哭声奔去。 仅仅几步之距,入目便是一群男子围着一名少女,少女身旁躺着位妇人,看样子应是遭遇不测。 “劝你还是乖乖带我们去。” 为首的男子厉声喝到,少女面含热泪,紧紧依着妇人的身体,惨烈哭喊。 “真啰嗦,直接宰了她,我们自寻也罢。” 旁边的男子异常不耐烦,举起手上的利剑便要刺去,宋宁眼疾手快,拔出腰间的匕首飞射而去,男子毫无防备,直戳心窝,当场毙命。 众人回头,见来人又是位柔弱的女子,目露凶狠,甩出手中的利剑,直直朝着宋宁奔来。 第50章 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糗 “你不帮我吗?” 宋宁看着五六个男子齐刷刷而来,回头,傅淮承并没有跟来,立于马上,冷眼看着一切。 见他并没有回话,宋宁索性不再指望他,抽出马上的利剑,飞身下马,目色微冷,不多时,便被几人包围在中间。 看着宋宁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众人相互对视,约定好似的,齐齐上阵。 脑中飞速略过策略,脚下一扬,尘土飞舞,众人早已轻敌,没想过她还有这轻功,脸上纷纷打上尘沙,只一瞬间,眼睛刺痛,艰难睁开,面前也模糊不清。 看着如此情况,宋宁心中一喜,这些人果然不是那群暗卫,并没有太大的武力,利剑猛然刺向众人,猝不及防的,其中两人已倒地,趁着这个间隙,她掏出袖中的迷雾散,捂着口鼻,撒向空中,登时,其余几人颤颤巍巍走了几步纷纷倒地。 解决完这些人后,她回头望去,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说一切,几时反应过来,猝地跪了下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起来吧,去看看你的阿娘。”看着眼前不过与自己同岁的少女,宋宁只觉着心中异样,不可置信地感慨自己竟何时如此心软,或许是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喊,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少女闻言,转头跪趴在阿娘的身上,看样子是无望了,她不知如何安慰,眼角滋润,只能轻轻转身离去。 “姑娘且慢,这地处灵域之地,姑娘是来寻药的吗?” “你怎么知道?” 回头,少女满脸痛彻,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小心翼翼问道。 “我看的出来姑娘并非寻常人家,如今阿娘已离我而去,我身无长物,请姑娘收留我吧,我愿做牛做马,回报姑娘的恩情。” 一番话,宋宁听得迷糊,方才心中的善念转瞬即逝,她竟隐隐觉得这姑娘,并非表面看着简单。 察觉到宋宁的疑惑,少女低头,紧咬着牙关:“不瞒姑娘,我和阿娘是准备进京寻找我的阿爹,只是中途遇见这些寻药之人,阿娘为了保护我,不慎遇难。” 说着,扭头看了看身旁早已毫无声息的妇人,低声抽搐起来。 “我保护不了你。” 方才的出手,已是她最大的恩赐,现下她已在隐隐后悔,更不要说收着这不明来路的姑娘。 “我会带你寻草药,我和阿娘一直住在这里,对这里很熟悉。” 正当宋宁抬脚准备离去,少女轻飘飘的一句,让她停下了脚步。 很好,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灵域之地向来苦寒,寻常所见的花草,在这里是寸草不生,很难想象这里竟有如此多的奇珍药草。 “姑娘,这里寻常很少有人过来,只因这里的草药多数是毒药,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别说采回去了,怕是连这地都出不去。” 少女坐在宋宁的身前,脸上殷红,她和阿娘一直生活在此处山下,很少见得他人。 “你待了多久?” “从记事开始,姑娘唤我稚灵吧,敢问姑娘是要寻什么?” “回生草。” 稚灵一听,猛得惊住,自然,宋宁感受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 “这回生草生在最里,怕是不好寻找……” 听着稚灵越来越小的声音,她的直觉,并没有这么简单。 “说吧。” 宋宁脚下一踢,马儿应声嘶鸣,瞬间加快了速度,身后的傅淮承似乎已然成了背景板。 “听阿娘说,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平日以采摘草药为生,从来不敢去那里。” 不干净的东西?有鬼? 自古鬼神之道皆在人心,宋宁不相信,自然也不惧怕。 “你若是害怕,我现在就可放你下来。” “不不不,我愿意为姑娘领路。” 宋宁不再出言,只是更加卖力的策马,如今已过了三日,再不找到,竹苓怕是很难坚持等到她回去。 欲渐往前,天色欲暗,再加上林中晦深,突地林中雾气无中而生,几人瞬时被这林中的雾霾迷了前路。 “捂住口鼻。” 许久未开口的傅淮承忽地来了一句,宋宁急忙运着内力,屏住呼吸,只是这雾来的凶猛,迷迷糊糊中,竟看到天地回旋,身前的少女忽然不见踪影,回头望去,身后也并无傅淮承的身影。 正当她困惑之时,一声声哼吟声传来,声音温婉安神,拂人心弦,越听竟越觉得熟悉。 四处张望,迫切想要知道这声音的来源,猛的激灵,瞬间泪崩。 这声音…… 分明是她的阿娘。 唱的是哄她入睡的曲子。 “阿娘?” 一声呼唤,轻飘飘地散在林中,雾气依旧飘散四周,烟雾朦胧下,隐隐绰绰的身影,欲渐清晰。 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她的阿娘依旧笑靥如花,穿着那天青色的长裙,挽着侧髻。 “宁儿。” “阿娘……” 宋宁再也抵不住心中的思念,一个猛扑,紧紧拥住了她日思夜想的阿娘。 “阿娘,你去哪了?”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个回眸,阿娘便消失不见。 阿娘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拉着她的手,嘴里吟唱着曲子,让人忍不住卸下全身防备,竟想就这样沉沉睡去。 “宋宁!” 突如其来的喝声,宋宁猛得惊醒,睁眼,身旁哪里还有阿娘的身影,傅淮承似乎满眼焦虑,对着她大声呼道。 “这……” 一时间分不清状况的她,还沉浸在方才的幻境中,久久不能回神。 “这雾气有致幻作用。” 傅淮承因发现得早,并未中毒,待他反应过来,只见宋宁和稚灵早已神志不清,稚灵一头扎到树上,未等他拦着,便昏死过去。 而宋宁竟猛的奔向他,牢牢扑进他的怀里,声声阿娘的呼喊,哭得凄惨,他欲想推开她,低头见她眼中满是无助,泪水满面,竟莫名有些不忍,仅几刻,他猛的回过神,照这样下去,她定要沉浸在梦中,精疲力竭而亡。 被从幻境中叫醒的宋宁,终于回过了神,看着自己紧紧拉着他的衣角,急忙抽回,眼神飘散,不敢看他。 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出糗! 忽地,身边一阵异响。 第51章 坠涯 宋宁回头望去,竟是稚灵,她不知何时醒来,拿着身边的枝棍照着树下打了过去,树上飘飘洒洒透白的木花,散发着幽异的暗香。 说来也是奇怪,这木花的香味一出来,周遭的雾霾居然尽数散去,宋宁觉得脑中的混沌之感消失殆尽,接而来之的是从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原来阿娘所说的不干净,竟然是这种迷幻毒雾,这树是千花树,它只有花朵落下时才能散出幽香,可驱毒气。” 看着稚灵很在行的模样,宋宁突然感觉有这么一位跟随自己,好像也不错。 待雾气散的几近殆尽,稚灵四周观望,似乎在辨别方向,片刻,莞尔一笑道:“姑娘请跟我来。” 宋宁跟着稚灵走在绕绕弯弯的小路上,自己人生地不熟,如今有这么一位姑娘,如此巧合的出现,不免得心生疑虑,手上不自觉的拂上腰间的匕首,回头看向傅淮承,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总有把握。 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离着外路越来越远,周遭环境渐欲变化,硕青的草丛像是蒙了层紫气,隐隐泛着诡幽的风气。 宋宁心中忐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往日里的回生草就在此处附近,许是天气渐凉,冻得不开了。”稚灵低着头,满脸忧愁地寻找着。 按照稚灵的说法,回生草喜热,这地方又异于常地,温度出奇的低。 临近初秋晚夏,林子外面的中午时分的温度依旧异常闷热,而这里却活脱脱就像初冬的氛围。 宋宁不禁打了个冷颤,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否则非要活活冻死。 于是三人便决定分开寻找,宋宁朝着一旁的奇花走去,听说这回生草形同倒刺,半掌长,最喜依附在枯树残花身旁。 算着日子,已经过了四五天,她只希望快点找到回去,千万别在出什么意外。 “啊!” 一声惨叫,宋宁和傅淮承同时回头望去,是稚灵,原本还在视线里的她,此时消失不见。 “稚灵!” 宋宁快步跑去,群草丛生的林地,何时出现一道挤窄的涯道,四周绝壁无依栏,低头看下去,只见稚灵紧紧扒拉着涯边的枯树枝,飘零在空中,几欲坠下。 “把手给我!”宋宁伸出右手,想要抓住她,奈何距离始终差了些,突然,左手被人从身后牢牢抓住,略带些茧子的大手,有着绝对性的安全感,她丝毫未犹豫地紧紧反握住。 “姑娘,我看到回生草了!”稚灵喜上眉梢,抬头朝着宋宁激动地喊道。 “先上来再说!” 宋宁又往下伸了些,稚灵却没有伸手,反而一步一步挪向旁边,折断了一根根枯枝,褐色的土壁上,枯枝矮矮,一簇蓝绿色的奇异倒刺草,孤零绝迹地独立在其中。 “我摘到了!” 稚灵费尽毕生的勇气,终于做了件有用的事情。 “好,把手递给我,我坚持不住了。”额间的汗水滑落在宋宁的眼中,咸涩微微刺痛,借着傅淮承的力,她整个人几乎半挂在涯壁上。 正当稚灵将手递于她时,手上的树枝嘎吱一声折断,幸好稚灵眼疾手快,抓住另一根,牢牢站在壁涯旁的石块上,这下距离更远了,单靠她用手拉,肯定是上不来的。 “姑娘,别管我了。” 稚灵大喊一声,将手中的回生草狠狠往上扔去,傅淮承长臂一伸,牢牢攥在手中。 见回生草已到他们手中,稚灵更加了无牵挂般地对着宋宁笑道:“没有机会和姑娘去上京寻找父亲了,只希望姑娘答应我,将我立个墓碑,与我阿娘挨在一起。” 稚灵说完,低头轻声抽搐,猛地眼前一个人影闪过。 原来是宋宁终身一跃,依靠着岸边的枝木跳到了稚灵所在的石块上。 “瞎说什么!你自己去找你父亲。” 看着稚灵瞪大的双眼,宋宁随口抛下一句,抬头便朝着傅淮承喊道:“我把她举着,你拉她上去。” 不仅是稚灵被惊呆,一向冷静的傅淮承也被她这一操作,愣了几刻,随即反应过来,俯在岸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 宋宁双手合掌,让稚灵踩上去。 奈何稚灵死活不肯,连连摇头,满眼泪珠:“我怎可牺牲姑娘,自己苟活。” “快点,别啰嗦,我能上去。”宋宁一个弹指打在稚灵的脑门,语气稍有些无奈。 被这突如其来的弹指,稚灵一愣,又被宋宁催了几遍,这才犹豫地将脚踏了上去。 “扶稳了。” 宋宁掌上合力慢慢向上移,待看到傅淮承双手拉住稚灵,终于松了口气。 “姑娘,姑娘。” 稚灵刚站稳,急忙朝着涯下喊道,见宋宁无事,又着急如何才能将她救上来,奈何找遍身边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可以用的上的工具。 宋宁看着涯边布满枯枝,方才自己下来时,已经折断几根,如今只能放手去尝试。 看着傅淮承沉思打量着她,眼神好似已然明了,急忙岔道:“你别和我学,我们两个都拉不动你的。” 傅淮承却白了她一眼:“踩着左上方这根,再把手递给我。” 原来是误会了!也对,明智如他,确实不会做这种事情。于是,顺着傅淮承所说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番,脑中飞速地算出时间距离。 目光对上傅淮承肯定的眼神,心下一横,纵身跳起,踩了上去。 果然可以! 连忙将手递于他,可惜终是只差一点! 傅淮承用尽全力往下伸去,半个身子已然越出涯边,感受到身后的稚灵想要拉着自己,并未回头,斥声喝道:“你拉着只会一起掉下去!” 他感受着身下的泥土渐渐松动,几近掉下:“再伸一点点。” 宋宁几乎垫着脚尖,独立在枝干上,摇摇欲坠的枝干显然已经承受不住。 “回去救竹苓!” 用尽全力朝着上方呼喊,脚下一松,整个人瞬时毫无依托,失重感传来,耳边风声呼啸,直击肺腑。 “宋宁!” 第52章 看来我非得让你断子绝孙 时值黄昏,残阳西下,远处天边落霞洒满云层,金色的流光笼罩着山峦,一片寂静。 宋宁只觉得浑身冰冷,好似处在一汪寒水之中,周身疼痛难忍,全身骨骼像散架一般,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呼唤自己,刚想应答,双唇像被封印了一样张不开口,缓缓睁开眼,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清醒过来,周围哪有一丝人影,只有孤独的老鸦站在树上啼叫。一轮弯月半挂山腰,微弱的银光透过树枝打在脸上。 艰难地翻身而起,望着眼前布满石块的陡峭山坡,不禁感慨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刚迈出一步,脚上传来钻心的疼,原来是扭到了脚踝。只好捡起地上的树棍撑起,一瘸一拐地走着。 走走停停几刻,终于穿过树林来到大路上。 周边温度渐涨,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林子,原来自己掉下涯道,竟阴差阳错出了灵域之地。 昂头看着那弯明月,月影的余晖将身影拉的极长。 也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 索性她直接躺在路边的草丛中,滚下涯壁的途中想必撞到头了,每走两步便开始头昏欲裂,脚上也肿的难以下步。 仔细在草丛中隐藏好,听着四周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想着竹苓或许已经得到救治,心底的巨石总算放下了,思绪漂浮,倦意来袭。 清晨,湿润润的风吹在脸上,远处的天边已染上鱼肚青色,一阵喧哗的声音传来。 宋宁一个激灵连忙爬起,原来是早起赶集的村民。 “这位大娘,请问风华县怎么走?”她瞅着一位面善的大娘,问了起来。 这位大娘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里止不住的怜惜,也难怪,白皙可人的小脸上沾了污泥,原本上等丝制的玲珑绸络,现在几处破败,仅仅可遮身罢了。 “姑娘啊,往前大概走小半日,出了这个县城直走两日,便是风华县。” “多谢。” 休息了一夜,脚上确实好了许多,因脚上的不便,足足走了大半日才到县城。 顾不上观察这是何县,匆匆忙忙找到一处客栈,幸好身上的银两尚在。 “什么方便上什么。” 宋宁对着前来询问的小厮,随意吩咐道。 “姑娘这是……” 看着小厮上下打量着她,好像生怕她没钱似的,不耐烦地将怀中的银两掏了出来:“再去给我准备匹马干粮和一身方便的衣裳,余下都是赏你的。” “是是是。” 白花花的银两一甩在桌上,小厮笑得满脸褶子,连连点头哈腰,急忙跑了出去。 望着小厮应声去准备,她丝毫未发现楼上雅座间,隐隐中有双异样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她。 饿了许久的她,早已饥肠辘辘,不顾刚上的热饭,大口朵颐起来,几刻,眼前的饭菜竟越发迷糊,待她反应过来,神智早有些不清。 有人下毒! 她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她,又好似都在看着她。 她实在太饿了,这地方又没有熟人,刚才露出的银两也并没有多少,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更谈不上貌美引人邪念,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人? 强行运着内力将毒气逼出体内,怎奈何早已深入心肺,双眼逐渐迷离,昏倒之前,迷迷糊糊看着一袭赤色长袍男子走了过来…… …… 头痛欲裂! 眼皮厚敷了沙石般晦涩沉重,几欲睁不开眼。 待她稍有些清醒过来,一睁眼,触目便是暧色浓郁的床帘,艰难地伸出手,却发现浑身软绵绵,使不出一丝力气,房内不知焚了何种香料,暧昧湿意,闻得她五内烦躁。 低头看了看身体,竟不知何人何时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裳,没由来得恐惧漫步全身。 如今她正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更何况,这个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你醒了。” 一声嬉笑伴随着开门声而入。 隔着床帘,只见一男子身形渐渐靠近,宋宁本能地摸上腰间,却空空如也,浑身疲软,稍微动些便觉得用尽了全力。 床帘拉开,一张算得上清秀的狂狷小白脸伸了进来。 “是你。” 宋宁看着死性不改的江少晏,心下一悔,当初自己就应该直接一刀宰了她。 “怎么?看见我不开心?放心,先前的两次,我并没有怪你。” 真是不要脸! 江少晏双眼透着猥琐,色欲上头的来来回回打量着她。 “我是圣上亲赐的安辰王妃,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来?” “哈哈哈。” 他竟丝毫不怕,反而放声大笑:“你看看你先前那副样子,怕是遇难了?我中途拦了你,囚禁起来慢慢把玩,又有谁能知道?” “你敢!” 宋宁此时确实慌乱,浑身都无力感让她没有任何底气。 “别怕,忘了傅淮承那个窝囊废,小爷我自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快乐。” 说着,江少晏转身端起桌上的酒盏,慢慢朝着她走来。 宋宁只得慢慢往后挪,只是这小小的床,她又能跑到哪里? 江少晏猛地抓起她的玉足,使劲一拽,她竟毫无反抗之力,不顾她的反抗,江少晏将杯里的酒水尽数灌了下去。 “咳咳咳,你给我喝了什么?” 入喉刺痛,激得她不住的咳嗽,感受着这股酒水顺着咽喉滑下,片刻,浑身更加松软,隐隐多了些燥热。 只一会功夫,她竟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体内仿佛有股邪欲之火,逐渐燃烧。 “你,你无耻。” 口中发干,燥热感愈发强烈,终使她再过于迟钝,也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让小爷给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无耻。”江少晏眼见她双眼迷离,潮红上了满脸,猴急地宽衣解带。 宋宁看着他脱得几欲只剩釉白的里衣,彻底慌了神,强忍着体内的欲望,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断子绝孙!” “行行行,待小爷开心后随你处置。” 戏谑的话语伴着人影冲了过来,周身的欲火到达顶峰,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第53章 难以面对 热! 五脏六腑滚水沸腾般翻涌! “宋宁!” 如同坠涯前的熟悉呼声响在耳边,此时的她,早已被这股邪欲控制,连这清冷的声音,亦觉着温凉如玉,想要更加迫切的亲近。 这凉薄入骨的声音,只有他。 缓缓睁眼,自己不知何时躺在傅淮承的怀中,策马奔腾在大道上,起伏颠簸的感觉更让她烦躁不已,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颈,触手冰凉。 这感觉属实让她发疯,心跳如魔,双手顺着领口滑入。 “宋宁!坚持一会!” 可她依旧贪恋着这一丝清凉疏解的触感。 傅淮承看着怀中的宋宁,秋水波的眼神雾蒙迷离,浑身烫的炙手,触碰到自己时,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娇哼。 他是个正常男儿,怀中软玉如此,身下不禁燥热,有了反应。 任由她如此,早晚自己要在路上被她脱干净。 好在前方忽地出现一家驿站,傅淮承连忙加快马速。 “找个女婢,准备沐浴,要凉水,多拿些冰块。” 傅淮承翻身下马,抱起宋宁直冲进去,驿卒刚想拦着,见着傅淮承拿出身上的令牌,慌忙行礼。 “免了,带本王上楼。” 宋宁此时只觉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这直入肺腑的难受,像是要从体内炸了才算结束。 “救救我……” 被放在床上的她,忍不住的来回翻滚,外衫已被她撕扯殆尽,面前绯红一片,香肩外露,乳白的肌肤隐隐泛红。 “奴婢放好了沐浴水。”女婢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彷如仙人的俊秀脸庞,羞红了脸。 “出去。” 原本打算让女婢伺候宋宁,只是看着她那副模样,怕出意外,只好自己留下。 掀开床帘,入目便让他喉结滚动,宋宁早已把自己脱的只剩一件里裤,一条粉色抹胸,胸前起伏,香艳十足。 “救救我……很难受……” 宋宁看着来人,再也不顾其他,猛得站起,一头扑了上去,雾眼朦胧地看着绝尘的俊脸,指尖轻轻划过薄唇,触手凉意宜人,捧着脸颊便吻了上去。 登时,口中冰冰凉凉,丝滑舒适,急于想要的更多,上手便扯开了傅淮承的衣襟,正常男儿哪里受得住如此诱惑,傅淮承脑中一热,按着她的后脑勺反吻了回去。 贪恋着怀中的温存,大手不觉得滑下,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扯开意乱情迷的她,不顾她的不满,抱起便走到屏风后,将她放进浴桶中。 刺骨的凉,震入心扉。 全身缩进凉水中,浑身的燥热稍微解了一星半点,神智稍有些回神,看着自己脱的只剩肚兜,顾不上羞愤。没多久,更加欲燥的冲动袭了上来,手脚竟开始发麻,视线逐渐模糊。 “不行。” 宋宁扶着桶边,对着屏风外的傅淮承艰难喊到。 “救救我,我不能死。” 她不能死,阿娘走得冤屈,大仇未报,她还未能亲自手刃仇人。 傅淮承一进屏风内,只见宋宁浑身湿透,兜肚遇水而薄,肤如水晶清亮,透着里面的春光,引入无限遐想。 眼看着她此时正趴在桶边,双目迷离,脸色煞白,已然毒入膏肓。 几经犹豫,终于大步走向她,将她依偎在怀中,大手浮在水面,轻漾着小小的涟漪,忽地,顺着她的小腹滑进腿间。 怀中传来一阵娇喘,感受着她又活了过来,在自己怀中肆意蹂躏,强忍着体内的反应,拂在她腿间的手不禁动了起来。 …… 若是让她逮着江少晏,她定要将他千百遍地狠狠折磨致死。 昏暝帐中暖,待她彻底醒来,已是黄昏时刻,残阳透着窗缝穿了进来,金灿一片,格外安宁。 周身穿戴整齐,身下也并无异样的感觉。 她解毒了? 回忆渐渐过在眼前,猛得脸上一红,她竟然如此…… 想起傅淮承全程用手帮她解了毒,心内是从未有过的难为情,浑身扭捏。 “小姐醒了。” 正当她脑中混乱时,一名女婢端着粥食走了进来。 “你是?” “奴婢是过来伺候小姐的,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宋宁张望着四周,看样子是在驿站。 “与我一同的那位公子呢?”她最后的意识里,江少晏俯身而下,再次醒来便被傅淮承抱在怀中,身下是奔腾的骏马。 再后面,就是她在浴桶中的事情。 “好像是出去了。” 她缓缓起身,感受着身体内的力量,基本上恢复的七七八八,她似乎能理解当日傅淮承身中邪毒的难以控制与无奈。 走出驿站,微风拂过她的脸颊,骨头都要酥松了般轻松。 彷若重生。 “既然能出门,那便赶路吧。” 冷不丁地一句响在身后,他依旧冷厉如风,眉眼淡淡略过她,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竹苓呢?”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急忙问道。 傅淮承轻斜了她一眼,转身走进驿站,声音一如平日的清冷:“让稚灵先行跟着驿卒回去了,现下怕是已经到了。” 算着日子,还有一两天,应该来得及。 “你是回来救我的?” 得知竹苓得救有望,宋宁心下终于放松起来。 见他不语,她心中早已明白,必是他先派驿卒将稚灵送回去,再回头寻自己,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只差一点就…… “赶路。” 他越是避着不说,她心里越没底,江少晏到底有没有…… “那个,江少晏……” 话一出,宋宁便后悔了,只见傅淮承阴冷着脸,眼底摸不清的情绪。 “怎么?本王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很好,这才是他。 虽说这话呛得让人恼火,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 回去之后,她定要让这江少晏后悔招惹她。 见着宋宁并无异常,傅淮承简单地和驿卒打了声招呼,便有新鲜的干粮与骏马奉上,翻身上马,一溜烟消失在巷角。 看来他好像并不在意,这样也好,省的她不知怎么面对他。 二人一言不发,连着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 “王爷,左相大人来了。” 刚一进门,单影便上前报备。 左相大人? 江少晏的父亲? 真巧,正愁找他算账呢! 第54章 阴晴不定的人 她跟着傅淮承走进御栈,尚未见到竹苓的身影,不过听说她已经好转,只待几日便可清醒过来。 “让你们王爷出来,本相今日可要讨个说法!”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她曾在朝堂之上见过左相江鹤一次,嗓门极大,丝毫没有一朝丞相的风度。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江鹤横眉竖对,一掌拍向案桌,吓得身旁的女婢,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左相大人怎么有空到这荒僻之地?” 傅淮承突然一把拉住她,示意不要出声,大步流星地走进御栈正厅。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底却是九天寒霜的孤冷,直戳戳地盯着江鹤。被这样一副双目紧盯的江鹤,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时,又直挺腰背,只是退下去的两步再也没有走上来。 “安辰王安好。” 假意的虚声问好,眼里满是责怒。 “左相有何要事?” 宋宁肉眼可见地望着江鹤憋红了脸,隐隐约约透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惧怕隐忍,这是让她感到奇怪的。 凡是能坐上一朝丞相的位上,绝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回头,傅淮承已然坐在上位,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盏。 宋宁总感觉江鹤为何好像有点害怕他。 话音刚落,江鹤直截了当地责问道:“王爷为何打伤我儿?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他打伤了江少晏? 傅淮承并无直接回话,轻轻抿了口,眼神示意单影。 单影心明,随即遣散了周遭的奴才。 “左相大人可是教的一手的好儿子,江少晏秽乱邪淫,竟敢把主意打到本王的王妃头上,本王没打死他,已是大恩。” 江鹤听后,脚下又是退了几步,汗水顺着额头滴下,越拂越多。 “可,可有证据?” 宋宁刚想发作,想起傅淮承方才的话语,只好乖乖等着。 “证据?” 忽然,傅淮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流光乍现。 “拿出来吧。”没由来的一句,问得宋宁彻底懵了,她总感觉自己药效未过,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腰间的玉佩。” 玉佩? 反手摸向腰间,腰带之下果真有着一副墨镶玉。这下她更是疑惑,这玉佩何时在自己腰间? 看着江鹤吃惊的模样,她好像明白了。 轻轻抽出腰间的玉佩,连带着一帕方巾,凄楚可怜的灵眸缓缓蕴满晶莹的细泪,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大人,若不是王爷及时相救,后果怕是……” 说罢,掩面娇哒哒地低声抽泣着,余光时不时地撇向江鹤,委屈至极。 见此情景,江鹤怒眼瞪大,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宋宁见状,哭得更凶了,几欲站不稳。 “左相大人,本王好歹也是位王爷,受如此大辱,若不是顾及王妃的名声,本王定是要去找圣上讨个公道的。”傅淮承恼怒道,手上的茶盏狠狠按在桌上。 “这……本相现在就回去,若是查清却有此事,定会携着混账犬子前来问罪。”江鹤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宋宁正郁闷就要这么放走他时,傅淮承剑眉一挑,缓缓开口道:“左相大人就这么走了?” 江鹤脚下一顿,一改方才的嚣张狂傲,回头谄谄笑着。 “王爷有何吩咐?” …… 时隔几日,房前的月季花开的正茂。 “竹苓,好些了吗?” 宋宁端着软粥,静悄悄地走进里卧,看着竹苓卧在床边,虽渐消瘦,但气色好了许多。 “小姐,小姐。”竹苓听见声音,刚一抬头,见着宋宁走了进来,激动地连忙爬起来。 “躺下来。” 宋宁将粥食喂到她的嘴边,竹苓连连表示自己来。 “小姐,听说你被恶人绑了去,有没有事?”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看着竹苓已然好了大半,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当然不会说傅淮承救了她之后的事情,她到现在都不知如何面对他,昔日她因那件事情怀恨在心许久,婚后一度打算等报了大仇,定会手刃他,可如今…… 不想也罢。 就当被狗咬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早点解决这件事情,早日回到上京,实施她的计划。 “有一位姑娘,名叫稚灵,你可见过她了。” “见过,她好像懂些医术,刚刚还在这呢。”竹苓左右不见稚灵的身影,也甚是奇怪。 “那就行,我还有事,我等会回来。”宋宁将竹苓安顿好,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秋日正浓,已有早落的残叶漫天旋舞。 “你的女婢也得救了,信封呢?。” 傅淮承立在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街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你得告诉我,这里面写的什么。” 宋宁摆了摆手上的信封,一脸认真。 “呵呵。”傅淮承笑声轻蔑,眉眼斜撇着她,“方才可演的一手好戏,连本王都要于心不忍了。” “我可没骗人。” 江少晏确实绑了她,结果只差一点而已。 “拿来。” 宋宁听着,慢慢走近,将信封递于,早知道他能看懂,自己何故去招惹那画坊。 对了,画坊! 形似阿娘的画像,她还没有找到,直觉告诉她,这画坊很大可能与失踪少女有关联。 “写的什么?” 傅淮承一拿到手,眉眼紧锁,眼中寒冰如冬,一言不发。她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出声。 “本朝一些官员与外域谋篡如何绑架贩卖这些少女。”明明极度平淡的话语,却让她大为震撼。 她已想到或许是本朝有人从中作祟,却没想过这些官员更联合外域之人,谋害自己同僚的家人,难怪这些人如此熟悉本朝官员的家庭状况。 人性可畏,尚且如此。 “你当日为何如此震惊?” 宋宁确实疑惑,他向来名声堪忧,虽说自己并未见到他如外人所说那般,凶虐成性,也不能否认他确实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好似这些外界之事,与他毫无相干。 想必他那日震惊,并不是因为这些官员的事情。 “给你。” 傅淮承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将信封还给了她。 这下更是让她一脸困惑:“这里面仅仅只是说了哪些官员如何与他们来往?” “既然不信,为何问本王?” 得得得,这阴晴不定的人,她也懒得问了。 “王爷,刑部侍郎来了,城外发现失踪少女。” 第55章 说不得说不得 秋风萧瑟,城外草丛地里,赫然躺着一位无头女尸,身着外域绫罗,衙门已派人前来查证,已经确认就是本地富甲一方林家的千金。 林家大夫人此时正跪附在地上,抓着女子的手,痛声哭泣,几欲昏厥。 “王爷。” 刑部侍郎元清倒是个懂礼的,一直都很敬重这位旁人眼里的无权王爷。 “下官已经查明,这女子确实是林家的千金,林家大夫人已来认领。” 傅淮承看了看女子身上的服饰,眼中若有所思。 “有劳。” 礼貌性地对着元清说了一句,转头离开。 此时路边已聚满了百姓,有惋惜的,憎恶的,也有单纯看热闹的。 “听说当今圣上极度重视此事,怎么交给安辰王了?” 人群中不乏有不屑者。 “可不是嘛,听说这安辰王妃曾被掳了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 此话一出,身边的百姓立马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拔舌。” 傅淮承停下脚步,侧头俯瞰众人,极烈的寒气夺目而出,随意清冷的声音不声不响地落在众人耳中。 仔细回想,他们也只是听说安辰王凶虐成性,却从未亲眼见过。 “是。” 单影毫无表情,随手吩咐手下将说话的人带了上来,不顾他的反抗,捏开了他的嘴。 “王爷饶命啊!草民有口无心啊!” “啊!” 话一出,猩红的舌头随之落地。 这恐怕是他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众人见状,纷纷跪下,大气不敢出。 傅淮承并未过多停留,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单影跟在车后,心里也是有些不解,往日主子从不在乎这些愚昧百姓的蠢话,今日怎么如此……不过也好,让这些目中无人的百姓长长记性。 夜深人静,屋外夜莺齐鸣,隐隐透着不太平。 御栈内。 “王妃。”稚灵声音甜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回来了。” “是,我出去打探了一番。”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宋宁坐在伏案前,仔细练着这些外域文字,她换了种方式,只要自己去学习这些文字,自然而然就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不知道,只是听阿娘说,父亲是一位火头军。”稚灵低着头,眼里思念流露,看来是想起了伤心事。 宋宁无奈,这世上总是有着遗憾,她亦是。 “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你的父亲。”如今的她,也只能这样才能宽慰稚灵。 “谢谢。” 看着稚灵不过十五的模样,就要孤身一人,确实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稚灵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然地拔下回生草,单看这一点,她就决定,若是找不到稚灵的父亲,她便将其收下。 二人的氛围不由得有些惺惺相惜,宋宁抬头,莞尔一笑,继续低头练着字体。 晚风拂过半卷窗纱,一道人影闪过。 “谁?”宋宁放下笔,警惕地问道。 半晌,似乎犹豫许久,才轻轻出声:“是属下。” 是单影? “夜深了,单侍卫有事吗?” 窗外的人影闪动:“近日绑匪猖獗,还望王妃注意。” “知道了,竹苓已经好了,可以时刻照顾我。”宋宁轻笑一声,没想到这小侍卫还挺深情。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上前开口道:“你家王爷呢?我找他有事。” 木质香蕴满屋内,檀香云雾起绕。傅淮承一身白竹长袍,此时正坐在窗边,墨发随意束起,仅一根细灰绸带绑着。 单影将宋宁带入房间,转身关门守在门前。 在来的路上,她便听单影说,他今日拔了位多嘴百姓的舌头,似乎引起些民愤,百姓多有不满。大婚那日,她亲耳闻识过这些人的嘴脸,那时她还在感慨这王爷真是耐得住性子,完全不像旁人所说的那样。 可单影却又单独悄悄告诉她,傅淮承是因为旁人说了她被掳去的不堪谣言。 以他的性子,定是怕她丢脸吧。不过想来也是奇怪,他向来好像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讨论他。 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事情。 “我有办法引出他们。” 自从她进了来,傅淮承并未抬头看她,自顾自地看着窗外夜色如墨。听到这话,也只是缓缓地斜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忙。” 宋宁见他并没有反应,权当他默认了,便继续道来:“画坊绝对与失踪少女有关,我希望你可以扮成女儿身,引他们出来。” 一番话说完,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良久,方才回头,极其不耐烦:“出去。” 望着傅淮承一副吃人的模样,她就知道是这样的后果:“只有我们扮成富家小姐,才有机会引出他们,竹苓她们又不会武功,自然是不能扮的,那个女店家见过我,我自然也是不行的。” “难道你不想早点结束回去吗?” “不想。”惜字如金的话毫不犹豫飘了出来。 得,又是没话聊。 “你长相如此,扮成女子会更加引人,更何况你武功高强,定能一击必胜。” 刑部侍郎查了这么久,也只是冰山一角,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些人隐藏极深,当初若不是将她绑到了巢穴,她也不可能找到。 说了这么多,他在那一句不想之后,再无半句多言,宋宁也只好退了出去。 出门看着单影恢复到了往日的冷面侍卫模样,她甚至有些奇怪,竹苓是如何和他接触到的? 走在黝黑的回廊,四周静谧如水,晦暗的灯光若隐若现,她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脚下回转,两步走进小巷,听着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果然有人! “为何跟着我?” 在听见脚步声已到跟前,她猛地窜了出去,手上的匕首幽幽泛着银光,紧紧抵在来人的胸口。身量刚柔并济,一袭黑色夜行衣,面戴黑布,眼神中略显些惊讶。 “不说话?” 宋宁看他并无恶意,手上的匕首却抵的更近了,眉眼弯弯,似有似无的笑意:“我知道你是谁。” 第56章 妖娆的他 蒙面男子顿住,眼里闪过诧异,转眼间恢复正常。 “所以,冒险前来有什么事?” 宋宁手上的刀抵的更深,几欲穿过衣物。 “他们要抓你。”男子低头,话中情绪让她摸不透。 “你们是一伙的,这么好心告诉我?” 没错,男子正是那日被她挟持,给她解药的人。她才不会相信他不顾被抓住的风险,就为了前来提醒她。 “我,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男子眼中满是真诚,她看着那双透亮清澈的幽眸,让人不忍怀疑。 当然,她差点就相信了! “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我就相信你。” 男子微微一怔,轻轻扯下黑布,迎着星星月光看过去,眉眼如画,蒲扇般的硕黑睫毛,娇艳无比。明明是个替人办事的蒙面杀手长得怎么这么像个女子。 宋宁佯装考虑的模样,锦袖一挥,一股缥缈雾气散开,男子瞬时瞪大了双眼,踉踉跄跄往后倒去。 想忽悠她,做梦! 看着周遭空无一人,她拖着他的身体,慢慢挪到小巷,将他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枚印牌,只是上面还是画着那些外域文字,她也只好先收了起来。 只是这人怎么处理? 夜深。 “小姐,这人是谁啊?” 竹苓看着宋宁带回来一位容貌秀丽的男子,不免得有些困惑,见男子的装扮又不是普通人,便轻轻放低了声音。 “先在这侧屋放着,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她并无直接回答,手上利索地将男子五花大绑,嘴上塞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心。 这侧屋和她住的仅一墙之隔,得先进了她的房间,才能往里走进侧屋,竹苓平时便睡在这里,方便夜里随时听她吩咐。现下只能放在这里,等他醒了,再好好的盘问一番。 翌日,天方微亮,街外传来沸沸扬扬的喧哗声,宋宁眯着眼从床上爬起,看着身旁的竹苓还在睡着,想必是昨夜和她聊天聊的太久了。 打开一丝窗缝,趴着窗户往下望去,御栈前围满了百姓,各个群愤激怒,吵着嚷着要让安辰王出来。 “小姐,怎么了?”竹苓不知何时被吵醒。 “你去看看那个醒了没,我先下去。” 一下楼,便看见单影在门前拦着,眼中的寒色几乎要将这些人刺死。 “自从安辰王一来,这县内失踪的女子是越来越多。” “今日又在城外发现一具女尸,可怜我家闺女啊,失踪至今,不知是否也遭到了毒手啊!” 又发现了女尸? 听着百姓们的群哭声,宋宁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被迫来到这里已有不短时日,如今也只能早点解决此事,她才能安稳回到上京。 “我乃安辰王妃,曾经我也是被掳的一位,幸得王爷及时将我救回,请大家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已有线索,恕暂不能告知,不日便能缉拿这些不法之徒,为大家讨回公道。”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百姓各个相互低语,有的点头,有的依旧怀疑。 “我家闺女都失踪两个月了,这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位大娘掩面哭泣,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眼见宋宁控制不住,傅淮承迈着稳重的步伐,从后走了出来。 玉树临风,从容淡然。 或许是前日街头拔舌的恐怖印象,方才还吵着闹着的人群,一瞬间鸦雀无声,静得只听见风吹门扉的吱呀声。 “既然王妃都说了,各位且放心吧。” 薄唇轻阖,一言一句落石垂在地上般的沉稳。 百姓纵多有不满,也只是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两句,便再无出声。 …… “你想通了吗?” 宋宁跟着傅淮承进到房内,瞅着他依旧不愿搭理她的模样,再不回她,她就独自一人带着那名男子直接杀去老巢。 “准备吧。” 良久,他才淡淡飘出一句。 这是同意了?很好。 今日秋高气爽,明阳绚烂,最是实话出门采风玩街。 “大胆,你竟敢挡路,还不让开,你可知我们小姐是谁?” 宋宁一身小厮模样,格外清秀,恶狠狠地对着前方扛着菜篮的贩子呼道,声音之大,态度之嚣张,引人侧目。 路人沿着宋宁所指的小姐,一头珠钗璀璨夺目,眉眼星河流淌,面带薄纱,委身坐在奢华的马车内,目光清冷地划过窗外,仅一眼,便将人的魂儿勾了去。 众人不禁纷纷感慨,这小小的县城何时出了这样的绝世佳人。 菜贩刚想回骂过去,余光瞥见宋宁腰间隐隐拔出的匕首,马车后又是跟着好几位小厮,心中一缩,这些个富门高府,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识相点就让开,我们小姐可是上京来的。” 人群议论纷纷,又听着宋宁声音尖锐婉转,宛若女声,却又是男子,除了宫里头的太监,哪有男子如此细丝丝的声音。 众人一惊,莫非这是上京来的公主? 一旦有人传了这句话,几刻,人群瞬时疏散,仔细打量着马车,如此富丽奢华,尽管县内大户林家,也从未有过如此气派,必是宫里来的。皇家贵族最是高贵,来这正值风头的小县,引得众人着实不解。 “非常好。” 宋宁跟在窗前,低头小声道。 车内的他,只手拂在窗边,眼中无情,却任是无情也动人,魅惑的一双灵眸水波流转。 宋宁继续带着马车招摇过市地在县内四处玩逛,仅一上午,县内几乎人人都在传,上京的公主来了。 她自然不怕真公主是否会怪罪,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承认过,不过只是这人百姓的流言罢了,陡然想起在上京时,人言亦可畏,真是可笑。 余光瞥向街角,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影俯在暗地,鬼魅似的紧紧盯着他们。 她故意走错路线,来来回回几次,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在跟着她们,近日危险重重,县内的未出阁女子皆躲在屋内,不敢出门,他们看到傅淮承这仙女之资,怎能坐得住! 正走着,忽地不远处两匹烈马疾冲而来,丝毫未停下的意思。 第57章 傻了,误入土匪窝子 宋宁知道,这是鱼儿上钩了。 几匹横冲直撞的马儿冲散了人群,街边的贩摊被撞的七零八散,百姓惊慌尖叫胡乱奔跑,街边一时混乱不堪。 人群挤得马车东摇西晃,傅淮承低身走下马车,身边的侍卫们再怎么控制,也还是被分散开来。 “衙门来了。” 一声扯破嗓子的吼叫,官兵们迅速将人群有序驱开,几刻,街边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方才慌乱的时刻,宋宁亲眼看见一些佯装成百姓的人,三三两两的将傅淮承挟持而走。 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 荒芜寂静的小道上,两三个蒙面人将傅淮承绑在马车内,策马奔腾。 “听说是位公主,看着模样倒是天人之资,只是这个头是不是有点大了?”其中一人刚才挟持着的时候,明显感觉这体格不一般,跟个男儿似的,差点没拉住。 “别啰嗦了,许是宫内伙食好,回去晚了,老大要怪罪的。” 马儿奔腾而去,扬起一片尘埃。 “这不是上山的路吗?” 单影跟在宋宁身后,看着远处一望无边的山脉,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次的窝点在山上? “先跟着看看。” 穿过重重叠林,眼前景象一步三变,终于在路的尽头,到达山底。 她眼尖地一眼看出不远处的据点,有着两人看守,心下开始有些困惑,这怎么这么像土匪窝点? “谁在那?” 其中一位站起身,这身装扮明显就是土匪,头戴绑带,身着虎皮,光膀露腰。 不等她趴下,突然听见噼里啪啦一阵打斗声,抬头一瞥,不远处刀光剑影,人形乱飞。 傅淮承手持长剑,亦如那天晚上在丛林中的阎罗模样,身旁还未倒下的土匪,纷纷避让,仿若见了鬼一般。 “走,不是他们。” 冷喝一声,他翻身上马,一把扯开身上的罗裙,头上束发已解,墨发尽数散开,随风飘扬。 费这么大劲,竟然不是? “难不成真的只是些土匪头子?” 单影上前,抓着一名土匪,一脚踹了过去:“说,为何劫持?” 小土匪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趴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听说小县来了位公主,是,是我们老大想趁着失踪少女一事,趁机,趁机掳来,想来不会被发现,没成想……” 小土匪还在对方才的事情心有余悸,撇了撇身后昔日兄弟的尸身,额间大汗淋漓。 “我,我只是奉命,我是被逼的啊!”小土匪重重地磕向地面,一个劲地后悔。 “剩下的让衙门解决吧。” 宋宁语气间多有失望,纵马离去。待她赶上傅淮承的时候,他正缓慢地踱着马。 “真是没想到。”宋宁靠近他,看着他面色有些惨白,讪讪道。 他依旧骑着马,并未回话,身形渐渐有些晃动,她这才定睛看到,宽大的臂膀下,隐隐透着血色。 他受伤了。 忽地想起,前些天刚来的时候,听着县令嘀咕着,这地方虽偏僻,倒也安慰和平,除了县外山上有处土匪窝,和衙门斗了几年,一直僵持不下,听说这土匪头子一身蛮肉,力大无穷,可一人抵下十位官兵。 傅淮承向来武功高强,看来是遇到这位了,既然都到了受伤的地步,看来那土匪头子也是凶多吉少。 “你没事吧?” 他并无回话,双手死死地拽着马鞍,艰难地直起身,脚下用力,马儿随即又加快了脚步。 宋宁也只好跟在身后,还是先回去再说。 “趴下!”一阵异响传来,宋宁眼瞅着从路旁丛林中飞来一支利箭,急忙呼道。 傅淮承回头,手上长剑一挡,虽把利箭拦了下来,自己却因这冲击力,跌落下马。 丛中瞬时出现几道人影,看样子与先前的暗卫并无区别,想来,这才是真正的绑匪。 脑子不禁浮现那位男子的话。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来抓她的? 这些人确实不像方才的土匪,行事果断,速度极快,很快便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你们是要抓我?” 宋宁扶着傅淮承,只见他的伤口上微微泛着黑血,原来是中毒了,否则这点伤口,应该不至于把他伤成这样。 这些人并不理会她,相互对视一眼就要上前绑了他们 “你们抓我有什么用,我都成婚了,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你们看看他,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还不如抓他呢。” 她警惕地后退,脸上却是笑眼盈盈,一个劲的推荐着傅淮承。 傅淮承脸上瞬时青了一片,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毒素发作。 怎么还不来啊! 宋宁急忙扭头回看,这单影到底在搞什么啊,到现在都没有跟上! 拼一把! 就在这些人尽数围着他们时,宋宁猛得手上一撒,一股云烟四处散去,丝雾缭绕,众人虽面戴口罩,却还是下意识地遮面。 待云雾散去,哪里还有宋宁的身影,空荡荡一片,只留下扬起的灰尘和一排马蹄印, “追!” 而时,确定这群暗卫离开,宋宁这才从一旁的草丛中漏出头,身旁的傅淮承显然已近乎昏厥。 宋宁急忙掏出怀中的瓶丸,赶忙将里面的药丸拿了出来。 这是稚灵研究的百毒散,可褪百毒,即使没有完全解毒,也可痊愈大半,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手持着药丸刚想递进他的嘴里,突然一顿,她为什么要救他? 这不正是杀了他的好机会吗? 想起那日荒庙他对自己的凌辱,再加上此次若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要到这地方。 自己不正等着这么一个机会吗? 手上迟疑,脑子却又浮现出当她被绑失踪时,他带着人苦苦寻找自己,前些时候自己中了邪毒,他亦将她从江少晏的手中救回。 心下纠结犹豫的不行。 算了,她目前还需要他,那日她身中邪毒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激灵,她不禁被自己这种想法惊讶到,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会原谅他,如今她只是还需要他。 仅此而已。 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几刻间,脸上的青白淡了几分。 就在她低头喂药期间,一阵马蹄声略过,正是单影。 第58章 又是雨夜 看着单影策马而过,她刚想呼唤,赫然发现单影身后跟着几位暗卫,惊的她赶紧缩了回去。 若是她一人,她倒不怕,只是如今傅淮承伤势未愈,怕是有些危险。 “你要压到什么时候?” 虚弱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低头,自己竟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他脸上强忍的痛苦,她赶忙爬起。 “你醒啦?” 刚想伸手去揭开他受伤的臂膀,却被他一巴掌打了下去。 手背上瞬间一片殷红,力道这么大,看来没事了。宋宁翻了个白眼,抬头观察着大路。 “你竟然没有杀了我?”傅淮承深谋眸如夜,冷不丁地望着她。 “你别急啊,我会让你有生不如死的那一天。” 这神经玩意,不考虑如何解困,反而说这些话。 “呵呵,我等着。” 宋宁懒得理他,看着路上没有丝毫动静,轻轻地从草丛中爬起。 如今这要怎么回去? 刚才为了脱困,她将两匹马儿激怒,狂奔而去,让这些暗卫,误以为他们得以逃走。 现下,只靠她这小身板,如何才能将受着伤的他带回去。 正当她困惑时,傅淮承不知何时走进她,她猛然一回头吓得一激灵。 他居然起来了? 好了,这下不用她发愁了。 傅淮承略过她,沿着路边缓缓走着。 速度之慢,怕是天黑都未能回去,更何况这路上随时都有可能有暗卫出没。 不过话说衙门不是要来解决土匪窝剩下的事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人? 怕是指望不上了。 突然,傅淮承一个踉跄,狠狠摔倒在地,臂膀上他草草止血的布带,早已蕴满鲜血。 “这怎么办?”宋宁没办法,只好先将他安顿在草丛里,左右牢牢布满杂草。 算了算距离,还是回土匪窝里比较近,那里肯定有马匹,今日真是出师不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是蠢到极致,连带着傅淮承还受了伤,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要独自一人将他运回去。 再三确认他隐藏无误,她纵身翻上路旁的小道,疾步奔跑起来。 跑跑停停几刻,待她赶到土匪窝时,蹲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 鬼知道她到底跑的有多快! 小心翼翼地确定山下无人,这才放心大步踏上去。一踏进山底的栅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瞬时呆住。 猩红一片的寨子,到处皆是残肢断臂,这是傅淮承干的?她着实吃惊不小,这手段之残忍,就连她都不敢相信。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见方才和自己苦苦求饶的小土匪,浑身血污地趴在一旁,嘴角血流如水,支支吾吾似乎还有一丝声响。 宋宁急忙蹲到他的身边,只见他双眼白翻着,已然双脚踏进阎罗殿。 “是,是他们,他们来了。” 迷迷糊糊吭哧一句,宋宁算是听得清楚,果然是他们。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如此猖獗,看来方才单影是急于回去找帮手,想必此时他们来人众多,若是真的来抓她…… 不能再磨叽了!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天不亡她,在极其狭隘隐蔽的木材堆旁,她发现一匹黑马。 马儿似乎受得了惊吓,见着她前来,前蹄高高抬起嘶鸣着,若不是被束缚着,估计早就跑了。 “别怕别怕。” 宋宁只得轻轻上前,缓缓伸出手抚摸着。 这马儿想来也是通人性,几下细细哄着后,竟真的让她骑了上去。 纵马奔在寨子里,忽地看见门前直直站着一位土匪,头戴红绸,人高马大,比寻常人足足高了半个身子,胸前插着一把长矛,直愣愣地钉在门上。 看他这幅模样,莫非他就是那土匪头子,如此体魄,也难怪武功之强如傅淮承,也受了伤。 来不及细想,看着天色渐暗,她赶忙骑着黑马下了山寨。 夜晚将至,白日里晴朗的天此刻阴气沉沉、昏暗无边,好似下一秒便要坠落下来。乌云密布,往日里皎洁的明月也隐秘不见,时而乍起的大风吹得树林密叶哗哗作响。 秋季多雨善变,分明早上天朗气清。 “王爷?” 宋宁借着一丝光亮,摸索着找到先前隐藏的草丛,找来找去都未发现他的踪影。 “傅淮承?” 强压着声音,低头摸索着,语气不免得逐渐焦急。 忽地一声巨雷从远处天边响起,蜿蜒的形态如同长龙盘旋在夜空,周遭如同昼白,也是借着这丝光亮,她看见傅淮承面色苍白,静静地坐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傅淮承。”又是一声轻呼。 并无反应,她不再等待,手上用力将他扶了起来,将就着上了马。 天边逐渐暗沉,视线范围也在缩短,身旁的山林树木黑压压的一片,好似鬼魅一般伸出利爪。 感受着背后的他,渐渐毫无生机,她连忙将他双手环上自己的腰部,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一阵狂风吹过,远处的雷声接踵而至,照的天空似白昼一般,山林中的树木疯狂的摇曳舞动,恨不得连根而起。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你醒了吗?” 腰前的手轻轻动了些,她急忙出声,语气竟有些欣喜。 “嗯。” 他是虚弱至极,头重重地耷拉在宋宁的肩膀上。 狂风依旧不止,啪嗒啪嗒的雨点落下,转瞬间,磅礴大雨从天边驶来,重重地打在地上。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看着越来越陌生的道路,宋宁也不知现在何方。 “傅淮承?”感受着腰部的双臂越来越放松,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 “别回头,继续走。”身后的声音虚无缥缈,毫无往日的底气。 迎面的大雨冲刷着二人,马儿依旧艰难地行走着。 察觉到身后的身形似乎即将倒下,宋宁赶忙抓住缓缓下垂的双臂,死死抓在身前。 这大雨洗刷后,雾蒙蒙的丛林,四周竟变得一模一样。 她真的很无语。 现代她就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好在出门还有手机,指南针。 现在,她立在一条分岔路口,此时此刻,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第59章 苍天有眼 既然分不清,那就这边吧。 随意选了左边的路,策马飞扬,沿边的路渐渐往后退去。 走了许久,前方还是没有丝毫人烟的迹象。 她知道,走错了。 已然走了这么久,现下要再回去几乎不可能,雨势欲大,背后的人又在昏迷之中,这荒郊野岭的,哪里能有地方暂时安脚? 正当她困恼时,天边的闪电此起彼伏,前方似乎朦朦胧胧有着一处残庙。 苍天真是又一次垂怜她! 宋宁驾着拉着马儿,步履维艰地走着,不一会便到了残庙门前。 望着黑暗中残破不堪的荒庙,顾不得心头的顾虑,宋宁拉着马儿直接冲了进去。 她顶着风雨关上大门,好在门还在,挡住了不少的寒风,已是秋季,夜晚的郊外冻得让人直发抖。 翻了翻马上的包袱,幸好是牛皮制成的,里面的火引子还未淋湿,随即点燃了一旁残缺的蜡烛,昏暗的庙内总算有了一丝光亮。 看着傅淮承越发惨白的脸色,伸手撕开他臂膀上的绷带,血污模糊,隐隐有些发热,摸向他的额间,索性并未发热。 简易的包扎之后,宋宁将地上的杂草堆在一起,将傅淮承安放在上面躺好,又捡起地上的断枝残叶,搭起一个小火堆,烤着被雨淋湿的外衣。 望着庙中供奉的神佛早已被催毁,宋宁跪拜三下,正值兵荒马乱之际,城外许多村落被毁,自然这是寺庙也难逃。 冉冉升起的火堆带着阵阵暖意,靠在一旁的宋宁迷迷糊糊中困意袭来。 屋顶偏漏,点点雨水滴落在火堆里,火光乍灭,丝丝烟雾撩起。 庙外的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停下,宋宁猛地梦中惊醒,望着傅淮承依旧毫无生气,甚至连个姿势都没有换过。 “傅淮承?” 见他毫无回应,不会死了吧? “你还活着吗?”摸着他的额头,出奇的滚烫。 果然发烧了! 真是麻烦,这雨夜,又是深山老林的,上哪去找大夫!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宋宁浑身上下摸索,翻遍包袱也只找到三瓶药丸子,这还是她临走时,稚灵塞给她的,无非是解毒止血驱邪一类的。 约摸着数量,尽数喂了进去。 想来他此次受伤,和自己也有些关系,心下竟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执意用这种方法,他也不会被土匪掳去。 可这也不能全怪她啊,她哪知道,这些人怎么会是土匪,真是晦气! 算了算了,到了如此地步,想这些也没用。 见烤着的外衣已干,赶紧全部盖在他的身上,以此来取暖。 一记雷声响起,大雨霹雳吧啦的又接踵而至打在残庙顶上。雨水顺着裂缝飘落进来,寒气四起。 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知是不是药物起了作用,额间竟开始微微出汗。 起身扶起他,将他靠在自己怀中,尽量让他感觉暖和一点。 怀中的他,冗长的睫毛轻轻垂下,眉峰平缓,皙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薄如刀削的双唇温润滴露,安稳的模样,犹如孩童酣睡一般。 “真是母爱泛滥!” 宋宁感受着自己欲渐温和的目光,急忙收了回来,略显尴尬地低骂了句。 屋外雨水滴答,屋内燃起一股微妙的氛围,她索性闭眼修养。 “母亲……” “等等我……” 迷迷糊糊中,宋宁听见有人低声呼唤,睁眼一看,竟是怀中的他,应是梦中呓语,眉间紧蹙。 只见傅淮承一声惊呼,猛得抓住她的手,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宋宁有些震惊,早听说傅淮承身世也算可怜,或许他平日里的伪装,只是为了自保吧。 任由他紧紧拉着自己,忙乎了一天,此时困意逐渐来袭。 一夜无梦。 天空渐亮,大雨已停,远处的天际依旧昏沉,好似随时都要覆盖大地。 猛得一觉醒来,自己何时一人躺在草堆上,身边哪里还有傅淮承的身影。 连忙爬起,刚出门,看见他一人独站在风中,拂来的微风扬起了他的衣角,飘袂决然。 似有心事。 “既然没事,赶紧走吧。”宋宁走上前,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知他在想什么。 “为何救我?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 傅淮承低头望着她,眼中尽是一片复杂神色。 “救了就是救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最烦的就是和他墨迹这些,等她解决完事情,有的是机会宰了他。 她不再理会,见他没什么大碍,牵起马儿准备离开,忽地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 “是那群暗卫。”宋宁小声提醒道。 傅淮承转眼间又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神情,抱着宋宁便大步跨上马。 “你!” 不等宋宁准备好,直截了当地将她抱在怀中。 怀中温玉如此,回想起一早起来,她躺在自己怀中的娇俏模样,身下竟有了反应。 “畜生。” 她坐在他的怀中,自然是感受到了异样的变化。 傅淮承脸上瞬时布满黑线,索性轻笑一声,紧箍着宋宁的蛮腰,拉紧马绳飞奔起来。 马上颠簸,感受着身后的别扭的异样,她的脸上欲渐愠色,手上用力,直接掐在了傅淮承的大腿上。 “信不信本王回去有一百种方式收拾你。”低沉挑衅的声音轻轻吹在耳边。 他还有脸不乐意,要不是为了跟着这群暗卫,她早就将身后的异样玩意直接连根拔起。 宋宁不回他,手上的力度渐大,以她的感觉,估计要青紫一大片。 “你别动,等会就好了。” 终是他妥协了。 二人轻声跟着这群暗卫身后,见他们进了一处密林,不多时,拉着一个个木箱出来。 这不就是在画坊见到的箱子吗? 见他们如此小心翼翼,难不成里面? “目测应该九个人。” 宋宁暗自打量着,回头与他对视,这次竟出奇的默契。 “我怀疑里面……” 宋宁一开口,便见着他亦点头。 “你可以对付这些人吗?” 她还是有些担心他的伤口,真是上天垂怜,总要让她沾一次运气吧。 看来这次没白来。 “无妨,你尽管去做你的。” 得到这话,她心中有了底气,若他不和自己作对,身边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好像也不错。 “好。” 她微微点头,刚准备起身,只见暗卫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竟是谢佩婉! 第60章 剁了大夫人的手指 她怎么会在这? 莫非也是被绑架? 不对啊,她虽说保养得当,毕竟也是位妇人,更何况还是将军夫人,总不至于吧。 不管了,先救人! “宋宁!” “你怎么在这?” 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华容,谢佩婉怒眸直瞪,大惊失色。 “应该是我问你吧?堂堂将军夫人为何和这臭名远扬的绑匪混在一起?”她几步上前,语气满是玩味,眉心微蹙,上下打量着。 “还不给我抓住她!”谢佩婉惊慌失措,连忙招呼着身后的暗卫抓住她。 她自是不担心,手上用力一扯,身后的草丛窸窸窣窣动了起来。 谢佩婉误以为她带了人手过来,急忙怒吼着:“谁给我杀了她,谁就是下一任主子。” 此话一听,几名暗卫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注意力全在宋宁这边,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宋宁心下一喜,刚才她见着地上藤蔓茂盛,随手扯下缠成一根,将四周的草交杂一起,造成丛中有人的假象。 “出来吧。” 她朝着身后假意大喊一声,几名暗卫手上持剑,已然做好准备。 “啊!” 一声痛苦哀嚎,其中一名暗卫倒下。 “二。” “三。” “四。” …… 傅淮承身手极快,这些暗卫注意力全在宋宁这边,完全没有防备,加上他速度快的非常人能及,还未等这些暗卫反应过来,赫然倒了大半。 只剩两名暗卫,应是反应过来,剑峰回转,与傅淮承交了手。 谢佩婉看这仅仅几刻的时间,自己身边引以为傲的暗卫,悉数被杀,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忽地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真是苍天有眼。 宋宁此时如同罗刹附身,从腰间拔出匕首,紧紧追了上去。 “宋宁,先去救人!” 傅淮承又解决了一名,因自己身上的伤势未愈,否则早就将这些人一刀毙命。 可被仇恨蒙蔽的她,怎能听见复仇以外的话。仅仅脚下一顿,甚至都未回头,朝着谢佩婉逃走的地方,紧追不舍。 她近几年一直习武,谢佩婉养尊处优,自然不可能跑得过她。 林间曲折颠簸,谢佩婉一个脚下使拌,摔了个狗啃屎。 “你你你,大胆!”穷途末路般的谢佩婉眼中依然满是高傲,伸出染着精致蔻丹的白皙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宋宁。 看着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想起阿娘在外苦楚的生活,寒冬腊月,常常冻得手上生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上的匕首直愣愣削了上去。 “啊,啊!” 尖叫声响彻丛林,只见谢佩婉痛苦地捂着右手,地上赫然是被削下的半截手指。 看着谢佩婉躺在地上翻滚的极度痛苦的模样,她心中一阵畅快,和阿娘所受的苦比起来,这点算什么? 真是老天有眼,终于她阴差阳错,等到这个机会。 手上匕首紧握,怕再生变故,一刀狠狠扎在了谢佩婉的腹部。 “我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有多黑。” “既然要杀了我们,为何还要派人侮辱我的阿娘?” 谢佩婉此时早已痛的毫无反应,嘴角溢出鲜血,怔怔道:“我是派人杀她,可是我没有让他们侮辱她。” “无所谓了。” 宋宁拔起匕首,连带着一股献血喷出,眼中一狠,举起匕首就要一刀结果她。 忽地,手上被束缚着,无线恼怒的她,双眼猩红,回头一看,竟是傅淮承。 “别拦着我,我定要杀了她!” 话音一出,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衙门的人赶了来。 见地上的谢佩婉已然昏迷,她的手上却动弹不得。 “身后这么多人看着,你想过后悔吗?” 傅淮承极低的声音压在耳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中有着不明的情愫,心疼?怜惜?亦是可怜? 她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衙门的人几步走了上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谢佩婉,还以为也是被掳女子,连忙招呼着同伴。 “她是上京第一将军,御安府的大夫人。” 傅淮承冷声说道,吓得衙门小卒一个激灵,刚扶上谢佩婉身上的手,竟不知往哪放。 “都带回去。”傅淮承转身,紧紧拉着宋宁的手,将她拉了出来。 这些箱子里,果然是失踪的女子,只是仅仅只有四五人。 她此刻无心想着这些,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若不是这该死的傅淮承,她才不会来这地方。 她相信是苍天有眼,竟让她这这碰上谢佩婉这个蛇蝎毒妇,如此大好机会,竟被傅淮承破坏。 大道上。 “你已斩了她的手指,刺伤了她,未必能活下去。” “衙门已来,不论什么原因,都能看见你杀了她。” 傅淮承骑着马,跟着她的身后,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开始有耐心和她解释这些。 “她竟与这绑匪有关联,看来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宋宁一句也不回,心下郁堵,手上用力,马儿嘶鸣一声,大步奔走,一溜烟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傅淮承立在原地,眉峰几近紧锁在一起。 这个宋宁,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竟对她的嫡母,下如此狠手。 雨过天凉,宋宁骑马走在冷风中,浑身的怒气得不到释放,纵马奔腾在野路上,薄雾蒙上了双眼。 阿娘…… 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阿娘温婉的笑颜。 跑了许久,终于冷静下来。 他说的对,谢佩婉居然与这些绑匪有关系?是御安府?还是右相府? 想到自己之前的计划,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冥冥之中皆是注定。 嘴角不经意间浮起笑容,她甚至要感谢傅淮承刚刚拦住了她。 沿途一直都有衙门的人过来,顺着这路,很快便回到了御栈。门前站满了百姓,听说找到了失踪少女,他们便急忙赶了过来。 “王妃,你回来了。” 竹苓和稚灵早在房内等候她,听单影说王爷和王妃走散了之后,她们一晚上急得没睡着。 “吓死我了。” “没事了。” 宋宁安抚着她们,掀开窗户一角,傅淮承他们已经回来了。 “那不是大夫人吗?” 竹苓最先发现,马车上扶下来的正是谢佩婉。 第61章 拉下枝头的凤凰 “我是御安府的大夫人,你们竟如此对我。” 还未下地,谢佩婉扯着嘶哑的嗓子喊着,手上血红一片,鲜血浸湿了丝绸衣衫,腹部间血流不止,这一声喊,彻底昏了过去。 “御安府?” “可是上京第一将军的府邸?”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这……” 衙卒相互对视,不知如何。 宋宁忽地大步走上前,拉起谢佩婉大声呼道:“快,来人啊,救救我的母亲。” 语气焦躁,眼中红晕,甚是可怜。 众人一听,连忙抬的抬,叫大夫的叫大夫。 这些带回来的女子也皆被带入衙门,等候问完话便由父母接回去。 谢佩婉此刻面部惨白,那一刀并未插到要害地方,只是有些失血过多。稚灵看着宋宁呼她母亲,慌得就要用自己毕生所学为她治疗,却被宋宁一把拉开,只留的一位大夫为她治疗。 “王妃,将军夫人尚未生母大碍,只是这断指,怕是……” “这……若真是治疗不好,那也没办法了。”说着,泪含杏眸,眼里满是无奈。 大夫擦了擦脸,又小心道:“这腹部的伤口,只怕以后会有些生活的不便。” “什么不便?” 宋宁听着,心中一喜,还能这样? “是,是会影响如厕。” 稚灵看在一旁,心中却是困惑不已,自己明明可以治疗好,可宋宁为何不让她接触。这些大夫只会寻常医术,她的阿娘医术可比宫里,又会得江湖之术,她颇得阿娘真传,方才看了看,确信自己有把握治好。 “如此,也不为难你了。” 宋宁举着帕子,泪眼婆娑,仔细听了大夫的吩咐,这才命人将大夫送出门。 “王妃,其实……”稚灵试探道。 宋宁一脸难过,却并未接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啜泣着。 这一幕,稚灵看在眼里,心里了然已明大半。 消息传的很快,御安府仅仅一日,便有人前来探问,听着小厮的回话,不日宋威和宋嘉便会前来。 日落西方,琉璃的金光洒过窗牖。 谢佩婉也在这夜静时分,慢慢睁开了眼。 望着周遭一片陌生,刚刚清醒的她,似乎还有些迷茫。 “母亲,你醒了?” 轻柔的声音伴着脚步声进了房间,莞尔的笑容意味深长。 “你,你别过来。” 宋宁缓步上前,吓得她缩在床上,连连后退,只是双手立在床上,猛得一疼,抬手看着自己少了一指的右手,瞬间尖叫声响彻夜空。 “母亲,那些人真是凶神恶煞,竟将你绑了去,还将你迫害成如此。”低头,脸上尽是气愤恼怒的神色。 “好你个宋宁,你竟敢如此对我!” 谢佩婉一时还接受不了现实,哭喊着就要下床,只是脚上刚一落地,一股热流顺着双腿淋了下来。 “啊!” 又是一阵尖叫,谢佩婉无助地蹲坐在床边,她竟然,失禁了。 为何没有丝毫感觉? 她抬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眼,恨不得眼神能够杀死宋宁。 “你,对我做了什么?” “此话可怎么说啊,母亲。”宋宁一脸无辜,撇撇嘴无奈地摊开手,“你被绑匪掳去,自是他们这样对你,宁儿这是救了你啊。” “你……”谢佩婉刚要反驳,门外便传来声响,原来是吏部侍郎,他一直在外等候,听见里面的动静,这才轻轻扣门。 “打扰了,将军夫人,只是想请问将军夫人一些事情。” 谢佩婉依旧坐在床边,底下一片湿漉漉,头上的珠钗束发早已乱成一团糟,高傲如她,何时如此狼狈过。 “侍郎可否等一天,母亲尚未痊愈,还望侍郎体谅。” 宋宁隔着门,轻声问道,眼神回转,对着谢佩婉,竟是一脸耻笑。 “这是自然,将军夫人还请好生休息。” 听着侍郎的脚步声渐远,宋宁扭头,眼中满是愤恨:“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贱人,当初就应该将你与你那该死的阿娘一同剁了喂狗。” 事到如今,谢佩婉也算破罐破摔,依旧高傲地昂起头,正对着宋宁。 宋宁倒不生气,缓缓蹲下身,轻轻捏起谢佩婉的下巴。虽说她才三十多岁,可面容犹如少女,看来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 “御安府的大夫人,右相的掌上独女,自是尊贵无比。”说话间,眼神刻意地撇了撇谢佩婉的裤间,水渍一片,隐隐间泛着刺鼻的异味。 “我要杀了你。”谢佩婉怒吼着,双手不住地锤打着地面,可她忘了手上的伤口,十指连心,更何况断了一指,撕裂便让她痛不欲生,白眼一翻,又是晕了过去。 宋宁看着她此时的惨样,心中的怒气稍有解怠,两步退出门外,将门紧紧关上,反正她目前也死不了。 “王妃,奴婢是派来伺候将军夫人的。”小婢女端着水盆,唯唯诺诺地低头道。 “不用了,母亲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宋宁换上那副难过的模样,三言两语将女婢打发出去。 就让她好好受着一会吧。 直至第二日,天方大亮,女婢的一阵惊呼,惹得原本清净的御栈沸沸扬扬。 良久,宋宁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一进屋,难闻的异味扑鼻而来,几位女婢正手忙脚乱地将谢佩婉处理干净。 地上一片混乱,污秽不堪,看来她这一晚并不好受啊。 心中畅快淋漓,脸上却还是挂着那副心疼的模样。 “哎呀,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为何会这样?”宋宁佯装大怒,连忙上前检查。 女婢们面面相觑,昨夜分明是有人在照看,为何会这样? 话音刚落,一阵焦急的呼声传来。 “母亲!” 来人正是宋嘉,她还是那副明媚娇艳的模样,绚丽夺目。 刚一进来,她便直奔床边,一阵异味传来,她不禁皱起眉头,脸上止不住地嫌弃:“这是什么味道?” “嘉儿姐姐,可不要嫌弃,这是母亲的秽物。” 宋嘉一脸不可置信,低头看着床边的不明粘稠物,有些竟粘到了她的衣裙上,再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下差点没喘过气。 “你对母亲做了什么?” 宋嘉上前便要伸手打过去,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第62章 我就是要威胁你们 “宁儿如今是安辰王妃,岂是你能胡作非为的?” 宋威狠狠甩开宋嘉,回头看着宋宁,眼神怪异,有些疑惑。 “将军。” 好巧不巧的,谢佩婉不知何时醒来,一脸委屈地喊着,如今她的模样可谓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披头散发,脸上混着血污,身上凌乱不堪,还沾上了些许秽物。 任谁看了都要紧皱眉头。 她如今再也没了往日的矜贵华容,像被深深踏进污泥的烂花,腐烂而发臭。 “为何来到这偏僻之地,还落得如此模样?” 宋威亦是嫌弃的扭头,只是他并不是嫌弃谢佩婉此时的模样,而是如此以御安府的名声为重的他,自然是不愿看到这些有辱门风的事情。 不等谢佩婉开口,宋宁赶忙走上前:“母亲是被绑匪抓了去,幸得被救,只是身体受了伤,有些不便罢了。” “绑匪?” 宋威直愣愣地盯着谢佩婉,犀利而恼怒,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她自然是有些无措,只是抬头间,又是一副可怜的模样:“是,差点就见不到将军了。” 真会演啊,那就陪你们好好演一出吧。 宋宁吩咐女婢纷纷退下,确认门外无人,这才将门关好,转身即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父亲,御安府串通绑匪,绑架京上女子,会有什么后果?” 嬉笑间,眼波流转,眼里尽是玩味。 “宋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嘉倒是反应都得快,厉声问道。 宋宁压根就不想理会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宋威。 “有话直说吧。”宋威一字一句,声音厚重。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我与王爷查到一处密林,大夫人正与那些绑匪交头接耳,看似关系并不一般啊。”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如此?” “胡说?我可是有十足的证据呢。” 看着谢佩婉一脸不屑的神情,她冷笑一声,随即从怀中抽出一枚印牌,轻轻摇晃在眼前。 果然,谢佩婉一见到这枚印牌,眉间不住的紧蹙,瞳孔收缩,下意识地低着头。 “大夫人应该会很熟悉吧?是不是要问我从哪来的?这人现在还在我手上呢。” 宋宁丝毫不慌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印牌,嘴角似笑非笑,看得宋嘉恨不得再次上前。 “瞪什么瞪,你打得过我吗?” 一个起身,大步向前,反手一巴掌直直甩了过去。这巴掌打得宋嘉措手不及,冷不防地趴倒在地。 “你,宋宁!” 宋嘉捂着被打的一边,恶狠狠地指着她,回头看向宋威,指望着他能为自己撑腰,可宋威却直接扭过头,不去看她们。 这是默认了? 这一家人可真是有趣。 宋宁懒得再去理会,对着宋威直道:“我手上有着证据,大夫人这怕是逃不了干系,毕竟我们也是一家人,只是我要不要大义灭亲呢?” 听着此话,宋威并未回话,而是正面与她对视着,看着她的眼中一反往日的神情,有着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情绪,像是困在深牢中,将要出笼的困兽,嗜血而危险。 可宋宁却直面对视上去,比起让她心寒,这算得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说吧。” 几刻,宋威终于撇开视线,浑身像被抽空般,无力道。 “我不想做什么,我虽为一介女子,可父亲的行为让人耳濡目染,我可得和父亲学习,做个遵守本心,不畏名誉富贵,大义凛然之人。” 极具讽刺的话,不急不躁,刚刚好落在几人的耳朵中,宋威脸上一阵青白,缓了好一阵子,才渐渐趋于平静。 呵呵,这就受不了了? 望着眼前道貌岸然的人,她心中早已没有任何期许,所谓的父亲,不过同样是趋炎附势,热衷权贵的伪君子罢了。 “宁儿,何必如此?” 听着宋威无奈的话语,宋宁只觉得好笑,嘴角一咧,竟笑得停不下来。 良久,三人看着她癫疯的模样,面面相觑。 “你真是疯了。” 谢佩婉似乎好了些,语气出奇的平淡。 是,她是疯了,自从她穿越到这里,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遇到一生的光,她的阿娘。 只是后来,阿娘不在了,她只有复仇,是仇恨支撑着她每一天。 “我是疯了,我竟没有直接一刀宰了你。” 圣上极其重视此次的失踪一事,一连几位朝廷重臣连名上奏,此事非同凡响。 “很简单,我也懒得跟你们绕圈子,阿娘因谢佩婉而死,我只要她为我的阿娘陪葬,只要她一死,这些事一笔勾销。” 与傅淮承相处的几日,她倒是学会了他的云淡风轻,明明狠厉的话,偏偏说的像是在讨论家常事一般。 “宋宁,你在胡说什么!” 宋嘉这次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不顾谢佩婉身前的污秽,直接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面前母慈子孝的场景,她心中一阵异样。 看来还挺有孝心,别急,很快临到你了。 一个都跑不掉。 几刻过去,并无一人回她。 “行了,那就等着吧。” 宋宁耐心全无,光是看到他们这幅伪善的模样,她就浑身不自在。 “站住!” 正当宋宁大步准备离开时,宋威一把将她拉住,眼神狠厉,手上渐渐用力。 好强的内力! 宋宁使劲抽出,却无丝毫反应,感受着手腕渐渐挤压的充血,疼痛瞬间遍布整个臂弯。 她忍不住地弓下身子,手上紧紧拽着那副印牌。 “最疼爱你的祖母,你也不顾了吗?”短短几个字,瞬时占了她的内心,这是她的痛楚,也是她的无奈,世上无两全法,做与不做,她都要后悔,都要舍弃。 腕上的痛似乎已然感觉不到,她一个反身,手腕狠狠挣脱出来,只是尚未恢复,还是有着距离的刺痛,另一只手拂向腰间是匕首,快速刺了过去。 宋威,他早已不是她的父亲,原主的这具身体,倒再也没有刺痛过,想必她也是认清了现实,再无期许。 “混账东西!” 宋威见着她拔出匕首刺了过来,震惊得无以表达,拔出身后的长剑,亦是对着她刺了过去。 突然门扉一开,一把折扇三下五除二,便将刺来的利剑挡开。 第63章 赐你新的太监身份 “御安府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傅淮承一身玄色长袍清雅至极,手上折扇轻扬,眉峰远山般的疏离,轩逸的侧脸好看得不像话。 自然,自打傅淮承出现的那一刻,宋嘉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这是家事,安辰王似乎有些僭越了。”宋威凛然一副大家将军的风范,目光直视,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吗?正所谓妻从夫纲,她可是本王明媒正娶,圣上钦定的王妃。” 傅淮承眉眼轻挑,两步走上前,将宋宁拉在身后:“她已是安辰王府的人,若是御安府出了事,自然也与她无关。” 这话倒是事实,女子一旦出嫁,便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娘家即使犯了连罪的大错,也是牵连不到她的身上的。 “宁儿妹妹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宋嘉转眼间换了副嘴脸,巧笑嫣然,拉着宋宁的手,就开始装模作样起来。 宋宁只觉得恶心,甩手就将她撒开,眼中的反感不言而喻。 “妹妹,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打住,你们把我当成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要为家人做主吧,这话已经撂在这里,你们自己看着办,明日我便要答案。” 她说完索性直接离开这里,看到他们这副模样,真让她头疼。 事情顺利的有些让她意外,或许真是阿娘苍天有灵,竟让她在穷途末路之时,碰到谢佩婉,这不是活生生的跑过来送人头的吗? 她自然要抓着这个机会,掀不了整个御安府,也要将它扒了一层皮。 回到房内,竹苓在整理床铺,见着宋宁回来,连忙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等会出去一下,任何人找我都不见。” “啊?” 竹苓愣了一下,转刻间乖乖地点头,这次生死之际,在她的心中,小姐就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是小姐的人,保护小姐是她应该做的,可小姐居然为了救她而去冒险采药。 看来自己没有跟错人。 宋宁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刚才从房间出来时,傅淮承并没有跟着,也不知他是否听见他们所说内容,这本就是她的事情,她更不愿他掺和进来。 “那男子呢?” “在侧屋呢,已经醒了,却很安静,并没有大吵大闹。” 听着竹苓的话,既然好好在这待着便可,至于其他的,明日再说。 继续吩咐竹苓看好这人,转身离去,路过谢佩婉的房门,里面喧闹一片,应该是他们请来的大夫吧。 还未走到楼下,便听着在楼下等待的县令高兴的话都说不利索。 “这次我们小县有救了,定能尽快勘破这失踪案,如今就连上京大将军都来了,你们且安心吧。” 真是可笑愚蠢,若是让他们知道,御安府与这次失踪案有关,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不管自己能否拿这次的事情威胁他们,这谢佩婉是实实在在与那些绑匪有关联,她堂堂将军夫人,为何会与他们有联系? 真是想不通。 算了,回来再说。 她目前有更需要做的事情。 …… “滚出去!” 江少晏狠狠地将菜盅摔了一地,女婢们纷纷低头,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匆匆离去。 只见他浑身被绑带缠的像块木头,只留的两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傅淮承,你给我等着,等回到上京,看爷怎么治你。”仅仅随意翻身,却痛的身上牵一处而动全身,他只好重新躺下。 心下五内郁结,原本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还被打成如此模样。 门扉轻开,脚步声传了进来。 “不是说滚出去吗?” 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江少晏更是来火,索性直接翻身背过去。 “江大少爷,可好些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轻笑而妩媚。 江少晏一个激灵,猛得回头,见到来人,吓得瞳孔紧缩,哆哆嗦嗦的就要喊人。 “来人啊?是这么喊吗?” 宋宁笑得灿烂,可在江少晏看来,此时眼前的女子就如同鬼魅一般,危险而可怕。 她一身女婢装扮,想来是解决了门外的女婢侍从。 “你,你,父亲带了许多侍卫,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浑身难以动弹的江少晏,此刻也只能动动嘴皮子,恐吓着让她早点离去。 宋宁一听,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腰都要直不起来。 “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我真是不明白,一件失踪案,竟把当成左相都引来了。”笑得腮帮疼,她顿了顿,“放心吧,你父亲带的那些侍卫悉数去摸着查案去了,剩下的那两三个,呵呵……”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你不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快就喜新厌旧啦?”言语间嬉笑连连,肆意妄为。 江少晏此时哪里有当日的跋扈的模样,尽可能地挪动着,往床边靠。 “你跑什么?” 宋宁扯着笑意,三两步上前。 “你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响彻房顶的呼声,吵的耳朵都要回音。 她随手撕下一块布料,满满地塞入江少晏的嘴巴,又将他手上的双手,紧紧栓在床栏边,这一番操作疼得他呜呜直哼。 “呜呜呜。” 苍蝇般烦人的哼声夹杂着无尽的恐慌。 真是色令厉茬的玩意。 “放心,很快的。” 她说过,她会让他断子绝孙! 轻轻掀开盖在江少晏身上的被褥,拔出匕首,一点一点扯开他身下的绷带。 感受到宋宁的意图,江少晏浑身止不住地乱扭,眼中尽是悔恨,他想求饶,想解释,奈何嘴上被塞的满满当当,只得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不多时,一股异味传出。 他竟吓尿了。 宋宁已经懒得和他墨迹,手上一挥,直戳戳地匕首剜入他的裆下。 “呜呜呜!”又是更为猛烈的凄厉呼声。 江少晏疼得在床上翻滚,似乎顾不得身上其他的疼痛,几刻之下,已然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见着床上血流不止,宋宁连忙将一瓶止血粉撒上,也不顾有没有撒到,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又将匕首塞近已经昏迷的江少晏手中。 做好这些,看着眼前一副他自己自宫后又后悔涂药的模样,宋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闻门外脚步声,她赶忙从后窗跳出。 这古代没有监控,就是方便! 小巷一转,竟直直撞到了一堵坚挺的怀中。 第64章 绿茶姐姐惹误会 宋宁一个激灵,连连后退,拔出匕首,周身防备。 待看清面前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又跟着我。” 傅淮承面色奇异,并不说话,只低头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别说话。” 宋宁刚要反抗,听着脑袋上方没由来的一句,心下疑虑,下一秒,耳边传来搜寻的声音。 “快,看看这里。” 听着这动静,她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待这些人走过,傅淮承这才松开她。 “你好大的胆子。” 看来他是发现了。 既然如此,宋宁也懒得演戏,眼神玩味十足:“怎么?你敢把他打成残废一般,我还不能让他涨涨见识?” 傅淮承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遇到难缠的问题便选择不说话,不知是懒得去回答,还是什么原因。 “他是左相的独子,你杀了他?” 这话问的,看来他以为自己是去杀了江少晏。 低头忍不住地笑,抬头,眼中尽是一片风华:“我可没有杀他,我只是让他下半身都会老老实实的。” 话里的意思,显然易见。 “你……”往日再怎么冷静的他,听到这话,还是震惊不已,即使脸上并无表现什么,语气间早已有些错乱。 宋宁知道,这可是在古代,寻常人家的独子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更不要说这叱咤朝堂的丞相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件事情的。 不过,她已经处理好,晾他们也没办法,难不成江少晏还能诬陷她,她一介已经婚嫁的女子,还是堂堂一侧王府的王妃,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吧。 “别说了,赶紧回去。” 转念一想,赶紧拉着傅淮承就往回走,若是左相回来,直接奔进御栈,来个措手不及,那就不好说了。 皙白的柔夷拉着他的大手,停顿几刻,不禁觉得有些别扭,脸上讪讪笑着,慌忙甩开。 定是她平时拉着竹苓习惯了。 一路无事。 待她回到御栈,大夫已走了大半。 听稚灵说,这些大夫费尽毕生心血,总算暂时将谢佩婉稳住了病情,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失禁。 也无妨了,反正谢佩婉也丢了脸,这几日的体会,可够她这辈子慢慢回味了,那般高傲如她,没有想不开去寻死觅活,宋宁倒是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宋宁,你想把父亲母亲逼到什么地步!” 宋嘉遣散了身边的人,独自一人来到宋宁的房内,一进门,便直勾勾地兴师问罪,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宋宁活活吞噬。 “继续。” 宋宁倒是悠闲,坐在窗边,格外的悠哉,今日她心情大好,有的是时间陪着宋嘉墨迹。 “你为何要这般?” 一连几串的问罪,问的宋宁直佩服这些人的脸皮厚,真是心中一点点都没有数吗? 她并不想直接回答,转头,眉眼冰冷地死死盯着宋嘉。 缓缓走上前,一步一步,沉重至极。 “你说为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难不成都忘了?” “昔日你是如何欺辱我,欺辱我的阿娘,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她越说越烈,眼神逐渐嗜血,若是能力允许,她恨不得直接将这些人通通一刀宰了。 慢慢缓口气,看着宋嘉有些心虚的模样,不禁一阵冷哼。 “且不说往日府中的生活,有多屈辱困苦,为何我们都远离你们,不再是你们的威胁,你们却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她不是非要计较许多,若是阿娘还在,她宁愿和阿娘安安稳稳平安一生,断不会前来招惹他们。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罢了罢了。 如今已到这般地步,她再也回不了头,只是,难为了祖母。 是他们逼她,是他们让她走投无路,世事难全,怪不得她。 “因为你们该死,你的阿娘不过一介平民,如何与我母亲相比较,却和母亲平起平坐这么多年?父亲自小便多有宠爱你,祖母也是对你另加青睐,我不甘心,母亲也不甘心,都是你们摸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宋嘉此刻全然没有往日大家嫡女的风度,一鼓作气的将多年的不满,悉数倒出。 她恨,明明她才是嫡女,父亲和祖母却总是对她更加爱护,就连此次赐婚,若不是母亲加以阻拦施策,嫁过去的便是她。 可是,即使这般不公的赐婚,上天竟也如此眷顾她,安辰王不仅不是传闻中的面色可怖,身形矮小,居然如此天人之资。 她不甘心,她不平衡,为何她宋宁事事都如此幸运。 “别和我说,你竟然嫉妒我?”这恐怕是宋宁觉得最荒唐的事情了,宋嘉,堂堂御安府嫡女,上门提亲的人连门槛都要踏破,虽说宋威表面对她是爱护有佳,可事实摆在眼前,一旦触及他自己的官场利益,家族名誉,他照样能将自己狠狠踹出去。 只可惜,宋嘉她们是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她们看来,宋威就是她们的天。 “宋宁,你最好明白一点,即使你不管这些,最疼爱你的祖母,你也不顾了吗?御安府一旦受到牵连,祖母可是难逃其责的。” 她就知道,宋嘉要搬出这一套,她不愿去问关于祖母的任何事,因为她害怕,她害怕自己心软,害怕自己有了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 见宋宁并无反应,宋嘉继续扯着勉强的笑意道:“可惜了,自从你离开,祖母便出家去了郊外的寺庙。” 什么? 祖母…… 这句话深深刺着她的心:“你说什么?” 宋嘉见着她脸色终于有了起伏,趁着这股劲连忙道:“可怜祖母,一心想为你祈福,为你死去的阿娘祈福,却不曾想,她心心念念,爱护倍至的孙女,竟是如此居心叵测,想至整个御安府于为难之中。” 祖母,出家了。 她心中一颤,眼角一润,竟不知说什么。 “好自为之。” 宋嘉丢下一句,裙角飘扬,正欲离去,转身的瞬间,余光竟撇见门外的一抹玄色身影。 眼波一转,心下冷笑。 回头,脸上却挂着异常明媚的笑:“宁儿妹妹,父亲说你此次表现不错,回京后定要好好奖赏你。” 第65章 冒名顶替 “安辰王!” 宋嘉似乎差些撞上去,脸上一阵殷红,话语间满是吃惊。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怪异的氛围,傅淮承没有理会她,径直走过,原本他也只是路过罢了。 宋嘉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角一顿,她迟早会得到他,若是让她知道,傅淮承竟有如此出色的容貌,她断不会轻易便宜了宋宁。 听着外面的动静,宋宁懒得理会,更没注意听清宋嘉方才轻声的一句话。 白日匆匆,夜幕降临。 宋宁坐在窗边,从天亮到天黑,屋外墨色浓厚,星星似的流光拂着天际。 宋嘉的话像是铁打的板钉,钉在她的心中。 祖母…… 待她那般温暖慈善的祖母,竟然出了家。 苍天有眼,如今正是复仇的绝好机会,一切都这么顺利,若是放过此次的机会,日后怕是很难很难。 心下困惑,眼前时不时浮现出祖母慈眉善目的笑颜,这一坐,她竟泄了气,浑身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无力感。 她好像犹豫了。 无数次幻想能有朝一日,为阿娘复仇,毁了御安府,可如今…… 如何才能保全祖母? 她早已明白,宋威是不可能将谢佩婉交出来,御安府他要维护,而谢佩婉的身后,是朝堂上一呼万应的右相。 右相府? 忽地想起手中的一枚印牌,这是在芳容手里找到的,她对这右相府属实不了解,只知道右相与左相不睦已久,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 一夜无眠,近乎凌晨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睡着。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现代,还是那冷漠凄凉的孤儿院,院长总是拿她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出气,动辄打骂。 她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忽然前方暖阳初升,透过低垂下来的朦胧睫毛,隐隐约约两抹身影缓缓走来。 “宁儿。” 温和的声音轻轻传来,是阿娘和祖母。 只见阿娘温婉贤淑,脸上挂着莞尔的笑意,馋着祖母,一步一步走上前。 “宁儿,怎么不开心吗?” 祖母还是那般慈祥,拉着她的手,细细抚摸着。 “阿娘,祖母。” 没有比此刻更让她觉着幸福的了,她紧紧抱着她们,不愿松开,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算下辈子投不了胎,她也愿意。 流光乍现,眼前似雾非雾,虚无缥缈的光影,就像她现下的心境。 “别走!” 宋宁一个惊起,猛得醒来。 额间细汗如瀑,她,又做梦了。 许是梦中太过美好,醒来时,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席卷而来。 “竹苓。”房内安静非常,她试着叫了声。 毫无回应。 “稚灵?” 还是没有回应。 奇怪?今日她们去哪了? 往日这个时候,竹苓早早就来叫她起床了。翻身下床,走出房门,门前依旧一片清冷。 这人都到哪去了? 心下一惊,连忙跑到侧房,果然,这里哪还有人影。脑子急速飞转,完了,自己近日为何如此大意,仗着这些日子的运气,应该早早审问才是。 这人已然不见,她急忙出了房间,迎面正对上竹苓。 “你去哪里了?” “小姐,我才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 竹苓一脸惊慌,没有回话,拉着宋宁便直冲楼下。 吏部侍郎,县令,以及傅淮承都在楼下。 见到宋宁下楼,县令赶忙上前,一脸恭维:“王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安辰王有如此贤内助,真是羡煞旁人啊。” 此刻的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满脸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吏部侍郎元清倒是稳重,拂手作揖道:“安辰王的亲信单影,昨日已全权抓获绑匪,余下的失踪女子,也都一一救回。” “什么?” 先前她还是有些困惑,此话一出,心底竟生出不好的预感。 如果绑匪已抓,那这幕后黑手…… “王妃放心,幕后黑手,已经抓住。” 元清一脸正气,眼神坚定,看来确实抓到了。 “此人乃是前朝丞相的遗孤,抓着这些闺阁小姐,完全是为了报复,目前我们怀疑他是为了联合他国,准备一举复国,不过还有待调查。” 不知怎么,听着这些话,她的眼前不直觉地浮现出那貌似女子的杀手。 这消息实在来的太着急,宋宁此刻还未反应过来,她随意迎合了两句,便找了个由头出了御栈。 说来也奇怪,傅淮承至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她自知和他关系一般,虽不说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却还是见面三分仇的感觉。 “竹苓,那男子呢?” 走出人群,她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着身后跟着的竹苓,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再加上稚灵的医术,竹苓现下几乎恢复了全貌。 “小姐,我还未来得及和你说,今日一早就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了,我本想去叫小姐的,看着小姐睡得实在是香,想着等会再上来,等我回来时,小姐不见了,那侧房的男子也不见了。” 竹苓一阵报告,宋宁这才缕清头绪。 她要看看到底是谁? 如此一来,她便没办法将罪名安在谢佩婉的头上。 穿过几侧巷子,路过画坊,门还是紧紧关着。 真是蹊跷。 她心中无数强烈的预感,这画坊不绝对与失踪案有关系。 难不成,被抓起来的幕后黑手,是画坊的那位女店家? 又或许是…… 带着无尽的疑虑,脚下生风,很快便到了衙门,见着她来,门前的衙卒也是恭敬。 一听她要去看看这绑匪,其中一名衙卒颇为积极的带着路,绕过衙内的巷巷拐拐,跟着衙卒便进了一处暗牢。 门前守着几位衙卒,见他们前来,赶忙开门,一进暗牢,扑鼻而来的晦烂气息直勾勾的传了过来。 四周昏暗,路过牢门时,时不时有着看似凄苦的囚犯在向她求饶。 “王妃受惊了,这暗牢一直都是如此,王妃可否要回头?过些日子的审会,也是可以见到这些绑匪的。” 衙卒倒是有些通情,看着一片囚犯凄惨的模样,害怕让这京城来的王妃受了惊吓。 “无妨。” 她两步穿过这群囚犯,来到绑匪重点看守的牢房。 透着牢门的栅栏,隐隐约约似曾相识的身影,低垂着脑袋,无力的靠在墙边。 她就知道是他。 第66章 重新再来 “是你。” 一抬头,正是原本该待在侧房的男子。 他看清宋宁的身影后,嘴角轻轻发出一句,好似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一般。 “我想单独问问他。”宋宁转头,对着衙卒吩咐道。 “是,王妃若有事,尽管大声呼唤。” 衙卒走得远了些。安宁蹲在栅栏旁,几欲目龇:“你为何要顶替?” “本就是我做的,何为顶替?”词安轻笑一声,木讷道。 宋宁望着眼前浑身布满血污的男子,他的脸上依然是那副貌比女子的明媚,只是前些日子他还和自己说,他过够了这种生活,为何如今要这样? “你在保护谁?” “你既然这样,为何还要找我?和我说,你要远离这种生活?” “是谢佩婉?” 不论问什么,他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实在困惑。 “你以为你冒名顶替,就能维护她一一辈子吗?” 良久,他依旧没有回话。 墙角窸窸窣窣老鼠乱串,潮湿唔热的草铺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我叫词安,他们都这么叫我。” “你能记住我吗?” 宋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是头昏脑胀,她总觉得自己最近的脑子不够用,一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情,脑中像是被纸糊了一般。 “你真是莫名其妙。” 见词安面色坚定,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本就是绑匪中的杀手,自然是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他所说的证词,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至于谢佩婉,光靠她和傅淮承,毕竟只有他们两人看见,更何况她竟还主动告诉大家谢佩婉乃是被绑匪所劫。 算来算去,她竟没想过会有人顶替,她真是要被自己蠢到家了。 如今这模样,宋威是更不可能轻易妥协了,毕竟还有谁会相信? 谢佩婉没有倒打一耙,已是万幸。 原本想着词安会弃暗投明,她再加以劝说,便有可能爆出谢佩婉,可是,如此看来,是希望不大了。 离开衙门,远处马车颠伏,身边跟满了侍卫,马车辉煌大气,一派大家。之气。 “这是……” “小姐,这好像是右相大人。” 居然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事情越发有趣了,这小小的县城,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来过如此多的上京大户高官。 马车直掠过她,径直走向衙门。难不成是来参加明日的审会? 听说圣上极其重视这次的绑架案,竟连左右相都参与进来。 谢佩婉此时能过脱身,免不了是右相谢万驰的手段,他居然有如此本事,莫非?他也和这事有关? 此想法一出,她便直接否决,谢万驰向来极其为朝堂着想,是出了名的忠臣,听说先前建国之际,圣上并没打算将前朝一举覆灭,本想留着妇孺百姓。 可谢万驰一封奏折,便将前朝之人,尽数灭绝。 若是他和这些与前朝之人有所关联,又怎会将那些众多百姓悉数斩杀殆尽? 黄昏西落,金色的流光挥洒一派。 回到御栈后,听稚灵说,宋威带着谢佩婉和宋嘉已回上京,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如今已然如此,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没有过多惊讶,毕竟她早已不对这所谓的父亲抱有任何希望。 “小姐,很难过吗?” 竹苓上前,见宋宁站在窗前,背影落寞,她不禁有些心疼,以前的时候,将军还对小姐多有疼爱,自从小姐嫁入安辰王府,他们就有意疏离,她的心中都多有不平,更不要说小姐了。 “没什么,早点睡吧。”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恼怒,竟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她想她一定是傻了。 这欣慰,自然是她觉着不用反复纠结自己的心了,这事便不会再连累祖母。 只可惜,她不能为阿娘报仇,来日方长,待回京之后,继续实施她的计划。 深夜雾重,一袭黑影溜进傅淮承的房内。 “主子。” 单影拂手,举起手中的物品,全然地呈现在傅淮承的眼前。 那平淡的目光,一转移到单影手中的东西时,目色骤缩,浓烈的冷色渐渐浮上眉峰。 “明日审会之后准备回京。” “是,主子。” 单影立在一侧,望着自家主子面色凝重,他心中也是不好受,想起竹苓那一抹乖巧的笑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手中捏着的正是右相府的印牌,主子今日出奇的命他去仔细调查王妃,暗中观察她许久,竟真的让他找出来这枚印牌。 如此明显的印迹,主子自然是不高兴,这不正是验证他先前的想法,王妃想来便是他们派来的棋子,虽说可是可怜人,可生在这个世道,每个人皆是无可奈何。 次日。 衙门前早早便挤满了百姓,都在一睹这绑匪的穷凶恶极的模样。 词安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一出现,人群中纷纷倒吸了口凉气,无非是在感慨他的容貌。 确实,身穿囚犯,发丝凌乱,脸上混合着淤泥血污,然而这些都未将他那妖媚惑人的面容遮盖分毫,反而有一种凄楚是美感。 “真是妖孽!” 人群中不乏有谩骂者。 “打死他!” “打死他!” 随着人群的聚集,越来越多的百姓喧闹了起来。 “肃静!” 一声令下,四周瞬间安静。 余下也并无其他的意外,反正词安早已招供。 宋宁看着跪在堂上,身板却依旧挺直的他,心中说不出来的意味,索性不再去看。 就这么熬过审会,回到御栈,便听单影说收拾东西回京。 正和她意! …… 连着在这偏僻的小县耽搁这么长时间,陡然走在回京的路上,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左相自从那日就消失在视线中,也没有听闻派人寻找行凶之人,看来是准备隐藏下去。 傅淮承似乎有些怪异,连着几日都未和她说话,就连平日喜欢前来问候的单影,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这样也好,本来就不想与他有过多纠葛,等她复了仇,她自是要离开这里。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稚灵与她们一同坐在车内,眼中满是对上京的向往。 第67章 灯会在即 “小姐,听说上京是难有的繁华。”稚灵掀开车幔,眼前的景象越发昌盛,小县里的那股民俗气息也越发的淡。 “是啊,到时候我们可以带你去逛逛。” 自打稚灵寸步不离地照顾好竹苓,竹苓对她的印象那是非常的好,两人也很快处成了闺友。 看着此刻岁月静好的模样,宋宁突然觉得若是有她们两个,再加上祖母和阿娘,他们一起隐居生活,只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场景,这是经过御安府的路,不知祖母现下如何,听宋嘉说祖母在城外的小寺里,宋威原先多加劝阻,最后无奈妥协,几经劝告祖母去往上京第一寺,普华寺,只是祖母极其不愿,甚至以死相逼,最后,宋威也只好遂了祖母的愿。 她知道,祖母这是在惩罚自己。 进了京,很快便回到安辰王府,待她下车后,傅淮承早已进去。 虽然她挺满意这种生活,互不打扰,可她总感觉这个王爷最近神经兮兮的。 也罢,只要她不妨碍自己就行。 岁月流经,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日。 说来也怪,这左相大人当真是一丝动静都没有,也未听说左相府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连右相也只是那日出现,难道是因为左相前来的缘故? 可这左相又来做什么呢? 说是要出一份力侦破此案,可她总感觉奇怪,他们已经势力滔天,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点功劳,不远万里从京城赶到这偏僻的小县。 更何况,这次也只是意外,若不是她无意间撞破谢佩婉,伤了她,也不会如此之快就将这些失踪少女解救回来。 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很有可能与右相有关系,她本是要否定这个想法,现在想来,也只有这个想法是合理的。 那位名叫词安的少年到底为何出头顶罪? 画坊也一直关着门,就连其中形似阿娘的画像再也找不见。 如此多的事情压得她身心疲惫,她果然不懂这些官场的行事。 “小姐,尚书府的陆小姐来了。” 宋宁正趴在窗边冥思,竹苓一阵呼唤吓了她一个激灵。 尚书府?陆玖鸢? 她来做什么,时隔一月有余,她都要将此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哦,说我不在吧。” 她现在脑中太多事情,实在懒得与她纠缠。 “陆小姐说,知道小姐不愿见她,她会一直在门外等候。” 还挺有自知之明。 宋宁甚至头都懒得抬,随意道:“那就让她慢慢等吧。” “是。” 竹苓退下后,她又继续她的冥思。 风吹过窗扉,轻微的吱呀声滑入她的耳中,猛得惊起,她竟然趴着睡着了,这一觉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竹苓,让陆小姐进来。” 轻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这香味拂人心鼻,正是陆玖鸢身上说气味,只是这香料闻起来应该不是上京的产物,倒有些像外域的风格。 就比如画坊那女子身上的气息。 “王妃姐姐。” 陆玖鸢依旧是那身烟粉色长裙,娇俏动人。 “有话快说。” 对于这个官家小姐,宋宁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那日掳她的事情,还没有算账呢,这倒好,自己找上门了。 “我今日前来,正是要和姐姐道歉的。” “另外要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陆玖鸢语气满是歉意,也没了当日的骄傲。 这么好心过来道歉? “既然如此,你要怎么谢我啊?” 看着宋宁眼中的笑意,陆玖鸢不免得有些吃惊,不过几刻便缓了过来,嘴角溢出开心:“姐姐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这么听话? 宋宁并没有及时回她,而是低头把玩着自己的侧发。 空气中静谧异常,周遭弥漫着陆玖鸢身上的香味。 “听说后天京内有灯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啊?” 陆玖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久久不能恢复。 她自小便被父母亲宠爱有佳,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这次她见识到了宋宁的特别之处,傅淮承她是从小喜爱,可她现在明白了,那不是爱,只是一种少女心悸的期许罢了。 她原以为自己还是会和往日一般,对他念念不忘,可她今日见了他,脑海中全是他与宋宁在一起的场面,那一刻,她心中豁然开朗,也只有像宋宁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想到这,心下更是愧疚,她差点就伤了宋宁,找来这些绑匪,惹得京内一阵骚乱,可宋宁不但没有报复她,反而将她救了出来。 “不愿意?” 宋宁见她一直发着呆盯着自己,试探道。 “不不不,我愿意,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宋宁心中一笑,确实,前些日子还视自己为情敌,现如今倒要和自己如闺友般去逛灯会。 “那好,后天见了。” 话一出,宋宁继续坐在窗边,不再去看那抹烟粉色身影,而陆玖鸢确实变了,说来也不愧是尚书府的千金,浑身透着大家闺秀的大气。 “好,我等着姐姐。” 望着如此乖巧的她,宋宁倒有些意外了。 无所谓了,管她心思如何,只要她陪着自己就行。 一日平静。 夜色降临,宋宁躺在床上,这回来都几日了,傅淮承像是人间蒸发般,就连前些时候喜欢跑来的单影,这几日也不见踪影。 她倒是很喜欢这种生活,比起御安府清净了许多。 只是竹苓看着好像有些失落。情是本能,她也不好说什么。 心下一转,想起竹苓回来禀告,祖母并不见任何人,一连派人去了几次,都被赶了回来。 天知道她自己有多想亲自去,可她竟迈不出这步。 只好派人多番前去慰问,若是祖母愿意见她,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今看来,只能过些时候,她亲自前去了。 想到这,心内一阵郁结,她又如何能去面对祖母? 过几日,京内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到那时,她只怕是更没有脸面去见祖母。 今晚她似乎格外的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她的计划。 就连许久未见的宋煜,也像星星般闪入她的眼前。 想到这,忽地五雷轰顶般呆住。 第68章 误会初现 宋威宋嘉都到了县城,祖母出家,为何没有人提及宋煜。 心中不断安慰着,也许是她们觉得没必要将这来路不明的孩子挂在嘴上吧。 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她便越是慌乱,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思来想去,明日她还是派人去询问一番吧。 夜长梦多,这一夜睡得是心神不宁,梦魇连连。 天方刚亮,一大早竹苓便慌忙跑了进来,眼角挂着泪,急声呼道:“小姐,小姐,快救救稚灵。”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宋宁,立马精神。 “怎么了?” “是稚灵无意间进了王爷的书房,王爷大怒,现下就要打死稚灵了。” 这个神经王爷,进个书房用得着这样? 她不敢停顿,连忙草草穿了衣服,带着竹苓便赶了过去。 还未进到傅淮承所在的院落,远远便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是稚灵。 好你个傅淮承,竟敢欺负她的人。 “住手!”看着侍卫将长鞭狠狠打在稚灵的身上,她急忙大呼一声。 几步跑上前,一把推开侍卫,扶起地上的稚灵,脸色苍白,背部殷殷红血,呼吸微弱,耷拉着脑袋,几乎没了气息。 竟下如此毒手! “谁敢停下!” 极冷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宋宁转头,门扉重重地打开,傅淮承脸上凉薄至极,眼中毫无一丝情愫。 “继,续。”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她犯了什么错,要被下如此毒手,这不是把她往死里打吗?” 宋宁目光毫不躲避地直视着他,他确实不一样了,先前她竟有些时候觉得,这人不受待见的王爷,确实可怜,也并没有百姓口中的凶虐。 今日看来,是她大意了。 傅淮承的眼中寒气逼人,甚至都懒得多看她们一眼。 “你的人鬼鬼祟祟进了本王的书房,本王还没怀疑是你所教唆的,你倒自己送上门。” 唉唉唉,这人真是搞笑,他的书房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姐,我只是迷了路,无意间进去的,我并没有随意乱走,只是刚一开门,便被王爷骂了出去。” 稚灵缓了一会,渐渐醒来,看着自己躺在宋宁的怀中,赶忙解释道。 听了这番解释,宋宁更是无语:“难不成王爷的书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起打。” 傅淮承似乎都懒得理会她,转身丢下一句,便进了屋内。 留着他们在门前干瞪眼,侍卫有些不敢,左右犹豫后,还是小声道:“王妃得罪了,王爷说了十鞭,现下还有六鞭。” 这神经王爷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心中还未骂完,眼见侍卫的鞭子就要落下,她来不及躲避,直接趴在稚灵身上,鞭子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一阵闷哼,她痛的眼泪差点溢出眼眶。 不知稚灵受了这么多,是怎么熬下来的? 一鞭下去,侍卫明显有些慌乱,犹豫几刻,又重重打下去。 “小姐!” 竹苓连着稚灵一同惊呼。 竹苓急忙冲过去,紧紧抱着宋宁。鞭子落下,竹苓一阵吃痛,踉跄倒地。 “你是不是傻,快走!” 宋宁一把推开竹苓,眼神扫过单影,幸好单影并未像傅淮承那般无情,心领神会的拉开竹苓,眼中的些许心疼,展露无遗。 宋宁索性不去反抗,虽说只是简单进了书房而已,但她不能按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妻从夫纲,即使傅淮承要打死她,她也不能说什么。 鞭子落了这几下,宋宁背后早已一片猩红。 怀中的稚灵早已哭成了泪人,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小姐,小姐。” “王爷可满意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强忍着身上说痛楚,宋宁艰难的起身,扶起稚灵,对着屋内大喊道。 几刻,房内没有一丝动静,看来是默认了。 “小姐。”竹苓挣脱单影的束缚,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看得单影有些无措,手臂抬了又放,来来回回好几次。 他是主子的人,一切自以主子为重。 “我们走。” 竹苓身后也是中了一鞭,却还在忍着痛扶着宋宁,三人只好踉踉跄跄相互搀扶着离开。 “心疼了?” 单影走近书房,正要汇报,冷不丁地听着传来的一句。 心头一紧,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原来外面的动静他都知道。 他亲眼看着那抹身影,依旧那般不服气,就连被打的直不起身,也还是尽量保持着挺直腰板。 她就这般傲气? 出乎他的意料,她这次并没有反抗,反而如此顺从,眼里几乎一片淡然。 宋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 “小姐,你为何要这样救我?”稚灵趴在床上,背后血肉模糊,幸好她自己平日里最爱琢磨这些,手上大大小小的药粉有好几种,现下已上了药,并未大碍。 “我答应要帮你找父亲,便不会食言,你若是死在这里,我也不得安心。” 宋宁背后也是痛的发紧,三人相互依偎,将伤口处理好,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小姐,你也躺一会吧。”竹苓只受了一鞭,倒也还好,只是有些不便,上了药,也没有影响什么。 这才忙前忙后地为她们二人抹药擦身。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竹苓连忙将窗幔拉下,整理好衣服前去开门。 “是你,王爷又想做什么?” 竹苓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单影,没好气道。 单影有些尴尬地站着,张口几次都说不出一句,最后,也只是将怀中的伤疮药递给了竹苓。 “这是宫内的金药,治疗外伤很是管用,不会留下疤痕。” 竹苓犹豫地接过,眼中满是不满,转身将房门狠狠关上,只留的单影呆若木鸡地站着门前。 “谁要用他的东西。” 竹苓将药粉狠狠甩在桌上,小瓶丸在桌上转了转,最后牢牢立在桌上。 “干嘛不用,来,你看看有没有毒。” 方才屋外是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明白这神经王爷到底为何这样,至少这单影还是不错的。 “这确实是上等的伤疮药。”稚灵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惊喜。 “这就行,快,我给你们涂上。” 一边上药一边在心中咒骂着。 她自然是不会这么乖顺,她向来睚眦必报。 第69章 他是禽兽 主仆三人在房内休息了一整天,这药也确实管用,到了晚上竟觉得没有那般疼了,方才又上来药,丝丝凉凉的清爽舒缓了痛楚。 咕噜咕噜的声音莫名的传了出来。 “饿了?” 宋宁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抬头,见她们二人也是如此,不由得噗嗤一笑。 “小姐,我们都一天没出房门了。”竹苓挠挠脑袋,讪讪道。 今日是有些奇怪,往日都有女婢过来询问膳食,可一整天过去了,却没有丝毫动静。 竹苓打开门,见院中没有一人,就连平日里勤于打扫的小女婢都不见身影。 走出内院,外院更是没有一人,然而刚一出门,正门前忽地出现两把利剑,牢牢地将出口堵住。 她们这是被囚禁了? “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踏出一步。” 竹苓被这利剑吓得后退两步,自知说什么也没用,转身跑进内院。 “小姐……” “我听到了。” 宋宁料想到会这样,只是不知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傅淮承为何要囚禁她? 就因为稚灵进了他的书房? 肯定不是,她得想明白,或者她得亲自去找他。 “你们先去旁边的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我出去一下。” “可是,外面的侍卫……” 宋宁点点头,以示放心,这还能难得到她。 一个翻身直接跃上墙头,刚落地,一把利剑直接横了过来:“王爷有令……” 去他大爷的王爷有令! 还未等侍卫说完,她直接一个虚晃,将侍卫打晕在地。 见着侍卫稳稳地躺在地上,她猫着腰,紧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躲开几名女婢侍卫,快速几步便走到傅淮承的院落,房内漆黑一片,毫无动静,在门前摸索着,为何连个女婢侍卫都没有? “看来教训还不够。” 身后冷不防地一声,猝然让她毛孔耸立,倒不是她害怕,只是这声音清冷异常,混着黑夜的氛围,有些让人心颤颤。回头,铁定是傅淮承,也只有他会有这种毫无人气的声音。 “既然说了互不干扰,为何要囚禁我们?”她没有闲工夫和他掰扯,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说清楚罢了。 “本王还未计较你逃出来。”他板着一张黑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既然要囚禁,也要有个原因吧。” “没有原因。” “你……” 每次和他说话,都能被气死,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来这幅死出。 “你困不住我。” “你是可以走,你的两个女婢呢?” 一听这话,宋宁只觉得瞬间血压上了好几度,他这是在威胁她? “你真是有病。”忍不住脱口骂出,傅淮承若是想囚禁她,她是没办法反抗的,毕竟这个年代,妻子是要无条件服从丈夫的,她说了也没理,若是娘家权势大,就如谢佩婉,在婆家便有着不同寻常妇人的身份地位。 可她身后什么都没有,御安府说来位高权重,可她知道,这和她并没关系,先前她被掳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御安府不是她的靠山。 “不想回去?”傅淮承眼下一寒,一步上前,速度极快,紧紧握着宋宁的手腕,用力一扯,拽着她便准备进入房间。 宋宁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得一脸茫然,等她反应过来时,趁着身子还未进入房间,牢牢扒着门扉,手上反转,直接将他甩开,脚下生风,快步跑走。 “你又来这出!” 突地脚下离地,宋宁恼怒地呵斥一声,傅淮承直接将她反手抱起扛在肩上。 门扉一关,傅淮承轻轻弯腰,把她放在桌上坐着,双手按在桌沿,将她娇小的身躯围住,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宋宁亦能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木质气息。 “既然已经大婚,王妃应该要履行妻子的责任。”薄唇轻启,呼出的气息萦萦绕绕在她的耳边,酥酥麻麻。 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菟丝花,身后的鞭痕还未痊愈,这晚上就来这一出。 “你不仅说话不算数,还让人恶心。” 宋宁抬头,目光直视,眼中的厌恶呼之欲出。桌沿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然而他的脸上却异常平静,眼角的光流云似的缥缈。 撕啦一声,衣领顺着胸口扯出一道大口子,漏出里面暖黄的肚兜,胸前起伏,魅惑软香。 她连忙伸手将胸口捂住,脚上用力,直愣愣地踹向他,他像早有预料,手上用力,牢牢地将她抬起的脚钳在手中,身子前倾,顺势将手上的芊芊玉腿放在腰边。 意味明显。 “别这样。” 宋宁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背后的伤还未好,若是他强来,她也没有办法,语气一软,她如今没有任何优势和他抗衡。 傅淮承没有出声,双手轻轻环在她的身后,想起她背上的伤,心中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是她活该! 心下堵的慌,一把拉过宋宁,不顾她的反抗,对着那抹晶莹红唇,吻了上去。这吻来得激烈,宋宁来不及抵触,湿滑的舌,长驱直入钻了进去。 傅淮承忽地牢牢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更加贴近自己,呼吸急促,大手往下,将宋宁几欲反抗的手紧紧按在桌上。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他竟有了更深入的想法,他看不惯她总是一副坚强的模样,看不惯她总是将自己打造得坚不可摧。 她的傲气,她的悖逆。 他竟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她,击垮她这种信仰。怀中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感受不到她的丝毫反抗。 轻轻睁开眼,只见她眼中含着珠泪,眼眶早已晕红,透过那印着露水的瞳眸,浓烈的厌恶感呼之欲出。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 如此傲气,为何还要顺着那些人的意,来到他的身边,接近他?他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地侵略,嘴里一阵腥味,是血。 即使舌尖隐隐吃痛,他也并没有放开,试图用这种方式,击垮她的坚强,攻占她的思想。 很显然,他错了。 宋宁是他摸不透,看不明的,她像天上的孤鹰,又如地上的娇花。 如此,他心中竟有了些莫名的怒火。 双手来到胸前,抬手间,竟生出了些许犹豫。 第70章 互不干扰 傅淮承不再去关注她的反应,心上一横,大手覆上了那抹柔软,入手的瞬间,他呆在原地,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眼角的泪,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几近报复地将她的胸前衣物撕扯殆尽,眼下一冷,对着那团糯白柔软便吻了下去。 身上一颤,宋宁抬头望着屋顶,胸前的他婉转起伏,她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早已麻木,先前对他仅有的一点点改观,现下也消失的淋漓尽致。 “为何不反抗?” 傅淮承忽地抬起头,将身子往前靠近,血气方刚的男性特征,很明显地抵触在她的身下。 “过了今晚,我们就如之前那般,互不干扰?” 听到这个回答,傅淮承似乎有些意外,眼中竟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哀,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即刻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走。”傅淮承松开她,嘴角飘出一句,转身背对着她。几刻,空气中满是怪异的氛围,剑拔弩张的暧昧。 宋宁倒也没有惊讶,她在赌,她赌傅淮承不会碰她。 “若是刺了本王,明日就等着见你那两个女婢的尸身吧。” 宋宁一听,呆愣在地,她确实准备拔出匕首,杀不了他,至少也得解解气。 手上的动作并未进行,嘴上却是硬的很:“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以后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傅淮承竟出奇的没有恼怒,语气平淡,一如平日,只是语气间是从所未有过的疏离,不是厌恶,不是愤怒,而是发自肺腑的淡离。 可在宋宁听来,她确实很满意,只希望他不要再出尔反尔,而她,也不会再招惹他。 低头一看,胸前凌乱,微微红痕昭示着被蹂躏的场景,她索性撕下一片纱裙,裹在胸前,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问也不问也没有必要,眼角的泪风吹过时,还有些干涩,想起先前与傅淮承在郊外的画面,竟是出奇的安和。 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即使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可这场婚姻,原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利益? 想到这,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傅淮承会突然如此,亦如他大婚那日的话,说她是有意接近于他,圣上本来就是为了压制御安府,先前她并没有想过,只知道这王爷极其倒霉,幼年更是可怜。 她与他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可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凶虐成性,自她嫁过来的这几个月,府中的女婢下人对这王爷的评价,也多是淡漠,并未见到王爷何时随意重罚下人。 只是他的书房,府中上下都知道,没有允许是万万不让进的,稚灵这次也算是踩到了尾巴。 可他不分轻重,几欲要将稚灵打死。她知道不能以现代人的思想去思考这些,然而稚灵到底不是王府的下人,下如此狠手,着实有些残虐。 不过也无妨,宋宁咬咬牙,努力将心中的委屈吞下,她早已失去了自我,这幅身体也不是完璧,她也早已不在乎。 现在她并不想去招惹他,只想能安安稳稳将她的事情解决。 至于这王妃身份,等到御安府衰败落尽,自然也用不着她,到时候还怕不能离开这里? 时光总是在指尖流逝。 次日一整天,倒也平静。 门前的侍卫也被撤了去,一同院中的女婢,只留的她们主仆三人,傅淮承派了人传话,她的活动地区仅限自己的院落,其他的地方不得前去。 这样也好,只要不妨碍她随意出府即可。 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有些痛,宋宁多抹了些药粉,选了件青绿色袖裙,发髻微微挽起,簪以同色系朱玉,清丽可人。 待她准备好后,陆玖鸢也来到了府前等候。 傍晚时分,繁华的街巷,笼罩着夕阳的残红,褪去白日里的喧闹,平添了一丝安宁的氛围。 “姐姐,不需要和淮哥哥……嗯,王爷说一声吗?”陆玖鸢脱口而出,继而发现有些不对劲,连忙改口。 宋宁扯出一丝笑意,摇摇头,以示无事。 天色渐晚,街上灯火阑珊,一片通透。 “姐姐,这里人太多了,可要注意些。”陆玖鸢今日一身烟红色长裙,额间绣着同色花钿,头上珠钗璀璨,引得路人频频回头,不过应是之前的绑架一事,她这次身边跟了不少的随从。 夜至,城内张灯结彩,街面上挂满了各式的花灯,湖上一条条花船争奇斗艳,人群陆陆续续熙熙攘攘,比白日更加喧哗,各个手持一盏花灯,放眼望去,一片星河。 人群簇拥着,男女老少嬉声笑语,难得的岁月静好。 彼时,无数孔明灯冉冉上升,飞向星空,漫漫夜空瞬间被点亮,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点点繁星,明亮璀璨。 陆玖鸢抬头望去,灵动的黑眸映着漫天流光,眼中满是期许,灿如春华。 看着她这幅纯净的模样,宋宁甚至有些怀疑,前段时间的陆玖鸢跟如今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姐姐,你看这边。”陆玖鸢拉着她,一副少女的模样,娇俏可爱。 这明媚的笑竟让她有些羡慕,陆玖鸢是尚书府的掌上明珠,陆尚书老来得子,对着唯一的女儿极其宠爱,她之前在寺里见过尚书夫人,风华绝代,美人尚未迟暮。 听说她的父母亲极其惯着她,以至于养成她这种无法无天,毫无畏惧的心性,自古便是有人撑着腰,便有底气。 这是她前世今生都得不到的运气。 “姐姐,父亲说,你和王爷这次立了大功,圣上过些时候要宣你们进宫呢。”陆玖鸢看着宋宁一直盯着她,眼中温软,甜甜地笑道。 宋宁微微一笑回应着,看着陆玖鸢小姑娘的模样,她竟有些不忍。 心下忽地转念,这陆玖鸢先前绑了她,她还没有算账呢,有什么不忍的?这样想着,心中果然好了许多。 “我们去那边看看。”她拉着陆玖鸢便往人群中挤着,身后的随从来不及跟着,穿梭几个人群,便跟丢了。 第71章 又见失踪案 “我们好像迷路了。”宋宁回头望去,街边景象越来越陌生,眼神慌乱,对着陆玖鸢着急道。 确实,身后的随从皆不见人影,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们两个衣着不似寻常人家,引得路人一直观望着。 “为什么她们一直看着我们。” 陆玖鸢被这些妇人看得有点慌,紧紧拉着宋宁的袖子。 自从她被宋宁救了之后,她就十分崇拜宋宁,总感觉有宋宁在她身边,她的心里便会有说不出来的安心。 “这里好像是贫民区,应该是我们看着不像普通人家吧。” 宋宁观察着四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 “姐姐,我们快些回头吧,听父亲说这地方不太平。”陆玖鸢看着四周人群的目光,止不住的害怕。 看来她是真的被上次的绑架一事吓到了。 “别担心,我带你回去。” 宋宁说着,脚下后退,身子一弯,消匿在人群中。 “好。”陆玖鸢回头,哪里还有宋宁的影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热闹,四周人影变换交替,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渐渐蔓延出来。 “姐姐。” “姐姐。” 陆玖鸢回过神,才明白与宋宁走散了,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看着陆玖鸢在人群中惊慌失措的模样,宋宁躲在墙角,心里莫名地有些奇怪的情绪。 她真是变了。 赶忙打散自己心中异样的情绪,她悄悄地跟在陆玖鸢的身后,眼睛一刻都未离开过。 “姑娘,去哪啊?” 陆玖鸢看着突然窜出来的男子,吓得一个激灵:“你离我远点。” 男子扯着一张流里流气的脸,嬉皮笑脸道:“看样子是迷路了啊,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 眼睁着看到陆玖鸢转入一间暗巷,隔着一堵墙,清清楚楚地听到男子的声音,确定后,转身隐在巷尾。 夜悄然已晚,街上人群渐渐稀疏,陆玖鸢身边带着的随从还在一个劲的寻找着,个个面色凝重,临走前,尚书大人特意交代,必须寸步不离地牢牢保护好小姐,现在他们的大意,竟将小姐跟丢了。 “要不回去禀告吧,这……” 其中一名随从眼见寻找无果,也只好这样。余下的几人,也不再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宋宁站在街角,看着这些随从商量好之后,转身离开。 看来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尚书府。 “什么!” 陆尚书大掌一拍,桌上的水杯应声而倒,怒气横生,而在一旁的尚书夫人听到随从都回禀,差点一个不稳,昏了回去,幸好身旁的女婢连忙扶住。 “大人,鸢儿这是……” 要说这尚书夫人向来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贯的看不起旁人,可这陆玖鸢确实她的心头肉,为了这个唯一的闺女,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前些时候被绑架一事,她被吓得活生生病了,等到陆玖鸢解救回来时,她方才慢慢恢复。 如今…… “夫人别急,你们几个多带些人,若是找到小姐,便可将功赎罪。” 这些随从原本慌得站都站不稳,听到这如临大赦的话,瞬时来了精神,慌忙结群地往外赶去寻找。 今晚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 街上零零星星几处灯火,街边小贩也在陆续收拾着。 “找到了吗?” “没有。” “继续。” 寂静的夜被一声声对话打断,听着这些动静,狗吠声此起彼伏,也有深夜看热闹的人,打开了细细的窗户,一睹外面的情况。 暗巷内,一名男子脸上满是得意:“小姐,这事我已经办好,你看这……”说着,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宋宁在怀中摸索着,男子见状,眼里掩饰不住的贪婪。 “对了,听说你向来好色,这贫民区里不少姑娘被你糟蹋。”宋宁忽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是那些姑娘勾引我的,这贫民区都是下贱的玩意,这些姑娘只是想让我给她们些甜头,可费了我不少银子呢。” 男子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可那张嘴却是喋喋不休,慌忙为自己辩解。 宋宁心下一阵反胃,下贱的玩意?这乱世,能活着已是大幸,这上京看似繁华,实则内里腐陋不堪,两极分化,有钱有势,在这上京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至于这贫民区里的,不过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们既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至少他们在这上京还有一席之地可以安家,不至于像外面那样,因为战争,颠沛流离。 男子看出宋宁的犹豫,眼下一转,连忙道:“小姐放心,方才那位姑娘,我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完完全全按照小姐的吩咐。” 男子心下一慌,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没有碰她,因为他还分得清轻重,主要是眼前这位小姐给的实在太多了。 光是定金,就有不少。 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拿着这些影子去外面避避风头吧。” 宋宁面色终于放松,怀中隐隐听着写影银子碰撞的声音,男子一闻,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多谢小姐,多谢……” 声音戛然而止,脖下鲜血直流,男子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宋宁。 砰地一声,重重倒地。 宋宁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厌恶地朝着男子的尸体,吐了口水。 这男子是她在赌坊打听出来的,好色滥赌,欠了赌坊一屁股的债,眼下是十分的急需用钱。 她便利诱他做事,给足了定金,这男子自然是趋之若鹜。 看着地上渐渐没了气息的尸体,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听说这男子祸害了不少姑娘。 只因这些姑娘皆是贫民,官府又是见钱眼开的,男子似乎和这地区的小官员有些关系,这些姑娘报官后,都是不了了之。 可怜这些姑娘,轻者闭门不出,重者一根白绫结束了这悲催的一生。 天色渐明,街上人群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喧哗。 尚书府找了一夜,几次派人去安辰王府询问,自然是毫无结果。 “大人,王妃也是一夜未归。” 第72章 御安府的危机 单影看着亲自前来的尚书大人,可只能实话实说。 宋宁确实一夜未归。 这一晚,安辰王府也是不得安宁,竹苓一大早便跪在傅淮承院前,单影看着,心中竟有些许不忍,然而自家主子闭门不见,就连他也不许进去。 “竹苓,你先回去吧,我,我带人去找。”单影轻轻蹲下,小声道,眼中一片温柔。 竹苓看着面前俊秀的面庞,脸上的感激溢出:“多谢,稚灵还在床上,我得回去照顾她。” “你出去也找不到,还是回去照顾她吧。” 单影说罢,起身离去,未得主子同意,他擅自出手,只好等回来再像主子请罪了。 虽然主子如今从不让提及王妃,可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王妃也是个可怜人,或许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 然而这也只是他的臆想罢了,主子受了多少委屈磨难,他是最清楚的,也才换得如今这难得的安稳,他是不愿冒险相信宋宁的。 “最后一次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街上一如往日的平静,这些侍卫随从不敢随意搜寻,也为保全小姐的名声,不敢惹得人尽皆知。 “救,救命。” 单影搜寻到一处街巷时,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呼喊声。 “是我们家小姐。” 一位随从细细听后,脸上惊喜万分,众人连忙顺着声音找去。 绕着弯弯道道的小巷,在一处废院中,果然找到已经吓丢了魂的陆玖鸢。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众随从看着安好无损的陆玖鸢,总算把提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陆小姐为何在这?”单影看着这附近,已是荒芜了许久的废院。 “我,我是从那边跑出来的。” 陆玖鸢缓下一口气,语气稍稍镇定,手指着一旁的废墙,墙边有一个大洞,看来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陆小姐可看到王妃?” 既然陆玖鸢无事,那王妃怕是也是这附近吧。 可陆玖鸢忽地脸色一慌,急忙道:“你们快去找她,我昨夜便与她走散了。” “先送你们家小姐回去。” 单影来不及听她细说,带着其余的人离去。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宋宁坐在街角是暗巷中,约摸着他们应该找到了这里,心里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赶忙将眼睛闭上,假装昏倒。 “姑娘,你没事吧?” 陌生的声音传来,意外的极其温雅,不似寻常随从的声音。 “姑娘,姑娘。” 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缓缓睁开眼,假意苏醒,入眼便是一张温和清秀的脸庞。 四目相对,宋宁只觉得身下一颤,慌得往后退。 竟是他。 那日在巷中救下的穷苦书生林卿彦。 “姑娘,你醒了,没事吧?”林卿彦见她醒来,连忙起身,保持着距离,方才事出紧急,他才没办法离她这么近。 “没事。” 宋宁心内稳下,既然不是尚书府的随从,难道他们还没有找到陆玖鸢? 算了,反正有人找到她就行。 眉眼一低,眼泪夺目而出,语气甚是可怜:“多谢公子,我昨夜与好友走散,走着走着竟昏了过去,醒来便在这了。” 林卿彦有些意外,看着这四周荒芜的地方,语气有些难为情:“姑娘看看可有受伤的地方。” “没有,只是头有些晕。”宋宁说着,缓缓站起身,身形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林卿彦眼疾手快,赶忙扶住,肢体接触时,瞬时红了脸:“姑,姑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晚秋的风吹落一片残叶,静静地滑落在街边小巷。 林卿彦带着宋宁,走在无人的街巷,时不时地回头望去。 “你看我做什么?” 宋宁冷不丁地来一句,自然,林卿彦瞬间羞红了脸。 “唐突了,只是姑娘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应该没有被认出来。 “我没见过你。”宋宁斩钉截铁地回道,眼中满是防备。 看着她这幅眼神,一向君子的他,自然是愧疚不已:“姑娘别误会,是在下无礼了。” “无妨,还要多谢你将我送回来。” 说话间,已出了小巷,入目便是大路,街上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林卿彦不敢停下,带着宋宁继续走着。 “王妃!” 不多时,一阵呼唤传来,宋宁回头一看,居然是单影。 他怎么来了? 这样说,是尚书府找到了王府? 想来也是,找不到陆玖鸢,他们自然会去王府的。 看来傅淮承已经知道了,昨夜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今日他竟然还会过来寻她? “陆小姐找到了吗?”眼下她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找到了,只是……”单影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太方便说出。 “在下冒犯,竟不知是安辰王妃。”林卿彦听后,作揖道。 宋宁这才想起,于是把自己的经历又和单影说了一遍,当然,这是她编的。 告别林卿彦后,宋宁便跟着单影回了王府。 一进门,气氛出奇的诡异。 尚书大人站在门前,似乎在等她,门前并无傅淮承的身影,她还未走近,就看见元清跟着傅淮承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妃可有事?”元清见着宋宁回来,连忙上前问道。 宋宁微微点头示意,将方才的经历又说了一遍。眼睛瞟向一旁,傅淮承并无看她,面色淡然,并没有过多神情。 “尚书大人,是我的不是,让你为陆小姐担心了。”宋宁轻轻欠身,语气愧欠。 “安辰王妃哪里的话,这歹人如此为非作歹。”陆尚书说着,眼神望向元清。 元清自然心领神会,犹豫几刻,正气凛然道:“找到陆小姐时,她正在一处荒院,按陆小姐的说法,她是趁着看守的人打瞌睡跑出来的。” “只是……” 元清停了停,又继续道:“陆小姐所说的地方,正是御安府的侧府。”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她的身上。 宋宁大吃一惊,眼中满是不可相信:“这是为何……” 陆尚书索性直接说道:“鸢儿所说,这些正是当初绑架她的人,我已经上报朝廷。” 第73章 宋威被押 御安府早早得了消息,宋威见着大理寺的人来到,并没有惊讶。 “我乃大理寺廷尉,奉命前来搜查,还望将军配合。” “自然。” 宋威倒是还有礼貌,看着廷尉报官后带着人便进了御安府。偌大的府内,瞬间一片哗然,到处都是兵员四处搜查。 “将军这是……”谢佩婉似乎并无痊愈,脸上还是有些病态,整个人毫无往日的风华。眼看着这群人在府内一通乱翻,急忙找到宋威。 “将军夫人,请见谅,我等是奉圣上口谕,前来搜查。” “搜查?” 一听这话,谢佩婉瞬间有些心虚,眼神不自觉地躲闪,这一幕刚好被宋威牢牢看在眼里。 宋威心下一顿,眼神瞥向谢佩婉的时候,几乎能吃了她,不言而喻。 “陆尚书家的千金,再次被掳,据口供,是在御安府的侧府找到的,少女绑架一案疑似与御安府有关。”廷尉一副铁面无私的作派,面无表情道。 “这不可能!” 谢佩婉犹豫几刻,连忙惊呼道。 “是非自有定数,将军夫人还请配合。” 哐哐当当的声响传满整个御安府,众下人缩在墙角,不敢动弹,这架势着实吓到了他们,跟个抄家似的。 半晌。 “廷尉,这是在宋将军的书房所找的。” 一名侍卫将一纸书信递于廷尉,宋威面色凝重,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封书信,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谢佩婉。 廷尉缓缓打开,平静的目光渐渐变了异样,瞳孔逐渐放大,拿着书信的手也在哆哆嗦嗦。 谢佩佩紧张地冷汗直流,侧着头,眼神极力躲闪着。 “来人啊,将御安府上下围住,宋威即刻压入大理寺,这是圣上的亲旨。” 廷尉合上书信,怒声呼道。 “谁敢!”宋威一声震雷般的怒吼,廷尉身边的侍卫皆停留在原地,不敢擅自上前。御安府向来功高震主,就连当朝丞相都礼让三分,更何况他们。 廷尉倒是不怕,将书信展开,暴露在众人面前,语气十分有底气:“这是外域文字,宋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应该会多多少少认识一些吧。” 宋威稳下心性,看着书信上密密麻麻的外域文字,仅仅一瞥,瞬时背后战栗。 这上面竟是邻国官员的名字,后面皆配上失踪少女的性命以及家境。 见着宋威满脸困惑的模样,廷尉冷笑一声,将书信收回:“宋将军请吧。” “仅凭这一纸书信,廷尉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宋威自是不可能这般轻易便被压着走,一旦进了大理寺,势必要沾染些污名。 “是啊,御安府正值皇恩,岂会做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谢佩婉撑着腰,伸手颤颤巍巍,欲把书信夺过来。 可廷尉到底是眼疾手快,将书信完好的收在怀中,正说着,身旁的侍卫似乎又发现了些东西。 “这还是在书房暗室找到的。” 侍卫将手中的木盒递于廷尉,打开后里面竟是前朝官印,此物一出,在场看到的人无一不倒吸口凉气。 “大胆宋威,还不乖乖拿下!” 廷尉惊呼一声,侍卫也不再犹豫,几个上前将宋威押下,宋威毕竟是一国大将,这些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手上反转几下,轻轻松松便将这些人击退,身下一转,拔出侍卫的配剑,速度极快,抵在了廷尉的脖子上。 “宋将军这是认罪了?” 廷尉不慌不忙,眼中很是淡然,宋威如此行径,倒让他更加顺利的进行下去。 “父亲,别中了小人的道。” 宋嘉这时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拉住宋威,祈求道。 宋嘉抬着头,红了眼眶,看着她这幅样子,宋威缓缓放下胳膊,配剑重重地落在地上。 “父亲……” 宋嘉自小便是极其高傲,仗着母亲身后是当朝右相,父亲是一国大将军,如此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可一世。 御安府内,大大小小的女婢家丁,整齐地立在院中,宋煜站在角落,身后站着乳母,目色悲切,神情尤为复杂,半分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宋威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多年前出兵打仗的场景,那时,他还未与云姝成婚,他与云康还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一直有着一道结,或许这一切都是报应吧。 “宋将军,请吧。” 廷尉伸手,身后的侍卫剑拔弩张,随时准备着,宋威深深叹了口气,回头望见谢佩婉被宋嘉搀扶着,一向嚣张跋扈的她,此时竟如此安静。 “父亲,我们等你回来。”宋嘉眼神坚定,她是御安府嫡长女,这个时候要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御安府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宋威被押了出来,各个惊得目瞪口呆。 “听说先前官家小姐被绑一案与御安府有关联。” “宋将军都被大理寺扣下了,看来是真的了。” “御安府如此地位,为何还要做这勾当?” “这高门官家的事情,咱们寻常百姓怎么能明白?” “是啊,真是看不出来。” 宋宁站在人群后方,听着人群窃窃私语,心底一阵难受,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极为隐秘,可还是被宋威看见了,目光相对时,她竟在宋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解脱。 是她看花眼了吗? 为何宋威的眼中会有一种难得的轻松感。 如今宋威已被押,剩下的只需要等待大理寺查清即可。 她是那谢佩婉没办法,也她可以至整个御安府于危难之中,谢佩婉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届时便可将这幕后黑手引出来。 她笃定,这幕后黑手与谢佩婉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晚秋的天,已然有些清冷。 等她从御安府离开时,已经下午时分。御安府经历了此事,不知祖母是否已经知道。脚下控制不住地往郊外赶去。 祖母一连拒绝她好几次,可她实在是担心,将要走出城门时,她顿住了,如今她有什么资格去见祖母呢? 反复犹豫下,她还是没有勇气。 “二小姐。” 第74章 王爷有病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宁回头,竟是祖母身边的女婢姑姑静平。 “姑姑,你为何在这?”宋宁欣喜不已,正愁着不知该如何。 “二小姐……王妃。”静平还是习惯了叫她二小姐,想来有些不对,便改了口。 “奴婢是前来取东西的。” 宋宁倒是喜欢静平继续唤她二小姐,这府中人员趋炎附势,也只有祖母房内的女婢们,对她们娘俩好些。 “祖母可还好?” 犹豫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去见一面祖母,先前的事情,再加上今日御安府,莫名的有些慌乱。 “老夫人身体尚好,只是对二小姐很是想念。”静平是唯一一个跟着老夫人出家的女婢,她跟随老夫人多年,自然是比谁都更了解老夫人。 听到静平说的这话,宋宁心头一软,眼眶微红,她就知道,祖母是不会忘了她的。 “御安府的事情……”终于,她还是说了出来,静平此次回来取物,定是知道了御安府的事情。 “老夫人说了,以后御安府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这…… 宋宁有些惊讶,眼里满是困惑,祖母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还是说她已经有了预感。 “时候不早了,女婢该回去了。”静平看了看天边,语气平淡。 “我,过些时候,可以去看祖母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期待。 静平没有回话,微微福身,点了点头。 …… 宋宁回到王府时,天已渐暗,明明不短的距离,硬是让她走了许久,步履维艰,亦如她此刻的内心。 刚踏进门,走近正厅,单影光着膀子跪在门前,背后鞭痕刺眼,新鲜的血迹混着凝固的暗血滴在地上,身旁无人。 “你……”宋宁上前,环顾一周。 单影身板挺直,目视前方:“王妃。” 单影是傅淮承的贴身侍卫,他的亲信,若不是傅淮承的命令,这府中还能有谁会出手伤他。 “你出来寻我,是擅作主张?”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 单影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回话,结果已经明了。 “我带你去疗伤。”说着,她便要将单影拉起。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本王的王妃和侍卫可真是情深意切啊。” 这能冷死人的声音,除了傅淮承,再也没有他人。 “我还是安辰王府的王妃,他去寻我也是常理,大可不必如此责罚他。” 看着宋宁担心的模样,他心中更是恼怒,脸上却还是那副淡如止水的模样,两步走向前,衣袍拂风,面色冷然。 “本王倒不知这王府何时是王妃当家了?” 又是一句能呛死人的话。 宋宁直昂着头,毫不躲闪地看着他,语气极其认真:“既然如此,王爷大可休了我。” 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凝然。 良久,他也未说一句,让人捉摸不透。 “天亮才可起来。” “是。” 傅淮承无视她,淡淡地丢下一句。 看着傅淮承离去的背影,她又试探地拉着单影,只可惜他依旧纹丝不动地跪着。 真是死心眼。 算了,她也懒得管了。 晚风渐冷。 “小姐,听说将军被押入大理寺了?”竹苓看着一如既往坐在窗边发呆的宋宁,几经犹豫,这才慢慢开口。 宋宁趴在窗边,脑子一阵混乱,祖母不愿见她,御安府的一事,傅淮承的态度,这些都如铁烙般,挥之不去。 等等,她为何要在意傅淮承的态度? 一想到那神经王爷的模样,心下不免得更加烦闷,真是造孽! “小姐?” 等不到回应的竹苓,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宋宁这才回头,漫不经心道:“是啊,听说与先前官家小姐被绑一事有关。” “这……”竹苓是有些疑惑,低头冥思几刻,抬头,正对着宋宁的目光,二人瞬间心思明了。 “小姐……” 竹苓不敢相信地踉跄着后退,随即又恢复了过来。 这反应确实有些触动她的心,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竹苓。 “你是觉得我太过分了吗?” 夜渐深,窗外虫鸣起伏,属于秋季的夜晚,总是这般清爽静谧。 竹苓站了好一会,轻轻坐在她的身边,第一次主动拉起她的手,声线浅浅:“我知道小姐心里难过,这不是小姐的错,只是命如此,我们终是不得不慢慢往前走。” “不管小姐做什么事情,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一直陪着小姐。” 话音一落,宋宁直接拥上竹苓,心中的措乱得到了释放,眼眶一热,泪水决堤似得往下流,她刻意地压低声音,却还是哭出了声。 竹苓此刻能做到也只有紧紧抱着她,在外她总是这般坚强,很少会这般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她,也是渴望拥有平淡的生活。 一夜心烦。 清晨,天已大亮,艳阳高照,宋宁难得睡到日上三竿。 待她起来时,竹苓早已不见身影。 走出房门,看着侧屋开着门,一进去便看见稚灵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看来又在研究药粉。 “小姐,你醒了。” “竹苓呢?” “她刚才还在这呢。” 今日她总是心神不宁,隐隐间总有有着一股不安感。看着竹苓不在,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御安府被查,谢佩婉断不会善罢甘休,以她的心思,她定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所以这段时间,她们还是待在府内比较安全。 正想着,竹苓迈着脚步便跑了来:“小姐,圣上传了旨,让你和王爷进宫。” “知道了,近日你们不要出府。”她认真吩咐道,还好竹苓并没有事。 “知道了,小姐也要换身衣服吧。”竹苓提醒着,宋宁这才发觉自己随意穿了个衣便跑了出来,幸好这院内,并没有其他人。 转身跟着竹苓进了房,刚褪下衣服,院内传来声音:“请王妃快些。” 是单影,听着声音,朝气十足,应该是无事了。 “竹苓,你去看看他,我自己来。”宋宁看着她为自己装扮着,听到单影都声音,她的手上竟不觉地颤了起来,心下瞬间明了。 第75章 御安府的靠山 入宫的马车安静地行驶在街角,宋宁孤自一人坐在车内,掀开车幔,傅淮承立身骑在马上,似乎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宫门深严,到了内殿时,已是正午。 听公公说近日邻国西越国多次屡犯边界,圣上正在为此事感到心烦。 宋宁跟着傅淮承候在殿外,身边皆是朝中大臣,她与傅淮承站在一旁,与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次的事情,傅淮承确实出了名,可他似乎并不情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至少在她看来,这是好事,起码这些官员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先前那般暗讽嘲弄。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如今最在乎的是,圣上会如何处置御安府。想到这,脑海中不经意间又浮现出宋威被押走前,对着她的眼神,她竟出奇地在这眼神里看到解脱。 思绪正飘着,御前公公清了清嗓子尖声道:“圣上有旨,宣众位进殿。” 依旧是富丽堂皇的陈设,圣上坐在上座镶龙金椅上,神色略显疲惫,看来确实为朝堂之事操碎了心。 “安辰王此次立了不小的功劳。”圣上开口,威严展露无遗。 傅淮承面色严肃,郑重道:“这是大家的功劳,并非我一人。” 明明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碰上,说起来,她也是比较疑惑,为何会如此顺利。 那时她只顾想着如何杀了谢佩婉,却并未去想这绑匪并不是普通凶犯,与外域他国有关联,又怎会然如此大意出现在山林里,还刚巧被自己碰到? 回头瞥向傅淮承,他的神情依旧淡然,先前被世人贬多年低,如今却被这些人夸赞,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好似这些好坏都与他无关一般。 “赏,都赏!” 在元清报告了关于此事的详细过程后,圣上龙颜大悦。 听着众大臣对着圣上的絮絮叨叨,宋宁都要头昏,看来这古代的皇帝真是不好当,等他们说完后,终于要迎来她最关心的事情。 “安辰王妃在哪?” 怎么还有她的事? “回圣上,儿臣在此。”宋宁恭恭敬敬地拘礼,眼神低垂。 众大臣一时间静了下来,看着这唯一一个进宫的王府家眷,眼中不免得有些钦佩,纷纷感叹这将门之女,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这次事关御安府,你又是曾被绑架之人。”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空气中的氛围紧张,众人面面相觑,这话确实引人思考。 她是御安府出身,若是御安府是这次的主谋,那为何她也会被绑去?这显然有些说不通,再不济也不会绑架自家人吧,更何况还是已经出嫁的。 宋宁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个问题,于是干脆眼角一红,凄楚地滑跪在地:“圣上请为御安府做主,定要细细查明,事已至此,儿臣也是不愿相信。” 此话一出,她肉眼可见地看到傅淮承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有些俾睨。她懒得理会,继续低搐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失望。 “朕听说此案有了意外的进展。” 意外进展? 宋宁抬头,有些狐疑,这都已经明摆的事情,还有什么意外? 她正疑惑时,谢万驰站了出来,拿着一沓折奏上递,台下的公公连忙接了过来,递于圣上。 眼看圣上的目光随着折奏的翻阅,逐渐恼怒。 “混账东西!” 一声恼怒,折奏被重重摔在地上。 谢万驰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圣上明察,此外域实在居心叵测,这折奏里是先前被掳的前朝遗孤所说,他们的计划意在瓦解朝堂的内部关系。” 是词安?那个孤立于世的少年? “宋将军为了南临国的安宁,多年驻守边疆,若是早有这番心思,何必等到现在?” 随着谢万驰这张巧嘴的圆滑,宋宁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差,难不成自己苦心积虑的一番努力,都要白费了吗? 果然,他这一番话说完,圣上确实眉眼舒展开来。 不对,这是一国的主宰,怎么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两句话吧。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没想过要除了御安府。忽地想起先前公公所说,边疆战事紧张,邻国几欲侵犯。 原来如此。 心下一顿,彻骨的冷贯穿全身。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御安府名声大噪,树大招风,已经引起了朝中不少官员的妒恨,此事一出,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可容他们也碍于右相的威严,只得恭恭敬敬。 “圣上,这是前朝印牌,据那遗孤所说,他们还放置了许多在其他大臣的家中,现已派人悉数找到。” 殿前一名侍卫端着托盘,上面皆是前朝印牌。 众大臣一看,瞬间唏嘘不已。 “这……都是从何而来?” “众位放心,这是今日在众人府内寻到。” “这我们怎么不知道?” 已有几位大臣恼了脸色,这右相虽说权势滔天,却趁着他们进宫之时,贸然前去自家府内搜查。 望着众人有些恼色的模样,谢万驰礼貌一笑,假意作揖致歉:“众位得罪了,谢某也是无奈之举,都是为了朝廷,还望众位见谅。”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圣上全程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大臣们也不好再言,有甚者,想出头一辩,也被身边的同撩拉了回来。 这右相果真不简单。 宋宁瞥向谢万驰,眼中意味深长,难怪宋威如此忌惮右相府,有这这么一位靠山,他当然得紧紧握住,这么棘手的问题,竟被他三言两语解决。 “此事全权交由大理寺排查,至于宋威,即刻释放吧。” 意料之中。 宋宁听着圣上这随意的一声,心下早已麻木,她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无助。 仅凭她一人,确实很难撼动这朝中重臣的地位。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祖母身板的女婢姑姑静平会那般镇定,原来她们心中早已明白,御安府不可能这么随意被击垮。 这其中的靠山,自然是右相府。 她已然明白,只要右相府存在的一天,这御安府便不会有事。 铺天盖地地无措感席卷全身,浑身疲惫,这么久了,她竟连御安府的一丝根基都未撼动。 “边疆战事紧张,此次就由安辰王前去。” 什么? 宋宁脑中正混沌着,忽地听着上方传来的一句。 圣上这是何意? 第76章 出兵 等她走出宫门,傅淮承已先行驾马离去。 今日太多事情发生,她得好好缕缕,傅淮承不是最不得圣上欢心吗?难道就因为此事,对他改观? 她为何总是觉得这些人很莫名其妙。 在这之前,傅淮承还是一介闲散王爷,如今稀里糊涂地被安排去镇压边疆,又将御安府先前一半的兵权暂且交由他。 这么一来,安辰王府一瞬之间翻了身,就连回去的路上,平日跟躲瘟疫躲着安辰王府的大臣,也都有拱手相祝,颇为尊敬。 消息传的极快,还未到府,安辰王府上下皆在门前守候,一见到他们都马车归来,纷纷跪下道贺:“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傅淮承翻身下马,径直走进王府,脸上并无一丝喜悦,还是以往的那副面无表情,微微向单影点头示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内,众人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 “起来吧,王爷有令,王府上下都有功劳,跟着管事去领赏吧。” 单影说罢,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残阳如血,晚秋已凉。 一连过了几日,宋宁每天都坐在窗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期间陆玖鸢来了两次,再次经历这事,好像成长了许多,沉稳地和宋宁讨论着那日的情形,似乎并未发觉一丝异常。 宋宁看着陆玖鸢还是这般依赖她,竟有些莫名的愧疚,此次确实是她的不对,也算报了那日绑架她的仇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不免得轻松了许多。 陆玖鸢走了后,她又是趴在窗前发呆是模样,自从宫内回来之后,傅淮承又是像人间蒸发,毫无一点点消息,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这次他倒是要信守承诺,与她互不干扰。 稚灵还是坚持地寻找她的父亲,宋宁托了单影前去打听,并无找到任何关于她父亲的消息。 又是几日相安无事。 府中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听说傅淮承即日便要出军前往边疆。责打稚灵,欺辱她的仇,她还没有来得及报,看来是很难再找到机会。 “还请竹苓姐姐通报一声,御安府有请王妃。” 这日,宋宁刚吃完早膳,坐在院中,听着外院一名小女婢恭恭敬敬喊道。 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又要开始搞什么幺蛾子? “不去。” 见着竹苓跑了进来,还未等她开口,宋宁便回道。门前的小女婢听完竹苓的回话,又是磨了好一会才回去。 “以后御安府的人通通不见,除了祖母。” 一提这话,她不禁有些难过,静平说回去会禀告祖母,若是祖母应了,便派人前来告知,她就可以去看望祖母,可都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看来,祖母还是不愿见她。 …… 明日便是傅淮承出发的日子,府内今日忙得焦头烂额,等这神经王爷离开,她便更加自由,已然可以开始计划下一步。 “小姐,小姐。” 宋宁坐在窗边,全程看着竹苓着急忙慌地从外院跑到内院,扬起地上一片片秋叶。 “不是说了不见吗?” 这几日,御安府日日派人前来,她都一一回绝,对于这样的家,祖母已经不在,她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竹苓跑进屋,大口喘着粗气,喝了杯宋宁递过来的水,这才缓缓开口:“不是这件事,我听说御安府也要一起出军。” “出军?” 这下她更是摸不着头脑,圣上既已派了傅淮承前去,为何还要派遣御安府? 君心难测。 这一消息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小姐,小姐。”竹苓的声声呼唤,将她从思绪中抽回。 “王爷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下午。” 下午?还来得及。 看着宋宁一脸坚定的模样,竹苓登时明白,惊讶地捂着嘴:“小姐,你不会……” “对,你留在这里。” 宋宁转身已开始收拾东西,边疆路途遥远,若是她不跟着军队,怕是很难到达。 “小姐,这太危险,我,我。”竹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心下隐隐后悔自己为何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你知道我的脾性。” 一句话,直接堵住竹苓的嘴,她是很清楚宋宁的脾气,一旦确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竹苓脸上满是无奈,看着宋宁收拾东西的模样,犹豫道:“那我……” 还未说完,宋宁直截了当地打断:“不行,你得和稚灵好好留在这里,此次路途危险,我一人已是分身乏术。” “小姐……”最后一点希望被打破,竹苓拉着她都衣袖,试图撒娇道。 哐当一声,门外传来器皿摔破的声音。 二人回头,是稚灵。 “小姐。” 看着她的反应,应该是听见了方才的话。 风吹过残叶,飘进房中。 “我,真的没办法带你们。” “稚灵,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们还没有找到你的父亲。” 说到这,宋宁实在觉得愧疚,本来是答应她,要帮她寻找父亲,这才找了几日,自己就要离开。 “我知道小姐心意已决,我们会好好待在这里。”良久,竹苓拉着稚灵,相互承诺会好好留下来,等着宋宁的归来。 “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还等着帮我找父亲呢。” “好。” 宋宁一脸认真,拉着二人的手,保证道。 她是幸运的,一连遇到两位忠于她,跟随她的姑娘,在这乱世,真情最是难得。 晌午已过,傅淮承已收拾完毕,只见他一袭戎装,盔甲披身,脸上决然,身量极高的他,这副装扮彷若天生的王者,与平日里脱尘的气质判若两人。 “出发!” 单影亦然戎装加身,英气逼人,一声令下,军队井然有序地前进着。 行驶过街巷,百姓皆被这浩浩汤汤的仗势惊到,底下议论纷纷,无一不惊叹世事难料,风水轮流转。 “好了,好了,带不下了。”宋宁这边还在收拾,稚灵一个劲地将那些瓶瓶罐罐塞进包袱,看着这些瓶子上被稚灵细心地写上名称,心底一阵暖意。 “小姐。” 竹苓只能尽可能地做了些方便带着的糕点,语气间满是担忧。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77章 跟随 自打宋宁跟着军队离开上京,一路上马不停蹄,既要保证不能落下,还要防止被发现,这跟得惊心动魄,好几次差点被发现,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找了机会蒙混过去。 这才过了几天,她浑身皆是身心疲惫的感觉,这苦真不是人受的。 第一次她感觉这些战士为了保卫国家是付出了多大的辛苦与牺牲。 她离得远远的,尽量不被发现,可今日上马时还是被人抓住,这些人不是王府军队,也不是御安府的军队,看样子不像本国的人。 “你为何要跟着这些队伍?”带头的人身强体健,肌肉横生,怒喝一声,将她拦下。 宋宁此时一副男子的装扮,这些人看来并没有认出她是女子。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顺路不行吗?” 宋宁才不惯着他们,转身拔出长剑,怒声怼回去。 这些人显然被她这样子惊呆住,他们带头身高九尺,身形异常强健,敢和他叫板的,宋宁还是头一个。 宋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的异样眼光,冷哼一声,极其不屑。 她转身驾马离去,留着这群人在原地干瞪眼。 “老大,这,这就让他走了?” “别慌,跟着他。” 夜幕降临,秋虫低鸣。 宋宁独自一人在郊外凑合一晚,看着远处有些距离的军队,放心地叹了口气。 没跟丢就好。 看着这些军队应该不是全部的,剩下的应该常年驻守在边疆吧。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贸然跟着他们,这与她原先的计划相差甚远,不过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只是稍微有些偏离。 坐在郊外的草地上,秋天的夜已然变得凉爽。 不知道竹苓她们现在怎么样,这一连已经过去了几日。 思绪思索着,竟有些困,望着不远处的军队,要是走的话,应该动静不小,索性就直接躺在草丛旁睡了过去,累了这么些天,总算能睡个觉。 夜晚,郊外格外静谧,四周毫无一丝动静。 夜走天明,等宋宁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抬头,周围哪里还有军队的影子,风吹落叶,只有零零星星几处鸟叫。 她这是跟丢了?不可能啊。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他们发现了自己,所以才轻手轻脚。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既然发现了她,以傅淮承的脾性,肯定会把她抓起来,他不正在怀疑自己吗? 不能再想这么多,还是赶紧跟着吧。 她连忙走上前,看着偌大的空地,心中疑惑不已,为何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些人明明昨天晚上就在这里的。 自从遇到傅淮承,她再一次感慨自己的智力直线下降。 “本王的王妃还真是与众不同。” 身后传来声音,这比秋风还要冷上几分的声音,除了傅淮承,不会再有他人。 果不其然,他一身军装,发间红色绸带飘扬。 “你怎么在这?”她猛的一惊,下意识道。 “这句话应该是本王问你吧。”傅淮承好像并没有不高兴,他的身边也仅仅只有他一人。 这不免得让人有些疑惑。 “走吧。” 正当她想着找借口时,傅淮承这一番话,惊得她有些意外。 “你这是……”她还是不敢想象,头一回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淮承不再厉理会她,大步走上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前面走。 宋宁见状,赶紧翻上马,紧紧跟在后面,有了傅淮承的允许,她也就不怕被发现。 可是,他前些时候还和自己说,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和她互不干扰。 这难道又变卦了? 算了,能带着她就行。 “你为何会同意?”她跟着他的身后,语气非常疑惑。 “因为本王需要你的帮助。” 不急不躁,云淡风轻地一句话。可这句话,却让宋宁想的太多。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方的路不对劲,路上布满杂乱的脚步印子,寻常车队踩过,断不会这种情况。 “你的军队不会出事了吧?”该说不说,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傅淮承一时间并没有回她,过了好一会,这冷冷开口。 还是一如既往地堵死人的话。 神经病! 她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没工夫和他打嘴仗。 她出奇地不再接话,脚下用力,马儿嘶鸣一声,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去。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像傅淮承这种即使小时候悲惨的人,长大了还是很幸运的。 不管什么情况下,这种人生都是她所没有的。 一路无话,等过了一下午,他们终于赶上了军队。 众人看着傅淮承身边跟着的人,纷纷感到新奇,若不是他是男子,这幅模样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神仙中的神仙,原以为安辰王爷已经脱尘之色,没想到这小厮更加清秀,像个女人似的。 “走吧。” 单影看着傅淮承脸色渐变,连忙出声打断他们的目光。 这群大老爷们平日里在军队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面容,虽说宋宁此时的打扮确实不是女子模样,可她异常清秀的小脸,在这肌肉纵横的男子中,显得异常突兀。 他们到底还是听话的,听到单影出现的这一句,他们连忙缩回视线。 “有人跟着我们。” 军队继续前进,他们只有一天时间。 届时,若是及时赶不到,边疆严防死守的军队也将慢慢瓦解。 “我遇到过了。” “是吗?” 傅淮承彷如像聊家常一般,轻描淡写地好像他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去下马观察,反而这么自信继续前走。 似乎很胸有成竹。 事实证明,他确实自信,因为下个路口处,他便将这些跟踪的人,悉数抓捕。 宋宁低头撇了眼跪在地上的带头。 “是你。” 带头非常激愤,差点就要扑过来,幸好单影及时拦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不愧是带头的人,如此地步了,还这般镇定,不过宋宁能看得出来,他在装。 第78章 又一次倒霉 “是你暴露了我们。”带头昂着头,眼神几乎要杀死她。 这人真不讲理。 “我自然要为我们国家着想。”话音一出,宋宁匕首一挥,将他刺死,顺着胸口泊泊流下,淋了一片。挣扎了几下,彻底没有气息。 “大哥!” 身后的人也都算得上是个汉子,各个群愤激起,立着身上,等待处决。 真傻。 看着这群人的模样,宋宁笑出声,宛若罗刹。 “交给你了。” 宋宁从一人怀中掏出一枚印佩,上面所刻画的正是邻国的名字。 众士兵面面相觑,很是意外,既而眼神怒色,瞬间明白。 单影点点头,吩咐手下将这些人带入一旁,轻易解决。 解决完这些人后,军队也在继续赶路。 又是连续一天的路程,宋宁有些累了,独自一人越来越后。 她刚休息好,准备跟上时,一驾马车赶了过来,直直停在她的身旁。 她疑惑地抬头看,竟是竹苓,她带着稚灵赶了过来。 两位露出少女般的笑容,见着宋宁,她们也不枉累了这么些天。 “你们怎么来了?” 宋宁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她不想带她们,而是情况不允许。 竹苓看出她的不高兴,心下一慌,忽然一想:“小姐,听说大夫人也跟军队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一喜,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好带着她们了。 可等她们准备走时,军队早已走远。 “没关系,我们绕路。” 宋宁拿出从行军那里拿来的地图,往这外面有一个县城,经过县城速度就会快一点。 走了几刻,终于到了县城内。 马车缓缓地穿过拥挤的街道,稚灵趴在窗边,望着街景,恍如隔世。 “走过前方的城门便出了城门。”宋宁低声提醒道。 突然,前方有着一群士兵排查,尽管她们并没有什么,可还是耐不住有些紧张,她如今已得罪了御安府,连带着得罪了右相府还是小心为妙。 宋宁看着排查的官兵,面色淡然,只是紧紧拉着竹苓的手在微微出汗。 “到哪里去?”为首的士兵掀开车幔,犀利的眼神环顾着车内。 “官爷,我受自家老爷吩咐,带着小姐去郊外探望远亲,还望行个方便。”宋宁点头哈腰,顺手把一锭银子塞在士兵的手里。 她此刻一副侍卫的模样,竹苓和稚灵看着反而更像小姐。 士兵颠了颠手上的银子,轻咳一声道:“放行!” 待众人顺利出城,宋宁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别担心,我们已经出城了,那难不成这里还有人拦着我们?”竹苓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热湿热,安慰道。 日出高空,宽广的道路两边皆是冲天的山林树木,路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可怕,就连树上鸟雀煽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稚灵察觉到周遭异样的氛围,细长的眼尾透过窗幔瞥去,果然,路边的山林中,有几位乔装隐藏在树林的暗卫。 “坐稳了。”宋宁拉紧马绳,用力抽起马鞭提醒道,看来她也发现了这些人。 受到鞭策的马儿长啸一声,猛地加快步伐,地上的尘土扬起一片浓雾。 “小心!”稚灵忽的拉开坐在身边的竹苓,一只利箭咻得一声穿过窗户直冲车内。 竹苓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刚刚的话一语成谶,这些暗卫索性不再隐藏,冲下山林将马车围住。 受惊的马儿徘徊在原地打转,宋宁一个飞身跳下马车。 “你们先走。”宋宁低声对着竹苓说道。 望着面前四五个暗卫,宋宁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抓活的”随着为首的暗卫一声令下,其余几名暗卫齐刷刷地朝着二人冲来,地上瞬间尘土飞扬,刀光剑影。 稚灵无奈,只得架着马车离去,望着宋宁逐渐被包围,眼里满是焦灼,自己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竹苓赶忙拦住准备翻身下车的稚灵“不可,小姐武艺超群,这几个暗卫应该不在话下,别去平添麻烦了。” “追来了。” 话刚说完,身后突然出现一名暗卫。 只见这名暗卫一记飞镖甩过,打在前方的树桩上,受惊的马儿一跃而上旁边的山坡上。 “你们好好驾马。” 宋宁解决完身后的暗卫,连忙过来救她们两个。 “竹苓,早知道就不来给小姐找麻烦了,都怪我们。” 稚灵急得都要气死自己,心下后悔不已。 “别说了,好好驾马。” 宋宁一个飞身,站在马上,与暗卫紧紧交手。 马车一个颠簸,她便与暗卫一齐掉入山侧涯。 原来刚才稚灵驾马时,为了躲这些暗卫,一个慌忙,直接上了山林的坡上。 “这山坡陡峭,山下布满奇石,怕是凶多吉少。”稚灵望着蜿蜒陡峭的山坡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二人不由得哭了出来,若不是她们自作主张,非要跟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宋宁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又一次摔下悬崖。 清晨,湿润润的风吹在宋宁的脸上,远处的天边已染上鱼肚青色,一阵喧哗的声音传来。 宋宁猛地惊醒,只见成群的流民乞丐相互搀扶地走着,衣着破败不堪,个个瘦骨嶙峋。 赶忙上前询问一位老妇:“这位大娘,这是哪里啊?你们这是去哪?” 老妇见宋宁浑身脏乱不堪,以为同是逃难的流民“姑娘,这是南临国的郊外,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这是准备投奔他国。” “不是说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吗,为何不去我们的国家,要去投奔邻国?” “唉,这些话可不能再提了,我们正是被城门的官兵驱赶,这才听说安定国收留难民。”老妇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沧桑,看得宋宁着实于心不忍。 “姑娘,快些走吧,一会该跟不上了。”好心的老妇拉着宋宁便赶往队伍。 跟着队伍连着走了几天,偶尔也会经过小县城,遇到和善的县主便开粥济民,倘若遇到势利的县主,驱赶殴打也是家常便饭。这些失去家园的流民,已然被国家抛弃等死。 郊外一改城内的繁华盛景,目光所及满目疮痍,路边所经的村落皆被战火焚烧殆尽。路边时不时遇到被饿死的难民,有的尚在襁褓之中。 宋宁已然好几日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这一路上从一开始的震惊不已,到最后的不可置信,虽早说外面的世界战乱不断,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的惨状。 第79章 痛彻心扉 “大娘,为何不见一个成年男丁?”宋宁环顾四周,皆是行动不便,瘦弱不堪的老人妇女孩童。 “都被官员抓去充军了,我那刚满十四的孙子也被抓去了,怕是凶多吉少。”老妇浑浊的泪水布满脸上的褶皱,叹息道。 眼前的一切让她心中一顿,瞬时觉得如鲠在咽。 忽的前方一群官兵行来,将难民团团围住,“官府查人!”为首的士兵趾高气扬地唤道。 宋宁顿感不妙,下意识地低下头,身旁的老妇见此情形,悄悄地将她护在身后。 这些官兵徘徊一周,见没有可疑之人,便满脸嫌弃地离去。 “姑娘,你这是?”待官兵走后,老妇悄声问道,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担心是右相派来的,佯装害怕道:“大娘,只是这些官兵来势汹汹,我有些害怕。” 老妇听后,拉着宋宁的手安抚着:“习惯了就好了。” 队伍并因为这些官兵的出现而停止赶路,看来这个国家已让他们心灰意冷。 是夜,月朗星稀,一群乌鸦徘徊在上空,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已有不少难民因疾病饥饿倒在了路上,剩下的也都在苦苦支撑着。 大家三两成群地围在火堆旁,看着冉冉升起的篝火,感受着这最后的一点温暖与希望。 “小姑娘,来。”老妇从怀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烧饼,偷偷地递给她。 望着已经步履蹒跚的老妇,宋宁心头一暖,这块干粮一定是之前路过县城,别人施舍时大娘偷偷藏着舍不得吃的,“大娘,你吃吧,我年轻体壮,还能撑一会。” “谢谢你了,小姑娘,要不是你这两天一直照顾我,我怕是早就死在路边了。”老妇最近两天明显虚弱许多。 “你走吧,别管我这把老骨头了,听说他们说前面有一个县城,或许能找到一些吃食。” 宋宁望着周边同样虚弱不堪的难民,心里不是滋味,以往自己的生活虽清苦,却也没这般过,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一面。 “大娘,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起走。”宋宁紧紧握着老妇干枯的双手,这些天她们也算是苦难中相互扶持的伙伴了 夜深人静,难民们围在一起沉沉睡去,宋宁望着天边的明月,心内烦躁。 “小姑娘,想家了?坐在我身边吧,我给你哼一曲,我家孙子啊,小时候最喜欢听我哼曲子了。”老妇满目慈祥,看着宋宁发呆的模样,以为她是在想家。 轻柔的哼吟声在宋宁的耳边响起,沧桑慈祥的声色让人缓缓静下心来。 宋宁卧在老妇的身旁,不知不觉慢慢睡去。 “大娘,等我回去,定会让你安度晚年,再也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好,大娘等着你。” 清晨,一缕阳光洒在宋宁的脸上,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起身看见身边的难民早已离去,忽然想起今日大娘怎么没有叫自己起来。 看着一旁靠在树上安稳不动的老妇,宋宁心中一惊。 微风吹散老妇凌乱的头发,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大娘?”。 只见老妇双目紧闭,嘴角挂着笑意,她刚一触碰,老妇便倒在一旁。 “大娘。”宋宁不敢相信地轻声呼道。 此时倒地的老妇再也不会慈祥地对着宋宁唤着小姑娘,她心中堵得异常难受,忽地抱着老妇嚎啕大哭起来,原本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发泄而出。 这一路的凄厉惨象,已让她心中的防线彻底破防,如今和自己待了好几日,活生生的人,因为战争死在了自己眼前。 望着大娘塞在自己包袱里的那块干粮,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来的滋味。 许久,缓缓放下老妇,将身上仅有的披风盖在老妇的身上。 不远处马蹄声传来,宋宁警惕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匹烈马奔腾在大道上,马上鲜衣少年,意气风发。 “傅淮承!” 宋宁如同看到希望一般,连忙喊道。 好似没听到一般,马儿急速而过,宋宁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脚下无力,失落地跌坐在地,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低着头轻声抽搐着,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土地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别哭了。” 许是哭得太悲伤了,丝毫未发现傅淮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宋宁惊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清冷的脸庞,刀削的下颚,好看的丹凤眼底是望不穿的深渊。 日光洒在少年的身上,散发着柔光,彷如救世的神佛一般。 呸呸呸,估计是自己这两天饿迷糊,才会有这种错觉。 “你怎么跑到这的?”傅淮承看着衣着破败,哭成泪人的宋宁,疑惑道。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 宋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良久,便将自己所经原原本本道出。 “世道如此,你也不用如此难过了。” 宋宁看着他,傅淮承今日竟出奇的温柔,细声安慰。 傅淮承避开视线,又见宋宁满目悲切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老妇,思索片刻,便提出将老妇安葬“” 宋宁将老妇临走前舍不得吃,偷偷留给自己的干粮放在坟前,希望大娘来世安稳一生,不再受战争的苦楚。 “你回上京吧。” 傅淮承语气低沉,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先前是他同意,如今怎么又反悔?刚才自己还对他有些感激,真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愿意?” 他今日的话,比以往多了许多。 “原因呢?别又说没有原因。” 她缓过来情绪,有些尴尬,自己好像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一阵风拂过,树上的落叶缓缓落在地上,周遭安静得出奇。 “随便你吧。” 许久,傅淮承才丢下一句,转身翻身上马。 见她怔在原地,傅淮承伸出手,有些无奈:“你不走吗?” 唉? “走走走。”她赶忙爬起,靠自己这双腿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呢。 傅淮承不再多言,大手一挥便搂住宋宁盈盈一握的蛮腰,随即抱坐在身前。 这是她第二次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竟然有着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想她是真的饿昏了。 第80章 落寞 看着傅淮承身上干净的云水蓝衣袍被自己染污,忽地想起自己已然半月没有梳洗,原本殷红的双颊,因难为情而更加燥得慌。 “你还会不好意思?” 听着身后他的一声轻笑,她瞬间火大。 傅淮承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赶了一夜的路,前方不远处便有一个县城,找个客栈休息片刻吧。” 此话正中下怀,她还是死要面子地不回话。 烈马驶过,身后飞扬的尘土漂浮在空气中,愈发接近县城,路边躺下的难民便愈多。 终于到了县城门口,门口熙熙攘攘,城门的士兵牢牢地将难民挡住不让其进入城内。 带头的士兵看着傅淮承气宇轩昂地坐在马上俯视而下,虽疑惑同在马上落魄不堪的宋宁,但简单询问一番之后,确定不是难民,便招手示意放行。 回头望着门口绝望无助的难民们,宋宁失了神,想起躺在冰冷地下的大娘,眼里满是不忍与愤恨。 “别看了,乱世之中,若没有拯救众生的能力,明哲保身便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人都道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如今他的子民流离失所,依我看,就是一个只会坐在高堂上的懦弱昏君。”宋宁越想越怒,口不择言地骂道。 傅淮承没有理会,只是将马勒得更猛,在这安静的小县内疾驰。 此县名为何乌县,城内虽简陋狭小,生活之物倒也样样齐全。 傅淮承停在一处看着外表还算过得去的客栈,门口的小二赶忙前去拉马。 “二位里面请。” “先上点速食的吃食。”傅淮承望着饿得脸上蜡黄的宋宁,吩咐着店小二。 二人坐在还算清净的角落,宋宁看着店小二端来的一碗牛杂面,口水直咽。 傅淮承轻轻地将面食端在自己身前,从容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宋宁看着他的模样,白眼一翻。 不多时,店小二又端来一碗,宋宁看了看他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端起面前的碗,大快朵颐起来。 她真是第一次体会到饿了这么久是什么感觉,虽说在现代,护理阿姨经常饿着她们,但也没有这么离谱过。 一碗过后,又接连叫了几碗。 良久,看着桌上堆起的三只空碗,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对面的傅淮承抬头,眼神有些嫌弃。 “怎么?没见过饿死鬼?” “再吃点吧。”温和的声音淡淡道。 宋宁听着他温和的声音,又是一阵白眼,装什么! 不一会店小二便陆续端上做好的招牌菜肴。 算了,还是吃饱再说。 “对了,你怎么在这?” 莫非他是来找自己的?想来应该不可能,他不嫌她添麻烦就已经是转了性子。 “找你。” “哦。” 傅淮承出乎意料的回话,让她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二人不再交言,吃完后,宋宁又去换了身衣服,备了些干粮,换了两匹马,这才离开。 晴日的天空总是一碧如洗,偶尔几处丝丝白云,如同一匹匹上等的素色锦帛飘在空中,风中翱翔的飞鸟像墨一般点在云层上。 “你出来找我,那军营呢?” 傅淮承一身寻常衣装,先前不是说边疆战事紧张,为何他还有时间出来? “宋将军在那。” 也对,宋威常年征战,这里的军队肯定以他为首。 “竹苓她们还安全吗?” 那日她与她们俩人走散,傅淮承都追到这里找到自己,她们应该早就被找到了吧。 “在单影那里。”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 二人一路上又是恢复到原先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露宿几日,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边疆。 这里一片荒芜,军队扎起了个个军营,里面依稀些许篝火,足以照明。 “小姐。” 一进军营,竹苓和稚灵急忙跑过来,语气欣喜,又有些歉意。 宋宁回头看向她们,只见她们低着头,脸上尽是愧疚。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不是你们的错。”她见不得她们这样,只好无奈地安慰着。 傅淮承到了军营便进了他的营帐,只留着单影留在这里。 “你们还是尽早回去吧,这里真的不安全。” 单影知道宋宁不会乖乖回去,却还是苦口婆心劝道,他不知道宋宁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家主子是担心这个王妃的。虽说本国女子可以进军营,但这里也确实条件艰苦。 “你们不用管我们。” 宋宁知道单影的意思,她既已如此艰辛地来到这里,那必然是不会轻易回去的。 单影早知是这个结果,索性也不再多言,只是告知她们有事可以找他,临了才有些犹豫地离开。 待他一离开,稚灵瞬间忍不住对着竹苓笑道:“这个侍卫还不错嘛。” “稚灵!”竹苓脸上一红,十分羞愤。 “我又没说什么,你的脸上为何这么红?莫非你……” 竹苓听后,脸上更是红得不知如何,恼羞成怒地追着稚灵。 看着眼前难得的一幕,宋宁呆了神,要是能一直这般岁月静好,该多好? 可大娘的尸身,冷冰冰地躺在地下,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画面。 乱世如此,这个国家离不开宋威。 他才回京多久,便出现这些问题,若是他不在了,还要有多少的百姓要受到这番磨难。 她忽地有些纠结,脑海中浮现出阿娘的笑颜。 她,竟有些犹豫…… 夜幕。 边疆极其宽阔,就连这夜色也是如此。 一望无垠的星空,星星闪闪。宋宁坐在营地一旁,望着这如水的夜色,脑中混乱。 “小姐。”稚灵望见她独自一人坐在这,背影落寞,在她眼里一向坚强的小姐,背后也是这样的孤寂。 宋宁望了望她,又转头看向星空。 “我在城外见到了许多难民。”终于,她还是说了出来。 稚灵轻轻坐在她的身旁,语气温柔:“小姐是不忍心见到这些吗?” “我和阿娘在外这么多年,经常见到这种。” 许是她们一直颠沛流离,四处寻找父亲的缘故,一路上见过许多的人和事。 夜风吹拂,身后的人影闪闪烁烁。 第81章 跑到军营 “小姐,如今正值乱世,很多时候,也也只有无奈。” 稚灵低着头,很是落寞。 她应该是想她的阿娘了吧。 “对不起,让你想到伤心事了。” “没有,是小姐为我杀了那些人,为阿娘报了仇。” 稚灵说着,望着她的眼神,夹杂着感激与伤情。 “我现在不太想找父亲,我想陪着小姐。” 宋宁看得出来,稚灵是个聪明人,和自己生活这些天,多多少少也能一些知道她的事情。 “好。” 月落西山,二人就这样坐了许久,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那身云水蓝长袍在这月影下,格外的与世绝尘。 次日。 宋宁早早起床,望着远处的军队正在训练,傅淮承立在人前,高大的身形异常显眼。 不看其他,光是这外表,确实天生的将军料子。 “报!” 一名士兵急忙跑来,语气慌乱。 “西越国又来犯,宋将军已经前去。” 傅淮承眼皮都未抬一下:“那也用不着我们,继续训练。” “这……” 这些士兵面面相觑,明明是圣上派他们前来镇守,情况紧急,却还要他们训练。 “你们常年在这边疆,我已打探,你们往日疏于训练,这样如何能上前线。” “若是有不服者,大可直接编册到宋将军名下。” 单影对着底下嘀嘀咕咕,稍有不满的士兵,斥声喝道。 单影虽这样说着,底下的人哪敢相信,怕是小命都不想要了。 众人四下无声,不敢再有一句怨言。 “既没有异议,那就抓紧训练,若有松懈,军法处置。” 此时的单影不再如往日那般,俨然一副少年副将的感觉。 宋宁站在驻帐前,回头看见竹苓站在身后,望着单影的眼里止不住流露出一股情愫。 她轻笑出声,竹苓猛然回过神来,瞬间羞红了脸。 宋宁抬步,转而回头:“你和稚灵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小姐。” 一声未说完,宋宁便消失在帐边,不远处窸窸窣窣,看来已经走远。 竹苓不敢跟着,她已经给小姐添了那么多麻烦,不能再出一点意外,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和稚灵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以防万一,还可以照顾小姐。 荒野宽阔,宋宁一副男子装扮,方便出行。 按着和单影聊天套出来的路线,再往前走上半柱香时间,便是宋威的军营所在地。 听说谢佩婉也随军而来,本朝没有明令禁止不许女子进入军营,女子军营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她堂堂将军夫人,竟来这种环境艰苦的地方,确实让她有些惊讶。 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近,今日宋威带兵前去应战,军营中也留了不少的士兵驻守,她想靠近还是有些困难的。 突然脑中转念一想,有了! …… “何人?” 高处观望的士兵及时发现了她,拉着弓箭,厉声问道。 “我找母亲。” 士兵一听,脸上满是疑惑,沉思几刻:“哪个是你母亲,别耍花样。” 宋宁早有预料,连忙扯下束带,一袭长发飘散下来,这些常年连个母猪都见不到的士兵,瞬间看呆了眼。 “我找将军夫人,你只管去报告嘉儿来了即可。” “你等着。” 士兵听后,急忙去通报,将军夫人前来一事,除了内部人员,并没有外人知道。 良久,这位士兵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一脸谄笑:“属下不知是小姐,多有得罪。” “无妨,带路吧。” 宋宁跟着士兵便来到了一处营帐前,这里的陈设,要比傅淮承那里好很多,她又一次不禁怀疑,这圣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姐,请吧。”士兵将她带到门前,稍稍后退。 “你下去吧。” 宋宁抬脚,刚要进门,心下忽地一惊,嘴角不经意间列出一丝笑意。 猛地窜了进去,一个虚晃,帐后上前袭击她的一名女婢被反手轻轻松松压在身前。 一个手刀将女婢打昏过去。 “来人…” 谢佩婉还未开口,宋宁快步上前,抽出匕首将她困住。 “你……” “母亲还是这般轻敌。” 这声母亲叫的极其邪魅,宋宁突然发现这谢佩婉若不是有这家室,以她的脑子,都不够自己杀上一回。 当然,她要不是如此自傲,也就不是谢佩婉了。 “你想做什么?” 谢佩婉虽料到来人或许不是宋嘉,却没想过竟是宋宁,明明探子来报,宋宁还在王府待得好好的。 “很意外吗?” 看着谢佩婉吃惊的模样,白眼一番将她松开:“你大可试试是你喊的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佩婉索性坐在一旁,自从上次她受伤之后,哪怕身体已被治好,几乎痊愈,也明显感觉大不如前。 “我不做什么,只是过来看看母亲罢了。” “好,你也看完了,可以走了。” 听着谢佩婉的语气,那件事之后,她确实变了不少,眼里的不屑倒是看不见了。 “行。” 话音一落,宋宁眼神一撇,趁着谢佩婉愣神的瞬间,将她击昏。 这一路上,她都在赌。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她赌赢了。 她将谢佩婉与那名女婢牢牢绑紧,确保她们不会发出声音,又在房内四处摸索一阵,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能顺利进来,也离她的目的近了一大步。 出了营帐,门前站着两位士兵,他们是不敢随意进入谢佩婉的营帐,除了那名女婢可以随意进出。 这样以来,倒也为她争取到了很多时间。 “母亲在休息,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 “是。” “我在这里随意转转,不许跟着。” 宋宁佯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这些士兵心里也有数,并不敢前去跟着。 士兵们相互看了看,有些担心:“这里毕竟是边境,实在不安全,小姐还是…” “我说可以就可以,别啰嗦了。” 宋宁担心时间久了会出意外,连忙大声喝道,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大步离开。 这些士兵也只能待在原地,看着宋宁幸好只在营帐附近徘徊,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宁看着他们并不跟着自己,心下一阵窃喜,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第82章 意外的人 宋宁悄步走近一侧营帐,这里士兵排查甚严,看样子这里守着的就是粮草。 “站住!” 这里的士兵果然比先前的凶了许多,还未等她靠近,士兵便将佩剑拔了出来,直勾勾地对着她。 她稳住想要上前的冲动,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瞬间红了眼眶:“我是御安府的大小姐。” “什么?” 士兵有些狐疑,先前是听说将军夫人跟着来了军队,可没听说这大小姐也来了,可看着宋宁的模样,好像也有几分像。 毕竟这军营里不可能有女子出现,除了跟随而来的将军夫人,再无他人。 他们不敢轻信,两两对望,其中一名急中生智道:“还请小姐宽恕,这里粮草禁地,实在不便靠近。”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要进去,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宋宁怒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士兵看着她渐行的脚步,也松了口气。 早就听闻宋将军极其宠爱这掌上明珠,可军中森严,他们也不敢大意,毕竟这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哎呀。”宋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大声呼道。 身后的士兵闻言,连忙上前:“小姐没事吧。” “你拉我起来。”宋宁疼得脸上煞白,伸出手便要拉着士兵。 可士兵哪敢,接连后退:“这,属下不敢。” “可是我的脚扭到了。” 宋宁疼得龇牙咧嘴,眼角滋润,看得士兵于心不忍。 “小姐等一会,我去找军医。” 真是没用的东西。 看着身后还站着一众士兵,宋宁扯着嗓子对他们喊道:“还不赶紧过来拉我。” 众人有些犹豫,随即其中一名大着胆子走了上来:“小姐得罪了。” 说完,弯腰便将宋宁扶了起来。 士兵扶着宋宁慢慢走着,不一会便消失在营帐门前,刚走到一处偏僻处时,宋宁忽地一摔,双手紧紧拉着士兵。 “小姐,就快到了。” 士兵赶忙将她扶着,指着前面的营帐说道。 突然士兵回头,眼里满是惊讶,踉踉跄跄挪了几步,转身倒地。 宋宁这才起身,握着手里的匕首,眼里很是满意。 快速地脱下士兵的衣服穿上,紧张的四处张望,三两下穿好后,连忙将士兵拖到一侧。 这时,方才去请军营的士兵,带着军医急忙赶来。 “这怎么有血?” 军医眼尖,看着地上的些许血迹,惊呼道。 遭了! 自己太过于匆忙,惊下竟忘了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眼看着士兵就要往这边来,宋宁紧张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呼吸急促。 “你去那边看看。”这时军医忽然来了一句,士兵听后,便转身去另一侧查看。 “这边没有异常。”士兵看后有些疑惑道。 军医只差一步,稍微转身便能与宋宁四目相对,可他竟脚下一转,对着士兵道:“这边也没有,应该是哪位士兵受伤了吧,我们快些走吧。” 军医拉着士兵便要离开,看着远去的二人,宋宁心下一阵困惑。 这军医,明明看见她了,为何要放她一马? 来不及想太多,她摸向从士兵怀中拿出的印牌,大步走向另一侧粮草营帐,这里依旧被重兵守着。 “新来的?”为首的士兵看着宋宁陌生的面孔,上下打量道。 宋宁不多言,拿出手中的印牌,士兵一看,立马点头示意,任由宋宁走过。 一连走了几处营帐,算下来时间也不多了,她感受着风向的规律,应该就是这里。 见四下无人,她拿出怀中的火折子便将一处营帐点燃。 这里距离粮草的营帐还有些距离,只不过这里的营帐接连在一起,秋高气爽,又是天干物燥,一旦火势起来,必然势不可挡。 不一会,这片营帐依然着了大半,火光冲天。 “走水了!” 离得近些的士兵突然发现,大喊一声,慌忙四处喊人。这些士兵连忙乱成一团,这距离粮草这么近,怕是极其危险。 “还不赶紧灭火!” 士兵们在这带头的一声令下,猛然反应过来,井然有序地开始打水灭火,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宋宁也早就听说,宋威队里管的甚严,从未发生这类事情,她不禁感到幸运,谢佩婉也是从未跟着军队来到这里,这次她刚巧碰到这个机会,要不然估计还进不来,这一切的一切,不由得让她感觉,一切都是天意。 火势滔天,红光漫天,空气中温度渐升,士兵们忙上忙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回赶。 “快,快。” 到处都是一副紧张呼喊的场景。 秋风萧瑟,很快,火势渐渐蔓延到粮草营帐附近,一星火苗飞来,装有粮草的营帐瞬间着了起来。 这本就是易燃的东西,只起了一点势头,便轻易迸发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众士兵看着越来越烈的火势,有的甚至已经放下水桶,如此滔天大火,他们是不可能灭完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 宋宁听着他们的一声声怒吼,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如此一来,宋威暂时肯定落败下风,对于他来说,对于军队来说,是不可逆转的打击。 可她的脑中满是先前望见的流民凄惨的景象,若是宋威战败,这些流民应该会更加流离失所吧。 “抓住他。” 正当宋宁思绪游荡时,不知何人一声大喊,几名士兵连忙朝着她这边奔来。 她被发现了! 顾不得犹豫,脚下一转,赶紧跑路。 这消息传的极快,一瞬间整个军营除了灭火的,就是都在抓她。 她慌不择路地跑进一间营帐,门前的士兵紧随其后。 她还未站稳,便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直接将她塞进一旁的桌底。 “想活命就别说话。”急促的声音响起。 目前她别无办法,只能乖乖听话。 看着外面的火光渐大,她躲在桌下不敢动弹分毫。 听着外面刚才拉她的人与士兵交谈,她更加疑惑这人到底是谁,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心内突然明了, 突然,脚步声渐近,是他走了过来。 第83章 贸然行动 “出来吧。” 听到军医的声音,宋宁这才放心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这位随从军医约摸着三十多岁,面容俊秀,看着比宋威稍小一点。 “你为何救我?”见他并没有恶意,宋宁有些疑惑道。 江程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草药轻轻碾碎,动作从容。可她等不及,这外面正在抓捕她,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 “你现在出去,定会被抓,纵火粮草,可是死罪。” 她刚要踏出营帐时,身后的人出了声。 “你身为军中大夫,明知我这样,为何不劝阻。”先前在外时,若不是他,那名士兵必定会发现自己。 “以后我会和你说的。” “什么?” 宋宁有些没听清,以后?他们还会见面? “把这个换上走吧。” 江程放下手中的药草,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一身小厮的衣服递于宋宁,招呼着她跟着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离开,至于这位军医,既然他救了自己,至少在目前看来,应该不是敌人。 她不敢停顿,把心中的疑惑暂时放下,背着他将衣服换了,跟着眼前的人出了营帐。 外面士兵慌了手脚,当他们出来时,随意瞥了一眼,并未过多在意,紧接着又各忙各的。 “别说话。” 宋宁点点头,乖乖地跟着他。 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前面,这里防御的士兵并没有因为火势而疏离,反而更加谨慎地坚守着。 看着有人前来,先是警惕地拔出长剑,待看清来人时,才松下一口气:“原来是军医,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江程在这军中的威望极高,因他在宋威当年还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前线冲锋时,便跟随其后,这么多年,二人也算相互扶持,宋威对于这个军医也很是尊敬。 “这里面走水了,士兵也已足够,我也帮不了其他的忙,火势迅猛,我担心有人受伤,恰巧营中的草药不够,先前在外时,发现一处采药的地方。” “这么晚了,军医一人不安全,还是派人去吧。” 士兵很是客气,平日里这军医没少帮助他们。 “不了,他们不懂,我带了一名士兵,也不远,军中着火,趁着夜色也安全。” 江程极力说着,身后的宋宁始终低着头,祈祷着这名士兵千万不要发现自己。 “也罢,还请军医小心,早些回来。” 士兵说罢,吩咐着放行,看着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不禁松了口气。 江程礼貌地作了揖,一脸坦然地大步走出,宋宁紧跟其后,不敢有一丝怠慢。 “等一下。” 正当他们要走出去时,为首的士兵站在身后打呼一声,宋宁瞬间怔住,浑身起了战栗。 是被发现了? 这名士兵今日白天见过自己,夜色浓重,她又换了身衣服,自始至终低着头,想来是不会发现自己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身前的江程倒是十分镇定。 “把兵器给他。” 江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名为首的士兵便吩咐着旁边的一名小兵将长剑递于宋宁。 “好好保护军医。” “行了,我们得快些。”江程回首点头致谢道。 宋宁瞬间觉得如释重负,连忙跟着江程大步离去。待他们走了些距离,她回头望去,不远处的军营里,隐隐些许火光,黑雾升天,火势应该控制住了吧。 彻底走出军营范围后,江程停了下来。看着宋宁的样子,眼里说不出的情绪,她总感觉有些熟悉,面前的他,眼里竟然一股慈祥的意味,虽说比自己大了十来岁,却也没有到父亲一辈的程度。 “多谢。”宋宁避开他的视线,微微致谢便准备离去。 留的江程一人在原地看着她。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你叫什么?” “江程。” 待她回到营帐时,周围的声音议论纷纷,无疑是宋威帐中走水一事,她急忙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几步便走进帐中。 帐中暖光乍乍,竹苓正在绣着衣服,而稚灵还在一旁研究她的药物。 “小姐回来了。”竹苓见着宋宁平安归来,放下手上的衣服走上前来。 “我没事。” “小姐,这么晚才回来。”稚灵贴心地倒了一杯热茶,这晚秋深夜,外面确实寒冷。 “我走了之后,可有异常?” 她现在关心的就是傅淮承是否会暗中跟着她,只怕他知道这粮草是她放的火,会将她赶回上京。 “没有,大家都在训练,只是听说宋将军的营帐中着了火。” 如此,那就好。 听着二人的回答,她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远处云层起了白雾。 营帐前一片露水,秋风瑟瑟,寒冷渐袭,对于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秋冬季节是最为难熬的,尤其在这广袤无垠的边疆地带,更要比其他地方要冷上许多,先前九尺寒霜的时候,被冻死的士兵大有人在。 想到这,她心中一阵愧欠,这些士兵不惧艰辛,舍生为国,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而自己却烧了他们的粮草用品,这寒冬将要来临…… 可她别无选择,在上京有着只手遮天的右相位御安府扫清麻烦,以她如今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又临乱世,圣上又是极具看重宋威,虽说将自己嫁于无权王爷,欲要压制与日俱增的御安府,可在她看来,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王妃。” 单影一声问候,将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有事吗?” 每次看到单影,她的心中便会一慌,特别是昨夜走水一事,傅淮承该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 单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语气平淡:“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完了,真被她说中了! 她的心中当然慌得很,可脸上还是异常平静,微微点头,跟着单影走去。 还未进到营帐中,里面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还请王爷出手,我们将军此次着了小人的道。” 这是宋威军中的人找了过来? 第84章 失落 宋宁跟着单影在外候了许久,等的她都快要睡着时,里面的声音才渐渐停止。无非是宋威军中的人找了过来,要求傅淮承先将粮草借于他们。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的。 帐门一开,一名郎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脸上很是不悦,见着宋宁,只是撇了一眼,便匆匆离去。看着那人渐渐远去,这才听见单影喊她进去。 “出去吧。”傅淮承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并未抬头。 单影悄然退下,轻轻关上了帐门,这不大的空间中,只留下她和傅淮承。 “有事吗?”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先前他寻自己一事,她起先是很感激,可后来一想,他这是在防着自己,至少把她困在身前,不会怕她做了什么事情。 傅淮承依旧低着头写着,周遭氛围有些怪异,仅仅几天,这营帐中满是他身上的木质清香,在这荒芜的边疆之地,这股气味显得格外清雅。 “没事我回去了。” 只看得他一个劲地写着,丝毫没有开口的迹象,她等得有些不耐烦,转身准备离开。 直到她走出营帐,身后也没有传来一丝声音。 她真是要被这神经王爷搞疯了。 脚下一顿,她愣在原地,双手忍不住地握拳,她今天非要好好治治这神经病。 转身大步走回营帐,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着桌子,斥声道:“是我放的火,行了吧,能继续保持和我互不干扰吗?” “我知道。” 傅淮承手上始终未停下来,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 果然是神经病! 既然都知道是她放的火,又如此淡定,看样子是没打算责怪她,却又为何将她叫来,一句话不说?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着我?” “你既然不拦着我,又为何将我叫来一句话不说?” 她每次见到他,心中总是莫名其妙的火大,现下她着急地大声呼道,更显得傅淮承的毫不在乎。 “你是御安府的人,宋威是你的亲生父亲。”傅淮承终于停下了笔,整理好了纸册书籍,这才慢悠悠地意味深长道。 “正常人都知道的事情,这还用问吗?”她没好气地回着。 傅淮承顿了顿,起身走上前来,面色平静,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你诬陷你的父亲与那绑匪有关,这次又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 说完,他的神情很是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想要窥探出她内心深处的灵魂一般。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想告知他这么多,沉默了许久,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傅淮承听到这话,停了几刻,忽地冷笑一声,大步向前,一把扼住宋宁的脖子,将她抵在帐中柱上。 “你还真是居心叵测。” 宋宁被扼住脖子,双脚渐渐离地,口中的呼吸慢慢减少,不由得面色赤红,几欲喘不过气。 关键时刻,傅淮承突地放开了她,宋宁一落地,连忙捂着脖子,大口喘着粗去,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人,真是有病。 她一时缓了过来,看着傅淮承背立在一旁,心下一阵恼火,腿上一抬,对着他的屁股就踹了过去! 嘭的一声! 傅淮承虽没有摔掉在地,可宋宁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到底让他身形一晃,差点踉跄倒地。 他回头,眼里是要杀人的怒火。 “谁让你掐我。” 她不甘示弱地回怼过去,上次的事情她还没有找他算账,如今他又是这样,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我会让你那两个奴婢生不如死。” 冰冷刺骨的声音,连带着这帐中的温度都变得低下,一如外面的冷风。 她可不是吓大的。 “无所谓,你尽管去,我自会去说是你指使我去纵火。” 反正这是最合理的原因,傅淮承一向不得这些人的正眼,若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发挥出来。 “你在威胁我?” “是的。” 极其迅速的回答。 傅淮承眼角一抽,强压着怒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宋宁总是出乎他的意外,之前她一举嫁祸御安府,使得御安府一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跟来,又使计一把火烧了宋威的粮草库。 对于这样的宋宁,他真的摸不透。 先前还在怀疑她是派来的一枚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可如今看来,这颗棋子未免也太与众不同。 宋宁抬着头,直勾勾地回视过去,眼里没有丝毫的退让,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就这样二人对视了许久。 终于还是傅淮承先行撇开视线,沉思之后:“为何这么做。” “因为我想帮你得到军功。” 看着宋宁面不改色,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傅淮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宋宁望着傅淮承一脸的忍俊不禁,白眼一番:“你不相信?” 当然,她自己都不相信。 “既然知道我不会说实话,为何还要问。” 傅淮承总是能被宋宁的一些话回怼的哑口无言。 “行了,没事我回去了。另外,我不会做有损你军中的的事情,这个你大可放心。” 说完,她转身准备回去。 “等一下。” “又怎么了?” 听着傅淮承喊住了她,她回头,满脸地不耐烦。 “他们已经发现你了。” 等等!发现她? “是御安府吗?”她知道会发现,但是却没想过这么快,不过也对,宋威一回到军中,看着谢佩婉的模样,便可猜出。 “他们打了败仗。” 傅淮承语气有些低迷,不知为何。 “你是说,御安府输了?” 怎么会? 即使她再看不惯宋威,可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 这次的敌人也只是西越国的一支小队,宋威骁勇善战,经验丰富,怎么可能失败? 傅淮承望着宋宁有些吃惊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怎么?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是啊,这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否则自己也不可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贸然去烧他的粮草。 可为何自己听到宋威打了败仗,心下竟如此难过。 第85章 上前线 “你很难过?” 是啊,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里像被堵了一墙石砖,隔着两方,看不清自己的心。 傅淮承看着她一眼忧郁的样子,眼里绕有玩味,似乎在想些什么。 可宋宁哪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仅仅难过几刻,转念一想,回头,笑颜灿烂:“不如我们达成协议。” 宋宁望着傅淮承没有回声,权当他默许。 “你帮我打倒御安府,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把谢佩婉交到我的手中即刻。” 气氛有些怪异,傅淮承避开视线,转身走向伏案台。 “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有何居心。” 这王爷有被害妄想症吧。 “不相信就算了,当我没说。”宋宁没时间和他瞎掰扯,反正他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是她所为,也并不介意告诉他,有关于她的想法。 傅淮承有些意外,他没想过宋宁会是这种回答,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进度。 “知道了。” 良久,傅淮承这才蹦出一句。 这是答应了? 既然这样,那剩下的就好办了。 “那我先回去,此次御安府战败,只怕过不了些时间,便会找上门来。” “嗯。” 她已经习惯了这王爷的阴晴不定,从某种角度来说,傅淮承确实比很多人面兽心的人要正常许多。 ………… 果然不出她多料,仅是下午,上京便快马传鞭传来消息,御安府退居后方,由安辰王带领军队,一举歼灭敌寇。 整个军队得此消息,登时欢呼雀跃,从下至上,一片欣喜。多日来,他们一直在不停地训练,如今这个消息无疑是最好的肯定。 是夜。 军营里此时异常安静,大家都在为明天的征战做准备。 傅淮承还是依旧写着什么,嫒嫒灯光透着营帐,如梦似幻,他真的很爱看书。 当宋宁进来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 “明天,我和你一起。”这是她今夜来找他的原因。 现代她也是爱读书的人,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后来时间长了,她便渐渐在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她熬不住的时候,这些世界里面的光芒便会照耀着她。 “你?” 很明显傅淮承不相信她。 也对,自己一介女子,连他都打不过,他自然是不愿相信她。 对于他这种想法,宋宁当然早有预料,没有辩解什么,只是轻轻地将一纸规划递于他。 “这是什么?” 傅淮承看着纸上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迹,嘴角一抽,用尽毕生的努力,这才将字体看清。 宋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么嫌弃,看你到时候怎么被这纸计划折服。 这离现代的空间距离那么远,各类兵法想必他们并没有见过。 幸好自己前世每当无聊时,便去图书馆看书,一待就是一整天。傅淮承看了很久,忽地眉峰微皱,抬头看向宋宁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狐疑中有些意外。 “你从哪里得来的?” “自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这纸中计划,精密无缺,若没有常年的作战经验,是不可能写出如此完美的作战计划,可宋宁不过十八岁,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想着,他心中对她的印象,不由得又加深了。 宋宁一个冷颤,这傅淮承不会又在怀疑她是右相府的人吧。 管他呢,打完仗再说。 她不再理会他,意志坚定地头也不回离开。 “不用就还给我,等我回上京,我还能卖出去呢。” 这是她在现代关于古代军事史上,结合如今的情况,连夜抄摘编纂的,在这乱世,定值千金。 良久。 “多谢。” 唉?她没有听错吧。 他居然和自己道谢? “行了,回去了。”宋宁仅仅也只是心中吃惊一下而已,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待她醒来时,大军已经准备前进,宋宁一身士兵打扮,混入了进去,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赢了这场战争。 “出来。” 傅淮承两步上前,将换了装的宋宁拉了出来:“战争岂是儿戏。” “为何我不能去,自古女将军大有人在。” 宋宁昂着头,不顾身边异样的眼光,回怼道。 “来人,将王妃拉下去。” 傅淮承不再和她多言,知道普通士兵并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吩咐了两名重将,一边一个将反抗的宋宁拉了出来。 傅淮承听着宋宁反抗的声音,一脸严肃道:“连本王的下属都解决不了,还望想去前线。” 说完,翻身上马,带着军队浩浩汤汤离开。 宋宁被关在营帐中,门前守着两名士兵,看到这两名小士兵的样子,她心中一阵窃喜,就这还想困住她? 可她还未计划着结束,门前的士兵轻声提醒道:“王爷说了,若是王妃逃走,竹苓和稚灵二位,当场处立决。” 这个傅淮承真的是有毛病! 早就说了互不干扰,如今的交易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可他竟控制她的人身自由,还拿竹苓她们威胁自己,她此刻无不后悔,为何一股脑地将计划告诉他。 “知道了。” 暂时没办法,她也只能先应下来。 她才不会傻到去上前线,她也只是为了混进去,观察情况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或许傅淮承是对的,今日必定一场血战,自己去了也是危险。 这样说想法也只是无奈之举,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日落月升,整整一整天过去。 傅淮承依旧没有丝毫回音,整个军营也只有驻守的士兵。 不知竹苓她们被安排在哪里,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后来干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眼皮低垂,她竟有些困了。 月明星稀,雾蒙蒙的月光洒下一片柔和是光影。 不知睡了多久,这一觉竟出奇的安稳, 待她醒来时,竹苓悄然站在床前,缓缓睁开眼,被竹苓突然凑来的面庞吓了一跳。 “小姐,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 看着轻轻走过来的稚灵,宋宁这次反应过来不是梦。 可她们既然都回来了,这不就说明,傅淮承的军队回来了吗? 第86章 王爷是个好人 “是王爷回来了吗?” 宋宁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安静地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是啊,大家都回来了。” 竹苓端了杯水递于宋宁,她接过来后一饮而尽,口中的干涩瞬间得到疏解,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为何睡得如此昏昏沉沉,竟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 脑中不由得无限回想。 “小姐,你这房中有过迷香的痕迹。”稚灵到底是有经验,随意就闻出了这营帐中的奇特味道。 待稚灵反反复复仔细闻了闻,斩钉截铁道:“我很确定这房内是有过迷药的。” 稚灵本来就是有自信,加上这营帐中空间小,现下细闻之下,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一定是他。 宋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心和他交易已经很是低声下气,这傅淮承为何还不愿意相信我,自己怎么看起来也不像右相底下的人吧。 算了,说多了也是浪费口舌。 ………… 夜至,军营里燃起一簇簇篝火,这些士兵们欢呼雀跃,极其欢悦,听说傅淮承不仅三日之内打了胜仗,就连人员也是伤亡甚小。 原来这一觉自己竟然睡了两三天,他们是真不怕她一觉睡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王爷,王妃这三日很是安静,按照你的吩咐,每天都摄入一丝迷幻雾气。” “下去吧。”看守门前的小士兵很是疑惑地回道。他们做下人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主子的思想。 傅淮承出奇地有些无奈地将点名册放在桌上,看了看早被压在书册底下的那封纸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宋宁吃瘪生气的模样。 噗呲一声,就连他都无法察觉的笑声脱口而出。忽地,他愣了神,摸向自己嘴角的那抹笑意,心下有些烦躁。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营帐外这是传来喧哗的声响,他向来不喜这种喧闹的场景,可他在那喧哗声,竟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声音。 清丽非常。 他意外地走出了营帐,放眼望去,竟是这些士兵围在一起猜拳,今晚本就是庆祝此次征战成功。 可他再定睛一看,这士兵中围着的不正是宋宁! 大脑一阵空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上来。 “你们在做什么!” 不大不小的怒吼声清清楚楚传入众人的耳中,大家急忙散开,留出了一条道路,众士兵立在两侧,看着傅淮承一股要吃人的模样,大气不敢出,虽然他们现在立了前所未有的大功,但在这出了名喜怒不定的王爷目前,他们更是敬佩。 先前他们对这位王爷的想法太过于片面了,这三日的打仗,他们是彻底明白了为何圣上会派他前来。 即使他才20出头,可他的阅历,脑力,完全像是征讨沙场多年的人。 傅淮承脸上止不住的怒气,几步走到宋宁的面前,目光瞥向一旁,幸好单影也在这。 单影有些担心地看着宋宁:“主子放心,王妃只是和我们喝酒划拳罢了。” 有单影的这句话,傅淮承自是放心,虽然本朝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进军营,不能喝酒划拳。 “都给我回去,才这么点的战利,你们竟如此大意。” 傅淮承怒吼一声,突然弯下腰,将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宋宁抱了起来,这一幕将整个军队的人震惊的待在原地。 走进营帐中,他一把将宋宁扔在床上,竹苓问声急忙来到帐前请候。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门后守着的士兵牢牢将竹苓拦住,面色铁青。 竹苓知道没办法,也只好离着距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今天晚上她和稚灵实在没有拦住小姐,自打小姐知道自己睡了三天,并且是因为被下了幻药。 小姐并没有表现的过多生气,而是一脸大气地挂着明媚的笑意,走进士兵聚会中,借着庆祝的名义与他们喝酒划拳,她想进去却被宋宁拦在外面。 看着王爷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姐该不会有事吧。 昏暝的帐中,傅淮承看着床上躺着的宋宁,因喝了不少的酒而面部潮红,宛如夕阳,额间轻轻一丝露珠,清丽惑人。 一想起她刚才不顾自己身为王妃的名声,和这些士兵厮混在一起,气得差点没站稳。 这个宋宁总是能让他气得跳墙! 他轻轻地低下头,静静地观察着熟睡中的她,呼吸渐渐安稳,像只小兔般安静。 烛光乍然,他忍不住低下头,对着那抹殷红吻了下去。 触嘴柔软,带着花酒的气味,魅惑低迷。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团燥热,他轻轻褪下宋宁的衣衫…… 外面秋夜露重,房内氤氲着暧昧的氛围。 就在那最后一刻,傅淮承猛然停了下来,有些慌乱地连忙翻身下床。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看着床上衣衫凌乱的宋宁,胸前一片红晕,暗示着刚才经历的蹂躏。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神极其慌乱,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不知如何。 沉浸了几时后,他这才缓了过来,站在床边想了许久,忽地将被褥紧紧盖在宋宁的身上,随即转身离去。 “你去照顾你家小姐。” 傅淮承走到门口时,看着还在等候的竹苓,出奇地细声说道。 “是。”竹苓先是一个愣神,随即反应过来。 刚刚王爷是让她照顾她家小姐? 而不是王妃? 这是怎么了? 带着疑惑,她这才走近营帐。 一进门,看见宋宁躺在床上,身上紧紧盖在被褥,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被褥掩了掩,忽然,眼光瞥向她的肩膀,光滑皙白,未着寸缕,隐隐泛着红晕。 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手不经意地颤颤巍巍伸向被褥,轻轻往下拉,入目即是一片雪白,什么犹如雪中红梅般星星点点。 王爷和小姐…… 终使她再不经人事,也能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王爷这是心里有小姐? 对于她而言,小姐能有一个好归宿便是她最大的愿望,她能看得出来,王爷并不像传言那样。 王爷,他是个好人。 第87章 暧昧 边疆风声刺耳,今日的风极大,宋宁在这萧瑟的风中醒来,入眼便看见竹苓正在收拾东西,脸上挂着娇羞的笑意。 “你笑什么?” 宋宁实在是好奇,这小姑娘一大早就满脸怀春的模样,是因为单影? “小姐,该起来了。”竹苓看了她一眼,笑得更加开心,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她也不再多问,刚一起身,身上传来阵阵痛感:“嘶……” 都怪自己昨天喝多了走路不稳,一头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倒是从这些士兵的口中获得不少的信息,也不枉自己耐着性子和他们喝酒划拳。 可她这幅吃痛的模样,在竹苓看来确是别有风味,看着宋宁的眼神更加娇羞,让她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个小姑娘! 她今日还有事,等她回来再慢慢问吧。 宋宁来到营帐前,单影站在门前,一脸茫然的样子,难道这个小子和竹苓……回想起竹苓早上的模样,他们两个看来很大可能有情况。 “王妃。”看见宋宁前来,单影连忙站好,语气有些紧张。 “嗯。”看着单影这副模样,宋宁噗嗤一笑。 她这一笑,却让单影的心放了下来,面色渐渐舒缓:“王妃是来找王爷吗?” “他在里面吗?” “王妃直接进去即可。” 听着单影这么说,她便大步直接走了进去,一进屋,傅淮承还是在端着书册,他是真的很喜欢看书。 许是听见来人的动静,傅淮承一抬头便看见宋宁站在身前,脚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很快镇定下来,面色如旧。 “御安府派人来了吗?” 她着急想知道宋威那边的情况,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在她看来,傅淮承还是那副只可远观的高冷模样。 傅淮承咳了咳,宋宁的样子像是不知道昨夜的事情一般,想到这,他心中那股说不上来的难堪也随之瓦解。 或许她的小女婢并没有发现。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昨夜他回来时,心里前所未有的慌张,这种感觉摸不着想不通,一度让他紧张的想要发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明明看着宋宁的样子,心里很是反感…… “只是派人前来说,想要联合一起夺回之前被南临国攻占的县城罢了。” “只是这些?” 不对啊,既然都发现是她纵火,却没有一丝动静? “那你怎么回的?” 他们的粮草已经被她毁了,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如今和傅淮承合作,也是最好的方法。 “本王为何要与他们联合,自然是拒绝。” 好样的! 这个傅淮承总算做了件让她满意的事情。 看着宋宁听完后,脸上的笑意明显,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你很开心?” “我当然……”宋宁心中的怨气稍有疏解,自然是开心,只是话到嘴边,停了下来,她暂时还不想和他说这么多。 反正也得到了答案,她有些欢呼雀跃,连回去时脚下都有了期待,原以为离了宋威,这战事必定会失败,可谁知道,居然是他先打了败仗。 突然脚下一停,她猛然想到,听昨夜的士兵所说,此次进犯的敌人,并没有多少骁勇善战,只是南临国的一些小众而已,不过肯定也是得到他们圣上的允许。可如此对手,宋威又怎会这么轻易就失败呢? 不由得想起救了她的那名军医,他到底是什么人?扶持宋威多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有人侵害军队的安全利益,可他不仅没有阻止,还出手救了她。 宋威那般精明,不知会不会也发现他。 今日她便找机会去问清楚。 灰蒙蒙的天,有些骤冷。 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冷风还是从袖口钻了进去,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看向远处灰尘扬起,这怕是要变天了吧。 快步走到那晚分开的地方,这里地处山底,水润阴湿,确实有不少草药,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地貌,微微芳草地里,隐隐透着脚印,看样子应该踩了有几天。 这些草药又冒出了头,混着寒风左右摇摆。 她当时在军营的营帐中无意间瞥了桌上的纸张,上面记载着何时采药,何时出门,按理说那个军医,近两天应该会来采药。 秋风吹的凄凉,远处的天依旧雾蒙蒙一片。 她等了许久也未见到那人的身影。 该不会出事了吧? 难道宋威真的发现了? 滴答滴答的雨水滴落下来,远处雨雾来袭。 宋宁猛得站起身,方圆十里都没有一丝人影的迹象,看来他是不会来了。 她也只好先行回去,走了一半,越想越不对劲,她总觉得那个军医似曾相识,可是死活也想不到在哪见过,或许是原主和他认识,可她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任何关于这个军医的记忆。 她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她的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绝对可以帮到她。 话是这样没错,可她要怎么才能进到宋威的军营里呢? 有了纵火一事,宋威定会加大对军队的防守力度,再想要蒙混进去,怕是很难。 傅淮承! 可以找他帮忙! 可这也仅仅是一瞬的想法,他那么抵触与她接触,要不是这次的事情,他们又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他又怎么会出手? 可她短时间内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大雨接踵而至,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 她只能原路返回,走进营帐后,竹苓不知去了哪,只留的稚灵还在一旁,研究她的草药。 “小姐,你回来了。”稚灵抬头,看着宋宁回来后,温柔地打了声招呼,又接着忙了起来。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知道外面有地方可以采药吗?” 一听采药二字,稚灵瞬间来了精神。 “小姐是发现了吗?” 这语气莫非是知道? “你知道?” 稚灵笑了笑,脸上有些自豪:“当然,我对这些可是很敏锐的,来的前两天,我就发现了。” 难怪,稚灵有时候总是不在军队里。 “那你遇见过什么人吗?” 第88章 鸿门宴 看着宋宁忽然变得一脸严肃,稚灵连忙解释道:“小姐放心,我都是悄悄去的,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也并未遇到什么人。” 若是她常去采药,应该不至于遇不到。 “你上一次什么时候去的?” 稚灵想了想:“应该是前天。” “我在那里待了几乎一整天,没有见到任何人。” 前天! 这么说,那个军医确实出了问题。 “小姐,是发生什么了吗?”稚灵有些困惑。 “我遇到一名军医,他经常去那里采药,只是问问而已。” 宋宁考虑了几刻,最终还是如实告诉了稚灵。 “对了,你见着竹苓了吗?她今日好像有些奇怪。” 她一想到竹苓早上那副笑颜,嘴角就忍不住扯上一丝笑意,又回想起单影,看来他们两个的确是郎有情妾有意。 她是不会过多干预竹苓的事情,可她还是会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好好帮她把关。 “她去找吃的了,没看出有什么奇怪啊!”稚灵疑惑地眨巴眼。 正想着,竹苓端着吃食走了进来,原本脸上还是端庄的样子,看见宋宁后,脸上又露出了早上的娇羞。 “竹苓,你怎么了?” 稚灵这才发现她确实像宋宁所说,有些奇怪。 “没什么。”竹苓嘴上说着,脸上却还掩饰不住的娇羞。 宋宁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语气有些玩味:“说吧,怎么一见到我就这幅表情,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宋宁说着,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小姐……” 被困在凳子上的竹苓,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小姐和王爷和好,我这是在高兴。” 和好? 等等,她什么时候和傅淮承好过! “你在说什么啊!” 宋宁放开竹苓,以为她是不想说,随意找了借口,便不再多问。 可竹苓却认真起来:“小姐,你不记得了吗?” “我需要记得什么吗?” 竹苓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小姐,昨夜喝多了酒,是王爷将你抱回来的。” 居然是他抱自己回来的,她还以为是竹苓将自己带回来的呢,可这也不能说明她和那个神经王爷和好了吧。 可竹苓接下来的话,着实让她大跌眼镜。 “小姐和王爷,已经有了……”竹苓说着,脸上那抹娇羞更加明显,语气停了下来,话里话外,明显有些暧昧。 “什么?” 她不可置信问道。 竹苓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小姐喝多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在听完竹苓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她的指节早已被捏的咯咯作响,脸上愠色明显。 这个傅淮承,居然敢在她醉酒时,轻薄于她,难道他已经……一想到之前的事情,脸上瞬间殷红,又羞又怒。 亏得他表面装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人。 “小姐,你这是……” 宋宁此时的面色确实不太好,只差要把后槽牙咬碎。 空气瞬间凝固,有些尴尬。 竹苓急忙想起,连忙转移话题:“听说宋将军派人过来,想请王爷前去赴宴,以示庆功。” 果然,这句话让宋宁一个激灵,对于刚才的事情,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可按着傅淮承的性子,肯定是要拒绝的。她赶紧跑出营帐,直奔傅淮承所在的帐中。 “王妃。” 不等单影说完,宋宁直接大步闯了进去:“傅淮承!” 傅淮承坐在绒垫上,泡着茶,极其惬意。 可这突如其来的呼声,让他手中的茶盏一颤,即使宋宁直呼他的大名,他也不像平日那样生气地直直盯着,而是出奇的反常,眼神始终没有抬起头,竟有些躲闪。 他不知如何说昨夜的事情,他不是担心宋宁知道了会如何,而是不能明白为何他堂堂一介王爷,竟会为了这种小事而有些心慌。 脑子里早已飞驰过千军万马,表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有事吗?” “听说,宋威派人过来。” “然后呢?” “然后你怎么回答的?” 宋宁迫切想知道,方才她还在苦恼,如何才能进到宋威的军营,现在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人还在外面,还没有回复。” 宋宁一听,来了精神,浑身上下透着试探:“你准备去吗?” “不去。”傅淮承突然来了兴趣,竟想逗逗她。 听到这个结果,她是有些失落的,可是换位一下,不说以傅淮承的性子,若是她没有目的,她也不愿去的,很显然这是明摆着的鸿门宴。 “好吧。” 宋宁只好失落地回头,她不能拿整个军队开玩笑,如今傅淮承正得他们的信任,断不能这个时候出现意外。 “你老实地待在这里,本王就考虑一下是否去。” 宋宁差点就要走出营帐,听着身后突然来得一句,几刻反应过来,脸上挂着笑意,只要他去就行。 不对,什么叫只要她老实点? 这是不打算带她去! “不行,我也要去。” 傅淮承知道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嘴角爬上一丝隐秘的笑意,端起茶盏递于嘴边。 “你要是带我去,昨夜你做的事情,我就权当做梦。” 噗! 傅淮承刚进嘴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随后剧烈的咳嗽,像是被呛到了。 她看着他这副反常的样子,俊逸的脸上一阵青白。 “你没事吧?到底行不行。” “行。” 傅淮承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 听到傅淮承肯定的回答,宋宁这才满意地从帐中走出,转头,单影还在一旁站着,眼中的意味和竹苓是一模一样,原来单影今日的反常是因为她。 她早已不在乎这副身子,若是能顺利地按她的机会进行下去,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无妨。 宋宁走在回到营帐的路上,看着身边这些士兵的变化,不得不承认,傅淮承确实很有能力,仅仅这段时间,原本散漫的军队,在他的带领下,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加上这次的胜利,更加鼓舞了这些士兵。 她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这个看似无权的王爷,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第89章 袭击 北风呼号,漫天飞扬的雪花飘散而下,仅一夜之间,天地素裹。 “小姐,下雪了。” 竹苓从营帐外走进,头上还依稀有着几片雪花,端着一盏粥食。 “小姐今天要去宋将军那里赴宴吗?” “是,你和稚灵待在这里。”宋宁起身,帐内燃着温暖的银炭,透着帐帘,外面应该很冷,寒风呼啸。 竹苓知道此次一去,定会凶多吉少。 “小姐,恕我直言,就不能不去吗?”竹苓语气担忧,宋威军中粮草被烧一事,她心里早有预想,肯定和小姐脱不了干系,这次说是庆功宴,可明眼人都知道…… 宋宁也是有些无奈,叹气道:“圣上的口谕,听说王爷首次征战便取得胜利,欲让父亲……宋将军再多传授些经验。” 这话说出来,她都感觉这圣上有毛病,宋威军中粮草刚被毁,整个军队士气大跌,再加上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役居然以失败告终,还妄想让宋威指导,圣上这不是在激化矛盾吗? 原本她也没有想这么多,宋威大概率是不会提出这种庆功宴的要求,应该是谢佩婉的主意。 她自是知道谢佩婉居心不良,若是傅淮承拒绝前去,她也没办法,可后来却听单影说,这是圣上远在上京的口谕。 亏得她还去试探傅淮承,原来他本就要去的。 这个男人越来越奇怪了。 宋宁今日一袭流青色长绣裙,外搭烟白色披帛,头上缀以一根蓝色流苏玉钗,极简而又精致。 准备妥当后,她又将师父送与她的匕首小心地塞进糯白纹锦长靴里,以备不时之需,这冬季衣物厚实宽大,旁人是看不见的。 掀开帐帘,外面刺眼的白,营帐上满是积雪,天空中雪还在零零星星的飘着。 “好了?” “嗯。” 傅淮承早在外面等着她,一袭银紫长袍,外穿品月色缎绣云纹大氅,发以银色竖冠,许是等的有些久,大氅毛领上沾满了雪,得他的肤色更加白如冬雪。 边疆的风极其刺骨干燥,就连自己来了这些日子后,肤色都不如在上京的时候那般细白。 在这荒芜的边疆,他倒是更显得雅致,与众士兵格格不入。 宋宁跟着傅淮承缓缓上了一辆马车,身后也仅跟了十几队人,单影首当其冲,其余的人留在原地等候。 傅淮承的军队也不过两万人马,可他却以一敌十击退了南临国的五万大军,难怪他今日前去只带了这些人,看来是有自信的资本。 由于下雪的缘故,马车走到一半时,前方突然出现的雪坑将路堵得死死的猛地一个急刹,宋宁没坐稳,身体直直朝前扑去。 “你要压到什么时候?” 身下传来咬牙切齿地声音。 宋宁迅速抬头,感受到手上的异物感,这触感,莫非…… 果然,一低头,手不偏不倚地扶在他的腿间。她猛地起身后退,脸上瞬时一片绯红。 外面阳春白雪正茂。 “主子,马车怕是走不了了。”单影勒住马回头对着车内道。 宋宁赶忙掀起车幔,入眼白茫茫一片,马车前方正中央,巨大的坑被落雪填满,占了整条路。 很明显,这是人为。 “这还没到呢,就开始了。”她蹲下身观察,掰开大坑周围的积雪,泥土还是新鲜的,看来应该是最近挖的。 “只能走了。” 这坑的边缘勉强还能过人,只是马车和马匹是过不了的。他们也只好步行,索性离得并不是很远,走过半日应该就能到。 走路时沿路的风景远远比在车上看到的要好上许多。 傅淮承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单影,这群男人个个大长腿,若不是她常年习武,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上,而他们又没有丝毫要等她的意思。 只有单影时不时回头看看她的情况。 众人就这样走在广袤无垠的雪景中,四周的风景无异,很容易便迷失方向,好在这些士兵常年在这里扎营,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 周遭静谧至极,宋宁只听见踩在雪地上簌簌的声音,越是安静,她便越是感觉不对劲。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回头一看,并没有任何不妥,前方的傅淮承好像没有在意一般,至始至终头也未回。 想什么呢! 傅淮承武功高强,到时候打不过,还能挡一会呢。她可不会抢着出头,一有不对劲,她会马不停蹄地跑。 嗖! 一阵划破风声的利锐声从后方直逼而来。 远远便望见一只利箭直冲而来,可环顾四周却无一人。 “趴下!” 傅淮承猛地回头,一把扯住宋宁,卧倒在地。 众人急忙卧倒,忽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盖在身上,从远处望去,一片素裹下,并无人影。 这是…… 真聪明! 眼前的视线突然被挡,傅淮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入眼蒙蒙白色,他们的头上也被挡了白布。 就这样众人隔着缝隙观察着外面,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白雪覆盖天地,毫无生机。 她轻轻地转头,傅淮承近在咫尺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那双冗长的睫毛扫在了自己的脸上。 “冷吗?” “啊?” 冷不丁地一句,问的她当场愣住。 “不冷。” 傅淮承不再说话,透着缝隙往外观察,只是手上拥着她的力度渐渐松懈。 她有些意外,傅淮承那一瞬间的紧张是切切实实能让她感受到的。 就这样,她躺在他的怀中许久…… “都起来。” 徒然听见单影大喊一声,头上的白布猛然掀开,宋宁急忙爬了起来,触目皆是一群蒙面暗卫,衣着不似寻常。 这是,南临国的士兵? 这些人训练有素,出手速度的极快,连这些单影精心挑选的士兵都与他们打的难舍难分,渐渐处于下风,若是这么下去,他们铁定是打不过的。 回头望见傅淮承,他一眼气定神闲地看着,似乎暂时不打算出手。 单影已然投入进去,也需要打上几个回合才能制服这些暗卫。 忽然其中一名暗卫冲破阻拦,直冲他们而来…… 傅淮承看准时机,转身后退,将一把配剑扔向她。 “你……” 宋宁看他的步伐,很明显让将此人丢给她。 “你个老六!” 第90章 她最擅长的事 宋宁看着直奔而来的暗卫,赶忙捡起地上的配剑,光影刀剑间,她举起配剑挡住了暗卫的进攻,脚下一转,轻轻松松转到这名暗卫的身后。 “气沉丹田,眼睛看着他。” 身旁忽地传来傅淮承的声音,不急不躁。 这是在教她? 她本不想理会,可她竟下意识地按着他说的去做,果然慌乱的感觉好了许多。 “他的上身不稳,攻击上身。” 这些暗卫速度极快,脚下生风,确实如傅淮承所说,他们的上身很明显不如下身灵活。 宋宁又是极其附具有天赋的,稍微点拨便能了然于心,几个回合,这名暗卫很已经渐渐处于下风,脚下开始踉跄。 嘭的一声,这名暗卫忽地倒地,昏了过去。 原来是单影,他的手中握着长剑,直接打在暗卫的脖颈。 “把这个带回去。” “是。” 在单影的吩咐下,出来三名士兵将暗卫牢牢捆住,押送回军营。 终于解决完这些暗卫,宋宁回头望去,原本十几人的队伍,除去将那名暗卫带回去的三名士兵,也只剩下四五个,这群暗卫确实不一般。 余下的几人将同伴的尸体埋了起来,看着这一幕,宋宁好像明白了,为何傅淮承的军队会进步如此之快。 “继续走。” 傅淮承转身大步往前走,此时落雪又开始淅淅沥沥地飘下,很快这些尸体便会被继积雪覆盖住,人间也不会有他们的一点蛛丝马迹。 “这些人是南临国的?”宋宁突然出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声音格外的清楚。 傅淮承没有回她,只顾地走着,反倒是单影,渐渐配合她的脚步。 “以属下之见,这些人还是宋将军的,我方才在与他们交手时,他们的武功确实是本朝士兵所练。” 原来还是他们,穿成那样只怕是为了掩饰吧。 他们就这样又走了许久,终于在宋宁腿都要累断的时候,到了宋威的军营前,原本这路她也是走过,之前并不像这般累,看来是下了雪的缘故。 “敢问可是安辰王?”军营前驻守的士兵问道。 “正是。” 单影说罢,手上的配剑明显握的更紧。 他们应该都做好准备一战吧,只是这是圣上的口谕,不来不行。 “为何没有马匹车类?” 他们此时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一派王府的人,有的身上甚至还负了伤,隐隐有些血污。 “途中遭遇暗算。” 单影语气渐影,已经开始不耐烦,也难怪,这大雪越下越大,众人只是稍站了一会,脚下的积雪已经开始漫过脚背。 “开门!” 驻守的士兵反复确定后,大呼一声。 驻守的门缓缓打开,几人顺着风雪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望见不远处,宋威正往这边赶,脸上挂着笑脸:“安辰王快快有请,雪大路不便,本将实在不好意思。” 傅淮承倒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走进营帐,迎面而来的一抹身影,幽香沁人,直接一头撞进他的怀中。 他眼疾手快,急忙列开,人影重重划过他,摔倒在地。这才看清地上的人影,柔弱娇贵,容颜佳丽,竟是宋嘉。 宋宁躲在士兵中,看着眼前是一幕,差点要笑出声,转念一想,宋嘉怎么来了? 这边疆可不是儿戏的地方,谢佩婉怎么会允许她来到这里? “宁儿没有跟来吗?”宋威看着傅淮承的身后,尚未看见宋宁的身影,语气出奇地有些担心。 “途中不慎遇到袭击,她受了点伤,已经先行回去了。” “受伤?有无大碍?” 宋威一听,瞬时焦急不堪,不知是演的还是什么,反正在宋宁看来,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如今的她,对宋威,对御安府是彻彻底底的不信任与厌恶。 “无妨,只是有些不便。”傅淮承极其礼貌与疏离,“方才没注意到小姐,冒犯了。” 宋嘉这才被女婢扶着缓缓站起,脸上满是娇媚,今日她一身玫红长裙,外搭烟白色披帛,在这雪白的天地,她便像那一抹红梅。 傅淮承到底是没有正眼看她,礼貌性地回了几声,在宋威的招呼下入座。 谢佩婉早已坐着,见到傅淮承进来,连忙解释着:“王爷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因为先前遭遇不测,至今还未恢复好。” 恢复不好还来这鸟不拉屎的边疆找麻烦? 宋宁看着她一脸做作的样子,真想一巴掌呼上去。 “无妨,夫人还是多注意些身体。” 屋外雪势渐大,宋宁等人被安排在外,里面只留的傅淮承与单影,她借着没有人注意到,赶忙猫着腰离开座位。 刚一出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群女婢。 “快些,将军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几个跟我去下厨房看看。”其中一个看似女婢掌事的人急忙吩咐着。 听着她们的谈话,应该是为这次宴席准备的女婢,宋宁悄声跟了几步,趁着最后一名女婢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将她拖进一侧。 一个刀背击过女婢的脖颈,瞬间昏倒在地,宋宁注意着其中一间营帐并没有人,便将女婢的衣服剥下穿上…… 等她穿上整理好之后,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你怎么在这,大家都在等着忙。” 原来是另一名女婢,拉着她就要出去,幸好她刚才及时将真正的女婢藏了起来。 跟着这名女婢到了小厨房,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女婢。 “新来的,你把这些都整理好。” 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女婢便能对宋宁大呼小叫,她观察到,和她一样是新来的,还有另外两个。 这些女婢惯会欺负人。 可她眼下不仅不会怪罪她们,反而感谢这些女婢,若不是她们使唤,她倒也不能将这些菜品个个接触了一遍。 她在遇到那群暗卫袭击后,便穿上了士兵的衣服,与傅淮承商量好,由她混入进去,在这之前,她将稚灵给的解药,悉数递与他们。 经过她的仔细观察,这些菜品没有任何问题,宋威看起来并不打算下毒。 不过想来也对,若是在他的军营里出了事,他自己也是难逃其咎,无法自圆其说。 很好,那就别怪她了…… 第91章 让你们也尝尝害怕的滋味 宴食做的很快,看着女婢们陆陆续续将精致的玉盘端了出去,宋宁这才放心。 她小心翼翼地避着这些人,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尽数撒在吃食上。 做完这些后,手上忽然有些犹豫,这些天的战事让她的思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是想报仇,可这士兵是无辜的,他们为了这个国家,不惜自己的生命。 可她总归是不会后退的。 “那个新来的女婢又去哪偷懒了?” “别管她了,快些吧,等会掌事姑姑又要骂了。” 宋宁缩在一角,听着这些女婢的窃窃私语,宋威的营中就是比他们的要奢华许多,就连这上京的女婢都能带来。 营帐内传来丝竹声,衣着清凉的舞姬迈着轻稳的步伐走进营帐,这些舞姬基本上都是罪臣之女,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 她竟莫名的有些感慨,这个世界对于女性的恶意,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许多。 一阵寒风凛过,她打了个冷颤,转身隐匿在角落。 …… “王爷,嘉儿敬你一杯。” 宋嘉柔媚嗓音比那训练的舞姬还要惑人几分,娇哒哒地往傅淮承靠近,一双细滑的柔夷时不时地触到傅淮承的腕上。 傅淮承顿下酒盏,转头一脸俾睨地看着宋嘉。 只是在早已被他迷地神魂颠倒的宋嘉眼里,连这略带恼怒的神色,都显得异常俊逸。 “小姐请自重。”傅淮承薄唇微张。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 只有舞姬还在继续舞着那绝妙的舞姿,在这稍微紧张的氛围中,出去的格格不入。 宋嘉脸上有些挂不住,一阵青白,韫色明显,向来牙尖嘴利的她,左右不知该如何。 “安辰王别客气,这些将军特意从上京带来的御厨。”谢佩婉扯着笑,看着宋嘉的时候,略微有些不悦,:“嘉儿,去把我的药拿来。” 宋嘉低着头,余光瞥见傅淮承,见他还是那副冷列的样子,也只好缓缓退下。 “安辰王真是年少有为,想来以往真是沧海遗珠了。”宋威举起一盏酒敬下,言语间竟是试探。 不仅是他,就连谢佩婉也有些后悔,傅淮承的容貌自是整个朝中无人能及,连她最疼爱的嘉儿又是对他一见倾心,君心难测,圣上当下竟意外地看好这以往丝毫不起眼的王爷。 傅淮承轻笑一声:“本王只是幸运罢了,全仰仗着我朝勇猛的士兵。” 这话说的无懈可击,宋威顿了几刻后大笑一声,接着又是一番敬酒。 几名女婢缓缓走进营帐,端着玉盘,一一放置在矮桌上,准备完毕后,恭恭敬敬地退下。 “安辰王真是人中龙凤,难得一见的身姿。” 女婢退下后,三三两两地低语着,方才她们也只敢用余光瞥了几眼,无一不红了脸。 趁着回到小厨房的空隙,聚在一起。 “听说先前圣上是赐婚的是大小姐,后来怎么是二小姐?” “安辰王先前是个不受宠的,如今听说圣上龙颜大悦,很是看重。” “别说了,可便宜那庶女了。” 女婢们赶紧匆匆忙忙走回,这大雪之际,外面是真的冰冷刺骨。 一侧营帐内,宋嘉听着外面女婢的细语,恨得直咬牙,水葱似的指甲也被硬生生折断。 “小姐养了这葱指可不容易。”一旁的女婢看着刚长出的指甲,有些心疼。 “闭嘴!” 看着宋嘉正在气头上,女婢赶紧闭嘴,以免祸及。 “宋宁,你给我等着。” 想起傅淮承疏离的脸色,宋嘉眼里狠色明显,伤害她的母亲,又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这笔账,她要好好算。 宴席还在继续,管弦之音靡靡,舞姬迈着娇艳的步调,晃得傅淮承眼花缭乱,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什原因,突然眼前渐渐一片蒙雾,思绪开始混乱,强忍着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想起宋宁几番嘱托,一定要吃下宴食,他这才放下戒备。 可看着面前的宋威渐渐变成重影,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你……” 嘭地一声,猛然倒地。 谢佩婉一阵惊呼,一时间还没有分清楚状况。 宋威连忙起身上前查看:“王爷?” 呼声急切,毫无反应。 “快快叫军医。” 谢佩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外面呼喊,此次宴会是圣上口谕,若是傅淮承在来得路上出了意外,那就与他们无关,可一旦进了军营,出了一点事情,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快快快。”宋威连忙将傅淮承扶了起来。 几时,军医匆忙赶来,仔细看了后,无奈地摇摇头。 “这是中了毒,属下无能,竟查不出这是何毒。” 谢佩婉一个踉跄坐在垫上,这可如何是好,随即脑中一现,对着宋威道:“把江程叫来吧。” 宋威想了想,也只好这样。 可江程现在…… 回头看着躺在垫子上的傅淮承,面色已然惨白,外面正值大雪,确实也找不到合适的军医,若是傅淮承真在这里出了事,他是有理也说不清。 “去把江程带上来。” 这时,营帐外一片喧哗,宋威连忙走出,只见火光冲天,灵蛇般的火焰混着雪花肆意飞扬。 “快灭火!” 一时间,军营里乱成一团。 “报告将军,安辰王带来的几名随从也中了毒!” “什么!” “快去把江程带来!” 宋威已然恼羞成怒,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军队,如今乱成这般模样,他的心中犹如刀绞。 说是先前打了败仗,他还不放在心上,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可现在看着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措感席卷而来。 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可他毕竟是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也只是恍惚几刻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这怪事频频,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许是雪天的加持,这次的火势很快便被控制住。 “将军,安辰王不见了!”谢佩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占了精力,待情况明显处于可控制范围后,她这才发现原本躺在一旁的傅淮承不见了踪影。 “将军……” 不好的预感在二人心中萌生…… 第92章 阿娘的新线索 “多谢。” 江程被单影扶着,浑身没有一块好皮,看来是受了不少的罪。 傅淮承坐在马车上,脸上冷然,一言不发,偶尔与宋宁对视时,眼里的寒光也能活生生将她撕裂。 “别这样啦,不好意思,我和你道歉。”宋宁自知理亏,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像他展露出笑意。 “我是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可我是有把握的,断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在他们进入宋威军中之前,她就给众人服下药丸,这是稚灵研发出来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并没有致命的危险,只是会让人慢慢筋骨疲软,直至瘫痪,她自然是不会轻易拿别人的生命作筹码,所以在这之前,她以身试险,早已试过这毒药以及它的解药,确定无事,这才派上用处,可即便这样,这也确实是她的错。 “我试过药,所以请放心,我也自会去和士兵们解释。” 宋宁看着他,眼里是从未有的认真与亏歉。 车外雪势渐渐停下,傅淮承始终没有出声,拂手掀开车幔,他已经让先前回去的士兵做了充足的准备,里应外合,顺利逃出。 如今,宋威军中出了这档子事,剩下的只交给时间就行。 待回到了军营,宋宁连忙下马查看江程的伤势,外面风寒,只好先将他转移到帐中,他面色铁青,比方才见到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 “去请军医。” 傅淮承并没有问她关于江程的事情,只是轻轻吩咐着,经过这么多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竟开始有些信任于她。 “不用了,我活不了多久。”江程躺在榻上,极其虚弱道。 看着宋宁一脸迷茫,江程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我中了毒,这是我自己研发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别费这个功夫了。” 宋宁有些不可置信,为何宋威会对他下如此毒手,还将他囚禁起来,看样子确实是发现了他。 众人渐渐退下,房内只留的江程和宋宁二人。 “是因为我?” “和你无关,是我本就该如此。”江程似乎不愿再多说。 “你为何要救我?” 这一问,宋宁彻底有些傻眼,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和他说,因为自己的直觉吗?很显然,这个江程看着也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相信的。 随后宋宁只好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良久,江程低头,自嘲似地扯出一丝笑,抬头,眼神穿过一切,仿佛回到了那年。 “你的阿娘可是云姝?” 什么! “你,认识我的阿娘?” 宋宁呆呆愣在原地,随即猛的走上前:“你为何知道我的阿娘?” “因为我认识云康。” 云康,她的舅舅。 她自从来到这里,便从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仅仅只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过。 宋宁还想进一步问清,江程却猛得剧烈咳嗽起来:“我撑不下去了,宋宁,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罢,微微睁开的双眼,渐渐沉了下去。 “别这样,你还没有说完!” “军医,军医!” 在她喊完时,军医突然走了进来,原来,方才傅淮承早已叫了军医,只是一直在帐外候着。 只可惜,军医进来看了看,便确定毫无希望,只好无奈地退下。 宋宁看着这一切,很是不甘,她相信她的直觉,果然,这人竟然知道她的阿娘,甚至是她的舅舅。 她总感觉江程看向她的眼里,一直隐藏着什么,那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让她心烦,她必须地救回他。 “稚灵!” 她慌忙往外跑去,稚灵与这些官家大夫不同,她一定有办法! 这是她第一次只因相信自己的感觉,而做出的事情,她不会放弃! …… “小姐,这……” 稚灵看着眼前基本上早已踏入阎罗殿的江程,有些为难,这人几乎毫无气息,仅凭这一口气撑着。 “是没有办法了吗?”听到稚灵都这么说,宋宁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难道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稚灵又上前摸了摸,看着眼前的男子年近三十多岁的样子,听说他也是一名军医,这次中的毒,居然还是他自己的毒剂,真是应了那句话,医者不自医。 “那我就再试试吧,反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稚灵最近终日研究药剂,特别给宋宁的毒药,竟然可用,这让她更加有信心。 “好,我相信你。” 接连几日,稚灵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江程,即使累的头昏,也未曾停下,而宋宁也在一旁坚守着,她不懂这些,只好给稚灵打下手。 终于在稚灵的几日的努力下,江程竟然开始呼吸平稳,脉象也在渐渐稳定下来。 “小姐,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剩下的就要看他的造化。” 宋宁看得出来,稚灵是用尽了全力。 “这次最后一次,可以让士兵进来将他扶上床了。” 江程之所以可以恢复一些,完全是稚灵赌了一把,将各类药材放入浴桶,让江程泡了几日,每日施针。 两名士兵进来将江程扶上床,穿好衣服,宋宁这才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程,面色已经好了许多。 她不由得再一次配合稚灵,看着人畜无害的乖乖小姑娘,竟有如此的医术,连经验丰富的军医都束手无策的人,却让她救回了一条命。 “小姐,你去歇息吧。” 稚灵睡了一会,精力渐渐恢复过来,看着宋宁依旧守在床边,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宋宁似乎对这个人很是在乎。 确实,宋宁原先也只是想顺着自己的直觉罢了,可江程居然知道她的阿娘,先前在画坊时看到阿娘的画像,再后来她查失踪少女案时,在山林遇到谢佩婉,她就怀疑她的阿娘或许真的还在人世,如今再次听到关于阿娘的消息,她怎能镇定下来,放任不管。 临近深冬,雪没日没夜地下着,江程依旧躺在床上,除了有脉搏气息外,再无其余的动静。 宋宁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在床边,傅淮承将要去征战,军营就要转移,若是江程再不醒来…… 突然,江程放在床边的手明显地动了动。 宋宁眼尖地发现,瞬间欣喜若狂。 他终于要醒了! 第93章 和离书 “是你。”江程一睁眼便是宋宁。 “稚灵,醒了!” 宋宁急忙跑出去喊着。 不多时,稚灵也是一脸欣喜地赶来,刚进营帐,仔仔细细检查后,确定无事,眉眼这才舒展开。 “怎么样?”宋宁此时非常关心江程的伤势,虽说他目前看着并无大碍,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了,多休息就会恢复。” 有了稚灵这句话,她终于松下一口气,接下来,她可要好好问清楚。 可江程明显不想说一句话,眼光一直流转在稚灵身上,有些意外:“是你救了我?” 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岁左右,却能解开他精心培育的毒,着实让他很是吃惊,身体内再无中毒时的刺骨冰寒,他感受着体内的温暖,莫名的心安。 稚灵轻笑一声,很有礼貌:“只不过是歪打正着,我们的运气都很好。”她还想等江程恢复好,与他好好讨论一下,她很是佩服江程,研发出这样的毒,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姑娘谦虚了。” 江程说完,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现下还未彻底恢复,多说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 看着这一幕,宋宁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到嘴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她的心尖像被猫抓的一样,迫切想要知道。 事出无奈,她也只好先回去。 “宋宁,明日过来找我。”临走时,江程忽然叫住了她。 “好。” 她第一次这么有求于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觉,这个江程,是值得她尊重的人,若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她也不想过多逼迫他。 帐内只留下稚灵在照顾他,他才刚醒,确实需要时间缓一下。 走出帐外,今日雪已停,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束光芒透过营帐上的旗帜,不偏不倚地折射在她的脸上。 竟是那么的温暖。 不管寒冬如何凛冽,阳光总会出来,春天也会来。 “跟我来。” 身后是傅淮承的声音。 她转身,异常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还是有点心虚。在宋威营帐中,下毒一事,傅淮承似乎一直记在心上,即便她解释很多次,效果也是甚微。 是她错在先,她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二人就这样踩着积雪,一步一步走进营帐。 傅淮承的帐中陈设很是典雅,哪怕在军中,也还是设立了一个简单的书架,他身上的木质香自然散出,暖和的银炭混着这气味,让人不自觉地心安。 “我……”宋宁自知理亏,语气也不再有底气,她可以不讲理,可这人命关天的事情…… 她曾经最是讨厌那些随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如今为了自己的私欲,竟去伤害无辜的士兵。 “你回去吧。” 良久,傅淮承才冷冷开口。 “军中士兵都一致认为是宋威下的毒,本王确实可以借着此事,让御安府受挫,这不正合你的意吗?” “你借着此次下毒一事,一来逼着宋威带出那名军医,二来制造混乱,趁机救出他。” “宋宁,你可真有手段。” 傅淮承前前后后毫无表情说了许多,一字一句扎进她的心中,她可以无视他的看法,可那些士兵是那么的信任她。 回想起在进入军营之前,她将解药提前递与他们,他们没有丝毫怀疑,甚至没有一句质疑。 心中瞬时不是滋味。 “我,对不起。” 宋宁低下头,郑重地道着歉,她是真的由衷地感到愧疚。 傅淮承微微一愣,望着眼前的宋宁,浑身透着歉意,再无往日那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作派。 心下有些苦涩。 焚香渐渐见了底,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相互对望着。 傅淮承眉峰紧锁,不多时,他还是那句话。 “是我不该利用你们。” 宋宁知道傅淮承此次已然做了很大的改变,换作以往,还不知要如何。 可她究竟是做错了。 辜负了这些士兵的信任,可包括他。 “带着那人离开吧,本王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你本愿,本王会尽快拟好和离书。” 傅淮承背对着她,语气平淡,仿佛说着平常家事。 和离? 他这是要放她走? 傅淮承突然回头,面色依旧那般云淡风轻:“从你一开始进府,本王便知道你的意图,这次的事情,本王自会在圣上面前说明,御安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背后是右相,无论是你还是本王,现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人或许真的关于你的阿娘的事情,带着他走吧。” 宋宁听着他的这些话,呆呆愣在原地,她知道,傅淮承是认真的,可这不是她心中期许已久的吗? 为何? 她感觉不出一丝喜悦。 她也明白,傅淮承并不是怕她连累,只是这次的事情,她切切实实伤害了无辜的人,无关其他,只因自己的一己私欲。 “好。” 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回道。 她要自由了不是吗? 可她的仇还未报,留在这里只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 “嗯,和离书,本王会拟好,你放心。”傅淮承今日异常的温和,语气很淡。 宋宁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地对着他露出笑意,或许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吧。 风声渐大,雪又开始下了。 傅淮承转身,寓意明显,她也自觉地退出营帐,不再去打扰他。 她失落地走在军营里,任由大雪渐渐落满她的发丝,抬头对上漫天的雪花,是那般的纯洁。 可她……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从来到这边疆,经历流民逃难,经历大娘去世,她好像变了。 “王妃,外面雪大,这里烤了肉,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试。” 这里的士兵很是热情,他们和傅淮承处的就像兄弟一般,并没有上下级的分明区别。 “好,多谢。” 宋宁心中明明不愿,脚下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刚进门,一股暖意带着肉香飘了过来。 一名士兵早已切好一块烤熟的肉递了过来,脸上挂着有些难为情的笑:“王妃请别介意,属下们已经习惯了这种……”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看着眼前赤子心肠的众人,她的心里越不是滋味。 突然,门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第94章 往事 果不其然,是傅淮承。 宋宁有些不想面对他,匆匆地吃着手中的肉串。 这些士兵看到他,更加欢呼雀跃,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傅淮承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只是紧凑的眉峰舒展了许多,拿着士兵递来的肉串,吃了起来。 她不知道傅淮承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在这乱世,尤其是这尊卑森严的古代,这种与下级的愉悦相处模式,应该是很少了吧。 今日,她好像对他有了改观。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能短时间内将这些远扎在边疆的士兵训练的井井有条,并且极快地发展成自己的心腹。 他对于军队管理的这一方面,远超这个时代。 如此看来,对于她下毒一事,他如此介意,也是在情理之中。 “王爷好福气,王妃竟是这般的女中豪杰,将我们从宋威的手中救了回来。”一名士兵上前,拱手作揖道。 宋宁看着他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是在宴会中被她下毒的其中一名士兵。 她有些尴尬,讪讪笑着:“无妨,无妨。” “王妃可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那宋威会下毒,提前让我们吞了解药,这才没有酿成大错。”又是一名士兵,满脸堆着笑容,有些憨厚,年龄尚小,不过十五。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宋宁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抱歉,转身跑了出来。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竟不知要怎么面对他们…… 翌日。 她跟着稚灵来到江程的帐中,仅仅一日,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大半。 “江叔,今日只需服下药,好好修养即可。”稚灵认真地观察着脉象,丝毫未注意到江程眼里的赞许。 待稚灵检查好之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她很聪明。”江程望着稚灵走出的背影,感慨道。 宋宁看着江程望着稚灵的眼神,竟有种父亲的慈爱,忽地联想到稚灵的年龄和江程的年龄。 这不妥妥的是父女的年龄吗? 稚灵照顾她这么久,她强压着内心的冲动,试探地开口:“江叔可有妻儿?” 江程显然被她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笑道:“可别开玩笑了,我向来孤身一人,若是真的有稚灵这样的女儿,那也算此生无憾了。” 竟然不是? 瞥着江程一脸认真的样子,想来也不像是在骗人。 真可惜,原本看着江程的医术如此高明,也多多少少与稚灵有些相似,没想过,原来是她误解了。 如此也只好言归正传。 可未等她开口,江程直截了当道:“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我想知道,你为何认识我的阿娘?”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因为我认识云康。” 她就知道,她的直觉没有错,这个人果然不一般。 “当年,我与云康还是一名火头军,宋威那时也不过是一名小士兵,我们三人义结金兰,同生共死。” “那些年,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成就,却是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啊,宋威与云康不满足现状,宋威一次意外救了当时的将军,之后便被被赐了官衔,连带着将云康和我拉出了火头军的营帐。” 原来,他与舅舅是这样认识的。 “只是我无心战争,每天都开始身边的死伤,于是自告奋勇地跟着军医学了起来,我很幸运,遇到一个好师傅,他很耐心地教着我,或许是命中注定,我很有天赋,过了几年,便能独当一面,超越了我的师傅。” 宋宁认真听着这段往事,仿佛能看到当年的那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江程喝了口水,继续说着:“后来师傅因为战争去世,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军中的头等军医,宋威和云康屡建奇功,官衔也在越渐越高,他们一度成为老将军的心腹。” “一次战争中,老将军承诺,若是谁能拿下敌方首领的首级,定会像圣上谏言,下一个将军便是他,此时的云康实力已然超过了宋威,可在他们各自征战中,云康却舍身救了困于陷阱的宋威。” “后面,宋威自此成为一代将军,娶了你的阿娘,自然就有了你。” 江程说完这些话后,刚刚恢复好一点的神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 “你没事吧!”宋宁赶忙上前。 “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宋宁心中已经明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他们三人关系如此之好,他也在宋威的军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军医,却为何要在此时…… 江程看到得出宋宁眼里的困惑,无奈地笑出了声,看得宋宁更是云里雾里。 “因为我想杀了宋威。” 什么? 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该死。” “你的舅舅,云康,便是他为了权势而设计害死的!” 轰! 瞬间如五雷轰顶! 她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手上忍不住地抖了起来,浑身打着冷颤,她知道宋威的趋炎附势,可她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 她猛得摇头,连着几步往后退。 不会的。 她不相信。 可看着江程一脸认真的样子,宋威也确实对他下了狠手,她渐渐有些犹豫:“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云康一事,我紧赶慢赶到了之后,看到的也仅仅只是他那具冰冷的尸体,在我离开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些动静,原来是还有一丝气息的士兵。” “宋威见云康死后,害怕出现意外,这才将云康的手下尽数斩杀,也是这个士兵装死逃过一命,这才听到,这陷阱一事,完全是宋威的自导自演。” 宋宁踉跄着差点摔倒,急忙扶住一旁的木柱。 “你若不信,这名士兵如此还在,我将他安置在一处隐蔽之地生活至今。” 宋宁只知道,她再也听不见一句话,眼中渐渐起了泪雾,不知如何。 阿娘,你知道吗? 原来,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将军,不仅对你如此,就连当年原本属于舅舅的功劳,也被抢了去。 原来,你们的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阿娘…… 若是你还在…… 该要如何面对…… 第95章 意外 有着稚灵的照顾,江程恢复地很快,他下床走出营帐那天,天朗气清。 傅淮承的军队也在准备收拾,转移地点,众士兵都在跃跃欲试,此时的经历让他们更有自信。 “听说王爷已经将此事报告给了圣上,圣上很是恼怒。” “宋将军一世英名,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军队里四处讨论着,宋宁坐在帐中,听着这些话语,心神不宁,脑海中满是江程说的那些话。 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感受,说是无措,都轻了几分。 谢佩婉是可恨,可宋威…… 阿娘那般心心念念的人…… 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心里像是被抽空一般。 “小姐,你怎么了?”竹苓看着她的模样,很是担忧,自从宋宁从那名军医的帐中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 “没事,我们也要快些收拾了。” 宋宁眼里很是落寞,她不知为何,一直以为身体里的那股支撑她的力量,轰然倒塌,再也站不起来。 她简单的收拾好后,来到帐外,看着来来往往匆忙的士兵,有的还在和她打着招呼,她勉地应付两句,随即扭头离去,她终究是没有办法说出真相。 稚灵和江程已经收拾好,一老一少走在一侧。 宋宁望着这一幕,很是感慨。 他们可真像父女。 来不及顾着这些情绪,军队也即将出发,他们匆匆忙忙上了一辆马车,江程伤势尚未好,又怕他被发现,只能让稚灵在车内照顾,宋宁和竹苓在前方驾着马车。 傅淮承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只是单影前来,将一卷包袱递于宋宁,又选了匹最好的马。 临走前,竹苓再也忍不住地回头,望着单影的眼神,满是无奈。 宋宁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她也不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幕,可世事无常。 她终归是再也待不下去。 更何况,傅淮承已经下了和离书,这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自由吗? 马车缓缓行驶在郊外,雪晴的天,一望无际,异常通透。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啊?”竹苓坐在一旁,看着四周一样的景色,有些迷茫。 宋宁没有回话,只是扬起马车,加快了速度。 就这样几人走了小半日,前方忽然出现一群士兵,看不清是哪个军队,宋宁眼疾手快地将马车驾到一侧小路上,完美避开这些士兵的视线。 等到他们走近后,看着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宋威军中的,可他们为何会在这? “这些人是宋威的亲信。”江程发觉到意外,掀开车幔,仅看了一眼,便十分确定。 “等他们走了再说。” 这些人确实不像普通的士兵,虽看着威武,但总是有种游混的感觉,按理说,宋威军中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更不要说是他的亲信。 江程看出宋宁的困惑,很是了解道:“这人相当于军中的二把手,地位仅此于宋威,可这人很是心怀不正。” 听着江程的解释,她好像明白了,难怪这人这么无所谓的模样,难不成是被宋威派出来的? 正当宋宁疑惑时,这群人居然停了下来,她戒备地从车中抽出长剑,浑身透着防备。 “别怕。” 感受着身后的竹苓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角,她轻轻握着竹苓的手,以示安慰。 这群人停下后,为首的士兵满脸疑惑地望着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果不其然,这群人还是发现了他们。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宋宁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若是她一人,她或许还有机会逃跑,可竹苓和稚灵是不会武功的,江程又受了伤。 “宋宁,你们快走,别管我了,这些人想必是出来抓我的。”江程猛的将稚灵推向宋宁,示意她们快些离去。 可宋宁又怎么会弃他们不顾,更何况,她自己都不一定能逃脱。 “江程,出来吧,指望这几个女人,你还想躲多久?”为首的男子看着宋宁几人,上下打量着,嬉笑道。 “刘武,你放了她们,我跟你回去。”江程从车内走出,身体虽有些虚弱,可面色依旧坚挺,毫无退缩。 被唤作刘武的男子,对他说的话,仿佛充耳不闻,一个劲地打量着宋宁。 “别看我家小姐。” 竹苓连忙上前护着,这刘武的眼神满是戏谑,意欲明显。 “听说安辰王妃容色倾城,想必就是你吧,” “混账东西,本王妃也是你能随意直呼的?”这是宋宁第一次自称,也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傅淮承的王妃。 刘武听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身旁的几名随从也随之附和着。 “把江程绑起来带回去!” “至于这三个娇滴滴的美人,这个王妃我要了,其他两个就赏给你们吧。” 刘武说完,直接扑了过来,宋宁哪里会乖乖就范,飞速地拔出长剑,一剑刺向扑向竹苓的士兵。 士兵应声倒地,刘武忽地停下脚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宁,其余士兵也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未看清刚才发生的事情。 “很好,我就喜欢征服你这样的烈美人。” 刘武不退反进,其他士兵也在一拥而上,很快将马车包围。 “小姐!” 看着竹苓被士兵拉了下去,稚灵也逃不过,二人被这些面目狰狞的畜生拖进一旁的竹林。 整个林子满是她们撕心裂肺的地哭声。 “有什么冲我来,放过她们!” 江程怒气冲天,挣扎着就要将刘武碎尸万段。 宋宁不愿与刘武纠缠,几个回合之后,找准时机便冲向竹林。 看着这些士兵正撕扯着她们的衣服,宋宁瞬间怒红了眼,极度的愤怒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往日的屈辱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那般清婉的阿娘,正是被和这些同样是畜生的人,狠狠踏进泥污中。 她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的怒气,手中挥舞的长剑猛地刺向正准备趴向竹苓的士兵。 众人急忙起身戒备,她一个上前,手中的长剑牢牢地挡住了刘武的进攻,脚下用力,猛地反转,一脚将刘武踢出去好几步,轻轻松松化解。 刘武哪里容下自己打不过一个女子,又是举起长矛冲了过来。 第96章 杀红了眼 此时的宋宁彷如阎罗殿内来的罗刹,眼中猩红,指着长剑对准所有人。几名士兵纷纷走了出来,站在刘武的身后。 “先解决这个,大家一起上,玩死她!” 刘武看着手臂上的一记伤痕,正往外冒着血,气不打一处来。 “宋威的女儿果然不同寻常!”提及宋威,他更是恼火,恨不得现在就将宋宁狠狠践踏。 众人不再犹豫,摆好队伍,一齐向着宋宁冲来。 宋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下不禁苍凉,自己今天是要折到这里了!可哪怕是死,她也要找个垫背的! 正当她举起长剑时,忽地一阵风声传来,眼前的一名士兵猝然倒地。 众人回头,看着不远处正在赶来的人马,是单影! 他手上持着利箭,又是一发射了过来。 “格杀勿论!” 单影大喊一声,身后忽地出现一众士兵,齐刷刷地朝这边赶来。 这次临到刘武慌了神,随即假装镇定道:“你们,这是陷阱!”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带人找了几天,怎么会这么巧就遇到! 可他到死也不会知道,确实是碰巧! 单影带领的士兵几乎是碾压性地将他们重重包围,这几名士兵自知不敌,纷纷举剑自刎,他们向来听说安辰王的手段凶残,对于他们而言,一了百了是最解脱的方式! “真是蠢!” 其中一名士兵对着这些自刎的骂到,他们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王爷在外的名声不好听,以往他们也是这样听信谣言,相信这样的话,可实实在在与王爷相处后,才会发现,流言终归是流言。 看着自己的手下已经全盘结束,刘武再也没有方才的趾高气扬,可他还是依旧贼心不死地大言不惭道:“傅淮承那个孬种,竟让自己的女人冒险引敌!” 说罢,举起手上的长矛便向宋宁冲了过来,宋宁此时看着竹苓二人已经安全,吊起的心瞬间落地,安心地举起长剑应付着。 刘武终究是乱了阵脚,一个不敌,便被宋宁一剑刺倒在地:“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是我有眼无珠!” 真是欺软怕硬的蠢货! “别杀我,我知道……” 不等刘武说完,宋宁一剑从他的嘴把刺了过去,剑柄直接从后脑勺穿了过去,溅了一地的血浆! 竹苓和稚灵本就被吓傻,扯着衣服呆呆地夺在树后,见到宋宁这一操作,二人纷纷倒地,昏了过去! 可宋宁依旧没有停下,举起长剑重重地刺向刘武的胯下,一遍又一遍,待刘武的身下已然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丝皮肉,白骨可见,她这才停下。 又觉得不解气,转身跑向方才自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刺向他们的胯下,直至和刘武同样的惨状,她都未停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她嘶吼着,脑海里满是阿娘躺在床上那副凄楚的模样,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恨自己! 恨自己这么久了还未手刃仇人! 恨自己在得知真相时,竟会如此不知所措! 她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声抽泣着! 众人看着她这幅癫狂的模样,不敢动弹分毫,这还是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那个王妃吗? “你要继续到什么时候?” 身后传来冷不丁地传来一句,宋宁这才回过神,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她看着自己浑身血迹,眼前躺在地上的人各个身下血肉分离,更有甚者,竟从胯下被拦作了两节,触目惊心! 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回头顺着方才的声音望去…… 是傅淮承。 他怎么会在这? 他坐在马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马鞭还在勒着,似乎只是偶尔路过罢了。 “走。”傅淮承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皆回过神,跟着他离去。 单影翻身下马,抱起地上的竹苓,轻轻放在马车上,江程也被解了束缚,亦是将稚灵抱上马车。 确认无误后,单影这才转身:“我送你们吧。” 宋宁已经恢复了神智,看着他们自觉地转身,这才拿起换洗的衣物,先是将自己沾满鲜血的衣服换了一般,又将竹苓和稚灵的衣服穿好。 这才缓缓开口:“你们不是要去……” 他们原本是要去夺回被南临国霸占的县城,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条路,完全是反方向。 “前方的路被堵了,我们只好换方向,没成想遇到你们。”单影说着,看着依旧昏睡的竹苓,莫名的心有余悸,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到单影的回答,宋宁心中不免得怀疑,这莫不是又是宋威做的手脚?还是谢佩婉? 反正没区别。 她这次不敢再逞强,她倒是无所谓,若是今日单影并没有来,竹苓她们,怕是……她不敢往后再想,只好应了单影的要求。 可她转念一想:“你跟着我们,那王爷那边……” 傅淮承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一些,翻脸不认人! 即使是亲信如单影,也照样严惩不贷!丝毫不念旧情。 可她也没法评判这些。 马车跟着军队缓缓而走,单影骑着马与宋宁并行。 “王妃,其实主子……” “他很可怜。” 单影压低着声音,一改往常的语气,像是在说着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他总是将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 单影还想说着,忽然前方停了下来,他只好停下,看了看前方:“王妃请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前方的马儿开始原地踱步,很是焦躁不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宋宁的心中漫延,她竖起耳朵,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忽地一惊,猛得大喊一声:“快后退,这是雪崩!” 她急忙赶着马车后退,距离她最近的士兵,左右犹豫,只因还未听到后退的命令。 “快啊!快后退!” 宋宁急声喊道,撕心裂肺,还在后面的士兵听了进去,犹豫几刻,赶忙跟着宋宁往后退。 这一退,众人皆跟着。 就在众人还在后退之际,轰隆隆一声,响彻天边的一声巨响,传了过来。 真的雪崩了…… “王爷呢?” 就在众人惊讶之余,单影急时发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傅淮承不见了! 第97章 她变了 宋宁回头望去,傅淮承确实不在,幸好这些士兵都及时退了出来,这些大军并没有一齐赶过来,应该是留了一些在原地驻守。 “主子?” 单影有些慌乱,急忙赶过去,四处观望着,可依旧不见傅淮承的身影。 “小姐,王爷该不会……” 竹苓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却刚好穿进众人的耳朵里,顿时,就有人开始慌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雪堆暗暗耸动,像有什么从里面冒出来,众人微微后退。 雪堆猛得窜出一个人影,是个陌生的面孔。 居然不是傅淮承。 宋宁有些惊讶,正当她上前打量着这人时,傅淮承突然从这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脸上溢满喜悦,可随后又是迷惑,这人是…… 看着穿着,并不像本队的士兵,他的装扮有些像暗卫。 “是他造成的?”宋宁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人被傅淮承紧紧抓着,看来非同小可。 傅淮承点点头,将这人交给士兵,回头看向宋宁的眼神,很是复杂,可宋宁还是在他的眼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是感激吗? 还没有等她看明白,傅淮承及时的回头,对着众士兵:“回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 可傅淮承的话,他们还是听的,虽然心中很多疑惑,这些士兵还是乖乖跟着回去。 宋宁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打算跟着。 “王妃……”看着远去的傅淮承,单影低声叫道。 “以后,叫我宋宁吧,我和你家王爷已经和离了。” 单影看着宋宁有些难过的样子,瞬间明白:“王妃,你们是圣上赐婚,王爷还没有禀奏呢。” 可单影终归是意会错,她只是单纯的感觉以后的日子很艰难罢了,想要继续复仇,单凭她一人,几乎不可能。 “别担心,我陪着你。” 说话的是江程,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江程一脸慈父的样子,她瞬间安心下来。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除了江程,她还有竹苓,稚灵。 他们都会陪着她。 回头,竹苓和稚灵正明媚地对着她笑着。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多坚强的人,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早已让她疲惫不堪,她想过放弃,可她不甘心…… 可纵使心中再多的煎熬,她还是要继续往前。 “走吧。” 重拾好心情的她,脸上扯出一丝笑意。 几人又继续踏上了路程,倒也无事。 又是赶了一日,看着前面渐渐有了人间烟火,应该是要出了边疆,单影及时勒马,马儿瞬时转了方向。 “王妃,属下只能送到这里了。”单影说完,扬着马儿便准备离开。 宋宁微微点头,回头看见竹苓将头扭到一侧,不愿往前看。 她看得明白,于是佯装惊讶,将手中的剑递给竹苓:“竹苓,你快些把这个递给单侍卫。” 竹苓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又有些期许,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缓缓下车,往单影离去的方向跑去。 “单侍卫!” 一声呼唤,单影猛得回头,看着竹苓疾步跑来,连忙扭头奔过来,到了跟前,竟有些害羞道:“怎么了?” 竹苓更是一张脸红得像开水烫过:“小姐让我把这个给你。”随后将手中的剑递给单影。 “这……” 单影看了看自己的配剑,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宁,正扬着手和他道别,他瞬间心下明了,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借着光影,明媚动人,他几次欲想张开口,最终还是将那番话吞了下去。 “好好照顾自己。” 竹苓点点头,抬头眼里竟不自觉地泛出泪花,待察觉到时,有些尴尬地笑道:“是风沙有些大。” “是有些大。” 单影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轻轻递于竹苓:“这是我阿娘留下的平安扣,你留着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 竹苓猛得就要还回去,奈何单影快速地翻身上马,只留的一句:“下次见面再还给我吧。” 说完,一阵风似地离去。 这几日的天尚还不错,晴空万里。 “小姐,我们应该去哪?” 稚灵趴在车窗上,眼中很是迷茫,原本她是要去寻找她的父亲,可如今,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去我的家。” 宋宁还未回话,江程便温柔地对着稚灵说着,语气活脱脱像个老父亲。 看样子他们很合得来,她不仅一次感慨,若是他们是父女该有多好。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小县城,这里看起来有些荒败,仅有几家商户,来往的人群也大多数是老弱病残。 “越是靠近边疆的县城,越是被摧残的很,这里的男丁也几乎被拉去充了军。” 听着江程的解释,宋宁的心像被揪住一般,脑海中又浮现出先前死去的大娘的身影,那样的期盼自己的孙子可以回来,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心中憋的有些喘不过气,一股念头油然而生,可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好不容易找了家看似还算过得去的客栈,几人住了下来。 这里没有上京那样的繁华,看着窗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难民,流荡在街角,或许这里的县城曾经也阻挡过他们,只是不知后来为何这城内这么多难民。 就连这家客栈,看样子也是很少有人前来,陈设有些怀旧。 “各位客官请慢用!” 掌柜的亲自过来送餐食,原以为是看着他们并不像普通人,可宋宁回顾几人,衣着打扮已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各位客官有事可随时吩咐,这客栈只有我一人。”掌柜的耐心解释着,眼里满是无奈。 “这么大的客栈,为何只有掌柜的一人?” 掌柜的叹了口气,那股幽怨无奈止不住地往外冒,看着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脸上疲惫的神态远远超过这个年纪。 “各位有所不知,这战事频发,客栈的小厮要么充军要么带着家人逃走,只因这家客栈是我的传家,我实在不愿意放弃,又可怜我的孩子,方才十五的年纪,就被抓了去充军。” “我得在此等他回来,我若是走了,他回来该找不到我的。” 这番话,说得众人心里不是个滋味。 尤其是宋宁,一向不问他人之事的,也红了眼。 她好像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 第98章 回去 “各位客官,别因为我影响了心情。”掌柜的说完,略略作揖离开房。 宋宁这才发现,他的一只腿有些颠簸,或许正因为这个才没有被抓去吧。 房间内几人各自坐在一旁,心里很是难受。可这乱世如此,他们的力量太过于微小,几乎做不了什么。 “你们吃些东西,早点休息,我出去一趟。” 宋宁起身,不等他们回过神,直接走了出去,穿过楼下,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有的只是一两个衣着寒酸的百姓,听着像是讨口水喝的。 当她走出去才明白,这个客栈这么大,这些连温饱都是问题的难民为何不抢。 这家掌柜,明明自己生活不如意,还尽可能的照顾着这些难民,只可惜力量微小,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继续走在街上,身边皆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看着这些瘦的脱相的妇孺小孩,她不知该如何,从未有过如此的念头,她想要这些人们安居乐业,不再颠沛流离。 回想起她曾经答应大娘的话,仿佛依旧历历在目。 “崇儿,崇儿。” 正当她思绪起伏时,身旁的小巷中,一名妇人紧紧抱着位约摸四五岁的小男孩,只见这男孩双眼紧闭,任由这位妇人摇晃,毫无动静,应该是…… 宋宁不敢上前,这一幕让她泪目,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不再是当初那般全心全意地为了报仇,看着这些难民,她竟感觉若是宋威能够一如往日的那般骁勇征战,让国家不再备受战争的苦楚,这个仇…… 可,她的不甘…… 她缓缓后退,不再去看这些难民,刚一转身,便看到一群士兵疾步走在街上,他们的衣着…… 是宋威军中的士兵。 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难不成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不敢停顿,连忙往回赶去,可走到客栈时,才发现这群士兵是在抓人。 准确的说,是在抓壮丁充军,可这哪里还有人可抓,仅剩的几名男子也是身体有残缺的,就好比掌柜的,若脚上不便,断然逃不了被抓的命运。 看着被抓男子的家人撕心裂肺地哭求着这些士兵,宋宁忍不住地握紧双拳,无数次暗示自己不能出手。 最终这名有些残疾的男子还是被抓了去,这样的人,一旦上了战场,那便是必死无疑。 “老大,这些人路都走不稳,抓回去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等将军灭了那废物王爷,你就知道这些人多有用了。” 宋宁躲在一旁,听着这几名的士兵的话语,猛然反应过来! 这废物王爷,怕不是指的是傅淮承? 事实上,和她想得没错。 她静静地等着这些士兵离去,转身跑进了客栈,一见到江程,便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她越说下去,江程的脸也越为难,或许是他看惯了这些人间惨事,已经习以为常。 终于在她说完,江程沉默了许久许久…… “我想回去,放着傅淮承这么好的局势不利用,好像有些暴殄天物。”宋宁笑着,她终于想通了!说着便开始收拾行李。 江程看着她,一言不发,他就知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他倒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想看到宋宁这个样子,或许是云康当年救过他一命,以至于他对宋宁总是莫名地想要保护她,这才让他心中的愧疚稍稍减轻。 “你先回去,我们去找当年那名士兵,届时还会在这个客栈会合,为期五天时日。” 江程算着他的秘密住处离着也就两天路程,按理说差不多。现在只等竹苓她们很回来后,将此事告知即可,无论怎样,宋宁还是想尊重她们的意愿。 意料之中的,她们二人只道能一直追随她即可。 “我们两两分开。” 最后,宋宁和竹苓返回军队,江程和稚灵继续前往。计划好后,几人睡了一晚便准备按计划行事。 隆冬时节,连着几日的晴天,还是下起了雪,寒风交替。 宋宁将马车给了江程,他已经恢复大半,虽然他是个军医,可毕竟军队待了这么多年,寻常人还是近不了身的。 她自己又买了匹马,带着竹苓快马加鞭,尽量在明日赶到。 一路出奇的顺利,并未遇任何人。 在即将接近军队时,宋宁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远处的军队还是那般,目前看着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那些士兵说的不是傅淮承? 正在这时,一只小队正在悄然往军队靠近,此时正值夜晚时分,虽地上的积雪有些光亮,可这群士兵突然身匹白色披风,极好的将自己隐藏住。 “你待在这里,一定要等我来找你。”宋宁找了一处小洞,刚好可以够竹苓躲进去,既能躲避风雪,又能隐蔽其中,她从包袱中拿出两卷白色披风,又将所有的食物衣物留给竹苓。 看着宋宁的这番行为,竹苓有些慌乱,紧紧的拉着她:“小姐。”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乖乖等我回来。” 她没办法带着竹苓,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 风雪又一次来袭,她安顿好竹苓后,小心翼翼地跟在这群士兵。 傅淮承的军中此时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宋威的军队来袭,他们的消息已被宋威封锁,就连前些日子回京上报圣上的差使也被宋威控制住。 宋威在这边的势力堪比京内的圣上,只因他再次征战多年,手下的心腹数不胜数。 一阵风雪过后,连这寒夜也如同昼明。 宋宁看着这些人埋伏在距离军队几里的地方,正等待着时机一举突破防线,可她早已有了计策。 这群士兵慢慢靠近,前方的营哨似乎并未发现,就连宋宁若不是紧紧盯着,也会被这群精心培育的士兵蒙混过去。 正当他们准备行动时,宋宁猛地对准他们放了一记烟雾弹,将整个队伍瞬间打散,打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已然暴露了行踪。 还未等他们回头望去,前方的军队齐刷刷射出一排利箭,这些士兵躲闪不及,一大半已然倒地。 宋宁见势不妙,赶紧往回跑。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着胸口被一把长剑狠狠地贯穿。 第99章 她的期许 昏暗的烛光晃得她头脑发昏,迷迷糊糊中总感觉身旁有人在呼唤她,声音急促,很是慌张。 “宁儿,起来了。” 这声音…… 是她的阿娘! 宋宁忽地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看着房中的陈设,这不是御安府吗? “宁儿,快些起来,今日要和祖母去上香。”云姝笑得温婉,拿起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招呼着宋宁换上。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敢相信,缓缓伸手碰到云姝,竟然有温度! 她的阿娘,还活着。 “阿娘?” 她轻声唤着,双手紧紧抱着云姝,不愿意放手,生怕随时消失不见,这样的梦,她做的太多了,多得让她绝望。 梦里她总是这般开心,可梦醒时分的失落感足以让她痛到喘不过气。 “傻孩子,怎么了?快些起来。”云姝推开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还没走出房间,一个人影推门而入。 “夫人,将军都在等着呢。”竹苓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对于即将去庙中上香的事,很是期待。 宋宁就这样被二人拉着,只到走到门前,宋威和老夫人正在车前等着,见她们来了,眼里的笑意止不住。 “快来,我的乖孩子。” 看着祖母还是这样的慈眉善目,先前她眼中的落败之色全然不见,宋威也是一如刚见面时,一副慈父的模样。 “这个孩子今日不知怎么了,怕不是没睡好吧?”云姝摸了摸宋宁的额头,担心道。 感受着阿娘手中的温度,她瞬时红了眼,牢牢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切,都太美好而虚幻。 她们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宋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那当然了,连这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宠爱的不得了。” 路人脸上皆是羡慕之色,可车里的宋宁听着这些细语,愣了神。 将军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 “阿娘,大夫人呢?他们怎么唤你将军夫人?”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害怕这句话一问出,眼前的一切便消失不见。 因为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可她的阿娘并没有回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神很是迷惑,看的她心中一慌,她赶紧拉着阿娘,仿佛这样就不会消失。 “大夫人是谁?这孩子今日怎么神神叨叨的。”最后还是老夫人回答道,可这一回答让宋宁更加郁闷。 “小姐,府上只有夫人啊。” 她看着竹苓疑惑地看着她,脸上满是疑惑,这一刻,她彻底懵了。 被她们拉着下了车,来到普华寺,站在庙前,她恍如隔世。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不敢相信地掐了一把自己,疼痛感瞬间传来。 “嘶!” 居然会痛! 难到这不是梦!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云姝看着宋宁这个样子宠溺地笑道。 一旁的老夫人也是满脸慈爱,拉着宋宁和云姝便往庙中走去。 阿娘,这是真实的吗? 正当她想着时,宋威从身后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宁儿,今日主持要为你算一下姻缘。” 这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着阿娘和祖母上香的功夫,她赶紧将竹苓拉到一旁,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拖出,可换来的竟是竹苓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女婢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奴婢? 宋宁猛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还是梦境! 她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宁儿快点过来,阿娘为你祈好了香。”云姝伸手招呼着她。 旁边的老夫人和宋威也依旧对她露出笑意,看着不远处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宋宁猛得后退。 她忽地想起了自己不是在傅淮承的军营前吗? 她记得她中了剑,那股疼痛感似乎还回荡在体内。 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梦! 可这梦,她竟甘愿沉浸在里面…… 就这样,连着几日过去,阿娘祖母和宋威,她的……父亲。 他们整日陪着她四处游玩,一家人齐聚一堂,吃着珍馐美味,讨论着每日的所见所得。 这一切美好的让人沉醉! 她渐渐开始相信,自己是重新穿了。 可时间越久,她越觉得不对劲,这里的人越发奇怪,似乎所有人都在围着她…… 更离谱的是,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接连好几日,一睡便是一整天。 可身边的人没有一人觉得奇怪,反而让她好好休息。 她多想一直待着自己…… 可她明白这是梦,现实生活中的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即使她的阿娘在这,即使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要去哪啊?” 看着眼前的阿娘,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抱着,她多么想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娘,对不起,宁儿一直没有为你报仇。” 说罢,她猛得一头扎向旁边的石柱…… …… “她怎么还没有醒?” 傅淮承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一直毫无动静的宋宁,语气竟有些焦急。 “王爷,这说不定,只是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何时醒来,就看天命了。” 江程已然恢复大半,可连他如此高超的医术,都不能保证她是否能醒来,众人渐渐失去了希望。 她已经足足昏迷了一个月。 那晚宋宁一记烟雾弹将前来偷袭的队伍打乱,傅淮承将剩下的人活捉了起来,这些士兵居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也不知傅淮承用了什么方法,竟逼出他们按下供着证。 如今铁证如山,不管是傅淮承所派还是谢佩婉,这御安府哪怕一世英名,都逃不了身败名裂的地步。 等到傅淮承赶到时,只见宋宁腹部中剑躺在地上,瞬间了然于心。 他抱着宋宁,不敢停歇一步赶回军营。 之后,宋威的大军压境,傅淮承佯装被袭击的模样,早已设好了陷阱等待着,等到他们到来时,自然而然的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打了这么多年仗的宋威,带着残留的军队,就这样落荒而逃。 第100章 不一样的情愫 “小姐,我们都回到上京了,你怎么还不醒?” “小姐,王爷夺回了被占领的县城,被圣上大大嘉赏。” “小姐,雪停了,城外的花都要开了。” 竹苓趴在床边,看着宋宁依旧毫无声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想着宋宁平日的样子,忽地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脑袋都要被你念叨炸了。” “可谁让小姐一直昏迷不醒的。”竹苓趴着哭得很大声,抽泣着回道。 突然像意识到什么,猛得抬头,看见宋宁正睁着双眼,一脸地宠笑。 “小姐,小姐,你醒了!”竹苓欣喜坏了,直接扑进了她的怀中。 “有点疼。” 宋宁吃痛,腹部的伤口应该还没有痊愈。 环顾一周,这里竟是安辰王府的房间。 她这是睡了多久…… “小姐,我去喊人。” 竹苓说罢,一股脑跑了出去,留下她一人呆在原地,果然是梦,失落感席卷而来。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阿娘的气息,阿娘祖母的笑还回荡在眼前。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阿娘,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小姐!” 听着稚灵跑来的声音,她连忙擦干泪水。 “小姐真的醒了!”稚灵想要上前拥住她,想起她腹中的伤口,讪讪地站在床边。 宋宁往后看去,随之而来的还有江程。 他们这是…… 竹苓看出宋宁的疑惑,耐心地解释道:“小姐,你中了剑之后,是王爷将你救了回来,他们还打败了御安府的军队呢,又找到了我,之后我跟着单侍卫去找回了稚灵和江大夫。” 刚刚醒来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她听得似懂非懂。 等等,打败了御安府? 她还没有开口,竹苓继续开口道:“宋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宋威,他败给了傅淮承? 许是梦里的生活太过于美好,她竟有些难过,回想起梦里的宋威,对她很是宠爱,那才称得上她真正的父亲…… “如今的安辰王府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前些时日,上门拜访的官员可多了,这两日才少了些。” 竹苓说的这些话,她只含糊地听进了两句,脑海中全是宋威战败,至今下落不明。 反应过来后,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开心,明明这是她用生命危险换回来的结果,正符她的心意。 可,为何她就是很难过。 竹苓以为她在担心征战的事情,连忙道:“小姐放心,王爷已经收复了被占领的县城,边疆那片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圣上也派人前去镇济难民。” 如此,便好。 她刚刚起身,还是有些不舒服,江程教着竹苓检查了几番,几人这才离去,房间内,只留她一人,她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寒冬即将过去,新春的气息混着空气早已来临。 窗棂上的缝隙中,一只小嫩芽,正突破上方的一层泥泞缓缓地往上爬。 宋宁已然好了大半,可适当地行走,她来到窗边,看着这只历经风雪,终于等到来春的嫩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瞬间一股生的气息,仿佛透过指腹传到了内心。 一如她自己,重新的希望,带来好消息。 阳光的余晖,透着门前的缝隙躲了进来,宋宁顺着这抹光亮走去,忽地,房门打开。 一袭烟白色长袍引入眼帘,顺着上看去,还是那容貌绝尘的俊逸脸庞。 她认真地看着他,光芒透过他的后背闪了些出来,照在她的脸上,光影朔烁,温暖如春。 “如何?”傅淮承开口,声线清雅。 “好多了。” 宋宁略过他,径直走出门外,看着外面阳光正好,和风吹拂,连日的潮晦瞬时消失殆尽。 院内的青青草已微微冒出一些,她轻轻走在一旁,出了院,感受着身体内的活力重新注入进来。 傅淮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遇到女婢时,不等女婢打招呼,他便及时摆手以示无需。 就这样,宋宁走在前,他跟在后,一直到了王府的花园中。 她惊讶地发现,这里面不知何时种满了花。 可这刚逢春,哪里来的花呢? “母亲听说你喜欢花,特意派人送来的。”傅淮承恰到好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好解了她的困惑。 他的母亲?应该是他的养母吧。 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今日她和傅淮承出奇地默契,再也不是一见面就犯呛的模样,二人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谢谢。” 良久,傅淮承那惜字如金的口中才飘出一句。 “不用,也算我将功赎罪吧。” 她对他们下毒的事情,她一直愧疚在心,一直放在心里,经历这件事情后,她才彻底放下,整个人都轻声了不少。 “你不也是替我……” 她说了一半,不言而喻,是关于宋威的事情。 “本王是为了自己,为了这南临国的士兵和百姓。”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傅淮承有些微微怔住。 宋宁倒不意外,她早已感觉出这位外人口中凶虐成性的王爷,并非如此,至少在她看来,傅淮承对于他的手下确实很好,天生的领将。 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对他这个有质子经历的儿子充耳不闻的圣上,为何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步一步将军事大权交于他。 心里的念想呼之欲出,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宋宁第一次认真观察着他,脱俗的长相,优越的头脑,很难想象他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微风吹过二人,带着一股木质香,安定人心。 他们就这样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观看这不合时宜,却繁茂绚烂的花丛。 直至黄昏,二人已经坐了一个时辰,傅淮承看着前面靠在木柱上的宋宁,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而他也就一直这样陪着她。 “回去吧。”他说。 几刻过去,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淮承忽地觉得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她一脸从容,双目微闭,蒲扇的睫毛轻轻印在眼下。 她这是睡着了? 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傅淮承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猛得怔住。 他这是怎么了? 第101章 画坊女子再现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阳和启蛰。 又是一个月过去,宋宁感觉基本上已经痊愈,只是偶尔雨天之际,腹中的伤疤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与傅淮承的关系好像只停留在那日的花园中,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自从那个时候,她与他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每日缩在府中,竹苓倒是常常出奇,听竹苓说宋威回来了,不知右相使了什么手段,竟编造出宋威手下偷走军符自作主张的假象,这一来轻轻松松撇清了御安府的嫌疑。 只是御安府自从回来后,势力大不如前,虽表面上还是南临国第一将军的称号,可手里军权确实被圣上在一一剥削。 右相倒也没有继续觐见,反倒是称御安府对于下属管制不当,理应受罚。 宋宁听到这话时,并没有感到惊讶,她在之前便知道若想彻底覆灭御安府,首先就要拔了他身后右相府这颗大树,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右相会有如此的能耐。 如今御安府虽然实力大不如前,可还是有着一众忠心耿耿的手下,听说有些还是原主的舅舅,云康的部下。 她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宋威的这些手下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会不会如此忠心。 “小姐,小姐!” 一大早竹苓便急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慌张?” “老夫人托人来信,希望小姐可以去看看她。” 竹苓喘着粗气,很是开心,她知道小姐一直心心念念的,自从受伤后一直待在府中,整个人好像变了似的,被抽了魂。 “真的?” 宋宁有些不敢相信,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她如今有什么资格去见祖母? 云康的事情,有朝一日,祖母必定会知道,那时,她和祖母怕是此生再无交集。 “姑姑在外等着呢。”竹苓见宋宁呆站着,以为她是开心过头,连忙提醒道。 可她真的很想念祖母,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不会再逃避。 跟着竹苓走出安辰王府,祖母身边的女婢姑姑静平正在门前侯着,见着宋宁,很是高兴:“二小姐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祖母呢?” 静平没有回话,示意宋宁上车再说,马夫是她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这是寺庙外打杂的小厮。” 静平解释着,宋宁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太过于敏感了,今日去见祖母,她可不能漏出一丝马脚,让祖母发现她异样的情绪。 马车缓缓行驶出城外,人烟渐渐稀少。 “姑姑,祖母所在的庙,居然这么隐蔽?”宋宁掀开车幔看着外面,很是好奇,这片地荒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烟的迹象。 身后并没有静平的回答,宋宁回头望去,只见静平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聪明如她,瞬间明了。 宋宁猛得一惊,难道祖母…… 果然,静平明白她的意思,对着她点头,以示肯定。 不用想,肯定是谢佩婉,除了她喜欢用这种手段,宋宁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她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这驾马的小厮也不是普通人,先前她便怀疑,若是寻常的小厮,为何一股练家子的体态。 这个谢佩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把注意打到祖母的身上!宋威再不济,也不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静平聊着家长里短,身边的竹苓虽是一脸疑惑,刚想出声,便看见宋宁摇摇头,瞬间明白,脸上渐渐有些担忧。 毕竟她家小姐的伤才刚刚痊愈。 马车很快在一处小庙停了下来,她跟着静平走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丛林杂树,很是隐蔽,难怪她打探许久才找到这里。 庙中只有一位主持,几名小和尚,寻常人家根本不会选择这种小庙,因此这里的住客也只有祖母一人。 这些和尚并不知道祖母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位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倒也十分尊重。 她看着四周并没有任何不妥,袖中的匕首已然紧紧抓着,一步一步地跟着静平。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宋宁走了进去,小小的禅房也算清净,她环顾一周,并无不妥,反倒是迟迟未见祖母的身影。 静平跟着后面,眼里的焦急止不住往外冒,她很是担心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见不着老夫人,她急得在房内四处寻找。 “别找了,我们已经将老夫人移到了别处。” 侧门内,忽地出现一名暗卫,脸上带着黑布,看不清长相。 这不是御安府的人!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若是伤了祖母的性命,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宋宁恶狠狠地盯着此人,手中的匕首已被她握得微微出汗。 “王妃别急,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定会将老夫人安顿好。” “你可知这是御安府的老夫人,你们就不怕吗?” 无奈,她只会搬出御安府,宋威的名声尚在,可她终究是大意,这些人似乎对他们了如指掌,又怎么会不知祖母的身份。 “走吧,安辰王妃。”这暗卫说完,拿出手上的发钗,宋宁一眼看出,这正是祖母的,看来果然在他们手上。 她没办法,如今也只好跟着这名暗卫,走进侧门,连着竹苓和静平都被带上一辆马车,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她只能依稀从车幔底下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继续往外走。 马车颠簸了良久,终于在一处世外草屋前停了下来,真是难为他们了,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 她被拉下车后,跟着进了屋,一进门,便看见祖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中紧紧撰着佛珠,正闭着眼念着经文。 “祖母!” 宋宁大喊一声。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刚想起来,便被一旁的暗卫按了下去。 “宁儿!”她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乖少女就在眼前,眼中的泪水瞬间涌下,一切都是那么多不言而喻。 宋宁都明白,即使祖母不说,她也会知道。 她的祖母,一直都不会怪她。 “可真是感人啊!” 一阵女声从屋外传来,宋宁回头,有些惊讶。 竟是她! 第102章 祖母危在旦夕 没错,居然是先前在画坊见过的那名女子! “能把安辰王妃请出来,可真不容易。”晚画一直在暗中等待着,可宋宁连着一两个月都没有出府,她这才出此下策。 “原来是你。” 宋宁看着晚画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多了写忧伤。 “说吧,什么事?”她直入主题,眼神剜向一旁的暗卫,数了数应该有十余人,很显然她并不是对手。 晚画没有出声,缓缓走进,一步步逼近宋宁,良久,一直这样盯着她。 这女子该不会也有毛病? 她总感觉这里的人总是这样神经兮兮。 “把词安救出来,我就放了你的祖母。” 词安? 宋宁只觉得这名字熟悉,脑海中突然出现那形似女子的美貌男子。 是他。 那个冒名顶替失踪少女案背后主谋的人。 “事情因你们而起,这好不容易有了替罪羊,你还要去救他?”宋宁很是想不明白,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仔细看来,眉眼间竟与那词安有些相似。 难道他们是姐弟? “词安真是可怜,遇到你这么一位姐姐。” 果然宋宁这话一出,晚画瞬间变了脸色,向来平淡的语气,此刻也急促起来:“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当然是猜的! 可她还是装作一副可惜的模样,轻轻摇头:“词安最在乎的就是你这个姐姐了,只可惜,你总归是执迷不悟,为了你所谓的主子,毅然放弃你的亲弟弟,你还有什么资格要去救他!” “你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晚画突然失了情绪,撕心裂肺地扯着宋宁喊道,婉媚的一双狐狸眼怒蹬着。 宋宁心里一笑,她知道她猜的没错,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晚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几步,整理了一下发簪:“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你只需将他救出来即可。” 这个晚画还真看得起她! 据她所知,目前词安被关押在皇城监里,这里所关押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犯人,由圣上钦点的顶级侍卫,日夜看守,若是想从这里将他救出,除非圣上开口,否则基本上不可能。 “你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皇城监。” “你知道你还让我去?那里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此女子定然和女子失踪案脱不了干系,想必她对南临国朝中的大小事宜,应该是了如指掌。 “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帮忙。”晚画语气坚定,看来是非救不可。 还未等宋宁说完,晚画便将一枚药丸喂进了老夫人的嘴里。 “祖母!你给祖母吃了什么!”宋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正因她这慌乱,才更让晚画有了底气。 “我果然没有抓错人,这是结魂丸,七日之内,便可五内俱结,绞痛而死。” “你!” 宋宁恨不得上前直接弄死她,可看着祖母的对着她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看淡生死的神色。 “宁儿,祖母不值得。” 瞬间,宋宁的眼眶红了一片,她紧紧盯着祖母,不愿眨眼,她们已经这么久没见,可好不容易的一次见面,居然以这样的形式。 这些人通通该死! “可以,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带走祖母。” 晚画犹豫了一会,眼里有些狐疑:“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不同意,很好。 宋宁抽出袖中的匕首,语气玩味:“那就同归于尽吧。” 随之狠狠扎向一旁的暗卫,暗卫吃痛一声,猝然倒地。 众人看着宋宁的速度如此之快,不免得有些震惊,尤其是晚画,迟疑地慢慢靠近老夫人。 “你可要想清楚!” 宋宁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手中的匕首滴着鲜血,紧紧握在身侧。 “行,反正我得提醒你,这毒除了我的解药,若是沾了一点其他的药材,便会立刻毒发!” 晚画最终还是答应了,可她之所以有底气,完全是因为她这毒乃是西域奇毒,她自然是有信心。 不管如何,只要能将祖母带回去,剩下的她再慢慢想办法。 “行了,送她们回去,届时,我自己联系你。” 晚画吩咐着,随即走出草屋。 宋宁扶着老夫人慢慢走上马车,眼里满是心疼:“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此刻她心中的愧疚已然到达顶峰。 “傻孩子,是祖母连累你了。” 老夫人像是很累,一直靠在车里,眼皮微微合着。 “祖母,睡一会吧。” 宋宁心疼地将老夫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车内一同进来的还有竹苓和静平,她们俩方才都被控制在门外,并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二小姐,这……”静平担心了许久,可看到宋宁带着老夫人平安地走了出去,很是疑惑。 “没什么,先带祖母回去。” 宋宁不愿多说,祖母现在急需修养,她只想快些回府。 晚画是聪明,可她被救人的心切蒙了脑袋,竟没有查出她身边还有两位医中高手。 她不敢停顿,寺庙自然是回不去,御安府更是不能回去,谁知道这晚画和谢佩婉是什么关系。 如今能去的,也是最安全的,只有安辰王府。 可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当初傅淮承说的和离一事,并没有下文,现下还不知道傅淮承那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她别无选择,只好将祖母带回了安辰王府。 竹苓先前下马找到了单影,说明情况后,从侧门很是隐秘地将宋宁等人带了进来,她目前还不想让御安府知道祖母的事情。 终使她对宋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不再信任,可他作为一个儿子,居然对自己的母亲这样放任不管。 她不会再放开祖母,这次她要将祖母一直带在身边。 几日的晴天过去,她们刚一进门,外面便下起了大雨。 “稚灵,千万不能伸张。”宋宁小心翼翼地将祖母安置在床上。 稚灵听着她说完来龙去脉,急忙拉过老夫人的手,把起了脉:“这,这是……” 这脉象很是复杂,稚灵又是观察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小姐,这……我不知道是什么毒。” 第103章 来一杯 宋宁这才明白,画坊那女子为何会答应了,就连稚灵看到这毒,都束手无策,她也只好去请江程。 “这是西域奇毒,结魂丸。”江程只是轻轻把脉了脉,便很肯定道。 宋宁只关心这毒还能不能解:“那……” 看着江程面色严肃,认真地观察着祖母,宋宁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失望是避免不了的。 “当然可以解,你的舅舅云康曾经便中过这毒,也是我解开的。” “什么?”江程的这句话,可让她放下了心,真是苍天有眼,祖母一生积德行善,诚心礼佛。 既然如此,她便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有些药材还是要寻的,这结魂丸的解药,难就在于,它是最平常稀疏的解药制成的,可若是少了一味药,便会立刻毒发。” 江程的目光有些散离,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也许这解药也是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吧。 可江程不说,她也不方便问。 解决了这个问题,她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晚画的消息。 这次她可要好好的陪这些人玩玩。 …… 是夜,无月。 宋宁从外回来时,远远看见傅淮承独自站在池水边,落寞的身影异于往日。 “你,没有和圣上说?”她走到一旁,打量道。 傅淮承没有回头,语气异常的低落:“陪我一会吧。” 什么玩意? 宋宁像是听到了绝世笑话,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向来自称本王的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在耍她。 “好。”她是有些感谢的,毕竟今日单影帮着江程去寻了药,想来也是他的默许。 原本她带着稚灵和江程一起住在这里,如今又加上她的祖母,说起来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可这安辰王府现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些天怕是要打扰你了。” 她难得老老实实坐在一侧,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淮承,侧脸优越,睫毛冗长。 “看好了吗?” 傅淮承出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了许久,有些讪讪地撇过头,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们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月上西边,傅淮承才突然来了一句:“和离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她有些意外,今日的傅淮承很是奇怪,语气极其的低落,像是有什么心事。 “要不要喝一杯?” 她突然心血来潮,脱口而出。 “什么?” 傅淮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头看着她,目光如炬,几欲想要将她看透。 “喝点酒。” 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回去睡觉了。” 见傅淮承并没有反应,她站起身,刚走了两步,手上忽地传来一阵热感。 他拉住了她的手。 她愣在原地,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任由和风吹过她的衣带,丝丝绕绕缠在傅淮承的脖颈间。 “走吧。”傅淮承松开她,鼻尖是她身上的那股幽香。 “啊?” “不是要喝酒吗?” 只见傅淮承大步向前走,她站了一会,猝然反应过来,几步便朝着他跑去,今日她的心情大好,祖母已经被解了毒,她再无然后顾之忧。 今日又见了晚画,不得不说也是个可怜人,即使晚画再聪明,也被急于救人而迷了心智。 不过这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宋宁跟着傅淮承进了书房,里面萦萦绕绕着晦暗的烛光,傅淮承猛地停下,她一个躲闪不及,狠狠撞到他的身后,鼻尖瞬间一阵吃痛。 “你在这等一会。” 傅淮承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出了门,将门轻轻扣上。 宋宁猛得回头,警惕地看着四周,这个傅淮承今日如此反常,该不会又要整她吧。 还没等她想完,傅淮承便开门而入,手上拎了两壶酒。 看着宋宁戒备地看着他,他噗嗤一笑:“该不会以为本王又要对你做什么吧?” “那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宁不甘示弱地回道,她有些后悔了,就不应该一时脑热提出什么陪他喝一杯想法。 原以为傅淮承又要耻笑她一番,可居然出乎她的意料,只见他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有着一丝暖意:“放心。” 她不再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总让她有些不自在,索性直接坐下,等着傅淮承给她倒酒。 “有劳王爷了。” 她明媚一笑,傅淮承愣了几刻,无奈地摇摇头。 这一刻,他们的关系仿佛有些微妙的变化。 “那就不醉不归。” 傅淮承坐下,将一盅递于宋宁,二人就这样不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 月沉西山,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烛芯霹雳吧啦闪着光影,宋宁已然趴在了桌子上。 好家伙,这是什么酒,虽然她本身酒量就很一般,可也不至于醉的这么严重,看着眼前的傅淮承早已变成了幻影。 “你,怎么在跳舞?” 话刚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地趴在了桌子上。 “喂!” “宋宁!” 傅淮承喊了几声,可宋宁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毫无动静,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宋宁熟睡的睡颜,像猫儿般乖巧,脸上一片红晕。 他轻轻坐在她的身旁,手不自觉地拂上她那沉睡的脸庞,可刚要触及时,忽地伸了回来。 他对她的想法是变了许多,之前他总是怀疑她是御安府派来的棋子,可经历这么多事情,他也早已明白,她只是宋宁,她不是谁的棋子,谁的傀儡。 “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可她还是一人孤苦地待在那里,身旁没有一人。” 傅淮承抬头看着窗外的沉月,自顾自道。 “你别怪我。” 他转对着宋宁说着,语气温柔的一如春水。 “你在说什么啊?” 宋宁猛然抬头,吓得他一个激灵,方才眼中的那抹温柔瞬间消失殆尽,他赶忙起身站了起来。 “你醒了。” 傅淮承有点慌乱,他不知道方才说的话,宋宁是否听见,可他就是这样不愿意将心事说与旁人听。 他,是孤独的。 “你没事吧?”宋宁看着毒傅淮承走到窗前,刚才他好像说了什么? 她刚想站起来,眼前瞬间一黑,倒了下去。 身下软绵绵的,躲在云层里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第104章 计划 头痛欲裂。 宋宁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像被糊了一层泥,久久睁不开。 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的房间。 还好,还好。 幸好不是一阵眼就是傅淮承躺在她的身边。 “小姐你醒了?” 稚灵端着一碗解酒汤药走了进了,她这才缓缓起身,身上的酒劲还未彻底过去,看着眼前的事物还是有些混乱。 接过稚灵手中的汤药,一碗下去,精神好了许多,瞬间心旷神怡。 “祖母好些了吗?” 昨日便听江程说,这解药只要服下去,不出半刻便可恢复。 “老夫人已经好了,只是一直待在房间不愿出门。” 她知道祖母听说了一切,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如今只好交给时间。 “帮我照顾好祖母,我有事需要出去。” 春日气息浓郁,暖阳高照。 宋宁只身一人走进了尚书府,陆骅正在庭院中和尚书夫人喝着茶,身旁并没有见到陆玖鸢的身影。 “安辰王妃有失远迎。” 陆骅看着宋宁到来,连忙起身,一旁的尚书夫人听说当初是宋宁救了她的女儿,早就想一睹芳容,亲自当面道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尚书夫人刚一抬头,瞬时一怔,这,安辰王妃怎么这么眼熟? 只几刻,她想了起来,这就是那日在寺中冲撞了她的小乞丐,没想到她竟然是御安府的二小姐,又一举成了安辰王妃,那日她便放心宋宁的不简单,果然如她所想。 “尚书夫人” “安辰王妃。” 二人都默契地当作不认识般,颇有礼貌地相互福了福身。 “安辰王妃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陆尚书还是唤我宁儿吧。”宋宁很有礼节,这一套她可是跟着宋嘉学的精髓。 尚书夫人很是识趣地起身:“我去看看鸢儿去哪了,刚好让她过来见见她的救命恩人。” 待她走后,陆骅又遣开了身旁的人。 “王妃,请说。” 看着周遭只有他们二人,宋宁倒是不客气,直奔要害:“陆尚书可还记得当日答应我一件事情。” 宋宁说的正是那日救了陆玖鸢后,陆尚书应允她一件事情。 如今,她就是来讨回这个承诺。 “自然,本官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宁转头看了看身旁,再次确定无人后,侧身微微向陆尚书俯近,轻声说着。 良久,陆骅听得一愣,好几刻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钦佩:“王妃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陆尚书可还同意?” “自然,陆某愿全力配合。” 宋宁听罢,微微一笑,自古以来,有利可图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拒绝。待她说清后,起身便要离开,她得去给晚画通报消息。 正当她要走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的笑声:“宁儿姐姐,等等我。” 是陆玖鸢,她一袭暖黄色长衫,笑容明艳,很是娇俏。 “宁儿姐姐,早就听说你们回来了,一直没有去找你。”陆玖鸢很自来熟地挽上了她的手臂,高兴地合不拢嘴。 “父亲,就让宁儿姐姐在这用膳吧。” 我的大小姐啊! 宋宁此时只想逃,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可没时间和这个大小姐掰扯。 “陆小姐好生热情,改日吧。”她轻轻抽回被陆玖鸢抓得死死的手臂,可随后又被挽了过去。 欲哭无泪! “鸢儿,不得放肆,王妃还有事情。”陆骅虽嘴上严肃道,眼里却是一副宠溺的模样。 陆玖鸢只好讪讪地放开,一头扑向陆尚书,撒娇道:“好啦,好啦,女儿知道了。” “你呀!” 陆骅轻轻点了点陆玖鸢的额头,言语间止不住的宠爱。 这一幕深深扎进宋宁的心中,她是多么渴望这样的场景。 父母亲都在身边,尽心尽力爱护她,宠爱她。 可这极其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这辈子遥不可及的美梦,或许也只有在梦中,她才能感受到些许。 走出尚书俯,她直奔一街,脚下几个回转,走进一侧小巷。 “出来吧,跟了我这么久。”宋宁站住,不声不响道。 不多时,从一侧巷子中,缓缓走出一人,淡媚如水,正是晚画。 “如何?” “自然是万无一失。”宋宁回头看去,眼里皆是坚定。 “谢谢。”出奇地,晚画轻声谢道。 宋宁会心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出来有些晚了,她得早点回去,路过街边的梨膏糖铺子,想起祖母最爱吃的便是这个,于是进去买了些。 希望祖母可以早些走出来。 走在路上,手中的梨膏糖还在微微散发着热气,如今祖母就已经是这般模样,她不知道当祖母知道事情的全部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如今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安心地陪在祖母的身边。 等她解决完这些事情,她定要带着祖母远离这个纷扰的地方。 待她回到府内时已是下午,一进院中,便看见竹苓正在在院中为祖母梳着发髻。 “宁儿你回来了。” 看见她回来,老夫人很是开心,一个劲地招呼着她,看到祖母精神尚可,她自然是高兴。 “祖母可好些了?” “宁儿,你坐下,祖母有话和你说。”老夫人今日确实精神很好,看样子是想开了些。 “宁儿,祖母想回去。” 回去? 宋宁一怔。 “回哪?” 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宁愿祖母是要回到那郊外的破庙,也不愿意她回到御安府。 “祖母想家了,想回御安府。” 果然,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祖母为何要回去?” 如今她正当风头,晚画还不知道祖母的毒已经解开,她自然是不愿冒这个险。她明白祖母是不愿意连累她,若是说回到郊外的破庙,她自然是不同意。 可若是自己拦着不让她回御安府,岂不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行,我不让祖母离开,我知道祖母是怕连累我。”她还没有将此事告诉祖母,就是怕她担心。 她才不顾及其他,她只想让祖母平平安安安度晚年。 至于其他人,明日便可见分晓。 第105章 晚画之死 春雨绵绵,今日更是不同于往常,连天的乌云笼罩着上空。 宋宁早早地出了门,临走前特意交代好竹苓,不论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不能让祖母出门,她不敢保证今日的事是否会成功。 她走出府,细雨顺着屋檐低落下来,门前已然一片积水。 走过街巷,来到尚书府门前,不多时,陆骅带着侍卫走了出来。 “王妃来得很早。” “陆尚书请吧。” 她坐上了尚书府的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后,迎面而来的马车拦住了他们的路,看样子并没有让行的准备。 “陆尚书别来无恙。”声音所传之处,众人看去,竟是右相谢万驰。 他来做什么? 谢万驰笑得表面,眉眼冷锋似的盯着他们,左右打量一番:“陆尚书这是去哪?” 按理说这右相位高权重,自然是陆骅该要让路,可陆骅不但不让,反而一改平日里的平和,有些挑衅道:“右相大人可否让我们过去?” 宋宁躲在后面,不敢吭声,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她可不想让这两个朝中大臣暗戳戳的对抗牵连到她。 可谢万驰还是发现了她。 只见谢万驰迈着稳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上前笑道:“原来是安辰王妃,本官无礼了,请!” 她看着谢万驰的笑,只觉得浑身发麻,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此,多谢!” 陆骅倒是不客气,直接招呼着侍卫驾马离去,宋宁也只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松下车幔后,心总算安定下来。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顾不得想太多,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不知道晚画那边进行的如何。 希望没有延误时间。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后走着,终于到了皇城监,这里守备森严,个个皆是圣上亲自培育的暗卫高手,单单这一人,宋宁就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这个晚画是真的看得起她。 纵观全部,阴森巍峨,外面温暖如春,可一踏入到这里,一股刺骨的寒便直直从脚下往上传来。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路上,她老老实实地跟在陆骅的身后,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也不知道能否可以顺利进去,她什么都不用管,只跟着陆骅便可,可越是这样越没底,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这些官员,若是陆骅想将自己出卖,以此来压制刚刚出头的安辰王府也未可知。 “放心,很快就回去了。” 陆骅确实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看似简单的一句安慰,可在她听来,却是在和她保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到这种地步,相不相信也没什么意义。 门前的侍卫见到陆骅前来,赶忙行礼道:“陆尚书,一切已经已经准备妥当。” 也不知这陆骅使了什么方法,竟能这般轻轻松松进了牢狱。 她跟着陆骅缓缓走了进去,四周晦暗潮湿,隐隐透着一股异味,熏得宋宁差点将隔夜饭吐了出来。 突然想起词安那温皙如玉的模样,也不知这里将他摧残成什么样子,也难怪晚画哪怕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将他救出来。随着越往里走,那股潮晦的气息越发严重,冲人鼻息。 “这便是失踪少女案的主谋,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话。”侍卫将宋宁和陆骅带到里面,指着其中一间杂乱的牢门道。 宋宁顺着缝隙看去,虽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衣着破败,可词安还是那个倾城如同女子的少年郎。 幸好他是圣上钦点的劳犯,这些人尚不敢欺负他。 忽地词安抬起来了头,顺着那抹目光望去,杂乱的发丝朦胧着双眼,眼底是忘不见的深渊。 她突然有些难受,看着他一人坐在角落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心底像是有一股气直直冲了上来。 “带出来。” 陆骅一声吩咐,其中两个侍卫便开门走进将词安押了出来,送入了审讯监。 “你就是词安。” 陆骅看着他一副女子的容颜,有些惊讶,可随后想起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就是被这些人抓去,险些丧了命,登时恨不得直接将他刺死。 词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只字片语,像是天生的哑巴。 就在她愣着看他时,外面忽然传来轰隆隆一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外面一阵喧哗,不多时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宋宁瞬时心下一顿,该不会是晚画吧! 她两步走上前,听着侍卫的解释,果然,来人正是晚画。 她怎么不按计划进行! 宋宁白眼一番,满脸无奈,竟有些心疼。 词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直暗淡无光的眼神,忽地像被注入一道光束,着急地望着外面,想要得到一丝半点的消息。 他应该知道是他的姐姐来了。 宋宁看着他们姐弟俩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明明他们都是让人恨的人,不知为何,她总是对他们有一种同情。 如今这个情况,她也只好顺着计划进行下去。 晚画的队伍确实非同小可,与这些暗卫对抗这么久都不见甘拜下风。 只能她出手了! 趁着渐渐晚画的队伍有些冲破突围,闯了进来,宋宁猛地将陆骅从身后放倒,不等侍卫反应过来,一记烟雾弹瞬间蔓延整个监牢里。 宋宁做的隐蔽,在他人的角度,这些完全就是词安的所为。 迷雾缭绕中,宋宁拉着词安便往外跑,嘴里还不停地大喊着:“救命啊!” 这些侍卫个个像无头苍蝇般,这突发的情况让他们束手无策,或许是他们太高估自己,又或是太过于轻敌。 她拉着词安从暗门走了出去,不远处,一袭靓丽的身影猝然出现在二人眼前,那抹清水般的温丽。 正是晚画! 她的眼神很是坚定,视死如归,看来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将词安救出来。 “姐姐!” 词安猛地甩开宋宁的手,直冲过去。 真是不省心的玩意! 宋宁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大步向前,一个手刀将词安击倒。心思急切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脚下一软,昏了过去。 她突然察觉到一阵目光,顺着那炙热的视线望去,只见晚画早已中剑,苦苦支撑着,眼神看向这边时,满是欣慰。 第106章 神经王爷的心事 “姐姐!” 宋宁刚要将词安拖走,这小子忽地一声大喊。 他刚刚竟然是装的! 果然,那些侍卫听见了这边的喊声,幸好宋宁早已戴上面罩,及时缩在角落里,这才避免这些侍卫发现。 她刚刚真的应该一刀砍死他! 一时间进退两难,她只好准备先行跑路,她不能让这些侍卫抓住! 正当她刚刚要走时,身后又一次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晚画,挥舞着长剑,已然支撑不住,可依旧不让这些侍卫移动半步。 宋宁有些吃惊,这个晚画,原来武功这么好。 一阵风声穿过,忽然一支利箭从远处狠狠扎进晚画的胸口,速度极快,几乎直直穿身而过。 “姐姐!” 词安呆愣在原地,刚要上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黑影,将她狠狠打昏过去,力度极大,怕是没些时日都不会醒来。 宋宁抬头一看,竟是傅淮承! 他怎么来了? “你……” 她刚要开口,傅淮承便直接捂着她的嘴,手上一拉,将词安轻轻松松拖了起来,带着宋宁急忙登上一辆马车,飞驰而去。 看着离着皇城监越来越远,宋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 傅淮承的脸色极差,冷着声。 “本王怎么知道?” “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被抓住!” 宋宁低着头,确实是她的错,可若是按她的计划,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今已经既成事实,她也无话可说,毕竟没有傅淮承的出现,她可能真的要丢下词安一人跑路了。 自然是不会被抓的,可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困难。 这些话说出来傅淮承很明显然不会相信,她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马车速度极快,奔腾在大道上,宋宁看着车内的词安,不知该如何? “想都别想。” 她才刚刚将目光扫向傅淮承,便被他直接拒绝,想来是误会她又要将人带回安辰王府吧。 虽说她最近明显感觉脑袋不灵活,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吧。回想起刚才晚画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吃痛,她为何会这样? 说是可怜他们,倒也不会如此难受,心像被揪住一般。 她到底是谁! 越来越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她不敢去想,如今只能等词安醒来。 晚画已死,画坊的事情,也只有词安能为她解惑。 春雨即停,马车渐渐穿过城外,来到一处木屋前,宋宁环顾四周,自信地打量着,看样子很是隐蔽。 傅淮承既然还知道这种地方? 倒是让她有些惊奇。 “王妃请放心,旁人不会知道的,这是主子的秘密……” “住嘴!” 单影还没有说完,便被傅淮承狠狠打乱。 她管不了这么多,目前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个词安该怎么办。 “你应该想想怎么和我解释。”傅淮承看着宋宁一脸忧愁,将一包药粉递给了她,宋宁打卡,里面竟是各种良药,应该是出自稚灵之手。 她抬头,满是感谢,正准备去解开词安的衣物,忽然被傅淮承一巴掌打了回去。 傅淮承面色铁青,对着屋外呵道:“进来给他上药!” 说罢便将宋宁拉了出去,直至离着木屋有些距离,这才松口手。 宋宁站在一旁,她知道傅淮承是在等她的解释,可她确实不知该怎么说。 “若是说了一句假话,我立刻将那小子送回上京。” 果然这话很有用,像是抓住宋宁的命脉似的,她很需要词安,她不能让他有一点意外,至少是现在。 “我……” 她犹豫几刻,就连她自己也有点慌,对着傅淮承,不知何时,竟开始吞吞吐吐,脸色发热起来。 定是怕他知道后,阻拦自己! 一定是这样! “因为词安知道我阿娘的下落。”终于她鼓足勇气说道,她一直都不愿意去相信阿娘已经离世,可晚画那晚竟和她讨论起那幅画,那幅形似阿娘的画。 她就是莫名地相信,她能感觉到,他们并没有骗她。 “所以,你甘愿冒险?” “对,明摆着和你说吧,我嫁给你,就是为了调查阿娘的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 她来了火气,今日的傅淮承明显不悦,往日即使没有一丝笑颜,好歹也是平淡如水,而此刻,却出奇地生起了气。 “我知道。”他说。 她就这样与他对视良久,他这才缓缓开口,不带一丝情感。 “你知道还问我?知道还要和我成亲,还要在去边疆的时候救我。”宋宁有些困惑,她是越来越不懂这个人,明明总让她感觉对自己有所改观,可次次都是这副冷漠的样子。 她真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说我知道。” 傅淮承重复了一遍,一步一步迈向她。 “停!” 宋宁及时打住,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她是不想和他扯上一丝关系。 “你说过,和离书已经备好,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 如今词安已经救了出来,下一步她就是要问清楚一切关于阿娘的事情,至于御安府,她自会想办法去解决。 她不能也不愿再去连累他,更不想去麻烦他,她的态度已经表明。 傅淮承怔在原地,许久,冷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这个小子?” 什么意思? 宋宁刚想走便听见傅淮承莫名其妙的来一句。 “是或不是,和你没关系。” 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要不是念在他刚刚救了他们,她定会骂回去。 刚停的雨,又渐渐下了起来。 她站在门前,屋内单影还在为词安上药,房檐上的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她的身上,伸手去触碰的瞬间,冰凉刺骨。 她这是怎么了? 眼眶一红,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有些意外地抬手去抚摸。 竟然是泪。 她,为何要哭…… 心像被巨石压住般难受,半晌都喘不过来气,仅仅几刻便痛的无法呼吸。 抬头,不远处哪里还有傅淮承的身影,应该是离开了。不得不说,她最近确实有些过分,可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第107章 她的阿娘 “你醒了。” 词安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宋宁进来时,只见他睁着双眼,空洞地看着屋顶,像只断线的风筝,漂泊无依。 他并没有回话,怔怔地坐了起来。 宋宁看着他,五内杂陈,虽说她是恨晚画,拿祖母的性命去威胁她,可晚画在第二日便将解药给她,那时祖母的毒已解,她便谁都没有告诉。 执行计划的前一天晚上,晚画找到她,与她说了许多,可至始至终都不愿提及身后的主子。 她不知道晚画为何要和她说这些,她们甚至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然今日她看见晚画那视死如归的坦然之态,她便什么都了然于心。 原来,晚画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下去,又或是知道她的想法,她原本便打算逼着让晚画出手,以皇城监的能力,基本上是要被俘,接着让陆骅出面领功,可晚画并没有按计划行事,她这才不得已将陆骅打昏。 至于词安,晚画说那幅形似阿娘的画,正是他收来的,既然如此,她更要将词安救出来。 宋宁就这样心思过了好几遍,这才听见词安轻声道:“姐姐,她已经走了吗?” 她明白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她是怎么走的?”词安神色平淡,像是在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紧要的人。 “她是被人一箭贯穿……” 宋宁回忆着,白日情况紧急,她顾不得看得那么仔细,只隐隐看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人站在上面手握弓箭,看样子是直奔晚画。 这人应该是认识晚画,或者对此案很是熟悉。 “多谢。”词安转头,眼里蕴着泪雾,可脸上却多了一丝坚定。 “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救你。” 接着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不过想必词安心里也是明白,在她说完时,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你帮我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那幅画的来源,以及那幅画的本人在哪里。”词安平和地说着,却丝毫没注意到宋宁的脸色已然大变。 宋宁颤抖着双手,浑身怔住。 “你说,你知道这幅画的本人在哪?”她瞠目结舌,几乎要上前将词安撕扯开来,看看他脑子里到底知道什么。 词安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激动,心中难以磨灭的难受还没有过去,他此时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可宋宁不依不饶,再也控制不住地紧紧上前将他抓住,几近疯狂的呼喊:“你快点说啊,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难道阿娘真的还活着?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拽着他,身体几乎要压在他的身上。 “三个月前还见过。” 三个月前? 那不是她已经成婚之后的时候? “告诉我,现在。” 她再也等不及,哪怕一分一秒,见词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宋宁一把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可词安依旧是那幅不瘟不火的样子,就连他的姐姐今日才离世,他竟也只是伤心几刻。 “杀了我,你永远都别想知道。”词安抬起头,扬起妖冶的瞳眸,威胁道。 “你在威胁我。” 宋宁眼中泛起杀意,手上渐渐用力。 忽地,她停了下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为了阿娘,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忍。 词安突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趁势卧倒在床上,宋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将他推开时。 吱呀一声,门开了。 深夜,来人正是傅淮承。 宋宁连忙推开他,爬了起来,回头看着词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明了。 他是故意的! 她有些心慌地回头,傅淮承脸上很是平静,没有一丝怒气的迹象,缓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侧首,目光俾睨:“本王突然后悔了,若是将你送回去,岂不是又能论功行赏。” 词安听着倒是没有反应,反倒是宋宁紧张的要命,她知道这个神经王爷的性子,若是真的将词安抓回去,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宋宁的反应,一丝不拉地落在了傅淮承的眼中,眼里的寒气渐起,眸色冰冷。 “随便。” 宋宁刚想着要怎么圆话时,词安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这个傻子,真是要把她气死! “既然如此,走吧。” 傅淮承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站起身,正准备示意门外的人进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拉扯,原来是宋宁拉住了他的衣角。 “请你放过他,他不是幕后黑手。”宋宁低着头,语气里满是祈求。 傅淮承看着向来不可一世的她,却为了这个男子,甘愿这幅卑微的样子,心底的怒火莫名地窜了出来,冷冷道:“你就这么为了这个男人?当本王是死了吗?” 宋宁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会一个劲地祈求。 良久,傅淮承听完后,面色复杂,一丝无奈从眼底闪过。 “你……” 他刚想出声,宋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刻,任何尊严都不复存在。 她只想知道她的阿娘到底是死是活,往日的她,只顾着复仇,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她的阿娘居然还有活着的可能。 “走,以后我们再无关系。” 傅淮承背过身,心中从所未有的烦闷,对于宋宁,他一开始便是自觉对不起她。 至于后面,他怀疑她是派来的棋子,再后来,他不再去怀疑,开始觉得自己在慢慢了解这个女子。 可现在,他好像又不了解。 坚强孤傲如她,竟甘愿为了这个男人,向他下跪。 傅淮承冷笑一声,径直走了出去。 词安也是被宋宁这一举动怔住,有些意外:“这画中女子是你的什么人?” 从词安见到宋宁的第一眼,他便发现,宋宁与那画中女子极为相似,不同的是,那画中女子极其温婉。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宋宁直接越过他的问题,猛地起身回头道。 如今她再也不顾其他,明日她也只能回去将祖母他们接出来。 如今想来,她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如何能周全自己身边的人…… 第108章 离开 宋宁这一晚浑浑噩噩回了安辰王府,听说傅淮承也是一夜未归。 她不禁有些内疚,又夹杂着不满,她不明白自己这种复杂的情绪,越想越抵触。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真要回去呢。”竹苓看见宋宁终于回府,连忙上前说着。 “祖母,你为何不愿和宁儿待在一起。” 她有些没有底气,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才越发觉得自己的弱小,无权无势,没有一身好武艺。 “宁儿啊,祖母想回到庙中,你的父亲已经听说了此事,正要派人接我,届时祖母便会搬去普华寺。” 见祖母一意孤行,她明白,她始终是做不了什么。 困着祖母留在她的身边,想来确实很是自私,她一直只顾着自己想让将祖母留在身边的私欲,却从没想过祖母想要什么。 “祖母,对不起。” “宁儿乖,是祖母让你为难了,祖母不想拖累你们,常伴青灯古佛,是祖母之向往。”老夫人拉着宋宁的手,来回抚摸着安慰她,语气满是心疼。 “祖母!” 宋宁猛地趴进老夫人是怀中,也只有在祖母的身边,她才能做回最脆弱的那个自己。 待她帮着祖母收拾好后,听说宋威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府前,对外他们皆称是宋宁身体不适,想家念家,老夫人特意出来看望。 老夫人踏着稳健的步伐,江程和稚灵这几日的照顾,老夫人明显气色好了许多,身体也显得硬朗。 临了,老夫人遣散身旁的人,对着宋宁语重心长道:“宁儿啊,祖母能看出来,安辰王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她这几日也是心烦,面对傅淮承时,总是想着去躲避,以此来减少她脑中的胡思乱想。 “宁儿,可若是你不开心,别难为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吧。” 老夫人很是惋惜,她能看出傅淮承并非传闻中那般,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细微的异常。 “知道了,祖母,你放心。”宋宁最后将祖母的东西收拾好,她目前还不打算告诉祖母这些事情,特别是关于她阿娘的消息。 春日暖阳,宋宁在送走祖母后,将竹苓和稚灵拉到房内,郑重地和她们说了事情的来往经过。 “什么?小姐你是说,二夫人可能……”竹苓的惊讶程度不异于宋宁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 “那小姐是怎么打算的?”稚灵这次倒显得有些镇定,眼里隐隐约约有些奇怪伤感。 宋宁刚想细探,便被稚灵躲闪而去。 “对不起,一直没有打探到你父亲的消息。”她知道稚灵这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她是阿娘。 “没关系,我知道小姐已经为我做了很多。”稚灵温暖一笑,宋宁是帮她报了杀母之仇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她当然感到高兴,只是人的本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对比,有些伤情。 这话倒是确实,自打在边疆时,宋宁便四处询问,依托了单影好几次,后来回到上京,又各方打探,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稚灵的父亲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丝毫的消息。 宋宁和她们说了自己的想法,至傅淮承,她自是忽略,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此时的感觉,这种困惑导致她只想逃避,她承认,对于傅淮承,她退缩了。 “那王爷呢?”稚灵听了许久这才有些试探地问道。 提及傅淮承,她不由得羞了脸,尽管她极快的躲闪,却还是被宋宁牢牢看在眼里。 不得不承认,见了傅淮承的女子,确实很容易被他迷上。 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前些日子,傅淮承因为稚灵进了书房,而狠狠责罚了她们。 难不成…… 看到稚灵那羞红的小脸,宋宁心中一顿,难道那日,稚灵确实是故意要进他的书房。 她赶紧打断她的想法,她已经很是烦恼,目前的她还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已经传了消息出去,她已经被傅淮承带人寻回,陆骅怕是没多久就要找她,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 “快点收拾东西吧。” 她不能再待下去,少女失踪案是傅淮承负责的,如今他竟然帮着自己将主谋救了出来,宋宁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为难他。 可傅淮承明显知道词安并不是幕后黑手,看他的样子,像是很有把握。 管不了许多,她如今只想快点知道阿娘的下落。 她已经让稚灵去通知江程,好在他也愿意和她们一起离开,毕竟长久地住在安辰王府,也不是个安稳之计。 “跟我走吧。” 江程很是认真地和她们说着,他在城外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几乎不可能被人轻易找到。 他如今也是军中在抓的人,只不过宋威的权势已然失了大半,没工夫管他罢了。 “我有事情,暂时去不了。”宋宁是要和词安一起的,稚灵早已拜了江程为师,自然是要和他一起。 “小姐,我和你一起。”出乎她的意料,竹苓和稚灵同时开口道。 “你们两个跟着江叔,我事成之后,定会去找你们。”她没办法,就连竹苓,她都不能带着。 “可是……” “你们还当我是你们家小姐吗?”她们还没有出口,宋宁便及时打断,她是真的没办法。 二人不再说话,回想起当日她们偷偷跑到边疆,以至于让宋宁坠涯的事情,她俩不约而同的心内蕴满愧疚。 终于在处理好这些事情后,趁着夜色,他们四人离开了王府,白日里,宋宁已经捎信一封交由陆骅,得知他也算是缉拿了晚画。 看来那个射箭的人,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莫非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她如今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报仇是重要,可找到阿娘的线索可是尤为重要! “主子,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圣上那边该怎么交代?” 许久,见得不到回应,单影还是不放心:“这男子势必与那失踪案有关系,主子就这么放过他。” 见傅淮承一声不吭,连着问了几句的单影也只好闭嘴,转身退下。 他站在阁楼,俯瞰着楼底下,几人匆匆忙忙离开了这里。 她真的这么急于逃脱他吗? 第109章 出发 趁着夜色浓重,几人很快赶到郊外,江程早已将住址画了出来,交于宋宁,几人便在此分别。 见着竹苓她俩依依不舍,很是担忧的模样,宋宁急忙转身,一滴珠泪从眼角划过,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她们早已如家人一般。 只是,此次之路,怕是异常凶险。 “开门。”她来到词安所在的房屋站在门前说道。 待几刻,词安才缓缓开门。 宋宁将手中的包袱交于他,有些催促:“快换上,天亮就出发。” “这是?” “别废话了,快点。” 宋宁急着催他,她现在恨不得能直接剖开词安的脑袋,看看她的阿娘到底在哪。 词安看她如此焦急的模样,也明白想必是京内已经开始大肆追捕他,便也不再多言。 月色凄冷,正值春日的夜还是有些冷意。 宋宁站在月下,繁琐的心事再次涌上心头。 她就这样将词安带了出来,傅淮承会怎么样? 他又该如何和旁人解释关于她的事情。 “你就让我穿成这样?” 思绪被打断,宋宁回头,看见词安一脸嫌弃,有些不情愿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他本就男生女相,这一身女装穿下去,明眸皓齿,目似星辰,任谁都不会怀疑,只是头上稍微有点凌乱。 她连忙拉着词安走进屋,又将他的长发微微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以两根素色银钗。 “很好。”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即使这一身素雅的装扮,也掩盖不住他妖媚的身姿,活脱脱要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 “这样会方便一点。” 如今虽在郊外,可前面还需要过几处县城,才能彻底出了南临国。 “多谢。” “用不着,别再多事就行。” 宋宁只想赶紧将他送出去,从他的口中得到阿娘的线索。 虽说她知道失踪案的主使并不是他,可她也不是圣人,不会心生怜悯,她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标罢了。 天色渐明,宋宁和词安走在小路上,路边野草纷飞,空气清朗。 二人一前一后,不多说一句。 一路上倒也安宁。 出了这片野路,宋宁终于在日出之前赶到临近的小县,这里早已设置了路卡,十几名士兵正在逐一排查。 手心渐渐出汗,回头看着词安倒是心平气和地走着。 看来他已经疯了,根本不害怕被抓回去。 可她不行,她不能被发现,这样对于自己,对于傅淮承,对于整个安辰王府,都是极其不利的事情。 若是被发现,她立刻假装自己是被词安绑架威胁的! 她只有这种想法。 “从哪里来?” 为首的士兵,直接拦住他们,上下打量着。 宋宁还未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甜腻的女声:“官爷,我是从上京而来,来这里看望亲人的,这是我的女婢。” 这女声? 她真的怔住! 这是词安发出来的声音? 这小子还会变声!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方才为何如此淡然。 词安这腻死人的声线,加上一袭女装的柔媚,迷的几名士兵纷纷有点神魂颠倒。 “放行!” 为首的士兵瞬间眼里一阵星光,任谁也不会将这般倾城的女子与那凶残歹毒的绑架之徒联系在一起。 宋宁发现自己大意了,这个词安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帮助! 只是她并没有发作,她的打扮很是朴素,对比之下,确实很像他的女婢。 待他们进入城内,宋宁直接钻进一家客栈。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词安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宋宁,丝毫没有一丝女子的矜贵。 “别废话了,快点吃完赶路。”她懒得和他说这些,看着词安不紧不慢的模样,她越来越感觉这人是在耍她。 她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一冷,双眼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词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可也只是几刻。 “姝娘的梨花糕,做的是天下一绝。” 浑身被电抽了一般,宋宁听到这话,心痛到无法呼吸。 阿娘…… 她真的还活着。 “我说过就不会骗你。”词安吃下桌上的一块梨花糕,很合事宜的说道。 他居然知道阿娘的名字,就连阿娘最爱做的梨花糕,他也尝过。 他和阿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娘若是没有死,那她到底去了哪? 连着的疑惑困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说。” 不等她出口询问,词安直接打断她。 得,这个仇她记着了。 等找到阿娘后,她非得让他丢了半条命。 轰隆一声,门前传来一声巨响。 宋宁回头看去,只见几名大汉一脚踹开送菜的小厮,口中骂骂咧咧道:“碍事的玩意,给爷滚远点。” 原来是闹事的街痞小混混。 她懒得管这些事,只顾着低头吃饭,如今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来,陪爷喝一个。” 其中的一人,看样子应该是老大,在踹开小厮后,搂着邻桌的女子,嬉笑道。 “放开我。”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眼里噙满泪水,无助地向周围求救。 “大爷行行好,放了我的闺女吧,她才十五岁!”女子身旁的大娘,急忙拉着女子,苦苦哀求道。 这是个小县城,治安做的并不好,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有几名想出手的男子,也被身旁的人拉了回来。 “不想活了?这是县令的侄子。” “这县令向来袒护他,别去惹事了。” 众人窃窃私语着,不敢出头。 看来这几名混混的身份不简单。 宋宁听着这些话,依旧无动于衷,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只想赶紧找到她的阿娘。 她不是救世女侠,没那么多闲工夫管这些。 可对面的词安一改方才平淡的脸色,此刻他面色凝重,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模样。 “大哥,咱能不管吗?” 宋宁担心他出头,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他是重要在缉的犯人,这里面孰轻孰重,他还能不明白吗? 词安像没有听到她说的一般,在那混混即将要亲上女子的时候,他一个健步上前,将那名混混拉扯开来。 “呦,这是哪家的仙女?” 第110章 希望 这名混混踉跄倒地,刚要发火,回头看着词安那倾国倾城的面容,瞬间没了脾气,怀中的女子也不要了,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词安走去。 “就是这仙女的力气,也忒大了。” “不过我喜欢。” 话说完,身旁的混混们跟着起哄,言语嬉笑,将词安团团围住。 众人一阵唏嘘,看着面前如此容貌的女子,就要遭受这群畜生的毒爪,纷纷低头惋惜。 这乱世,美人向来是最可怜的。 宋宁将头撇过去,她恨不得将这词安生吞活剥! 被词安救下的女子,一解开束缚,连忙拉着她的阿娘匆匆离去,甚至头都未回。 呵呵。 这就是你救人的下场。 宋宁撇头过去,略显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她并不打算帮忙,她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跟着词安到这里,已经是她最后悔的事情,他迟早会害死自己。 既然现在阿娘很可能还在人世,那她就算把这个世界翻了过来,她也要将阿娘找回来! 词安那边已经开始打斗起来,她急忙扒了两口,拿起包袱便从后门离去。 “你!” 词安余光眼睁睁看着宋宁离去,心内一阵恼火,下手也不经重了起来,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不等几刻,这些人悉数躺在了地上。 “官爷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词安刚一回头,便看见不远处连着一排的官兵往这边赶来。 “快点过来!”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回头,宋宁正骑着一匹快马立在后门处,微光透过她的发丝,金色的胧光围绕着,像极了神明。 “愣着干什么!不走我走了!” 宋宁怒骂一声,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在管员即将到达时,词安大步一胯,直接坐上了马上。 在场的人一阵惊呼,这女子可真是勇猛! 宋宁载着词安左拐右拐,躲开了身后的追兵,很快出了县城,又连着赶了几里的路程,这才缓缓停下。 词安看着面前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一抹笑意。 她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走吧。” 宋宁突然从马上翻下,独留着词安一人,还没有等他回话,直接朝着回路走去。 “你不跟我一起了吗?”词安在身后喊着。 她只顾自己走着,甚至懒得回头看他,这两天已经够荒唐了!她不愿再被自己的情绪所控制,寻找阿娘固然很重要,可这个词安如此靠不住,怕是自己还没有找到阿娘,便会被他害死! 见宋宁并不理他,词安驾着马往回赶去。 “我说你……” “我什么?”宋宁再也忍不住地停下,抬头,眼神轻蔑。 “你害死你姐姐还不够,还想害死我?若不是答应了你姐姐,你以为我会救你! 真不知道你在那土匪窝里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词安听着她脱口而出的怒吼,面色渐渐凶狠:“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分不清现在什么情况吗?我不是圣人,没那个功夫和你慢慢玩,你姐姐为了救你,尸骨还未寒,可你在做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词安冷笑一声,他好像看错了她。 “救人?她们会感谢你吗,还不是跑的比谁都快,我不需要你了,再见!”宋宁实在不想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词安并没有追过来,只是轻轻开口:“看来姝娘也并不是你多么在意的人。” 宋宁忽地顿住,心下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你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了给阿娘复仇做了多少吗?你知道我过得什么生活吗?” 泪水顺着眼角喷涌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 无数个难眠的日日夜夜,她都是靠着对阿娘的思念撑了下来,或许她已经活不到找到阿娘的那一天,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教她! “姝娘是你的阿娘?”词安倒是很意外,试探地确认道。 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宋宁,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模样,瞬时有些微微愣住。 原来她的弱点就是这个。 “所以呢?你满意了?” 宋宁擦干眼泪,她已经彻底对此人失望,不再去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暖春照耀着大地,宋宁只觉得自己的心依旧冰冷,任凭这暖意如何,始终都温暖不了她一丝一毫。 “对不起。” 词安喊道。 可她不会再停下。 “我告诉你,姝娘在哪里。” 这句话果然管用,宋宁猛得停下。 词安驾马来到她的身边,轻轻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面前,语气有些愧欠,犹豫几刻,这才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三个月前。” 宋宁没有回话,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我没有骗你,姝娘她……” 宋宁猛地抬头,握着手中的匕首柄直接朝着词安的脖颈打去。 自然,这力度不小,词安当即便昏了过去。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形,气不打一处来,猛得在他身上剁了几脚,这才稍微解气。待她一阵拳打脚踢后,这才翻身上马,疾步奔腾。 留下词安一人独自躺在路边。 刚走了几步,宋宁最后还是将马儿折了回来,下马后将词安是身体挪到路边隐蔽的草丛中。 “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她继续上马,如今知道了阿娘的消息,她的心激烈地像在沸水中滚了又滚,恨不得脚下生风,直接穿越过去。 阿娘,阿娘。 你要等着宁儿。 宁儿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陪在你身边。 无尽的思念化成泪水,这一路上,她的眼睑从未干过。 一路上尚未停下一刻,累死一匹马后,又不停歇地换上。 终于,在三日后,她来到了一处山庄前。 听词安所说,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阿娘。 宋宁回顾着周围,密林丛生,不像经常有人来的地方,山下零零散散地住着几处人家,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她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山。 阿娘,你会在这里吗? 她的心颤抖着,脚下也不听使唤。 当她终于走到山顶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惊呆! 第111章 她终于找到 偌大的山庄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朱门铜锁紧闭。 宋宁吃惊地四处摸索着,透过门缝,依稀看见院内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未住人,走到一侧的暗墙,轻身翻了进去。 刚一落地她便发现不对劲,这院中的杂草井然有序,不像是自然生长,她拔出了一根青草,仔细观察着根部,很明显是人为播种。 这是为了掩饰这里无人居住? 心忽然抽动起来,激动地将要冲出喉间,难道阿娘真的还活着?一直隐居在此?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快步冲出草丛,奔向里屋,颤抖着手轻轻推开吱呀呀的木门。 阿娘…… 几刻过去,宋宁已经将这片庄园,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见到半点人影。 怎么会? 终使这里已经落了一层薄灰,却还是处处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连那院中的草丛也是刻意人为。 她不死心地再次翻找,忽地在这间暗小的房内,从柜中找出了一帕子,上面的花纹精巧玲珑,一簇梨花绣得栩栩如生,可引蝴蝶。 这…… 欣喜瞬时爬上脸颊,这真的是阿娘的手作,这独特的绣花手艺,只有她的阿娘。看这针线如此艳丽,想来应该没有多长时日。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眼里尽是欣慰,紧张地几欲难以呼吸。 只要阿娘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找到! 匆匆走出庄园,几乎跑向山下,看着不远处人烟稀少的村落,刚遇到一位大娘,她便紧紧地抓着:“这位大娘,请问山上的庄园里,有人住吗?这人去了哪里?” 大娘被她问的莫名其妙,活生生像见了鬼一般,神色疑惑:“姑娘别说笑了,这庄园已经好些年没有人住了,听说里面闹鬼,姑娘还是离远些吧。” 宋宁还想问些,然而这位大娘像避着什么似的,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她又不死心地找了其他村民,可换来的都是这么一个结果。 听他们说这庄园闹鬼,或许是曾经被人看见里面有人居住罢了,这不更是证明,这里是有人的! 她拿出手里的帕子,尚未绣完的花边,不可能是从旁的地方买来的。 心里突然有了底气,浑身蕴满从所未有过的精气。眼下还是要去找江程,她拿出匕首里侧的地图,虽说手绘的没有那么准确,可大概也能辨别出方向。 临了时,她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庄园,与山下的村落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些村民竟无一人敢前去一探究竟,种种迹象都是在表明,这里居住的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回去的路上,连心情都放松了许多,踏上大路后,纵马奔腾,又是经过几处村落,一个回首,忽然发现身后隐隐有人跟踪。 呵,这么快就找了上来? 宋宁依旧神色平淡地驾着马,只是脚下的路渐渐变了方向。 她暗自数着,身后大概有五六个人,这些人模样很是眼熟,像是谢佩婉手下的暗卫。 这个谢谢佩,真是死性不改。 纵马奔腾在大道上,很快便入了县城,不停歇地进了一处客栈。 上京外的县城大多数只有基础的设施,她匆匆上了二楼,借着二楼栏边的掩护,观察起着外面。 看来是不能直接出去了。 她瞅着这些人分开将客栈围住,只能先行住下来。 夜至,一片寂静。 宋宁一副小厮打扮,跟着倒残羹菜水的打杂一起出了客栈。 客栈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少,这些暗卫自然是没办法一个一个盯着,只顾着看着是否有类似宋宁装扮的人出没,更不要说这不起眼的打杂小厮。 待她成功躲开这些人时,将一枚银锭甩给了这名打杂。 “多谢姑娘。” “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姑娘请放心。”这打杂的倒也有些魄力,看来在这乱世,人人都得尽心尽力地学会生存。 宋宁自然是不能驾着那匹马,只好跟着一些流浪的难民,她算是发现了,这些难民人人躲闪不及,更不会将这些脏乱不堪的难民与堂堂王联系到一起。 就这样走到天明,宋宁都未被那群人发现,正当她感慨摆脱这些人时,她刚刚走到一处小路时,身后的丛林里,忽地出现四五名暗卫。 看来是她低估了。 “抓住她!” 为首的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前来。 她猛得后退几步,避开了前方射来的利剑,身下一回转,从袖中掏出一袋粉末,直直朝空中撒了去。 迎面而来的风不偏不倚地扑向这些人,宋宁屏着呼吸,飞速地蹲下身,借着这些人恍惚的瞬间,拔出匕首,快速地将这些人一刀封喉。 登时,血流如注。 幸好稚灵临走时给她许多防身用的药物,这些暗卫训练有素,若是正面硬刚,即使她能击溃他们,必然也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论武义,除了她的师傅,便是傅淮承。可师傅仅仅教授她一年,先前打斗中,傅淮承也只是简言两语,就轻轻松松让她处于上风,很难想象这个傅淮承到底师承何方。 “宋宁,你确定很有能力,比你那懦弱的娘亲难缠多了。” 这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宋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除了谢佩婉,再无别人。 她回头看去,谢佩婉这次学得聪明,竟带了这么多人,看来上次的教训多多少少让她知道点厉害。 “住嘴,不许说我阿娘。” 她只能保持镇定,对面起码有十人,料她怎么也不是对手。 “呦,这倒不高兴了?安辰王最近可是很气派呢。”谢佩婉嘴上咧着笑意,眉眼乖张,手上的蒲扇轻轻扇动着。 “别那么多废话,想干什么?” 宋宁实在懒得与这蛇蝎般的女子再多费一句口舌。忽地,一旁的暗卫将一具尸体扔了出来,她认得出,正是帮着她出了客栈的打杂。 “你竟如此草菅人命。”果然是谢佩婉一向的作风,她的心底生出一股愧疚。 “这就接受不了了?若是将你的阿娘杀了扔到这里,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说什么!” 第112章 被威胁 “你的阿娘,你想不想见她?”看着宋宁猛得踉跄一步,谢佩婉的眼底闪过得意。 “你再说一遍!” 她不敢相信,难道那时的阿娘并没有死,而是被谢佩婉抓了去,可按照谢佩婉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将阿娘的性命留到现在。 莫非…… 她心里顺时有了一个念头,是另有人将阿娘带了出来,那他的目的是为啥何?如今谢佩婉敢拿阿娘威胁她,无疑是因为安辰王府抢了御安府的风头。 可他们又怎会未卜先知知道她定会嫁给傅淮承,又知道傅淮承会立下军功,若真如此,倒不如好好护着御安府,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 很显然,这一切都说不通。 心猛得一怔,难道从一开始,词安就在骗她! 可晚画……毕竟是他的亲姐姐啊!他又怎会拿他姐姐的性命做赌注! “带上来。” 正当宋宁不解时,一名暗卫将词安带了上来,她抬头看去,面容俊美,正是词安。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这名暗卫又将一帕子交于她,还是阿娘的手作,不同的是,上面竟写着阿娘的亲笔。 她自打来到这异世,便是阿娘手把手地教她这里的文字,五年之久,阿娘的字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不相信?” 她正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突然一阵呼唤声传来:“宁儿!” 这个声音……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能听见这令她魂牵梦绕的声音。 阿娘! 她顺着声音望去,那不再是梦中才能见到的熟悉身形,刚发出一声便被暗卫紧紧将嘴捂住,努力地挣扎着向她而来。 她始终不敢相信,嘴里喃喃地念叨着:“阿娘……” 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这还是那个梦,可一片的词安却将她的幻想生生打破。 “你们竟然抓了姝娘!” 词安奋力挣扎着,可这些暗卫到底不是普通的侍卫,任凭他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 “怎么?还想再看一次我的这些侍卫是如何慰问你的阿娘吗?”谢佩婉笑得妖媚,语言间很是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说罢,一旁的暗相互嬉笑着,一把扯开了云姝的衣衫,瞬间露出胸前的一大片肌肤。 “谢佩婉,我要杀了你!” 宋宁瞬间血上心头,直接扑了过去,却被几名暗卫紧紧按住,眼看着这些暗卫将云姝拉走,她终于坚持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你要我做什么?你放了她。” 谢佩婉手上一挥,这些暗卫停了下来,只见她舞着腰步,眼里满是蔑视:“宋宁啊宋宁,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怎么?有点不服气,我可看不到你的诚意。” 她几步上前,伸手抬起了宋宁的下巴,这张清丽的脸庞着实让她恨得头疼。 宋宁忽地缓缓跪下,眼神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云姝,声线渐渐放低:“求求你,放了她,我会为你做一切。” 此刻她再也没有一丝尊严,上次下跪还是为了将词安救出来,跪在了傅淮承的面前,那一跪,彻底让她与傅淮承再无关系。 而这一次,她仅有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已经彻底磨灭。 “听不见,大声点!” 谢佩婉扬着声音,一脚踹在了宋宁的脸上,瞬时,脸上出现清晰可见的红痕。 “求求你,放了我的阿娘,我什么都愿意做!”声音贯彻天际,宋宁不敢动弹分毫,生怕这些畜生又对她的阿娘做什么。 词安怔怔地看着宋宁,他从未见过宋宁如此模样,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子一直坚不可摧的模样,任何事情好像都不能将她击溃。 可她一次又一次为了她的阿娘…… “哈哈哈,很好,这才是我的乖孩子。” 谢佩婉上前将宋宁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轻声安慰着:“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齐心协力为御安府着想,如今云姝已经回来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我会像对待嘉儿一样对待你的,不,比对嘉儿更好。” 听着她这虚伪至极的话语,宋宁已经是面不改色,她的眼神紧紧盯着云姝,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让她的阿娘平平安安活下去。 “既然这样,宁儿你就不要去找你的阿娘了,乖乖回安辰王府吧。” 果然如她所料,这才是谢佩婉的真实目的。只是她不知道这是谢佩婉的主意,还是宋威的主意。 难道宋威,她的父亲,真的对阿娘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阿娘是否知道,原来她的舅舅云康竟是死与宋威之手! “我可以抱抱阿娘吗?”宋宁眼神祈求,如今她是什么都顾不上,这么久以来的思念,她再也控制不住。 谢佩婉迟疑了几刻,可看着宋宁异常坚定的眼神,只好应允。 得到允许后,这些暗卫将云姝放开,解开束缚的云姝,第一反应便立马跑向宋宁,怔了几时,二人猛得抱在了一起。 “阿娘,宁儿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宁儿真的好想你。”宋宁紧紧地抱着云姝,不愿松开一分一秒,她心心念念,一直只存在于梦里的阿娘,终于在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宁儿,阿娘也是很想念你,以后都不要离开阿娘了,好吗?” “好。” 她的阿娘还是那样的温婉,还是如从前那般。 “行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谢佩婉招呼着暗卫将云姝扯了回来。 终使宋宁再不愿意,可如今阿娘在他们的手里,她实在没有办法。 “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尽快回安辰王府去,别让安辰王等急了。” 说完,这行人带着云姝和词安离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视野中。 宋宁猛然呆坐在原地,直到此时,她还没有办法去完全相信这个事实,眼前的一幕让她感到不真实,可阿娘又是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事已至此,为了阿娘,她也只能先回安辰王府,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傅淮承。 第113章 王爷生气了 “看,是小姐!” 竹苓的一声惊呼中,众人起身看见不远处的林子出现一袭女子身影,样貌端正,迈着稳步朝这边走来。 春日如水,密林茂盛。 宋宁已经走了一天,可浑身却感受不到丝毫疲惫,几个时辰前,她已经将身后跟踪她的暗卫处决掉,她只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走一步,自己便消失几分。 “小姐,你可算来了,夫人那里……”竹苓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对,有些慌张地问道。 “没找到。” 宋宁轻声回道,拉着竹苓便进了屋。 这间木屋,以及这周遭是环境,仿佛独立于世间的世外桃源,花草嫣然,远离人间的纷纷扰扰。 屋内虽陈设简单,倒也齐全,除了竹苓他们三人,这里还有一副陌生的面孔,应该是江程所说的那名士兵,看着已然年逾半百。 可他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安闲。 “在下陈武,见过安辰王妃。” 陈武虽已退军多年,却已经身姿挺拔,想当年应该也是英姿飒爽,驰骋沙场。 “陈叔见外了,和江叔一起喊我宁儿即可。” 宋宁很是恭谨,这位曾经与她舅舅共谋的人,知道唯一真相的人,如今就活生生在她的面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了解那段往事。 “陈叔,当年的事情……” 随后几人坐下,陈武也将当年之事悉数告知,与江程所说几乎无异,只是个别方面更为细节罢了。 良久,待陈武说完,众人久久沉浸在那番血雨腥风中。 几时后,江程这才盘算着日后该作何打算。 “若是江大夫有需要,在下愿全力相助,宋威那个老贼,多年以来道貌岸然,可怜我的亲弟弟也在那次阴谋中丢了性命。”陈武说完,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看宋宁,脸上神色复杂。 “王妃……” “陈叔不必如此,宋威亦是我的仇人,我的阿娘,我的舅舅,他们所遭受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宋宁自然是不会在心怀一丝念想,只是她的阿娘…… 现下她最大的把柄就在他们手上,她已经不能像之前那般无所忌惮,沉重的枷锁感缠上心尖,压得她五内郁梗,喘不过气。 刚刚燃起的激奋,瞬间败落下来。 她该如何是好?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想回去。”几人商量几刻,宋宁突然开口。 “小姐是想回王府?”正在几人疑惑的时候,稚灵缓缓而道。 宋宁看着稚灵的眼里那股不清不楚的神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是烦躁。 她好像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我不能弃王府不顾,此事是我引出来的。”她自然不会管这些,只不过眼下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 几人面面相觑,如今的上京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若是在那里,怕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我陪你回去。”江程望着宋宁,眼里满是坚定,隐藏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有了江程,她的底气仿佛也足了些:“好,我们就在上京寻一家隐蔽的住处,也不是难事,只是日后怕是不容易相见。” “这个无妨,我早已有了计划。”江程看她的眼神,充斥着些许担忧困惑。 宋宁知道他们也许早就看出自己的不寻常,只是无从所问罢了。 …… 宋宁回到上京时已经是三日后,京内到处传的沸沸扬扬,绑架少女案的凶手被救出皇城监,一时间原本负责查寻的安辰王府被推上风口。 “安辰王可是勇猛非常,再次抓住这贼人也是指日可待。” “那是自然,如今的安辰王府可非比从前。” 还未到府内,宋宁便在路上听见许多这样的讨论,这些天,傅淮承的压力应该也很大吧。 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个词安到底是什么来路,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可他却又不顾自身安危,公然冒名顶替,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的姐姐竟能调动那么多侍卫去救他,很显然,他的身份想也必不寻常。 宋宁刚到府前,正巧碰上单影从府内出来,见到宋宁,他微微怔住,有些意外。 “王妃,你回来了。” “嗯?我说过我不回来吗?” “是属下多嘴。” 宋宁看着他的连忙闭嘴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她一直对他们怀有敌意,可如今想来,他们确实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好上许多。 走进府内,风景依旧,可她的心性却再也不似从前。 不知祖母见到阿娘,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小姐,王爷好像不在府内。” 待她们安顿好后,竹苓从外院进来,听女婢们说,王爷近几日都不在府内,日日到深夜才回来, “哦,不用管他。” 宋宁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说出来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如从前那样,谢佩婉让她回到这里,正是让她做这里的一颗棋子。 真是讽刺,傅淮承昔日那般怀疑自己,现下,她倒真应了他的话。 深夜,窗外窸窣虫鸣此起彼伏。 宋宁趴在窗边,窗外依旧是她喜爱的风光,满院的奇珍异花,缀以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这是她向往的自由。 “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竹苓一路小跑地跑进屋,神色紧张,看得宋宁很是郁闷。 “你这么紧张作甚?” “我,我是怕王爷……” “他还能把我们赶出去不成?我可是圣上亲赐的王妃。”她拍拍竹苓的手,安慰着,她敢笃定,傅淮承并没有上奏和离一事,若非如此,宫里怎会毫无动静,外面又怎么没有一丝流言蜚语。 心下一顿,傅淮承这是在保护她吗? 不是,和离一事分明是他提出来的,虽说正合她的心意。 正想着,院外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王妃安好,王爷说明日一早大家都去正厅。”一名小女婢低着头回禀道。 “可说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王妃明日过去便知,奴婢告退。”小女婢匆匆回答转身离去。 这个傅淮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第114章 责罚 一夜噩梦连连,直到后半夜,夜莺鸣啼,宋宁才沉沉睡去。 自然,一觉醒来见窗外春日正高,她猛地惊醒,想起昨夜女婢来报,赶忙随意收拾了下,穿上鞋子就往正厅赶去。 她走在路上,这才想起哪里不对劲,今日为何没有看见竹苓? 如今在这府内,又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稚灵跟着江程住在上京一处别院,只能有机会才能相见。 人还未走到正厅,便看见女婢们站在一排,像是围着什么东西似的。 “太可怜了。” “别说了,小心惹火上身。” 听着女婢们的窃窃私语,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心底蔓延,她连忙推开这些女婢,入眼便是一片血色。 而躺在这片血泊中的,正是竹苓。 她顾不得惊讶,急忙蹲上前将竹苓抱在怀里,看着竹苓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她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快叫大夫啊!” 可她喊完,这一众女婢也不敢吱声,只是整齐地待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 “让开!”宋宁见毫无希望,连忙将竹苓抱起,越过这些女婢便往外去。 突然前方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她抬头,是傅淮承那张绝尘的脸。 她瞬时明白,恼火责问道:“这是你做的?” “本王还以为你不会来。”傅淮承阴着脸,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让开!”她现在没工夫和他纠缠,眼下只想把竹苓救回来。 “来人,将王妃拉开。” 身边的侍卫应声而上。 “你若是反抗,这小女婢怕是性命不保。” 说得好像现在就没事一样!宋宁只能顺着侍卫,她根本不是傅淮承的对手,更不要说再加上这些随从,只好尽可能地谈判着:“行,我需要大夫。” 宋宁眼看被侍卫压制住,只能将浑身是血的竹苓放在地上。 这时,傅淮承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单影正带着大夫赶来,一到这里,便将竹苓抱起,跟着大夫进了屋。 “竹苓!” 宋宁担忧地喊道,回头看着傅淮承依旧面不改色,况且单影已经在竹苓的身边,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 “将王妃压到正厅。” 宋宁跟着侍卫来到正厅,眼神几乎能将傅淮承生吞活剥。 “怎么?想杀了本王?” “不敢。” 宋宁低着头,不想再去正面硬刚,这个神经王爷,向来阴晴不定,她要不是第一天知道。 “昨夜便派人去禀告于你,这便是你迟来的惩罚。”傅淮承说着,慢步走到上座,端起白玉瓷的茶盏,细细品着,冷白的手指节奏地轻轻击打着盏沿,眼底尽是俾睨。 “有什么大可冲着我,没必要伤及无辜。”想起竹苓身上的伤口,更是愧疚,也不知她是在什么时候便被带到这里。 “放心,本王向来明事理,既然你来了,你的女婢自然不用继续受罚。” 宋宁听见这话,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要继续责罚她吗? “王妃私自离开王府几日,杳无音信,更是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真当这安辰王府毫无规矩可言吗?”傅淮承重重地将茶盏按在桌上,不声不响的声音刚好落在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众女婢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她们这是第一次见王爷发了这么大的火,更何况还是刚刚过门的王妃,这些女婢有的面色担忧,有的竟在心中开始看起了热闹。 宋宁直挺着身子,并不回话。 “看来是不服气?无妨,你不愿受罚,自然有人替你。”傅淮承斜坐在青楠木椅上,很是慵懒。 她自是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傅淮承是摆明了要为难她:“王爷既已定罪,何须多问。” “倒是不怕,从今日起,你便得跟着掌事女婢一起做事,再也不是王妃的身份,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说罢,他起身越过宋宁,未曾停顿,直直离去。 这是让她做个女婢? 真是没新意,她叹了口气,庆幸不是什么大问题。 回头看向众人,有的甚至开始嬉笑起来,眼里尽是嘲讽与不屑。 果然,这人都是如此,这才刚开始,便已经开始这副模样,以往这些女婢早已见她不顺眼,只是碍于王妃的身份,表面上也能过得去,现在她们是彻底的肆无忌惮。 算了,这又有什么难。 …… 她真的想一大嘴巴抽死那个神经王爷,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应付下,没想到确实实实在在当起了女婢。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衣衫,她怕是洗到半夜也洗不完。 “王妃可得快些,若是晚了,今日的晚膳可别想吃。”一些女婢还是碍于宋宁的身份不敢随意使唤,奈何这府内的掌事女婢流烟一直便看她不顺眼,这下可好,给她逮着机会。 她只好加快手上的动作,不敢再生出其他事端。 那会听单影说竹苓已经稳定下来,只需好好静养即可,前提是,她得听话。 她倒是佩服单影,自己中意的女子被自己的主子伤成这样,还能如此忠心耿耿。 行,这个仇她可算是记住了! 直至日落西山,月上枝梢,宋宁才洗完最后一件衣衫,手腕已经没了知觉,将这些衣衫尽数晾晒后,这才准备起身。 “都洗好了吗?” 流烟约摸着二十七八,年纪轻轻便成了王府的女婢领头,想来应该是费了不少的手段。 “嗯。” 宋宁已经累的懒得和她再多说一句,看着流烟左右打量着这些洗好的衣衫,她直接越过。 “等一下,这里没有洗干净,重新洗。” 她就知道这流烟深夜前来肯定没有好事,这是来找茬的。 “我已经洗好了。”她已经极度不耐烦,丢下一句便准备离开。 轰隆隆! 忽地身后传来声响,她回头望去,只见流烟将晾晒的架子悉数推倒。 “不洗完别想睡觉。”流烟眼里满是挑衅。 宋宁一阵冷笑,她为何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这般好欺负的人?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小心我告了王爷。” “是是是,我这就来洗。” 宋宁迈着小步,一步一步走来。 第115章 女婢的生活 “算你识相。”流烟缕了缕额前的发丝,扭着腰身走到一旁。 “好,我洗。” 宋宁弯着腰,将地上的衣衫捡了起来,缓缓地站起身,正欲将衣衫重新放回水盆中,忽地脚下一越,抓起扯住流烟的头发,猛地拽了过来,死死地按在水盆中。 “不如掌事姑姑来教教怎么洗吧!” 水盆中的水还未倒出,将流烟按进去时,水位刚好漫过耳朵,激得流烟在水中一个劲的挣扎。 “咳咳咳,我要告诉王爷!”流烟一离开水面,急切地大喊着。 很好,看来还没有长记性。 宋宁手上再次用力,这次足足将流烟在水中按了好几刻,直至感觉流烟身形渐渐软了下去,她才将流烟拽出水面。 “咳咳咳!” 这次的时间很久,久得流烟几乎以为自己快要被淹死,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不停地咳着。 “不知掌事姑姑可还满意?洗干净了吗?”宋宁甩了甩指尖的水渍,神情悠闲。 流烟哪里还敢造次,这夜深人静,方才宋宁手中的力气大的惊人,怕是连侍卫都没办法轻易挣脱,猛地跪下,连连磕头:“洗干净了,洗干净了,奴婢知道错了。” “行,那就将这些洗完吧,我回去睡觉了,可别假手于人哦。” 早知道这么简单,她白天还装什么样子! 这夜深人静的,傅淮承应该是发现不了。 宋宁大步走出浣衣坊,未曾发现前方阁楼上的那抹玄色身影。 “主子,王妃差点将那女婢淹死。”单影倒不担心宋宁是否会受委屈,他担心的是这府中趋炎附势的下人们,真怕宋宁一个不如意,将整个王妃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女婢,本王不想再看见。”傅淮承看着宋宁快步走出视线,轻轻将窗撑拿下。宋宁这一下午都在安分地浣洗衣物,他才不相信她会这么老实,果不其然…… “是,属下明白,竹苓那边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王妃她暂时不会发现的。” “嗯,退下吧。” …… 宋宁回到院内,已经深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竹苓果然没有回来,她刚想出门,门前不知何时来了几名侍卫。 “王妃请回,王爷有令,暂时不会让竹苓回来。” 他们竟然知道她的意图,这个傅淮承,到底想做什么! “不行,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要了,我要去见她。”一个下午,她的心思都在竹苓身上,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现在和她说不能见,她当然忍不了。 可为首的侍卫面色无私,直直挡着,大有不顾一切阻拦她的意思:“王妃还是别为难属下了,竹苓目前一切没有威胁,王爷的意思是,需等到他满意。” 满意,满意,满意个鬼! 宋宁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想起竹苓还在他们手上,她又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见机行事。 “行,告诉你们王爷,一定会好好让他满意!” 说完,转身回头,将门重重关上。 次日,天方擦亮,远边的云霞刚刚升起,宋宁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王妃,时间到了。” 她还在睡梦状态,昨日的事瞬间涌入脑海,她现在是安辰王府的女婢。 “来了。” 今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宋宁跟着女婢走到正院前,与一众女婢一同站在底下。 “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们新的掌事。” 宋宁看着面前眼生的女婢管事,有些困惑,昨日那个流烟呢? 不仅是她疑惑,旁余的女婢皆开始窃窃私语,听说这个流烟与管家有亲属关系,这管家又是从前便一直照顾傅淮承的老人,寻常的人是动不了他的,因此流烟才敢如此得意妄为。 可她昨夜并没有对流烟下死手,该不会气跑了吧,应该不至于。 “这位姑姑,敢问流烟姑姑呢?”其中有大胆的女婢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很显然,这位新来的掌事也不是什么善茬,语气凶狠:“少说话多做事,做好本分,要是让我发现有什么心思,当心一个个送到军营里。” 在这乱世,军队横生的年代,被送到军营里,无疑是比人她们千刀万剐还要可怖,众女婢低头,不再敢多言。 “行了,都去忙吧。” 宋宁也不想招惹事情,只能跟着女婢离去。 “王妃请等等。” 宋宁回头,只见这名新的掌事喊住了她,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冷厉。 “姑姑。” “王妃还是唤我荣霞吧。” 这个荣霞似乎比流烟好上许多,不过只要她们不招惹她,她也是懒得去应付她们。 “今日便麻烦王妃去打扫王爷的卧房。”荣霞说完,轻轻福身告退。 “好……嗯?”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出声,荣霞已经走远。 让她打扫傅淮承的房间? 真不如直接掐死她算了! 这个点,傅淮承怕是还没有起来吧,可如今的形势,她也拒绝不了。 傅淮承的院落其实并不大,反而很是别致,坐落在王府内侧,一进院中,入目即是一片竹林。 她只去过他的书房,并不在院落中,这是还是她第一次前来。 真是有闲情逸致。 “王爷起来了吗?” 她走近一点,看见门前站着两名侍卫。 “王爷在后花园练剑。” 练剑?这么早? 难怪他武功那么好,即使她从前练功的时候,也不会起这么早。 “我是来打扫的。”侍卫并没有拉着她,她轻轻走进,看着屋里的模样,瞬间傻眼。 床铺整齐,地面干净,陈设规矩。 这哪里需要打扫? 她只好往里走进屏风内处,见浴桶也是极其干净。 “王爷练剑回来时,会有沐浴的习惯。” 屋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看着空空如也的浴桶,拿起一旁的木桶便走了出去。 来来往往几十回,终于在最后一桶倒完时,浴桶这才水满。 累倒是不累,这对常年练武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体力活,只是这几日夜夜噩梦,临近凌晨才睡着,天刚亮就被喊了起来,没有休息好,现下又动了这么久,眼皮不禁有些打颤。 只是睡一会,应该没事吧。 脑中想着,身体已经开始疲软,干脆直接缩在屏风的角落睡去,这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 第116章 雄威 宋宁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水声哗哗响起,刚以为做梦准备重新睡去时,忽地猛然惊醒,她现在是在傅淮承的房中! 这水声还能有什么! 她瞬间清醒过来,那股浓郁木质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透着屏风,隐隐看着浴桶中的人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都怪他这房中,不知点了什么香,原本就困的她,闻着入睡后,竟睡得如此死沉。 若是被他发现,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去揣测她。 她只能继续缩在拐角处,幸好这里是视线死区,平时应该不会轻易注意到。 突然,水声好像渐渐停下,房间内没有一丝动静。 他是洗好走了吗? 算了,还是安安静静待一会吧。她不敢出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可这安静的氛围持续了许久,终于,她确定房间已经没人,这才将头缓缓伸了出来。 刚一伸出头,入眼便是一双白花花的大腿,筋骨分明,强健有力,青筋蔓延向上,眼神不直觉地朝着根根青筋往上看去。 丛林深处有雄威。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再往上,是块块跳动的腹肌,以及那抹红豆,还有,他此刻无比阴沉的脸…… 呆愣了几秒,猛地窜了起来! 她要洗眼! 她要瞎了! 宋宁快速越过傅淮承,不敢与他对视,她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突然身后一阵拉扯感,她被傅淮承领着衣服拽了回去。 “你跑什么?”傅淮承将她拉了回来,好像不在意自己被看光。 “替本王穿衣。” 她惊讶地回头,眼睛始终闭着,她真的不想再看见那丛…… “快点!”傅淮承加重了语气。 这个变态!怕是平日里也是让女婢这样伺候他的吧!宋宁只好颤颤巍巍地拿起他的衣服,扭着头,胡乱地穿着。 她连着系了几遍,也没能将里衣的领口穿好,只因她是扭着头,闭着眼穿的。傅淮承一把扯开她手中拿着的衣衫,三两下便将内穿好。 既然自己会穿,还用得着麻烦她。 “本王真想看看你的脑袋在想什么!”傅淮承低着头,眼里神色不清不楚。 二人距离很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去找其他的女婢伺候你。”宋宁说着,转身便想离去。 怎奈傅淮承直接将她拉住,声线垂下,极具魅惑:“你就不担心本王被他人看了身子?” 你这么不要脸还怕这些? 当然这话是她在心中所想,自然不敢说出来。可转念一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和她调情? 宋宁一把推开他,她可没有忘记昨日竹苓受的伤,眼下在她面前发情,属实让她讨厌。 “当真了?”傅淮承看她一脸认真,忽地大笑起来,声音银亮,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怕不是有毛病吧? “我还有很多活,王爷要是没什么事,先告退了。” 不管他是什么意图,她现在只想远离。 索性傅淮承这次并没有为难她,直到她走出房间也没有听见一丝动静,她没有回头,直直朝着院外跑去。 任凭她怎么想忘记,脑海中那丛林中的东西,一直萦绕在她的眼前,再配上傅淮承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她一定还在做梦! 等她跑回自己的院中,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去浣衣坊,只好又重新走回去。 又是连着洗了几日的衣服,她这才听说每日去给傅淮承打扫房间的都是小厮,就连放沐浴水也是府中小厮。 傅淮承好像从不允许女婢进入他的院中。 想到那雨夜破庙之事,她恨不得将他那底下生生剁下,而不是在这满脸通红的回想。果然和这神经王爷待久了,她的脑子仿佛也出现了问题。 这几日天朗气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把整个王府的衣物全洗了遍,傅淮承依旧不让她去见竹苓,只有单影日日前来回报,想来单影在竹苓的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了下来。 这几日的生活平淡如水,恍惚间让她以为自会一直生活在这安详的氛围里,可心中的那份苦楚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的阿娘还在等她。 谢佩婉自从那日之后,便再无动静,也没有人前来找她,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慌。 终于在这日,她趁着傅淮承不在府中,悄悄从后墙翻了出去,只好又一次将侍卫打昏。 她得在傅淮承没有回来前赶回来,脚下生风往御安府跑去,刚走到一处街边摊贩前,忽地一人将一则帕子塞进了她的手心。 她猝地怔住,几刻后,这才缓缓打开帕子,正是阿娘绣的花簇,里面夹杂着一张字条。 谢佩婉果然开始行动了,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虽说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可还是不确信。 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连带那张有任务的纸条收起,刚准备打道回府时。 眼前忽然出现一男一女两条身影。 她赶忙躲进一旁的摊贩后,不等摊贩喊叫,她连忙递出一锭碎银,贩主立马不但不喊,还帮着她掩饰。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一男一女正是傅淮承和宋嘉。 想来她已经许久未见到宋嘉,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眼看着他们二人走进一家客栈,宋宁犹豫着,最后还是没有跟去。 他们如今已是和离的情况,只不过还未得到圣上的同意,傅淮承与谁在一起,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心中虽这么想着,然而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却一直回现出他们二人是如何一同进了客栈。 看着傅淮承那副心如止水的样子,确实不似他往日对自己的冷淡。 呸呸呸! 自己在想什么啊? 不管他与谁在一起,与谁相好,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心中这样暗示自己,可心却时不时地回想着方才的那幕。 她连忙赶回府内,如今事情也已经有了眉目,这个傅淮承只要别在为难她,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阳光明媚,宋宁刚回府便被荣霞找到,只见荣霞还是那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可面对她时,却还是尊敬,她也只能乖乖听着吩咐,去打扫院落。 正当她在清扫正院中的花草落叶时,身后传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妹妹可真是勤劳,居然连这些小事都要亲历而为。” 第117章 混淆 宋宁不用回头,听这腻歪的声音都知道是谁,并且傅淮承也跟在身后,否则她怎么会如此温和。 “妹妹,怎么?不认识姐姐了?”宋嘉见她理会自己,又特意走上前,直直对着她的脸。 她这才停下,如今对于这些人,她连装的懒得装,满脸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她很明显地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一旁的女婢或许是惊叹她堂堂王妃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肉眼可见地看着宋嘉的嘴角抽了又抽,张开的嘴又合起。 余光无意间撇向傅淮承,他好像在笑?待她仔细看了之后,依旧还是面不改色,应该是看错了吧。 “没事别烦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她拿起扫把将一旁的灰尘扫向宋嘉。 “你,你,王爷,你看妹妹,我好心过来探望,她竟这样对我。”宋嘉娇媚地往后一缩,就要往傅淮承的身上靠去。 只是傅淮承竟然脚下一退,直接让开。 留得宋嘉一人呆在原地,脸上很是尴尬。 “本王还有事,宋小姐请自便。”傅淮承话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宁翻着白眼,轻笑一声:“快去追你家王爷呀,愣着干嘛?” 气氛已然到达顶峰,宋嘉一双媚眸怒火中烧,一步一步朝着宋宁走来。 宋宁支开身边的女婢,而那女婢也是很识相的赶紧溜走生怕惹祸上身。 她看着宋嘉迈着小步走进,眼里带着嘲讽,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不知妹妹可知道你的阿娘,如今怎么样了……” 这是在威胁她? 宋宁瞬间火气上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掐住宋嘉的脖子,眼神阴冷:“不需要知道,我大可杀了你去给我的阿娘陪葬,说到做到。” 说着,她的手中渐渐用力,眼看着宋嘉脚下慢慢离地,可她丝毫不见松手的迹象。 宋嘉渐渐红了脸,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是宋宁的对手,扯着宋宁的手臂渐渐没了力气。 就在这最后一刻,宋宁手上一松,宋嘉狠狠地跌坐在地,剧烈咳着:“咳咳,宋宁,你……” “你怕是忘了,你的母亲就是被我伤成那样,你也想试试吗?” 宋宁俯下身,轻轻附在她的耳边说着,声音宛如鬼魅。 临走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道:“你和傅淮承什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别来招惹我。” 她大步离去,独留宋嘉一人趴在原地,不服气地盯着她,丝毫未注意到,不远处望台上的人影。 “主子。” 单影看着自家主子,话到嘴边生生吞了下去。 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虽表面上拒宋宁千里之遥,可一直喜欢在暗处观察着她。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放竹苓回去吧。” “是。” 这几日单影将竹苓困在房中,每日陪她说话解闷,这突然将她放了回去,心中不免得有些失落。 他在心中怒骂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如今主子放了竹苓,他应该高兴才对。 别致精致的房中,竹苓坐在桌边,手中的绣花刚刚起针脚,这几日,她也是担心的很,不知道小姐的情况如何? 虽然每次问单影时,他总是安慰着没事,可王爷突然把她囚禁起来,她实在想不通为了什么。 正想着,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竹苓猛得回头,心中隐隐有些欢喜,这么晚了,只有单影会夜里给她送些吃食。 “来了。” 她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起身准备开门。 …… 今日难得没有人过来敲门,宋宁直至日上三竿才起床,昨夜倒是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她刚刚出了院门,正疑惑着为何没有人喊她时,只见单影急匆匆跑了过来,嘴上念叨着:“王妃,你见到竹苓了吗?” 这是什么话? 她还想问他们呢? 等等,难道? “你不要和我说,竹苓不见了。”宋宁阴着脸,眼神几乎可以杀人,她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 “竹苓她,真的不见了。” 单影肉眼可见的有些慌张,可也很快反应过来,道了句告辞,连忙转身离去。 等等!她还没有问清楚什么情况! 宋宁急忙跟着单影的脚步,直至跑到后院的一处院落,这才停下。 她环望着四周,原来竹苓就是被关在这里,她先前只以为只是普通的后花园,没成想这里面竟是一间别院。 单影看着宋宁摆着一张脸,恨不得能将他活活看穿,这才不得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告知。 良久,宋宁嗤笑一声:“你感觉我会信吗?” 怕不是真拿她当傻子,竟然告诉她,傅淮承为了所谓的惩治她,故意制造出竹苓被打伤的假象,将竹苓幽禁起来,也只是为了不让她发现。 说出来鬼才信! 单影知道一切解释都无法证实,眼下找到竹苓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傅淮承呢?” 宋宁气上心头,直奔他的书房。 一进门便看见傅淮承坐在桌前,手中执笔飞扬,看样子很是悠闲。 “你把竹苓弄哪去了?” 傅淮承没有直接回话,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待一笔过后,这才抬头,看着恼怒的宋宁,神色淡然。 “怎么?不敢承认?这几日我可是勤勤恳恳,一切按照你的要求,你还想要怎么样?”她大声喊道,连日的不满涌上心尖。 傅淮承将写好的画递于她,平滑的纸张上,入目即是几行宣墨的字,她怔了几刻,随即大声骂道:“别耍这些花样,交不出来人,我炸了你这王府。” 屋外一众女婢瑟瑟发抖,头一回见到宋宁发了这么大的火,貌似王爷好像也没有责备的样子,敢情这二人是在打情骂俏? 众人忽地想起这几日对这个王妃时不时的冷言冷语,不免得有些心慌,害怕事后一一找她们算账。 这些女婢正在外面窃窃私语时,宋宁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出,直直越过她们朝着屋外走去。 “王妃这是……” “别说了,主子的事情还是少管。” 傅淮承走了出来,面色平淡,大手一挥,单影立马上前。 “主子,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第118章 她很烦 风卷残云,日光朦胧。 宋宁站在门前,望着天空的云彩,心中五味杂陈,这么些天的顺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流下,模糊的视线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少女巧笑嫣然的面容,正是竹苓。 只是她身边的人,居然是宋嘉! 她怎么在这? “小姐!”竹苓见到宋宁站在门前,眼里的欣喜溢出,脚步快了起来。 宋宁一把拉过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确定并无伤口,这才放下心来,想起单影的话,心中明了。 原来如此…… “妹妹可不要怪姐姐,事出突然,幸亏我带来的女婢及时救了竹苓,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她这么好心救了竹苓? 见宋宁一脸困惑,宋嘉娇媚的脸上挂着笑意,亲切地往前靠近:“妹妹别这样看着姐姐,昨日有人假装王府之人,掳走竹苓,幸好我身边的女婢及时发现,又偶遇安辰王府出来寻找的侍卫,便将竹苓送了回来。” 宋宁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头疼,转身看向竹苓,只是竹苓一直低着头,似乎不太愿意说。 “有劳宋小姐,若不是宋小姐,本王怕是说不清。”不知何时,傅淮承突然出现在身后,声线温和。 宋嘉瞬时娇羞起来,温婉地道着无妨,转身对着宋宁又开始说教起来:“妹妹的性子也得收一收,王爷对妹妹这般好,可得要珍惜啊。” 说着,眼神还不忘撇向傅淮承,其中的暧昧几乎能将架在中间的宋宁活生生淹没。 “你慢慢珍惜吧。”宋宁如今是彻底豁出去,不等他们说话,拉着竹苓便走进王府。 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竹苓确认。 走进府内时,身后传来宋嘉时不时矫俏的笑声,看样子和傅淮承谈论甚欢。 一股莫名的怒气正心底泛起,她真是被他们气昏了头。 “是我让小姐担心了。” “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刚走进内院,宋宁转身紧紧抱着竹苓,如今这世上除了祖母就是竹苓对她是真真切切的放在心上,她不想再让她们离开自己。 “小姐,真的是大小姐救了我。”竹苓语气间也透露着不可思议,可事实确是如此。 “好,知道了。” 宋宁低着头,拉着竹苓走在假山旁的水池边,细细地听她讲述着傅淮承是如何将她幽静起来,却又安排下人对她照顾有佳,就连身上的伤,好像也是假的。 至于到底为何如此,竹苓即使很困惑,可看着宋宁落寞的模样,也不再多问。 她只要能陪在小姐身边,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依旧是那绿枝透过的窗棂,柔光穿过枝头在屋里形成一到到细丝光线,宋宁趴在窗边,手中紧紧握着谢佩婉派人递给她的帕子,上面似乎还留存着阿娘的气味,可却是那般的虚无缥缈。 阿娘。 请你一定要相信宁儿。 窗外花开正浓,听竹苓说,傅淮承为了感谢宋嘉出手相救,特意邀请她前去赏花。 “小姐,这……”竹苓的眼中不乏担忧,倒是宋宁很是镇定,只要他们不妨碍自己即可,他们都不怕流言蜚语,她便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届时,我与王爷和离,让宋嘉成了这安辰王妃,我们远离这里不好吗?” 宋宁刚刚说完,忽地想起单影,这几日他们二人的关系想来是会突飞猛进,可她也确实想离开这里,若是竹苓不愿,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小姐,我,我愿意一直跟着小姐,旁人,旁人都不重要。”竹苓似乎察觉到宋宁沉思的神色,误以为是自己不愿跟随她。 宋宁看着竹苓这副赤子之心的模样,最后也没将事实告知。她今日格外的沉寂,种种烦心之事连上心头,昔日的那股无力感再次传来,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好像都微不足道。 她忽地站了起来,刚走出内院,却未见到一人,脚下刚准备加速,迎面而来的便是宋嘉。 她不是和傅淮承出去赏花了吗? 宋宁懒得理会,直接略过她,宋嘉却在二人擦肩而过时,拉住了她,言语间似乎在炫耀。 “妹妹,这么好的天气,都不愿意出门游玩吗?王爷可是邀请我前去城外赏花呢。” “是吗?玩得开心!” 这句话直接呛得宋嘉脸上青白一片,几时才不屑地开口道:“”妹妹也不必生气,这王妃之位本就是属于我的,姐姐还要多谢妹妹提前打探呢。” 若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宋嘉此时的模正是如此! 她白眼翻了又翻,奈何宋嘉一直堵着不让她过去。 “我说你一介将军府未出阁的女子,公然在男子府邸招摇,干脆今日直接搬进安辰王府得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啊?行,我现在就去御安府替你说,再不济敲锣打鼓直接汇报到宫里,兴许圣上体恤你一片痴心,大手一挥,同意了。” 宋宁将宋嘉耳边的头发轻轻捋起,嘴里一阵喋喋不休,不给宋嘉任何说话的机会。 自然,宋嘉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剁着小碎步带着女婢气冲冲离去。 她一回头,傅淮承又是神出鬼没,何时竟在不远处看着她。 二人的目光只在刹那便对视而上,周遭的一切像被定住,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四处飞扬,绕着衣裙反转成舞,摇曳在微风不燥的春日里。 他的眼神似乎能将她直直穿透,却被一股无形的抗力抵住。 他越想了解的越多,她越是躲闪。 直至风声打碎了一旁的丛枝密叶,傅淮承这才缓缓开口:“你的字画还未拿走。” 是她进了他的书房,看见的那副廖廖几行字迹的宣纸吧。 “自己留着吧。” 她转身,手上还有事情尚未做完,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迅猛,一时间她还需要缓一下思路。 径直走出王府,确认身后没有人跟随,她大步走在喧哗的街市,终使她有再多的不愿,可还是得照做。 走了好几次街角,终于在一处别院门前停下。 第119章 找死 幽静的暗巷内,一房别苑格外清致,宋宁走到门前,苑门上的缠枝绕着花簇,一股芳香萦绕巷中。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抬手轻轻扣门。 屋内并没有回应,过了几刻,她又轻叩几声,两声短,三声长,最后一声拉的极重。 尔时,屋内这才听见一丝动静,门扉开了条细缝,一双明眸露了出来,见到她,眼中的灵光瞬间出现,连忙将门打开。 “小姐,你可算来了。” 稚灵一把推开门,将宋宁拉了进去,入院即是一排种了菜的园子,虽算不上富贵,倒也惬意。 屋内好像只有稚灵一人,并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江叔和陈叔出去了。” 稚灵将一盏茶水递于宋宁:“小姐,这些日子可还好?” “挺好的。”宋宁不知说什么,坐在一旁对着院内发呆。 稚灵察觉到她的异常,停顿几刻这才开口:“小姐是和王爷吵架了吗?” 吵架? 她抬头看着稚灵,灵动的眼里满是试探,她不经意间总感觉奇怪。 可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等了几刻,未见到江程回来,转身便准备离去。 “稚灵,一定要注意行踪。” 稚灵知道现下情况特殊,也并没有挽留,只是临了时,宋宁回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知道了,小姐请放心。”稚灵又跑回屋里,拿了好些药瓶,上面贴着功效与作用。 她正要离开时,江程从一旁的巷子中走了出来。 “宋宁。”江程脸上挂着笑意,两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药悉数递于稚灵。 “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宋宁并没有回她,停了几刻,这才对着一旁的巷子说道:“出来吧。” 不多时,巷子内出现了几名暗卫,他们是宋宁故意放水跟着自己的。 “小姐,这是……”稚灵惊慌地看着这些暗卫,不可思议道,转身看着宋宁,眼里瞬间溢满失望。 这些暗卫,他们都认识,正是谢佩婉手下的人。 不用说,他们的目的自然是江程。 “为什么?”江程倒是面色平静。 “我自是御安府的人,又怎会与你这叛贼为谋,抓住他。”宋宁张口,在他们眼中完全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些暗卫听得话音一落,连忙上前,轻轻松松便将江程控制住。 “这个女婢是我的人,与这叛贼无关。” “自然,我们只抓得江程即可。” 暗卫说罢,几人转身将江程带走,宋宁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情绪摸不清道不明,江程猛然回首,二人对视间,周遭的氛围异常平淡。 她手中紧紧抓着稚灵,任由稚灵斥声责问道:“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江叔被抓去后,他们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待这些人走远后,宋宁这才将她放开,稚灵无奈地跌坐在地上,一方面是救命恩人,一方面是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师傅,不管是谁,她都难以选择。 “宋宁,或许你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江叔。”这是稚灵第一次正面对视着她,眼里的愤恨夺目而出。 “陈叔……” 稚灵刚一开口便被宋宁捂住嘴巴,她眼中的泪水还未干,惊讶之下,差点叫出声。 “你跟我回府吧。” 稚灵愣了几刻,还没有说话便被宋宁拉着离开,只留的地上几包药材孤零零地躺着,门上的花簇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安辰王府内。 宋宁一进院中,竹苓看着她身后的稚灵,立刻喜出望外,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稚灵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行了,我还有事,你们两个暂时不要出去。” 她将稚灵送回来后,心中才有了些放松,自从那日宋嘉“救了”竹苓一事,这府中守备的侍卫足足多了两倍。 很快她离开王府后,穿过几条街道,径直走近一家客栈,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直接走向二楼一间厢房,里面坐着的正是谢佩婉。 她近日身体想来是恢复的越发好,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算你听话。”谢佩婉很是满意,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眉眼斜着望着她。 “我的阿娘呢?” 宋宁此刻顾不得其他,她只想再见到阿娘。 “别急啊,事情还没有完呢。”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宋宁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尽量的心平气和。 当然,她的这个反应,谢佩婉很是满意,她就爱看着宋宁一副无可奈何,被她踩在脚下的模样,这才将她心中的恨解了一星半点。 “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不会食言,你别急啊,等圣上的旨意下到了,你自会知道要做什么的。” 谢佩婉悠哉地将茶盏放在桌上,拿起一块糕点,轻蔑地看了看,随之扔在地上,语气慵懒:“今日做的不错。这个赏你的。” 宋宁怔了几刻,停在原地没有动弹,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块糕点,竟有些眼熟。 “这可是你阿娘亲自做的,你不吃,你的阿娘可要伤心了,若是她因此有了什么心疾,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谢佩婉笑得妖媚,眼里尽是得意。 没有人可以困住她,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她。 只有她的阿娘。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那块糕点,淡黄的花印,分明是梨花糕。 那是她阿娘的绝活。 她轻轻蹲在地上,微微伸出手将糕点捡了起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渍,慢慢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瞬间溢满味蕾。 这是独属于她的阿娘的味道。 “我想见她。”宋宁将地上的糕点吃下肚,抬头谈判着。 谢佩婉手拿锦扇,悠闲地摇曳着,良久才缓缓开口:“行啊,做好这件事情,你们自然会一直在一起。” 可她等不及,她现在就迫切地想要知道阿娘的情况。 宋宁猛得抽出一把匕首,紧紧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目露凶狠:“我可以现在就死在这里,我已在离开时将事情原原本本写了下来,若是我死了,这封信自然会被找到,届时,怕是将军夫人也解释不清吧,你的计划也会不攻自破。” “你敢威胁我?” 第120章 同生共死 “将军夫人大可一试。” 宋宁手上用力,脖间瞬时开始溢出鲜血。 “你真是个疯子。”谢佩婉没想到她会真的动手,她的计划离不开宋宁,无奈之下,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行,我自会让你们相见。” “现在。” 宋宁并没有退让,反而后退一步,以防前面的女婢上前将她拉住。 谢佩婉没想到宋宁的性子这般倔,为了稳下她,也只好应允:“去将云姝带过来。” 就这样,宋宁一直这种姿势持续了几刻,云姝这才在他们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 “宁儿!”一进门,云姝便发现宋宁的架势,脖间鲜血溢了半颈。 宋宁回头,入眼便是云姝那温婉的脸庞,她刚想上前拥住,云姝却一旁的女婢快速地拉向谢佩婉的身旁。 “看也看到了?满意了?” 谢佩婉似乎很是不满,方才眼里的悠闲此刻尽数消失。 “做好你的事情,下次我可就没怎么这么好心了。” 说完,谢佩婉带着一众女婢拉着云姝离开,只留的宋宁一人立在屋内。 确认这些人离去,宋宁这才将脖间的血迹抹了抹,殷红的脖间竟无丝毫伤痕。 自然,她才不会那么傻的真去伤害自己,这不过是稚灵给的药剂罢了。这是稚灵无意间研制出的一种药粉,无色无味,沾上肌肤即可可化为血水。 如今刚好派上用场。此时她的心中已然了如明镜。 正如谢佩婉所说,过不了几日,圣上便会传来旨意。 稚灵自打回来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守着那些瓶瓶罐罐,不知在研制什么。 宋宁也不管她,她现在需要的只有等着那道旨意。 几日时光匆匆,在这天早晨,那道她早已预谋的圣旨终于来到。 见傅淮承送别了送旨公公,宋宁这才从一旁走出,二人相视,眼里的目光忽地合在一起,混着新出日头洒下的一道光线,有些梦幻。 “此次凶险,你待在府中。” 傅淮承不用问都知道宋宁前来的意欲,声音出奇地平淡。 “不行。” 她不再多说其他,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傅淮承看着眼前异常坚定的身形,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站了几时,猝然转身离去。 “你想跟便跟着吧。” 她知道,这是他同意了。 近日春日暖阳,疫祸横生,京外已经染上了疫症,圣上急得成宿成宿睡不着,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自愿前去镇守,自然落在了近日风声正茂的傅淮承身上。 果然是个娘不爱爹不疼的可怜孩子。 听说上一任前去镇守的已经得了疫症,不日便会撒手人寰。 谢佩婉真是玩的一手好棋,知道江程医术高明,一来将江程抓捕回去,二来彻底断了他们前去灾区取胜的希望。 亏得谢佩婉还让她这次在那边设计让傅淮承染上疫症。 她突然有些犹豫,看着傅淮承离去的背影竟有些不忍。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讨厌。 可再多的话也挡不住她想要救阿娘的心,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的阿娘。 风吹春立,几日的准备之后,宋宁也耐不住竹苓的墨迹,终于答应带着她一切前去。 这次仅仅带了几名侍卫,单影自是跟着的,他们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傅淮承与他们一同驾马,而她则与竹苓坐在一起。 正当他们将要上车时,稚灵这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小姐,我也要去。” 看着稚灵面色潮红,应该是临时跑了过来,想来她已经想明白了。 “我也想为这些难民尽一份力。” “上车吧。” 傅淮承看着稚灵一脸的坚韧,轻道一声,脚下用力,驾马先行。 马车几刻便行驶出京,三人坐在车内,一如往日那般。 “小姐,是我的错。”稚灵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她没少摆脸色,可宋宁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竹苓看在眼里,却不敢再多问,她知道自家小姐自有分寸,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无妨,只是此次很是危险,我们都需要注意。” “好。” 三个少女的手仅仅拉在一起,或许经历了这些,她们便不再有着世俗的身份约束,只需在这里,做好自己即可。 连着两日的路,终于到达。 一下马车,宋宁猛得愣住,这真的是一座县城吗? 只见入眼望去,一片荒芜,明明是春日灿阳的季节,而这里的空气却弥漫着一股寒冬的死气,毫无生机。 不对,这里不对。 她刚想回顾四周,不远处的地平忽地动了起来,一排排暗卫齐刷刷地往他们这边赶来。 宋宁猛地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些暗卫,而是感慨这谢佩婉到底是沉不住气,竟如此迫切地想将他们置于死地。 自然,这个目标必然是傅淮承。 看来谢佩婉确实不似表面那般,堂堂一届将军夫人,若是为了宋威的名声权势,倒也不必这样为难他们。 想来另有隐情。 “你带她们走,这些人交给我。”傅淮承转身正对这些暗卫,拔出马侧的利箭。 单影听着命令,终使心中多有担心,可看着眼前十几名暗卫,个个不同于一般的暗卫,应该是绝密训练的。 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有把握,可他也不想他的主子一人去面对这些。 “快走!”傅淮承忽地斥声喝道,单影无奈,只好带着众人先行离去。 她们透着窗幔望去,只见傅淮承手持利箭,已然被这群暗卫包围住。 “我去助他,你们先走!”宋宁看着这些暗卫,明眼一看就知道并非普通的暗卫,怕是连傅淮承都要费一番功夫,这个谢佩婉怕是下了死心。 “小姐!”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宋宁已经抢来其中一名侍卫的马匹,纵身一跃,便朝着那刀剑飞舞,灰尘满天奔去。 一直以来的愤恨无奈涌上心尖,她抓住其中一名暗卫,将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脑袋,瞬间白浆四溢,溅到了一旁暗卫的脸上。 “傅淮承,后面!” 第121章 挡箭 一名暗卫直直拔出一把剑,径直朝着傅淮承而来,刹那火光四溅。 宋宁踏出双脚,两步穿身而过,手中的匕首猛得扎进其中暗卫的胸口,匕首几欲穿过后背,她用尽全力才将匕首拔了出来,溅出一方血迹。 “后面!” 她刚有些缓冲,傅淮承大喊一声,果然身后又出现几名暗卫。 傅淮承一个稳步冲了上来,将她身后的暗卫一剑毙命。 看来是有备而来。 这些暗卫确实非比寻常,不仅武力上乘,速度也是惊人。 这一会的功夫,身旁陆陆续续趴倒十几名暗卫,宋宁抬头望去,傅淮承步履已有些不稳,心下一怔,她一直处于身后的地方,而他至始至终挡在她的前面,替她拦下了上百次的攻击。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这些暗卫不是正常人,应该是吃了药。” 仔细看着这些暗卫,个个眼红如血,额间脸上青筋暴起,即使刺伤了他们,也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爬起便继续朝着他们袭来。 傅淮承许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仅几刻便被这些暗卫重新包围住,宋宁知道照这样下去,他俩定会折损在这里。 忽地想起怀中的药粉,她观察着风向撒出,随即将一枚药丸吃进嘴里,身边的暗卫明显发现了异常,正要抢夺她手中的药丸,她猛得含着嘴里,直奔傅淮承而去。 风渐渐朝着这边驶来,药粉渐渐出了效果,只一瞬间,众人的脚下明显开始打颤,纷纷抬头看着宋宁。 只有她一人,脚下健步如飞,丝毫未受到影响。 “她手中的解药!” 不知是哪个暗卫喊了一声,剩下的暗卫齐刷刷地朝着她奔来。 傅淮承不愧身怀奇功,竟生生将冲上前的暗卫击退下去。 她连忙跑上前,只可惜手中的解药已完,唯有口中那颗还未化去,一个垫脚,双手勾住傅淮承的脖子,对着那张薄润的唇亲了上去。 刹那间,空气似乎已经凝固,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二人,她感受到傅淮承的身体明显怔了几刻,随即恢复正常。 她将口中的药丸尽数递与他,猛地拉着他朝着一方奔跑而去。 “他们中了毒,跑不远的。”她没有回头,一个劲地往前奔去。 傅淮承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红晕,也仅仅几时,消失不见。 不知跑了多久,久的四海八荒竟无一人,握着傅淮承的手心微微出汗,感受他手中的力量,眸中一顿,急忙松开。 “方才情况紧急,你别介意。”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事出紧急,她也是没办法。 “无妨。”他轻声道,眼里的光束出奇的温柔。 正当她以为就这样摆脱时,余光忽地撇见身后,一名暗卫直接冲出,猛得扑了过来,手中那把利箭已然直勾勾地射了过来。 傅淮承许是药性还未彻底解除,待他回头发现时,利箭近在咫尺,在他的眸中印出一道光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阻挡,可还是躲闪不及。 一阵软糯猛得闯入他的怀中,那股幽香瞬间扑鼻而来。 “宋宁!” 仅在眨眼的瞬间,事出突然,怀中的人渐渐瘫软下去,他连忙将她抱住,不让她继续沉下去,手中感受到一股黏腻的触感。 她为自己挡了那支箭。 他低头看去,怀中的人已然没了反应,怒视着前方。那名暗卫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箭射出后,猝然倒地,再也起不来。 “宋宁,坚持住。”傅淮承看着她异常惨白的脸庞,再无往日那般伶俐明媚。 他匆忙地将她抱起,柔弱无骨,跟片羽毛似的轻飘飘的,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女子,速度之快,为他挡了箭。 奔跑在荒芜的路上,越往前走,人烟越是稀薄。 很显然,这是反方向。 可他现在体内的药性尚存,即使宋宁及时将解药递于他,可还是吸进去一些,又抱着她,很难重新回头,找到单影他们。 眼下也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 宋宁只觉得眼睛像被糊了一层水泥,想要睁开却始终没有力气,跌跌撞撞地躺在傅淮承的怀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担忧。 他还会关心自己? 呵呵,真是奇闻。 “还能笑出来?看来没事,再坚持一会。” 傅淮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担忧稍微疏解了一些。 反正躺着他的怀中不要钱,他的身体很是结实,抱着她跑了这么久也不见一丝喘息。 “我好累啊……” “等等别睡!” 傅淮承话还未说完,宋宁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这一昏似乎过了天长地久,她仿佛见到自己盘旋在空中,底下全是一幅幅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她猛的一怔,这架势,这装修,这陈设。 这,这一切的一切。 这不是现代孤儿院吗? 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是回来了吗? 只见这些人穿着黑白礼服,站在一旁被她祷告着,很明显,她已经死去多时,就连她虚无缥缈的灵魂都会问道那股恶臭,那是股被贪婪伪乍欺骗的邪恶气息。 “我不能回去,我还要报仇!” 她看着灵床上,竟是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模样,这是暗示她从头开始吗? 只可惜她还没有准备好,便再一次被那股神秘力量拉了过来。 眼前一片雾气,迷茫混沌。一阵剧痛将她瞬间拉扯回来。 “啊!” 她实在忍不住这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得睁开眼,自己正裸露着上身,趴在一件长袍上,身下是木板稻草。 这是在哪里? 她顾不得身在何处,后背的疼痛已经让她眼角湿润,浑身打颤。 “忍一忍。” 傅淮承半跪在一旁,手中是那支刺向她身体内的利箭。 原来方才的痛,竟是他将箭拔了出来。 傅淮承应该是找到了她怀中的瓶瓶罐罐,里面有解毒疗伤的药粉。 可这箭头泛着青色,明显是有毒,她正要疑惑该如何祛毒时,一股温润的触感在背后蔓延。 宋宁回头一看,只见傅淮承整个头埋在她的后背。 第122章 独自相处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疼痛。 “啊……”她极力压下自己的声音,可事与愿违,反而更显得有些娇媚。 她这是受伤了啊! 刚才发出来是什么声音! 脸上一阵羞涩,幸好傅淮承专心吸出她后背的毒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幸好,幸好。 她回头轻轻望着傅淮承,他一口接着一口将自己身后的毒一点点吸取再吐出,薄列的嘴唇染上了丝丝红印。 “可能会有点疼。”终于,傅淮承抬起头,看着面前白皙柔然的后背,赫然出现一方血窟窿,虽毒已经被他吸出殆尽,可还是留下不小的疤痕。 “好……啊……”她原本还想着能有多疼,话刚说完,傅淮承就将一瓶药粉尽数倒了下去,疼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滴血,撕心裂肺地叫着。 傅淮承又细心地将她的伤口一点点包扎好,待穿过胸口时,明显他的手停顿了下来,随即快速地越过。 “好了,疼就直接叫出来,别那样。” “哦。” 等等? 什么叫别那样? 难道他刚刚都在听? 羞愤加恼怒涌上心尖,这个傅淮承肯定又是故意的! 噗嗤一笑,正当她的思绪在四处飘散时,身旁的一阵笑声打断了她。 傅淮承的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幅度,银月微光般的闪耀。 他好像从未如此笑过。 呸呸呸,真当自己观察多么细微,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抽了,下意识扑过去,替他挡那一箭。 后悔死了! “谢谢你。” “啊?没事,没事。” 后悔的话刚要脱口而出,谁知傅淮承竟出奇温柔地道谢。 这还让她怎么说? 当然,她可得说! “我可不是平白无故救你,你要报答我。” “好。” “我要黄金万两。” “好。” “我要你以后都不能管我。” “好。” “我要和离。” “不好。” “嗯?” 话刚出口,傅淮承的脸突然无限放大,唇上一阵细软,带着一股木质香味。 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感受他倾长的睫毛拂刷到自己的肌肤。 他居然亲了她? 她猛地后退,大声责问道:“你真是恩将仇报,我刚刚才解毒,你就要将口中残留的毒药过给我!” 肉眼可见地看到他嘴角一抽,傅淮承瞬时起身,不再与她坐在一起,大步走到门前。 哼,被她说中了心事! 真是居心叵测的男人! 可她虽这样想着,完全是在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股悸动。 那股莫名其妙,却又萦绕在她周身的触动。 她索性不再去想这些,抬头观望着四周,这是间草房,看样子很久没有人居住,刚想艰难地站起身,脚下一软,直直地朝身后摔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整个人直接靠在了傅淮承的怀中。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确实身材很好,健硕有力,隔着衣袍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 “春天到了吗?控制不住自己了?” 傅淮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她紧紧盯着那刀刻般无瑕的脸庞,以及那双薄唇,轻启轻阖。 “不是,我要上茅房。” 自己真是被摔到脑子了,竟盯着他发起了呆。 可傅淮承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她下来,她也确实尿急,她扭了扭身子,示意自己能够下来。 傅淮承随即便松开了手,她一个脚下不稳,连忙扶住他的腰。 “本王带你去。” 忽地脚下离地,傅淮承直接将她整个人直直竖抱起来,大步跨出草屋,往屋外走去。 可这四面八方并未有茅房的迹象。 “这个,我忍忍就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刚刚失血,一醒来又喝了满满一壶的水,眼下确实憋不住了。 “就这里吧,本王替你看着。” 就让她在这? 她倒不是介意这个野外,只是在他面前,着实让她难为情! “本王可不想到时候追兵来了,替你扯着裤子跑。” “你!亏得我替你挡了那支箭,要不然现在在这野地撒尿的就是你。” “本王也不是没有过。” “什么?” “快些吧,本王去那边看看。” 她的话还未听清,傅淮承大步走向一旁的草丛,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这样,反正在他面前,她是顾不得任何形象。 风吹过草丛,春意盎然,暖阳正盛。 若不是他们现在被追杀,这里的风景当真是不错。 “今晚暂时住在这里吧,你受伤不方便行动,那些人定在原地等着我们。” 傅淮承离她有些距离,待她解决之后,又等了几刻,这才走过来。 宋宁分析着他的话,约摸着药效已经过了,此时回去确实不妥,只能祈祷着明日单影会带着军队前来替他们解围。 月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傅淮承小心翼翼地将门窗堵上,确保在外面看不到一丝的烛火,这才将怀中的火折子点燃,只燃了一根极小的残缺蜡烛。 四周泛着淡淡的烛光,丝丝缕缕的烟雾缥缈而上,周遭竟出去的温暖安心。 “换药。”傅淮承在一旁轻声道。 她正发着呆,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大手拂上她光滑的后背,轻轻将衣带解开,她不知身后的傅淮承是如何脸色,可她向来不拘小节,也在此时红了脸。 借着珠光的朦胧,她回头看了眼傅淮承,或许是自己想太多,微微的光下,他并没有任何异常。 手上一直在轻轻地替自己解开,伤口的疼痛越发明显。 她倒不是想要换,只是这衣物才仅仅一个下午便渗出这般多血迹。 精神身体的双层打压,她索性闭着眼,随他怎么做。 刚要闭眼时,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隐隐绰绰,神奇凄楚,很是眼熟? 可她不管如何喊着,刚一上前,这个人影便消失不见, 她猛得睁眼看去,四周只有傅淮承坐在一旁,看她醒来,眼睛甚至都被抬一下。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睡着了? “你叫我了吗?” 傅淮承并没有回她说的话,而是闭着眼摇了摇头。 看来确实是自己做梦,可那女孩的模样也太真实了。 更何况竟有些像自己? 第123章 深夜的他 背后的疼痛很是难忍,屋外微风轻拂,宋宁猛得睁开眼,朦胧的灯光下,只有她一人,噩梦连连,许是身上的伤口过于疼痛,心也变得脆弱起来。 看着傅淮承并不在屋内,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尖。 眼眶竟湿润了起来,闭着眼睛继续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袍还有着那股木质香味。 门忽地吱呀一声,她连忙警惕地扭头望去,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是我。” 透着微弱的光束,傅淮承手中不知拿了什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声线温和,还带着一丝安慰。 对,就是安慰。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你去哪了?” 话一张开口,她就想打死自己,这声音语气活脱脱就像久等夫君回来的小妇人。 “本王去采了些药。” 傅淮承将手中的草药放在口中嚼碎,然后示意她趴下,身后的伤口确实疼痛难忍,也只好照做。 一阵清清凉凉的触感在身后蔓延,疼痛感渐渐疏解许多,傅淮承轻柔地将伤口包扎起来,细心地为她盖上衣物。 待做完这些,她看着他坐在闪着星星火光的枯柴堆前,一缕烟雾萦绕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看着也是个皇族王爷,却知道这种草药可以解痛祛热。 他没有回话,好看的丹凤眼低垂着,一股反常的落寞。 “本王以前也是这样活下去的。”许久,他这才张口。 他的以前,应该是当人质的那段时间吧,听说他从小便在西越国充当人质,受了不少的苦楚,也难怪当他去征讨西越国时,那般骁勇善战。 仔细想来,这一点他确实与自己相似,童年一直生活在人间阴影之下,这些事,这些人,往往在午夜梦回之时,重新找回来。 “我也是。” 不知是夜晚格外寂静,还是心尖的柔软,这一刻,意外的有了些安稳感。 “我知道。” 他知道? 这些天他对自己的态度起伏太大,一开始她竟开始以为他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可现在,他好像对她又是这样的坦诚相待。 她摇摇头,她自己也不明白和他到底算什么。 “本王会和你和离,还你自由,只是还需等些时日。”他说这句话时,低垂着脑袋,或许是因为累了,语气慵懒。 可她听到这话时,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有股淡淡的难受。 为什么会难受? 傅淮承已然靠在一侧,鸦羽般的睫毛安安静静的阖在脸上,他的脸上竟有种孩童的安详。 她索性不再看他,转头继续趴着,背后的伤口渐渐不再疼痛,困意也在渐渐袭来…… 宋宁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她惊恐地望着门外,刚一起身,傅淮承便在她的身后,将她扶了起来,找了间隐蔽的角落蹲了下去。 “忍着点。” 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娇小的她缩在他的怀中,莫名的安全感。 她现下背后的伤口还未痊愈,若是这些暗卫发现她,她也只有认命的份。 忽地门被人打开,脚步声渐渐靠近。 行吧,是死是活拼一次!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正等着这脚步声接近。 “主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单影。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回头看着傅淮承却还得那副淡然的模样,昨夜的忧郁少年仿佛是她梦中的人。 “主子,那些暗卫已经离去。” 宋宁也在疑惑着,看着单影身上并未沾血,身后也仅仅十几个侍卫,昨日他们也与那些暗卫交过手,很难对付。 “行了,回去吧。”傅淮承松开了她,转身走出门外,忽地又回过头,见宋宁还待在原地,两步走上前,横手将她抱了起来。 在一众侍卫惊讶的目光下,傅淮承旁若无人地将她抱上马,许是顾及到她身上的伤口,也只是轻轻地走着。 “愣着做什么?跟上。” 单影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翻身上马朝着自家主子奔去。 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慢慢晃晃地驾着马儿,宋宁坐在傅淮承的怀中,终使她脸皮再厚,多多少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可以快一点的。”看着身后故意放慢速度的一群人,她轻轻戳了戳傅淮承,示意他放快脚步。 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她刚要开口重新提醒,身下的马儿忽地用力,极速奔腾起来。 果然,这人是不能夸的。 背后的伤口忽地牵扯一下,是她活该! 不用半日,他们便到了御旨中的县城,灵域县。 此县正处山底林旁,县内各类草药盛行,这个县城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这里几乎人人都懂得几分医术。 话虽如此,这里又怎么感染上疫症呢? 回头看着傅淮承脸上依旧平静,她竟突然有些心疼,圣上当真不怕他被感染吗?再不济也是他的孩子。 心中想着这句话时,不禁感到可笑,她不是最了解的吗?就如她一般,现代便被父母抛弃,在这里,也只有阿娘对她好,那个所谓的父亲,亦如圣上对于傅淮承。 这样也好,闯过了这些苦难,她便再也用不着靠着他人。 走进城内,眼前的一幕让她此生难忘,城门前已有大夫站着等候他们。 “请王爷,王妃喝下这些药。” 傅淮承翻身下马,独留宋宁坐在上面,伸手便将大夫递来的碗端向她,自己再重新拿了一碗,一饮而尽。 这药实在发苦,还未进口,那股苦腥味便直直冲鼻而来。 喝完后,又将大夫递来的特质面罩戴上。 傅淮承并没有上马,而是拉着马绳,带着宋宁走在街道,原本繁华的街道此时店面紧闭,门前冷落稀疏。 再往前走去,一排排白布覆盖的临时帐篷赫然出现在眼前。 “城内几乎所有人都中了疫症,我们在这里搭了这些病棚,方便治疗。”跟着身后的大夫语气无奈,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眉眼间尽是疲惫。 “小姐,我在这。” 宋宁刚刚下马,四处观察着,忽地一旁的白棚里传出呼唤。 虽脸上戴着面罩,可她一眼就认出是稚灵。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着傅淮承,心底猝然有了些异样。 第124章 疫症 “王爷。” 稚灵走到宋宁身边,嗓音甜甜的来了句。 傅淮承点点头,转身离去,临了回头:“你家小姐受伤了,照顾好她。” 风吹过地,一阵暖意拂过,带了些疫症的恐慌。 稚灵眼望着傅淮承离去,恍然大悟般惊讶道:“小姐,王爷说你受伤了。”说着便上前来上下摸了个遍。 “我没事,只是后背有些伤罢了。”她有些累了,脚下已经开始无力,应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晚点给我换些药就行,我想休息一会。” 在一名小女婢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家客栈,上了楼,竹苓早已在打扫房间,见到宋宁回来,激动地上前拥住。 “小姐,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可是担心了一晚上没睡着。” 宋宁看着她,软糯的小脸上确实满是疲惫,她突然脚下一软,若不是竹苓及时拉住她,怕是要摔到在地。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去找些止血的药过来。” 她已经隐隐察觉到后背出了血,脚下越来越无力,终于她趴到在床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感觉,浑身像被抽干了灵魂,迷迷糊糊中眼前混沌一片,几个人影闪烁变幻。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已是黑夜,窗外静谧无声。 “傅淮承。”她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不清不楚间竟脱口而出。 守在床边的竹苓怔了一刻,连忙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欣喜:“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王爷。” “啊?” 她还没有听清竹苓说了什么,转眼间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 算了算了,还是睡觉吧。 眼皮耷拉着,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 一夜无梦。 春日的清晨,窗扉前一片露珠。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线清冷,却沁人心脾。 “嗯。” 她随口回了句,顿时,猛得睁开眼,傅淮承正坐在床边,一脸悠闲的看着她。 他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在这?”她疑惑不解。 傅淮承歪着头,一脸怪异,许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她的心中莫名的有点慌乱。 “也不知是谁叫了本王一晚上。”傅淮承语气有些无奈,甚至带了点嫌弃。 没错,就是有点嫌弃。 “我,我,我那是梦魇,谁让你天天欺负我,让我做噩梦都想到你。”宋宁不禁感慨自己的脑子转得快,心下暗自窃喜着,想看她出糗,没门! 可傅淮承并没有继续接话下去,嘴角上扬,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身后,朦胧幻影,很是好看。 他转身将窗扉打开,阳光彻彻底底地溜了进来,照下一片金灿的光影。 “本王还有事,晚点再过来看你。”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傅淮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边,竹苓这才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捡到钱了啊,笑得这么开心。”宋宁知道她的意思,故意含蓄她几句。 “比捡到钱还要开心。”竹苓笑得可爱,眼里满是星星。 宋宁也是意外,自己为何会叫了他的名字。 “小姐,昨天你一直在叫王爷,王爷来了之后,守了一个晚上呢。” 一个晚上? 傅淮承居然守着她? 比起她出口喊着他,这个信息更让她感到惊讶。 她的思绪想着,竹苓已经在给她换药了,这几日的训练,对这些已经游刃有余。 “城内的百姓怎么样了?” 她今日感觉明显好了许多,由于窗户打开后,外面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几处哭声此起披伏,凄惨可怜。 “稚灵已经在研制解毒之药,目前来看,应该是控制了不少。” 在最后一个结打完后,宋宁穿起衣裙,走下地时,腿脚已然好了很多,想必不日便能痊愈吧。 说起稚灵,可真是庆幸她让自己时时刻刻带着那些药物,可一想到她的眼神,心下竟有股莫名的忧伤 “我们去看看。” “小姐,你的伤还没有好,这恐怕……” 宋宁哪里还能等她说完,两步走出来客栈。 门前依稀几个百姓,佝偻着身子,走两步,四处卧躺。 待她走到聚齐地时,并没有见到傅淮承,只有稚灵和几位大夫前后奔波,稚灵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她有些于心不忍。 “稚灵,剩下的我也会些,你去休息一会吧。”看着稚灵眼神已经茫然,眼下乌黑一片,早已没了往日的白皙透亮。 “这,小姐……”稚灵说不累是假的,可她眼下坚持这么久,就是为了解救这一方百姓。 也能够在他的面前出一次风头,哪怕他仅有一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那也够了。 见稚灵犹豫不决,宋宁一眼便猜出她的心思,刚想说两句,忽地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傲慢的声音。 “听说来了位王爷?这人呢?” 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官员,吃得是肚大腰肥,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眼里的傲气丝毫不减。正在四处打量着。 “王爷不在。” 稚灵突然来了句,可这确实引起了这位官员的兴趣,眼神色眯眯:“二位小姐,可否去府上一叙,何苦为了这些死人费这功夫,也脏了二人姑娘的手。” 她和稚灵虽打扮简单,戴着面罩,可还是掩盖不住她们身上的那股幽静馥雅。 见她们俩不为所动,刘费干脆直接道:“本官乃是这里的县令。” 原来是县令,竟如此荒淫无道,原本心中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出来,他倒自己闯了上来。 “如今百姓流离失所,备受疫症折磨,你作为一方官员,不仅不以身作则,宽慰百姓,反而在这沉浸欢乐。” 宋宁最是看不惯这种人,若不是害怕惹事对这些百姓并无好处,她恨不得直接将这县令以及他身后的人全部拉扯下来。 “这位美人,别待在这脏混不堪的地方了,跟着本官,自然吃香喝辣。”刘费说着便要拉着宋宁上马。 就在宋宁怀中的匕首将要拔出时,一把利箭狠狠地从刘费的眼前掠过,吓得他一个激灵。 宋宁回头,只见傅淮承骑着马,上身直挺,手里拿着配箭。 第125章 站在她的前面 “哪个混账东西!”刘费扯着公鸭嗓子大喊一声,整个人差点没坐稳,摔落下来。 傅淮承骑着马,慢慢悠悠走了过来,轩昂的气质刺得刘费后退了几步。 “你就是新来的王爷?” 傅淮承并没有回他,翻身下马,站到了宋宁身前。 “本王稍微来迟,竟不知县令对本王的王妃感兴趣,若是县令执意如此,本王也只好忍痛割爱,求着圣上圆了县令的梦。” 傅淮承语气平和,像是说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可听的众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刘费,虽说他小小县令,可并不把这王爷放在心上,但若这话传到了圣上耳朵里,任凭是谁都不能保得住他。 “走!” 刘费不再多言,连一句歉意都未说,带着这些人马浩浩汤汤地离去。 “主子……”一旁的单影明显看不惯。 “别和死人一般见识。”傅淮承这句话极小,可刚好不偏不倚地传到宋宁的耳中。 这个傅淮承,刚刚说的那些什么意思?把她当成物品?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堂堂王爷竟连自己都王妃都能拱手让人,也不怕旁人笑话。 宋宁斜着眼瞥向傅淮承,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一旁的白棚。 入眼的景象瞬间让她方才的怒气消散,这些白棚里依次挨成一排的病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有的将要病入膏肓。 “有些稍有好转的已经回家了。”稚灵将药水递于其中一名小男孩,心疼道。 宋宁看着这位小男孩不过六七岁,可他的眼中却尽是认命般的无奈,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的家人都已经离开了。” 待她们走出白棚时,稚灵这才小心翼翼地说着。 难怪…… 可让她奇怪的是,为何她们来了这里,却并没有被感染上,难道仅仅因为进城时喝的那碗药水吗? 这个疑惑在她看到其他的大夫时,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她找到这里一直负责的程大夫,将心中的所想提了出来。 “还请程大夫再坚持坚持,今晚我便去证实我的想法。” “王妃真是冰雪聪明,程某佩服。”程宿听罢连连点头,这段时间他们忙的焦头烂额,丝毫没有从这方面去考虑。 宋宁看着程宿的反应,很理解他们目前的状况,加上本地的大夫以及特意从京内调来的,经过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却只让疫症得到缓解,并没有根治。 他们慌乱之下考虑不到这些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决定今晚就去一探究竟。 一日眨眼而过,夜至月明。 宋宁一身夜行衣,缩在角落快速前进着,背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松了松筋骨,感觉似乎好了一些,不过只怕是不能与人正面起冲突。 她悄声溜进县衙,刚一落地,脚上猛地踩上了一片瓦片,寂静的四周瞬间回荡着声音。 怎么这么安静? 心下顿时有着不好的预感,莫非这是圈套?她蹲在角落观察许久,也未发现一丝异常。 不对,没有异常反而就是异常。 她索性不再滞留,迈着稳健的大步寻着县令的房间,这个色厉内荏的玩意,看她怎么收拾。 刚想偷偷溜进去,回头观察着四周,连一个侍卫衙役都没有,她不禁停下来了脚步,这很难不让她怀疑。 心中不免得打了退堂鼓,她目前有伤在身,还是小心为好。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去时,屋内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便是东西撞到在地的声音。 算了,还是回去吧,今日确实不宜出门。 “王爷饶命啊!” 她刚走出去时,刘费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语气恐慌,不像似装出来的。 王爷?傅淮承? 她重新轻声走到屋前,从门缝中细细望去,忽地门一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 “应该是本王问你吧。”傅淮承反问道。 “我是过来……”她刚要说,侧身便看见躺在地上的刘费,脸上满是鲜血,手脚被捆,嘴里堵着布条。 见着宋宁过来,连忙呜呜呜出声,似乎在求救。 她今日才算真正了解到,为何外人会说他凶虐,瞧瞧这刘费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仔细看去,身下一片血迹,整个头肿得看不见双眼,只留着一丝缝隙。 她回头看向他,他脸上依旧淡然,似乎做这些事情的并不是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难怪她觉得为何这里没有一丝人影,原来是他早已过来踩点,想必这些人都被他解决了。 “下午。” 下午?这么早? 可这里的人怎么会…… “东西拿到了,走吧。”傅淮承没有回话,直接拉着她便往外走,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威胁。 “想必县令大人已经知道本王的手段,其他的不用我教了吧。” 刘费说不出话,只得一个劲地点头,满眼都是希望这个活阎王可以放过他。 傅淮承拉着她明目张胆地走出县衙,这路上并无见到一人,这里的人呢? 还有他说的东西已经拿到,是什么东西? 一肚子的疑惑在心中漫延,可傅淮承明显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直到离着县衙有些距离,走进一处暗巷,他这才松开她的手。 璀璨的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极长,朦胧细风吹拂着,傅淮承双手抱怀,靠在一旁的墙上,月影洒下的余晖印在他的脸上,白玉脂般的光滑。 “这个县衙背后有人。”良久,傅淮承才开口道。 此事也正如她所想。 此县由于这个疫症已然拖了好几个月,圣上下拨一道道钱款,却一直得不到解决。 她今日问了稚灵,这些治病的药材也只是寻常所用,并没有多名贵,可这朝廷的款却是实实在在发了下来。 再加上,为何只是这当地的人得了这种疫症,周边包括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如此密切的接触,也没有一例染疾。 刘费来时,连面罩都未戴,他这种人怕是最惜命的。 再加上他那句反正都是死人。 她这才怀疑这件疫症并没有这么简单,因此想趁着月色而来,没成想傅淮承先到一步。 第126章 再遇 “你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宋宁看着傅淮承的深眸,试探地问道。 她是从不相信这个所谓的人质王爷会有这么简单,早在之前,他与左相私讨之时,她便很是好奇。 “刘费的身后是右相谢万驰,应该是借着此次的疫症,想要做什么吧。” 又是右相,上次御安府身陷失踪少女案一事,好像也是这个人,早在之前她只知道谢万驰是谢佩婉的父亲,也见过几次,她深知若是想彻底摧毁御安府,这背后的右相府势必要一起动摇。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心下突然一怔,她现在很是怀疑他,这些事情的始末开端,他都了然于心。 而事实是,也确实如她所想。 “本王已查明失踪少女案的背后主使正是谢万驰,自称词安姐姐的人,应该就是他在外养了多年的前朝遗孤。” 听着傅淮承第一次说着这些,她倒也不意外,在这之前她便有所怀疑,只是顾不得去深查罢了。 如今显而易见的结果,这个谢万驰怕是和前朝脱不了干系。 “那日你给的那些名单。本王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在里面见到了熟人的名字,后来本王派人前去将他带了回来,确实证明绑架这些少女是为了打探进入西越国官员的内部,估计是想借着西越国击溃南临国。” “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猜想早已在她的心中起了苗头,如今听到傅淮承亲口说出来,还是会有一丝惊讶。 惊讶的是,原来傅淮承一直在暗中查着,看来那日他与左相,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吧。 “先解决完疫症之事,这些百姓,他们是无辜的。”说到最后,傅淮承的语气竟是少有悲痛怜悯, 看来他也见到了这些失去亲人,被病痛折磨的百姓。 傅淮承走出巷子,迈出两步走,又将怀中的信封递给宋宁。 “这个刘费真是该死,这个疫症果然是他们的所为。”宋宁浑身气得发抖,这些人竟为了自身利益,公然去伤害这么多无辜的百姓。 “可这样放过了刘费,不怕他去报信吗?” “正要他去报信。” 她看着他的背影,瞬间明了,仔细看着傅淮承认真的样子,她好像渐渐对他改变了想法。 匆匆两日过去,一大早,稚灵与一众大夫早已忙的顾不上前后。 “小姐,果然就是这些草药,这本地的人常年接触这些药物,早已在体内留存,这疫症便是借着他们所适应的药材,相生相克,因此而来……” 说到最后,稚灵猛地捂着嘴,想必她也已经想到了。 这个所谓的疫症只不过是一种传染性的病症,而这病症也是人为传出来的。 可见背后居心不良。 “你有办法解决吗?”现下她最在乎的还是如何快速解救这些百姓。 “如今有了思路,解药也是迟早的事情。”稚灵想通后,明显脸上的神情舒缓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日,一味的采药,制药,终于在只缺最后一味药材时泛了难,而宋宁这几日的跟随,也对这些治疗过程渐渐熟悉起来。 “我去找,我认识。” 稚灵如今不能离开,竹苓需要帮着稚灵,也只有她前去比较放心,她背后的伤口也几乎痊愈了大半。 “小姐要小心啊,这个是药材绘图,可参考。”稚灵将一册书画递给她。 “好,等我回来。” “小姐,王爷他……要不要等王爷回来。”竹苓还是不放心,毕竟小姐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很是担心。 “放心。” 宋宁抱了抱竹苓,自从她背后受伤,竹苓整个人一直困于自责中。 …… 出了县城,刚走几步,忽地变了天,远处天际一片乌黑袭来,风雨即将来袭,宋宁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下来时,找到一处人家。 她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这才轻轻扣门道:“有人吗?” 过了许久,门后这才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是彦儿吗?” “我是路过的,外面雨势渐大,还请让我进去躲躲雨,多有叨扰。” 话音一落,又是过了许久,外面雨势磅礴,淅淅沥沥的雨点渐大,宋宁感觉到屋檐下已经快要待不住,雨水陆陆续续淋了下来。 算了,这乱世之道,普通百姓自然是害怕。 若不是她身后的伤口未痊愈,她也不至低声下气地寻着避雨之处。 终于在她将要转身离去时,这处木屋的门这才打开。 “进来吧。” 门开后,出来一位老者,约摸着已有八十余岁,头发尽数苍白,佝偻着腰,步履蹒跚。 她有些意外,竟不知是这样一位老者,这是附近也只是撩撩几处人家,她刚好顺脚走到了第一家。 宋宁心下一横,直接走了进去,并未进到里屋,而是在门前站着。 一来,有些不方便。 二来,她也不住这老者的底线。 只希望雨停后,她便离开继续寻药。 “姑娘,我们雨凉,喝点茶吧。”老者颤颤巍巍地端来一盏热茶,宋宁递过来,握在手心,却并未敢喝。 小心无大错,还是注意点。 雨势渐渐停下了下来,宋宁这才起身,告谢老者准备继续前进。 她刚一转身出门,迎面而来的人影差点与她相撞。 她猛地抬头,眼前温和的双目很是熟悉,眉眼间尽是书气。 “是你!”林卿彦看到她,很是惊讶。 宋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位老者口中的彦儿,莫不是他? 可他不是在上京备考吗?为何会在这穷乡僻壤? “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的家,我是回家探望父亲的。” 原来这位老者是他的父亲,可这岁数明显对不上。 “彦儿回来了,这位姑娘难不成与彦儿认识?”老者眼里竟透着满意,上下打量着她与林卿彦。 “父亲,这位是……”林卿彦刚一开口,宋宁便拉忙拉住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教。 可这在老者的眼里,却变成了欣喜。 这个老人家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第127章 活埋危机 屋外雨停,屋檐上滴答滴答淋着水滴。 “宋姑娘,我送你吧。” 林卿彦好不容易和林父解释清楚,拿起一把伞走到门前。 “好,有劳。”宋宁再次拜谢林父,接林卿彦手中的伞。 路上泥泞混杂着青草的气味,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边。忽地一阵风拂过来,吹气了宋宁飘然的长发,如丝如墨。 “宋姑娘为何在这?” “我是跟着安辰王来的。” 眼前的男人自己只不过见了两次而已,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为何。 林卿彦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在上京待了这么久,想必应该听说了灵域县疫症一事。 背后的伤估摸着进了些水,隐隐有些疼痛,她的脚步渐渐放缓了下来,这才稍微觉得好些。 “没事吧?”林卿彦发现了她的异常,两步走到她的身前,伸出手后,又连忙缩了回来。 “无妨。” 她缓了缓气息,盘算着路程,应该就在前面了吧,脚下忽地一停,客气道:“多谢林公子,到此止步吧。” “还要多谢林公子刚才为我保密,只是不想为令尊平添祸事。” 林卿彦看着她眼中的流光,瞳孔猛地一锁,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她。 感受到面前人的目光,宋宁连忙转身,再次道谢后,大步离去。 “宋姑娘小心些。”话到嘴边,感觉有些不合适,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到了尘埃里。 宋宁走出视线后,回头望了望确定他没有跟来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前救他的时候就听说他与右相有着些许关系,如今右相怕是已经想对傅淮承动手,虽说不知道缘故,可还是小心为上。 她尚且不知这个林卿彦为何会在这,方才时间短暂,来不及询问,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要过于暴露行踪比较好。 再次确认身后并没有人跟来时,她这才将怀中的画册拿了出来,按照画上所说的这种草药,名曰清疏草,喜欢生长在水域之地,可这四面八荒皆是山林,没有一丝流水的痕迹。 在她找了几处地方时,还是一无所获,穿进狭隘的山林里,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林中的树上淅淅沥沥地滴着雨露,越往里走,树叶越发繁茂,地上也渐渐干了起来。 她蹲下身子摸索着,只见这些树根异常茂密,应该是往地下扎得很深,心中有了想法,再往前走了几步,剥开林中的灌木丛,入眼便是一座山崖。 这山崖四处草丛茂密,可脚下的土壤稀疏软糯,她摸向山壁,从上直至到下,终于在一处拐角,摸到了凸起的方块,用力按下去,等了几刻,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不对? 她有些失落地回头看去,触目的景象吓了她一大跳,这身后的路不仅变了,就连这些花草树木都凭空移向两边,露出中间细细的长道,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细细索索的草。 草? 待就近些,这些草分明就是清疏草,拿出怀中的画册认真比对后,更加确认。 她赶忙走上前,刚想踏上这突然出现的草地时,脚下猛得缩了回来,随手拿起一旁地上的树枝,轻轻地朝着地上戳了几下,土质明显有些疏软,很不对劲。 又四处找了块大石,用力扔下去,轰隆一声,出现几个窟窿。 好险!这地上竟是空的!若是她直接踩下去,怕是有去无回。 可这上面明显是人为的痕迹,看来她的想法并没有错,这些人果然是借着本地百姓的特性,研制出这种疫症。 真是该死! 现下重要的是赶紧将这些草药带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摘了些一旁的草药,可也是寥寥可数几枝,若是想摘到更多,只得从中间摘取,显然易见,设置这个机关的人,算准了每一步。 正瞅着怎么拿到时,突然瞥见一旁的树旁,萦绕着许多的灌木枝条,她将一簇簇糅杂的一起,确定安全后,猛地扔向另一方,又来回将枝条系在两边的树桩上,如此枝条便将这条长道截成了两半。 她伸手试了试力度,很结实,抬脚便踏了上去,缓缓走出每一步,刚想采摘时,顿感不妙,这好像过于顺利了吧? 好在她早有准备,将包袱中的细绳拿出,一个一个系在这些草药根部,好在这草药长得奇特,一簇上起码有十几株,待系的差不多了,缓着脚步从枝条上走了下来。 刚才的拉扯让背部明显有些痛感,可她顾不得许多,往后走了些距离,猛得手上一拉,这些草药尽数拔地而起,顺着她手中的细绳而来。 成功了! 她刚要欣喜时,只见那长道忽热往下陷去,就连左右的树枝都跟着倒了进去,瞬间那片土壤变成了空洞。 这些人可真是费了功夫,若不是她心思缜密,怕是真的要折在这里。 看着手上的细绳密密麻麻系满了草药,她赶忙蹲下身,将这些草药悉数装进早已准备好的袋子中。 刚要庆幸地起身时,忽地脚下一软,地上的泥土竟开始下陷,她着急地抓向一旁的树枝,可这树枝竟顺着自己这边倒来。 一个不稳,地上瞬间往下塌,就在她以为将要落下时,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抬头,入目便是那温润的眼神。 “是你。” “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林卿彦使劲往后退去,可依旧拉扯不动,这周遭的土质太过于松软,几乎没有撑力的地方。 “放手,你会被一起拉下来的。”宋宁看着四周,土质已经渐渐瘫软,若是林卿彦执意拉着她,怕是会和她一同掉下去。 终于她认清了现实,这些人明显就没有打算让采药的人活着回去。 “请你把这袋草药送到灵域县,这是救人的!” 宋宁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将背上的袋子扔上去,可还未抛出一半时,整片的土壤瞬间下滑,眼看着林卿彦惊讶的神情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上的拉力顺着她这边倾来。 她终归是掉了下去,连同着才见过几次面的林卿彦。 眼前瞬时一片漆黑,泥土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这是要被活埋了吗? 第128章 新科状元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漆黑,林卿彦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手上还牵着宋宁,他猛得松开手,脸上一片红晕,许是掉落下来时摔到了头。 待他眼前彻底清醒过来时,只见一旁的宋宁双眼紧闭,安静地趴在一旁。 “宋姑娘。”他连声呼唤着,可宋宁依旧牢牢地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他又连着叫了几声,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着宋宁的鼻息,丝丝游游的气息萦绕在指尖,确定还有气息时,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林卿彦在她身边待了几时,见她还没有醒过来,想四处走走,观察着情况,可实在不放心将她一人丢在原地,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醒过来。 抬头四周打量了一番,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也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再往前时,只有一片漆黑。 回头见宋宁的手中还在紧紧抓着那布袋,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她如此宝贵,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 视线收回,突然落在了宋宁熟睡的脸庞,清丽的长相,像是秋天的晨露,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她的脸,轻轻地挡住了下半脸。 忽地,眼前的灵眸猛然睁开,四目相对,遮住的半边脸渐渐熟悉起来。 “真的是你。”林卿彦眼里的欣喜止不住往外冒。 “不是我。” 宋宁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打开他的手,否认道。 可林卿彦早已看得清楚,却也没有急着辨证,语气温柔:“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许是林卿彦离得太近了,淡淡的书香气息丝丝缕缕的飘在她的面前,加再上这温柔化水的声线,她瞬间竟不知说什么。 二人就这样怔了几刻,宋宁手上用力将他推开:“我没事。” “我们怎么出去?”林卿彦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问道。 宋宁回过神,观察着四周,漆黑混沌,她似乎有些分不清方向,好在手上的布袋完好无损,袋里的草药也都无事,眼下只要能出去即可。 刚一准备起身,后背的伤口阵阵撕裂的疼,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微微渗出了血,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可那股痛感属实过于难受。 “你怎么了?”即使四周朦胧,林卿彦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忙蹲下。 宋宁脸色已经惨白,定是方才摔落下来时触动了伤口,背后已经一阵湿润,看来血已经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我后背有伤,应该扯到了伤口。” 如今的她顾不得许多,这个林卿彦先前她也发现并不会武功,若是他有意伤害自己,以她目前的身手也能抵挡一二。 “我,我帮你看看。”林卿彦犹豫良久,挣扎着心理防线,开口道。 “好。” 宋宁拿出怀中的火折子,幸好并没有被雨淋湿,吹燃之后递给了林卿彦。 隐隐火光周遭蔓延开来,借着这束光亮,二人也看清了这是在一处洞穴中,四周散发出的一丝光线,想必这里应该有出口。 林卿彦犹豫再三,实在不知从哪入手,宋宁回头看他温润的脸庞在火光的照映下,红的将要滴出血,只好将自己的衣物解开,漏出光滑的后背。 见此情景,林卿彦控制住颤颤巍巍的双手,将火折子凑近看去,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窟窿,正往外泊泊地溢着鲜血。 “宋姑娘,唐突了。”林卿彦撕下一片衣条,轻轻地缠上宋宁的后背,待绕到胸前时,停了下来。 鼻尖的那股幽香直冲鼻尖。 他的额间已经满是汗珠,宋宁接过他手中的衣条,绕过胸前,再递与他。 几次来回,终于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多谢。” 宋宁穿好衣服,又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将布袋背在身上。 “我来吧。”林卿彦伸出手,示意宋宁将布袋递于他。 “不用了。”她不是不相信林卿彦,只是万事小心为妙,虽说他是试图救自己,可若不是他跟踪自己,又怎会发现? 她感谢他救自己,可同样也会怀疑他的目的。 林卿彦察觉到宋宁看他眼神的异常,转念一想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有点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到这僻静的地方会不安全。” “是吗?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一介小女子,难道你就不是坏人吗?”宋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 “话是如此,烦请姑娘谅解。” 瞅着林卿彦一本正经的样子,宋宁也不再逗他,眼前的光线渐渐明了,待她走了百十步之后,猝然看见前方隐隐光亮越来越明显。 走近一看,原来是古藤将洞口堵了起来,她抽出靴子中的匕首,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古藤尽数斩断。 林卿彦站在一旁,看着宋宁刚才利索地拔刀以及快刀斩乱麻的手法,不由得想起那日替他打跑那些纨绔子弟。 “看什么?帮忙啊!” 宋宁回头就看见林卿彦盯着她发呆,招呼着他赶紧将这些古藤扒拉开。在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洞口打开,入眼便是一片空旷。 这到底是哪里? 只见外面一片草地,望眼欲穿看不到头。 眼看着天色渐渐趋于傍晚,宋宁有些慌张,这外面如此陌生,怕是天黑会更加难以找到路。 “这里你认识吗?”宋宁回头问道。 “有点熟悉,只是我多年未回来,怕是得想想。”林卿彦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环境,尽力在回想着从前的记忆。 二人也只好这样边走边想。 “你当初说会来找我。” 宋宁正走着,林卿彦没由来得来了句。 看来他是彻底认出自己了。 “嗯,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莫不是你……”她突然一怔,她当初可是说若是这家伙高中状元,她可就要去找他讨个要求。 难道,他真的考上了? “是,我乃今年新晋新科状元。”林卿彦说这句话话,眼里有些自豪又夹杂些历经磨难后的欣慰。 想起林父年龄甚大,只怕是将他养育出来并不容易。 “所以,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第129章 不一样的土匪 林卿彦一脸认真,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可宋宁确实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新科状元。眼下也管不了这些,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 二人走了许久也不见一丝人烟,周围全是一片杂草,连个草屋都未见到。 眼看着天色渐暗,林卿彦有些担心:“还是先找个地方待上一晚,此处陌生,怕是不安全。” 宋宁本想着继续走着,可她身上有伤,再加上一旦夜黑,更加不容易找到路,只好走进进一簇小山林,寻了处稍微宽敞的地方。 夜至星明。 宋宁坐在林卿彦为她搭的简易的草棚下,盯着面前的小小一团篝火发呆:“谢谢你。” “宋姑娘不怪我跟着你了?”林卿彦笑得温柔,垂着头将枯枝丢向火堆,宣红的火光伴随着丝丝烟雾缭绕在空中。 “还在怪。”宋宁蹦出一句,惹得林卿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灿烂。 “我们都要迷失在这里了,你还笑得出来?”她对这个文弱淡然的书生很是不理解。 “别担心,明日我们一定会出去。”林卿彦忽地认真起来。 宋宁看着他眼神如水地盯着自己,这小子不会喜欢自己吧?若不是如此,他为何接二连三地与自己相遇?当真是这么巧合? “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考上的?”她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林卿彦可是与右相有着关系,而据傅淮承所说,当初绑架案的主谋是右相,而这次灵域县的县令刘费如此猖狂,其背后靠山也正是右相,不免得让人怀疑。 林卿彦又将一截枯枝扔向火堆,往事浮现在眼前,沉默了几刻这才道来:“我的祖上一直都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包括我的父亲,可并无一人中举,原本祖上的家底也是殷实,后来为了考中状元,家财散尽,到我这里,父亲卖了祖宅这才将我供上。” 原来如此,这林卿彦的家族对中举这么有执念? 看着林父满脸慈祥的模样,原先怕也是个举人。 “前些日子刚刚通过了殿选,拔的头筹,一甲进士第一名。” 这是状元?全国第一? “此次回来便是来接父亲进京的。”说起这句话,林卿彦的眼中很是自豪。 “那你认识右相谢万驰吗?”宋宁看着他,试探道。 林卿彦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一怔,随即眼里满是钦佩道:“右相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自然是认识的。” 看来他还不知道谢万驰的真正嘴脸,也难怪,就连她第一次见到谢万驰时,也被他那股威严正派的高官气质所迷惑。 一阵微风拂过,火影摇曳硕硕。 宋宁不再说话,背对着林卿彦躺在草棚底下,有了这草棚倒也不怕清晨的露水,想必竹苓她们应该担心坏了,也不知傅淮承回来了吗? 忽地心里一惊,自己为何总是要想着他?若是他知道了,估计又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 心中杂事繁琐,没一会,困意来袭…… 宋宁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的,连忙翻身爬起,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乌黑的灰渣随着风起四处飘散。 她抬头望向四周,马蹄声越来越近,林卿彦也不知去了哪里。 “宋姑娘,快走,有土匪!” 她刚刚还在疑惑,林卿彦就从一旁的草丛中跑了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几颗果子,步履慌乱地朝着这边赶来。 放眼望去,他的身后果然跟着一群人马,个个手拿大刀,奔驰在草地上。 她刚准备转身就跑,这些土匪很快便将他俩重重包围,马儿踏着重重的脚步,左右徘徊在他们的身边。 这些土匪目色玩味,一脸垂涎地看着他们,林卿彦猛地将宋宁牢牢护在身后,不让这些土匪接近她。 “呦,这不是刚才鞋都跑丢的小郎君吗?”坐在马上为首的土匪看着林卿彦俊秀的脸庞,嬉笑道。 “老大,瞅这细皮嫩肉的,兄弟们多久没见到了。”一旁的小跟班扯着一脸的横肉笑得奸淫,随后的土匪皆跟着起哄。 “你们,你们这些流匪,可知我是新中的状元,目前已入翰林书院。”林卿彦紧紧护着宋宁,看着文质彬彬的身板却挺得很直。 这些土匪愣了几刻,恍然大笑起来,一众人围着他俩,步步紧逼。 宋宁手中的匕首已经握得死死的,虽说她目前有伤在身,可若是这些土匪真对她做什么,她必定会擒贼先擒王。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位被唤老大的人,只等他靠近便拼尽全力将他挟持。 眼看着他们已然步步靠近,林卿彦连忙拉住她的手,似乎想把她紧紧撰在手里。 “把这个小郎君给我带回去。” 什么? 宋宁抬头猛得一惊,这些人不是抓她的? 不止是她惊讶住,就连林卿彦也是一脸茫然。 “这个小郎君可真是细皮嫩肉的。”周围的土匪盯着林卿彦,连眼睛里都要滴出口水。 说罢,这些土匪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老大,这女的怎么办?” 土匪头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宋宁,几近打发的语气:“杀了吧。” 等等! 宋宁一听这话,猛得将林卿彦往前面一推,土匪头子见状,连忙抱住他,她趁着这个空隙,脚下生风,直接把匕首抵在了土匪头子脖颈间。 “放了他。”宋宁斥声呵斥着,不留半点余地。 “我可不是吓大的。” 怎奈这个土匪头子是个硬角色,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然轻轻划过肌肤,留下丝丝血痕,可他依旧面不改色。 “谁能把他们给杀了,等我死了,这寨主就是他。” 真是个不怕死的狠人。 听到他这么说后,身旁的小喽啰蠢蠢欲动,举起刀就要砍向他们。 “我会治疗疫症。” 就在刀即将落下之时,宋宁连忙开口。 她在赌,赌他们寨里有人得了疫症。 果然这句话很是管用,这些土匪渐渐放下了刀,眼神直直地看着土匪头子。 看来有戏! “你当真会治?” “你的命都在我的手里,你还有可谈判的余地吗?”宋宁手上用力,匕首赫然近了些。 “若你能治好,你就是我们寨主!” 第130章 她不是大夫 土匪头子的这句话让宋宁又是一惊,看来这头子也是性情中人。 “寨主就不用了,放了我们就行。”她可没功夫当什么寨主,刚好她看着稚灵制药的过程,已经将这些药材铭记于心,再加上这一味清疏草,尚且只能冒险一试。 “带他们回去。”土匪头子一声令下,这些随从忙得将他俩带上马。 “把我的草药带着,另外我还需要其他草药。”宋宁指着地上的布袋大声喊道。 土匪头子只手一挥,吩咐其他两人按照宋宁所指的草药去寻找。 “不行,你们不知道,我自己去。”话一说完,感受到他们异样的目光,又补充道:“我把他留在这里,你派两个人跟着我即可。” 宋宁这才认真看着土匪头子,虽说皮肤因常年在外风吹日晒变成小麦色,皮肤也没有那般细腻,粗眉浓眼,倒也显得精猛强健。 …… 宋宁怎么也想不到,林卿彦被那些随从先压了回去,而这个土匪头子陪着自己采药。 “你这个土匪头子,对你的手下还挺好的。”虽说他是个土匪,可宋宁对于这种尊重手下的人也算钦佩。 “我有名字,我叫孙南云。”孙南云似乎很不满意土匪头子这个称号,若不是还指望宋宁,怕是会一刀砍死她。 明明就是个土匪头子,起个这么斯文是名字,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念念碎。她不想再招惹其他事端,只能这样慢慢拖着时间若是若是自己没本事治疗好,也只能期待有人过来救自己。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竹苓她们一定会发现异常。 这里土壤湿软,草药最喜生长在此地,其余的草药皆是寻常可见,不用几时便全部收集完。 “走吧。”孙南云招呼着宋宁,而自己却走在路上,宋宁倒也不客气,翻身便上了去。 孙南云拉着她,健步如飞,很快便来到一处山底。 她坐在马上,任由孙南云将他带进寨子,原以为这里尽是大男人,可一进寨门,她便发现这里的不寻常。 只见几名妇女有的收拾着寨子衣物,有的在准备膳食。 这些都是孙南云的压寨夫人? 可他方才明明表现的,不是喜欢男人吗? 她满心疑惑,可当她再走近时,突然看着林卿彦的身旁围满了孩子,个个缠着他读书。 “我要状元哥哥读书听。” “我要状元哥哥教我识字。” 奶声奶气的声音萦绕在寨中,宋宁回顾四周,里面的一处还有一群身形蹒跚的老妇老者,依偎在一起。 寨子中的生存环境并不是很好,可这些人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安稳。 宋宁很久没见过这么温馨的一幕,一直呆呆地看着这些,猛地一回头,却瞥见孙南云眼中稍纵即逝的无奈。 原来这些人,都是他收留的? “宋姑娘,这些孩子都是他带回来的。”林卿彦好说歹说,这才将这些孩子哄好,他的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慌乱,转而是对孙南云投以钦佩的目光。 “这些不是你们该管的,赶紧给我治好。”孙南云被他们俩的眼神看着有点烦躁,随后带着安宁便朝着最里侧的一间屋。 这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名老妇和几名孩童。 这位老妇一见有人过来,连忙起身道:“是南云回来了吗?” 宋宁的直觉,这个老妇应该和孙南云的关系并不一般。 “秦娘,你就安安静静躺着休息,剩下的,我会解决好。”孙南云一反方才不耐烦的模样,温和地安慰着秦娘。 “别安慰我这把老骨头了,我死了不可惜,可怜这些没有治好的孩子。”秦娘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摸拂着身边生病的孩子,估摸着有六七个人。 孙南云点点头,以示安慰,接着又观察这些孩子。他此刻的神情,是宋宁没见过的认真。 宋宁借着说去看看药煎的如何,顺便将寨子的布局弄清楚。 出了这扇门,她走在寨子的院中,一路上听着得全是在讨论她和孙南云的关系。 而她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实实在在的佩服孙南云。 “我们寨主是英雄。”这些孩子齐声大喊着。 宋宁看着寨中脸上挂着笑容的孩子,虽他们年纪尚小,却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林卿彦望着他们时,嘴角都要忍不住地跟着笑出来,灿如春华,正是如此。 宋宁将熬好的药材尽数端了出来,脚步很是犹豫,她并不能确信这药是否管用,一旦出了事情之后,这寨子中人多势众,她不一定能带着林卿彦安全无误地原路返回。 “还请姑娘救救这些孩子吧。”老妇看出宋宁的犹豫,以为宋宁嫌弃不愿意,低声下气道。 终于在她回头看到孙南云坚定的眼神后,她这才大胆地将药端到老妇面前。 “我先试试,若是成功了,再给孩子们,若是不成功,南云啊,你也不要为难这个姑娘。”老妇眼里满是期待,看向宋宁的眼光极其慈祥温和,一如她的祖母,有着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说罢,老妇一饮而尽,房内房外的人都在紧张地等着消息。 老妇喝完后,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表情渐渐开始有些痛苦。 “秦娘?”孙南云连忙上前,观察着情况,可无论他怎么喊,方才还有反应的老妇,此时满脸痛苦地趴在床上,很是难受的模样。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宋宁刚要细看这些药材时,一声厚重的男声从外面传进来。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位约摸着四十余岁的男子,他的手中拿着草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孙娃,我听说你带回来一名大夫,据说可治疗这种疫症,该不会就是这个小姑娘吧?”吴城看着宋宁年龄不大,语气间尽是怀疑。。 “赶紧让他们走,别把这些孩子治坏了。”吴城话音一落,突然走到里床,看着床上躺着的秦娘,原本还在痛苦地挣扎,现下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吴城连忙拿出怀中的针,正准备往秦娘的头上扎去,口中还念叨着:“孙娃,你不会给秦娘喝了这毛丫头的药吧。” 这话就让她不舒服了,什么叫她这种毛丫头? 宋宁刚想骂回去,忽然秦娘直直坐了起来。 第131章 解药 “秦娘?”孙南云上前小心伸出手观察着,见秦娘耷拉着脑袋坐着,一双手伸也不是,落也不是。 众人紧张地观察着秦娘的一举一动,突然秦娘眼神茫然地转头看着他们,满口黑血直接吐了出来,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将众人怔蒙了。 孙南云赶紧上前喊了几句秦娘,指尖颤颤巍巍摸向秦娘的鼻尖,猛然缩回直愣在床边。 “孙娃,你糊涂啊,竟相信这不知底细的毛丫头的话。”吴城急了眼,忙得上前把了把脉,待把完后,脸上明显怒气横生,回头狠狠地瞪了宋宁一眼。 完了,难道真的失败了? 可是她是完全按照稚灵的步骤来的,她不可能记错。 若非如此,只怕是这药方根本就不管用。 “来人,将这害了秦娘的毛丫头给绑了。”吴城气急败坏,抬手就要将宋宁抓起来。 宋宁连忙后退,双手已经暗暗摸向袖中,时刻准备着孤注一掷。林卿彦走近她,身体缓缓挡在她的面前,眼神坚定。 “还愣着干什么?” 见孙南云不为所动,吴城直接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孙南云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床上秦娘的模样,终是让人将宋宁绑起来。 宋宁看着前来的土匪,袖中的匕首刚拿到手上,一阵咳嗽声从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南云,我没事。” 孙南云回头看去,秦娘面色不知何时已经好了大半,被褥上满是污血,可她的神色明显好转。 宋宁上前认真打量着,秦娘先前眼里的灰色尽数消失,体热也在慢慢下降,仅仅这一口黑血吐出,整个仿佛脱胎换骨,神清气爽。 “这,怎么可能?” 这下换作吴城愣在原地,摇着头一直念叨着不可能,直至秦娘出声喊了他一句。 吴城又重新把了脉,方才摸不到的脉象,现在竟然脉象平稳,只是仅有一丝虚弱罢了。 “真是奇事。”吴城感叹道。 “秦娘,你真的没事?”孙南云有些不可置信,左右摸了摸秦娘的额头,确定体热果真在慢慢消散。 秦娘笑颜盈盈,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希望。 外面的一众妇人已经听说秦娘醒了过来,想要进来时却被孙南云拦了下来:“让秦娘好好歇息吧。” 这些妇人听后,也只能在外面默默地看着。 孙南云面色欣喜,转身直接跪在了宋宁面前,眼中感激不已:“姑娘乃我孙南云之恩人,此后定会做牛做马,任由姑娘差遣。” 宋宁哪里想管这些,想要扶起孙南云,伸出手却觉得不合适:“快起来吧,看看那些孩子要紧。” 如今秦娘已经无事,这便说明这药方没有问题,灵域县还在等着救命,她可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吴某佩服,方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吴城恭恭敬敬地拂手作揖道,脸上羞愧不已,为的是刚才以貌取人,没成想看着年岁不大的姑娘家,竟有如此的医术。也是感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苦心研究多日,也未曾有一丝起色。 “吴叔不必客气,还是救孩子要紧,我也要早点回去,还有许多人在等着救命。” “姑娘如此气度,吴某更是羞愧不已。” 吴城已到中年,脸上一片绯红,看来确实是羞愧难当。 宋宁轻轻一笑,和着孙南云将剩下的药水一一喂向这些孩子。 不多时,这些孩子一如秦娘方才的模样,吐出体内的黑血后,也都渐渐恢复起来。 此时屋外的一些妇人再也抑制不住欣喜,直直冲了进来,这些应该就是她们的孩子。 “南云哥哥。” 最小的一位小女孩,约摸着五六岁的模样,先前看样子已经病入膏肓,气脉虚弱至极,几乎一只脚已然踏入鬼门关,此时也缓缓醒了过来。 “心儿,你醒了。”这个小女孩很明显和孙南云上关系不一般,孙南云见她醒来,脸上的欣喜不亚于方才对秦娘的反应。 如今这些人都已无事,宋宁的心也放了下去,一旁的林卿彦也是格外欣喜,看向宋宁的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敬佩。 “孙公子,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宋宁满心都在灵域县,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一夜,竹苓她们怕是要急疯了。 “有劳姑娘,我现在就送姑娘回去。”孙南云将心儿放下,又吩咐好打点好寨子里面的事情。 宋宁找到她的布袋,眼里很是着急,可这些妇人和孩子却将她拦了下来,个个面露感激:“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还望姑娘待上几日,让我们好好报答。” 感受着这些人的热情,宋宁眼眶一润,她自小便在孤儿院长大,从未有过这般被众人拥护的场景,望着她们的眼神也不禁柔软起来,可她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 孙南云明白她的处境,好说歹说,终于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下,带着宋宁离开了寨子。 三人骑着马走在荒芜的草地上,孙南云带着他们左拐右拐走进一处山林,也不知在孙南云怎么走的,不多时,当他们再次走出山林时,眼前瞬间明朗,一条大道直通远处。 他们这是出来了? 孙南云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脸上不用于初见的那般溜匪的模样,细细看后,也是个斯文人。 “你要跟着我们吗?”宋宁正准备骑着马狂奔,回头看着孙南云也紧紧跟着身后。 孙南云却一脸严肃:“自然,我既然说了,你从此就是我们的寨主。” 他说的认真,可在宋宁看来就是个麻烦,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未解决,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当什么寨主。 更何况,那个寨子大部分都是妇人老人孩子,也只有二十来个年轻男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若是能归自己所用,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她现在毕竟还是个王妃,没必要徒惹麻烦。 “我现在就已寨主的名义命令你回去。” “我不听。” 宋宁听着他的回答,头更是两个大,刚才还说认她做寨主,任劳任怨,这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拒绝她。 看着二人说话的模样,林卿彦跟着身后,一言不发,眼里的神色意味深长。 第132章 真让人头大 “别跟着我。”宋宁见孙南云左右说不动,语气很是无奈,她急着赶回去,可没时间陪他慢慢耗。 孙南云知道宋宁定是觉得他一个男人不应跟着她,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林卿彦,眼神试探:“可他怎么能跟着你?” 这句话明显是在探寻二人的关系,宋宁心下一惑,她目前还不了解孙南云的底细,突然出现的,又突然让她做寨主,不管他是何居心,她都不愿去冒这个风险。 “她是我的妹妹,孙公子不要越界。”林卿彦出来也有些时日,家中父母尚在等候,可他实在有些担心,孙南云的态度还历历在目。 他本想说是自己的妻子,可话到嘴边,却张不开口,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妹妹。 “哦?” 孙南云明显不信,他在第一次见到他俩时,从这个小状元看着宋宁的眼神便知道,林卿彦对宋宁是有意思的。 只不过郎有情妾无意,只是不说破罢了。 宋宁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无心去管他们,脚下用力,驾着马儿飞驰在大道上,身后扬起一片灰尘,林卿彦与孙南云对视一番,眼里水火不容,眼看着宋宁走远了,这才跟上。 身后跟着这俩人,宋宁刚是想着等会如何解释便觉得心烦。 正想着,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宋宁看得仔细后,恨不得直直略过去。 不出所料,傅淮承在看到她时,先是快马加鞭跑了过来,直到看见宋宁身后的两名陌生男子,眉心一蹙,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宋宁只想赶紧回到客栈,根本不愿意待在他们三人的中间。 “在下林卿彦。” “小爷孙南云。” 二人异口同声道。 宋宁撇开头,不知怎么解释,就她自己而言,她都觉得自己的经历着实匪夷所思。 最终为了顺利回去,也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往经过说清楚,当然除了孙南,硬加在她身上的寨主身份。毕竟按着傅淮承的性子,若是想查清,也是易如反掌。 傅淮承听罢后,牵着马儿迈着稳健的步伐,帝王般气质地越过宋宁,走到他们二人面前,俾睨地目光流向他们,低沉的声音轻启:“有劳二位对本王的王妃如此照顾,二位就此别过。” 清冷的声音不偏不倚落在二人耳中,像是在警告,又仿佛透露出些许明示主权的意味。 林卿彦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傅淮承身上的皇族气质华贵逼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再加上他与宋宁之间的神情,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可孙南云却着实震惊到,刚才还在怀疑宋宁与林卿彦的关系,现下又来了一名男子,看着此男子的模样,想来并不是在说谎。 “宋姑娘,在下告退,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孙南云也不想给她再添麻烦,人家的正牌夫君既然来了,他也没有脸皮厚到这种程度。 即使他只是单纯的想履行诺言而已。 可孙南云这句话也确实为宋宁带来了苦恼,她明显地察觉到当傅淮承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几分。 “在下也就此别过。”林卿彦心中多有异样,那股道不明的堵塞,无法发泄,只能暗自憋在心里。 说完驾着马离去,临走时,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待扫向宋宁时,明显停了几刻,或许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心来。 他们二人走后,傅淮承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宋宁时,倒也淡然:“你没事吧。” 宋宁抬头,看着傅淮承难得的温柔,到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说,只得硬生生吞了下去,良久这才想起来:“我找到治疗疫症是方法了。” 可傅淮承却避开了她的话,驾着马儿便往回赶。 望着傅淮承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底莫名地一阵暖意,这种感觉让她烦闷又不知何处寻找发泄点。 他应该找了自己很久吧。 待她回到灵域县时,竹苓早已哭得眼睛红肿一片,稚灵脸上也是黯淡无光,隐隐透着悔意。 “哭什么呀?” 宋宁一下马就直接跑了过来,竹苓听着熟悉的声音,一头扑了过来,抱着宋宁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怀里抱着竹苓,转头看着稚灵同样红了眼眶。 “让你们担心了。” 稚灵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拉住了宋宁:“我们去找了小姐,那山林里发生了坍塌,他们还在土堆里发现了小姐的发钗,我们都以为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竹苓哭得如此伤心,就连一向在外人面前谨言慎行的稚灵,也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回头看向傅淮承,他的脸色依旧那般疏离淡漠,她实在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忽冷忽热让人患得患失。 可他好像也从未说过什么。 她又要什么资格去猜想这些呢?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没有拦着小姐,小姐也不会遭受此难。”竹苓和稚灵倒是默契。 “好了你们两个,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家小姐是何许人也,比这危险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别担心了。” 宋宁心里暖暖的,自打来了这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是那个没有人等待的小孤儿了。 稚灵已经拿了宋宁带回来的药材,又听得宋宁说已经救了人,当下便欣喜万分,拿着药材便去蒸药。临走前还上上下下为宋宁检查一番,这才放心离去。 春风不燥,细细的光线拂在她的脸上,看着外面的一切,心下的巨石总算落了下来。 经过几天的时间,这片药方已然得到证实,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康复。 宋宁欣慰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无力感,谢佩婉那里交代的事情…… 她,自会去做好。 阴霾笼罩的小县总算有了些生机,已有稍微痊愈的百姓去帮着大夫救治病患,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恢复到往日的盛景。 天色渐暗,宋宁拿着一盏酒,轻身走近傅淮承所在的房间。 她缓缓敲打着门栓,里面却传出一阵女声“谁呀?” 第133章 小青梅 宋宁站在门前,抬起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落了下来。这半夜为何会有女子在他的房间里,傅淮承向来不喜他人进房间,更何况这深夜。 “谁呀?”女声渐渐靠近,直至开门。 门扉下是一张脆藕般的皎白脸庞,扑朔朔的大眼睛透着单纯,身着粉白罗裙更衬得她如同雨后莲花。 “你是宁儿姐姐吧。”聂伊岚欣喜地上前拥住她,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猛地伸手推开她。 “你是?”少女脸上明媚的笑意看得她有点恍惚。 “淮哥哥,你来告诉姐姐吧。”聂伊岚扭头对着屋内喊道。 淮哥哥?上次听到这个叫法还是从陆玖鸢的口中。 可这眼前的少女却不似陆玖鸢那般高门贵女的约束感,整个人透着不同于这个年代的自由气息。 莫不是她也是现代来的? “她是北冥国的公主。”傅淮承坐在书桌前,手里持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回道。 听江程说过,这北冥国先前与西越国乃是多年的盟国,可自从西越国江山易主,便多次袭击北冥国,以至于民不聊生,至此北冥国与西越国结束多年的盟国关系。 西越国下向来专横统治,军中兵力雄厚,屡次进犯各国,听说去年已有一处小国被吞并,其余各国也是惴惴不安,即使各国想相互合作,可终归是没有搬上明面。 只是近些年,南临国是有意与北冥国合盟。 可这北冥国的公主又为何和傅淮承认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早就认识。 “公主安好。”宋宁礼貌地问候着。 “姐姐唤我岚儿就行。”聂伊岚对她很是热情,热情到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可看着聂伊岚眼里的单纯,并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她抬头看了看,傅淮承还是在看着书,并不打算掺和到她们俩中间。 聂伊岚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低头巧笑道:“我与淮哥哥是在西越国认识的,应该有十年了吧。” 说完聂伊岚还不忘回头瞟了眼傅淮承,小脸一阵红晕,眼里的情愫显然易见。 她应该是喜欢傅淮承吧。 虽说她只是想利用傅淮承,并没有想过会一直和他以夫妻的形式在一起,可如今看到他身边站着别的姑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特别是傅淮承好像并不讨厌她。 以往在他看书时,若无要事,是杜绝任何人在身边的,看来他对这个少女有着足够的信任。 “宁儿姐姐,淮哥哥就是这样,早在以前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看书,我也是一直陪在淮哥哥的身边。”聂伊岚说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神色。 像是炫耀。 宋宁无奈地摇摇头,她才没有这个闲工夫和她吃风捻醋,她目前的要事,就是如何让这聂伊岚离开。 “夜深了,公主在这怕是不方便。” 聂伊岚不为所动,小脸一拉,很是委屈,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你哭什么?我也没怎么啊?”望着聂伊岚哭得梨花带雨,她很是纳闷,这是在和自己玩斗心? “岚儿只是觉得打扰了姐姐,是岚儿深夜害怕而来,姐姐可不要怪淮哥哥。”说着又是挤出了几滴泪水。 到底是还是宋宁看错了她,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她年龄尚小,行为单纯,可细细看来,估摸着也有十五六岁。 此时面色忧苦,眼角的泪水还未滴落,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看她时不时回头望着傅淮承的样子,应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想来这招于她对傅淮承而言,是管用的。 宋宁已然明白,端着酒盏的手轻轻退下。 聂伊岚看着宋宁的反应,很是满意,看来她与淮哥哥果然如外人所说,只是迫于家族的原因而联姻罢了。 “宁儿姐姐,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女婢又有事出去了,我一个人害怕,还请姐姐不要见外,淮哥哥只是我的哥哥而已。” 宋宁瞅着她一副我最可怜的模样,既然傅淮承都默认了,也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端着酒盏正准备离开。 “伊岚,你先回去吧,本王会安排女婢去你房内。” 傅淮承平淡的声音响在二人的耳朵边,宋宁肉眼可见地看着聂伊岚变戏法似的脸上变了又变。 “淮哥哥。”聂伊岚小声唤道,声音可怜的像只小猫叫。 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被这个细软的声音挠得心里痒痒的。 可傅淮承甚至连个姿势都没有变过,见聂伊岚依旧站在那里,过了几刻,他的声音有点加重:“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聂伊岚到底是了解他的性格,话都到此了,她堂堂一国公主,不至于糟践自己到这般地步。 轻轻和宋宁点头之后,便返回了房间。 宋宁站在门前,左右不是,进也不好,不进也不好。 “还不进来?需要本王找人帮你抬进来?” 得,还是那个嘴上不饶人的王爷。 她缓缓走到傅淮承的旁边,还未靠近,那股木质香迎面而来,沁心凝神。 宋宁低头,发丝染着清香的精油,头上的头饰虽不是大富大贵之物,倒也如清似水般宁静。 “等我们治好这疫症,我们就回京吧。” “刚好我也想回御安府看看母亲。”说着眼角湿润了起来,余光瞥见门前进来的送菜小厮。 她无意间看了眼,发现小厮脚下步履不平,不像是普通百姓。 “自然。”傅淮承换了个姿势,又躺在椅子上看书。 小厮没有吱声,放下饭菜鞠躬离去。 “这是桃花酿,特意从新开的酒家买回来的。”宋宁自己倒了一杯,又将傅淮承的面前的杯盏倒满。 “坐下吧。” 傅淮承今日竟忽然地拉着她的手坐下,这句话说的若隐若现。 一杯下肚,脸上的红晕都已经涨了起来。 这是什么酒? 怎么后进这么大? 她忽然想起方才的小厮,回头往外看去,无意间发现聂伊岚的房间就在傅淮承对。 她抬头看去,聂伊岚此时正坐在屋内,眼神直勾勾盯像她这边,很是幽怨。 几刻时间后,宋宁终于遭受不住那炙热的目光,快速地将门关上。 第134章 为了她 关上门的那刻,宋宁方才脸上的忧伤瞬间即逝,掠过一丝杀气。 傅淮承抬头,眼里的淡然混着些许炽热,大手一挥,直直地将宋宁搂在怀中,宋宁脚下顺势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做什么?” 她的话音还未落,傅淮承双手拂上她的后脑勺,浓烈的木质香瞬间涌了过来,嘴上忽地感受到一阵温软。 唇间一片湿润,宋宁当场愣住,任由他肆意妄为,这吻来得轻柔,丝丝缕缕的酥麻感从唇上一直萦绕到四肢,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她竟慢慢开始有了回应,手上不自觉地攀上傅淮承的肩膀,细滑纤柔的指尖不经意摩擦着他的耳垂。 “唔!” 宋宁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傅淮承轻轻松开了她,怔了几时,猛地将她转了个身,双腿岔开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 “不要……”宋宁话还未说完,傅淮承强健的大手拂上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拉到了怀中,轻轻低头,眼中透着难得的温柔,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比刚才浓烈了许多,彷如要将她吞噬殆尽才肯罢休,感受着傅淮承的双手渐渐在腰间挪动起来,她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正是这一颤,她忽地感受到腿上抵着的异物感,脸上瞬间一红,直接推开了他。 可傅淮承却直接将她抱起,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快狠准地将一旁的蜡烛熄灭。 随后又猛得将宋宁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铺。 “傅淮承。”宋宁失口喊道。 “我在。” 清冷的声音格外的温柔。 随着这声回应落下,傅淮承轻轻地欺身压在她的身上。 腰间的衣带被轻轻解开,她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那晚的回忆猛然浮现在眼前。 “别怕。” 傅淮承明显感受她的紧张,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低头吻向了宋宁的脖间。 门外的人影在这之后,轻轻退了下去。 …… 没有想象中的那一步,宋宁坐在床上与傅淮承四目相对,他的行为也只是到解了衣带,低头吻向她也只是轻轻俯在她的脖间罢了。 “怎么?很失望?” 傅淮承看着她面色茫然,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叫失望? 宋宁无语,她只是因为喝了这酒,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罢了。 可面前的他脸上笑得粲然,她确实从未见他如此刻这般放松,以往的他,虽神色淡然,她也能看得出来,不过是他的自我保护。 可看着他一副欠揍的模样,她有些火大,伸出双手直接将他按倒在床上,一个翻身便骑坐了上去。 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宋宁嘴角上扬,抓着他的衣领,朝着那瓣薄唇吻了下去。 她明显地感受到身下的他怔了一下,腿间的异物感异常强烈,亲了一口后,这才轻轻抬起头。 “你不要后悔。” 傅淮承的话响在她的耳边,身下一转,她又再次被他压在身下,腿忽地被一只大手抬起,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 他欺身而下,宋宁感受到身下那股异物感于自己只隔了一层衣衫,脸上瞬间燥得通红,眼看傅淮承手上的动作还在往下,她慌忙开口:“行,错了,起来吧。” 真是丢脸! 果然男人都是来真的! 傅淮承重新放开她,直接躺在了她的身边,笑得灿烂。 “这么开心?”宋宁有些不解,看她出糗就这么能让他开心吗? 傅淮承没有回她,只是轻轻转身,一双深眸紧紧地看着她,眼里意味朦胧。 他刚才是…… 她只盯着他看了几时,那股炽热让她浑身不自在,连忙转身扭了过去。 心下砰砰砰跳得不停,明明是春日的夜,她的额间却出了一层薄汗。 闭着眼想了许久,听着外面的夜街已经没了动静,想必很晚了。 可她还在对刚才的那股冲动有些悸动。 甚至是有些兴奋? 那酒确实很烈。 终于,翻来覆去的她,脑子里满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猛得转过身,刚想和他说句话,回头见他不知何时已然睡着,眉毛如画,硕长的睫毛微微扑闪。 安安静静睡着的他,还真是好看。 宋宁猝然一怔! 她刚才在想什么! 她连忙又将头转过来,不再去看向他。 清晨,客栈楼下的街市早已一片欢闹,宋宁朦胧着双眼,刚一翻身,赫然发现自己怎么躺在傅淮承的怀中。 虽说他们二人皆穿着衣服,可肢体还是紧紧地接触在一起,尤其是她的手,竟好巧不巧地搭在他的身下,触感温软。 她尽量轻轻地抽回手,恨不得能直接将手剁了! 可当她缓缓起身后,傅淮承依然安静地躺在一旁,没有任何动静,刀削似的脸庞静谧美好。 许是他前两天找自己太过于乏累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他准备下床,待手上不经意地碰到傅淮承的胸口,她蓦地一愣。 他好像没有呼吸? 宋宁赶忙将手放在傅淮承的鼻尖,丝丝游游,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气息,她这时才开始慌了起来,耳边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就连心跳也是虚弱至极,难怪她触摸不到。 “傅淮承,你怎么了?” 她大声喊着,可床上的他还是毫无动静。 脚下瞬时一麻,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药! 她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腰间,原本放在里的药丸已然不见。 回想到傅淮承昨晚解她腰带的时候,原来有他…… “傅淮承,你就是个傻子!”她失声骂道。 可他再也不会回应。 她不相信他会这么蠢! 宋宁慌不择路地将衣物鞋子胡乱穿好,紧接着便朝这屋外跑去,嘴里大声喊着:“来人啊,快救人!” 整个客栈回荡着她的声音,眼角瞬间红了大半。 傅淮承,你真是傻子! 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眼眶润了薄雾,顺着脸颊滑落,脑海中满是昨晚傅淮承那双清冷温柔的神色,原来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竟一直在配合自己。 傅淮承。 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135章 真心话 宋宁的呼声很快引来了众人,他们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赶到房间时,傅淮承躺在床上,焉然飘零,再无往日的神气。 “你对淮哥哥做了什么?”聂伊岚冲开众人,一头扑向傅淮承,昨夜她足足在房内等到深更,也不见宋宁出来,气得她摔了一桌的茶盏。 宋宁站在一旁,紧紧盯着稚灵,稚灵已为傅淮承把脉许久,脸上的神色从开始的放松直至此刻的凝重。 她没有理会聂伊岚的质问,望着床上傅淮承依旧毫无动静,愣愣地问道:“如何?” 稚灵轻轻地抬起手,又翻看了傅淮承的眼睛,瞳孔已然涣散。 “抱歉,无能为力。”良久,稚灵才开口。 无能为力? 仿佛雷击般的触感,浑身瞬间松软下来,周身无力,眼睛干涩难忍,似有异物在其中,阻挡在他们之间,她想将他看得更加清楚,刻在眼底,可眼前的人,却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朦胧。 她从未想过,傅淮承竟然真的会就此离开。 周围喧哗的声音皆与她无关,天地颠覆,脚下一软,直直倒地。 “小姐!” “王妃!” 耳边充斥着忽大忽小地喊声,可她再也听不见一丝声音。 …… “宋宁。” 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宋宁猛得一惊,连忙坐起,扭头环顾着四周,整个房间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人。 可方才的声音,分明就是他。 “傅淮承。” 她有些失魂落魄,不自觉地喊了一句。 她,这是怎么了? 若是傅淮承真的不在了,她不就是自由身了吗? 她不是心心念念要一刀杀了他吗? 可她为何丝毫高兴不起来。 “小姐,你醒了。” 宋宁回头,竹苓正端着碗药水过来,眼神心疼道:“稚灵说你气急攻心,喝点药吧。” 她直直盯着竹苓,可竹苓明显有意回避,眼眶还是红润的模样。 “王爷他……” 终于,她还是问了出来。 竹苓低着头,犹豫了几刻后,声音极小:“圣上已经下旨,派人将王爷的贵体即可带回上京。” 他竟真的…… 宋宁浑身像泄了骨头般,软踏踏地坐在床上。 这药丸是谢佩婉派人给她的,为的就是在这灵域县将傅淮承除掉,那药丸吃后,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疫症的病情,只是并无解药。 谢佩婉说的清楚,若是这药并没有让傅淮承吃下,那只能喂给她的阿娘。 她徘徊犹豫好些天,终于在昨晚下定决心,原以为傅淮承是明白外面有人监察,刻意与她演了一出戏。 没成想,他竟然会吃下那药丸。 傅淮承,你果然是个神经病。 “他,现在呢?” 宋宁下了床,拉着竹苓便往外去。 一出门,聂伊岚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忽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待在原地,并没有还手。 “你虽贵为公主,我们小姐堂堂王妃,岂能容你这般羞辱。”竹苓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住,气得也顾不上礼节。 “王妃?若不是你,淮哥哥又怎会出事?” 聂伊岚眼角溢满泪水,白皙的小脸红成一片,神情恼怒,恨不得直接将宋宁生吞活剥。 “王爷是得了疫症,与我们小姐何关?”竹苓站在前,将宋宁护在身后。 聂伊岚却一步一步紧逼而来,看来不把宋宁折磨上一番,她是不会消气。 “真是主仆一样的毛病,说是王妃,却还是一口一个小姐的叫,打心底就没有想过要和淮哥哥共度一生,若不是你随意乱跑,淮哥哥又怎么会冒着风雨出去找你,又怎么会感染风寒,也就不会因此染上疫症,他现在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聂伊岚越说越激动,可看着宋宁依旧不瘟不火,毫无波澜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便要再打过去。手还未落在宋宁的脸上,腕上猛得一阵剧痛,身下一转,宋宁直接将她按在墙上。 “我不想与你动手,我和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她的声音微颤,抬起手想要扇回去,忽地停在空中,良久才缓缓放下。 聂伊岚到底是一国公主,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自然被宋宁这干净利落的操作惊在原地。 宋宁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松下:“你走吧。” 她放开聂伊岚,步履稳健地朝着外面走去,没人注意到她颤抖的双腿。 原来他在那天大雨寻她时,感染了风寒,可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客栈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官员,这里的疫症基本上得到了控制,很多百姓听说了此事,自发候在客栈门前。 她并没有说出这草药是她找到的,她也从江程口中得知,傅淮承原来是去查找刘费背后的关系网,目前刘费已经被他设计抓了起来,招了口供。 只是口供所指之人并不是谢万驰,而且本地的知州。 看来谢万驰的势力已然蔓延到了一定地步。 很快傅淮承的身体便被人带上了马车,宋宁本就是王妃,自然是跟在里面,她看着他静静地躺在软铺上,像睡着般安稳。 车外的百姓见着马车缓缓走动,皆瞬间跪倒在地,哭声震天动地,催人泪下,百姓齐声呼喊着,为他践行。 “你看,这些百姓都在感谢你,他们不会再去诋毁你,你为什么不能起来看看。” “你的小青梅今天打了我,她好像很喜欢你。”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学武,如今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念念碎回荡在小小的车内,她神色平淡,哭不出来,也感受不到悲伤,只是心底像被掏空似的空虚无助。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拉住他的手,骨节分明,强健有力,可此时早已毫无气息。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与他争吵的光景,印象中的他,一直冷淡的模样,可也未真正去伤害过她。 反而三番两次救了自己,即使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御安府派来的棋子。 除了荒庙那次,可她也同样体会到了药物的不可控制,她从一开始的不可原谅,现在竟开始渐渐有了改观。 “上京城外的花开了。” “傅淮承,我原谅你了。” 第136章 虚惊一场 在走了两日后,他们终于到了上京,宋宁一直陪在傅淮承的身边,即使他已经已经没了气息。 她摸向他的脸庞,触感依然如同睡着一般,奇怪的是,这两三天过去,他是身体竟没有一丝变化。 宋宁有些不死心,摸了摸他的脉象,还是没有跳动的迹象,鼻尖的呼吸早就感受不到。 这分明就是一具尸体,可为何会这样? 仿佛他就是睡着一般,就连身上那股木质香,也一直萦绕在车内,久久不散。 车外的日头正好,流光顺着车幔溜进车内,洒在他的脸上,像是神明降临般的闪耀。 可他终归是不会再回来了。 此事尚且还未在京内传开,傅淮承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他的屋内,单影冷着脸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去,就连竹苓前去送饭,也被他拒绝。 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一直在屋外牢牢守着他的主子。 宋宁回了趟御安府,祖母早已去了寺中,宋威派人打了招呼,很明显对她避而不见。 谢佩婉与宋嘉都不在府内,她偷摸着看遍了御安府,也未找到阿娘的一丝踪迹。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名女婢将一团纸俏咪咪地塞进她的手中。不出所料,她按照谢佩婉给的地方,隐蔽地找了过去。 这是一处僻静雅致的茶楼,宋宁被一名侍从带了进去,临进去前,找了个女婢搜走了她身上的所有利器。 谢佩婉早已在窗边候着,手中把玩着茶盏,语气慵懒,眼底压制不住的满意:“你做的很好。” 不用宋宁说,那晚在客栈房前的小厮就是谢佩婉派来的,目的就是看她到底有没有给傅淮承下药。 她当然知道,给傅淮承倒得那杯酒便是她假意下药给那小厮看的,她也佯装与傅淮承亲热,让他们误以为傅淮承很是宠爱她。 “如今已经按你说的做,我的阿娘呢?” 宋宁大步上前,步步紧逼,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气。 谢佩婉倒是像没事人一样,看着手上刚染好的玉指,神色高傲,自从她开始威胁自己,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盛气凌人的将军夫人。 “总得让我见见吧,安辰王也算一届王爷,你就不怕圣上追究起来?” “我的好宁儿,你是糊涂了呀,安辰王因救了百姓被疫症夺了命,我虽然很是伤痛,可也怪不到我头上啊。”谢佩婉说的委屈,可脸上的笑意明显,眉眼舒展,很是得意。 宋宁不明白,傅淮承不过一介王爷,不论是一起没有势力,又或者如今的权势初握,他们为何一定要与傅淮承作对?甚至竟连活着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听着谢佩婉冠冕堂皇的话,宋宁心中平静如水,这些人向来表里不一,百姓钦佩的御安府也不过如此。 “听说傅淮承的书房有着重要的东西,我会派人跟着你,你带他进去。”谢佩婉新手着京外的风貌,红唇一启,轻飘飘道。 她以为自己是主子啊!想带谁进去就带谁啊? 如今傅淮承尸骨未寒,她又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江程呢?”宋宁避开她的话,谢佩婉已经威胁她这么久,她也在暗中调查几次,并没有江程的消息,可她心里明白,他们不会轻易杀了江程。 “我既然答应你不会取他性命,你自是放心。” 多说无益,谢佩婉已然不耐烦,招呼着一侧的随从。 相貌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侍卫。 她也只好带着他先去安辰王府。 “你在外面等我。”尚官尧跟着宋宁进了府,虽府内并没有人阻拦他,他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情况紧急,也只能这样。 宋宁看着眼前长相英朗,行为果断的男子,只好站在门前为他放风,心中像针扎似的难受。 阿娘在他们手中,她不得不听从谢佩婉的安排。 过了许久,忽地屋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而时,渐渐停止。 宋宁嘴角咧出一丝笑意。 这才是她是真面目。 她又怎会乖乖地任由他们控制呢?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宋宁这才大步走进去,果不其然,尚官尧被单影压在一旁,手脚被绑。 “这个人武功不弱,你竟这么快擒住了他?”不仅时间快,就连她在外那般近,也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是王妃计划的好。” “好了好了,把他给我关起来。” 宋宁看着地上不服气的尚官尧,他支支吾吾似乎想说什么。 她当然明白他想说的话,只是她不想听罢了。 “你不打算问问吗?” 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宋宁猛得一怔,不敢回头。 单影识趣地将尚官尧拉了出去,留得他们俩在屋内。 “不敢看我?”傅淮承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将她转了个身,二人四目相对,感受到他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这是在做梦吗? “傅淮承。” “我在。” 宋宁有些恍惚,这…… 他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她与他在车内待了两日,是最清楚他的情况,可为何会这样? “你没事?可是……” 傅淮承没有回答,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语气疲惫:“让我抱一会。” 宋宁有些不知所措,推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幸好傅淮承也只是抱了短暂的几刻便松开了她。 “回头再和你说,现在你先不要声张出去。”傅淮承低声嘱咐着她。 看着发生的一切,宋宁忽然了然于心。 原来是这样。 他们都在赌,她赌他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他赌她不会放弃自我,一味地顺着他们。 幸好,他们都赌对了。 “别担心,你的阿娘,我已经派人将她救了出来。” “什么?” 宋宁有些欣喜,她不知道傅淮承的能力竟比她想象中的高深。 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阿娘的消息,可却被他救了出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傅淮承不但不像她想象中的刻意佯装,而且还有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谢你。”宋宁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既不好告知真相,又不想因为这个影响他们的计划。 她知道,傅淮承有他自己的计划。 所以她愿意配合他,只要最终能亲手杀了谢佩婉,过程并不重要。 第137章 梦醒 宋宁暗暗欣喜,这种感觉让她的心境跌宕起伏,她看着傅淮承站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昨日他还是冷冰冰的一具尸体,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的瞬间温润如玉。 “摸好了吗?” 傅淮承低声道,眼里炙热滚烫,似乎想要将面前的她溶在眼中。 “你是怎么救出我的阿娘?” “其实,你的阿娘……” 二人对视,傅淮承眼底流露出难色,这是宋宁没见过的。 “我知道。” 宋宁落寞地低下头,瞳孔猛缩,眼眶一涩,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可她依旧倔强地低着头,不想让傅淮承见到她脆弱的一幕。 视线忽地一暗,眨眼间落入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傅淮承紧紧地抱着她,大手轻轻拂着她的长发,强烈的安全感顺着千丝万缕揉进体内,她竟开始贪恋这股安慰,缓缓抬起手,犹豫地沿着他的腰部缓缓搂住。 “难受就哭出来。” 头上响起他低沉温柔的声音。 她忍了几刻,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埋在他的胸口失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前世今世的委屈尽数随着眼泪往外流。 屋外春光灿烂,哭出来发泄后,路还是要继续走的。 傅淮承假死一事,她还需保密,原来傅淮承早在江程被抓之前就已经知道她被谢佩婉威胁,因此找到江程,疫症之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之所以配合自己,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可她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何处处要与他作对,难道仅仅因为如今傅淮承有了些许权力,出兵征战明显更胜宋威,宋威的地位岌岌可危。 然而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 这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想法,具体还需等到此事结束后,再去向傅淮承求证。 想到他,她的心底一颤,自从那个拥抱后,她的心仿佛释然了许多,先前压抑在体内的难受也随之消散。 出了书房,她的情绪缓了许多,还未走到府门前,门外喧哗声此起彼伏,她整理了一下发髻,迈着轻稳的步伐走了出去。 “王妃出来了。” 宋宁一出面,这些喧哗声原来是周边的百姓,三三两两的聚在门口。 见宋宁出来,其中一人大喊一声,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听闻安辰王因救疫症区域的百姓才不幸得病离世,若不是安辰王,这疫症怕是会传到上京。” 一年前的现在,这些人可是对傅淮承避之不及,看之后怕,可现在却自发聚集在这里。 傅淮承,你总是以生人勿近的姿态处事,旁人传言的事情,你也从未做过,其实在你心里,你也是渴望被人认可的吧。 她站在人前,脚下便是安辰王府,回想起当日打大婚之时,这些百姓还在背后议论不停,时过境迁,不禁感慨颇深。 待安慰好这些百姓后,宋宁从后门悄然走出,谢佩婉派来的人已经被他们扣了下来,江程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唯一的便是她的阿娘。 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充斥着五脏六腑,穿过几处街巷,终于在一处暗院停了下来,这是傅淮承告诉她的地址,她的阿娘就在里面。 暗院处于巷中,寻常人等并不会往这边来,方才她走进巷中,守在外面暗处的侍卫已经发现了她,想必也是早已得到了傅淮承的命令。 “王妃来了。”在宋宁在门前站了几刻后,暗院的门轻飘飘打开,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婢。 宋宁迈着沉重的步伐,几经犹豫才踏进去,眼前不禁浮现出往日阿娘在家等她回来的场景。 “宁儿回来了,饿不饿,阿娘给你做了梨花糕。” 巧笑嫣然,温婉如风。 “阿娘。” 她对着眼前的幻影不自觉地呼出声。 “王妃,仔细脚下的路。” 女婢的一声提醒,彻底打破她的虚梦。 短短的院落对她而言仿佛隔了百里,只是她不愿意去撞破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 终于,在她内心挣扎许久后,她轻轻推开门,转头对着女婢道:“你下去吧。” 女婢应声退下,她站在门前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入眼看去,云姝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帕子,轻柔地绣着上面的一丝一线,听着有人来了,抬头望去,眉眼间尽是温柔。 “宁儿,你来了。” 云姝见着是宋宁,欣喜地放下帕子,站起身朝着她走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脚下被封印似的动弹不得,看着云姝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而来,无数次梦境中的场景如此真实地在浮现在自己的面前。 “阿娘。” 她恍惚间,还是开了口。 “宁儿。” 云姝紧紧抱着她,身上有着阿娘独有的气息,她贪恋地体会着来之不易的一切,双手紧紧回抱着她,不愿松开。 “宁儿,我们快些走,这些人不是好人。”云姝急切地拉着她往外走,可宋宁牢牢站在原地。 “阿娘,我想你了。”宋宁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姝,不肯移开一丝目光,她努力地想将阿娘的模样刻在心底。 云姝神色转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似的温柔道:“阿娘也想宁儿了。” 说罢又准备继续拉着宋宁离开。 忽地一声,空气中划过刀子入了血肉的声音。 “你……” 云姝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抬眼间满是不可置信。 “阿娘,下辈子,宁儿还要做你的孩子。”一滴泪划过宋宁的眼角,她喃喃地说出这句话,痛彻心扉不过如此。 这句话仿佛穿过了时间的限制,直直略过云姝,飘向那虚幻的梦。 “你是怎么发现的?”云姝撑着一口气,双手牢牢抓着宋宁的手,可那匕首已经入了心间。 宋宁猛地拔出匕首,云姝一个支撑不住,猝然倒地,眼睛死死盯着宋宁。 “我的阿娘,她的身上没有这种味道。” 云姝瞬间睁大双眼,随之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是了,她确实很像她的阿娘,也在尽量模仿着阿娘的一举一动,只是阿娘这身上的味道,分明是原主为阿娘做的荷包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而这荷包,早已在阿娘出事之前便损坏…… 第138章 羞涩 宋宁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恍惚间又回到了阿娘出事的那天,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待触碰到“云姝”的脸颊时,停顿几刻后,猛得将她脸上的皮具撕开。 皮具之下,是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 她浑身抽了魂似的坐在地上,眼角的泪早已干涸。 在她第二次见到此人时,她便已经更加确认,只是她不愿意拆破,这人实在太过于相像,像得让她甚至一度可以就这样欺骗自己,哪怕远远观望,她也心满意足。 可她终归是要走出梦境。 没有人知道,这个短短和她相处五年的阿娘,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她此生仅有的温暖,再也不会出现。 想到这,她的眼底浮出凶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谢佩婉! 她定会让她在临死前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阿娘所承受是痛苦与恐惧,她定会让谢佩婉十倍百倍的体会。 宋宁将匕首擦拭干净,轻轻踏过地上的尸体,开门后吩咐道:“安静地处理干净。” 这女婢果然不是一般人,早在宋宁一个人进来时便已猜到,听见宋宁的吩咐,也只是轻轻地点头。 如今,她心底的负担再也不见,傅淮承也抢先打破了她的计划。 可她并没有怪他,任谁都会以为她会被谢佩婉的这招迷糊,只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 也为的是可因此将计就计。 她出了暗巷,抬头间,日头正好,璀璨的笑容拂在脸上。 心底的石块怦然落地。 她,终于释怀了。 …… 这是傅淮承“离世”的第五日,京内这件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道安辰王是人间大义。 本是好事,可渐渐地又传出另一种流言。 “听说是御安府私自找人下药,毒死了安辰王。” “此事当真?” “那还能有假,听说在灵域县客栈的小厮已经招供了。” 宋宁人在府内,今日已经好几次听到这些议论,原本圣上的旨意,明日便是傅淮承安葬的日子,可这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仅在一日之内便惊动了宫里。 自然,在当晚便有刑部的人悄然进了御安府。 宋宁原以为这一夜注定无眠,可仅仅在夜半时分,刑部的人便已经在御安府找到制作疫症的方子。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只因这流言是她传出去的,以牙还牙罢了,谢佩婉最擅长的事情,她也会。 至于这方子,不过是稚灵反推出来,她让找了人送进去的。 谢佩婉如今正值得意,即使她发那个冒牌阿娘已经被他们救走,也不会料到这流言起的如此之快。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即可。 次日一早,朝堂已派了大理寺的人前来抓人,原本圣上便各种忌惮御安府,如今更是抓住机会。 宋宁站在御安府对面客栈的阁楼,隔着距离也能看见谢佩婉脸上的不敢相信。 如今她怕是后悔死了,当初没有直接将宋宁一刀解决。 她自是以为聪明,可还是旧事重演。 “全是我一人所为,和御安府并无干系。”谢佩婉扯着嗓子喊道,回头看向宋嘉,眼神示意她尽快想办法。 宋威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出声,自从上次一事,他的将军之气似乎被削弱不少,整个人活脱脱像没了精气。 宋宁站在阁楼前,看着他们俩被大理寺的人带走,脸色平淡,没有丝毫情绪,心中也已麻木。 “如你所愿。” 忽地身后传来声音,宋宁没有回头,听着熟悉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你回来了。” “我已禀告父王。”一句话,宋宁瞬时了然于心。 傅淮承立在窗边,看着阁楼下御安府门前一片喧哗。 虽说她此刻心中重重疑惑,可眼下她并不想知道太多。 “若是想彻底摧残御安府,右相是必须除了。”傅淮承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酥酥麻麻的气息绕在脖颈,她猛地推开他,脸上红晕。 可傅淮承并没有打算放开她,大手揽,直接将她抵在窗户边,低头看着那抹红唇,喉咙滚烫。 “外面有人。”宋宁想要推开他,可却被他擒得更牢。 “不是想让本王教你武功吗?” 傅淮承附在她的耳侧,几近贴近她的脸庞。 “当真?” 宋宁眼角这才有些欣喜,原来他那日即使吃了药假死,也听到了自己说的话,既然他愿意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等等! 既然这句话他都听见了,所以最后一句话,他也听到了。 想着脑中一热,连忙转头看向窗外,可傅淮承却没有退开,宋宁换了这个姿势后,整个人完全缩在了傅淮承的怀中。 傅淮承双手撑着窗边木格,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她,像只猫儿。 手上不禁用力将她箍在怀中,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与她一同看着窗外的风景。 御安府门前已然淡去,人群也在陆陆续续离开。 忽地宋宁感受到身后一阵异物,瞬间明白是何东西,忍不住地骂了句无耻。 傅淮承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回怼她,反而出奇地放开了她,语气淡淡:“抱歉。”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竟开始不再排斥与他亲密接触,而傅淮承自从灵域县那晚后,似乎总是有意无意与她肢体接触。 奇怪的是,她竟然一次都没有拒绝。 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她脸上潮红,直直推开傅淮承跑了出去。 微风阵阵,吹了一会后,混沌的脑中这才清醒过来。 可那脸上依旧红得发紫,脑海中满是与傅淮承在一起的场景。 她想她一定是有病。 正当她想要回去时,她眼瞅着宋嘉从御安府的侧门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她这是在去哪? 想起傅淮承方才的话,既然右相府如此坚不可摧,那她也只能从旁的地方一点点去找到漏洞去撕开一道空隙。 她原本以为宋嘉是要去往右相府,可在她跟了几个巷口后,她眼看着宋嘉在一处精致的客栈门前停了听停,四周观望一番后,迈着小步走了进去。 第139章 宋嘉的丑事 此客栈名曰东华楼,是京城达官贵人常常光顾的圣地,像宋嘉这种高门贵女,自然是首选,只是宋嘉为何身边不带一人,连她平日里是心腹也不在身边,不免得让人怀疑。 宋宁来到客栈门前,刚一进门就被门口的小厮拦着:“这位客官,请问有预定吗?” “没有不能进吗?” “客官请见谅,东华楼只接待有预定的客人。” 小厮虽嘴上颇为礼貌,可宋宁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练家子,贸然强闯只会打草惊蛇。 “行,打扰了。” 宋宁笑着退去,走到巷子里后,四周瞅着无人,翻身一跃而上,穿围墙之后,纵身落下,刚一抬头,正对客栈里的小厮。 “来人……” 小厮还未张口,宋宁锦袖一挥,药粉随风而散,小厮瞬间倒地,她将小厮拖到一侧,缩在角落观望着,她目前处的位置在客栈后院,这里都是打杂之人。 终于,她看着一名女婢端着餐食,朝着她这边走来。 待女婢越过时,快速从她身后袭击,将已经昏迷的女婢藏好后,换上了女婢是衣裳,整理好后,端起餐盘。 “你个偷懒的小蹄子,还不快点,耽误了太子的时间,小心你的脑袋。” 她刚准备跟着前面的女婢走时,身后便传来谩骂声,她连忙低头,余光瞥见这是装扮雍华的妇人,想必是这里的管事一类的。 宋宁只好跟着这人身后,这位妇人方才说的是太子傅淮晟? 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先前第一次进宫时,与傅淮承挑衅的那位男子。 自己还是偷偷溜走比较好,若是傅淮晟见了她,难保不会认出来。 她就这样跟着这位妇人走到了客房,这东华楼不愧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客栈,里面奢华无比,堪比宫里。 宋宁没心思欣赏这里的繁华,她现在担心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这位妇人。 可接下来她便发现自己写多了,她们这些女婢也只是站在纱帘外服侍罢了。更何况她全程低着头,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得想办法赶紧溜走,找到宋嘉在哪。 纱帘内若隐若现的男子身影,她隔着这纱,朦胧中看着里面,一抹熟悉的身形,那人似乎就是宋嘉。 真巧。 “你们下去吧,这里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若是说出去一个字,死。”带她前来是妇人恶狠狠道,示意她们出去。 宋宁趁机回头望了眼,很确定那人就是宋嘉。她跟着女婢退了出来,趁她们不注意,转身消匿在一角。 翻过一旁的窗户,摸索着爬上了房顶上,轻轻塌在屋顶,约摸着大概方位,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房瓦。 低头看去,只见宋嘉乖巧地坐在一旁,打扮的甚是好看。 “太子殿下,若是你肯出手,保得御安府,臣女愿为殿下做任何事。”宋嘉妩媚至极,身子轻轻一歪靠在了傅淮晟身边,见他并没有排斥,一双柔夷若有若无地拂着他的胸口。 忽地傅淮晟一把握着宋嘉的手,直接扯进了怀中,语气玩味:“听闻宋小姐似乎倾慕安辰王,怎么过来招惹起本宫?” 宋嘉楞了几刻,笑得魅惑:“正是因为知道了安辰王,这才发现太子当真是人中龙凤,气质不凡。” 这个宋嘉真会说,与其百般推脱,不如直接承认,这样一来,傅淮晟反而会信任她。 “很好,宋小姐貌美动人,本宫自然不会如此暴殄天物。”说罢直接低头吻向了宋嘉。 宋宁看得有些不舒服,可也得耐着性子看下去,转眼间只见傅淮晟直接将宋嘉抱了起来,直接进了一旁的厢床,视线随之被挡住。 “太子殿下,你知道……” “本宫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话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转而传来阵阵女子娇喘声。 宋宁知道也探不出其他消息,总不能在这守着他们结束吧。 轻轻将那片房瓦放上去,忽地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掉了下去。 “谁?” 宋宁一阵吃痛,还未睁开眼,便听见一声斥问。 与此同时她猛得抬头望去,只见宋嘉身无寸缕,白皙的肌肤一片红晕,傅淮晟正趴在她的身上,一双凝露般的玉腿正胯在傅淮晟的腰上,二人私处交合处紧紧贴在一起。 宋宁连忙闭眼,她真的要去洗眼! “宋宁!怎么是你?”宋嘉连忙缩在被子里,脸上无比震惊。 倒是傅淮晟只是愣了几刻,面色平静,随手拿出一件衣物挡在了自己的身下,不紧不慢地将衣物穿好。 随后地朝着宋宁走来,嘴角上扬:“怎么?安辰王妃也想加入?” “无耻!” 宋宁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观望着随时准备跑路。 可傅淮晟也只是摸了摸脸颊,并没有打算喊人,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安辰王妃好大的胆子,也不知安辰王是如何教导你的。”傅淮晟抬头盯着她脸上虽平淡如水,可眼底已然泛起杀意。 宋宁自然不怕,看了看床上花容失色,不知如何的宋嘉,低头笑了笑:“太子殿下放心,我只是无意路过,不会声张出去的。” 傅淮晟明显一怔,随即大笑:“安辰王妃可真是有趣,本宫未怪你私自闯入,怎么还要本宫谢你?” “谢倒不必,我告辞,你们继续。” 宋宁说罢,转身准备从窗户越出,可傅淮晟直接抽出一旁的长剑,直直朝着宋宁刺了过来。 她猛地侧身,及时躲了过去,可那长剑换了个方向,又朝着她而来,房内太小,施展不开,几个回合下来,屋外传来声响:“太子殿下没事吧?” 傅淮晟这才停了下来,见自己奈何不了宋宁,不由得眉头紧皱,看来真是小看了她。 “无事,退下吧。” 宋宁听到他的回答,心底更是明白。 “太子殿下还是明白人,御安府正值风口,你又与这未出阁的御安府嫡女私定终身,若是圣上知道了,怕是好交代。” 宋宁轻飘飘地道出,听得傅淮晟眼皮直跳:“本宫真是小看了你,小看了安辰王。” “殿下过誉,告辞。” 宋宁回头瞥了眼宋嘉,她已经将衣服穿戴整齐,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第140章 再遇他 走出客栈后,宋宁顿时腿下一软,摸了摸腰间,一阵剧痛,方才自己已经被他所伤,强忍着痛与他对峙。 如今御安府已不如往日,若是傅淮晟真的与宋嘉连谋,御安府想要摆脱此时的危机,也不是不可能。 她明白御安府并不是最大的对手,身后的右相府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只是她目前尚且没有能力。 如今朝堂上能与之抗衡的便是左相江鹤,可她断了江少晏的子孙根,若不是傅淮承与左相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自己怕也得费一番功夫逃脱江鹤的报复。 顾不得想太多,腰间的伤越来越痛,明显感到体内的血在慢慢流逝。 她踉踉跄跄走在角落,不敢往大道上去,终于她实在控制不住,脚下已然疲软,她只好扶着墙边,缓缓坐下去。 待缓过来一时,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再站起身,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傅淮承。 不知为何,在她昏过去的一瞬间,脑海中全是傅淮承站在窗边看着书册的身影。 柳出岸边,细风拂人。 宋宁醒来时,睁开便是窗外这么一副风景 她艰难地坐起身,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不过已经被包扎好。 “你醒了。” 宋宁正疑惑时,林卿彦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汤药。 “是你救了我。”她很是惊讶,入眼这间厢房虽不大,倒也静谧,若是他已高中状元,自然是要搬到状元府的,可很明显这里不是。 林卿彦保持着距离,将手中已经放温的药递给宋宁,看着宋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再也顾不得礼节,坐在了她的床边,拿起瓷勺准备喂药。 “我自己来吧。” 宋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入口极苦,不由得眉头紧蹙。 “呐,桂花糖。”林卿彦从怀中拿出一包糯米纸,里面包裹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块。 桂花糖。 她盯着眼前的糖块,思绪飘然,她的阿娘,每次在她心情不好时,总会从怀中掏出这块桂花糖。 没有哪个孩子不爱吃糖,只是,终归再也没有人会为她买糖。 “我不吃甜食。”宋宁瞥过头,避开林卿彦的目光。 那股温柔的眼神,一如她的阿娘,总让她莫名的心安,可她反感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只会影响她的决择。 “这里是我在京内买的别院,我不喜热闹,经常会在这边待上几日,今日出门刚巧遇见你,见你走进了暗巷,有些不放心……”话到最后,他的声音也越发渺小,到最后几近听不见。 “多谢。” 宋宁不再多言,她现下已经感觉好些,自然是她回去。 她缓缓下床,腰间的伤口已经稳定,她看着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有些意外。 “这是女婢为你换的,伤口也是她为你包扎。”林卿彦看着宋宁脸上的疑惑,猜到原委,连忙解释道。 “你又救了我一次,先前我救你之事,就这样一笔勾销,那句诺言也不必兑现。” 她看着林卿彦翩翩公子的样子,想起他和林父这么多年的艰苦努力,实在有些不忍心让他卷入这趟浑水。 “宋姑娘不必挂在心上。”林卿彦说着,随后感到有些别扭,可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喊出王妃。 “多有打扰,我还有事,告辞。”多说无益,日后他们怕是也不会再见面,也没必要去纠结这么多。 林卿彦并没有拦她,看着宋宁走出房间,手中的桂花糖仿佛瞬间化在手心,消失殆尽。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 宋宁回到安辰王府已是夜晚,竹苓依旧在院前等候着,府内一片平静。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怎么了?” 竹苓端来粥食,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宋宁。 “我不饿,稚灵呢?” 她的伤口还有些痛,还是得找稚灵要些止痛药物,她不敢与竹苓说,说了又得被竹苓这张小嘴念叨大半月。 “江叔回来了,稚灵好像在照顾他。” 江程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更是惊讶,傅淮承到底做了什么手段,竟能将那个冒牌阿娘与江程一起救了出来。 就连她这次栽赃嫁祸也是傅淮承在暗地配合她,否则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将谢佩婉抓起来。 既然江程已经回来,她这心底也彻底放了下来,接下来她便是要给御安府一次重击。 也不知江程现在如何,她还是要去看看才行。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江叔没什么事,我已经看过了。” 耐不住竹苓的念念碎,宋宁只好端起粥盅,一饮而尽:“我的大小姐,满意了吗?” “小姐,你惯会取笑我。” 竹苓低头笑出了声,可看着宋宁吃完,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她只要她的小姐好好活下去。 夜风簌簌,宋宁来到江程所住的院落,刚准备进门,只见傅淮承迎面而来。 “江叔他没事吧?” “无妨,只需好好修养,刚才已经睡下了。” 傅淮承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听竹苓刚才所说,大理寺已经查明,疫症之事确实与御安府有关,而傅淮承假死一事,也更加坐实御安府的罪名。 傅淮承在圣上面前,说得凄惨,至于假死一事,完全是由于害怕御安府再次加害,不得已为之。 圣上听罢,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对傅淮承更加多加褒奖,赐了他好些东西,以此宽慰。 一时间,傅淮承竟成了圣上身边最得宠的皇子,此番情势直逼东宫太子府。 难怪今日傅淮晟那句小看了傅淮承,原来是这个意思。 “多谢。” 傅淮承冷不丁地来了句,听得宋宁一怔,随之缓缓道:“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是他将“阿娘”救了出来,彻底让她释怀,让她好好地想明白。 月色如纱,轻轻洒在二人的身上,月亮的光影朦胧地笼罩着周围。 他俩就这样站在院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只见稚灵缩在门后,看着他们成双的身形,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可最终还是化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第141章 太子的歉意 月出惊山鸟,夜风微燥。 宋宁与傅淮承走在府中花园,脚下鹅卵石大小均匀,形状圆滑,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她腰间的伤还未好,走在不平的路上,难免会有阵阵刺痛。 “你不舒服?” 傅淮承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回看,月色下的他,面色柔和,仿佛渡了一层细纱。 “没有。” 宋宁说的小声,腰间的痛越发明显,原本她是打算从稚灵那里拿着药物,没想到会遇到他,为了不必要的解释,她只好隐瞒。 可他很显然并不相信,傅淮承两步走到她的身边,木质香顺着鼻息溢满整个肺腑。 “本王不强迫你,自有办法查清楚。” 这跟强迫她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他迟早会查清楚,凭她一己之力肯定不是太子的对手,倒不如借他的力。 正当她想着如何告诉他时,傅淮承欺身而近,骨指分明的手拂上她的发髻。 珠玉玲珑的发簪上,正趴着一只绿色的小蚊虫。 “虫子。”傅淮承弹走她头上落下的小风虫,手将要落下时,迟疑几时,停顿在空中。 四目相对,傅淮承眉眼垂下,淡然地看着她。 “我受伤了。”她捂着腰部,声音干脆。 傅淮承眼底一寒,语气凉薄:“是谁?” 她抬起头,正对他有些炽热的目光,脑中转过千山万壑,最终幽幽开口道:“太子殿下。” 她不知道他与傅淮晟有何渊源,可凭她的直觉,他们两个应该有着一些过往。 “知道了,既然受伤了,早点休息吧。”傅淮承面色平淡,出奇地安静,可当她仔细看向他的眼睛时,一抹杀气跃然而过。 夜色朦胧,是她看错了吗? 不等她看清,傅淮承竟低下腰,双手一拦,直直将她横抱起了起来,腰板挺直,大步往内院走去。 “你放我下来。” 宋宁一挣扎,腰间的伤口瞬间疼得钻心,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怕疼就老实点。”傅淮承嘴上说的冷淡,可脚下却明显慢了下来,步履轻缓,原本没几步路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柱香。 她低着头,索性放松下来,接连走了几步,腰间的伤口确实裂开了。 “王爷,小……王妃。” 竹苓听着脚步声,以为宋宁回来,谁知出门一看,竟看见王爷将她家小姐牢牢抱在怀里,张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你家小姐受伤了,去找单影拿我房中的疗伤药。”傅淮承说完便直接越过竹苓,朝着屋内走去。 “受伤?小姐哪里受伤了?” 竹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可看着傅淮承那决绝的脚步,还是应该先去找药。 月下枝树上,一对夜鸟相互在这春日夜里相互依偎,毛发相融。 “嘶!”宋宁一阵阵倒吸凉气,汗珠溢满额头,顺着脸颊晶露般滑落下来。 傅淮承轻轻解着她腰间的纱布,只留得一身内,竹苓本不放心她,非要留在这里看守,奈何被单影有事找了出去。 她自是知道单影的意思,只是……她抬头看着面前认真的他,明明平日里对她最为毒舌,可现在却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 “这伤口已经这样了,为何不说?” 傅淮承看着她腰间触目惊心地一道剑痕,再深一些怕是要伤及内脏。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上却还是缓慢地将药一一上好,再轻轻包扎好。 想起白日里林卿彦温柔如水的模样,心里一蹙,拂上这特质的药,腰间的痛渐渐淡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吧,近日安安分分地待在府内。” 虽说他为自己包扎,可他这种命令的语气,让自己着实不舒服,想起自己腰上的伤,还是老老实实歇息好了再说吧。 看着傅淮承收起药物,起身准备离去,在他即将踏出门时,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说过要教我武功的。” 只要能学到东西,不管和谁学她都愿意,有这个机会不把握,这可不是她的行事作派。 “好好养伤再说吧。” 傅淮承甚至脚步都未停,只是声音放慢了些。 如此甚好,只要他同意就行。 …… 寂静的月下,万籁俱寂,一抹黑色身影悄然入了东宫。 傅淮晟正坐在书桌前,大笔轻扬,行云流水的一袭毛笔字浮于纸上,忽地似乎听到动静,可视线还是停留在纸上,似乎对着动静并不在意。 “皇弟夜访东宫,可是想本宫了?” 傅淮晟停下笔,将写好的字画拿起,立于身前,嘴角一笑,竟将字画对着燃烧的烛火,顷刻间,纸燃火跃,一会的功夫便了无踪迹。 “怎么?不想和本宫说话?” 傅淮晟的声音极其妖孽,将衣摆一挥,整个人慵懒地坐在塌上。 房内烛光闪闪,傅淮承脚步沉沉,缓缓走近,看着面前坐在塌上的人,四目相对,往事浮上心尖。 那年雪飞漫天,彼时,他们不过七八岁,每当夜深人静,雷声漫天时,傅淮承总是缩在床角,不停地喊着母亲。 他的母亲便是在这雷声交加的夜晚被圣上一道圣旨,死死地囚禁在冷宫里。 傅淮晟比他年长两岁,此时,他们还只是整日在一起玩耍的好兄弟,每每当他害怕时,傅淮晟总是会在雨夜前来,哄他入睡。 当有人欺负他时,傅淮晟也是第一个出头,为他打抱不平。 在这吃人的宫里,这种难得的兄弟情谊显得极为可贵,可正是这种可贵,在这深宫往往是不被允许的,自古皇家冷血,不是没有道理。 直到傅淮承无意间听见,原来他的母亲之所以遭此劫难,完全是因为傅淮晟的母亲当朝皇后所陷害。 为的就是忌惮圣上将太子之位册封给自己,而傅淮晟之所以接近他,对他好,完全是为了控制他。 可那些情真意切,真实的让他发疯,他可不得不去相信。 后来啊,他被送去他国当了质子,没有人送他,没有人关心他。 只有,傅淮晟一人,踩着积雪,身后未带一人,轻轻走到他的身前,积雪落了他满头。 “阿承,对不起。” 第142章 一触即发 傅淮承是不愿想起这些往事,他不会忘记在西越国所遭受的苦难,不会忘记他的母亲十年如一日地关在那凄冷孤僻是冷宫。 “阿承,其实我们不需要这样。”傅淮晟一改方才的玩味,脸色无比认真道。 傅淮承并没有回他,背着月色站在他的身前,面无表情,手中紧紧握着常见。 “终归是回不去了。”傅淮晟冷嘲地笑了笑,有些苦涩。 “你若是再动她分毫,当心你这东宫再无安宁之日。”傅淮承举起长剑,直对着他,剑气逼人,冷然而响。 “如此,倒是再无可回转的余地了,我可不会再放过你。” “你又何时放过我呢?”傅淮承直视着他,眼里是彻骨的寒。 傅淮晟口口声声说的完美,可他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与皇后带来的。 往事不可追,如今只剩下兵戎相见。 “听闻皇弟向来不近女色,嫡女你你喜欢,竟对区区一个庶女如此上心,你又何时才能追上本宫?”傅淮晟笑得厉害,近乎病态,随即眼色凶狠,转瞬即逝。 “本王一人便能毁了你这东宫。”傅淮承说的阴冷,眼中的王者之气猛然迸出。 这着实刺到了傅淮晟,他站起身走到面前,紧紧盯着傅淮承眼里一丝一毫的变化,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点的破绽 只可惜,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当年追在他身后的小跟班了。 …… 几日的恢复,宋宁已然觉得好了大半,听着竹苓早起的念念碎,她这才听到前几日东宫出了事,太子夜晚在寝宫遭到了刺客袭击,幸好并无大碍。 宋宁听着这些话,心里闷闷的,吐不出气,自从那晚傅淮承将她送回来后,自此几日,她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心中隐隐有些明白,刺杀太子的人,会不会就是傅淮承。 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自己吗?想到这,闷烦的感觉更加明显。 眼下实在懒得去想这些,宋宁缓缓下床,这几日休息的好,再加上竹苓和稚灵的照顾,腰间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行走时并不会再有影响。 她派了竹苓前去打听关于御安府的消息,可每每回来时,都是毫无音讯,她很担心御安府这次会不会又如之前那次,风头过去时,便被轻轻松松寻个由头,化解危机。 她绝不允许此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感受着自己已经好了不少,她借着要出门散心的理由混了出去。 她并不想带着竹苓淌入这种浑水,也不想让竹苓见到她这样工于心计的一幕。她不是圣人,她不会顾及无辜之人而去妨碍自己的计划,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本就是个坏人。 走过繁华的街道,她转身再次来到一处暗巷,虽说进来之前早已带上了面纱,可她如今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她被发现后,受到牵连的可是安辰王府,是傅淮承。 她感觉自己变了,从前的她可不会在意这些。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顾这些风言风语,立身处于其中,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走进几刻后又出来,她感觉自己身上都轻了许多,原本冗长沉重的袖中,此时已经空空荡荡。 靠这些人,自然是少不了花钱。 她两步走出暗巷,这京内的暗巷可真多,多得让清流摊上浑水,多得让贪官多次触犯而屡次逃脱。 若是有朝一日,她出息了,定要拆了这暗巷。 既然事情已经做完,近日多有不太平,她还是应该早点回去,免得徒惹祸事。 正走着,突然眼前出现几名暗卫,宋宁下意识地慌张起来,心里正想着不可能这么巧是过来抓自己的,可越来越不对劲,这些人明显就是朝着自己而来。 真是诸事不宜。 眼下她也管不了到底是谁派他们来抓自己的,如今自己伤势还未好,只知道自己一应该带着侍卫的,可那些侍卫都是王府的人,带在身边反而碍事。 自己又没有值得信任的。 等等! 她怎么把灵域县发现的山寨忘了。 可即使没有忘,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也没办法成为自己的后盾。 现在也只能靠自己。 这些人来势汹汹,目标直接锁上她,她自然不能往人少的地方跑,随即直接钻入了人流,左拐右拐的,感受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百姓,她的余光瞥见那些人似乎被自己甩了。 心中不由得暗喜,可她却丝毫不肯放松一点警惕。 她已经活到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将御安府抓住,她可不能再出事。 终于在挤过拥挤的街道后,她刚踏进一家茶馆门前,心想着这人来人往,他们应该不至于如此猖狂。 可她终归是大意了,她刚一回头,迎面而来一堵人墙。 后背一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今日真的应该把单影带过来。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宋宁猛然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朦光,她的眼睛被布条盖住了。 渐渐反应过来,她的四肢也被牢牢拴在床上。 床上? 她心中一慌,目前尚不知绑她的人是谁,既然将她绑在床上,倒也说明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除了江少晏,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花延香味,有些腻却让人心旷神怡。 应该是没毒。 她想象不出来这人到底有何目的,床上的布料触感滑润,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 “安辰王妃,你总算醒了。” 一阵男声传来,她这才明白,原来是他。 太子殿下,傅淮晟。 真是个小人,怕是来报复自己的! “太子殿下可真没意思,竟将我一介女子绑到这里,难不成就因为当日之事?”宋宁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不利,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希望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 傅淮承晟笑了出来,他的声音很是魅惑,很难想着他是一国储君,他并没有接话,反而慢慢坐在床边。 宋宁感受到床前的人影,只见他缓缓伸出手,拂上了自己的脸庞。 “本宫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第143章 故意 宋宁想缩回身体避开傅淮晟伸来的手,可双手被绑得牢牢的,感受着他拂上自己的脸,回想起他与宋嘉交合的一幕,心里一阵反酸,她只好将脸扭到一侧。 “以为本宫要做什么吗?你确实不如你姐姐讨人喜欢。” 傅淮晟缩回手,坐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宋宁,像是要把她看穿。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一言不发,手中的绑带绕来缠去。 “你想怎么样?”终于,宋宁忍不住发问。 “本宫只是想和你看场好戏。” 又是个神经病! 这姓傅的估计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她现在欲哭无泪,手腕因捆绑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尝试着拉扯,却没有用,反而刺激着腰间的伤口。 傅淮晟明显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缓缓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别急,很快就放你回家。” 说着,手上开始不老实起来,大手一挥,将床幔散下,手上青筋微微凸起,一点一丝地解开宋宁的衣带。 “我会杀了你。”宋宁语气平静。 可傅淮晟并没有吭声,反而手中的动作更加细致,像在观察一件物件。 由于她的眼睛被遮住,只能透着微微的光束,若隐若现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只因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那种意思,而是像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门被踹开,她隐隐听着屋外的打斗声,以及来人不善,那股杀气隔着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出来。 傅淮晟似乎预料之中,轻轻掀开床幔,他的衣领有些凌乱,眼里满是欲望,掀开床幔的一瞬间,眉头紧锁,很是不满。 “真是无趣,打扰本宫的雅兴。” “你在找死。” 傅淮承余光瞥见床上躺着的那抹身影,怒火中烧,额间青筋暴起,一向处事淡然说他,此刻活像一个阎罗王,身上还沾染着血迹。 话说间,举剑便朝着傅淮晟袭来,一瞬间刀光剑影,火花刺目。 傅淮晟明显是有准备,他看着傅淮承脸上绷不住的怒气,满意极了:“这个女人,当真对你这么重要。”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致命弱点一般,笑得灿烂:“你大可傻了本宫,只要你不在乎你的母亲。” 剑只差一指距离便刺到傅淮晟,因着这句话,傅淮承猛然一停,剑直接戳向一旁的柱子上。 他的母亲? 宋宁眼睛看不见,只能听着外的动静。 他那位常年被关在冷宫的母亲,应该是之前自己跟踪他前去的那一处密林。 “傅淮承,你永远都不可能站在本宫头上。”说着,傅淮晟笑得得意。 可傅淮承明显眼中泛红,怒气冲上了头,忽地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接刺向傅淮晟。 傅淮晟明显一怔,可随后反应过来,急忙躲开,最终剑尖还是划伤了他的胳膊。 看着他胳膊上出血的地方,傅淮承将长剑一扔,直接道:“想做什么冲着本王。” 傅淮晟很显没想到他会真的出剑,脸上一阵青白:“很好,本宫只是玩玩而已,你将她带回去吧。” 他的语气轻浮,仿佛在说一件物品,说完便捂着自己的胳膊,大步走了出去。 门前看守是侍卫,也在一一散去。 “傅淮承。” “我在。” 宋宁喊着他,蒙着眼的视线并不能看得见,只闻到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眼前一亮,入目便是傅淮承那双冷冽的眼神,此时似乎有些怒气,眼里的红血丝还未散去。 傅淮承看着床上躺着的她,面色红润,衣衫不整,手腕上一片红印,不由得想起傅淮晟方才的语气,那种并没有被他打扰似的样子。 难道他们已经? 他迫切想要知道,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生生咽了下去,他的表情起伏不大,向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去展示这种表情似的。 而在宋宁看来,完全是因为她私自出门,又为他带来麻烦,他因此自然会多有不满。 “对不起。” 宋宁撇开头,不想去看他那双怪异神色的双眼,可也正因为这个动作,仿佛笃定了她和傅淮晟发生过什么。 “你……” 傅淮承不知怎么说,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一句话是这么的难说出口,他不知自己与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若真是有了什么,反倒是让她难堪。 想到这,他竟有些心疼她。 这种感觉堵在嗓口,干涩难熬。 直到他们回了府,傅淮承也没有再所说一句话。 直到宋宁回了内院,一看竹苓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傅淮晟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傅淮承刚才的神情,她忽然明了。 原来是这样。 傅淮晟自是想压着傅淮承,这是在挑衅傅淮承的底线,只不过他应该是失算了,自己可不敢想着自己在傅淮承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可方才傅淮承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怪异。 不管傅淮晟出于什么目的,他好歹贵为一国储君,太子殿下,竟公然对皇弟的王妃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她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事,眼下她的事情已经做完,只需等待时间即可。 脑中突然想起傅淮承的话,他的母亲正被关在冷宫,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对他的生母感情更深厚一点。 依稀记得之前进宫之时,他对养母淑妃的态度止于礼节。 他既然为了自己中伤了傅淮晟? 想起他那孤冷的眼神,她竟有些心疼,心里空落落的。 看来,她或许可以一试。 “竹苓,你知道王爷和太子的事情吗?”待她捋好了思绪问道。 竹苓从小便待在御安府,自然是多多少少接触到一些官家的事情。 “小姐,我只是听说当年王爷与太子情同手足,后来王爷的生母一事,二人的关系便淡了。” 原来如此,看他们的样子,她便能猜到他们之前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皇族兄弟。 可傅淮晟的生母也并不是皇后,据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是薄弱,这其中的渊源怕是也不深。 第144章 冷宫 又是几日匆匆而过,早在很久之前,傅淮承的养母淑妃便几次邀她进宫,她多次婉转回绝,昨天她突然心血来潮,拍人回了她。 说到这个淑妃,她先前见面的时候,她对自己和傅淮承的态度很一般,被西不厌,恰到好处的疏离,她也不知淑妃会一直想要自己进宫。 “小姐,进宫的马车备好了。”竹苓从后面走进来,拿起一旁的簪子为宋宁戴上。 “好了,还是打扮素净些为好。”宋宁看着镜中面容清丽的面庞,往日只稍稍戴一根发簪的发髻,今日出奇的盘了个侧发髻,额间点缀着衣物同色的链饰。 她捋了捋身上乳白青的长裙,有些莫名的紧张。 “小姐今日打扮的可真用心。” 听着竹苓说着,她也猛然一愣,自己虽说打扮的很是清雅,可确实是她最用心的一次。 顾不得这些心思,皇宫离这里有点距离,她还是赶紧出发较好。 “王爷知道吗?” 待上了马车,宋宁突然想起,好在竹苓给了肯定的回答,淑妃多次邀请她,这是傅淮承本来就知道的。 马车行驶了小半日,终于到了宫门口,还是在领头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宫,接着便由另一名女婢带路,左右拐了不知多少路,最终才到了淑妃的宫殿。 宋宁这才明白,为何这些人逃不出这里,且不说戒备森严,侍卫成群,但说这弯弯道道的路程,她便能迷失在这里。 “娘娘,安辰王妃到了。” 在女婢的通传下,她这才缓缓走进,刚进门便看着淑妃正坐在上座,神色慵懒,身着素净,发髻也是简单至极。 “宁儿来了,母亲叫了你多次,你都不来,今日只有我们二人,不必拘束。”淑妃笑颜盈盈,看来她今日这身素净的打扮也是为了自己。 “多谢母亲。” 淑妃准备了许多宴食,看样子对她很是用心,即使她心中再怎么焦急,表面上还是一副温婉耐心的好女子。 终于在漫长又无聊中,淑妃终于开口道:“宁儿每次匆匆而来,也没有见过宫内的花园陈设吧,我让女婢带你前去看看,母亲有些不舒服。” 此话正合她意,她还正愁着若是她跟着自己,自己还要想办法去摆脱,如今看来这些安排都是刚刚好的。 宋宁也不再推脱,怕她一个同意,自己也不知怎么回。 女婢应声带着宋宁走出内宫,原先女婢是坐在宋宁的身后,后来她以不熟悉为由,好说歹说让女婢走在她的面前。 她缓缓跟着女婢走在皇宫里,好在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正当她盘算着该如何去到那天的密林时,身前的女婢忽地说了话。 “王妃可有想去的地方,奴婢带你去。” “好……” 宋宁刚一开口便发现不对劲,可看着女婢的语气神色依旧正常,她不由得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虑。 好说歹说,这个淑妃毕竟是傅淮承的养母,母凭子贵,她应该不至于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吧。 可她今日的行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竟主动开口要求自己出去逛逛,这不就是在给自己找机会吗? 这些种种有些反常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多考虑一点。 她跟着女婢一处一处走过,忽地面前来了几个女婢,见到她们,立马停下来福身:“安辰王妃安好。” 这几个女婢说完,其中一名忽然在暗地里对着带路女婢挤着眼,宋宁的头一直在观望周遭的风景,因此这些女婢并不知道她看到了她们之间暗戳戳的指示。 这样也好,方才自己只是有些疑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下来,淑妃今日的宴请,并不简单。 “我想去那边看看。”宋宁脑中一转,手指向不远处的假山。 女婢愣了下,思考几刻后,还是带着她前去。 这宫内果然不同寻常,她原本以为御安府中的假山已经很是壮观,没想到这皇宫的更略一筹。 果然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 “王妃,这里……” 女婢站在一旁,刚想对宋宁介绍着,猝然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间,语气颤颤:“王妃,你这是?” “说,为何套我的话。” “奴婢听不懂王妃在说什么?”女婢看着年纪不大,嘴巴倒是硬。 “你大可试试,我能不能将你杀了扔进湖里。”宋宁耳边凑近女婢,声音戏谑,像是说着玩的。 很显然女婢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们的下意识傅淮承还是当年能被人人欺负的皇子。即使她和傅淮承在外的事情已经穿遍整个上京,在这些处在深宫,并不了解外面及时的世界时,只能有这种想法了。 女婢继续装哑巴,宋宁一个用力,直接将竹苓按在了一旁的假山上,她笑得开心:“我可以把你把衣裙都脱下,届时,我会带你一路走到内院。” 她说的轻巧,可在这古代,女子被人看了身体,多半便会自我了结。 “王妃,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嘶啦一声,女婢的衣领被扯开一道大口子,不等她惊呼,宋宁已经将扯下的布条塞进她的嘴里,手上又是用力,一边的袖子即将扯下。 “奴婢说,奴婢说。” 女婢再也坚持不住,对她们来说,贞洁比性命看得还要重要。 宋宁知道这种行为是她最讨厌的,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招确实管用。 “是淑妃让奴婢带你出来,然后让奴婢故意放王妃游玩,只需自己紧紧跟着,人家回去报备即可。”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总是觉得不对,可又想不出来。 “淑妃是有了身孕吧。”宋宁干脆一个劲问清楚,对于淑妃的重重异常心理,她再有猜测。 女婢明显愣了几刻,支支吾吾不敢说,可又看到宋宁的表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奴婢求求王妃放了我吧,这些事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女婢不敢动弹,颤颤巍巍道。 “我自然不会伤你,放心。”话音刚落,宋宁一背刀将女婢砍昏。 没了她,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利索一点。 第145章 他的心思 按着先前的记忆,宋宁摸索着走到这处密林,入眼放去,还是和之前无异,仔细观察着身后并没有人,她这才走了进去。 这处冷宫应该是特意为里面的人打造的,虽说不允许外人前来,可这门前却没有一人看守。 即使她感到奇怪,可还是迈着脚步走进,刚准备开门,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为何会这么顺利。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了手,躲在一侧,还是等等为好。 可左等又等也不见一人,她不免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顾虑太多了,正当她准备出来时,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像是往这边而来。 “这里是冷宫,圣上从不允许进去的,安辰王妃应该不会在这。” “你傻了?安辰王妃和这里的人是什么关系?” 两个女婢窃窃私语,站在门前犹豫着。 “反正你进去吧,我不去,我害怕。” 其中一名女婢看着这冷宫青天白日下依旧阴冷的模样,吓得转身就走,留下的那位女婢虽说有这个心,却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宋宁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两个女婢已经来了一次,应该短时间不会再过来,她连忙绕过一旁的林子,从后面缓缓爬上围墙。 刚要翻上去时,忽地见到院中的身影,玄色衣袍在这荒芜的院中显得格格不入,四目相对,她卡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么巧啊。”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下来。” “哦。” 傅淮承上前将手递与她,宋宁愣了神,最后还是将手伸了过去,他顺势而抱,将她从墙上抱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宋宁很是好奇,一来他并没有进宫,二来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这里。 难不成他还会瞬间转移和读心术。 “回去再说,你先进去吧。” 傅淮承声音响在耳边,轻飘飘的,应该是怕被发现。 “我在外面等你。” 宋宁看着他的眼神出奇的温柔,也没有自称本宫,这里是是他生母所在之地,他竟会同意让自己进去。 她不再迟疑,整理好了发髻,缓缓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阳光涌入房内,混着点点轻尘,飞舞在空中。 “你来了。” 宋宁看着声音所在之处,饶是她对外貌不在意的人,也被人间绝迹的容颜所震撼,即使她身着素色粗衣,可那举手投足间淡然从容的气质让她久久挪不开眼。 任何词都无法去形容她的相貌,她现在终于明白,为啥傅淮承长得那般好看,原来是基因优秀。 这般肤色凝白,皎眉星目,难怪皇后会如此忌惮,将她送进这里。 “娘娘知道我来。”宋宁愣过神,轻声问道。 “唤我一声母亲吧。”盛宛泠起身就到宋宁面前,面色柔和,即使她在这冷宫待了这么久,眼里的期许星光依旧存在。 她竟真的如表面这般吗? “母亲。”宋宁开口,今日难得的温顺。 “真是个容貌清丽的好孩子。”盛宛泠很是满意,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样子,能被承儿接受的女子,定是不一般的。 “母亲为何知道我会来?” 这是宋宁奇怪的地方,怎么他们两个都像提前预知的一般。 “是承儿过来打点好的。”盛宛泠笑容温婉,温和地拉着宋宁的手,一遍遍地看着。 她一直期许傅淮承能找到归宿,害怕他总是因为自己而耽误,她宁愿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想让他卷入风波。 “原来这样,我待不了多久,此次前来是为了……”宋宁还没有说完,盛宛泠指尖放在嘴唇上,轻轻地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为何这样? 她想问清楚,也也突然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自己将她带了出去,又能将她安排到哪呢,更何况盛宛泠明显不想离开。 空气安静的仿佛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屋外树林簌簌,风声微和。 “谢谢你的好意,只要你和承儿好好的,我便再也没有顾虑了。” 盛宛泠说得认真,眼眶红了一片,低头的瞬间,一滴珠泪悄然而下:“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盛宛泠连忙转身,不再去看她,孱弱的身影在这寂寥的冷宫里,很是单薄。 宋宁看得难受,即使理解他们的处境,可还是不愿她继续在这待上一辈子。可她也确实不知该怎么开口,任何话在此时说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母亲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准备出去时,盛宛泠突然疾步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只发簪,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今日送给你,希望日后定会事事平安。” “好,多谢母亲。” 宋宁轻轻地收到怀中,有些感触地看着她,忽然像下定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望着傅淮承还站在原地等待着,见她出来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看着她。 “我们回去吧。” 此地不宜久留,原本她想试试能不能将她救出来,可看到傅淮承在此,她便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徒劳。 宋宁刚准备仔细观察着有没有人,傅淮承却直接大步推门走了出去。 这么肆无忌惮? “本王已经打点好了。”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既然他都知道自己的意图,为何不一开始就带着她,还要她先去淑妃那里走个过程,笑得她的脸都僵了。 “你真讨厌。”她脱口而出,明明很是生气,可话到嘴边竟成了这样,活脱脱地像是在和他撒娇一样。 “淑妃自是知道你的目的。”傅淮承带着她走出密林,望着不远处成群的女婢说道。 这个她是明白的,淑妃的态度恰恰说明了这一点,可淑妃明明知道她的意图,为何还要放任她。 若是她被发现了,牵连的可是安辰王府,傅淮承好歹也算是个养子,一旦犯了错,淑妃自己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因此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傅淮承? 第146章 经不起撩拨 是了。 淑妃既然已经怀有身孕,若是他日诞下男胎,母凭子贵,定然不会将大权让给傅淮承。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大好的年纪做了傅淮承的养母,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想必一定会为孩子谋个将来。 想清楚后,她抬头看着傅淮承,他的眼底平淡如水,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些事情影响,很难想象在她被太子绑架的那次,是气到何种程度才会有那种表情。 可她知道,对于盛宛泠,他是无奈,是没办法。 这些她都能感同身受。 只不过他不说,自己也无从开口。 “哎呀,可算让本宫找到了。” 宋宁跟着傅淮承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淑妃娘娘。”宋宁微微福身,转而解释道:“让娘娘担心了,我因一时贪看宫里的风光,跟丢了女婢,幸好遇到请旨入宫的王爷,这才没有乱了路。” 说罢,有些娇羞地看着傅淮承,而傅淮承却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淑妃笑得妩媚,脸上终于放松了些:“可吓死本宫了,若是宁儿出了什么事,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像承儿交待。” “母亲担忧了,儿臣还有事,先带着她回去了。”傅淮承对淑妃的疏离,在她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自小便由盛宛泠抚养长大,借着盛宛泠被关,没过多久他又被送去西越国当了质子,一去便是十余年,也就是前几年才回来。 虽说在盛宛泠刚被关的时候,圣上便已经将傅淮承过继到淑妃之下,可终归不是亲养,这么多年也没有见面,紧靠这近些年的时光,自然是没有感情。 “也罢,圣上今晚还要来,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是。” 傅淮承拉着她恭谨地送走了淑妃,看着淑妃浩浩汤汤地来,又是浩浩汤汤地走,那吃瘪的样子,让她有些迷茫。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感受到了傅淮承处境的艰难,父亲不爱,母亲算计,唯一疼爱的生母还被常年关在冷宫。 她突然开始有点心疼他。 “回去吧。” 一晃半月过去,晚春散去,初夏即将来临,她来到上京已经一年,她与傅淮承也从一开始的相互不顺眼到如今的…… 如今的陌生。 她与他的关系并没有任何进展,他们像是有默契似的,没有有人愿意去打破这种安宁。 这在她看来,反而是好事。 至少来日自己离开时,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府内上上下下又在开始忙碌,听说西越国屡次犯境,四处招兵买马,实力日益飞增,可南临国这两年处处遭难,不是危及整个国家的绑架案,就是连绵不断的疫症,也难怪圣上这次如此上心,宋威和谢佩婉被关了这么久,也没有放出来。 “王爷,那日抓到的人已经被人救走。” “知道了,先不要声张。” 单影看着傅淮承手中执笔,纸墨挥舞下一个大大的静字,识趣地闭嘴退了下去。 刚一出门便看着宋宁迎面而来。 “王妃,可是找王爷?” “他在里面吗?” 宋宁发现自己的胆子小了,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难为情。 “王妃进去即可,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听到单影说的话,她这才放心走进去。 入眼便是他坐在椅子静静看书的模样,清雅静谧。 “听说那个人逃走了。” “嗯。” 她就知道是他故意放出去的,看来是为了让那个人回去为他放长线,钓大鱼,引出这幕后的人。 即使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可奈何没有证据,只能静观其候。 “我要和你一起去征战。” 这才是她的目的,如今御安府已经被控制,她能做的也全做了,剩下的便是交给时间。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一直等待,她深知想要彻底出了御安府,就要从根源斩除,而这根源,自然是右相府。 右相在京内的关系牢固不可催破,她只能按照那绑架案得到的消息,前期西越国找找线索。 届时才能一举将他们彻底扳倒。 “随便你,只是你的人,你自己护着,别给本王添麻烦。”傅淮承看着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宋宁着实感到有些意外,他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宋宁话一说出就后悔了,自己为何要好端端地去招惹他啊,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不是正合她的意吗? 傅淮承微微颔首,眼里流光波转,几时开口:“本王不让你去管用吗?” 说的是有点道理,确实不管用。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回去通知竹苓她们准备出发。 她刚要走,忽地想起什么事来着,转身轻声道:“谢谢你。” 她是要好好谢谢他,一连这些事情。他似乎最近都在背后默默地替她解决后顾之忧。 说完她便准备出去,反正傅淮承是不会理她的。 “既然要谢,就应该拿出点诚意。” 嗯? 宋宁不禁有些错觉,一度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回头看着傅淮承,他此时正面色平静,直直地看着自己。 “你想要什么诚意?” “自己想。” 她看着傅淮承,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可他眼睛里尚未看见一丝波澜,很难想象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宋宁走了回去,两步走到他的身边,虽说傅淮承坐的椅子上,可还是与她站着差不了多少。 这个体型,确实不好对付。 她看着他那双没无欲无求的双目,心猛然一顿,微微低头,对着那莹润薄红的唇,直接吻了下去。 一吻点到为止。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眼神渐渐柔软,忽然又热烈起来。 “这样可以吗?” “不够。” 什么? 宋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被他拽到怀中,后脑勺被他紧紧箍住,他像是隐忍了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似的,对准她那娇软的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果然,男人都是经不起撩的。 第147章 她不是他发泄的对象 宋宁被他牢牢困在怀中,鼻尖盈满那股木质香气,唇上的触感丝滑软糯,酥酥麻麻的感觉阵阵传进四肢。 “嗯……”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轻轻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他冗长繁密的睫毛。 只见他双目微阖,眉峰松缓,似乎很是陶醉其中。 许是感受到她目光的聚焦,傅淮承缓缓抬眼,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底的寒气渐渐融化,四目相对,万千情愫糅杂在一起。 唇间的柔软忽然离开,就在宋宁以为要结束时,傅淮承直接横抱着她,将她放在桌上,双手环过她,撑在桌面上,目色炙热,像是在极力克制着。 “明日就出发,回去准备吧。” 最终傅淮承双手撑在她的腰间,微微低头,从喉间硬生生挤出两句。 宋宁坐在桌上,身体与他几乎贴近,他身上的男性气息炽热焦灼,仿佛此刻便能将她包裹在内,融化殆尽。 “我先回去了。”反应过来后,她慌乱地推开他,两步跑了出去。 心跳得极快,剧烈的跳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下一秒便能冲破喉咙。 头皮还在发麻,就连回去的路上双腿都在打颤。 为何她今日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当初那样对她,午夜梦回时,她常常因为此事惊醒。 一开始她是不可原谅他,可后来她中毒时,那种无奈,控制不住的思绪她渐渐能够去明白他。 她知道自己变了,这种心思压得她有些难受,堵在胸口亦是烦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院中的,只知道当竹苓喊了她几遍,她才反应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一连串的发问让她不知怎么回答。 “我没事,明日我们便要出发,你们跟着去吗?” 宋宁赶忙扯开话题,她不想与傅淮承扯上关系,可她却一次次跟随他的节奏,被他越带越深。 想去傅淮承那寡淡的目光,她似乎有些自作多情。 他好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动了一丝念头。 “小姐,你又在发呆?没事吧?”稚灵收拾着药物,回头一看宋宁,呆呆地站在窗前,思绪飘然。 “没事,只是在想明日征战的事情。”她连忙回过神,走到书柜前找着东西。 稚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几时后:“那我们要住在哪?” 稚灵的这句话确实值得好好想想,傅淮承是去征战,她们也不能一直待在全是男人的营帐中,且不说她,就连竹苓和稚灵两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如此看来属实不太好。 “我们就在西越国寻一处客栈即可。”宋宁知道自己说的简单,两国正值交战,自己这种行为确实很危险,若是让敌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抓住她拿她威胁傅淮承,也不是不可能,可她没办法守在这里。 如今那件风波已经渐渐压了下去,宋威他们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惩处,听单影说,右相在朝廷之上,以一己之力多次力护御安府。 照此情形下去,若再没有特别实质性的证据,怕是不日宋威便会被放出来,虽说这些事情足以狠狠重创御安府,可如今正处乱世,南临国又多是文人,像宋威这样难得的武将,寥寥可数。 也难怪圣上最近会格外在意傅淮承。 初夏盛临,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些燥热,一大早竹苓便已经准备好早膳,只等宋宁起来。 她是真的很佩服这些古人,她们一天到晚好像只睡个两个时辰。 今日是他们出发的日子,她也顾不上去想这些寻常小事,匆匆用了早膳,检查了随身所带的包袱,再三确定没有什么纰漏。 待她们走到门前时,马车已经备好,傅淮承站在一旁,戎装加身,英气逼人。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路边门前早早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个个高声呐喊为他们践行。 “安辰王可真是气宇不凡,此次定能大获全胜。” “是啊,以往真是瞎了眼,竟不知是谁传出那些流言。” “以前的事情可不能再说了,如今安辰王府已经今非昔比。” 百姓的窃窃私语,不声不响地刚好落在宋宁的耳中,听着这些话,她轻轻掀开窗幔,入眼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姓皆是一副崇敬的目光。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恍惚,不由得看向傅淮承,只见他依旧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赞扬而意气风发,亦如昔日,也并没有因为那些诋毁而妄自菲薄。 他好似一直就这般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忽地傅淮承猛然回头,目光正对着她,他的眼底有着一股她看不清的情绪,或许他也是会为这些百姓感到欣慰吧,这也只是她的猜想罢了。 马车出了上京,四周渐渐没了人群,周遭只有哒哒的马车声,宋宁一人坐在车内,身后的马车里坐的是江程与竹苓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颠簸起伏,这几日她夜夜失眠,早上又起得早,这一来二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恍然醒来时,正对傅淮承那张谪仙般的面容。 “你,在做什么?”她才刚醒,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口便下意识道。 “唔。” 嘴上忽地一软,傅淮承竟压着她吻了上去,在这暧昧不明的马车中,车外即是行走的士兵。 感受着他浓烈的男性气息,贝齿被轻轻撬开,口中滑入一团湿滑,柔软至极。 傅淮承紧紧箍着她的脑袋,看着怀中乖巧的她,眼里的温柔渐渐化水,舌尖踏入其中,寻着她的软糯,交缠环绕在一起。 宋宁几乎要被他吻得窒息,她突然一把推开他,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碎了车内旖旎的氛围,傅淮承微微侧首,额间的一缕发丝绕在鬓角。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发泄欲望的物件吗?” 良久,宋宁眼眶微红,怔怔地发问。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关系,她被这样的情愫折磨地心慌。 “对不起。” 第148章 她的抱负 傅淮承没有想象中的恼怒,缓缓抬头看着她,薄唇轻张。 “别道歉,远离我。” 宋宁别开头不去看他,她不想再与他这种不清不楚地下去,或许对于他这个古代王爷来说,自己确实只是他的王妃,若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人倒也能理解。 她此刻竟有种莫名的讨厌他,这种厌恶不同于一开始的反感,更多的是,厌恶与他在一起时那种道不明的情愫。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他。 傅淮承听后,出奇地乖乖下了马车。 被他这么一搅合,困意全无,她有些无聊地坐在车内,手不经意地拂上腕上的镯子,这是她的祖母留给她的。 这么些日子,她也没有去见过祖母,她深知祖母现在需要好好平静一下心绪,需要点时日。 如今御安府内也只有宋嘉和宋煜二人,想起宋煜,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那踢着蹴鞠的小小少年郎,原以为他是阿娘的孩子,她的弟弟,失望难以避免,可她更多的是担心他。 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前些日子她派人去了御安府打听,听说宋煜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也不再整日调皮惹事,连日地待在书房内看书。 听到这,她很是欣慰,也有些难过,倘若来日她彻底摧毁了御安府,他的一切终归是被自己毁了。 可她的人生呢? 不也是被这些人毁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气,谢佩婉竟敢派人冒充她的阿娘,威胁她那么久,新仇加旧仇,这些她都会一一连本加利地还回去。 等到了目的地时,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傅淮承已经结合军队扎集在了被占领县城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们的行军作风,西越国的士兵将领已经早有所闻,看着大军压境,站在墙头守备的士兵不免得有些慌乱。 “怕什么,南临国向来都是些文墨臭书生,咱们国家的士兵勇猛善战,还能怕了这些只会写书画画的小秀才吗?”领头的士兵说完,扯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这些话确实给其他的士兵打了气,由于他们的主帅昨天夜里莫名地被召唤回京,临走时让他们按正常行事。 他们的主帅先前还是极其在乎此次战役,可一听领军的是昔日南临国的质子,瞬时耻笑着南临国怕是没人了。 如此更是肆无忌惮,将军队全权交由副帅。 因此便有了这些守备的士兵看着大军压境的压迫感,不觉得有些吃惊,他们也是久经战场之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可既然连领头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自己。 毕竟先前傅淮承军队的作风,他们早已听说。 待傅淮承的军队准备好后,宋宁知道自己待不了多久,不如趁着还没有打起来时,还是早些做好准备。 她们并没有跟着傅淮承来到军营,早在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便已分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的马车缓缓靠近西越国,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以往也只是听说罢了。 “西越国比我们国家发展的要好上许多,他们的军队是最好的,这里的人很是擅长骑马打仗。”坐在马车前方驾着车。 宋宁和竹苓以及江程稚灵坐在车内,当他们来到守关的门前时,不出所料的被拦了下来。 “官爷,我们是外来做买卖的人,这车里是我家老爷和三位小姐。” 他扯着笑意,伸手便从袖子将一大袋银两递与领头的士兵。 有钱好办事。 这句话在哪都管用。 士兵也仔仔细细地对他们检查了一番,看着她们三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招手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顺利进城后,几人不免得松了一口气。 宋掀开床幔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里的房屋建筑很是气派,隐隐间仿佛能看见这个国家的繁荣昌盛。 听江程说,西越国很是痴迷四处征战,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国家几乎都被洗涮过,如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南临国。 可南临国的兵力确实略略逊色,终使傅淮承再能打,一人不敌众人,若没有强健的军队,只怕迟早要被击溃。 很明显,西越国的军队规模是南临国的好几倍。 她看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心里默默难受。 若没有这些战争,她的阿娘也不会卷入那些权势之争,她的阿娘也不会离开她,她现在还可以和阿娘住在那个茅草屋,继续过着她那贫苦却幸福的生活。 可事与愿违,不仅仅是她一人失去了家园,这一路上不缺流民,这些百姓的家早就被毁的干干净净,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能被迫接着这些统治者的迫害。 想到这,她的心底更不是滋味,即使她不是圣人,若是她并没有接触这些,她没有能力去改变,可如今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这些百姓的痛苦。 她想做到置身事外,可她的内心过不去,她过不去这倒坎。 以往她的阿娘便期许这世间再无战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她苦苦等待的将军可以安定这些战争。 若是她的阿娘还在,她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若是知道她现在与这些战争权势离得如此之近,也许阿娘会支持她去顺着自己的心。 “江叔,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些什么。” 最终她经过无数次的内心争斗,她还是觉得自己定要做些什么。 “我听你的。”江程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他很是了解她的舅舅云康。 若是云康还在,看到他的侄女与他当年的神情抱负如此相似,定会很是宽慰。 “我们先找家客栈吧。” 宋宁下了马,四处观望着,这西越国确实要比南临国富裕许多,这里也只是京外的县城而已,竟能与南临国的上京相提并论。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更是让她心中一顿。 忽地,身后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猛然回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异常。 难道是她看错了? 第149章 寨主身份 宋宁几人走进一家客栈,看着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或许刚才是看花了眼。 几人匆匆忙忙吃了些东西,宋宁早早便来到房间休息,这几日的路程着实让她困乏不安,浑身难受。 是夜。 宋宁站在窗前,俯瞰着这个县城的繁荣,如今正值乱世,外面的百姓流离失所,一片人间炼狱,可这里仅仅是个县城,夜至如此,街上依稀还有人在四处散逛,似乎并没有被外界的征战所影响。 县城如此,更不要提及京城了。 她的心境已然大不一样,西越国这般热衷于挑起战乱,若是傅淮承真的可以一举歼灭,或许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再也不用饱受战争的苦。 可傅淮承他,真的可以吗? 脑海中不禁满是他的面容,冷冽,淡然,以及温柔。 她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这些,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些与右相谋合的官员。 街上人群渐渐散去,夜已入定,她刚想准备入睡,忽地一团人影直接从窗户穿了进来。 “谁?” 宋宁大喊一声,手中的匕首已然拔了出来。 “是我。” 朦胧的人影逐渐清晰,竟是孙南云,此刻的他一身夜行衣,手后别着一把利剑,扯下了面罩,站在她的面前。 “你这么在这?”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那股从某处传来的异样目光,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莫非就是他。 “我跟了你一路,你这才发现吗?”孙南云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后,才后知后觉:“你不会下毒吧。” 宋宁看着他那个佯装吃惊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有病。” 孙南云并没有生气,笑着挠了挠脑袋,褪去那身土匪的装扮,一时间竟像个翩翩少年郎。 “你已经是我认定的寨主,此次我看你来到这里,定是有事情,我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孙南云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样子,说的认真。 可他这个模样在宋宁看来,完全就是另有所图,她可不相信有人会这么执着守着那句没有人承认的诺言,更不会有人放着区区寨主不当而拱手让人的。 再不济就是他这个山寨确实非同一般,怕是想找个人接盘吧。 “你不相信?” 孙南云说完,看着宋宁一脸怀疑的神色,语气不禁放大了些。 “行了,相信你,既然你已经叫我寨主,那我说的话,你总会听吧。” “自然,寨主吩咐便是。” 很好,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先前自己还在考虑若是有人帮忙,想必定会事半功倍,如今的机会也正好可以试探一下他。 “你一个人来的吗?”宋宁发问,她现在需要的正是人手。 “还有几位信得过的兄弟。” 听着孙南云的报备,宋宁顿时觉得多了些希望。 “明日,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县城所有喜欢去烟花柳巷的官员。” “这是?” “寨主第一规定,不许问理由。” 她就知道孙南云要问理由,她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心情和他解释。 “是。” 孙南云终使脸上有些疑惑,可却是个守规矩的人,单从这一点,宋宁还是有些满意的,对他的印象也稍微好了写。 想起他带着那不同寻常的山寨,也确实不容易。 “秦娘和你是?” 她刚想赶他走时,仔细想想,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孙南云猛地一怔,没料到宋宁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转头看着窗外新出的玄月,眼里的光忽然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以及些许心疼。 “我们都是孤儿,是秦娘将我们拉扯大的。” 孤儿? 宋宁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关系,原来那些看着凶恶的土匪,竟都是孤儿,难怪当她治好了秦娘,他们会这么大的反应,一连这个土匪头子,二话不说直接要让位给自己。 “寨中的其他人孩子有些是跟随他们的娘亲逃难而来,有些则也是孤儿。 若没有秦娘,便没有我们的今天。” 孙南云低着头,似乎这样就能挡住他眼底的落寞。 “是因为战争,你们的山寨早晚有一天都会被祸及。” 她明白他的感受,这种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设出来的家用,却常常处于威胁之中,朝不保夕。 “是,我承认我找上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安辰王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孤儿遍地。” 这句话是不假,她原先只是想要报仇,她自知自己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多的热情去奉献给别人。 可当她看到那些孤儿流民,她知道她一定可以做些什么。 “行,那就拭目以待吧。” “好。” 孙南云欣喜地伸出手,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尴尬地笑了笑,随之慢慢地缩回手。 如今有了他的帮忙,想必自己也能很快解决此事。 日出东方,初夏的清晨,虫鸣已然开始。 宋宁这几日除了出去观察着西越国的国风民俗,便是蹲守在客栈,只等孙南云带来消息。 终于在第三日,孙南云将一卷人名事迹递给了她。 “这么快?” 她知道这里人生地不熟,应该是要等些时日,却没想过会如此迅速。 孙南云难得的骄傲,大爷似的直接坐在了凳子上,挥了挥手:“小爷我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认真点。” “哦,其实是当土匪这些年,也多多少少认识了不少的人。 这县城有一个商贩,恰巧当年被我们救下,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当我们找到他时,恨不得为我们掏心掏肺,还有他是……” “说重点。” 宋宁听着他的念念碎,有些不耐烦,她将这些名单展开,里面的人名有的确实眼熟,正是与她昔日在绑架案中发现的名单相似。 看来自己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反正这些都是他多年熟知的官员,这些官员个个任其职不谋其事,对他们这些商贩多次剥削打击,百姓们早有怨念。” 这西越国的内部问题看来不小,这就让她有机可乘了。 “明日,我们去会会这些官员。” 第150章 活春宫 次日一大早,宋宁早早和竹苓说了出门,这两天他们也已经对这个县城了解不少,江程也在日日带着陈武出去寻找昔日云康的部下。 听陈武说,云康不少的部下当年深知宋威的人面兽心,早有逃脱之意,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只在那日云康出事后,趁乱逃了出去。 他们是逃兵,并不敢待在南临国,只能一路逃到了西越国。 前些年的时候,还有人与陈武保持着联系,只不过近两年却忽然了无音讯。 宋宁并不打算带着竹苓她们,只是吩咐她们安安静静地待在客栈。 她跟着孙南云走近一家烟花楼,二人站在路边的巷角,观察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 “这些官员并不会和寻常人一般到这里找欢子,他们往往会派人将自己喜欢的女子接到府上,次日便会送回来。” 孙南云说着,脸上不由得红了些,回头看着宋宁却一脸平静,眼中的算计流露出来。 “你想办法,让我进去。” “啊?” 孙南云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的不知说什么:“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那大惊小怪的神色感到不屑。 “我说,想办法把我送到这里,或者是哪位官员的府上。” 孙南云已经反应过来,这才明白,随即胸有成竹地保证道:“你放心,交给我。” 宋宁赶得巧,今日刚好有一位官员派了人过来,听说这位官员还是从京城来的,因最近边境战争频发,他们的圣上拨下来不少的银两,估计是来捞些油水的。 很快月入西厢,他们已经观察了大白天,确定今晚会有朝廷官员派人前来。 华灯初上,夜色如昼,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宋宁瞅着眼前的烟花楼,不肯放过一丝机会。 “寨主,就是那个女子。” 忽地孙南云欣喜起来,指着从烟花楼出来的女子,扭着小步伐上了一辆马车。 宋宁数着,这马车前后总共三名小厮,前面带头的是一名侍卫,应该是那名官员府上的。 “听说这名官员还是京城尚书府内的侍郎,想必对朝堂之事,怕是了如指掌。” 孙南南云带着宋宁跟着他们身后,走过七街八巷。 “就怕这名官员不配合啊。”孙南云有些担心,毕竟这些官员个个精明跟什么似的,怎会轻易将朝中之事如实相告。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 宋宁会心一笑,她自有办法对付这些人。 她只怕那些公正清廉的人,这些官员既然发着国难财,她就更有把握了。 眼看着马车渐渐驶入一处暗巷,孙南云不禁有些疑惑:“这不是去那个官员府上的路啊。” 他们及时停了下来,难不成这些人发现了他们? 宋宁不敢去赌,她可不能出现一点意外。 孙南云带着宋宁悄然地从另一侧出发,要说这个孙南云确实厉害这才几日,就将这里摸得轻车熟路。 正当宋宁困惑时,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巷尾传了过来。 “大人,慢些,嗯嗯……” 窸窸窣窣的声音混着女子娇媚的喘息声,猫叫似的轻轻响在巷中。 “你个小妖精,真是便宜了那老东西。” 孙南云趴上暗墙,几刻后,忽地低下头,回头看着宋宁,不知如何。 若是他一人,他自是不会慌张,可宋宁就在他的脚下,他站在上面左右不是,又怕发出动静,让他们发现。 “怎么了?” 宋宁小声发问,不等孙南云接话,直接趴上了墙,入目便是那活春宫。 “大人,你慢些,奴家要受不了了。” 只见那侍卫将女子反趴在墙边,下体从后面紧紧贴合着女子的玉臀,腰间的动作起起伏伏,随着一声声萎靡荒淫的声音,女子的娇喘渐渐虚幻起来。 “大人,就不怕侍郎大人吗?” 女子被侍卫的动作带动的面色潮红,眼神游离。 “怕什么,那东西的手下已经全然被我收买,只等我哪日解决了他,你这个小妖精就是我的了。” 说着,双手箍着女子蛮腰,臀部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惹得女子连连娇喘。 “这活春宫当真是刺激。” 宋宁面不改色,反正这夜色朦胧,孙南云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我们怎么办?” 孙南云小声回应着宋宁,他如今被这活春宫惊得已经不知所措,全是因为他身边的人,他不免得感慨宋宁果真是干大事的人,一介女子能如此坦荡。 不等孙南云反应过来,宋宁已然从一边的墙角翻下,眼前的二人依旧紧紧贴合着,身下的动作越发激灵,颠龙倒凤,一派享受的模样。 “嗯嗯,大人。” 女子那若即若离的娇媚喘息声,正好盖住了宋宁的脚步声,只见宋宁速度极快,猛然拔出匕首,直直低住了这名侍卫的脖子。 “别动。” 宋宁低声警告着,低头看着他们二人的私处还贴合在一起,恨不得将眼睛挖出来洗干净。 “你是谁?”女子赫然回过头,反应过来,见刚刚与自己还在交合的侍卫,此刻正被一把匕首牢牢低着脖颈,吓得花容失色。 “穿好衣服,别出声。”宋宁手上用了力。 “好,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侍卫原本还想摸清状况,可感受着脖间那匕首的冰冷痛感,顿时泄了气。 “还不下来?”宋宁回头道。 “好好好。” 孙南云属实被她这番操作惊呆,几刻才反应过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你要我怎么做……” 孙南云话还未说完,只见宋宁直接将一可药丸塞进来侍卫的口中,紧接着开口道:“这是断肠药,若是一天没有解药,定会断肠而死,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侍卫一听,额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可嘴上还是强装镇定:“你们想要什么?” 宋宁看了眼那衣衫不整的女子,反手直接将她打昏过去。 “我要你带我进府,事成之后,解药归你,那侍郎我也会替你解决。” 第151章 实行计划 “你把她解决好。”宋宁压着这侍卫,吩咐着孙南云将打昏的女子安排好。 侍卫此次已经双腿发软,哆哆嗦嗦道:“能不能让我把裤子穿好?” “别耍花样。” 宋宁想着他既然已经服下了药,也不不怕他会耍什么花样,她可不相信这人这么急功利益,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请女侠转个身。” “快些,别墨迹。” 宋宁火气上来了,直勾勾盯着他:“你不穿我就让他给你穿了。” 她说着眼睛瞥向孙南云,只见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时,一个激灵喊着:“别,小心我直接杀了他。” 这侍卫眼看没有一丝缝隙,只好硬着头皮将裤子提了起来,眼里划过一丝毒恨。 “行了,我先跟他去。” 宋宁说着便招呼着侍卫,如今已经耽误不少时间,怕是时间长了,会让官员引起误会。 “那我怎么办?” 宋宁刚抬起脚,孙南云就在身后喊道,他双手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有去触碰那名女子,似乎有些嫌弃。 “你自己看着办,我走了。”宋宁懒得理他,催促着侍卫。 她跟在侍卫身后,脑中盘算着该如何去解决这个官员,忽地侍卫停了下来,一言不发。 “做什么?” 宋宁有些迷惑,匕首已经牢牢握在手中。 “你可否真的能解决掉侍郎。” 原来他想问的是这个。 “这个不方便告知,只是你若能解决掉他,我一切都会听你的。” 听着他说完这些,宋宁反而有些不放心,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再加上这人又刚刚好与那侍郎是死对头? 可她也管不了这些,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若想回去再重振旗鼓,是万万不可能的,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自然。” 她的表面依旧平淡如常,继续跟着侍郎走着:“你别忘了,你体内的毒药,我可没有骗你。” 宋宁说的很认真,她明显感觉到前面的人怔了一刻。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骗他。 这不,这位侍卫刚走两步,腹部便传来阵阵疼痛,他有些慌了神,连忙加快了脚步。 这不就对了,非要去证明什么才肯相信。 她拿出怀中的薄纱戴在脸上,快要走到轿子前忽地停下来,思索道:“我这衣服也不一样啊?” 侍卫回头,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问题,但好在她依旧是女儿身打扮,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们都把头低下去,不准看。” 虽说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可避免过多的解释他还是喊了声。 这些手下自然了然于心,对于自己主子的事情,他们早就心知肚明,自然是乖乖听话。 宋宁这才放下踏上马车,软糯精致的车内,还在弥漫着那股胭脂水粉的香味,闻的她脑子嗡嗡叫,很是不舒服。 马车就这样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处别院。 这别院玲珑小巧却不妨碍它的贵气奢华,看来这官员确实捞到了不少的油水。 宋宁跟着侍卫走进了别院,一进门便被这院内别致的装饰惊呆住,院内布满花团草束,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是烟姑娘吗?来得正巧,老爷正在等着呢。”一位女婢看着他们前来,连忙跑了过来,嘴上虽说态度极好,可烟波流转处,尽是看不起她这种派头。 宋宁不禁有些悲哀,或许这烟小姐只是那户大户人家的好女子,被那群绑匪绑到这里,加以调技。 若是她成功后,她定会解救这些命苦无奈的女子。 “你带姑娘进去吧。”侍卫给宋宁使了眼色。 宋宁低头,尽量避免露出破绽,紧接着跟着女婢便走进了房间。 一进屋那股晦涩淫靡的气息便直直传了过来。 屋内时不时发出女子咿咿呀呀的娇喘声。 “烟姑娘来了。”女婢喊了声,脚步却一直在后退,似乎很不愿意与她们扯上关系。 “让她进来。” 一阵男声传出,声音萎靡有些慵懒,隐隐约约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女婢喊了声后,便直接退了下去,宋宁只好迈着小步轻轻走了进去。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直直看到这样的场面,她还是生理性的直接反胃,差点没将晚饭吐了出来。 只见屋内帘子后,一名官员的坐在凳子上,下身趴着一名姑娘,这位官员双眼迷离,任凭姑娘那双莹润红唇在他的下身上下起伏。 而在床上,一位官员正对着两名躺在床上的姑娘来回蠕动着,这场面足以让她终生难忘。 凳子上的官员微微抬头,看着宋宁前来,一把推开胯上的姑娘,语气淫荡,笑得轻浮:“烟姑娘来了。” 说着便裸着下身直接朝着宋宁走来,可宋宁敏锐的躲了过去,脸上的面纱戴得牢固。 这名官员尚未发现她的不对劲,只是感慨这烟姑娘果真如他人所说,气质非常,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是那样的清尘绝迹。 床上的官员听见动静,赶忙动了几下后,也将那两位姑娘赶了下去,看着宋宁的方向,目光饥渴:“听闻烟姑娘的私房秘技很是厉害,今日可否让本官见识见识?” 宋宁不卑不亢地站着一旁,眼波勾人,笑声娇媚:“大人,奴家不喜欢这么多人,有奴家一人伺候二位大人,已经足够了。” 说着还不忘来回看了他们几眼,这两位官员早就听说烟姑娘的本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犹豫了几刻便差遣这三位姑娘离去。 这三位听后,虽说嘴上还在娇声撒娇了几句,可她们眼中那绝望中的解脱,宋宁看得真切,其中一位临了走时,还不忘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想必这些定是不知从何处绑来的好女子。 总有一天,她定会一一解救她们。 待三位姑娘走后,那两位官员早已猴急地坐在了床上,等着宋宁如何去服侍他们。 宋宁轻轻地转身将门关得牢固,回头眼里一阵杀气略过。 就让她好好来伺候他们吧。 第152章 他的到来 风吹夜凉,一炷香的时间后,宋宁这才缓缓从房间内出来,轻轻脱下外面穿的纱衣,神色满足,将手上的血迹依序擦拭干净。 “怎么样?”那名侍卫见状,连忙从后面跑了进来。 “还是多亏了于侍卫的帮忙。”宋宁嘴角列开一丝笑意,然而手中的匕首早已准备好。 于郑很明显顿了下来,疑惑着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回想这短暂的相处,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她,或许是送她进去的女婢提醒了她,亦或是侍郎在发现后,喊了他的名字,这样想着,心下不禁安然了许多。 “既然这样,大胆妖女,你可知罪!” 于郑忽然大声喊道,拔出手中的利剑便朝着宋宁刺来,可宋宁早有防备,脚下一滑,直接躲了过去。 见他又加速地朝着自己刺来,宋宁并不想与他过多的纠缠,一直都在躲闪阶段。 这一行为很快便惹怒了于郑,朝着我们大喊一声,一瞬间便从四面八方涌入许多侍卫。 看来果真是有备而来。 宋宁知道自己没有精力时间与他们耗下去,猛然后退两步,这才拍了拍手掌。 这一举动瞬时让于郑心里彻底慌乱起来,不等他反应过来,门后突然打开,站出来两个身影。 正是侍郎与另一名官员。 他们俩此时正直直地盯着于郑,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他啃食殆尽。 “好你个于郑,亏得我如此信任你,你这是这样回报本官的。” “听说你当年差点死于征战,还是侍郎救了你,你就说这般恩将仇报的。” 侍郎旁边的应该是县令,留着八字胡须,气急败坏地指控着他。 “你骗我!” 于郑管不了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在骗他,忽地他明白过来,原来她早就自己自己的计谋,只不过假意伪装,将计就计罢了。 “大人,是于侍卫找到我,让我去对付二位大人的,只是奴婢从小便礼佛向善,更何况二位大人还是如此的勤政,这样的事情,奴婢实在做不了。”宋宁低着头,眼中的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除了于郑。 于郑恼羞成怒,恨不得直接拿剑刺到宋宁,她自是明白这种一瞬间的无奈,她就是要这样从根源上,彻底让这隐患消失。 可还没有等他骂完,不远处更多的侍卫涌了过来,只见侍郎笑得灿烂,语气颇为得意:“于侍卫,你还是年轻了,哈哈哈哈哈。” 很快这些侍卫便压着于郑,于郑不敢示弱,刚准备死死地抓住宋宁,就被拉了回去,宋宁知道,借刀杀人永远比自己动手来得快。 “这个于郑真是看不出来。”两位官员还相互讨论着。 宋宁见状,笑得轻蔑,回头似乎提醒道:“没关系,我也看不出来的。” 这两位官员乍一听并没有反应过来,可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回头看向院中的侍卫,很是满意就在这时,孙南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见宋宁没事,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着她,确认没事,这才放心。 “看来孙公子对本王的王妃,很是关心啊。” 这个声音…… 这是他,傅淮承。 他不是在打仗吗?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宋宁听着一愣,看着傅淮承的声音先传了出来,紧着着还是那身材完美,面部轮廓绝尘的他。 “你……” 她还没有张口便直接被傅淮承拉了过去,手中的力度足以说明他的在乎。 原来他,是在乎自己的? 可宋宁还是不愿去相信,在这种帝王家族,哪有什么真心可言,她刚宁愿相信是他在外人面前做的局。 “将人带回去。” 傅淮承吩咐着,见宋宁衣着单薄,直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给她穿上。 宋宁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眼前系着绳带,不由得心中一慌,连忙推开他的手,自己慌慌张张系了几遍。 四周异常静谧,只有淡淡的喘息声,宋宁看着这别院已经被控制,一旁的女婢侍卫都排成一排。 “回去吧。” 傅淮承环顾四周,确认无事,猛然拉起宋宁便朝着屋外走去,宋宁只觉得脚下的路竟然莫名地变长了,走在上面绵绵的。 她连忙缩回他的手,不经意抬头之间,她第一次发现了他局促有些心疼的模样。 他这是在心疼自己? 这样想着,一路过了半路,他这才后知后觉似的,清咳两声。 “王爷怎么有时间过来?” 出了门,宋宁与他一齐走在早已关了店铺的街道上,月色顺着屋角散落下来,给这县城蒙了层纱似的。 “你怎么会过来?” “你为什么会过来?” 二人一言不发走了许久,突然张口,直接问了出来。 “你先说。” 宋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身上还披着他的披风,不由得感到阵温暖安心。 “是之前我便与江程商量好的。” “哦。” 嗯?等等! 他在之前便与江程商量好了?难怪江程对她说的计划,并没有问太多,仿佛胜券在握似的放心,若是给她来说,她甚至感觉时不时地有傅淮承在,自然是安心。 “所以你还要我说什么?你已经都知道了。” 宋宁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明明江程是站着她这边的话,却一次又一次地跟着这个王爷身后。 虽说他的武功是比自己厉害,可自己应该是江程最信任的人了。 “本王自然知道。” 既然都知道,她也没有必要去再解释,他们俩走了会,宋宁突然停下脚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两名官员,好歹也是这个朝代的朝廷大臣,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们掳走,更不会轻易地放任不管,不说其他的,他们这背后也坚决不简单。 傅淮承总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本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没想过却薄唇轻开,转身将宋宁按在墙上。 “自然是有办法让他们张口了。” 第153章 理解 “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宁被他按在墙上,看似用力,其实也只是轻轻扶着她。 “江程传信告诉我的。”傅淮承低着眉,一只手缓缓将她的发丝绕到耳后。 四周的气息也因他这个动作变得暧昧,她出奇地没有推开他,方才她在房间内遇到的事情,足以让她精神疲惫,那两位官员实在让她一阵反胃。 她怔怔地靠在墙上,心下忽地难受起来,手也在颤颤巍巍抖动着,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宽肩窄腰,健壮的臂膀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突然她神使鬼差地一头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果然如想象中的强健,她觉着自己变了很多,此刻她不想再去佯装坚强,她只想安静地抱着他,从他身上索取更多的心安。 傅淮承明显地怔了怔,抬起臂膀便将宋宁狠狠地箍在怀中,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感受着她身上独有的那股幽香气息。 “咳咳。” 宋宁猛然转头,只见墙角处,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我实在不想打扰你们,只是那官员的府邸被一群暗卫围住,我们的人也已经退了出来,并没有和他们起冲突。”孙南云解释道,神色轻扬。 宋宁想要推开,可傅淮承仿若无睹的继续抱着她,甚至比方才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她只是想寻求一个安慰罢了,而他刚好出现而已。 “那我先走了。” 孙南云见状有些尴尬,稍微提醒便转身默默离开,临走时,眼里翻云覆雨般的情绪被宋宁一寸不落地看着眼中。 听着孙南云走远些后,傅淮承这才将她松开,神色有些玩味:“他喜欢你?” 宋宁一顿,连忙使劲推开他,回头剜了他一眼:“瞎说什么,他可看是很看不惯我的。” “是吗?” 傅淮承明显有些不相信,想起这家伙经常围在她的身边,一口一个寨主的叫着,很难让他不去想太多。 她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怎么?我怎么感觉相比较他而言,应该是你喜欢我吧。” “是,本王喜欢你。” 她没想到傅淮承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抬头看着他的眼神,溢满认真,看起来在开玩笑。 可她还是嬉笑了起来,她是不相信这个王爷会喜欢自己,就算是这样,按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怕是也是因为孙南云而逗自己玩的。 宋宁想得明白,只是看向他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些尴尬。 “我也打算……” 她刚想说准备回去时,四周却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快走。”她赶忙拉着傅淮承,听这个动静,不像是寻常人等,莫不是这些官员的手下发现了他们? 傅淮承嘴角上扬,乖乖地随着宋宁的步伐走去,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仿佛下一刻就能融化似的。 她还在想着这些人的来者不善,想着如何才能远离此刻的环境,若是她知道傅淮承是这样的想法,怕是又要骂他一顿。 二人就这样顺着墙角走着,这时,一阵打斗声从旁边的巷子中传出,听着声音,应该是比较激烈。 宋宁原本并不想管这些多,可她的直觉却莫名地告诉她,还是要去看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孙南云已经躺在了巷角,身上满是伤痕,口中鲜血直流。 而站在他面前的一名暗卫,正举着长剑,口中念叨着送他一程。 她猛然反应过来,将怀中的匕首直接戳向那名暗卫,这一举动彻底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暗卫齐刷刷地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交给你了。” 宋宁对着身旁的傅淮承大喊一声,她自是相信他的能力,这么些个暗卫对他而言,恐怕也只是热身吧。 傅淮承这次直截了当,没有一点的犹豫,翻身从墙上越下,脚上一用力,直接将冲上前来的暗卫踢了下去。 她眼中充满赞许地看了看他,趁着这个空隙,猛地跳了下去,快速地冲到孙南云的面前,拔出插在倒地而死的暗卫身上的匕首,腰下一转,又将身后的暗卫刺死一个,这才找到机会将孙南云拉起来。 “别乱动,我带你回去。” “寨主……” 孙南云吐出一大口鲜血,支支吾吾道,可剩下的话,再也没有力气说出来。 “既然都唤我寨主了,自然是能将你带出去。”宋宁一把将他背在后背,一只手扶着墙,缓慢地行走着。 他真的太重了!跟傅淮承简直不相上下。 “放我下来吧,我活不久了。”孙南云说着,用手摸了摸胸口的那致命的刀口?说完,他的语气又小了几分,整个人已经完全靠在墙上,依偎在宋宁的肩膀上。 “你给我醒醒,好歹还叫我一声寨主,自然是要听我的话。 秦娘还在等着你回去,那些孩子,心儿都在寨中翘首以盼,等着你回去,你千万一定要坚持下去。” 宋宁说了这么多,感受着怀中的人气息渐渐微弱,几近胡言乱语道:“我们有一个大夫,是个姑娘,长得温婉漂亮,医术高明,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等她治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好……” 孙南云已然没有力气,宋宁听着后面渐渐停下的剑声,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幽愁,若是傅淮承胜了,她肯定百倍开心,可若是他失败了。 不可能的,他若是失败,这些暗卫早就追上来直接戳死他们俩。 可事实上,傅淮承只是拿着一把沾了血的长剑,直接走到他们身后。 “我来吧。” 只见傅淮承直接将孙南云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三下五除二便带着他健步如飞。 这个力量,这个速度,宋宁站在身后,呆呆地看着他的操作。有生之年,她一一定要打败他,站在他的头上。 只是眼下的首要事情就是将孙南云送回去治疗。 想起山寨里的那些老人孩子,她不禁开始心疼起他。 他一定也是渴望有人倾听吧。 第154章 创造机会 傅淮承将孙南云带进客栈,宋宁则直接喊来江程和稚灵,他们师徒二人一见这个情况,立马让他们将孙南云放在床上,将他们所有人赶了出来。 她自然能理解他们的意思,孙南云看着已经很是严重,生命垂危,他们在这只会碍事。 终于,过了一天一夜,经过稚灵来来回回进出几十次,江程这才出来,叹了口气后,神色忽地放松下来,语气疲惫:“暂时没有保住了一条命,至于能不能醒来,全靠他自己。” 既然自己已经将他救了回来,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回头看着傅淮承即使路过,也不想去问一问情况,难不成他吃醋了? 一连前面的时候,当然,傅淮承并不会去承认这些。 宋宁也没时间去慢慢想了。 “王妃,你们抓回来的那两位官员,我们已经在准备细细盘问,想必不日便能知道答案。”单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二人距离甚远,一言不发的模样,怔了几刻。 “知道了。” 傅淮承面色已然开始染上寒气,宋宁瞅着他这个样子,直接拉着他便走进自己的房间。 只留得单影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虽说主子和王妃还是这样,但是总感觉比先前变了许多。”单影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难得的念念碎起来。 …… “你在生哪门子气啊?” 宋宁一进门,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她已经懒得和他磨磨唧唧,猜着心思。 可他还是抱着怀,很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 她哪里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如今孙南云受伤,他又因救他们,打死打伤那么多侍卫,若是本地的官员找了过来,定能很快将他们查出,届时,她又该如何去保护他们。 所以她需要傅淮承的帮忙,刚才情况紧急,他还能直接动手帮忙,可现在他反应过来,他与孙南云并无瓜葛,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 “你知道为什么非要救他吗?”宋宁低着头,狠狠叹气道。 随后,她便将自己对于孙南云的了解,以及他是如何鼓励女人去求学,鼓励孩子好好读书,还有十年如一日地供养着那些残疾虚弱的老人。 傅淮承听后,眼中的情愫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眉眼在宋宁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慢慢舒展。 他果然是喜欢自己的吗? 可他为什么不会告诉自己? 宋宁始终不明白。 看到傅淮承的神色稍微好了些,宋宁这才张口问道:“你们是结束了吗?”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他们的征战就已经成功了吗? 傅淮承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地势优势吧,次日便直接端了他们的窝。” 次日? 她对他的印象已经全然改观,她想过他的速度很快,却没想过这么短时间内,便将此时解决。 可很快放傅淮承的下一句直接打破了她的想法:“他们很是狡诈,这只是他们派出的一处小县罢了,里面的百姓早已搬走,他们这样,也只是在测测我们的实力罢了。” 果然,这些人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夜风吹过,宋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总觉得这个国家比南临国要冷上许多。 “所以你是为了回来找我?”宋宁最后鼓起勇气问了句。 傅淮承没有回答她,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低头,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宋宁更是打了个寒颤,傅淮承轻轻将她慢慢抵退至后,最终靠在了床边,她突然睁开眼,看着傅淮淮双目紧闭,好看的睫毛划过她脸上,酥酥麻麻。 傅淮承的手心滚热,手上紧紧抱着她的腰,舌尖已经撬开了她的玉齿,一点点一丝丝地侵入进去,终于在找到那软糯甜腻的滑舌,狠狠地将它卷入口中,肆意妄为的挑逗着它。 “呜呜。” 宋宁被他吻得发软,身体已经渐渐往下摊去,却被他及时搂住,紧紧贴在身上,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着那股炽热,脸上刚要爬上红晕,傅淮承却在此时突然松开了她。 “对不起。” 他轻声说道,脸上却是几乎不可见的歉意。 他难道就这样只是喜欢自己的身体吗? 就连如今这样,也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想去伤害自己了吧,只有这种情况,他才会及时停下,因为他并不想和她耽误这些吧。 这样的思绪一旦占满了心尖,便再也不会回头。 “下次,我要收钱了。” 宋宁一说出来就后悔了,自己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心中这一刻的想法也确实是这样。反正她迟早要离去,还不如干脆多圈些银两。 “本王的俸禄以及府内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傅淮承回答得极其认真,眼底颇深的丹凤眼直直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狠狠看穿似的。 这下换到她难住了,索性低着头,不再去想。 夜色如水,待傅淮承走后,她终于能安安静静地躺下睡些时辰。 一夜无梦。 “小姐小姐,孙公子醒了。” 一大早宋宁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与自己报告。 孙南云这小子不愧是山寨头头,也难怪他面对这些暗卫并没有呼声喊道,若是他呼了一声,他们隔得不远,自然是可以听见,他也就不会受如此重的伤了。 “好,我去看看。” 宋宁匆匆忙忙地赶了去,一进门便看见稚灵正在一勺一勺地对着他喂药,一向在她面前大大咧咧的孙南云却突然含蓄了起来。 她是个识趣的,见到这种情况,只好默默地退了出来。 “小姐,怎么了?” 竹苓刚要进去便被宋宁拉了回去,她凑到竹苓的耳朵旁,将方才的所闻依依告诉竹苓,竹苓先是震惊,后面又愣了几刻,最终反应过来,笑得灿烂。 “小姐,我们给他们创造机会吧,反正有稚灵在,孙公子不会有事的。” 这个是自然,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了解,稚灵的医术,她还是很信任的。 “王妃,王爷让你晚上去军营一趟。” 身后突然传来一位女婢的声音。 第155章 他的往事 也不知道傅淮承在搞什么名堂,这三更半夜的,居然派人过来接她去军营。 距离这么远,难道不怕遇到意外吗? 她坐在马车上,嘴里念叨着,大概走了几刻,她感受到马车突然颠簸着前行,晃得她一阵闹心。 宋宁连忙掀开床幔,只见不远处星星点点,朦胧梦幻,隐隐泛着绿光,像是闯进了漫天星辰的世界一般。 这是萤火虫? 怎么会有这么多……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轻声提醒道:“王妃,到了。” 她松下窗幔,有些困惑,待她下了马车后,小厮鞠了躬,不等她问清楚,驾着马便离开了。 “也不说清楚,把我放在这里……” 她抬脚便想追上马车,奈何跑得太快,她徒步怎么能比上奔腾的烈马。 四周安静异常,漆黑的环境下只有那不远处的琉璃萤火虫,脚下情不自禁地想要往那里走去,她刚抬脚,总感觉不对劲,索性心一横,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她才不会去冒险。 这里气氛怪异,她尚未摸清这里的局势,若是有什么意外,她可承受不起。 如今事情一步一步朝着她所想的方向去发展,好不容易熬到这个时候,她现在很是惜命。 宋宁迈着步伐,疾步跑在小路上,手中紧紧握着匕首,不敢丝毫松懈。 而在那星星火虫中的人影明显颤了颤,轻轻扶额后,终于扯开嗓子喊道:“你要跑到哪里去?” 宋宁只顾着脚下的路,忽地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了一刻,跑得更快了。 这野外怕是不干净吧?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听见人声? 看着宋宁跑得更快了,傅淮承额上已经挂满黑线。 为什么不按他的计划发展? 亏得他放下脸面去请教单影。 眼看着宋宁越跑越远,他顾不得想这么多,赶紧翻身上马,朝着宋宁奔跑的方向追去。 “别跑了。”傅淮承在她身后喊道。 这个声音? 傅淮承! 宋宁听后,缓缓停下脚步,正当她回头看时,傅淮承大手一揽将她直接环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 “你跑得真快。”傅淮承眼角溢出笑意,双手紧紧将她困在怀中,转动马鞭朝着刚才的萤火方向走去。 “我怎么知道是你?” 她白眼一番,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只知道他的臂弯将自己搂得很紧。 “你要做什么?” 看着傅淮承停了下来,面前那萤火的光星就在自己面前,柔和的光芒萦绕在他们身边,丝丝缕缕缠绕着。 傅淮承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下马后将她轻轻抱了下来,她站着这四周布满萤火的草地,极致的梦幻让她感觉到不真实。 她是有多久没见到这些了。 风拂过草地,萤火虫随着风的步伐起舞,几只落在了她的眼前,看着这些灵动的小东西们,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在西越国当人质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很迷茫,看着自己糟糕的一切,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 直到我的师傅,她告诉我人生来便不会一路顺风,经历过这些苦难,我们会更加珍惜一切,即使身边没有人能明白我们,我们也要像这萤火虫,在这荒野里独自发光。” 傅淮承自顾自地说着,眼光一直随着这些萤火虫,透过它们,他仿佛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往日。 “我本是南临国尊贵的皇子,我的母亲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可天不遂人愿,我的母亲被诬陷,被诋毁,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我知道父亲,父亲他是爱母亲的,可我又有什么错呢? 当质子的这十几年,没有人知道我受了什么苦。” 他说到最后,眼里渐渐泛出泪花。 这是宋宁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奔溃的一面。 她知道他受了许多苦,这才隐藏着自己,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他在苦难中不愿放弃,就此跌落谷底,也因此成就了他现在的风光。 “所以,那日的事情,实属无奈,我被他们暗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他们害了我的母亲,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原谅我,只是,事已至此,我的命已经交给你了。” 傅淮承将宋宁手中的匕首反转对着他,眼神坚定,他不奢望她会原谅,他只希望她可以释怀,不再放在心里去折磨自己。 她看得真切,他眼中的忏悔,他手中的颤抖。 他眼底划过一丝悲伤,轻轻闭上了双眼,似乎是任她处置。 宋宁举着手中的匕首,这一刻是她以往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不正是要将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部亲手了结吗? “你知道吗?” 宋宁开口,傅淮承愣了下,猛然睁开眼,就在此刻,她轻轻垫脚,直接对着那微微抿上的双唇吻去。 她能感受着面前的他猝然怔住,她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由于自己仅仅只到他的肩膀,她不得不用力挂在他的身上。 傅淮承睁着眼,目色渐渐从深沉变得柔软,最终化成了一股清流,滑进了心中。 渐渐地他的手环着她的柳腰,掌心用力,直接将她带入怀中,低头迎合着她的动作,轻轻将她抱了起来,以便她更好的贴近自己。 被动的唇早已化为主动,一点一寸地侵略着她口中的莹润之地,不放过任何一处,绕到她的舌时,快速地缠绕起来,不让她有任何退缩的机会。 “唔,难受。” 宋宁推开他,躺在他的怀中喘着粗气。 男人果然不能挑拨,这姿势真是要累死她,她感受着脖子已经快要断了,死活不愿意再去继续。 傅淮承倒是没有拉着她继续,直接瘫坐在地上,放开了声笑着。 看得宋宁想直接一刀劈过去。 “你笑什么?” 她不理解,有这么好笑吗? “没有,不好笑。” 傅淮承忽然严肃起来,只是嘴角微微地抽搐出卖了他。 “你!” 宋宁想要骂他时,看着他这个样子,与平日里属实差别甚大,不由得笑了起来。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傅淮承眼中满是宠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你就打算在这和我表白?” 第156章 圆房 “表白?”傅淮承重复了一句。 对了,他听不懂! “就是表露自己内心的独白。” 这样解释应该很合理。 “原来是这个意思。”傅淮承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抬头,看向宋宁的目光着实算不上清白。 “你确定吗?” 几刻后,傅淮承试探地开口问道,语气中竟有些期许。 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她只是觉得这荒郊野外的,万一遇到意外,她是没办法去承受后果的。 “当然确定。” “好,跟我来。” 傅淮承直接将她抱上马,随即翻身而上,语气轻快:“坐好了。” 不等宋宁说清楚,傅淮承脚下生风,踢得马儿极速奔腾着,很快便进了县城。 过了检查的官兵后,宋宁看着他并没有往他们居住的客栈方向去,反而走对面的一条路,马蹄哒哒走了几时,最后在一处私宅停下。 “这里是?” 宋宁跟着他下了马,走进这处私宅,虽说地处暗巷,也仅仅只有两院大小,可推门而入的瞬间,那股清雅幽致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这是我在这里的私宅,当然在西越国照顾我的人一直住在这里,只是前些年离开了。” 他说到最后,眼中掩饰不住的落寞,宋宁这才明白离开的意思,想必这个人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他的母亲。 “所以后来,这里就是你的私宅,可你也不常来,这里平时有人住吗?” “没有,我也只是前些时候才过来,进来看看吧。” 傅淮承拉着她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在院中,脚下是充郁的草地,一旁种满了奇珍异花。 走到内屋门前时,傅淮承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宋宁道:“你来开门。” 他这是在做什么? 宋宁虽说有点困惑,可还是轻轻地将门推开,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股幽香传了出来,是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 只是里面一片漆黑,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是隐隐感受到了里面的炙热。 “进来吧。”傅淮承拉着她,反手将门关上,这下一连屋外尚有的一点点月色光亮也被遮挡住。 “我看不见。”宋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紧紧拉着傅淮承的胳膊,生怕他耍什么花样。 可转念一想,以他的武功,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杀了自己。 正当她疑惑时,四周忽地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幕彻底将她惊呆,只见眼前的房间一片火红,红绸布满房间,桌上摆着两根大红龙凤花烛,以及几盘花生红枣果干的盘皿。 四周摆满了蜡烛,燃得正茂,她忽然明白,原来这些蜡烛全隐藏在步帘之后,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布帘,遮光的效果这样的好。 而刚才傅淮承也只是轻轻拽动了控制这布帘的绳索。 “这是……” 宋宁满眼的不敢相信,看着眼前不真实的一幕,一如他们大婚那日,她四处张望着,这里的陈设完全是按照大婚的房间布置的,虽说没有王府阔达,可多了许多的精致灵巧。 “我其实,很早就准备了这些,先前感觉还没有到时候,是方才你说要让我表白。”傅淮承轻声笑道,两步朝着宋宁走来。 等等! 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和她圆房? 该不会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以为的表白是表露自己内心的独白? 这不过是她随口说出来的罢了! 她看着傅淮承认真的眼神,心中一慌,他这是来真的! “那个,你好像误会……等等!” 宋宁话还未说完,便被傅淮承直接抱了起来,直直朝着床边走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宋宁彻底乱了,刚想解释时嘴却被他堵住。 任由他吻得深入,良久,傅淮承才慢慢放开她,意味深长道:“对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会去补偿你,你不用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说罢便起身,顺势将宋宁拉了起来,指着面前的花烛道:“等你哪天愿意再一次将那红烛点燃,我们……”话到最后他停了下来,后面的话宋宁自然是知道的。 宋宁坐在床边,环顾着房内,心中不由得暖暖的,她早在之前便原谅了他,不是吗? 只是她一直会以为和他也只是这段时间的接触,等他们各取所需达成了自己的理想,他们自然会不谋而散。 她转头对上他那异常温柔的双目,往日里的淡然尽数消失殆尽。突然她已经做了决定,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两步走近那对红烛。 “我现在就想好了。” 她回头,笑得灿烂,璀璨如明玉。 说完,桌上的花烛应声而亮,明媚照人,印得她的脸颊一片红润,宛如少女。 做完这些事情,她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这短短的几步,像是费了她半生的勇气,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这红红火火的热烈。 她婉转地坐在他的身边,一如新婚那日。 傅淮承从身后取出一块喜帕,在宋宁的惊讶目光下,温柔地盖在她的头上。 “我说过,我早已准备。 从今日起,你和我便是真正的夫妇。”傅淮承说得认真,抬起手将喜帕掀开。 接着他便走到桌前,拿起杯盏,倒了两盅酒,走到床边时,缓缓递给她。 “我们这是重新再来一次?” 宋宁犹豫了几刻,这才接过,看着他的举动,疑惑道。 “自然,你别介意,等到了京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傅淮承脸上已然红了大片,有些难为情地一字一句道。 她噗嗤一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便喝起了交杯酒,一饮而尽。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我混吧。” 傅淮承抬头,眼前的少女目光如炬,笑颜盈盈,一时间让他愣了神,久久。反应不过来。 她看着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嘴角上扬,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 她趴在他的身上,捧着他那绝世的脸庞,直接吻了下去。 入口,酒味浓郁,带着丝丝情欲,直冲她的脑海。 “这是你主动的。”傅淮承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脸魅惑。 第157章 她的珠链 “等一下。” 傅淮承伸手摸向她的胸口时,她猛然扭了过去,眼神有些躲闪。 “我,等一下。”她的心跳得极快,手中的汗水早已溢满,湿漉漉的。 傅淮承哪里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将她拽了过来,看似用力,实则很是温柔地将她翻了过来。 “你又想跑?” 他这次断然不会再放开她。 宋宁看到他眼中的炙热,烫的几乎能将自己灼烧殆尽,她急忙避开那炽热的眼神,红晕瞬间染上脸颊。 她知道自己躲不开,也没有想去躲开。 “太亮了。” 终于她与他对峙了几刻,轻飘飘地从喉间划出一句。 傅淮承看着她,眼角笑出的幅度很是好看,他大手一挥,轻轻拽了拽床边的绳索,忽地,房内又恢复到先前的那一幕,只留得桌上红得胜火的一对红烛。 “我说过,我早已准备。” 说着他忽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串东西,起初宋宁并没有在意,以为是什么衣服上的装饰。 “给你。” 她听到他的声音,这才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瞬间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这是…… 她的阿娘留给她的珠链。 接着微弱的烛光,她依稀还能看到上面散发出的莹莹光芒,入手暖意直击灵魂,一如她的阿娘还在身边。 “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眼角滑落下来,天知道她有多么思念她的阿娘,日日夜夜,午夜梦回,她的阿娘总是会在她的身边,她们还在过着往日那清贫却幸福的日子。 “那日你刺伤我后,单影找到了我,将我带回的同时,以为这是我的东西,便一齐带了回来,当时它已经碎了一地,后来我又回去找了几遍,最终还是少了两颗,我已经命人照着这上面的样子,做了两颗加了上去。” 傅淮承一脸怜惜地看着她,伸手轻轻地将她鬓边的泪水擦去,心疼地抱着她,将此刻无助的她紧紧搂在怀中。 宋宁被这温柔一下子刺激到了,往日的委屈一股脑地迸发出来,她埋在他的怀中,大声痛哭起来。 他看着怀中哭成泪人的她,明白她以往的坚强不过是保护自己的盔甲,亦如他。 他此刻能做的也只能将她抱在怀中,细细安抚着。 良久,宋宁这才反过来情绪。 “谢谢你。” 小小的声音响在怀中,傅淮承心疼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好好休息吧,我陪着你。” 宋宁看着他,眼里划过温柔,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放在了里衣。 “继续好不好?” 他诧异地一怔,随后温柔到极致道:“好。”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衣衫,一个动作观察一次她的神情,像极了偷偷沾荤的小猫。 宋宁看着他这个样子,忽地一下噗嗤笑了起来:“你正常点。” “那我继续了。” 傅淮承低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温暖幽香拂在心尖,心中的不安与落寞渐渐随着这股温存而消散。 他的手伸向那抹柔软,感受着怀中的她微微一怔,他笑着,随即对着她晶莹的唇吻了下去。 衣衫渐渐被解开,意乱情迷之时早已坦诚相待,肌肤触及到的润滑。 “别怕。” 傅淮承没由来地说了句,正当她还在思考时,腿间一股滚烫的触感传来,丝滑坚挺。 这是…… 她想起时,脸上一阵潮红。 傅淮承缓缓抬起她的腿搭在腰间,下身微微用力,已然进了些,感受到怀中的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臂膀,他忽然停了下来,随即一翻,将她直接坐在了自己身上。 “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你来吧。” 傅淮承认真道,透着那烛光微弱的光亮,她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出奇的红润。 听到他说的话,她猛然顿住,虽说在现代,男女已经相当于平等,可这是在古代,这里一直都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境况,即使她一直我行我素,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也幸好遇到他这样的人,不去计较她的言行举止。 可,这种事情,对于他这种皇族王爷来说,能做到这般,确实让她感到意外。 “要把那蜡烛也灭了吗?”见她久久发呆,傅淮承以为她又在嫌太亮。 “不是。” 她说完后直接躺下下来,手紧紧拉着他的臂膀,难得地娇羞道:“你来吧。” 她觉着自己的脸已经要红得滴血,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傅淮承怔了几刻,不再犹豫直接将她压在身上,有些焦急地抬起她的腿,入进的瞬间却慢慢放了速度。 “傅淮承。” “我在。” 终于,她与他再无嫌隙。 一夜无眠,他不知要了她多少次,只知道鸡鸣时,他紧紧箍着她的细腰,用力将自己尽数交给了她。 …… 夏日虫鸣焦切,宋宁只感觉自己的腰已经要断了,比她当年第一次习武时还要痛上几分。 睁开眼看着傅淮承正单手撑着脑袋,眼里温柔,与他往日差别甚大。 “你醒了。” “嗯,你……”她回答着他的话,刚准备抬起手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右手正握着他的那根坚硬。 傅淮承笑得粲然,脸上微微有一丝红晕,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接着是鼻子嘴巴,一路向下。 “不要。” 她感受着他并没有停下,欲想钻进被窝里,连忙阻止着。 他知道她的顾虑,昨天一夜的缠绵,身上尽是润滑之物。 宋宁看着他眼里若有所思的样子,猛然想到他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便像傻了般,任由他摆布。 傅淮承笑得很大声,笑得直接歪倒在床上,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我要回去了。”宋宁不想再和他纠缠,出来这么久了,竹苓她们肯定要担心她。 看着地上洒满的衣物,她直接将被子裹在身上,不顾傅淮承裸露的模样,背着他赶忙将衣服拾起穿上,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走起。 “你就这么走了?” 傅淮承在身后喊道,她不敢回头,怕见到不该看的东西。 第158章 特殊手段 “我明天去找你。” 她的心跳得已经要炸开,脑海中满是昨夜在他身下娇喘承欢的模样,久久不能忘记。 丢下这句话后,她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客栈门前,一进门便看着竹苓等人正在用着早膳。 “小姐,你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 竹苓不提还好,一提到昨晚,她的眼前瞬间浮现出傅淮承白皙红润的锁骨,再往下便是那健硕的腹肌,直至底下,青筋暴起,直直蔓延到最下面。 “我没事。” 她急忙地回了句,一鼓作气地直接跑到了楼上,留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躺在楼上房间的床上时,宋宁只觉得自己出了毛病,为何会对昨夜的事情这么大的反应,一连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可她明明在他的面前已经表现得很是冷静从容。 却为何现在…… 果然,遇到男人后,她便傻了几分。 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干脆直接睡了过去,昨夜也确实一夜未眠,反正一觉醒来,就当做梦好了。 这一觉即是天荒地老,直至天色渐晚,傅淮承坐在她的身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我还在做梦吗?” 若不是做梦她怎么会见到他?他守着他的军营怎么可能来到这里抛头露面,给敌人制造机会下手。 她又闭上了眼,一定是梦,她已经后悔了,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再看到他。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衣衫解开的声音。 等等? 衣衫?解开? 她终于装不下去了,害怕傅淮承就在此地再次要了她。 想起他昨夜到最后的猛烈程度,自己搂着他的脖颈,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呻吟着,若是此地,怕是传言能直接传到南临国吧。 她可不想落得个祸国殃民的称号。 “我醒了!”她睁开眼,提前说道。 可入眼的一幕让她傻了眼,只见傅淮承正一件一件地叠着她的衣服。 真是糗大了! 她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知道她的这颗心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下去过。 “醒了。”傅淮承急时憋着嘴角的笑,见她面色已经红润,眼里的笑意将要溢出。 她不再去想这些,努力克制着。 “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 傅淮承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只是嘴角已经下去,换回了往日严肃的那一面:“先前抓到的那两名官员已经全然招供。” 招供了? 这么快! 果然是经不得苦的京城大户。 “说了什么?” “他们承认先前南临国的绑架案是与他们有关系的,那些姑娘也正是高门贵族,他们总是会有意无意间将本国的消息告诉这些姑娘。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与他们国家联系到一起。” 听着傅淮承的解释,她已然明白了大半,先前他们就已经怀疑是右相府,再加上这些天的调查,发现谢万驰与这县城的某个人,祖上还有着结拜的情谊。 这不刚好是送上门来的线索吗? 她自是相信傅淮承的能力,还没有他查不到的事情,她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傅淮承到底背着圣上聚集了多少的人脉。 不过这样也好,她管不了他的过往,她只想他现下平安,她和他早日手刃仇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一如当初。 傅淮承尚未知道那些人到底目的何在,他的母亲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一丝威胁,可他们依旧这般不依不饶。 难道,他的母亲还有事情在瞒着他? 她宋宁看着傅淮承思绪出了神,轻声打断:“让我去试试吧,我不相信他们不知道。”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这般猖狂,就连那家花楼,她迟早要进去勘察一番。 可碍于姑娘家的容貌,一旦强行进入,势必会打草惊蛇,惹到那些人提前注意到一举一动。 “听竹苓说,你回来后并没有用膳,先去用膳,结束后我带着你去。” 傅淮承趁着夜色带着宋宁来到一处别院,这里关押的正是那两名官员。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傅淮承确实做到了,任凭那些人怎么想,估计也找不到此地吧。 不过昨夜那些守门的官兵已经加大了排查的力度,也更加严格,一连他们还乔装打扮,就这样也艰难地进入。 宋宁轻轻走进了,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待宋宁看清这两人的惨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淮承会那么坚定地告诉自己结果吧。 只见这两名官员身上没有任何一块好皮,浑身挂满了黏腻的血肉,森森白骨赫然显现在面前。 头发早已被拔了个遍,直射下红通通的头皮,四肢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姿势摆弄着,她后来才知道,这两人差点就这样一命呜呼。 她回头看着他,依旧那谪仙般的气质,纯白无暇,几近完美。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活生生将他们两个折磨成这样。 傅淮承还以为她是看不了这样的场面,连忙将她拉了过来:“就在外面问吧。” 敢情他是以为自己害怕啊! “在外面等我。” 宋宁直接将他推了出去,随即猛得关上了门,留得他在外面一脸茫然。 一旁的侍卫难得见到自家主子这个表情,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 “王爷请放心,他们两个已经被绑得严实,再加上已经被伤成这样,断不会伤了王妃。”侍卫以为傅淮承在担心,连忙解释道。 可傅淮承哪里是担心宋宁,他是在担心她将他们两个直接送上路。 终于,在他们几个心思各异的时候,宋宁迈着悠闲的步伐从屋内走了出来,身上倒是干净,只是手上有一丝血迹。 “可以了,回去吧。” 宋宁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帕子将手中的血迹擦拭干净,一脸轻松道。 这就可以了? 众人一副这句话的表情,全部盯着她。 “对,等我回去写下来,你们便可按计划进行。” 第159章 野外羞耻 “王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让这两人吐出来这么多事情。”在侍卫听着宋宁说完后,尽数记在了本子上,还是忍不住对着一旁的侍卫惊讶道。 也难怪他们这样,都已经把人折磨成那般,也没有套出这些消息。 事已至此,他们在此地也留不长,这两人是西越过的朝中官员,一连消失这么长时间,定会引起怀疑。 宋宁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现在也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回到客栈后便开始收拾着东西。 “寨主,我们要离开了吗?”孙南云在稚灵的照顾下明显已经好转许多。 “是,以防事情败露,在别人的地盘上对我们属实不利。” 宋宁招呼着几人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准备趁着傍晚人流大的时候混出城外。 时光匆匆,几人很快便收拾妥当。 “王妃,我与陈武要去寻找王爷,我们已经打探到昔日部下的踪迹,他们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在分别之际,江程带着陈武告别道。 她昨日已经听傅淮承说过,先前击退的官兵只是西越国前来试探兵力的,南临国向来兵力不足,在基础上便大大落后于西越国,如今有了江程昔日的部队加持,想来定能击溃敌人。 “你们定要注意行事安全,我们先行回京,从这两个官员口中获得的事情,定要及时汇报给圣上。” 宋宁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再等待,他们也只能兵分两路先行回京。 几人商量好后,便各自出发。 终于有惊无险地出了县城,宋宁等人坐上了回城的马车,沿边的路上依稀有了难民的身影,许是近日战事频发,百姓得不到安宁。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她不由得想起昔日她无意间碰上逃荒队伍遇到的大娘,鼻尖酸胀,不禁感慨这些人间疾苦何时才能过去。 她只希望傅淮这次定要大获全胜,早日平定这些战乱,让这些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某个方向,直觉告诉她,那里应该是傅淮承所在军营的驻扎地,她与他昨日匆匆一别,到底是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 “小姐,你与王爷……”竹苓和她最是亲密,见这里也只有稚灵一人,孙南云在车外驾马,她放低了声音,想来孙南云应该是听不到的。 竹苓这句话一出,宋宁猛得回神,看着她俩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眼神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稚灵,她的眼中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异常,许是想开了吧。 “是啊,小姐,你们是有什么情况吗?”稚灵笑眼盈盈,她如今早已摆脱往日的那股不明情愫,她看得出来傅淮承对宋宁的不一般,宋宁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也不会去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 事已至此,宋宁觉得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毕竟自己与傅淮承也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有些情况。” 宋宁使了眼色,示意外面的孙南云,竹苓二人会心一笑,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话说你们两个,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哦。”宋宁反客为主,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些日子,单影虽不常来,可她知道单影几乎每隔几天便差人过来送信送东西,若不是怕被人察觉,单影怕是都想把自己送过来。 反观稚灵,虽说与孙南云相处时间短暂,可自从孙南云受伤便日夜都是稚灵守在床前照顾,虽说男女授受不亲,然江程那几日一直忙着寻找昔日旧部,他们处于西越国,也不敢随意找大夫。 被宋宁这一问,刚才还在嬉笑八卦的两人各自红了脸颊,连忙佯装看向车外的风景,不去正面回答她。 她自然知道这两个小妮子的心思,看着她们如今的模样,心里也稍微有些放下心来,单影和孙南云,她还是信得过,若是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倒也是件美事。 三人就这样笑着,闹着,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段里,也算是偶尔偷闲。 忽然,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孙南云一个勒马,将马儿停了下来。 宋宁瞬时戒备起来,如今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可不在少数,虽说近日谢佩婉与右相府并没有什么动静,可她总是有种预感,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宋宁扒开车幔,看着前方问道。 抬头的瞬间,前方不远处,依稀一人赫然立于马上,正停在原地,似乎在等他们过去。 “是傅淮承。” 孙南云一直都是直呼其名,也幸好傅淮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宋宁看着前方,只见他衣袂飘诀,挡住了往来的夕阳,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灿煌地流散在他的周身。 他看着她,操纵着马儿渐渐走来,直至还有几分距离,这才停下。 “小姐,我们等你。” 竹苓也在身后看得明白,想来王爷是过来送她们的,心中暗暗高兴,只要小姐幸福,便是她最大的开心事。 傍晚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的极长,宋宁下了马,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忽地傅淮承猝然上前,一把将宋宁拦腰抱了起来,转身对着孙南云道:“你们先走,在前方的县城客栈,本王自会追到你们。” 绕是孙南云多有不愿,可看着傅淮承对宋宁那片温和的眼神,心中不免得感到欣慰,这个傅淮承虽说让他有些讨厌,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能力,寨主跟着这样的人,他也能放心了。 可他脸上依旧挂着脸色,阴阳怪气地威胁道:“要是让我们寨主受了委屈,我们全寨的人可直接赖在你家王府不走了。” “自然。” 傅淮承回头,眼里意外地多了些感激之情。 孙南云看在眼里,眼角露出笑意,随即驾着马车离去。 “你怎么来了?”宋宁没料想到傅淮承会过来,昨夜单影过来时,已然说了他正在谋划着如何能一举获胜,为这过两日的战事忧心。 “本王不能来吗?” 傅淮承紧紧抱着她,虽说才分别一日,可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二人就这样驾着马,走了几步,宋宁猛然回头,有点恼怒道:“你抵到我了!” 第160章 她 宋宁回头的瞬间,肉眼可见傅淮承红了脸,平日里清然的俊脸,一阵绯红,混着夕阳的光辉,更显得极致的朦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傅淮承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耳边,声音诱惑。 他的呼吸顺着脖颈散下,丝丝缕缕地划入心尖,她背靠在他的怀中,很是暖心。 “我没做什么啊,你可以安分一点吗?如今形势紧急,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遛马。 再说,你不是忙于战事吗?哪有时间过来的?” 她感觉奇怪,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前来镇守战事的人,活脱脱像前来游玩散心的。 可正是这样的他,一连几次打了胜仗。 “我想见到你。”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掰了过来,四目相对,对着那抹红唇吻了下去。 马儿识趣地原地走着,缓慢地颠簸着,她渐渐情不自禁地将转过身,将手挎上他的脖子,被动的唇渐渐主动起来。 傅淮承手上并没有停歇,双手环着宋宁的腰间,稍微用力便将她正面转向自己,直接胯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微微诧异,明显感觉有东西抵着她。 见傅淮承吻得投入,她自认为不经意地缩开一些,可却被他猛地发现。 “你在躲着本王?”傅淮承原本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抱着她,仅此而已,可她的反应更让他想要去逗逗她。 “是,因为你居心不良。” 傅淮承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说出来,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嗯,知道便好。”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定不能辜负她。 说着他便从将宋宁直接抱在腿上,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在身下摸索着,宋宁察觉到他的意图时,那根坚硬已经抵着自己。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傅淮承放下一句,脸上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她白眼一翻,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不会与他在这野外苟合。 日落西山,转眼间日头已经下了大半,黑夜即将过境。 “不行了,不行了。”宋宁趴在他的怀中,猛喘着粗气,只见傅淮承拉着马鞍,一脸的坏笑。 她有些受不住,想要起身,却被他紧紧压着。 “回京后乖乖等我回来。” 终于傅淮承不再折磨她,一只手箍着她的腰,狠狠冲向前,几刻结束。 傅淮承仔细地将她的衣服穿好,头上的发簪整理好,看着她因欢爱而面色潮红,忍不住地在她耳边提醒道:“可要注意些,小心被他们看到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地穿着衣服。 她算是发现了,自从他有了一次,几乎像个待种的马,精力是无比的旺盛充沛。 看着远处天边的夜色,她只希望这些日子可以早日结束。 …… 等到傅淮承带着她赶到前面的小县时,已是半夜,这些小到连个守门官兵都没有,县内也是因为战争而显得混乱。 可正是这样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 这个县城仅有这一家客栈,先前他们来时路过时曾经住了一晚,虽条件有些简陋,也到底还是聊胜于无。 傅淮承将她送到门口,便停滞不前:“进去吧,我要回去了,等我回上京。” “好。”宋宁出奇乖巧地回答道。 傅淮承看着宋宁走进后这才放心地骑马离去,身下还在隐隐作痛,定是刚才的姿势不对,好面子如他,又怎会将这种事情告诉宋宁,更不要说江程。 他也只好先行回去慢慢疗养几日。 宋宁站在窗前看着傅淮承驾马极速离去,猛地回头,不知竹苓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吓死我了。” 宋宁着实被竹苓这突如其来吓到。 可随之连忙想起什么似的,左右摸索着,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姐,别看啦,什么都没有。”竹苓笑得可爱,眼神里满是了然于心。 她不禁扶额,既然瞒不住,干脆装睡吧。 “我困了,明日还要早起。” “是,小姐。” 竹苓听着这话,笑得更开心了,可这却让宋宁看得想要惩罚她。 “我让你喜欢笑。”宋宁直接拦腰将竹苓抱在床上,双手直接挠着她的肚子脖子下,笑得竹苓连连求饶。 这一刻,岁月仿佛是那么的美好。 次日,马车接着赶路,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意外,很是顺利的抵达上京。 孙南云自然是不愿意住在王府,于是便在王府不远处找了家客栈,打算短时间内就此住下。 回到上京后,宋宁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离开的没几日,宋威便因证据不足而被放了回来,只不过御安府护国大将军的称号被彻底褫夺,心下也只是一介普通的无权官员罢了。 一时间,整个上京因为此时议论地沸沸扬扬,昔日威风凛凛,独占一方的御安府,就这样败了名声。 她的心底暗自高兴,可每每听见有人怒骂御安府时,她好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反而像是有枷锁般,将她锁得更紧。 果然,只有彻底杀了宋威和谢佩婉,她的仇,她的恨才能彻底消散。 只是可怜了祖母和宋煜。 风吹夏日,距离他们回到上京已经过了五六日,她给圣上递的书信也以傅淮承的名义送进了宫,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不过还在她还要备份,也不怕证据被毁。 她站在窗前,看着院内草木茂盛,一如夏日的气息。 “小姐,外面有人求见。”一名女婢匆匆赶来汇报道。 “谁?” 如今的她是不想去掺和这些关系,自从傅淮承立了军功以及疫症之事,整日前方拜访的人接连不断,一时间门庭若市。 而反观御安府,已然没了昔日的那般威武,孤零零地被世人渐渐忘记。 “奴婢不知,只知道她点名要见王妃。” “女的?” “是。”女婢顿了顿,看着宋宁说话如此直接,果然后别的女婢姑姑所说,这个王妃确实不一般。 宋宁回想着几刻后,能这个时候这种方式过来,想必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