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游斩妖成圣》 001斩妖还抽奖 大唐贞观十五年。 江南东道,晋陵郡,某处偏僻的小村外。 傍晚,田埂,小庙。 昏暗的火烛,映照着一个扭曲的小小人影。 …… “台下之人,所求为何?” 村外野祠,香火鼎盛,火烛常明。 一间小小的石庙中,一尊小小的泥人,正在扭头打量着下方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那光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七的样子,样貌倒是俊朗,趴在那里倒也还算虔诚。 “回禀神仙,小人江天沉,远道而来,想求个长生。” 一听这话,泥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夸张的弧度。 透过小泥人那咧开的大嘴,依稀可见里面勾连在一起的稻草、芦苇、黏土。 求长生? 这货不是来挑衅的,就是个大傻子。 区区凡人也敢挑衅神灵? 所以说,这江天沉大概率就是个傻子。 既然是傻子,那可就不能放过了。 念起此处,小泥人的嘴巴都快咧到脑后了。 “献上汝心,保你长生!” 听着小泥人这话,江天沉挠了挠脑袋,困惑地追问了句。 “神仙,心都给了你,我不就死了吗?怎么又得到长生呢?” 泥人的眼睛愈发灵动,从它腹腔之中传来的声音也越发怪异。 “你把心给我,我长生,你不就长生了吗?” 江天沉愣了一会儿,半天方才嘟囔了一句。 “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趁着江天沉发呆的间隙,石庙之后,几条细长的黑影,正一点点向他伸去。 就在那黑影将要抓住这厮脚踝的时候,江天沉方才回过神来,猛地发出一声暴喝。 “呔!你这装神弄鬼的小泥人,莫不是想害我江天沉的性命!”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觉得我好欺负!” 说话间,小泥人只看见台下的江天沉伸出粗壮的右手,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那粗壮的胳膊上似乎还流淌着一些朦胧的金光,看上去甚是古怪。 与此同时,小庙中那蔓延而出的细长黑影,也死死束缚住了江天沉的脚踝。 泥人裂开大嘴正欲嘲讽,可是那细长黑影猛地一扯,竟然愣是没扯动江天沉。 这光头好似脚底生根一般,死死钉在原地。 小泥人率先刁难,倒是让江天沉抓住了机会。 只见他铆足了气力,随即发出一声大喝。 金光闪烁之间,磅礴巨力径直袭来。 下一刻,那庙中的小泥人竟然被江天沉活生生扯了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小泥人的脚底还勾连着几缕细长的黑气。 “给小爷出来!你这妖孽!” 右手握紧手中的泥人,江天沉将其狠狠地锤在地上。 那小泥人应声而碎,只见里面黑气翻涌,正欲逃遁。 江天沉右手开合,直接抓住了那团黑气,将其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滋啦!滋啦! 黑气消磨之间,妖物渐渐显露出原型。 那是一个漆黑的大耗子,毛皮柔顺,一双狰狞鼠目还泛着猩红的光芒。 黑鼠本欲挣扎,但是江天沉的那双大手却死死捏住了它的喉咙。 看着江天沉手臂上闪耀的金色光芒,黑鼠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和尚,你难道是斩妖人!” “大和尚!大师傅!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 “我只是借着这个地方修行练道啊!” 听着那黑鼠的哀求之声,江天沉丝毫不为所动。 “睁大你的鼠眼好好瞅瞅!小爷我是修道的!” 鼠目窥探之间,它也觉察到江天沉手臂上流淌的金色光芒,赫然正是道家的符箓。 没理会黑鼠眼中的震惊之色,江天沉继续发问。 “没做什么坏事?你占着这座草头庙吃人了吧?” 看着江天沉那冰冷的目光,黑鼠眼神似有闪躲。 “没有吃人!我也是按照规矩行事!” “按照规矩行事?我呸!” 右手不断发力,江天沉将那黑鼠牢牢镇压在地。 故事还得从一天前说起。 这村中的两家人,因为一点小事,在这黑鼠庙前赌咒发誓,求它来裁决对错。 但是那件小事双方都有错,这黑鼠便以此为借口吃了两家孩子的心脏。 美其名曰:不偏不倚,有错皆罚,本神正直! 赶巧江天沉斩妖路过,看到这一幕,那还能忍? 于是便出现了这斩妖除魔的一幕。 眼见求饶不成,那黑鼠竟然又出言威胁。 “秃驴!杀了我!你能有什么好处!为了那碎银几两?” “我告诉你,我可是灰太爷的孙儿!” “你最好放了我,要不然!嘿嘿!” “灰太爷能将你小子点天灯!” 一把捏紧黑鼠的脖子,江天沉的脑门上都暴起了青筋! 他最恨别人叫他秃驴了! 还灰太爷! 绿太爷又能如何! “好处?杀了你,我能抽奖!” “啥?” 听到这陌生的名词,黑鼠直接麻了。 没等黑鼠反应过来,江天沉的右臂之上,那些金色的符箓好似活过来一般。 与此同时,江天沉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个圆形的转盘。 转盘之上,各色均分。 蓝白二色占了大部分,只有几缕紫色点缀其间。 蓝天白云? 这还能忍! 看了一眼手底下那依旧嚣张的大黑老鼠,江天沉眼神一凝。 下一刻,一道金光将黑鼠的神魂直接湮灭。 而江天沉眼前的转盘也变成了蓝紫二色,蓝色依旧还是占据了绝大部分。 伴随着江天沉右手的不断握紧,那个转盘也在飞速地旋择。 “紫色!紫色!一定要是紫色啊!” 天色昏沉,群星低垂,苍月隐遁。 野庙之前,江天沉手舞足蹈,疯癫异常。 最终,他的眼中如愿闪过了一道紫色光芒。 “啊!终于出紫色了!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想啊。 叮的一声。 江天沉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些的东西。 【泥胎寄魂法】 “功法?” 好奇的江天沉将右手轻轻贴紧大地,下一刻,一个小小的泥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上去有些呆滞,五官也不怎么明显,远远没有那黑老鼠的泥人来得生动。 江天沉试图操控着泥人开始行走,可是没走几步,那小泥人直接摔倒在地,变成了一地烂泥巴。 而作为操控者的江天沉也顿觉精神一阵恍惚,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次可算是赚到了! 其实江天沉有个秘密,他有一个极为恐怖的能力。 借助于自己的右手,江天沉能从被制服的妖物身上抽取一项物品。 或是物件,或是功法。 但是这个能力也不是指定的,而是随机的。 一旦发动能力,江天沉的眼前便会出现一个转盘。 上面会充斥各种颜色,不同的颜色便代表不同的稀有度。 到现在为止,江天沉也只看到过三种颜色。 白、蓝、紫。 蓝天白云,肯定不如尊贵紫啦。 当然,若想提高抽中稀有颜色的概率,还有一种方法。 那便是杀了妖物,再发动能力。 杀鸡取卵! 突出一个涸泽而渔! 002大唐有妖气 灭了那石庙黑鼠,江天沉又径直走入了村落之中。 找到村正的家,江天沉直接将那比猫还大的黑皮耗子丢到了桌子上。 连忙给江天沉端茶送水,一脸胡须,老实敦厚的村正,努力地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意。 “小师父真是好本事!” “村正,客气话就别说了,咱们还是先算账吧。” 说话间,江天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斩妖契约。 那契约之上赫然盖着晋陵郡的官印。 契约约定,斩妖人除妖,而委托人则要交付酬金。 如此这般,便是规矩。 看着牛皮契约上面,那个形似兽面的红色官印,江天沉有些恍惚。 时光如流水,不知不觉,他江天沉已经来到大唐十五年了。 再世为人,几多恍惚啊。 江天沉本以为这个大唐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大唐。 放恣桀骜,酒剑随马,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可是随着他逐渐融入其中,江天沉这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这个大唐有妖气啊! 天地精怪,草木灵植,羽毛鳞蚧,乃至于人…… 凡得造化者,皆可为妖! 妖者,非人也。 妖的数量一多,难免就会出事情。 于是乎,大唐便又成立了斩妖司加以约束。 一道一司,合计十三分司。 跟着斩妖司一同普及的,便是那悬赏制度。 因为妖还是太多了,多到斩妖司也忙不过来,所以编外人员也就应运而生了。 而这些编外人员则被叫作斩妖人,悬赏制度便是针对于斩妖人设定的。 悬赏人出钱,斩妖人出力,而官府则在其中作为担保。 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悬赏令,村正尴尬地挫了挫手。 不是他不想给,而是村里真的拿不出这笔钱了。 先是水灾,后是旱灾,好不容易等来个太平年,又来了个鼠妖作威作福。 看着那不知所措的村正,江天沉长叹了一口气。 从业几多年,这样的事情江天沉也见多了。 农民本就靠天吃饭,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 妖物可比那天灾厉害多了,大部分百姓可没钱除妖。 于是乎,他们便和妖达成了一些微妙的共存关系。 他们将妖供奉起来,加以香火之诱。 好妖还能庇佑一方平安,至于坏妖嘛,那就开始鱼肉百姓了。 百姓实在忍不了了,便又只能寻求斩妖人的帮助。 而那黑鼠就是那只鱼肉乡里的坏妖! 做了那草头神,不思回报,反倒是开始算计百姓起来。 吃人这种事情,一旦沾染上,就别指望它回头。 没有继续为难村正,江天沉收起桌上的悬赏,顺便又一把将那黑皮耗子抓了过来。 “村正,悬赏我可以不要,这鼠妖,我可得拿走。” “应该的!应该的!” 出了门,江天沉没走几步,一个精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了江天沉的衣袖。 “小师傅!还请留步!” 江天沉扭头看去,正瞅见一张黝黑的脸庞。 很典型的农家汉子,身形精瘦,眼神淳朴。 “小师傅,这是我们两家的心意!还请你务必收下,多谢你为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仇。” 说话间,那男人直接将一只大公鸡塞到了江天沉的手中。 看着男人眼中闪耀的泪光,江天沉也没有推脱什么。 行走于田间地头,他的心渐渐沉浸其中。 夕阳西下,江天沉形如一只孤独的鹤。 …… 晋陵郡外的一处破庙之中,传出微弱的火光。 左手提着大公鸡,右手拎着大耗子,江天沉缓步走入了破庙之中。 “乖徒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晚那么几天,怕是就可以给为师收尸了。” 看着那朝着自己飞扑而来的老道士,江天沉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位身着补丁道袍,苍颜白发的老道士,便是江天沉的师父,道号凌云,乃是一位斩妖人。 是他将江天沉抚养长大,也是他教会了江天沉斩妖的活计。 这些年,他也老了,所以江天沉便承接了他的活计。 江天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东西便被凌云子抢了去。 随意地将那黑皮耗子丢到一边,老道看着那只大公鸡直流口水。 可怜的大公鸡,怕是连它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没的。 等江天沉回过神的时候,大公鸡已然拔毛,去脏,上火烤了。 “那黑皮耗子,你赚了多少?” 凌云子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火上的大公鸡,一边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江天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火上的烤鸡,怔怔发呆。 “又做善事了?” “你啊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师徒就要饿死了!” “你哪天要是能开窍!你脑袋上也就能长出头发了!” 江天沉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 “老头子!别过分啊!我只是还没发育!总会长出来的!” “长出来?你都十五了!还发育个啥……” “认命吧,你这光头乃是天生的!” 凌云子的话着实戳到了江天沉的痛处,他是个大光头,比那和尚还光。 他也不知道原因,偏偏他的头顶就是不长毛,从小便是这样。 啥方法都试了,即便是那偏方,江天沉也试了,还是无济于事。 顶着这个大光头,那些热情的大唐女子都绕着他走,这让年轻气盛的江天沉如何忍得了。 笑眯眯地看着对面恼怒的江天沉,凌云子继续拨弄着面前的篝火。 “徒儿勿恼,明日我们去那晋陵将这耗子贩与斩妖司,给你存点老婆本。” 听到凌云子这话,江天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斩妖司是收妖的,凡物皆有其价值,妖物也是如此。 人是不能直接沾染妖血、妖肉的。 轻者染病,异变,沦为妖类。 重者直接魂归西天,一命呜呼。 可是斩妖司却找寻到了别的利用方法。 还是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问题多。 妖物对于炼药和锻造,都是难得的材料。 一柄妖血淬炼的横刀,甚至都能斩断钢铁! 妖物炼成的药物,对于某些伤病更是有着奇效。 只是,这样一来,妖与人便渐渐走向了对立面。 长此以往,要么人杀光了妖,要么妖开始奋起反抗。 反正就江天沉所知,山南西道,已有大妖自立称王,聚众于山,对抗官府。 听说,上面已经派斩妖司前往镇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 就这发呆的片刻功夫,等到江天沉回过神来的时候。 那只架在火上的大公鸡竟然只剩下了一头一尾,外加一对翅膀。 “呔!贼老道,你竟然吃得如此之快!” 听着江天沉的怒喝之声,凌云子张嘴猛地一吸。 那鸡头直接飞入了他的喉咙之中,卡得老道直翻白眼。 无奈之下,江天沉只能运起海姆立克急救。 折腾到了半夜,师徒二人这才沉沉睡去。 003晋陵斩妖令 江南东道,晋陵郡,斩妖司。 “启智五品,当领十两银子。” 听着那高高柜台上传来的尖锐声音,江天沉人都傻了。 启智五品?才十两银子? 这么些年下来,江天沉也算知道这大唐的物价了。 一两银子合一吊钱,一吊一千文,也就相当于江天沉熟悉的一千元。 要知道这启智期的妖物,去年还不是这个价格啊! “台下的,是兑,还是不兑?” “兑!” 虽然心中不甘,江天沉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细长的印章。 印章在收据上盖上猩红的凌云子三字,江天沉也如愿拿到了十两影子。 向着斩妖司外面走去,这一路上,江天沉可没少听抱怨话。 “养气期的妖物竟然不到一两银子!这是什么世道!” “大兄弟,你有所不知啊,现在的妖可是遍地都是啊。” “那可不是!我隔壁王大爷家的八年公鸡,送到这斩妖司一看,养气五品!”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之间,斩妖司内满是欢快的气息。 听着周遭的戏谑笑声,江天沉却陷入了沉思。 既然有妖,那势必有强有弱。 根据妖物的强弱,斩妖司将妖分成了四个境界。 养气、启智、化形、超脱。 四大境界,一境九品。 养气之妖,已懂得吞吐日月精气,蓄养妖气。 它们数量巨大,就好似这人间的百姓一般,浩如烟海啊。 三年的鸡,五年的狗,尚凡听得懂些许人话的,都能叫做妖。 只是这些家禽身上的妖气很是淡薄,压根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启智之妖,那就不简单了。 妖气入体,智慧通达,时间久了,甚至能言人语。 讨封的拦路黄皮子,破庙中装女鬼勾引书生的狐狸。 这些都是启智之妖,其中更有甚者能够参禅悟道,扭曲经意。 哄骗那无知百姓,作那荒野草头神,享受那香火之奉。 到了化形期,那就能称得上是大妖了。 化形大妖,可易容颜,隐遁妖气,混迹人群,凡人难辨。 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化形大妖不仅实力强大,而且一般拥趸众多。 无论是对于百姓安危,还是江山社稷稳固,化形大妖的威胁都很大。 所以,一旦化形大妖出现,官府必会全力斩杀!不惜余力! 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化形大妖何其稀少。 至于那超脱大妖,那更是传说中的存在。 超脱,何为超脱。 超脱凡尘者,是为超脱。 超脱众生者,是为超脱。 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天庭榜上客,地府勾姓名! 此亦是超脱! 众所周知,大唐无超脱。 …… “肃静!斩妖司内禁止喧哗!” 忽然一声尖锐的警戒声传入江天沉的耳中。 闻声看去,江天沉只见一众身着黑麟锦缎,腰佩错金横刀的斩妖使,正缓步走入斩妖司。 和江天沉这些野路子出身的斩妖人不同,人家斩妖使可是有编制的! 食官禄,分君忧! 打量着那身上的黑麟锦缎,瞅着那把错金横刀,不少斩妖人都快流出了口水。 而这其中便有江天沉,实在是这身行头太帅了。 唏嘘之余,不免感叹。 人生的尽头,乃是编制啊。 “古怪!这晋陵城什么时候那么多斩妖使了?” “谁说不是呢?这已经是第七波了,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了。” 听着身旁斩妖人的切切私语,江天沉脸色骤变。 意识到不对劲的小光头,连忙向着斩妖司外走去。 直觉告诉他,这晋陵城怕是要发生什么。 刚出斩妖司,江天沉抬头便瞅见了那匆匆赶来的凌云子。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紧,扯呼! 认准了城门的方向,师徒二人狂奔而去。 可是啊,怕什么来什么。 没等师徒二人奔出这晋陵城,一声低沉的长吟,突然响起。 那声音真就好似传说中的龙吟那般,穿越力极强,直叫人心生敬畏。 伴随着长吟一同升起的还有那淡蓝色的狼烟,四面狼烟起,长吟摄人心。 刹那间,满城寂静。 江天沉师徒更是呆滞地站在原地,颤颤发抖。 这是? 斩妖令! 回过神来的江天沉,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凌云子,递去了一个问询的目光。 面对着小光头的问询,凌云子轻轻点头,默认了他心中的答案。 得到肯定回复的江天沉,心跳陡然加速。 所谓斩妖令,顾名思义,乃是召集人员,一起斩妖的指令。 一般来说,只有出现了难以处理的大妖,斩妖司才会行使斩妖令。 而这样的大妖最起码也是化形起步! 民夫要服徭役,士卒有更戍,斩妖人便要听从斩妖令。 如此这般,便是规矩。 若有不从,嘿嘿。 有你好煎饼果子吃! 其实这事情也和江天沉无关。 因为江天沉今年才十五岁,律法有载,斩妖人服役下启十八,上至六十。 但是尴尬的是,凌云子今年刚好五十九,按照律法,他可算是在劫难逃了。 这不,一旁的凌云子此刻腿都软了。 若不是挽着江天沉那粗壮的胳膊,怕是这老道都要滑到地上了。 斩妖令何其凶险? 说句不好听的,凌云子此去斩妖,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那大妖可不会因为你年龄大就饶你一命,它可不会尊老爱幼。 就凌云子那样,年老体衰的,怕是那长途的奔波都不一定受得了,还斩妖? 感受着凌云子那颤抖的手,江天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头子,这次我帮你去吧。” 养育之恩,岂能不报啊。 况且说了,斩妖司只认印,不认人。 这也就给了江天沉“代师服役”的条件。 听到江天沉这话,凌云子顿时直起腰来。 “徒弟啊!你放心!我和城北的王麻子可熟了,我去帮你托点关系!” “敢问师尊?这王麻子是?” “开棺材铺的,手艺那叫一个好!” “到时候师父给你挑一个大的!带弯钩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嘛!” “叫啥奶克!” 眉眼微挑,嘴角勾笑,江天沉一摸脑袋,直接将那印章塞入了凌云子的怀里。 刹那间,小老道又瘫软了下去。 “乖徒儿啊!你难道要光头人送白发人吗?” 看着凌云子那双深凹的眼眶,最终江天沉又拿回了印章。 印章一离身,那凌云子又立马支棱了起来。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凌云子这次正经多了。 “徒弟!是时候告诉你一个秘密了!” “什么秘密?” 挠了挠耳朵,江天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从小他便听着凌云子的忽悠,到现在基本上可以免疫了。 “乖徒弟,咱们上面有人,嘿嘿!” “谁?” “诶!天机不可泄露!你且放心去吧!” 狐疑地看了一眼凌云子,江天沉也就没多想什么。 004金身通天箓 师徒分别之际,江天沉又将斩妖司换得的十两银子掏了出来。 十两银子牢牢握在江天沉的手中,凌云子掰了半天,愣是没掰开这小光头的大手。 看着这厮胳膊上流淌的金色符箓,凌云子顿觉无语。 这小秃驴是压根就不想给啊! “师父,这可是我的老婆本,你得给我看好了!” “乖徒弟,你对我还不放心?” 听着老道那蛊惑的声音,江天沉的脑海中回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不堪回忆。 小时候,凌云子拿他来诱惑妖物,说什么童男女,灵气足。 长大了,凌云子拿他来诱惑妖物,美名曰大小伙,精气足。 寡妇门前,师徒赏月,恶狗不懂风情,夺门而出。 他的裤衩都被撕烂了,而凌云子则在树上哈哈大笑。 和尚庙后,师徒偷瓜,胖头陀悍然出手,直接抓了个现行。 那灵云子竟然让他去给人家敲几天木鱼还债! …… 念起此处,江天沉手中的金光愈发璀璨。 眼见扯不出那十两银子,凌云子也着急了。 “乖徒儿!如此这般!为师今日便传你金身通天箓的后半段!” “你小子可要好好修炼!莫要坠了我子虚观的名号!” 说话间,那凌云子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漆黑的竹简。 竹简之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暗青色的小字。 看到这枚宽大的竹简,江天沉的眼中也渐渐亮起光芒。 接过竹简,他手中的银两顺势也被凌云子扣了去。 不过此刻江天沉的注意力,已然全部倾注在了这枚漆黑的竹简之上,哪里还顾得那几两碎银。 ——【金身通天箓】 此法乃是子虚观的压箱底绝学,分为口诀与心法两个部分,心法师徒之间代代传承,而口诀则刻在这枚竹简之上。 金身通天箓修至大成,浑身上下流动金色符箓,可避妖气,可挡邪祟。 之前江天沉擒拿黑鼠便是用得此法,不过他道行尚浅,只能用符箓覆盖身体的一部分。 大多时候,江天沉喜欢用金色的符箓来掩饰他那孕育奇迹的右手。 只是有一点,江天沉很是不满。 修行那金身通天箓,需要处子之身。 唯有修至大成方可破身,否则这辈子别想修成此法。 …… 收下黑色竹简,江天沉不再犹豫,径直辞别凌云子,扭头便奔那斩妖司走去。 江天沉又何尝不知这斩妖令,便是斩妖人的催命符。 可是对他而言,斩妖令又何尝不是一道登天梯呢! 若是能从化形大妖身上抽出点什么…… 那还得了!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等江天沉赶到那斩妖司的时候,已然围聚起了一大批人。 抬头只见那校场之上,一个身着漆黑麒麟袍的男人正在点卯。 虽说大唐境内,允许斩妖人自由流动。 但是每到一处郡县,斩妖人必须向官府、斩妖司报备。 否则压根接不了悬赏,更有被官府通缉的可能。 所以逃是不可能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令。 “关内道!河阴!凌云子可在?” 听着那男人的声音,江天沉清脆地回了一声在。 深深地看了江天沉一眼,那人继续点卯。 “淮南道!江都!李欢!” “在!” “江南西道!信州!王横?” “在的!” “江南东道!山阴!刘从容” “俺在!” …… 一连点了数百人,那男人方才合上了籍册。 “通缉册上李虎、任嚣等一十二人。” “今日之内,此十二人若是不能报到斩妖司,一律编入凉州卫,服役二十年!” “胆有抗拒者,格杀勿论!” 一听这话,满座寂然。 编入凉州卫便等于是等死啊! 那凉州说是遍地妖魔都不为过啊。 接下来,那男人便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乃是晋陵斩妖司的千户,李新,同时他也是此次斩妖令的组织者之一。 介绍自己的时候,那李新也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此次斩妖令的目标。 此妖名曰连山夫人,乃是一尊化形大妖。 一段故事也随着李新的讲述,逐渐浮现在众位斩妖人的眼前。 这位连山夫人,其实乃是一个男人。 他本是晋陵城外一位员外的儿子,家境优渥,地位显赫。 可是他虽为男人,却整日不学文,也不学武,偏偏喜欢那刺绣女工。 终于在做出一些有违常伦的事后,被他那父亲一棍子打死,丢入了那后院枯井之中。 恰逢那月圆之夜,妖气翻滚,地气上涌,含冤而死,怨气又重。 那枯井之中的僵直尸身,竟然化而为妖,自名连山夫人。 含怨而死,化而为妖,这连山夫人可是凶残至极啊! 这连山夫人不仅吞了他满府的血肉,还将那人皮缝成凤袍穿在了身上。 一时之间,那处庄园竟然成了一处死地。 接连吞了数位斩妖人之后,这连山夫人终于引来了斩妖司的注意。 为了苟住性命,连山夫人最终遁入了震泽之畔的西神山。 西神山虽然不大,但是靠着晋陵斩妖司这伙人搜起来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晋陵斩妖司向上汇报,最终江南东道发出斩妖令。 …… 次日凌晨,晋陵城门大开,一众斩妖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西神山杀去。 握着腰间的横刀,江天沉不禁感叹,斩妖司是真的肥啊! 感叹之余,江天沉在那围观人群之中,竟然看到了凌云子。 那凌云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那人一脸麻子。 凌云子朝着江天沉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即便和那男人攀谈了起来。 江天沉多聪明,这小子早慧啊,他看得懂唇语。 于是乎,他便看到了以下一段对话。 这就是你那个徒弟? 对对对! 亲徒弟?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有表徒弟? 得加钱!他个子太大了! 他才十五岁啊!天地良心! 这td十五岁?这都快六尺了!那胳膊比你腰还粗!多废木头! 打他一个人的棺材,足够你三个老道的耗材了! 木头我自己备!你就说能不能便宜点! 你真的确定是亲徒弟? 表的! …… 看到这里,江天沉的脑门上已然冒起了青筋。 抠搜老道!没出息! 我可是给了他十两银子啊!足足十两! 越想越气的江天沉,一个扭头,那老道竟然又没了影踪。 咬牙切齿之时,江天沉的耳畔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子,这边来。” 说话那人,乃是队伍前面一位身骑黄马的中年男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江天沉看来。 强忍着那些尖锐目光,江天沉硬着头皮往前赶去。 走进跟前,抬头之间,江天沉便又瞅见李新那张冰冷的面庞。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李新的马匹,竟然还隐隐落后于这说话的中年男人。 长幼尊卑,一眼得见啊。 005捧剑且牵马 “就你小子叫凌云子啊?” 看着黄马背上男人那戏谑的目光,江天沉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那副场景。 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陈凯哥哥,正拎着自己的脖颈,亲切问道。 就td你叫夏洛啊。 …… 还没等江天沉说出口,一旁的千户李新便插嘴说了句。 “籍册有载,那凌云老道今年五十有九,而他分明只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 “林师,他并非在籍之人,唐律有载,顶籍之人,杖五十,流之。” 听着这话,江天沉诧异地看向那高头大马上的李新。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来自李新身上的敌意。 没来由的敌意。 这可就古怪了,江天沉很确定自己和这位李新大人压根就不认识啊。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哪来的敌意。 随意摆了摆手,黄马背上的男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李新啊,斩妖人不比其他,斩妖人有斩妖人的规矩,咱们只认私章,不认人。”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人江天沉……今年年岁……十五。” 看着身旁那举止恭敬的江天沉,黄马之上的男人又是朗笑一声。 “小子,你且告诉我,那子虚观的凌云老道到底是你什么人?” 迎声抬头看去,江天沉这才看见那马上汉子的面容。 他胡子拉碴,粗眉深目,面带微笑,活似一个友善的邻家大叔。 “回禀大人,家师正是凌云子。” “哦?你可有何证据?” 看着对方那打量的目光,江天沉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暗念起了口诀。 【天地乾坤,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轮回之中,唯道至尊,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急急如律令!】 口诀响起,江天沉的手臂也渐渐被那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所覆盖。 看着那闪耀的金光,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追思之色。 “果然是子虚观的绝学啊。” “你……师父,凌云子他还好吗?” 听到这话,江天沉眸子一亮,那身旁一直观望的李新也悄然眯起了眼睛。 好家伙,听这话音,这中年汉子怕是和师父有旧啊! 莫非是昔日故友? 他难道就是师父说的上面有人? 这次稳了! 思忖片刻,江天沉立马回道。 “回禀大人,家师身体还好,上得了树,吃得下鸡,就是胆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也是有趣!”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那汉子先是大笑,继而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怅惘若失的神色。 “年纪大了……难免会害怕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江天沉,那汉子继续说道。 “既然是故人之徒,这次便留在我身边做个捧剑牵马的小厮吧,反正也不能指望你个小屁孩杀妖。” “小子,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林如海,仗着活得久,脸皮厚,很多人都叫我一声林师。” 听到这名字,江天沉猛地一愣。 呦,林如海。 这不是岳父大人嘛! 就是不知道这位林如海是否有位楚楚动人的乖女儿。 说话间,林如海又从自己的宽袍中,取出一柄一尺长的黑剑径直丢给了江天沉。 将那柄黑剑牢牢抱在怀中,江天沉的眼中又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这柄漆黑短剑似乎是活的! 打量着剑格上的那只狰狞兽头,恍惚之间,江天沉觉得它的眼睛动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斩妖司千户李新,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碍事的小子,可是坏了他的大事。 对于他李新而言,这次斩妖令可是他的升天梯啊。 这林师可是江南东道斩妖司的大佬,也是此次斩妖令的定海神针。 李新本想着在林师面前多多表现,将来好晋升江南东道斩妖司。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半路还能杀出个莫名其妙的故人之后。 眼瞅着身旁的小光头,李新眼中压抑着疯狂的野火。 怀捧短剑,手牵黄马的江天沉,只觉后背一凉,扭头一看,又一切如常。 很快,斩妖一众便赶到了那西神山下。 眼见天色昏沉,李新便安排斩妖一众安营扎寨。 作为捧剑小厮,江天沉理所当然跟着林如海。 其他斩妖人就没那么幸福了,他们还得承担守夜放风的义务。 是夜,篝火旁边。 林如海和江天沉也开始唠起了过往。 “小子,你是不知道啊……你那师父年轻的时候胆子可大了。” “想当年,凌云道人可是敢赤手空拳战那化形大妖的狠人啊。” 听着林如海的描述,江天沉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师父吗? 那凌云子遇到启智期的妖物都开跑,还敢硬抗化形? 看出江天沉心头的疑惑,林如海继续说道。 “听说啊,因为一件事,他变了。” “我记得很清楚,传言那一夜他执意泛舟江上,直钩垂钓那漫天繁星。” 听着林如海的讲述,恍惚之间,江天沉似乎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浪漫不羁的凌云道人。 直钩空钓漫天繁星……想想就透着一股洒脱与烂漫。 篝火噼啪作响,林如海还在继续他的讲述。 “可是啊,他却钓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自那以后,他便慢慢隐退了。” “他钓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 唉,钓鱼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感叹之余,江天沉又瞅见林如海那古怪的眼神。 一个离谱的想法,渐渐浮现出江天沉的心中。 该不会…… 那个孩子就是我吧…… 我是钓鱼佬钓上来的?!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江天沉其实一直都很模糊。 直到十三岁,江天沉的神魂才彻底和这具躯壳完成融合。 过往岁月,他早已记不清,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有个不靠谱的师父。 难道是因为我…… 那个昔日浪漫不羁的凌云道人,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接过林如海递来的酒袋,江天沉一口饮下,只觉得火线封喉。 尽管有些不舒服,江天沉还是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了酒水。 他心中有些难受。 看着龇牙咧嘴,脸似红霞的江天沉,林如海哈哈一笑。 酒酣耳热,心中稍稍舒缓,恰在此刻,尿意袭来。 江天沉顿时面色一红,稍稍欠身,向着林如海打了个稽首,又将那短剑交还给对方,他这才向着营帐之后走去。 就在江天沉正眯眼享受的时候,一个古怪的声音悄然在他身后响起。 “江小子,那李新怕是要害你了。” 006萝卜与黑剑 那声音听起来甚是诡异,甚至于是有些恐怖。 它有点像是腹语,中间还夹杂着些许吧唧嘴的声音。 这一惊吓,江天沉身上的酒意顿时烟消云散。 胆颤心惊地回头一看,江天沉正瞅见那正在嚼着草料的大黄马。 难道是我的错觉? 心中诧异之际,江天沉竟然瞅见那黄马龇着大板牙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子,你虽然本钱不错,但是也不至于在我面前晃悠吧?” 慌忙之间,江天沉连忙拎起裤子,心随念起,一抹金光也缓缓从他的小腹升腾而起。 “你是妖!不对!不对!你身上怎么会看不出妖气!” 江天沉无比确信,眼前的这只大黄马便是那林如海骑着的那一匹。 那林如海竟然在斩妖人的队伍之中,骑着一匹妖马! 更可气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我吃素的,不沾血肉之享。” “欸?你这小子的目光很不对劲啊!你搞区别对待?” “妖也是分好坏的好吧,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反过来怀疑我?” 那大黄马的声音越发委屈,最后竟然扭头过去,只留给江天沉一个落寞的马屁股。 瞅着那肥硕的马屁股,江天沉顿时陷入了沉思。 难道我江天沉竟然也要做那溜须拍马之辈? 呸!我江天沉好比那青松绿竹! 焉能做那墙头之草? 念及此处,江天沉轻轻碰了一下那匹大黄马。 “马哥?” “哼!” 那黄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扫了扫尾巴。 “马哥大妖有大量,想必不会和我一般计较吧?” 江天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打着大黄马的屁股。 “五根萝卜。” “啊?” 一时之间,江天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三根?” 甩了甩额头上的黄毛,大黄马回头给了江天沉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马哥!我给你十根!” “好老弟!你就是我的亲老弟!” “那我以后就叫你马大哥了!” “不不不!贤弟叫我老马即好!” 看着眼前的老马,江天沉有些哭笑不得。 这林如海平时到底对老马苛刻成什么模样,十根萝卜就能将他收买了。 “贤弟不瞒你说,刚才我听见那李新和他的手下说,只要逮住机会就将你坑死。” “不应该啊,我和这李新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他为何要加害于我?” “唉,贤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烦劳老哥解释一二。” “贤弟客气。” 若是有人从这马厩旁边路过的话,肯定能看到如此荒诞的一幕。 一个顶着锃光瓦亮大光头的少年正和一匹大黄马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贤弟啊,你们人类有句古话说得好,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老哥博学!” “老马我也是略懂略懂!” 看着大黄马那咧到脑后的嘴角,江天沉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有时候啊,妖比人来得更单纯。 “老弟啊,那李新想要害你,多半是因为我家大人!” “哦?还烦请老哥仔细说道说道。” “那李新多半是想攀上我家大人的高枝!但是我家大人又偏偏对你特殊看待。” “所以这小子便动了歪心思!” “贤弟有所不知,我家大人虽明面上是那江南东道斩妖司的一个小小万户,但是实际上可了不得啊!” “小弟,你可知道这大唐斩妖司的头头是谁?” 老马的一句话,不禁又勾起了江天沉的一些回忆。 这个大唐虽然和江天沉熟悉的那个天差地别,但是其中也不乏很多共同之处。 就比如,那玄武门事变依旧还是发生了,当今的天子正是那位千古一帝。 而这新生的斩妖司的负责人,他的名字,江天沉可是不敢忘啊。 那人叫作魏征,正是传说中的那位谏臣,身如明镜的谏臣。 看着江天沉渐渐回过神来,老马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那位乃是我家大人的……” “咳咳!” 就在老马说到关键地方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听到这声熟悉的咳嗽声,老马直接将脑袋埋入了青草之中,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意识到不对劲的江天沉,也缓缓扭过头去,正瞅见那满脸胡茬的林如海。 将那柄漆黑短剑再次丢给江天沉,林如海走到大黄马身旁狠狠地给了这厮一脚。 就这样,那厮的脑袋还是深深地埋在草料之中,没有半点抬起的迹象。 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最终江天沉又跟着林如海回到了篝火旁。 林如海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询问起了江天沉。 “江小子,萝卜是不是忽悠你了?” “萝卜?” “就是那匹老黄马。” “回禀大人,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和它聊了几句。” “它似乎和别的妖都不一样……” “哼哼!” 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水,林如海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他似乎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不堪回忆。 “江天沉啊,你要记住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 “女人如刀,人如妖!妖之本性,万古不改,你要记牢了!” 吨吨吨—— 又是几口酒水下肚,林如海的眼中已有几分醉意。 “江小子,你要切忌,千万不要给它萝卜!” “敢问大人,为什么不能给它萝卜?” 江天沉话音未毕,那林如海已然沉沉睡去。 将他的身上披上毛毡,江天沉又研究起了手中的黑剑。 这柄漆黑的短剑看起来很是不一般,剑鞘漆黑,做工精美。 剑格处的那只小兽更是栩栩如生,好似活物。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江天沉的手情不自禁地摸向了剑柄。 伴随着右手的轻轻蓄力,江天沉傻了。 这柄剑竟然拔不出来! 小爷我今天还就不信邪了! 【天地乾坤,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伴随着口诀的响起,江天沉的右手渐渐被一层金光所覆盖。 这【金身通天箓】一旦催动,金光覆盖的区域,便可以数倍加持自身。 但是它也是有条件的,这功法消耗的便是精气神。 以江天沉现如今的身体条件,催动一刻钟已然是极限。 若是超过一刻钟,轻则有损根基,重则一命呜呼。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 007连山夫人现 伴随着江渊右手的渐渐点亮。 那剑格上的小兽竟然一口咬向了他的虎口。 没破什么皮肉,更没什么痛苦,但是江渊的眼中却满是骇然之意。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的金光,竟然一个劲地往那小兽的嘴中流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刚想丢下手中的黑剑,江渊却发现那玩意牢牢地咬住他的手掌,怎么甩也甩不开。 下一刻,江渊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直接一头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边假寐的林如海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将胸口的毛毡盖在江渊的身上,林如海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容。 “毕竟是年轻人啊,倒头就睡,哪里像我们这些老人家,夜长梦多,胆战心惊啊。” 俯下身子,将那短剑轻轻捡起,林如海不禁砸了砸嘴巴。 “凌云子啊,你且放心吧,你的徒弟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 “不得不说,这子虚观的道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这才多久就吃了个半饱,这小子的童子功可是不简单。” 伸出手指又戳了戳那剑格上的小兽,林如海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温柔。 “吃也吃了,该干活的时候别给我偷懒啊。” “这次可都指望你了。” …… “欸!醒醒!” 等江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他的怀中依旧捧着那把漆黑短剑,这一切都好像是梦一般。 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夜,众位斩妖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乃是在进山之后。 化形大妖已然身具造化,可以说是难缠的很啊。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一众斩妖人开始往那西神山搜寻而去。 这一路上,草木繁茂,鸟语兽鸣。 但是众人的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心弦,根本就没有赏景的心情。 走了半天的功夫,方才遇到一处小屋。 屋内无人,但是灶台还是温的,想必屋内的人没走多远。 又复行数里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涧。 山涧之中,悬泉瀑布,水声潺潺。 众人正欲饮水歇息,又听得耳畔传来悠悠歌声。 好奇之际,便又循声寻去。 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服的村妇,正在那流水旁边浣洗衣物。 荒野野外,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村妇,众人不禁心生不安。 思虑再三,那千户李新决定找个人去问个话。 不出意外,江渊被推了出去。 原因也很简单,就属他年纪最小,最具亲和力。 况且说了,他还是光头,容易冒充小和尚。 大唐境内,佛门渐隆,即便那人是妖,怕也会忌惮一二。 无奈的江渊看着林如海,却发现那厮一副宿醉不醒的样子,那老黄马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威逼之下,江渊只能腰揣短剑,胆战心惊地走向那村妇。 “美丽的大姐姐……” 那妇人闻声抬头,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看样子,她就是个普通的山妇,浆洗到泛白的衣物,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荚味。 眼中没有黑气,身上更没什么恶臭,也没什么血腥味。 这似乎真的是一个山妇,念及此处,江渊那握剑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小师傅嘴巴真甜,可有什么事吗?” “贫道……啊不!小僧想问姐姐,这西神山怎么走?” “这便是西神山啊,我家就在此地往西数里的所在,如果小师傅走大路的话,应该能看见的。” “小师傅若是不嫌弃,不妨随妾身前去饮口便茶。” “不了!不了!赶路要紧!我要抓紧翻过这西神山。” “奴家的丈夫进了那晋陵城,小师傅若是能等会儿,不妨让他护着你过山。” “不麻烦姐姐了,小僧叨扰了。” …… 言尽于此,江渊立马回去禀报。 密林之中,李新深深看了一眼那妇人,也没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于是乎,斩妖一众便又向那西神山深处赶去。 走了没多远,迷迷瞪瞪的林如海终于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瞬间,林如海便调转马头,向那山涧赶去。 “林师所去为何?” 一旁的李新还诧异地问了句。 “斩妖!” 听到这话,众位斩妖人纷纷面露惊恐之色。 难道……刚才那女子是妖? “可是林师,她身上并无妖气啊!” “妖气能用眼看?你以为你是谁?!” 面对着李新的质疑,林如海直接怼了回去。 这边的江渊牵着缰绳,忙不迭的向着山涧处跑去。 他望着林师那张严肃的面庞,心中同样疑惑滋生。 “江小子,你除了一个光头,你哪里像和尚?你身上还有残余的酒气,她就嗅不到?” “我们那么多人在树林之中,怕是傻子都能看出动静来,她偏偏没有怀疑?” “还有……若是我当场发难,你还能活着?” “况且说了,出其不意,方能致胜啊。” “小子,你要记住,枪法最强,回马枪,剑法最妙,袖中剑!” 看着林如海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江渊顿觉骨血寒凉。 浓密的山林之中,斩妖众人纷纷拔剑出鞘,一柄柄锋利的横刀,划过草木,留下满地的细枝叶。 等他们赶到山涧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幕直接将众位斩妖人活活钉在原地。 那涓涓的溪水旁哪还有什么村姑的身影? 在那山涧的瀑布之上,只有一个瘦高身形的青尸正在浣洗一件长长的人皮凤袍。 而这个披头散发、骨似峰峦,面若骷髅的青尸,便是此次斩妖人的目标。 吃人取皮的连山夫人。 不得不说,连山夫人的手艺那叫没得说。 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他们的脸被均匀的缝制在了那凤袍之上,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这让人理智值狂掉的画面,直接震惊了在场的斩妖人。 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那连山夫人浣洗人皮凤袍的时候,那些人脸还在发出凄厉的哀嚎。 每一次捶打,那些人脸都会挣扎扭曲,张大的嘴巴里,呼啸着阴冷的气息。 山风吹过,斩妖众人好似身处九幽地狱一般,汗毛直立,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看见拍马赶来的斩妖一众,那连山夫人也缓缓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众人冷冷一笑。 那笑声听起来好似崩坏的琴弦一般,苦涩尖锐,令人头皮发麻。 平日里斩杀小妖小怪的斩妖人,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照面的功夫,别说是合伙剿妖了,就是让他们拿起刀来,都是一种奢望! 008激战连山妖 “都放你们过去了,何苦来哉?” 听着连山夫人那声长长的叹息,众人直接汗毛倒立。 “大胆妖孽!杀人性命!行此丧尽天良之举!你已早已取死有道!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别人可以害怕,这李新可不行。 这不,面对着连山夫人,李新也敢出言怒斥。 “取死有道?” 连山夫人顿时发出一阵冷笑。 只见他那细长的手指,指向了凤袍之上一张年迈的人脸。 那人脸看着连山夫人,顿时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 “这是我的父亲,李大善人,戕害亲子,鱼肉乡里,欺男霸女,他就不该死?” 那细长的手指又继续指向了下一张人脸。 “这是我家门房,吃喝嫖赌,抛妻弃子,更是将自己十二岁的女儿卖入了教坊,他不该死?” “这是厨娘,喜嚼舌根,爱生是非,还笃信邪神,以血肉供养,她就不该死?” …… 那连山夫人越说越兴奋,他的身上更是冒出了滚滚黑气。 古话有载啊,妖气本无色,因行而浊,食人一命,黑气一缕。 这连山夫人身上黑气已然不下二百余缕了。 也就意味着,他已然吃了二百人! “既来之,便葬之!你们都给我死来!” 只听得连山夫人大喝一声,下一刻,那张巨大的人皮凤袍已然向众人抛来。 人皮凤袍遇风而涨,等它来到众人头顶的时候,直接罩住了这一大片山林。 刹那间,整个山林陷入了一片黑暗。 “本命法器!这是本命法器!” 江渊此刻头脑一片清明。 相传那化形大妖已然可以吞吐妖气,淬炼法宝。 想必那人皮凤袍,便是那连山夫人为自己打造的本命法器! 来不及多想,江渊的身边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黑暗之中,哀嚎声起,凤袍之上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开始肆意撕咬周围的一切。 嚎啕的哭,沙哑的笑,交织成了一曲疯狂而扭曲的协奏曲。 就在此刻,一道凌厉剑光,一闪而过。 那人皮凤袍顿时被撕出一个口子,明亮的天光也得以短暂驱散黑暗。 恍惚之间,江渊瞥见那林如海纵身一跃,跳出林中,直奔那连山夫人而去。 “李新,随我而来,其余人等,拖住此袍!” 接下来,江渊便又看见手持横刀的李新也跃了出去。 这两人跃出之后,那人皮凤袍迅速合拢,整个山林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仓皇之下,江渊直接暗念口诀点亮右手。 借着那微弱的金光,江渊正瞅见一张苍白的人脸,无眼无舌,光是那几个黑洞就足以吓死个人了。 见那张扭曲的大嘴正铆足了气力向着自己吸来,江渊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拳头,狠狠给那人脸来了一下。 在一阵哀嚎声中,江渊又瞬间熄灭了右手。 因为他觉察到怀中的那柄漆黑短剑又开始发抖了。 精明的江渊,又怎能让一把短剑占了便宜?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江渊的耳边已经听到数声哀嚎,不少斩妖人被那苍白人脸吸去了全身精气。 但是斩妖一众中也不乏真才实学者,有人的指间燃起猩红的火焰,直接将压苍白人脸逼退好远。 更有甚者取出祖传的法器,一招挥去,周遭顿时传来滋啦滋啦的响声。 就好似热油之中,放入了一块滚刀肉。 借着那些微弱的光亮,江渊翻转腾挪。 几个翻身的功夫,他便看到了那倒在草丛中的大黄马。 只见那厮白眼外翻,舌头耷拉,有气出,没气进。 千金易得,好妖难求啊。 一时之间,江渊悲从心来。 “老马呀……老马……” 就在江渊趴在萝卜身上痛哭的时候,一个马蹄直接将他的脑袋压了下去。 “贤弟勿慌!屏息凝神,这袍子只吸活人吐息。” 一听这话,江渊顿时安静下来,躺下装死。 果然如那老马所言,那苍白人脸直接略过了这一人一马。 庆幸之余,江渊的耳边却又听到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可有找到那光头小子?” “回禀大人,并未找到,这小子怕是被这人皮袍子吸成人干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不可误了大人正事!” “喏。” 听到这里,江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窝里斗! 这群斩妖使不寻思斩妖除魔,倒是追着他一个光头不放。 “这小子脑袋放光,都给我找寻仔细点!” 一听这话,江渊立马抓了一把湿滑的泥土涂在自己的脑袋上。 万一这个大光头反射出什么光亮,他可就真的完蛋了。 忽闻空中一道惊雷炸响,笼罩在众位斩妖人头顶的人皮凤袍竟然又飞了回去。 天光乍现,斩妖人直接消失了一大半。 而这处风景秀丽的山涧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山涧的两侧,分别站着李新、林师还有那连山夫人。 前二者虽有些狼狈,但是看起来也还好,而对面的连山夫人看起来可就不太好了。 不光丢了一个手臂,胸膛更是多了一个大洞,穿膛之风吹得里面的脏器哗哗作响。 “李师!不能让凤袍回到它的身上!” 那凤袍吸食了大量精气,若是让它回到连山夫人的身上,那还得了! 可是就在李新大喝的时候,林师却犹豫了片刻,因为他看到了凤袍之下笼罩的斩妖一众。 看到这一幕,那李新眼中寒芒一闪。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下一刻,一柄锋利的横刀裹挟着数道敕令,直接将那人皮凤袍又钉了回去。 李新终究还是出手了,凤袍之下,江渊正欲继续装死,一旁的老马却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小子!快!快拔剑!再不跑就要嗝屁了!” 萝卜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焦急,说话的同时,它也一口咬穿背负的包裹,将那滚出的水萝卜直接吞入喉中。 江渊自然知道萝卜说的拔剑是什么意思,眼瞅着黑暗来临,江渊心中一横,心法暗念,金光乍现。 右手握剑,金光一闪,锋芒毕露,眼瞅着通路近在眼前,可是江渊已然头脑昏沉,动弹不得。 “是他!快杀了这秃和尚!” 几位斩妖使狞笑一声,正提刀杀来。 危难之际,江渊看到了一只肌肉夸张的黄马,直接喷气起飞。 先是撞开那一个个袭来的斩妖使,随后又直接叼起他的后颈,直奔那处裂缝飞身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那黄马萝卜好似一发喷气火箭,弹射起步,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外面的连山夫人也露出了一丝冷笑。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斩妖人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西神山!” 009白皮卜吉凶 众人惶恐之际,只见那被钉回山林间的人皮凤袍竟然开始迅速膨胀。 最终,只听得轰隆一声,大半个山林直接被夷为平地。 这气急败坏的连山夫人,竟然直接爆掉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人皮凤袍破灭的瞬间,那一缕缕裹挟着血色的精气,也渐渐汇入了连山夫人的体内。 得了滋补的连山夫人,朝那千户李新的方向飞扑而去。 一人一妖直接撞入了乱石堆中,激起了阵阵烟尘。 尘埃落地,连山夫人缓步走出乱石堆中,他那空落落的右臂此刻却变成了血肉之躯。 再看那石堆之中,鲜血浸染,李新的右臂竟然整个被撕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之间,倒在地上的李新已然气若悬丝。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纵使林如海有心改变,却也无力回天。 “妖孽!” 看着眼前的瘦长青尸,林如海面若寒霜。 只见他手掐剑决,遥遥一指,轻气一缕,迅如雷霆。 瞬间便击穿了连山夫人的胸膛,将其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练气士?原来林师是练气师!” 这边劫后余生的江渊也缓缓探出头来,看着眼前这惊呼神迹的一幕,小光头啧啧称奇。 修者皆知,人体有三藏,名曰精气神。 精藏即为血肉,乃是肉身之精华,炼精者,得肉身之藏,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而这也是大多数人选择走的道路,毕竟炼精要求不高,多吃多练即可。 气藏为无形之物,游走于天地之间,如风如云,万物皆有其气,吐故纳新,蓄养灵气。 这便是传说中的练气士,练气之士,古已有之。 今朝又复,乃为枯木逢春之兆。 而这第三者则为神藏,俗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灵。 人之神灵,居于泥丸宫。 神为沟通之用,修成大成者,上通天庭,下达幽冥,中通万物。 求神,遣鬼,祛病,求财,此皆神法。 …… 林师一连挥动了七发剑指,那连山夫人已然深陷一片乱石之中。 七发之后,林如海也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的手指更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令林如海感到震惊的是,那一片乱石之中,妖气依旧还在翻涌。 这连山夫人明明化形不久,怎会如此难缠! 林如海来不及多想,下一刻,那连山夫人竟然缓缓爬出了乱石堆。 残破的躯体,扭曲的面庞,弥漫的妖气。 青僵之尸,虽死犹生。 “该死的!” 看着那缓缓向自己走近的连山夫人,林如海眼皮直跳。 小小青僵,也能留住我林如海的性命?! 舌抵齿门,泥丸震荡,李师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以我命,感通山河,请剑!” 掐了一个剑指,又吐了一口舌尖之血,林师的剑指直指坑中的连山夫人。 与此同时,江渊怀中的漆黑短剑一个震颤,直接剑出鞘,迅如电,声似雷,直奔那连山夫人胸口杀去。 剑光快,连山夫人的反应更快,只见他用夺来的李新右手死死挡住那柄黑剑,继而左手又用力向外推去。 即便如此,那迅疾的黑剑还是将连山夫人逼退到了山崖边。 眼瞅着那黑剑一点点没入连山夫人的胸膛,这边林如海的身躯却又开始摇晃了。 抓住机会的连山夫人又开始往外推剑,这一人一妖,已然到了极限。 要么连山夫人推出黑剑,斩杀林如海,要么林如海继续驱使黑剑,灭了那连山夫人。 “江小子!我知道你没死!快点出手杀了它!” 听到林如海的这声呼唤,江渊也缓缓从那灌木丛中爬了出来。 虽然萝卜及时将他救了出来,可是那爆炸的余波还是震得他气血上涌,头脑昏沉。 近乎是一步一吐血,江渊阴沉着脸色一点点向那连山夫人走去。 这次斩妖之旅,堪称惨烈。 连山夫人自爆人皮凤袍,那袍子之下的斩妖人只余江渊一人苟活。 妖毕竟是妖!举止癫狂!不留后路! 对于那李新的做法,江渊也心有不满。 确实不该让那凤袍反哺连山夫人,可是你也不能又将它定回原处啊。 行至那连山夫人面前,看着那血肉斑驳的狰狞面孔,江渊的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层金光。 右手握紧黑剑剑柄,锋利的黑剑一点点没入连山夫人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我……” “他们难道不该死吗?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听到这话,连山夫人那双猩红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恍惚。 深深地看了江渊一眼,连山夫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出这话,你比我更像妖……” 话音未落,那黑剑也已然全部插进连山夫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江渊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熟悉的转盘。 转盘之上,一片紫色,在那紫色包裹之中,竟然又闪过两缕金色的光芒。 原来紫色之上,乃是金色。 伴随着连山夫人身上妖气的渐渐散去,江渊的眼中已然变成了一片金色。 抽中了概率极少的金色,可是江渊的心中非但喜悦,反倒是多出来一丝怅惘。 下一瞬间,江渊的手中多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白色皮革。 质地柔软,看不出材质。 江渊本能地向下一瞅,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在那皮革之上。 【大唐,贞观十五年,九月初六。】 【宜:斩妖、求宝、求学】 【忌:拜神、笃信、观心】 只听得叮的一声,一串信息也悄然浮现于江渊的脑海之中。 【连山皮:可卜运势,预吉凶。】 先是不留痕迹的将连山皮藏入衣服的内衬之中。 江渊这才熟练地取出写满符文的裹尸布,开始包裹连山夫人的尸身。 毕竟是化形大妖,还是谨慎些好。 处理好连山夫人之后,江渊又折返回了林如海所在。 那躺在灌木丛中的萝卜,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林如海的身旁。 它看上去可是相当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 那飘逸的马尾,以及那飞扬的鬃毛,更是没了踪迹。 “江小子,你先别管我,你去那边看看李新是不是还活着……” 010太谷炼气士 最终,江天沉在那血染的乱石之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李新。 他的右臂整个被那连山夫人扯下,那撕裂的伤口仍在咕咕冒血。 先是帮着李新包扎好伤口,又拿了些子虚观的陈年丹药,一股脑地塞入了他的嘴中。 反正也吃不死他,先设法吊住他的小命再说。 等江天沉将这一人一妖拖到林如海面前的时候,那一人一马看着大气不喘的江天沉和见了鬼一般。 “江小子,你怎么如此生龙活虎?” 听着林师那酸溜溜的语气,江天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难道自己在发动那金手指的时候,还得到了除了连山皮之外的东西? 跑动之间,江天沉确实发现自己的体内流淌着一股暖流。 暖流细长,润物无声。 所幸在接过那柄短剑之后,林如海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现如今这局面可是极为严峻啊,那林如海、李新基本上动弹不得,黄马萝卜也蔫了。 还有连山夫人这个麻烦要处理,依靠着江天沉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 于是乎,林如海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千纸鹤。 小风一吹,那千纸鹤拍拍翅膀,直接消失在了江天沉眼前。 看着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江天沉不禁感叹,这炼气士的手段真是奇妙莫测。 “想学?” “嗯!” 听着林如海的问询,江天沉连忙点头。 俗话说得好啊,学门手艺,多条活路。 况且说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段,说是仙术也不为过。 “以后有机会教你。” 江天沉刚欲继续追问,只听得天边传来两声清脆的鹤鸣。 抬头望去,江天沉只瞅见两只巨大的丹顶鹤扑腾着翅膀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见过林师。” 江天沉此刻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鹤竟然说话了? 妖! 这两货竟然又是妖! 若不是林如海披着斩妖司的身份,江天沉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化形大妖。 “烦劳二位送我回江南东道斩妖司!” 说话间,又见林如海扭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 “江小子,萝卜就先交给你照顾了,你先回晋陵城,等我安顿好之后,便谴人去那里找你。” “还有,告诉你那不靠谱的师父,别想耍什么小心思。” 交代完毕之后,江天沉便扶着林如海骑上了鹤身。 同时他也将那李新绑在了另外一只飞鹤的身上。 飞鹤腾空之时,顺带着也缓缓抓起了裹尸布中的连山夫人。 白鹤飞远,日头西沉,江天沉也牵着萝卜一点点向着山下走去。 古道,西风,胖马。 夕阳西下,异世人在天涯。 一离开林师,萝卜轻抖身躯,顿时那些浓密的毛发又生长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生龙活虎的萝卜,江天沉怀疑之前的伤势都是这厮装出来的。 一人一马走在前往晋陵城的官道上,江天沉忍不住问了句。 “老马啊,林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将嘴中的一根水萝卜整个咽下,黄马萝卜这才缓缓地说道。 “贤弟啊,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乃是斩妖司那位大人的门生子弟!” “而且他也是太谷炼气士的传人!主人可不同别的斩妖人,他乃是大唐清流的一员!” 清流? 听到这话的时候,江天沉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所谓清流乃是主张人妖共处的一批人,他们相信妖也有好坏之分。 清流之人,信奉中庸之道,大多优柔寡断。 借那凌云子的话来说。 清流? 就是狗屁。 又递上一根水萝卜后,江天沉接着问出了心中的另外一个问题。 “老马,你有想过离开吗?” 江天沉此话一出,萝卜的身形顿时抖了一下。 “离开?贤弟哦,离开了大唐,我还能去哪?” “虽说大唐有斩妖司约束我们这些妖族,可是只要你不吃人,不做乱,外加清流还在,最起码我们还能得到那么方寸净土。” “出了大唐,那可就真的是一片法外之地了……” “小老弟啊,规矩可是个好东西啊,若是没了规矩,那可就太可怕了,你要知道,妖可是会吃妖的。” 听到这话,江天沉顿时一阵沉默。 是啊,规矩之下,弱者尚有存活的空间。 混乱之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弱小二字便是铭刻在血脉中的原罪。 半晌过后,江天沉又递上了一根水萝卜。 “老马,为啥林师不允许给你吃萝卜啊。” “萝卜通气。” “哈哈哈哈哈哈!” 噗噗噗! 在一片欢快的笑声之中,一人一马又重新回到了晋陵城。 晋陵城中,江天沉牵着萝卜穿梭于市坊之间,可是在那约定的客栈中,他却没有发现凌云子的身影。 “贤弟啊,你这不靠谱的师父,该不会抛弃了你,跑路了吧!” 四下无人的时候,萝卜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天沉听在心中,却没有言语。 最终,他带着萝卜来到了之前栖身的荒庙。 夜色深沉,小庙之中升起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篝火虽然微小,却足以照亮江天沉那失落的内心。 推门入户,江天沉正瞅见那残破的佛像之下,佝偻的凌云子正在那费力地啃着干粮。 那一霎那,江天沉的心中忽地狠狠一颤。 “师父……我回来了。” 丢下缰绳,江天沉直接扑倒在了凌云子的怀中。 看到江天沉的一瞬间,凌云子的眼中也闪过惊喜之色。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老道的脸上满是怅惘的神色。 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师父,不是说好了让你在城里等我的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乖徒弟啊,你是不知道那客栈里面的一壶酒都要我一两银子啊!若是我多住几天,怕是你小子的老婆本都攒不下来。” 听到这里,江天沉更是紧紧抱住凌云子那瘦削的身子。 “师父!要不是你托关系,怕是我都要死了!你可是不知道那化形大妖可是猛地一批啊!那斩妖一众都死了啊!” “托关系?” “是啊!师父!林如海!林师!难道不是你的故人吗?” “林如海?那是谁,不熟悉,不熟悉。” “你要是说托关系的话,我托了王麻子,他说能打个九折,王麻子又找到了小六子……” 听到王麻子那个名字,江天沉顿觉晦气。 王麻子是开棺材铺的,可是这小六子又是干嘛的。 看出了江天沉疑惑,凌云子继续解释道。 “小六子是吹唢呐的,那活没得说,到现在都没啥差评。” …… 那玩意有差评? 难不成还能将那棺中人吹活不成? 011卖马记 听着师徒二人嘴里不停冒出的古怪词汇,门前的萝卜都听傻了。 要不是看这老头没什么威胁力,黄马萝卜都想跑路了。 “乖徒弟!还是你心疼师父!这马是带回来给我吃的吧!” “瞧瞧这大腿,瞧瞧这屁股,一看就是肥五花!”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那凌云子缓缓走向门边的萝卜。 “啊呸!贼老道!什么肥五花!我平时都是吃素的!怎么会胖!” “呦呦呦!还是个妖怪!那我更开心了!” “退退退!贼老道若是再靠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啧啧!我倒要看看,你这小马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我子虚观主的面前放肆!” 只见凌云子大喝一声,直接朝着萝卜飞扑而去。 “呔,没眼力劲的贼老道,哪怕你是我贤弟的师父,今天我也要给你点教训!”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萝卜的神情陡然变了,它的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那浑身上下闪耀着金光的老道士,竟然一巴掌将其拍在了地上。 按住马头的凌云老道,眼见着就要擎起金色的手刀,一击斩下。 “道爷别杀我!我家主人乃是太谷炼气士林如海!” 萝卜的一声高呼,直接唤醒了凌云子脑海中的一些不堪的回忆。 “林如海?” 啪—— 凌云子直接一巴掌将黄马萝卜拍昏了过去。 江天沉正欲上去解释,却瞅见凌云子那无比严肃的眼神。 “徒弟,你要记住,炼气士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太谷那一批。” “那林如海更是炼气士中的炼气士!不仅仅胆子小,好奇心大,还是个圣母心!” “坑死队友不偿命的玩意!” “可是……师父,他说教我炼气术……” “炼气术?小道尔!” 说话间,凌云子轻抚长须,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 看着师父这幅姿态,江天沉的心中又泛起了嘀咕。 小道尔? 自己可是亲眼目睹那林师剑指一挥,连山大妖的身上就立马多了一个窟窿啊。 这还不强? 面对着徒弟的质疑,凌云子立马递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乖徒弟啊!你难道忘了?古语有云,人体有三藏,单修必灭亡!” “俗话说得好,养精练气修神,胜过天上为仙啊。” “咱们子虚观的通天箓便是贯通精气神三藏的秘法!” “只要修至大成,就林如海那厮,你能站着锤他!” “可是师父,通天箓催动起来太费力了,还要心中暗念。” “你这臭小子懂什么!这是通神的步骤!”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额头,凌云子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乖徒弟!你放心,只要你能金光覆盖全身,通天箓便能在你的丹田之中,化种扎根。” “今后再用起来,那就简单了。” 听到这里,江天沉心中惊讶不已。 要不是这次斩妖行,怕是自己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修行之法啊。 …… 【大唐,贞观十五年,九月初七。】 【宜:贸易、欺诈、打劫。】 【忌:焚香、拜佛、祈祷。】 …… 晋陵城,一处热闹的马市之中。 一个头盖薄纱的老汉,正牵着一匹威武雄壮的大黄马横行其中。 那大黄马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走起路来,还微微垫起脚尖,那叫一个高傲。 没过一会儿,这匹大黄马吸引来了众多马贩子的目光。 不远处,茶摊旁边,一个身着丝绸,头戴幞头的大胖子一眼就瞅中了这匹大黄马。 双目有神、瞳孔分明、脑袋方正、四肢矫健。 这可是难得的千里驹啊! 摩挲着手指上的金戒指,胖子缓缓站起身来,在那茶摊之上随意丢下几枚铜板,随即便向着那老汉走去。 “敢问老者姓名?” “老朽本家姓王,不知贵客有何指教啊?” “这不是巧了嘛,我也姓王啊,鄙人王大海,坊市众人给个面子,都叫我海哥!” 说话间,王大海还不留痕迹地摸了摸大黄马的骨架。 “原来您就是海哥!久仰久仰!” “诶诶诶!老丈客气,敢问老丈可是要卖马?” “对啊,我老汉初入此地,身上又无盘缠,眼下身边只有一匹马,可是牵了半天,也没个人来问话啊。” 听到这里,王大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谁不知道他王大海乃是晋陵城中的“马霸”! 想在这里卖马,那得是他王大海先挑,余下的人只能捡些残羹剩饭。 他不上去问话,哪个敢触他海哥的霉头? “老丈,左右也没人买,不如你卖给我吧。” “哦?好啊,不知道你能出价多少?” 只见那王大海伸出手指,比出一个七字。 看着那手势,老者连连摇头。 这样品相的良驹,怎么说也要一百两银子。 而这王大海竟然只给了七十两! 眼见老汉不同意,王大海也不纠缠,径直折返回了茶摊。 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打量着那牵马的老汉。 隐晦地给后面打了个手势,立马有几个小厮开始去和老汉搭话。 行业里,这叫钩子。 一个二十上下的混子,叼着根细长的草茎,拍了拍大黄马的大腿,随即不屑问道。 “老倌!你这劣马多少钱?” “诶!后生!我这马可是上等马,你要是实诚要的话,九十两足矣。” “九十两?老头,你可太贪心了,九十两都够买你小老儿一条命的了!” 送走混子之后,又迎来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请问老倌,你这黄马怎么出?” “诚让,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 说话间,那男人又掰开大黄马的嘴巴仔细瞅了瞅。 “年岁有些大了,老倌,这马顶多六十两。” “六十两?!不卖不卖!” 继那中年男人之后,又来了几波问价的。 出的价格是越来越不靠谱,从六十两竟然一直跌到了四十两。 给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说什么毛色不好,放屁太多。 时间一久,老汉也累了,拴好马后,便向着那茶摊走去。 “给老人家上壶好茶,算在我头上!” “好嘞,给海爷上壶好茶!” 稍稍坐定之后,老汉也服了软。 “海爷?您看看,这黄马您还要吗?” “不急!不急!先喝茶,我点的茶呢!怎么还不来!你们是不想在这马市混了嘛!” 听着这声威胁,老汉不由得微微缩了缩脖子。 012夜行船 “这马……” 望着一旁漫不经心的王大海,老汉小心询问。 “五十两白银。” 王大海轻举茶盏,一脸的拿捏之色。 “可是刚才还是七十两啊……” “老倌啊,老倌,刚才是刚才,说句不好听的,这晋陵城除了我王大海,谁还会收你的马?” 轻挑眉眼,王大海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嘲弄的笑容。 最终,老汉还是以五十两的价格出卖了黄马。 将五十两银子牢牢揣入怀中,老汉谨慎地离开了马市。 看着老汉那远去的背影,王大海轻轻招来之前的那几个小厮。 “去!将那五十两银子给我拿回来,老规矩城外动手,别给我惹什么麻烦,到时候泼点妖血上去。” “海哥!我们办事您还不放心?哪次我们不是办的妥妥当当的?” “少给我废话!这是你们的十两银子!” 将酬劳丢给那几个小厮之后,王大海牵着大黄马乐呵呵地离开了马市。 这匹良驹可不简单啊,只要稍加包装,再博些噱头,王大海有信心给它炒作到五百两! 马的来历、名字,王大海都想好了。 “以后你就是吐火国引进的上等宝马,爪黄飞电了!” 谁料想,刚刚出城,王大海正驱遣着黄马往自己的马场跑去。 那黄马一个屁颠,王大海直接被颠到了水沟里。 顾不得身上的臭泥水,恼羞成怒的王大海直接握着马鞭向那大黄马走去。 “黄毛畜生!欠教养的玩意!” 一鞭下去,王大海非但没有抽到黄马,反倒是被它一头再次顶回了水沟之中。 “呸!你才是欠教养的玩意!连老头都骗,你的心比妖还黑啊!” 一听这话,王大海直接一头昏倒了过去。 我王大海何德何能,竟然买了一头启智期的妖马…… 打一辈子大雁,反过来倒让一只老雁给啄了眼睛! 该死的老头,老而蔫坏。 与此同时,那等着老头的小厮们,非但没有等到老头,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光头的和尚。 “哪里来的野和尚!快点给爷走开,要是误了我的好事,把你的脑壳拧下来!” “施主!化缘啊!” 一听这话,拦路这几人都乐了。 一向是自己这伙人问别人要东西,今天还能遇到别人问他们要东西的。 “和尚,你要什么?” 反正老头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这伙人又想逗这和尚了。 “不知施主带了多少两银子?” 听到这话,那混子面色陡变,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伙是遇到找麻烦的了。 “揍他!” 看着冲来的几人,江天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来活了! 片刻之后,等凌云子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江天沉正掂着一个银袋。 而那旁边的草丛之中,隐约可见几个横躺的人影。 凌云子到了没多久,岔路之上又走来一只健硕的大黄马。 两人一马,彼此对视,嘴角疯狂上扬。 而这一切正是凌云子师徒二人,伙合着黄马萝卜合伙上演了这出卖马计。 至于黄马本就是妖,自然不能指望它遵纪守法,不吃人已经是它的底线了。 外加凌云老道武力威吓,它自然全力配合。 行为虽然不齿,但是利润很疯狂啊。 一天的工夫,他们直接赚了八十余两! 这晋陵城肯定待不下去了,这两人一马,合计一下眼神,直接下一城走起! 没走多远,旷野之中,渐渐传来一声清亮的鹤鸣。 “坏了!太谷那批人追来了!” “徒弟快跑!” 凌云子话音未落,那白鹤便停留在了他们的面前。 白鹤之上,赫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娃娃脸,冲天鬏。 “太谷弟子拜见凌云道人。” “哼哼。” 皮笑肉不笑的凌云子,随意摆了摆手就当回礼了。 “萝卜,你得和我回去。” 虽是孩子,但是他的语气可是坚定无比。 看着孩子腰间挂着的黑色令牌,萝卜也知道自己大抵是留不住了。 虽然才相处那么几日的功夫,但是萝卜觉得江天沉师徒是真的对自己的胃口啊。 万千不舍,终有一别,千言万语,化作一声珍重。 萝卜知道,这便是分别的时候了。 “贤弟,他日若是有缘,咱们必会相见。” “老马,我会想你的。” 在那童子审视的目光下,萝卜渐渐走到他的身后。 随后,童子又掏出一个玉牌交给了凌云子。 “林师让我告诉你,他在长安等你。” 做完这一切,那童子便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望着老马那远去的背影,江天沉长叹一口气。 回过神来的小光头,又瞅向了凌云子手中的那个玉牌。 一眼看去,质地温润,色若凝脂,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美玉。 真正让江天沉感到惊奇的是上面印刻的那几个金色大字。 正面刻着,奉令入京,背面刻着,人妖皆避。 看着师父那凝重的眼神,江天沉也能隐隐猜到,怕是这玩意背景不一般啊。 呆滞片刻之后,凌云子直接给江天沉来了一个熊抱。 “徒弟啊!乖徒弟!我们师徒二人就要熬出头了!” “嗯?” “唉!别问了!你只要知道你的老婆本就要攒够了!” “别说一个老婆了,就算是三妻四妾,都够了!” 听着凌云子描绘的美好未来,江天沉牢牢追随着师父的脚步。 这不,紧赶慢赶,师徒二人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了江边。 兜兜转转一大圈,愣是没有一船家愿意带他们两人过江。 要知道,这大江大河里盘踞的妖物可不在少数啊。 一丈的大鱼都算小的,桌面大小的王八也是寻常。 大大小小的妖物盘踞在这江水之中,开水府,养虾兵的大妖也不在少数。 更有人传言这江中还有龙种! 要不是两岸斩妖司按刀在侧,怕是这江中的妖怪都敢上岸吃人! 斩妖司虽然实力强大,这么大的一条江,他们也不能时时照顾到啊。 久而久之,人与妖便达成了一些共识。 就比如,人掉入江中,如论生死,那就全归江中的妖族裁决了。 夜里江面上不许行船,否则后果自负。 望着那黑漆漆的江水,一向胆小的凌云子眼中却渐渐燃起了火焰。 “乖徒弟,敢陪为师走那么一遭吗?” “有何不敢!” 江天沉本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叛逆期,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乎,师徒二人便高价从江边买来一艘小船径直驶入江水之中。 月落乌啼,江枫渔火啊。 今年今日,恰如描述那般。 013龟山君 瞅着船头那盏孤零零的灯火,江天沉的心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乖徒儿,你怕吗?” 看着划着船桨的江天沉,凌云子突然嘟囔了一句。 “师父不怕,我也不怕。” 江天沉笑得很是灿烂,凌云子也笑了。 “傻徒弟啊,你应该害怕的,毕竟你还年轻啊……”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凌云子继续说道。 “师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这辈子斩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死在妖嘴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而你就不同了,你还年轻,你应该觉得害怕。” “傻徒儿啊,去听,用心去听,念起静神法,聆听万物之声。” 看着一脸微笑的凌云老道,江天沉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念起了静神法。 渐渐地,江天沉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在慢慢退散,周遭一片寂静。 于那寂静之中,缓缓传来一阵切切私语。 “大哥,现在就要将他们撞翻吗?小弟我已经半旬没吃过人肉了,那滋味……忘不了啊!” “呔!你这个胖头鱼!着什么急!等到江中心再将他们掀翻,到时候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呦呦呦!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越界了?” “臭泥鳅,关你什么事!”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如今这里可是龟山水君的地盘!” “龟山水君?就是那个传说中得了霸下血脉的大妖?” “不是他又是谁!” “这厮可是凶残万分啊!” …… 听着这些声音,江天沉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好家伙,这哪里是过江,这分明就是进了人家的饭锅啊。 虽然还没到江心,但是借着船头那微弱的火光,江天沉已经能看到船身之下,那一个个隐隐绰绰的巨大身影。 其中更有甚者,探出头来肆意打量着船上的师徒二人。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中,可是写满了贪婪之色啊。 “哈哈哈哈哈!” 江天沉恐惧之际,凌云老道却开始放声大笑。 “怕了吗?乖徒儿?” 看着凌云子那枯瘦的脸庞,江天沉连连点头。 “乖徒弟啊,为师今天就教你一课,这一课的名字叫做规矩。” 只见凌云子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牌,伴随着他身上缓缓升起的金光,一道朦胧的白光渐渐从那玉牌之上发散而出。 那朦胧的白光,先是笼罩师徒二人,继而又笼住了这艘小船。 浩大的江面上,渐渐升起一轮圆月。 …… “那是啥东西?” “我不道啊。” “难道他们是怕我们看不清?” “可能是这样!” “这年头,如此乖巧懂事的人可是不多了啊!” …… 听着船下那一声声议论,江天沉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师父靠点谱了,要不然他们就只能作那妖物的肉食之享了。 于那一双双猩红目光的注视之下,凌云子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今日我师徒二人,奉令过江,人妖皆避让!” “凡有阻拦者,皆视为判唐者!还望诸君让出通路!” …… “大哥,他说的啥意思?” “好像……他姓唐?” “那大哥,他吃起来会甜一点不?” “就他?老得只剩下骨头了,估摸着是酸的。” …… 听着那两个胖头鱼的议论,江天沉的手都有些颤抖。 该死的! 这两只鱼妖难不成是刚刚启智的? 连句人话也听不懂。 更让江天沉感到酥麻的是,他不会游泳。 只要那大鱼掀翻这艘小船,等待江天沉的便是死亡。 “师父……我觉得它们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不对劲的凌云老道,也开始吞咽起了口水。 “你还年轻,你来说。” 接过凌云子递来的玉牌,江天沉整个人都麻了。 因为就在交接玉牌的一瞬间,那层淡淡的白光直接消失了。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船头的那盏油灯。 恍惚之间,江天沉觉得身下的小船摇晃了一下。 似乎有很多只大手把在了小船之上,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小光头啊!快点亮灯啊!” 一片黑暗之中,凌云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在刚才,他觉得有个东西偷偷舔了自己一下。 抚摸着脸颊上那残留的粘稠液体,凌云子顿时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啊! 凌云子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过江也没那么多的妖啊。 最近这几年到底是怎么了! 他哪里又知道,最近这江里可是太热闹了。 不光妖多了,而且妖也变强了,他们开始招揽部下,开辟水府,称王称霸。 毕竟水里比起岸上更为自由,岸上还有斩妖司加以束缚,这水里可太自在了。 他斩妖司再强,他也不见得找一群水猴子下水剿妖吧。 而且更要命的是,最近这江中出了一个“异类”。 一只身负霸下血脉的王八,已然斩杀数位水府之主了。 虽然他未至化形修为,但是已具大妖风采。 而他现如今,已然自命为龟山水君。 …… 仓皇之间,江天沉连忙全力催动金身通天箓。 等到那层朦胧的白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江天沉师徒看着周遭那一颗颗巨大的眼睛,不由得开始吞咽起了口水。 不知何时,那一只只鱼妖已然将自己的“小手手”搭在了小船之上。 它们看着江天沉师徒,唇喉之间的口水几乎都要将船舱灌满了。 “乖……徒儿,你说点啥啊……” “师父……说啥啊……” “说点能救我们小命的啊!” “我不好吃,请吃我师父。” 江天沉站起身来,朝着诸位大妖鞠躬行礼,那叫一个态度恭顺。 “小秃驴!你竟然陷害为师!你想秃头人送白发人嘛!” “大王们!别听这光头的,我老了,肉都酸了!” 听着师徒二人互相扯皮,这些鱼妖也厌倦了。 “吵什么吵,嫩的饭前吃,老的饭后吃!” 一听鲶鱼妖这话,一旁的黄鳝有些傻眼了。 “那你吃饭吃的是啥?” “吃鱼啊!” 一旁的胖头鱼顿时扭头看向了肥鲶鱼,准确的来说,是看向肥鲶鱼嘴唇上的一个金色鱼钩。 “好你个肥鲶鱼,我三舅奶是不是你吃的!” “你三舅奶哪位?” “你嘴唇上还挂着它的鱼钩呢!” 014无支祁 眼瞅着那一众水妖越吵越烈,江天沉师徒不约而同地蹲下了身子。 彼此对了一下眼神,师徒二人心中已然达成了一致。 好家伙,这群变态已经开始妖吃妖了。 妖就是妖!难以教化!蛮不讲理! 此地不宜久留!得抓紧脱身! 没等师徒二人想出脱困的办法,那边水妖们却达成了和解。 最终还是那泥鳅妖看不下去了,张大了嘴巴怒吼了一句。 “先吃这两个!要不然等龟山水君来了,我们连口汤也喝不上!” “吃到嘴里,蓄养妖气,那才是真的,吵有什么用!” 泥鳅此言一出,其余诸妖纷纷点头同意。 “是极!是极!快些吃吧,省的夜长梦多。” 小船之上,师徒二人抱头痛哭。 “你们两个人猴,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突然,那胖头鱼没来由地多问了一句。 “哥,为啥要问他们遗言?” “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了,说了遗言,他们的肉就能好吃些。” 听着胖头鱼兄弟俩的对话,一旁的众妖也连连点头。 “好像……有这么个规矩哈。” “还是胖家兄弟讲究!” 江天沉:(′_`) 凌云子:(o_0)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江天沉心中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乎,他直接站起身来,全力催动通天箓,同时扯着喉咙大声吼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师徒二人乃是奉了大唐皇帝之命!前往长安!” “敢有阻拦者就是和斩妖司过不去,就是和大唐过不去!” “大唐都知道吧!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斩妖司知道吧!不光杀妖!还吃妖!” “不想死的都给我闪开!” 伴随着江天沉的怒吼,他手中的玉牌也开始越发璀璨,江面之上好似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那璀璨的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只狰狞的兽头,一股庞大的威压也开始以小船为中心,不断漫延开来。 与此同时,江面之下,暗流渐起,似有恐怖,潜于水底,静待时机。 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些鱼妖纷纷遁入水下,头也不回地远遁而逃。 眼见着江面又重新回归宁静,师徒二人也得以长舒一口气。 “师父啊,你一直那么虎吗?” 听着江天沉那无奈的语气,凌云老道老脸通红。 眼瞅着平静的江面上波澜又起,师徒无言,对视一眼,纷纷拼命划船。 划着划着,师徒二人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 无论师徒二人怎么用力,这船就是停在江心动弹不得,似乎小船的前方有一座无形小山。 师徒惶恐之际,只听得水声哗啦啦,一尊庞然大物缓缓显露身形。 大如圆丘,头角峥嵘,脊背如山脊,双目似凶星。 这是一只鳄龟??? 没等江天沉缓过神来,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咆哮。 “大唐?斩妖司?虽远必诛?” “天命已倾,大乱将至,它妖不敢动,我龟山水君倒要看看,所谓大唐有何能耐!” 此刻的江天沉哪里还不清楚,那群水妖哪里是被玉牌吓走的,怕是它们早就觉察到了这龟山水君! 龟山水君话音未落,江天沉便看见那鳄龟的身上升腾起阵阵妖气。 那漆黑的妖气之中,还有大量猩红的血色。 大妖那庞大的威压顿时朝着师徒二人径直压下,那脆弱的小船也传来不堪重负的咯嘣声。 这龟山水君怕是半只脚已然踏足化形期了,这样的存在可不是江天沉这种小菜鸟可以抗衡的。 眼瞅着龟山水君那高高举起的巨掌就要直接拍下,水面之上顿生起伏。 整个浩大的江面都抖动了一下,似乎这江底有一个无比恐怖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轰隆隆—— 耳畔又传来沉闷的雷声,仔细听去,那哪里是什么雷声,那分明就是巨物拖拽的声音。 听着这无比恐怖的动静,龟山水君也僵在了原地。 身负霸下血脉的它,可比船上的师徒感知更加敏锐。 他知道这江底有东西要出世了,那气息,那实力,简直可怕至极。 与此同时,狂风骤起,乌云卷积,雷声轰鸣。 平静的江面之上,忽然掀起数十丈的大浪! 江面如此,水下更是被卷到天翻地覆。 大小鱼妖,纷纷遁逃,无奈风急浪大,根本就无处可逃。 一条漆黑的黑影自那江底悠悠上浮,细长的身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黑影跃动之际,狂浪滔天。 无论是小船,还是那龟山水君,都成了水面之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江天沉师徒的那艘小小木船终于还是被大浪拍碎了。 师徒二人好似灵活的猴子一般,飞速爬上了龟山水君的背上。 抱住龟背上的那些高高耸起的尖刺,这两人是死也不敢松手啊。 龟山水君:╰_╯ 师徒二人:)o “该死的泥猴子,快点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啊!” 听着这话,龟山水君气得鼻子里直冒漆黑的妖气。 熟悉王八的都知道,它们的爪子够不到自己的龟壳。 若是换了之前,龟山水君直接一个深潜就能憋死这两个旱地猴子。 可是这时候,他也不敢往下潜啊。 鬼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今之计,还是先上岸。 水里太危险了,龟龟害怕。 念及此处,龟山水君连忙拨动四肢,飞快地往着岸边游去。 龟山水君游得快,那漆黑的身影追得更快。 “师父……那是什么鬼东西……” 说话间,江天沉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面对未知,谁能做到不害怕。 “我不到啊……” 一旁的凌云老道也在瑟瑟发抖。 终于,那漆黑的身影跃出水面,这二人一龟也得以窥见其容。 那是一段蛟龙般的漆黑锁链,比那五人环抱的千年大树,还要粗上那么几分。 借着朦胧的天光,江天沉看见那漆黑的铁链上反射着零星的金光,那似乎是镇封的文字。 “这是啥!” 江天沉惊呼,老道沉默,只有身下的龟山水君低沉说了句。 “无支祁……” 江天沉也不是白痴,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便回想起了一段悠久的传说。 相传在那大禹治水的时候,淮水之间,有一只神通广大的水怪,唤作无支祁。 形似猿猴,每逢出入水中,风雷齐鸣,巨浪滔天。 后来大禹将其擒住,只是这厮依旧不服管教,上下搏击。 于是乎,大禹便用锁链将其捆绑,镇压在了那淮水之下。 …… 015山河棋 越想越不对劲的江天沉直接叫出了声。 “那无支祁不是被大禹镇压在了那淮水龟山之下嘛!” “它怎么到了这大江底下,难不成它脱困了不成!” 看着水面上不断跃动的漆黑锁链,江天沉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崩塌。 穿越重生也就算了,大唐有妖气他也可以接受。 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无支祁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世界还能再疯狂点吗? 听着江天沉的那声惊呼,下方的龟山水君冷哼了一声。 “无知小儿,淮水离这大江本就不远,尔等蝼蚁,焉能窥探神奇?” 龟背之上,那一直沉默不言的凌云子却在此刻咆哮出声。 “龟山水君!你到底干了什么!” 江天沉也不是傻子,听着师父的咆哮,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顿时被他串联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八妖,还背负霸下血脉。 不叫别的名字,却偏偏叫那龟山水君。 怎么看这里面都有问题啊。 难道这龟山水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和那镇压无支祁的龟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 面对着凌云老道的问责,龟山水君的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你这小老头倒是有趣!你猜得没错,正是我撼动了龟山的镇封!” 此刻的凌云老道已然紧紧握紧了拳头,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坚定。 “你可知若是无支祁脱困,将会造成怎样生灵涂炭的结果!” “众生之存活,与我何干?况且说了,要死也是死你们大唐的人!” 听着身下龟山水君那寒涩的话语,凌云子的面色变得渐渐阴沉下去。 对面的江天沉看在眼里,他的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云子,此刻的老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害怕之色,他的眼中燃烧着滚滚烈火。 “妖孽!冥顽不化!取死有道!” 伴随着那一抹刺目金光的亮起,此刻的凌云子身上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鳞甲。 金色的拳头轰然落下,江天沉的耳畔只听得一声苦涩的咯嘣声。 凌云老道的这一拳竟然直接锤裂了龟山水君的厚重壳子! “老东西!我看你是在找死!” 不光龟山水君傻眼了,一旁的江天沉也看呆了。 自己老爷子也真滴猛啊! 林师果然没骗我! 若是真让凌云子年轻那么几岁,驱动金身通天箓的他,也许真的能力战化形大妖! 吃痛之余,龟山水君伸出利爪,疯狂地向着后背挠去。 而他那漆黑的妖气更是不要命一般,朝着江天沉师徒汹涌袭来。 滋啦!滋啦! 金光与妖气互相消磨,眼见凌云子将落下风,江天沉也暗念起了通天箓。 巨浪之上,一妖二人疯狂扭打,江天沉师徒欺负龟山水君手短,水君也欺负他们修为低微。 龟山水君能失误很多次,他们师徒只要失误一次,那些锋利的利爪就能将他们挠成两截。 就在此焦灼之际,那江中的锁链猛地一甩,竟然将龟山水君的壳子高高击起。 江天沉只觉得传来一阵极为强大的推背感,下一刻那龟壳带着他师徒二人已然飞跃重重阴云。 星河璀璨,尽在眼前,美景虽好,就是有些缺氧。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风儿很轻,月儿很明,心儿很慌。 扭头一看,江天沉发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现实。 那王八壳子里面的龟山水君竟然不见了! 该死的! 这王八还能脱壳? 到底是它放弃了这厚重的乌龟壳跑路了。 还是说,刚才那沉重的一击,直接把它击飞了? 看着那密布裂隙的大龟壳,江天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而那边的凌云子也慢悠悠地清醒了过来。 可怜他一把年纪,临到老了,竟然还有这一奇遇。 短暂的滞空之后,二人一壳又飞快地向着下方坠去。 时隔多年,江天沉竟然又找到了坐过山车的感觉。 刺激是刺激,就是没啥生命保障。 仓皇之间,江天沉连忙拉着凌云老道一起躲入了那龟壳之中。 凌云老道依旧那副迷迷瞪瞪的样子,估摸着是缺氧了。 江天沉强睁着眼睛,打量着下方。 接下来,他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清冷的月光驱散阴云,径直洒落在浩瀚的江面之上。 水面之下,似有磅礴大山巍峨凸起,整个大江都在晃动。 眼瞅着那水底下的东西就要脱困而出,江边的一处处小山渐渐亮起朦胧的白光。 似是月光倒映,但又多了几分澄澈之感。 先是小山,继而是江边的每一块土地,最终便是这条宽阔的江面,都在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江天沉不知道的是,在那江底之下,一只只镇水石兽都好似活过来一般,死死地按着大江水脉,不敢再动分毫。 白光勾连之间,俯看而去,江天沉看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棋盘。 山河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这样的手笔简直可怕! 而那棋盘之下,正是那挣扎求脱的无支祁。 “山河重器,此为国本啊。” 悠悠醒来的凌云子看着下方的棋盘,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 “师父,这无支祁?” “逃不出了,他本想借着大江的水势挣脱枷锁,却不想正中了前人的埋伏。” 凌云子话音未落,一阵震天的不甘嘶吼,直冲云霄。 那股怨气之强,竟然直接冲散了天边的流云,而那下坠的乌龟壳也为之一滞。 很快,一切尽归平静。 大江的中心多了一座漆黑的小山,除此之外,一切如旧。 好巧不巧,江天沉师徒坐的龟壳直接砸到了那黑山之上。 咯嘣一声,龟壳最终一分为二。 它想开了。 趴在那半块龟壳之上,师徒二人拼尽了全身气力这次游到了那小黑山上。 月光之下,江天沉瞅见了那陡峭山崖上的两个细长鸟篆。 好在那两个字不难认出,龟山。 也许这便是命运吧,那无支祁努力了半天,也难逃这个山河棋盘。 机关算尽又能如何,说是镇在龟山就是镇在龟山,顶多换个地方罢了。 一个是淮水,一个是大江,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欲起身,江天沉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缤纷的色彩。 刹那间,小光头愣在了原地。 这也可以?! 江天沉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熟悉的转盘,他的身躯已然激动到发抖。 这次真的是转大运了! 016劝虎僧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江天沉,凌云子连忙催促。 “乖徒儿,抓紧时间走吧,怕是那群鱼妖就要过来了。” “师父!先等等!让我感受一下这传说中的无支祁。” 深深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江天沉,凌云子打了个冷颤。 这小秃子,愈发变态了。 无支祁怎么说也是镇压在这江底,你趴在这里能感受个鸡毛。 话虽这么说,但是凌云子还是愿意宠着江天沉。 谁让他就这么一个乖徒儿呢? 看着眼前那璀璨的转盘,江天沉强压着内心的躁动问了凌云子一句。 “师父,你说这无支祁有多强?” “有多强?最起码超脱起步!吹口气都能将我们师徒给吹散了!” “你看看那锁链,怕是锁条龙都够了!” 这便是超脱吗? 简直强到离谱! 其实在江天沉接触到这座漆黑小山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已然剧烈加速。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也能看到那熟悉的转盘。 一半是璀璨的金色,一半是刺目的血色。 被镇压于此的无支祁,竟然也能发动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天沉,激动地浑身发抖。 发达了!真的发达了! 看着抽搐的江天沉,凌云子不留痕迹地向后又退了退。 就在江天沉发动能力的那一瞬间,一声恐怖的咆哮直接轰向他的脑袋。 就这一下,江天沉觉得自己碎了,碎成了无数块,从到灵魂,好似被绞肉机打散一般。 身体传来难以忍受的痛苦,无数的记忆碎片更是交织闪烁于江天沉的眼前。 下一刻,他的七窍开始往外缓缓流出鲜血,向前一扑,江天沉眼前的世界开始归于一片死寂。 那缕金光便是他昏死之前最后的印象。 “乖徒儿?” 将江天沉翻过来一看,凌云子差点背过气去。 “小秃驴啊!你难道要为师白发人送秃头人嘛!” 悲伤之余,凌云子又探了探江天沉的鼻息。 出的气,比进的多了。 将怀中的祖传丹药一股脑地灌入江天沉嘴中,这才勉强吊住这小光头的性命。 望着远处那不断掠起的波浪,凌云子直接背起江天沉,借着那半块龟壳渡过了大江。 等江天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望着马车的棚顶,江天沉一阵愣怔。 那声咆哮,难道是无支祁? 它是觉察到了什么吗? 后知后觉的江天沉连忙回想那天的记忆,最终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个功法。 【翻江倒海:控水之术,修至大成,翻江倒海,不在话下。】 江天沉很确信这便是他从那无支祁身上得到的东西,只是有些可惜的是,这只是个金色功法。 要知道那无支祁的转盘可是红金参半! 金色就已经那么离谱了,红色还得了? 这些时日下来,江天沉也算弄清楚那转盘的规则了。 抽取东西,乃分品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白、蓝、紫、金、红。 普通、稀有、史诗、传说、sp? 江天沉觉得肯定是自己游戏玩多了,连带着金手指都透着古怪。 “翻江倒海……我倒要看看有多强。” 就在江天沉想催动此术的时候,顿觉脑袋剧痛,紧接着他的口鼻之间便缓缓溢出了鲜血。 看着手上的那抹鲜红,江天沉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 【天地乾坤,万气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心有不甘的江天沉又立马催动了金身通天箓,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五脏翻涌,一口黑血直接喷薄而出。 “我……我不信!” 一掌拍在车厢之上,江天沉眼瞅着就要继续催动通天箓。 闻声赶来的凌云子,立马制止了他的举动。 “乖徒儿啊!可别动了,你伤了神魂……唉。” “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摸个石头也能摸伤神魂。” “伤了神魂?那怎么办?” “怎么办?想办法给你娶个媳妇呗,斩妖人估摸着你肯定是做不成了。” 看着凌云子那不似作假的神态,江天沉缓缓坐起身来,靠在了车厢上。 他想了很多,看着面前凌云老道头顶的白发,江天沉那颗摇摆的心又渐渐定了下来。 “师父啊,那样也好,咱爷俩找个安静的地方,种上几亩良田,我给你养老送终。” 看着江天沉脸上那无奈的笑容,凌云老道又轻轻问了句。 “放得下?” “放不下又能如何?” 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师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乖徒弟,放心吧!老道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听着凌云子的安慰,江天沉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伤得多重。 说句不好听的,能留下一条小命已然是奇迹了。 又怎敢还存奢望? 可是江天沉又真的甘心如此吗? 马车之外,秋色多姿,色彩纷呈。 天边的一只孤鸿,拍着翅膀,消失在远方。 …… 越走越靠近大唐的权力中心,妖少了,人多了。 江天沉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也看到了起伏的丘陵、陡峭的高山。 渐渐地,长安近在眼前。 这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有趣,师徒二人乘着马车,遇到了很多人,也听说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为精彩的故事便是关于一个和尚,那和尚唤作神秀。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天沉愣了半天。 神秀……好生熟悉! 熟悉之余,江天沉也就没有多想。 毕竟这大唐都有妖气了,看到熟悉的人名又能怎样? 那只命运的蝴蝶怕是早就拍断翅膀了,鬼知道未来将要走向何方。 但是这位神秀可是真的秀啊。 现在民间已经将他叫做劝虎僧了。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相传那蕲州境内,有一只吃人猛虎,此虎凶残万分。 靠着吃人蓄养妖气,活生生给自己的修为拔到了启智九品。 这虎妖不仅凶残至极,而且智慧超群,斩妖司多次追捕,都无功而返。 那虎妖仗着林深树密,竟然和斩妖司打起了游击战。 无奈之下,斩妖司只能封堵部分山林,严紧百姓上山。 可是就在众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神秀却选择上山了。 这一上山便是半年的功夫,神秀没有下山,那猛虎也没继续吃人。 这时候就有胆大的樵夫上山砍柴,砍柴的途中他们便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神秀和尚竟然在和那残暴的猛虎说法讲道。 这事情就由此传了出去。 最终,神秀身骑猛虎下山而来。 那猛虎身上既无妖气,也不再吃肉食,竟然真的被神秀劝服了。 一时之间,神秀名声大躁。 每逢神秀,那必人山人海。 其中九成的人是奔着那只猛虎去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一旦妖类沾染人肉,又怎么可能再戒掉。 可是奇迹就摆在众人面前,大家也不得不信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各地开始传出这样一则流言。 唯有佛法可净妖气,唯有佛法可救世人,唯有佛法可度大唐。 这个传言好似野火一般,顺着四通八达的交通线顿时席卷整个大唐。 而神秀就是他们的引路人,指路灯。 听说这神秀为了普及佛法,已然奔着长安来了。 …… 听着听着,江天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怎么感觉……有点威逼那位的意思? …… 大唐,贞观十五年,九月二十八。 一路风尘的江天沉师徒,最终来到了这座魂牵梦萦的城池。 长安。 这简单的二字,寄托了多少殷切的希望啊。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此愿,天下太平,长乐无央。 遥望着那座巨大的城池,一时之间,江天沉感触良多。 一旁的凌云子也觉察到了江天沉的异样,没有打扰,老道就这样宠溺地看着自己的爱徒。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师徒二人并肩走过灞桥。 这一年,秋水潺潺,红叶霜染。 017木佛寺 进了长安城,师徒二人直接被周围的繁华迷住了眼。 南来北往,往来客商,喧嚣四起,好不热闹。 一时之间,江天沉也看傻了,似乎他熟悉的市坊制度,在这里只是一种城市布局。 许是因为那妖的缘故,大唐对于商业并没有太多的束缚。 在这里,你能找到整个帝国的物产,南方的茶叶、瓷器,北方的毛皮、药草。 在这里,你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意气风发的少年,温柔大方的姑娘,豪迈的剑客,儒秀的书生。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由,只是人群中不时穿过的佩刀之众,又在提醒着人们,这样的自由是有条件的。 若不是斩妖司,若不是斩妖人,大唐还不知道会变成何种模样。 走着走着,江天沉突然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他们身上的银两可是不多了,这晚上在哪住下,还是一个问题。 看出了江天沉的心思,凌云老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乖徒弟,今天我们回家住。” “家?” 听到这个字,江天沉一阵恍惚。 自打他记事以来,师徒二人就一直在外漂泊。 风餐露宿,荒野破庙,四海为家,哪有什么家? 倍感诧异的江天沉又摸了摸老道的额头,触手冰凉,看样子也没发烧啊。 额头虽凉,可是凌云子的心中却一片滚烫。 他拉着江天沉的衣袖,穿梭于一个个坊市之中。 长安城布局严格,市归市,坊归坊,简直就是强迫症福利。 寻了个方向,凌云子带着江天沉走入了那一堆寺庙之间。 随着香火的渐渐暗淡,随着人烟的渐渐稀薄,随着太阳的渐渐昏沉。 师徒二人最终止步于一处破败的小庙前,视线越过那低矮的围墙,便能看见院中屹立的那棵白色梧桐。 抬头看了一眼那暗淡的子虚二字,江天沉心中颇为不平静啊。 他原以为子虚观也是师父编出来骗自己的,可是没想到它竟然是真的。 颤抖地推开那尘封的大门,凌云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他老了。 恍惚之间,凌云子似乎看到了前方站着的一个个人影。 “师弟……” “师弟?” “你怎么才回来。” “回来就好,你小子可要答应师兄,以后莫要再走了。” ……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不走了,不走了……走不动了。” 行于子虚观中,凌云子止步于青石台阶前。 四周寂静,只余老道小声的呢喃。 江天沉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好奇,于是他便拾级而上,一点点步入了大殿之中。 这子虚观不咋大,这间正殿就占了一大半的面积。 真正让江天沉感到好奇的是,这子虚观中供奉的不是他熟悉的神仙。 而是八尊道人打扮的泥像,看上去栩栩如生,倒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只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这八尊泥像的身上都存在一道贯通全身的巨大裂隙。 泥像垂目,看的方向赫然正是大殿的门口。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 “师父,他们是……” “他们……是你的师叔。” “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的江天沉,直接惊出声来。 “那他们……” “战死了。” 江天沉深深地看了一眼凌云子,并没有追问什么。 师徒二人并肩坐在青石台阶上,看着天边的孤星一点点挂在梧桐的树梢。 “师父,你说有神仙吗?” 怅惘的江天沉,又一次问起了小时候的问题。 既然有妖,那应该就有神仙吧。 在目睹了无支祁那般的恐怖存在后,这个念头在江天沉的脑海中继续生根发芽。 “神仙?神仙都死绝了……这天地间只有妖。” 看着凌云子嘴角的那抹冰冷幅度,江天沉只觉得脊背发凉。 “那师父……佛呢?” 想到白天那劝虎僧的故事,江天沉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佛?” 凌云子冷哼一声,眉宇之间满是不屑之色。 “乖徒儿,我且问你,咱们爷俩也走过南,闯过北了,这世上那么多妖,怎么不见真佛?” “他们不说什么悲悯世人吗?仁慈?救世?一个个酒囊饭袋!” 说到激动处,凌云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眼瞅着老道的额头上就要爆起青筋,一声苦涩的推门声,恰时响起。 “这么些年不见了,你这牛鼻子老道,怎么还是那副脾气?” 一见来者,江天沉立马起身恭敬地道了一声林师。 没错,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斩妖令中对江天沉照顾有加的林如海。 听着林如海的声音,凌云子头也没有抬,只是冷哼了一声。 碰了一鼻子灰的林如海,又踱步到了江天沉的身边。 “江小子,你可把萝卜给带坏了!回去这几天,他竟然学起了坑蒙拐骗的营生!” “哼!坑蒙拐骗也好过某些人,为了自己的慈悲心,不惜坑杀自己队友!” 刹那间,子虚观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你?你问问那木佛寺的孤魂野鬼会不会原谅你!” …… 听了一会儿,江天沉也听懂了大概。 原来凌云子和林如海在当年乃是一起斩妖的伙伴,而致使他们分道扬镳的便是那次木佛寺之行。 木佛寺中,供奉了一段以活木雕成的佛像,那佛像久受香火,又听了那么多的祈求。 时间一久,它竟然成妖了,妖气入体,它忍不住那血肉的诱惑,竟然下山吃人了。 觉察到佛像异变的僧人,非但没有报官,反倒是将那佛像继续供奉了起来。 僧人给木佛吃肉,木佛反过来结出果实反哺给众僧。 让他们延年益寿,继续帮它遮蔽真相。 后来这木佛愈发壮大,最终引来了凌云子一众。 彼时那木佛只不过是启智妖物,自然挡不住斩妖一众。 杀完木佛之后,凌云子想要焚烧寺内活木,杀尽所有吃过“佛果”之人。 可是,无奈那一个个和尚以头抢地,纷纷发誓从良不会再犯。 后来,林如海便心软了,而他的心软最终也酿成了一场大错。 等到凌云子一众再次回到木佛寺的时候,才发现那寺庙中的僧人竟然雕刻了一尊佛像供了起来。 那佛果的滋味,一旦尝过,又岂会轻易放弃。 这次那些恶僧做得更加过分,他们将周遭的村落近乎屠戮殆尽。 在这些僧人的帮助之下,这木佛得以化形成功,那木佛寺更是成了一个妖窟。 寺中僧人尽数化妖,那一战,堪称惨烈。 要不是斩妖司及时回援,怕是凌云子一众要尽数折于寺中。 即便如此,最终斩妖一众也只有凌云子和林如海苟活了下来。 最终,一把火结束了一切罪恶。 火光中,凌云子头也不回地辞别了林如海。 从那以后,凌云子踏上了四海为家的生涯。 018斩龙王 看着僵持的两人,江天沉并没有做那和事佬的想法。 他可不会忘了上次斩妖令中死去的那些亡魂! 哪怕他林如海再果断一点,最后都不可能走到那样惨烈的结局。 要不是萝卜机智敏捷,怕是江天沉早就死在那人皮凤袍之下了。 被这师徒二人直接无视,一时之间,林如海也有些下不来台。 其实即便是现在,林如海依旧觉得当初木佛寺的自己并没有做错。 错的是那些贪婪的僧人! 若不是他们不思悔改,又怎会造成后来的生灵涂炭! 若是善良有罪,他林如海愿受天惩! …… “贤侄这是怎么了?” 看着江天沉那隐隐泛白的嘴唇,敏锐的林如海觉得自己找到一个突破口。 “你还好意思问?这不是和你去斩妖落下的病根!” 说话间,凌云老道隐晦地给江天沉递去了一个眼神,江天沉立马心领神会,连忙点头。 看着点头如捣蒜的江天沉,林如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他记得很清楚,这江天沉和自己分别的时候,明明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不成那连山夫人垂死之际,对这小子动了什么手脚? “怎么?你还不信我?” “我徒弟和你出去斩妖,你非但没有好好照顾他,反倒是将他置于如此死境!” “林如海,你难道还不承认?!” 听着凌云老道的咆哮,林如海硬着头皮抓起了江天沉的手腕。 掐指搭脉,没过一会儿,他的眉毛便开始微微蹙起。 而这边的江天沉只感觉一阵清气,顺着自己的手腕,一路流到了自己的天灵盖。 暖暖的,很贴心。 半晌之后,江天沉这才听到那林如海的话音悠悠响起。 “江小子,你这是怎么搞的……” “林师?怎么说?” 瞅着林如海那一脸严肃的模样,江天沉也有些麻爪了。 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啊。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小光头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江小子,你的神魂何止是伤了!它是直接碎了!” 听到这里,江天沉脸色一白。 该死的无支祁!下手那么狠! 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江天沉,林如海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是你小子为什么还能活着?你的神魂很诡异啊?虽碎裂如此,但是又彼此勾连……” 林师此言一出,江天沉顿时吞咽起了口水。 他自然是心虚的,他的神魂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 按照那斩妖司的规矩,江天沉这样的异世之魂,也是算妖的。 “我的徒弟自然与众不同!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帮他看好!” 江天沉没来得及反应,那边的凌云子已然咆哮出声。 凶完林如海,凌云子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江天沉的秘密,自然瞒不过他凌云老道。 其实这个秘密凌云子一直都知道,他的这个徒弟啊,很不一样。 这个小光头的嘴巴里老是能蹦出匪夷所思的词汇来,偶然感叹的诗词佳作,更是人间罕有。 可是那又如何,他是凌云子养大的,对于凌云老道而言,这就足够了。 被凌云子这么一吼,林如海顿时没了脾气。 “有有有!虽然伤势很严重,但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如海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素净的小玉瓶,认真摩挲着那温润的玉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舍的神色。 若不是情况危急,林如海可舍不得拿出这般好东西。 “拿过来吧你!抠抠搜搜的!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夺过玉瓶,轻轻嗅了一下,随即凌云子便将里面的丹药一股脑地倒入江天沉的嘴中。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林如海,心痛到扭曲。 这可是稳固神魂的良丹啊,平时他都舍不得用。 这下倒好,全被江天沉这小子吃了。 丹药入喉,江天沉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丹药也是权宜之计,若想稳固修复,还需他法啊……” “哼!” 随意撇了一眼林如海,凌云子发出一声冷笑。 “说吧,你此次前来有何贵干,还是说,你觉得我命长,想来坑杀一下?” “害了徒弟,还想来害师父,怎么滴,我子虚观掘你太谷祖坟了啊?” “唉……瞧你说的,太谷和子虚观乃是世交啊。” “世交?可拉倒吧,我子虚观可配不上你们太谷那群隐世高人!” “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遁世不出,现在到底出来蹦跶了,还搞出什么清流!” “你们高清!你们了不起!当初怎么不见你们去打那一战?” 眼瞅着凌云子愈发暴躁,林如海连忙服软。 “欸!凌云师兄!” 扯了扯老道的衣袖,林如海乘机就想凑到凌云子的耳边说话。 “打住!打住!再不打住!我打你!” 凌云子也没有给他留什么面子,直接将其一把推开。 “有话当面说,这里没外人。” “孩子还小。” 瞅了一眼旁边伸长脖子的江天沉,林如海小声嘟囔了一句。 “小?哪里小?比你大多了!” “师父是指哪里?” 凌云子话音未落,江天沉又及时补了一句。 此话一出,两个老头顿时老脸一红。 “哪里!你脑袋!” 凌云子也没饶了这贫嘴的徒儿,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痛得这厮嗷嗷叫。 深深地看了一眼凌云子,林师长舒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泾河龙王被上师斩杀了。” “什么!?” 此话一出,江天沉师徒纷纷变了神色。 这世界竟然还有龙! 江天沉的脑海中首先冒出这一个疑问,但是转念一想,无支祁都是真实存在的,多条龙又怎么了。 心思通达的江天沉,转瞬间又陷入了下一个疑问。 泾河龙王……这厮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难道,我穿越到了西游的世界?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现实,江天沉立马追问了一句。 “他可是和别人打赌,违反的天条?” 听闻此言,林如海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哦?不知贤侄从哪里听闻这故事的?” 被林如海这么一反问,江天沉顿时语塞。 “要说快说,不说就滚,不必在此试探我师徒的口风!” “那泾河龙王一死,麾下妖众必然四散,你身为斩妖司所属,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这边的凌云子也没给林如海什么好脸色,直接将其怼了回去。 那林如海却也不恼怒,依旧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 “贤侄说得对也不对,那泾河龙王确实触犯了天条,但是他不是和别人打赌。” 林如海话音未落,凌云子便渐渐捏紧了双拳。 “这老龙王是想试探试探是吗?” “唉……” “一只臭泥鳅,放在以前端在桌上都算给他脸了,现如今这时候,他开始嘚瑟了?” “要我说!魏上师斩得好!就应该把他的龙子龙孙都给切了!” “唉,泾河龙王死了,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泾河龙王,更要命的是,泾河龙王一死,也让他们看清了虚实。” 虚实?什么虚实? 江天沉听着两人的对话,一下子陷入了困惑之中。 这两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啊。 凌云子看着一脸困惑的江天沉,最终还是悠悠地说了句。 “乖徒弟啊,这个世界都是妖啊……” 听着凌云子的长叹,林如海也微微仰头注视天空。 顺他们的目光看去,江天沉瞅见了那暗淡的星河。 星河之下,灯火阑珊。 019落伽山 子虚观几十年不住人,绿苔遍地,瓦缝参差,自然是不能住的。 所以,林如海也体贴地为师徒二人提供了一处住处。 那是一处客栈,有床铺,有枕头,外加早餐一顿。 凌云子看看脸色略显惨白的江天沉,也就没拒绝。 是夜,孤月高悬。 林如海见完江天沉师徒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斩妖司的门前。 长安斩妖司,乃是十三分司的总部,一眼看去,它宛如一只漆黑的巨兽盘踞在长安的东南角。 那高耸的门阙前,两尊巍峨的漆黑石兽拄着两柄巨大的石剑护卫于前,看上去肃杀无比。 穿过一道道幽闭的门户,赶至那斩妖司的最深处,于那漆黑的大案之前,林如海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那个神魂通天,借那天庭斩龙台,一举斩杀泾河龙王的男人。 同时他也是当朝郑国公、中书门下、太上太师,魏征,魏大人。 再次看见魏征的那一瞬间,林如海也情不自禁地挺起脊梁,正襟危坐。 魏征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但是古语有云,达者为师。 当初便是魏征将其引入斩妖一路,虽无师名,已有师实,他又怎能不敬? 该怎么形容魏征呢? 林如海觉得魏征像是一枚细长的玉璋,瘦高细长,展现棱角的同时,又不失礼仪。 “见过上师。” 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搁置一旁,魏征微微抬起头看着两鬓斑白的林如海。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忐忑。 “那孩子……” “回禀上师,他正是当年凌云子救起的那个孩童。” “而且正如您所料想的那般,他的神魂有些不一样。” 听到这个肯定回答,魏征长舒一口气。 迟疑了片刻,林如海继而说道。 “上师,那孩子的神魂,好像受到了冲击,学生愚笨,只能稳固,不能根除。” “如此这般,那我改日亲自见见他吧。” “上师出手,必定……” 轻轻摆了摆手,魏征那深邃的目光紧紧看着身前的林如海。 “如海啊,你可知道,那个劝虎僧就要入京了。” “那个说佛法可以救世的和尚,神秀?” 看着门外那黑漆漆的夜色,魏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啊。 …… 美美地在床榻上醒来,江天沉睁开眼睛,内心一片宁静,神魂也感觉好了许多。 客栈终究要比破庙住起来舒服啊,奔波这些年,江天沉都有些忘了床铺的滋味。 推开窗户,小光头顿时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那宽阔的街道上竟然挤满了人,汹涌的人流一路漫延至那城门之前。 听着下方的嘈杂之声,江天沉也大概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那个传奇的劝虎僧进京了。 望着眼前这无比喧嚣的长安城,江天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位秀儿,他也低估了人们对于太平生活的向往。 若不是那京畿守备,外加斩妖司部众在维持治安,怕是那喧闹的人群都能造成踩踏事故了。 最终,于万众瞩目之下,江天沉看到了那人群的尽头,缓步走来一只高大的黑白猛虎。 那猛虎体型巨大,站起身将近有两三米高,那粗壮的虎尾更是好似树段一般。 猛虎行于人群之中,周围百姓无不向后退却,就连那斩妖司的众人,也牢牢握紧手中的横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江天沉看到猛虎的瞬间,瞳孔也不由得微缩了一下。 这妖虎实力不俗啊,怎么看也有启智七八品的样子,怕是也只是稍逊于那龟山水君。 这还不算完,妖虎出现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众人便开始高呼神秀之名。 江天沉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猛虎背上正盘膝坐着一个身着泛白袈裟的和尚。 看到那光洁头顶的时候,江天沉不由地向后退了半步。 “可有感觉到妖气?” 不知何时,凌云子也来到了江天沉的身后。 老道瞅着下面的猛虎,眼中满是压抑的杀气。 “师父,妖真的能褪去妖气吗?” 江天沉的耳畔还回响着当年凌云子的教诲。 食人一命,得气一缕,杀人一命,气重一分。 可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动摇了江天沉的内心。 这妖虎的身上可看不出丝毫的妖气啊,难道这佛法真能净化妖气? “褪去妖气?哼。” 凌云子脑海中满是当日木佛寺的场景,那些吃下妖果的僧人,终日阿弥陀佛,敲钟念佛。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哪个扛住了那妖果的诱惑? 又有哪个进化掉了身上的妖气? 这一切都是谎言! 与此同时,大唐之外,在那遥远的南海普陀落伽山。 一个手持错金浑铁棍的男子,正缓步走下山去。 他身着绣衣僧袍,身形健硕,眉心处更有一枚细长的梵文,看上去神俊异常。 只是那非凡的体魄之下,却隐隐传来一股难以掩饰的暮气。 男人的步伐虽然坚定,却又给人后继无力的感觉。 他的脑后虽然飘逸着璀璨的佛光,但是那光芒却透着一股暗淡迷茫。 那男子行至荷花池时,荷叶之下,一个金色的大脑袋缓缓探出头来。 “惠岸尊者?可是惠岸尊者!” 那男人闻声看去,正瞅见水池之中,一条金色的大鲤鱼正在摆动着身躯。 “见过尊者,敢问菩萨可在道场?” “你个小小鱼儿,问这做甚?” 说话间,惠岸尊者的眼中渐渐闪过一道金光,借由那道金光,惠岸将这只大鲤鱼的内外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小鱼倒是赶上了这次大造化,将来或可成事。” “全托菩萨的洪福,我本就出生在这莲花池中,落伽山便是我的家。” 深深看了那金色鲤鱼一眼,惠岸缓缓问道。 “你这鱼儿倒也有趣,不知可有姓名?” 听到这话,那鱼儿甩了甩尾巴,两只大眼睛中满是期待之色。 “小鱼尚且无姓名,还烦请尊者给起个。” “有灵则感,无灵则亡,你不如就叫灵感。” “多谢尊者,那我以后便叫灵感了。” 那鱼儿得了姓名,一个跃身竟然越出了莲花池。 啪嗒—— 只听得脚步落地声,下一刻,惠岸尊者的面前已然多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婴儿脸,藕节身,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就是稍稍还是有些怪异。 他的额头满是璀璨的金鳞,他的耳后竟然还有翕动的鱼鳃。 “灵感拜见尊者。” 惠岸坦然受了灵感一拜之后,只见他右手开合,轻轻放在了灵感的头顶。 下一刻,那翕动的鱼鳃逐渐消失,那璀璨的金片也逐渐暗淡。 站在水池旁边的赫然是一个周身透着灵气的小娃娃。 粉粉嫩嫩,惹人疼爱。 看着眼前的小灵感,惠岸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之色。 “化形之法,勤加练习,莫要懈怠。” “谨遵尊者教诲。” 020赴大唐 刚刚化形的小灵感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最终,他又朝着惠岸恭敬一拜。 “不知尊者此去何地?” “东土大唐。” 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惠岸尊者的脸色也稍稍一冷。 若是有选择,他死也不想去那个地方。 听到东土大唐这四个字,小灵感眼中顿时闪过一道金光。 那个地方,可谓是当今唯一的净土啊。 其他大洲早就被那大小妖王瓜分殆尽,唯有那大唐,至今独立。 众位大妖也未敢试探那地,尚凡有点传承的妖族,哪个不知道,那大唐水深得要死。 “尊者,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世面?” “哦?” 听到灵感这话,惠岸倒是颇为惊讶。 “你是不知道大唐有多凶险吗?” “灵感知道。” “那你还执意要去?” “回禀尊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灵感,惠岸长叹一口气。 “可惜啊,你没等到师尊……” “既然要去,那便走吧。” 惠岸打头,可是那灵感却停在了原地。 “尊者,尊者,能不能帮个忙?” 惠岸回头正瞅见那灵感踮起脚尖,想要够那莲花池中一株尚未开放的莲花。 那花骨朵儿距离灵感的手只有那么一寸的距离,可是就这样一寸的距离,对于灵感而言无异于是天堑。 因为这个花骨朵儿是属于观音的,就凭一个刚刚化形的灵感,可远远摘不下这花骨朵。 看着灵感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惠岸尊者顺势将那支长长的花骨朵儿摘给了灵感。 “好好淬炼温养,它可作为你日后的本命之物。” 惠岸自然知道这小鲤鱼打的是什么主意,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又何必那么苛刻呢。 况且说了,惠岸看着面前的小灵感,心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张面庞。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天庭真的覆灭了吗…… 曾几何时,世人不叫他惠岸尊者,而是叫他木吒啊。 …… 得了花骨朵儿,灵感迫不及待地吐气炼化。 稍稍可以掌控花骨朵儿后,灵感便一口将其吞入了腹中。 毕竟是栽种在莲花池的存在,短时间内,他灵感可炼化不完。 出了落伽山,灵感本以为惠岸尊者会随手招来一片祥云,带着他们飞往大唐。 可是令灵感到诧异的是,慧岸只是招来了一只巨大的海龟。 那海龟足有小房子那么大,周身弥漫着浓重的水汽。 “老朽见过惠岸尊者。” “嗯。” 微微颔首,随即惠岸便和灵感上了龟背。 “许久未见尊者,不知尊者想去何地?” “东土大唐。” 听到这话,那老乌龟的身躯猛地一僵。 这尊者不是在开玩笑吧! 此去大唐,茫茫海里,指望着自己游过去,得到何年何月? 况且说了,大唐民风彪悍,捕鱼业很是发达,就没有他们不敢吃的。 即便是那难以下嘴的鲛人,也被他们炼成了灯油! 要是自己过去,那还不得是锅里的一道汤? 轻轻拍了拍老乌龟的背壳,惠岸沉声说道。 “勿慌,有我在,你怕什么。” 无奈之下,老海龟只能硬着头皮往东游去。 懒洋洋地将小脚丫泡在海水中,片刻之后,灵感又立马缩回了小脚。 皱了皱眉头,好奇的灵感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尊者,咱们这样游过去得到何年何月啊?” “慢慢走总会到的,五百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是啊,不知不觉之间,已然五百年了。 那场大乱,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遥想当年,自己还未出生呢。 索性不想太多,灵感沉浸心神,专心炼化莲花花骨朵。 海风徐徐吹,吹起了木吒耳边的一缕青丝。 …… 神秀进京城,被安排在了化生寺。 好巧不巧,那化生寺正位于子虚观的侧前方,这二者共享了一面东墙。 只不过两者的境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子虚观前,秋风扫落叶,就连只麻雀也看不见。 而人家化生寺,门前车马好似流水,寺中香火更是直冲云霄。 看完神秀入京,凌云子便带着江天沉返回了子虚观中。 师徒二人忙碌到傍晚,方才将子虚观收拾干净。 出乎江天沉意料的是,凌云子罕见地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买了许多荤菜酒水。 瞅着那一桌酒菜,嗅着那扑面而来的酒肉清香。 江天沉又看了一眼那堵窄窄的东墙,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这个师父啊,孩子气。 “师父,这对面可就是那位的禅房啊。” 化生寺就数和他子虚观接壤的这一块僻静,所以理所当然,那位劝虎僧就住在这堵墙的对面。 江天沉甚至都能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那股猛兽气息。 “小秃子,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不会留给你!” “吃吃吃!” 连忙坐下,师徒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子虚观规矩少,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不慕仙、不信佛、不畏妖。 如此三条,便是子虚观的底线。 酒肉清香飘扬四溢,很快,一只巨大的虎爪便搭在了矮墙之上。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虎头便从墙后缓缓升起,看着那比桌面还大的虎头,江天沉差点把鸡骨头都吞了。 倒是老道稳如泰山,冷冷地看着那只黑白猛虎。 江天沉甚至怀疑这猛虎吹口气,那矮矮的东墙,连带着自己师徒二人都能被它吹翻在地。 恍惚之间,江天沉似乎窥见了猛虎眼中那抹压抑的贪婪。 老道看着那蠢蠢欲动的猛虎,也缓缓捏紧了拳头。 “林莽儿,还不过来?” 东墙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平淡的话语。 随后那猛虎便缓缓沉入东墙之下,见此一幕,老道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狡猾的小秃驴!” “诶诶诶!师父!” 无辜躺枪的江天沉只觉得冤枉。 “如有打扰,烦请施主多多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 听着对面的声音,江天沉立马回道。 斜着眉瞅了一眼江天沉,凌云老道一脸的不满。 “小秃驴!” 这一声小秃驴一出口,东墙两侧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此间僵持之际,忽听得嘎吱推门声。 “好啊!你们偷偷喝酒!也不喊我!” 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太谷炼气士林如海。 021泥胎寄魂 “你怎么来了?” 瞅着林如海脸上那如花般的笑容,凌云子的声音依旧冷淡。 “贤侄的病……” 说话间,林如海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顺势就想扯走一个猪肘子。 凌云老道何等的精明,没等林如海抓住猪肘子,老道就已然死死捏住他的手腕。 “想吃?空手来的,你还好意思吃?” “抠搜老道!我林如海岂是那般吃白食的人?” 只见林如海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紫檀木盒。 看着放在桌面上的小盒子,凌云老道轻嗅鼻子,随即他的眼中便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这下子,我可以吃了吧?” “吃吃吃!乖徒弟!快给你林叔倒酒!” 这前后的天差地别,就连一旁的江天沉都看傻了,更别提那林如海了。 一边品着酒,一边打量着桌子上的小木盒。 三十几度的水酒,被林如海活生生喝出了七八十度的味道。 瞅着心痛到呲牙咧嘴的林如海,江天沉心中愈发好奇,这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吧,莫要辜负你林叔的美意。” 木盒缓缓打开,江天沉的瞳孔也在不断地放大。 于那精致的小木盒中,江天沉竟然瞅见了一轮月亮! 小小的,亮亮的,里面还蓄一层朦胧的雾气。 “这是……” “这是补天丹,乃是用化形大妖的心头之血炼就而成的,号称是滋养肉身,稳固神魂的无上丹药啊。” 捋了捋胡子,凌云老道眉宇之间满是喜色。 “你林叔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还不快多谢你林叔!” “多谢林叔!” 幽怨地看了对面师徒一眼,林如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对师徒现实的很啊! “将其吃了吧,别糟蹋了你林叔的美意,也省得夜长梦多。” 轻轻捏起那枚补天丹,当着两位师长的面,江天沉喉头一动,将其直接吞下。 弹药入腹,江天沉顿觉周身舒泰,不仅精神大振,就连之前斩妖所留下的暗伤,都在悄然之间弥合了不少。 看着手背上那正一点点脱落的成年老结痂,江天沉轻轻舔了舔嘴唇,这玩意可真是固本培元的好东西啊。 看着江天沉这幅姿态,林如海连忙警戒地站起身来。 “江小子!我可告诉你!这补天丹本就是珍奇之物,大唐一年的产出也不过两位数!”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再吃下去,你们师徒二人能把我的棺材本吃没了!” 说完这话,林如海抓起一只猪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子虚观。 酒足饭饱之后,凌云子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 “乖徒弟,信师父吗?” “师父,瞧您这话说的,我能不信你吗?” “乖徒儿啊,如果你信我的话,你便莫要借那补天丹的药力,温养神魂,如果有可能的话,师父希望你将自己的神魂,再次变成之前那份模样。” “要是再严重那么几分就好了,最好是半死不活那种!” 看到凌云子那双深邃的眼眸,江天沉一下子愣住了。 难道师父要害我? 怎么可能! 凌云子若是想害他,他有无数次机会。 既然不可能害他,那凌云子自然有他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于是乎,江天沉轻轻点了点头。 消耗神魂,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对于江天沉而言,最为简单的便是催动功法,就比如说那【泥胎寄魂法】。 念起此处,江天沉直接当着凌云子的面催动此法,总结上次失败的教训,江天沉又在泥人中加入了些许草茎,粘土。 片刻之后,一个小泥人便在师徒二人的面前,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江天沉见状又用两粒小石子,点了两个眼睛。 伴随着心神的沉浸其中,江天沉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小泥人的视野。 目睹眼前这一切的凌云子,眼中也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的脸上更是一副无比复杂的神情。 “你这傀儡之法,倒也有趣。” “师父要学吗?我教你啊?” 江天沉此言一出,凌云子顿时呆愣在原地。 如今这个世道,妖气弥漫,只要掌握个绝学,就恨不得将其带到棺材里面去。 因为那都是保命的依仗啊,哪个又肯随便授人。 可是偏偏自己这个徒弟,还傻呼呼地问他学不学,凌云子又是心痛,又是感慨啊。 “学你的法,那岂不是成了你的徒弟?不学不学!想占我凌云子的便宜,你个臭小子!” 听着凌云子的斥责,江天沉嘿嘿一笑。 他自然能猜到师父的心思,只是这法他也是真的想告诉师父。 “小子,你这小泥人能探多远?” “试试不就知道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将目光不约而同地对准了不远处的东墙。 没过多久,一个鬼头鬼脑的小泥人便爬过了东墙,朝着那安静的禅房走去。 与此同时,那子虚观的大殿之中,江天沉正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那小泥人的视野。 他先是看到了趴在门前的那只猛虎,还好这厮正在打盹,小泥人也得以进一步接近禅房。 透过小泥人的眼睛,这猛虎真就好比一座小山,蹑手蹑脚绕过猛虎。 借着一根枯死的藤蔓,小泥人渐渐爬上了窗台,小心翼翼地抠开一个小洞,泥人朝着房内望去。 禅房之内,那位身着泛白僧袍的劝虎僧正在休息。 他的身前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卷经书居于正中,而在经书的两侧,则这是一尊古朴的香炉,外加一个朱红色的木鱼。 此刻四下无人,江天沉也顺便好好打量起了这个僧人。 他估摸着二十五六的模样,面容白皙,粗眉深目,唇红齿白,端得一副好皮囊。 就在江天沉想要看得更进一步的的时候,异变突起,只听得咻的一声,静室之内的烛火骤然熄灭。 与此同时,那打坐的神秀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竟然放射着金光。 “碎。” 江天沉耳畔只听得一声低语,下一刻,那小泥人竟然直接支离破碎,从那窗台之上径直跌落。 泥人一碎,江天沉也顿觉头脑一阵发颤,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江天沉脑门上的那一头虚汗,凌云子袖袍一挥,子虚观大殿顿时门户合拢,那烛火也应声而灭。 借着那昏暗的月光,江天沉师徒只瞅见一个漆黑的猫影,跃过东墙,随即又趴在那梧桐树上。 估摸着有那一炷香的功夫,那猫缓缓起身,又跃回了东墙。 022翻江倒海 “师父!那神秀有古怪啊!” 瞅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凌云子没好气地说道。 “没古怪能按得住那妖虎?” “师父,你说那秃驴难道真的会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他要真有那本事,还做和尚?” “也是。” 脑海中回想着神秀的那声碎字,江天沉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这和尚能碎了那小泥人,是不是也能碎了他这个光亮的小脑袋? 啪的一巴掌,直接打断了江天沉的沉思。 “师父!你干嘛打我!” “你个臭小子,乱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天塌下来了,有师父顶着!” 看着故作严肃的凌云子,江天沉的心头缓缓荡起一层涟漪。 师徒二人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彼此的一个眼神,都能通达对方的想法。 “你小子,快点继续试啊。” “师父,还试啊?我觉得我的头脑已经开始昏沉了。” “不行!继续试!给我出去试!别打扰老道修行!” 说话间,凌云子便将小光头直接推出了大殿。 出了殿外,江天沉坐在那石阶上,心中泛起了嘀咕。 到底怎么才能把自己的神魂搞崩塌呢? 沉思之际,江天沉又不免感叹,不得不说,那补天丹也是厉害。、 本来他的神魂已然碎裂,吃了这补天丹又活生生将其粘合在了一起。 即便是催动那【泥胎寄魂法】,江天沉也仅仅感到有些不适。 若是这样下去,可是无法动摇神魂啊。 难不成,让那无支祁再吼自己一下? 即便是江天沉想,那无支祁也没空啊。 念起那无支祁,江天沉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我怎么把它忘了!” 连忙起身,跑到庭院的中央。 那子虚观的中央,正摆着一个大缸,缸内满是污水。 手扶着那大缸的两侧,江天沉缓缓催动了【翻江倒海】。 下一瞬间,整个水缸直接炸碎。 只听得轰隆一声,半个长安城都点起了灯。 那子虚观的门窗,几乎就在一瞬间直接碎成了一地。 至于那道矮矮的东墙更是直接没了。 始作俑者江天沉猛地倒飞了出去,昏迷之前,他依稀记得,自己好似掉进了一个山洞之中。 “这个小秃驴!你到底干了什么!” 看着门户不存的子虚观,凌云子脑门上青筋直冒。 踏出门户一看,凌云子直接傻眼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一丈深的大坑! “哪个天杀的干的!” 咆哮着的凌云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情。 “我的乖徒儿哪里去了!” 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凌云子在那只妖虎的嘴里看到了江天沉的半截身子! 那一刹那,凌云子傻了,对面的妖虎也傻了。 本来它在禅房之前睡得好好的,后来便又听到那声巨响,妖虎本能地张大了嘴巴。 可是下一瞬间,一个人影直接飞入了它的嘴中。 要不是妖虎及时抿上嘴巴,怕是都能一步到胃了。 “呔!你这孽畜!敢吃我徒弟!” “今日我凌云子便要替天行道,斩杀你这妖虎!” 妖虎往外吐着江天沉,正欲说话,可是凌云子那闪耀着金光的拳头已经轰然锤下。 只听得一声闷响,凌云老道的手腕直接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死死握住。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禅房中走出的劝虎僧,神秀。 “怎么?你养的孽畜吃了我的爱徒!你这个贼和尚还要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道?” “道长,还请等等。” 面对着凌云老道的吐沫星子,神秀依旧平淡如常。 “林莽儿,将小施主吐出来。” 妖虎闻言,后撤半步,直接扒拉起了嘴巴。 “呸!” “贼老道,我可没吃你的徒弟!” 看着地上那一身口水,身死不知的江天沉,凌云子面如寒霜。 “你没吃?难不成我徒弟自己跑你嘴里了?” “怎么,你肚子里是有香饽饽啊!” 听着老道的问责,那妖虎顿时僵楞在原地。 这虎妖本就不擅长言辞,往日它在山中的时候,也没人和它吵架啊。 一言不合,直接咬死就完事了,哪有那么多事情。 后面跟了神秀,更不用说话了,它只要趴在那给神秀装台面即可。 “道长,我想这事情还得仔细……” “仔细什么!仔细你个秃头!我看你就是妒忌我徒弟天生秃头!” 神秀:???? 听着老道那没来由的污蔑,一向处乱不惊的神秀也缓缓皱起了眉。 “我徒弟死了!我要这妖虎还有你这个妖僧偿命!” 当妖僧二字传入神秀的耳中,他那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而那妖虎也缓缓弓起了身子。 一场恶战似乎在所难免。 就在此刻,那听到动静的化生寺众僧也赶了过来。 毕竟这神秀和尚可是落脚在他化生寺,要是有什么好歹,他化生寺难逃指责。 “好啊,你这妖僧还招人来欺负我们师徒!” 将生死不知的江天沉一把拖入怀中,凌云子直接嚎啕大哭。 “乖徒儿,我的乖徒儿哦,你要让我白发人送光头人吗?” 看到这一幕的化生寺众僧都傻了,他们看看地上的道士师徒,再看看一旁口垂涎液的妖虎。 一个合理的故事便在他们脑海中搭建而起。 那妖虎背着神秀偷吃人了,吃人也就算了,还被人家师傅找上门了! 化生寺住持瞅着那哭啼啼的老道,不留痕迹地向后面比了个手势。 随后那助院大和尚立马抓了一把金豆子塞入了他的手中。 一个是光明无限的神秀,一个是孤寡道人,这个抉择其实很好做。 能花钱摆平的事情,干嘛不做呢? “唉,道长还请先起。” 那住持连忙俯首搀扶凌云子,可怜他那肥嘟嘟的肚子,能作出这个动作也是难为他了。 就在住持抓住凌云子手掌的一瞬间,住持发现自己手中的金豆子好像没了! 瞪圆了眼睛瞅着眼前的老道,住持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好一个贼老道! 小手竟然比我还快! “住持啊!我那可怜的徒弟才十五岁啊!十五岁啊!” 那得了便宜的凌云子依旧趴在住持耳边,嚎啕大哭,也不知道他一个老道士哪来的那么大嗓门。 “住持,这小道士没死。” 看着眼前演戏的一僧一道,神秀平淡地说道。 “没死!那我……” 一把拎起老道的衣领,此刻的化生住持看起来可没有半点的慈祥之相。 附身到老道的耳畔,凶恶的住持低声说道。 “贼老道!快将贫僧的金豆子拿出来!” 023恶僧妖虎 “金豆子?什么金豆子?老道我可没见过什么金豆子!” 凌云老道一边说着话,一边拼命摇着头。 “老道我这里只有治疗腹胀的黄豆,没有你所说的金豆子啊!” 被老道那“无辜”眼神一瞅,化生寺住持的脸上顿时激起层层肉浪。 可怜的住持一把抓住老道的衣领,他那瞪圆的眼睛中更是闪耀着委屈的泪花。 无耻老道!可恶至极!连佛祖的香火钱都敢骗! 撒谎也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还说什么治疗腹胀的黄豆! 黄豆是用来治疗腹胀的? 这贼道人的嘴里就没有半句实话!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凌云老道,化生寺主持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肥头大耳的化生寺住持,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可恶老道。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大业年间,彼时还没那么多妖。 主持的目光又顺着那扇倾倒的东墙,看向了对面那个小小的道观。 似乎,当年这小破庙香火蛮旺盛的。 可是那又如何? 如今可是贞观年间! 那大隋都凉了! 越想越气的住持,开始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他那圆润的脑门上开始暴起青筋。 就在化生寺住持将要失控的那一瞬间,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住持师兄,佛门净地,切忌贪嗔痴!” 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神秀。 看着眼前坏了他好事的神秀,凌云老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少年老成,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觉悟,这神秀简直就是个妖僧! 他此番进京,必定有所图谋! 这边的主持虽然被神秀阻了下来,可是他又隐晦地给旁边的大和尚使了一个眼神。 那粗眉深目的大和尚得了指令,直接一把将凌云老道拎了起来。 那么一大把金豆子,即便是主持也觉得心疼啊,若是能摆平这事情倒也算了。 可是现如今却被那贼道无赖占去,这让化生寺众僧如何能忍? “这便是化生寺的手段?先是驱使那恶虎戕害我的徒儿,然后又污蔑我老道骗了你化生寺的金豆子?” “这天底下还有这般的寺庙?你们置大唐律法于何地?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随着凌云老道的怒吼,这场乱局也迎来了第三方人马,那是一众长安县的官吏。 其实当他们听到那声巨响的时候,便已经往这里赶来,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一见来者,化生寺主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看着那抹笑容,凌云老道心中一惊。 完喽,他俩还认识! “见过张都尉。” “主持客气。” 双方寒暄之际,一个大耳和尚又偷偷塞给了那张都尉些许银两。 轻轻掂量着腰间的银袋子,张都尉直接将刀鞘搭在了凌云老道的肩头。 “老道,你可是拿了人家化生寺的财产?” “贼老道!没听见都尉问你话吗?” 看着搭在肩头的刀鞘,凌云老道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丝嘲弄的弧度。 这么些年过去了,从大业到贞观,这该死的熟悉感,直叫凌云老道啼笑皆非。 那张都尉得意之际,正和那凌云老道瞅了一个对眼。 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张都尉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老道好像有些不简单! 猛地摇了摇头,张都尉立马摒弃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狞笑一声,张都尉朝着左右努了努嘴。 “还烦劳你和我们走一趟吧,我怀疑你这厮乃是妖奸!” 所谓妖奸乃特指为妖卖命的凡人,羡强本就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大妖还会许以赏赐,所以妖奸还是很多的。 依靠着这些妖奸,很多大妖得以逃脱斩妖司的追捕,所以官府对于妖奸的态度也很明确。 一旦抓住,那必然是强硬打压,小则流放边疆,大则直接送到老家。 这张都尉给凌云子安的罪名,可是不小啊。 若是真的被张都尉拘了过去,怕是凌云老道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说他是妖奸?” “是啊,你又是何人?” 忽听得一声不和谐的问责,张都尉本能地怼了回去。 可是等他回头一瞅,张都尉直接愣怔在原地。 众人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一批身着黑麟锦缎,腰佩错金横刀的斩妖使。 为首的那人腰间还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牌,刹那间,张都尉脸都白了。 斩妖使可不好惹啊,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战斗力更是可怕。 而这斩妖使也分级列品,铁牌为百夫长,银牌为千夫长,而金牌则为万夫长。 一个斩妖使的万户,可比他长安县的都尉大多了。 “见过大人!” 张都尉见状连忙快步上前,递上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阴沉着脸的林如海,先是看了看那地上躺着的江天沉,看着他那稍稍起伏的胸口,林如海这才冷冷地扫过张都尉。 “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此刻的林如海可以说是郁闷至极,自己才走没多久,这江天沉师徒就给他惹了这么一大摊子事情。 “大人,你可得帮着我们师徒啊,要不然这群和尚非得将我师徒二人生吞活剥了。” 听着凌云子的哀求之声,林如海只当没听见。 这凌云老道又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年,他骗起妖来都一套一套的,更何况人。 环视一圈之后,最终林如海将那神秀还有张都尉单独叫了出来。 听完神秀的讲述,林如海心中颇为不平静。 这神秀果然非同一般啊。 他的讲述很是公证,甚至于那住持塞金豆子他也没瞒着,好似这一切和他无关一般。 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林如海心中也有了决断。 大手一挥,林如海直接带走了江天沉师徒。 看着斩妖司一众那远去的背影,化生寺住持立马和颜悦色地安排好了神秀的新住所。 一扭头的功夫,化生寺住持直接变了一张脸。 只见他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众僧人,随即冰冷地说道。 “今日之事,都给我吞下去,谁要是敢吐露半点消息,莫怪我破戒了!” “告诉你们,和尚我要是怒起来,我连自己都打!” 024人间9品 大唐长安斩妖司内。 江天沉依旧陷入昏迷之中,林如海看上去很是焦急,凌云老道也紧锁着眉头。 “你怎么看那个小秃驴?” “哪个小秃驴?” 听着老道的问询,林如海一时愣怔。 “呸!我徒弟可不是秃驴,我说的是那个神秀。” “劝虎僧,神秀啊……” 林如海长吁一声,他的眉宇间蓄着层层阴云。 “那个和尚,我看不穿啊。” “哼!你能看穿就有鬼了!这神秀就是个妖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断?你告诉我怎么断?你可知道这神秀信众如云?你可知道大唐佛法渐隆?” “当初不见他们蹦跶,如今到了太平时候,又一个个跳出来了,那群贼和尚和你们太谷那批一个货色!” “诶!凌云子我可告诉你!你骂我可以,你别扯到我师门!我们太谷有着我们的苦衷!” “苦衷?我呸!” …… 听着两人的争吵之声,江天沉也缓缓清醒了过来。 “师父……” “师父……我头好痛……” 听着江天沉的呻吟,倒是林如海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师……你……” “别动!” 稍稍探查了一下江天沉的情况,林如海直接惊到原地起身。 江天沉那原本稍稍稳固的神魂,现如今又碎裂成了无数块。 换了寻常人,怕是早就死了,可是偏偏这江天沉还能言能语,简直就是诡异万分。 林师只觉得这小子的神魂像一块糯米糍粑似的,韧性十足! 震惊之余,林如海又连忙追问身旁的凌云老道。 “这小秃驴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道啊……” 凌云老道一脸无辜的神情,天地良心,他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知道江天沉能作,但是凌云子也没想到这小子能作成那样。 半个子虚观都被这小子搞没了,鬼知道他做了什么。 顾不得其他,林如海直接背起江天沉,大步向着斩妖司深处奔去。 “上师!上师!” 林如海高呼之时,一缕清气直接托起江天沉,飞速朝着大殿深处飞去。 看到这一幕,凌云老道一把抓住了林如海的衣袖。 老道此刻一脸的严肃之色,再也看不出丝毫的轻佻。 “姓林的,我且问你,上师现如今到底是何境界?” 林如海听到这话,认真看了看眼前的老道,随即才缓缓说道。 “上师和你我一样,都是人啊。只是这人与人的差别啊,怕是比人和狗都大。” 走到那大殿之前,凌云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那漆黑的大殿中,一个无比强大的气息正蛰伏其中。 那个气息甚是可怖,静似深渊,让人不由得心生胆寒。 妖有养气、启智、化形、超脱,四重境界加以区别。 而人自然也有高低之分,人之强弱可分为九品,这就是所谓的人间九品。 每三品便对应妖的一个境界,至于那超脱境界对应的可就不是人了。 九品之上,称为仙,唯有仙人可战超脱,唯有仙人可称超脱。 只是这人间九品的划分界限极为模糊,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废弛不用了。 你一米五,我一米八,大家都一米多,有啥好比的。 都是人,比什么比,影响团结,反正又成不了仙。 不能成仙,逃不过生老病死,也成不了超脱。 超脱之下,尽皆蝼蚁。 至于为什么妖的划分就那么清晰,那不是要和银子挂钩嘛。 同样都是启智妖物,强弱不同,赏金自然也是不同。 而且忽视人间九品也有一条好处,此乃安民之术。 毕竟天下已定,安定为主,不应再乱人心。 …… 不思太多,凌云子驻足大殿之外,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这大殿之中是谁,正是如此,所以他有些犹豫。 虽然长年不在长安城,但是那位的名气可是分外之大啊。 早在那大唐初年,这位就曾做过荡妖三千里的壮举。 大唐开国之后,他更是用那铁血军功立起了斩妖司的赫赫威名。 有人说,他在一天,这大唐就乱不了。 更何况就在前不久这位大佬还斩龙了。 忐忑地走入大殿之中,昏暗的烛火下,凌云子看到了那个身形瘦长的男人。 修得身形轻似鹤,世间再无此般人啊。 “子虚观,凌云子见过上师。” 说话间,凌云子掏出了怀中的玉佩,恭敬地承了上去。 “回来好,回来好啊。大唐记得子虚观的恩情,这么些年了,你早就该回了。” “以后便待在子虚观中,好好蓄起观中的香火吧。” 魏征没有接过那玉牌,反倒是轻轻拍了拍凌云子的肩膀。 听着魏征的那句大唐记得子虚观的恩情,凌云子的眼眶变得逐渐湿润。 其实当年他离开长安城,也是有原因的啊。 一方面是子虚观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另一方面便是他觉得委屈。 那么多位师兄都死了,到头来却没有人记得他们,那一瞬间,凌云子道心已然产生了裂隙。 入世那么些年,后来还拉扯大了个江天沉,这么些年来,凌云子也看穿了。 人世浮云,功名利禄,好似那过眼云烟。 所以当林如海将那玉牌送给凌云子的时候,他也就动了返回长安的想法。 孩子大了,不应该再陪着他到处流浪了。 老了,老了,凌云子变得胆小,变得多思。 “这孩子就放在我这,你可有异议?” 深呼一口气,凌云子恭敬长拜。 “全凭上师安排。” 片刻之后,凌云子便跟着林如海一步步退出了大殿。 寂静大殿,只余下夜风呜咽。 …… “起来吧,你师父已经走了。” 听到这声平淡的声音,江天沉这才颤抖地睁开眼睛。 虽然他知道这个大唐里的魏征,可能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贞观名臣。 但是真正面临这位的时候,江天沉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眼前之人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魏征啊,一身黑衣,瘦高身躯。 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依旧闪耀着深邃的光芒。 江天沉觉得他像一本书,一本蕴藏着很多秘密的书。 他又像是一柄剑,一柄藏锋于鞘的绝世神兵。 对于江天沉那好奇的目光,魏征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人江天沉,见过大人。” 江天沉挣扎起身正欲行礼,却被魏征的大手一把按住了。 “无须多礼。” 认真打量着面前的江天沉,魏征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江天沉啊,江天沉,你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吗? 子虚观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而你又到底是谁呢? 025大业12 收敛心神,魏征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面前的江天沉。 “江小子,你的神魂已然尽碎,即便是我再给你一颗补天丹也无济于事。” 听着魏征那平淡的声音,江天沉的心中渐渐笼上一层阴影。 在这个妖怪遍地的大唐,江天沉深知神魂尽碎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江天沉以后将沦为一个凡人,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 人体三藏,单修灭亡,这话说得可是一点也没毛病。 这三藏便是维持人体稳固的黄金三角,一者失衡,全盘坍塌。 其实走到这一步,江天沉也怪不得别人。 那翻江倒海乃是从无支祁身上得来的神通,又岂是他一个凡人可以催动的。 就在江天沉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无奈苦笑的时候,魏征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 “或许……我有一法,能够重塑你的神魂。” “不光如此,如果你机缘很大的话,能帮你凝练元神也未可知……” 听到魏征这话,江天沉又缓缓抬去头来。 这天下间哪有免费的午餐? 江天沉深知,受了别人的好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此这般,亦是规矩。 甚至江天沉有些怀疑,会不会凌云子一早便算计到了今天的这一幕。 他在就猜到那林如海对自己有图谋,补天丹都肯拿出来了,那肯定愿意掏出更珍贵的东西。 反正都是被人利用,不如多给自己多弄些傍身的资本。 这样那人用起来也会在意很多,毕竟刀和刀可是不一样的。 有的刀用一次就可以丢了,而有的刀用完还需打磨,下次还能用得着。 想到那凌云子过往的所作所为,江天沉越发笃定心中的想法。 小时候凌云老道便拿他来勾引妖物,那老道还骗他说是游戏,钓鱼游戏。 他江天沉是鱼饵,而这次老道的钩子竟然甩向了大唐上师。 对于凌云老道,江天沉自然全心全意相信。 想到这里,他也就释然了。 “不知上师想让我做什么?” 即便是做别人手中的刀,也好过成为一个普通人啊。 重活一世的江天沉,又岂愿在庸庸碌碌地过完此生。 他骨子里便藏着一股野望,人生如此多娇! 哪怕生如蝼蚁,吾亦胸藏凌云之志! 看着江天沉眼底的那簇火苗,魏征笑了。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敢问上师什么事情?” “时候未到,到了我自然会与你说。” “江天沉啊,接下来我传你一物,但是你要以道心起誓,永不乱唐。” 在魏征的注视下,江天沉深呼一口气。 “我江天沉在此立下道誓,永生永世不乱大唐,天地人神鬼尽皆听之!” “若我江天沉有背此誓,天地人神鬼尽皆谴之!” “道誓已成,天地共悉。” 道誓达成的那一瞬间,江天沉只觉得冥冥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牢牢地注视着自己。 每说出一句话,江天沉便会觉得自己的神魂又暗淡了那么几分。 不光是神魂,他的脸色也变得愈发惨白。 道誓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已然束缚在了他的身上。 “先补根基,后载道种。” 接过魏征递过来的补天丹,江天沉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口吞下。 虽然腹中补天丹的不断融化,江天沉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紧接着江天沉便看见魏征的手指轻轻点向他自己的眉间,下一刻,魏征的指间便多了一缕金色的丝线。 看着魏征的手指一点点向自己的额头点来,江天沉也没有避让,他的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这样古怪的传法,他也是头一次见。 当魏征那瘦长的手指触及江天沉眉心的时候,江天沉的瞳孔顿时放大,他此刻方才觉察到这传法的霸道之处。 刹那之间,江天沉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里都是金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透光。 而他那近乎破碎的神魂也被一道道金色的丝线串联了起来,接下来江天沉觉得自己好似“看见了”。 他能看清自己体内那到处游走的气,他也能看见自己那空荡荡的脑壳。 这难道便是他们所说的泥丸宫? 感知着周遭的那一片混沌,江天沉的意识渐渐迷失其中。 看着陷入沉睡的江天沉,魏征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还在谨慎地打量着他。 江天沉一昏倒,大殿深处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影,那是一个健壮的高大男人。 只见他头戴玉冠,鼻梁高挺,壮冠虬髯,一脸英气。 而这人也不是别人,他正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玄成,你可有看出他的来历了?” “回禀陛下,此人之魂,非我族类啊。” “哦?可是仙人轮回之魂?” “不见仙痕,亦非仙人。” “那他到底是什么?” 听着魏征的回答,唐皇的脸上也升起一丝困惑之色。 “回禀陛下,他是变数。” “变数,玄成此话何解?”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而他便是此局的变数。” 缓步走到魏征的身旁,看着眼前小光头,李世民的神情也变得愈发严峻。 “玄成啊,你就如此相信他?甚至于给了他那般造化?” 看着眼前陷入沉睡的江天沉,魏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怅惘的神色。 “陛下,那只是颗种子,一颗从未发芽过的种子,又谈何造化呢?” “以一颗没有发芽的种子,去换取一个可能,又何尝不可呢?” 顿了片刻,唐皇继续说道。 “玄成,你且告诉朕,当年子虚观那批道士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如此在意他们?” “陛下,您还记得大业十二年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这话,李世民瞳孔陡然放大,但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恍惚之间,那个战火纷飞,妖气弥漫的时代又闪过他的眼前。 “那一战……” “陛下啊,那一战就连太谷诸修都退避了,最终到底这群倔道人顶了上去。” “他们杀向那九重天,他们挡住大妖降临,他们也彻底斩断了大隋国运。” 听罢魏征的讲述,唐皇缓缓闭上了眼睛。 “玄成啊,朕又梦见他们了……” “他们啊,还是不肯放过朕。” “玄成啊,天上出了事情,难道这地下也乱了吗?” …… 0269瓣青铜 等江天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子虚观。 恍惚之间,江天沉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些东西,心随意动,念头通达。 【神法天:炼神法门。】 看到这个注解,江天沉一下子傻了。 名字牛叉至极,可是简介又如此简单? 难道这就是魏征交给我的东西? 使劲晃了晃脑袋,江天沉最终还是没晃出更多的东西来。 震惊之余,江天沉又连忙探查自己的神魂,好在他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了。 那感觉很是古怪,就好似自己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小人,而那个小人又恰恰正是他自己。 内视而去,江天沉看到了自己的神魂之内,满是稠密的金色丝线。 正是这些金色丝线的存在,将他那濒临破碎的神魂粘合在了一起。 那些丝线的源头乃是一颗璀璨的种子,江天沉的直觉告诉他,那便是所谓的【神法天】。 更让江天沉感到震撼的是,这神法天似乎不用修炼,它自己便会自行运转。 稍稍定了定心神,江天沉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 子虚观的门户已然被修复好了,不光是门窗,那堵矮矮的东墙也修好了。 而此刻那凌云老道正在一边数着钱袋中的金豆子,看见江天沉走来,凌云子连忙将钱袋子揣入怀中。 “师父,你刚才在数啥。” “黄豆。” “黄豆,什么黄豆,为啥我看到是金子?” “你眼花了。” “师父,你是不是把我卖了?” 江天沉刚想继续追问,谁料想那凌云老道一把拦住了他的脖子。 “乖徒弟,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师徒二人出去吃!你想吃啥,师父请客!” “当真?” “臭小子,你还怀疑师父不成?” 长安城地段最好的酒楼,今天迎来了一对邋遢道人。 “上酒上肉!上你们最好的招牌菜!” “好嘞!两位客官二楼请!” 看着面前那趾高气扬的江天沉,凌云子恨不得掐死这小秃驴。 方桌之上,杯盘狼藉,凌云子看着胡吃海喝的江天沉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在乎子虚观的脸面,他是在乎自己的腰包。 这小光头实在是太能吃了! 酒酣耳热之时,师徒二人忽然听到大街之上传来喧闹之声。 江天沉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倚栏看去。 那大街上,正有人敲锣打鼓地宣传着什么。 听了半天,江天沉手中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 如果那人没喊错的话,那神秀竟然要在长安城召开水陆法会! 拍了拍脑袋,江天沉突然觉得这剧情有点熟悉! 魏征斩龙? 水陆法会! 头好疼,有着长脑子的焦灼之感。 难不成我穿越到西游了?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现实,江天沉一个冲刺来到了凌云子的身边。 “师父!你听说过齐天大圣不!” 听到这四个字,凌云子直接将嘴中的酒水吐了个干净。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晦暗。 “臭小子!吓死我了,你再胡说什么?谁敢起这样的外号?” “猴子啊!他是只猴子!” 凌云子没好气地瞪了江天沉一眼。 “猴子!猴子!你看你就像只大马猴!上蹦下跳!丢人现眼!” “师父你凶我!” 狠狠咬了一口鸭脑袋,凌云子没好气地说道。 “要是老道我年轻那么几岁,我都想锤你!” …… 不管子虚观的两个道士怎么看,那边属于神秀的盛会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 此次水陆法会,可谓是声势浩大。 化生寺牵头,长安城多座寺庙联合举办,一共为期七天。 届时将会有多位高僧到场,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那劝虎僧神秀! 水陆法会将定于十月初一召开,而那举办地点便是子虚观旁边的化生寺。 不同于狭小偏僻的子虚观,人家化生寺可是坐北朝南,占地百亩,讲究至极。 的第一天,人声鼎沸,要不是江天沉牢牢拉着凌云子,怕是这老道已然提刀杀去了。 佛门欺到他道门门口了,这让凌云老道如何能忍? 的第二天,师徒二人直接被那嘈杂的人声惊醒了。 更有甚者爬进子虚观,再借子虚观的东墙溜进那化生寺内。 不为别的,只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 眼瞅着那刚刚修好的东墙又被推倒了,凌云子气得胡子都扯下了一大把。 “这小秃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师父……你能不能别骂小秃驴,我总觉得你在指桑骂槐。” “乖徒儿,你想多了,就你还不值得我骂。” 江天沉;(o_o) “乖徒儿,我怎么看你有点大小眼了,要不要去看个大夫?” “师父无碍,我这是练功走火了。” “乖徒儿啊,为师求你件事情。” “师父但说无妨,咱们师徒之间无须如此客气。” “师父求你出去几天,我看见你这大光头,我就来火!” “你要是再在师父眼前晃悠,为师怕我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气!” 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无奈之下,江天沉只能灰溜溜地走出子虚观。 其实江天沉这两天也顺着人流去旁听了几场,其中就有那秀儿的。 江天沉也不得不承认,这神秀已然具备了高僧风范。 怕是这场法会结束,他便能成为大唐佛教的领头人。 到了那时,怕是佛教在大唐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天沉心中很不是滋味,因为他本家乃是修道的。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难道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吗? …… 于此同时,南海之上,那盘膝坐在海龟背上的灵感,直接蹦了起来。 他的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喜色,只见他张开小嘴,一缕青色的光芒便飞溯到他的手中。 青光一凝,化作一柄九瓣青铜锤,而这锤子便是当时灵感向惠岸讨要菡萏花苞所化。 这青铜锤现身的一瞬间,便引起了周围空间的动荡。 那花瓣状的锤头附近更是泛起阵阵青色的涟漪,肉眼可见的水之灵气开始慢慢朝着灵感聚集而来。 手持九瓣青铜锤的灵感,气势也在不停地攀升。 增幅之大,简直可怕。 027修道修心 九瓣青铜锤现身的那一刻,一旁闭目养神的惠岸尊者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璀璨的眼睛,开合之间,七彩佛光交织闪烁。 “倒是一件难得的法器。” 听着惠岸尊者这话,小灵感连忙恭身行礼。 “多谢尊者成全,若不是尊者帮忙,怕是我一个小鱼儿也不能得到如此大的造化。” “无需多礼,这一切皆有缘法。缘生缘灭,此皆天数,自有其定数。” 听着这两位的谈话,那下方拼命划水的大海龟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那鲤鱼灵感手中的九瓣青铜锤何止是难得啊,简直就是天大的造化! 对于妖而言,一件本命法器尤为重要。 更有甚者蹉跎多年,不惜代价,只为找寻一个适合自己的法器。 其实不光是妖,即便是那仙佛也是如此,一件好的法器可以数倍加持自身。 而且法器越是贴合自身大道,将来成长的上限越高,哪天成长为法宝也未可知啊。 妖比妖,气死妖啊,想自己蹉跎这么些年,也弄不到一件满意的本命法器。 人家落伽山的妖,一下山就连本命法器都准备好了。 不对!落伽山怎么会有妖呢! 堂堂佛门净土,又岂会有妖物? 悄咪咪地将目光看向上面的惠岸尊者,老乌龟长舒一口气。 幸好,尊者没有太多注意到它。 佛门大能可是太多了,保不齐就有能听心声的手段呢? 海龟长吁短叹之时,它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传来一阵恐怖的威压。 而那威压的源头正是惠岸尊者,只见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几缕淡淡的白烟。 白烟顺着惠岸的口鼻一点点钻入体内,每吸入一缕,惠岸的气息便强上那么一分。 看着萦绕在惠岸口鼻之中的白烟,灵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那白烟乃是香火,人间香火啊。 唯有成就真仙果位者,方可如此吞吐香火。 伴随着惠岸不断吸入香火,他的身躯竟然产生了一道道裂隙。 好似破茧成蝶一般,惠安正在褪去躯壳,以求蜕变。 只见惠岸尊者张开大嘴猛地一吸,下一刻,白气如龙直接钻入惠岸的体内。 伴随着身躯的一阵轻微抖动,外面的那层躯壳渐渐碎裂,并于风中化作细碎尘埃。 老躯褪去,显露在天光之下的赫然正是一副崭新的躯壳。 如今的这位惠岸尊者,法相端庄,甚是威严。 “恭喜尊者,恢复实力!” 听着那小灵感的奉承之言,惠岸尊者轻轻摇了摇头。 “恢复实力?哪有那么简单,只是褪去了泥胎而已。” 听到尊者这话,那下方的大海龟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 怪不得这尊者要我来驮他,原来他是个泥胎尊者! 弄了半天,咱老乌竟然驮了一个泥菩萨。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佛真衰弱至此了? …… 龟背之上,惠岸尊者手持混铁棍,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眺望着大唐的方向,下一刻,他便拉起灵感腾空而起。 只是那灵感腾空之时,他瞅着那下方的大海龟,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青光一闪,灵感手持九瓣青铜锤悍然锤下,挥动的那一瞬间,那锤子上的莲花缓缓绽开。 一缕缕暗青色的光晕萦绕在锤子之上,只消一锤,那老乌龟直接化作一滩血水。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等待惠岸俯下身看去的时候,那乌龟已然死到不能再死了。 “灵感,你杀它作甚。” 一手提棍,一手领着灵感,惠岸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欺负。 “回禀尊者,他可是妖啊!” 那小灵感咧开大嘴,一脸的无辜之色。 看着身旁的灵感,惠岸尊者眼中闪过一丝金光。 区区化形,他自然能一眼看穿。 在尊者看来,自己眼前的存在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是一条金色的鲤鱼。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条金鲤的背上多出了一片红色的鳞片,丝丝血丝还萦绕在那鳞片之上。 没有多说什么,惠岸拉着灵感朝着那大唐的方向,飞速奔去。 越靠近大唐,慧岸周身笼罩的白气就愈发浓郁。 瞅着那些白气,灵感直馋得流口水。 面对着这些笼罩而来的烟火气,惠岸并没有选择继续吞食。 有些东西……吃多了也不好。 越靠近大唐,惠岸的脸色便愈发严峻。 若是迫不得已,这片土地他是真的不想来啊。 倒是一旁的小灵感依旧是一脸好奇的模样,他自打化形以来就没出过远门。 如今到了大唐,他又怎能不好奇呢? “尊者,此去大唐所谓何事啊?尊者要是不介意,不妨说与灵感听听,到时候灵感也不至于露怯是不是……” 终于,小灵感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着惠岸尊者那冰冷的目光,灵感只觉得浑身上下骨血寒凉。 “尊者,灵感……灵感错了!” 将目光从灵感身上收回来,惠岸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大唐疆土,微微抿起了嘴角。 昔日生活的土地,如今却成了他最怕的地方,也真是讽刺啊。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此去大唐长安去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 惠岸尊者没有追究小灵感的冒犯,这厮又大着胆子问了起来。 “找一个转世投胎之人。” “尊者,听说那一战很多仙佛都被逼到转世投胎……这是真的吗?” 听到灵感这话,惠岸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冽起来,他提着灵感的大手也开始慢慢收紧。 “是谁和你说的?” 觉察到后颈传来的恐怖怪力,小灵感的身躯开始不停地颤抖。 “回禀尊者,乃是荷花池中的蚌精姐姐,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那一天,她看见诸天星辰坠落凡间,就连那天穹都被撕开了!” 许久许久,惠岸尊者这次缓缓说道。 “灵感,她在骗你,很多事情莫要轻易相信,既然你已然造化,切忌修道乃是修心。” “修道……乃是修心……尊者,灵感记住了。” 仰望着惠岸那张冷峻的脸庞,小灵感连忙点头。 028水6法会 长安城依旧笼罩在水陆法会的喧嚣之中。 这水陆法会开到第三天的时候,整个长安城沸腾了。 就在那神秀讲经之时,那化生寺的佛像竟然开始散发朦胧佛光。 万千信众,有目共睹,一时之间,神秀高僧之名,轰动长安。 等到这第四天的时候,不光是长安的信众,不少权贵也慕名而来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江天沉又见到了上师魏征。 而魏征则带着江天沉去面见了一位贵人。 这是一个雅致的茶楼,楼高三层,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化生寺。 在攀登那木质台阶的时候,江天沉的心中已然敲起了拨浪鼓,他已经隐隐猜到自己要面见谁了。 空旷的三楼只有一张茶桌,几把椅子,居中的那把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他背影很是宽阔,说句虎背熊腰也不为过,看着那人的背影,江天沉觉得自己的身躯都在发抖。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出现在江天沉眼前的这位,便是那位传奇的帝王。 “小人江天沉,见过……” “无须多礼,过来坐下。” 听着那低沉的声音,江天沉谨慎地坐了下来。 最终他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那位。 “要看就仔细看,朕可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江天沉的那点小动作,又岂能瞒得住唐皇。 得了陛下的旨意,江天沉也就壮着胆子看向了对面的皇帝。 隆眉深目,鼻梁挺拔,眉眼之间,似有丘壑。 岁月非但没有让他显得苍老,反倒是让他多了一丝沉稳与内敛。 他上马可安天下,下马可理乾坤,这便是大唐的天可汗。 不过此刻,他的目光却牢牢注视着对面的化生寺。 化生寺内,依稀可见那大殿之前,一个身着泛白袈裟的僧人正在讲道。 而在僧人的周围,则是乌泱泱的人群,他们无比安静,静静地听着僧人宣讲。 “他们都说,是我杀了兄长,囚禁了父亲,这才引得天命倾斜,妖气弥漫。” 听着皇帝那平淡的语气,江天沉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他此刻只恨自己多长了一双耳朵。 一旁的魏征更是装作什么没听到,他站在那里活似一根木柱。 大唐皇帝,这人间最为尊贵之人,他的一喜一怒,无形之中,似乎能影响周围的人。 感觉周身传来的那股阴寒之气,江天沉一度怀疑自己感受错了。 “他们说唯有佛法可救大唐,唯有佛法可净妖气。” “你说,我该信佛法吗?” 说这话的时候,李世民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江天沉。 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江天沉只觉得如芒在背。 “小人……小人不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天沉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深深地看了一眼略显局促的江天沉,大唐皇帝继续说道。 “你叫江天沉?子虚观的?” “回禀陛下,正是。” “既是修道的,说到底我们也算是本家。” 江天沉自然是知道这个本家说的是什么。 李唐皇室,秉承天命之后,便为自己的血脉找了一个源头,以正国本。 而他找的这个源头也不是别人,正是那道家创始者,李耳。 所以,皇帝能和江天沉扯上是本家。 皇帝敢这么说,可是他江天沉可不能随意点头。 “小人不敢。” 轻轻摆了摆手,只听得唐皇继续说道: “江天沉啊,今日叫你过来,乃是想让你做一件事情,还希望你莫要推脱。” 唐皇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魏征也恰时转头看了过来,看着这一幕,江天沉哪里还不明白,这便是偿还人情的时候了。 “大唐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上师对我更是有再造之恩,陛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江天沉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好!” 唐皇闻言,直接站起身来,走到江天沉面前重重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 别看江天沉这厮年纪小,但是他的身体发育得那是没得说,唐皇的大手拍的他的肩膀啪啪作响。 “不愧是我大唐好男儿!” “江天沉,看到了对面的那个和尚了不?” 顺着唐皇手指的方向看去,江天沉正瞅见那的神秀。 这下子,江天沉有些犯迷糊了。 难道皇帝是要我杀了他? 不应该啊。 “江天沉,不瞒你说,这水陆法会的最后一天,我会亲临,而那一天也是神秀为百姓答疑解惑,讲述佛理的日子。” “若是神秀真的成功地召开这个法会,那么他便会牢牢坐稳高僧之位,将来即便是我也无法阻挡佛教的兴起。” “江天沉啊,身为道门子弟,你也不想看到大唐佛教一家独大的场景吧。” “你不努力,我不努力,道门又天生散漫,这样下去何日当兴!” “所以,我想让你去将那小和尚拉下法坛,断了他宣传佛法的打算!” 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唐皇帝,江天沉神情甚是古怪。 若他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不定还真的被皇帝忽悠住了。 可惜啊,江天沉的体内灵魂可是个成年人,早就过了那意气风发的年岁了。 但是眼下也不能露馅,于是乎,江天沉狠狠地攥紧拳头,做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小人江天沉,一定以复兴道门为己任!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江天沉想了想,觉得自己又不能表现得太像个愣头青。 虽然他个子大,但是他也是有智慧的。 于是乎,江天沉又多问了一句。 “敢问陛下,我江天沉只是个无名小卒,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听着江天沉这话,唐皇轻轻点了点头。 他要的本就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而不是一个寻常的热血青年。 “因为你是斩妖人!子虚观的斩妖人!” 双手背后,李世民缓缓走到栏杆之前,他看着下方那只匍匐在神秀身边的妖虎,一脸寒霜。 “江天沉啊,你可知道你子虚观的诸位师伯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里,江天沉不由地直起腰来。 对于子虚观的往事,凌云子没有多讲,江天沉也没多问。 那毕竟是凌云老道的伤心事,但是江天沉对其依旧还是十分好奇啊。 029本性难改 看着江天沉脸上的好奇之色,唐皇也就没继续藏着掖着。 “大业年间,炀帝远征高句丽,劳民伤财,晃动国本,兵乱四起,天命将倾……” “其实那妖气自打王莽之时便已有之,然一直隐而不发,炀帝感念大厦将倾,故欲以妖力,再续国祚。” “于是乎,他欲请大妖下界,以护国脉,那一战无数修者死战天门,只为阻挡大妖降世。” “最终,大妖虽未降临世间,可是妖气已然侵染世间,那一战,你子虚观可是立下赫赫战功啊。” 听着唐皇的讲述,江天沉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洗礼。 这个大唐水很深,一时之间,小光头也拿不准自己所处的时空了。 江天沉迟疑之时,唐皇继续说道: “江天沉,你应该知道,妖就是妖。” “尤其是吃人的妖,更是如此,一旦吃了血肉,那滋味便会牢牢记在它的心里。” “有句古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着李世民那高大的背影,江天沉觉察到了一股惊天杀机,帝王之怒,浮尸千里。 很显然,这位大唐皇帝也认为妖不可能被佛法感化。 “敢问陛下,我又如何能将神秀拉下神坛?” 听到这个问题,李世民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容。 “江天沉,这就要看你的了。” 听到这话,江天沉顿时一愣。 他竟然在这唐皇身上找到了一丝师父的影子。 “江天沉,你也莫要紧张,我安排了很多人,说不定你都不用上去。” 一旁站着的魏征,也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一下小光头那忐忑的内心。 …… “这么说,皇帝想整那个小秃驴?” “是啊,师父,这局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将杯中之酒尽数饮尽,又吃了几颗花生米,凌云子这才悠悠地说道。 “我坐着看。”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如海要利用我?所以你才让我弄碎神魂。”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凌云老道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江天沉。 “不,我不知道,你可别乱说哈。” 看着面前的老道,江天沉无奈地挠了挠头。 老头这边他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了,可是皇帝给的任务也不好做啊。 那神秀可不是一般人,若想让他下不来台,得好好算计。 小酒下肚,凌云老道的脸上微微泛起红色。 望着大殿之中的那一尊尊塑像,凌云子缓缓站起身来。 “乖徒儿啊,师父这么些年也没勉强过你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自家门口,要做便做,你师伯们都在这看着呢,你别给我丢脸。” “子虚观还没怕过谁呢!你要是到时候掉链子!哼哼!别怪师父我不认师徒情分。” 看着凌云老道那蹒跚的脚步,一时之间,江天沉有些情难自已。 作为重生者,江天沉对于神秀所说的佛可渡世人,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江天沉坚信唯有人可自救,别指望那些有的没的。 儒家有句话说得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望着子虚观外那深邃的天空,江天沉小声呢喃道。 神秀,你的佛可救不了大唐啊。 如此这般,你还是给我下来吧。 要是让你真的成了高僧,大唐还不知道会走向何方呢。 江天沉可是知道,那吐蕃后来走成了什么样子。 那样的佛,不要也罢。 …… 很快便来到了水陆法会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满城沸腾。 而那举办的地点也从化生寺挪到了长安城外,因为围观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不光有百姓,更有大量的皇宫贵族,今天甚至大唐皇帝也会亲临现场。 什么是盛事! 这便是盛事! 整个长安城都因为这场法会动了起来,斩妖司、金吾卫、禁军、全部都堆了上去。 天还没亮,大批的百姓已然朝着城外涌去,他们可不同于那些达官贵人,若是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在那人群之中,有这样一对老少,老者身着粗布麻衣,身形佝偻,眼睛却无比坚定。 而在他的身旁,则是一个扎着冲天揪的娃娃,圆润可爱,还有两个酒窝。 此刻的娃娃正在舔着一个冰糖葫芦,每舔一下,那小娃娃的眼中便亮起一丝光芒。 很显然,他对这糖葫芦的味道很是满意。 而这一老一少也不是别人,正是从那落伽山赶来的惠岸与灵感。 “尊者,你说那法会上真的有我们要找的人么?” 一边舔着糖葫芦,灵感一边小声询问着。 望着那前方的人山人海,惠安的目光依旧坚定。 “会有的,他该出现了。” …… 与此同时,这边的江天沉也穿好了衣服。 看着铜镜子自己那张刚毅的面庞,江天沉很是满意, 迟疑片刻,江天沉又从怀中掏出那张连山皮。 【大唐,贞观十五年,十月初七。】 【宜:斗法、观心、题诗。】 【忌:伪装、笃行、多言。】 看着连山皮上面的文字,江天沉的脸上顿时拧巴了起来。 这都是啥嘛! 怎么上下之间,还会有冲突? 在这跟我猜谜语呢? 索性不管太多,江天沉直接走出子虚观。 小光头走后没多久,凌云老道也缓步走出来子虚观。 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的徒儿不放心。 再者说了,老人家不就涂个热闹嘛,今天那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会错过。 …… “小师傅好!” “见过禅师!” 听着身旁那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江天沉连连合掌点头。 没错,他今天直接扮成了一个和尚。 他那锃光瓦亮的大光头,不做和尚都可惜了。 江天沉坚信这样一个道理,唯有打入敌人内部,方能彻底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装扮成和尚的江天沉,穿梭于人群之中,那叫一个快啊。 他活似一条灵活的泥鳅,没过一会儿,便挤到法会的最前面。 030佛本是道 这会场搭得也有讲究,三面临水,很好地控制住了信众和讲师之间的距离。 江天沉到后没多久,大唐皇帝也来了,在仪仗队的簇拥之下,唐皇登上了不远处的宽阔高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耳畔的高呼,江天沉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若是这事情办砸了,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在那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身着泛白袈裟的神秀缓步登上了高台,跟他一起上去的还有那只体型巨大的妖虎。 神秀倒是还好,就是那只妖虎时不时地注视着皇帝的方向,它那巨大的眼睛中闪耀的也不是凶光,而是恐惧。 人群之中,化形成为小娃娃的灵感更是牢牢抓紧身旁惠岸的衣袖,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尊……尊者!这大唐皇帝!有些不对劲!他身上的气息好可怕!” 听着灵感的声音,惠岸的脸色依旧如常。 他看出的东西可比灵感多多了。 这大唐皇帝何止是不对劲,他简直就是可怕! 不光是大唐皇帝,就是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身上也透着古怪。 这大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得了不得了的东西。 要不然仅仅靠着那山河大阵,可保不了大唐安稳无忧。 “天庭……” “尊者,您说什么。” “没什么。” …… 这神秀开场先讲了一篇经文,虽然江天沉不读佛经,但是人家神秀讲得好啊。 通篇下来,简单明了,即便是那不识字的白丁,也能听得懂神秀的经意。 听着听着,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提出问题。 看着那前仆后继的勇者,江天沉知道,自己不是在独自战斗。 可是接下来的画面,却让江天沉的那颗心又悬了起来。 “禅师受教了。” “今日有劳大师指点,鄙人茅塞顿开啊。” “大师简直就是再世佛陀!大唐有你乃是幸事啊!” …… 听着那越来越夸张的称谓,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前辈”,江天沉诧异地看向皇帝所在的高台。 他现在怀疑,自己是皇帝找来捧这神秀的吧,再这样说下去,那神秀直接可以封为大唐国师了! 高台之上,唐皇李世民也是一脸的严峻之色,他也没想到这神秀竟然如此擅辩。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阻止佛兴大唐吗! 该死的! 经历了大业之乱的唐皇深知这佛教的可怕,他们趁着乱世兼并土地,蛊惑人心,动摇国本。 如今,妖气又起,难道还要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就在唐皇死死握紧拳头的时候,他那鹰隼般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江天沉的身上。 这边的小光头顿觉头皮发麻,唐皇的目光好似锋利的箭矢一般,将他射了个对穿。 被那目光看得受不了,江天沉低下头去,努力调整着呼吸。 眼见着日头下沉,也再没人跳出来刁难这神秀。 深呼一口气,江天沉缓缓站起身来,硬着头皮朝那高台走去。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来。 其中仇视颇多,因为这台下坐着的大多数都是神秀的信众。 眼瞅着一个大光头竟然上台挑衅,他们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见过神秀大师。” 神秀看着缓步走上台来的江天沉,没有说话,而是端正地行了一个佛礼。 他又岂能认不出眼前之人正是那夜钻入虎口的人才。 扫了一眼江天沉,神秀的目光又不留痕迹地看向了远处的高台。 皇帝陛下啊,这就是你最后的一招吗。 让一个道士,装成一个和尚? 这子虚观的道士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小僧愚木,乃是一个山野小僧,远道而来想求神秀大师一个事情。” 听到江天沉这话,所有人都勾起了兴趣,那神秀心中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总不会是想劝我下去吧? “榆木师弟,但说无妨,如果神秀做得到,必定满足师弟的需求。” “小僧想求一个佛偈,一个阐释修佛的佛偈,最好二十字以内,小僧记忆力不好。” 刁难!这简直就是刁难! 一时之间,台上众人纷纷问候起了江天沉。 古有曹丕逼迫曹植七步为诗,已然是过分。 现在这江天沉竟然刁难神秀现场做出一个佛偈,这不是刁难,什么是? 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此刻也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好小子,这一步棋走得不错! 若是这神秀做不出来,即便是他今天成功了,他也不能担得起一声高僧! 一个不能为同门答疑解惑的师兄,又怎能为人师长? 眼瞅着时日也不多了,即便是他作诗作出来了,多半也是敷衍之词。 古往今来,像曹子建那样的人物又有几人? 既是敷衍之词,今后难免也会被人挑出刺来,如此这般,亦担不得一个高僧之名。 不同于别人的担忧,此刻那神秀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其实他的心中早有佛偈一首,本来他是想今日过后,坐稳那高僧之名,再说出口,将自己的名望推到巅峰。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道士却偏偏给他这样一个台阶,认真打量着眼前的江天沉,神秀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来报答救命之恩的。 仔细地想了想,神秀突然觉得这首佛偈在今日说出了或许更好! 念起此处,他不再犹豫。 “榆木师弟,关于修佛,师兄我确实有几分拙见,佛偈一首,赠与师弟,还赠大唐!” 此话一出,满座沸腾! 即便是那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此刻看起来也有些不淡定。 “尊者,咱们要找的人是这个神秀吗?” “且等等,再看看。” 台下的惠岸两人也在牢牢注视着高台之上。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听着神秀那清亮的声音,整个水陆法会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方才有人大梦初醒。 “好好好!” 台下开始有人发出喝彩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山呼海啸。 “榆木师弟啊,修佛如此,拜佛亦是如此,唯有坚持,唯有日日夜夜的朝拜,方可得见真佛!” “若是人人如此,奉养真佛,感化妖族,近乎妖气又有何难?” 说道这后半句的时候,神秀的眼睛直接看向了皇帝的高座。 唯有礼佛,方可救大唐啊! 我的皇帝陛下! 031何者为真佛 高台之上,李世民的脸色已然近乎寒霜,一股汹涌杀机,正在他的心中疯狂酝酿。 定陇西!征河北!战虎牢!平刘黑闼!立马玄武门!政启贞观年! 他李世民何曾被别人如此威逼过! 不管是佛,还是道,他们都只能是臣服在皇座之下的两只猛虎。 而如今,这个叫做神秀的僧人,竟然想让这只猛虎站起身来,乃至于凌驾于皇权之上。 逼迫着李世民作出抉择,这让皇帝陛下如何能忍? 他那杀气满满的眸子直接看向了神秀,连带着旁边的江天沉都被他扫了一眼。 都怪这个小秃驴!出的什么馊主意! 现在可是弄巧成拙砸在手里了。 这下子神秀可算是得尽了民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李世民比谁都懂。 此刻这劝虎僧神秀直接成了皇帝心中的毒刺,若是不拔,寝食难安。 不同于唐皇的忧虑,听到神秀的那首佛偈,江天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赌对了! 虽然这个神秀不是江天沉熟悉的那个神秀,可是啊,他们还是领悟出了同样的禅机! 看着神秀脸上那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江天沉放声大笑。 “神秀师兄啊,这便是你认为的佛吗?” “师兄啊,师兄,你所理解的佛真的是真正的佛吗?” 这声笑声是那般的突兀,台下众人顿时看向了神秀对面的这个大光头。 “这小和尚是疯了吗?怪不得他法号榆木!” “他就是个榆木疙瘩啊!” …… 不同于台下的嘲笑,神秀看着江天沉嘴角的那抹淡然微笑,他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他看得出,自己面前的这个小道士,心中并没有恐惧。 而他那澄澈的眸子中,竟然满是戏弄之色。 高台之上,皇帝身后,那魏征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陛下,好戏开场了。” 听着江天沉的笑声,神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的神色。 “愚木师弟,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神秀的问题,江天沉话音一转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神秀师兄啊,我做了一个梦。” “你梦到了什么!” 那神秀的语气已然开始变得不淡定,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让那小光头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内心的骄傲,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这一路走来,大江大河都淌过去了,难道会在这小阴沟里翻船? 开什么玩笑!妖魔鬼怪都斗过来了,还会怕他这个小道士? 深呼一口气,神秀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淡然的状态。 “神秀师兄,我梦到一个老者坐在那菩提树下,他对我说……” 江天沉此话一出,神秀脸色大变,下方吃瓜群众也纷纷议论。 “和尚?菩提树?这小秃驴在说啥?” “我不道啊……” 听着身旁的议论声,一位长须儒生笑而答道。 “诶,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相传这佛教乃是一位大能领悟于这菩提树下。” 老儒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未消退,只听得一旁的地痞调笑道。 “看你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怎么你看见过啊?” “欸!你这厮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看着满脸通红的老儒生,一旁的几个混混看热闹也不嫌事大。 “我能替老丈证明!我就亲眼见到了!我就在旁边!实不相瞒我就是那菩提树上的那只鸟!” “这事情我能证明!我就是他身边的另外一只鸟!” 听着这些荒唐话,老儒生连连掩面。 “有辱斯文啊!” “哈哈哈……” 本来严肃的会场被这几个人一搅和,顿时变得庸俗起来。 看着下方哄闹的人群,神秀的眉毛微微蹙起,他的心中也微微泛起波澜。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觉察到神秀的变化,江天沉立马趁热打铁。 “那老者和我说,有人在曲解他的经意,有人在蛊惑人心,行那魔王之举!” “有人披着袈裟,满嘴的道德仁义,天地苍生,而实际上他的心中却只思考个人得失,他就是一个伪僧!” 说到这里,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江天沉。 即便是傻子都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这小光头哪里是上台请教的,他分明就是上来拆台的! “你这个疯和尚!你到底在说什么!” “神秀大师又岂是你能污蔑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指责江天沉。 面对着这般千夫所指,此刻的江天沉倒是无所畏惧了。 大唐皇帝都站在他的身后,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江天沉知道,神秀所修的佛法,是不是佛法还两说。 虽说也是劝人向善,莫要修恶果,可是江天沉总觉得神秀的佛道透着一股扭曲之感。 而且江天沉也发现了一个关于神秀的秘密,一个关于那黑白妖虎的秘密。 其实那妖虎也不是因为神秀的精妙佛法臣服,而是那神秀给它下了禁制。 就在钻入虎口的那一瞬间,江天沉也瞥见了不一样的东西,他在那妖虎的嗓子眼里看到了一圈暗金色的禁制。 那么大的妖虎,吞个江天沉还不容易? 别说一个江天沉了,就是两个那妖虎也能吃得下。 所以不是咬虎不想吃,而是它根本就吃不下去。 那圈金色的禁制直接锁住了它的喉咙,掩上了它的大嘴。 想到这里,江天沉的思绪又缓缓回到了现实。 “神秀师兄啊,我这边也有佛偈一首,不知你可愿意听啊?” “佛偈一首?” 看了一眼面前的江天沉,神秀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 对于自己所作的那首佛偈,神秀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他乃是天生慧心,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大唐的经文被他看了个遍。 若问佛理禅机,神秀敢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不光神秀这么想,台下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小光头,回去吧,再敲十年木鱼,你也比不过神秀大师!” “照我看啊,也别回去了,干脆跪在地上,拜神秀为师吧!” “哈哈哈!” 听着下方的那些嬉笑之声,江天沉的嘴角也咧起一丝笑意,随后众人只听得他的声音悠悠响起。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空一物,何处惹尘埃。” 032站着如喽啰 这首佛偈一出口,满场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便又传来一阵哗然之声! “这佛偈怎么和神秀大师那首如此相似!” “何止是相似,那分明就是一样的!这小秃驴在戏弄我们!” “快些将他拉下来锤死!可恶的秃驴!” 虽斥责声颇多,但是人群之中也不乏理智者,就比如之前的那个老儒生。 “不不不!小师父的这一首意境更加深远!隐隐有超脱之意啊!” “你这酸儒生,你又知道了是不是,看把你能的!” “你!你!你!有辱斯文!” …… 台下喧闹,台上的神秀也呆愣住了。 他一遍又一遍呢喃着这首佛偈,他的眼中渐渐闪过一丝迷茫之色。 神秀的心中波澜渐起,那边高台上的唐皇眼中也渐渐亮起了光芒。 李世民又怎能听不出来,江天沉的这首佛偈竟然阐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佛理。 若是这小子能将这套佛理站住脚跟,那神秀自然难成高僧。 皇帝陛下还看到了新的可能,若是江小子在给他的这套佛理系统阐述出来,大唐之佛怕是要一分为二。 到时候,所谓佛教那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想到这里,唐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现在看江天沉这个小伙子,是越看越喜欢啊。 而那边江天沉也开始趁热打铁,继续追问神秀。 “师兄啊,师兄,你可知道那颗树下佛陀究竟悟道了什么?” 听到江天沉这话,神秀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而那一旁的黑白妖虎也缓缓站起身来。 “神秀!你且听清了!究竟何者为佛?佛说缘起空,佛说性生灭!佛说无主宰!佛说皆自由!” “真正的佛乃是先师!他心怀天地,他悲悯众生,他引导人们追逐真正的大自由!” “而你神秀顶礼膜拜,奉若神明的存在,乃是伪佛!” “只有伪佛才要那香火供养,金箔贴身!它们骨子里就透着心虚!” 等到江天沉的话说完,周遭的众人直接陷入了呆滞。 就连那高台之上的皇帝都瞪大了眼睛,江天沉此番言论,已经不能算是大胆了。 他就是在找死! 唐皇环顾一圈,眼中渐渐升起一丝寒芒。 那高台四周,一个个和尚正阴沉着脸色往上走去,他们那宽阔的袖袍之下,怕是藏着锋利的匕首吧! 就在这危难之际,似乎老天爷都在帮着江天沉,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高台之下的水池中,竟然生长出一株株素净的白莲。 只有花没有叶,看起来分外纯洁,随着荷花的一点点绽开,一阵阵淡淡的清香顿时铺面而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台下的莲花,又看了看台上的江天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台上的江天沉看到这一幕也傻了。 难不成,天命在我? 念及此处,江天沉顿了顿嗓子,继续打击神秀。 “神秀!看到了你头顶的经幡了嘛!” 顺着江渊的声音看去,神秀正瞅见自己头顶那高高飘扬的经幡。 微风吹拂下,那黄色的经幡好似一条游动的长蛇。 “神秀!你且看仔细了!那不是风在动,也不是幡在动,而是你的心在动!” 台上的神秀看着水池中那一株株随风飘动的白莲,也直接愣怔在了原地。 伸出手来,按下那躁动的妖虎林莽儿,神秀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去看对面的江天沉,而是抬头看向了那渐渐暗淡的苍穹。 难道,自己所悟出的佛,真的是我一人之佛? 难道,真的是我的心在作祟吗? “神迹!这是神迹啊!” “这可是十月份啊!池生莲花!简直奇迹!” 人群之中,开始传出高呼。 神秀一天也未见神迹,这小和尚就说那么几句,便引来如此神迹? 震惊之余,众人又不免回想起了江天沉说的那些话,以及他所做的那首佛偈。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不得了啊。 这小和尚的觉悟,对于佛法的领悟,怕是要远远超过神秀啊。 不远处,大唐皇帝眼中满是志得意满。 好啊,好啊,魏征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这江小子果然是变数所在!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小灵感也惊到直瞪眼睛。 轻轻嗅了一下那白莲的香气,小灵又焉能不知,这就是普通的白莲,并不是法力催生的产物。 诧异之余,灵感又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惠岸尊者。 没等小灵感开口,他的脑海中便听到了惠安尊者的声音。 “莫要询问,好好看着即可。” 这是……他心通! 小灵感虽然化形不久,可是他的见识可是不一般,那荷花池中得了造化的精怪可不止他灵感一人。 比如那蚌精姐姐,黄鳝哥哥,他们可是告诉了灵感很多故事。 安抚好小灵感之后,惠岸尊者又看向了台上的江天沉。 白莲命格啊……你到底是不是他呢? 说的话都那么像他,哎。 看着那一朵朵洁白的莲花,惠岸尊者又想起来当年的那一幕。 大西天,大雷音寺。 那一年,惠岸尊者站着如喽啰。 ……… 既见如来!为何不拜! 大雄宝殿之内,诸佛法相端庄森严。 那玉阶尽头的如来法相,更是擎举起了整个天穹。 雷鸣一般震耳的轰鸣声中,那个离经叛道的和尚缓步走向如来。 在他走过的地方,留下来一朵朵澄澈的白莲。 “大胆金蝉子!既见如来!为何不拜!” “金蝉子!你可知错!” 听着诸位菩萨的斥责之声,那和尚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普贤座下的黄牙老象渐渐站起身来,文殊身旁的青毛狮子眼中也蓄起精光。 大殿之中,一声尖锐的鹰啼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只遮蔽天日的金色鹏鸟直冲天际。 最终,那只金翅鹏鸟落在了如来法相的肩头,而它那双锐利的眼睛则是紧紧盯着面前的和尚。 行至如来脚下,那和尚缓缓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如来法相。 “我见如来,不知我佛如来,可见我之未来?” 看着身下的和尚,如来掐指。 “金蝉子,如此这般,你与那魔王波旬何异?” 刹那之间,声如雷霆,灵山震动。 迎着天崩之势,金蝉子笑容不改。 “执迷不悟!当历经百世轮回!若是再不醒悟!则泯灭于无边苦海!” 一掌拍下,佛之一怒,天地崩灭。 ……… 033疯狂的大唐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惠岸尊者长叹一声,便已然不再犹豫。 只见他暗念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一字一顿,冥冥之中,自有回应。 真言念罢,惠岸又轻轻点向自己眉心的金色梵文。 好似水滴滴落水面,一阵无形的波澜缓缓漾开,周遭的一切都在模糊,只有那枚细长的梵文还在发光发烫。 只见那枚金色梵文逐渐演变,惠岸尊者的身躯也开始颤抖,他似乎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最终金色的光芒不断收敛,那枚梵文竟然化作了一颗暗金色的竖目。 竖目之中,隐约可见一片金色的汪洋,汪洋之上,惊涛骇浪。 竖目睁开的那一瞬间,在那遥遥的大西天,在那无数妖族簇拥的灵山之上,忽地亮起了一阵朦胧的佛光。 佛光晦暗,但是又洋溢着无比恐怖的威压。 见此一幕,灵山之下,无数妖众纷纷开始奔逃,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就在此刻,一处漆黑的洞窟中,一拖刀老猿缓缓走出。 他望着上下那些瑟瑟发抖,狼狈逃窜的妖众,朗声一喝。 “跑什么跑!没出息的玩意!这三界如今是我们妖族的三界!” “仙佛已经死了!灵山已然沉沦!唯有妖圣统御苍穹!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听着拖刀老猿的怒喝声,下方一个猪头人身的小妖怪壮着胆子问了句。 “猿千户……这事情要不要禀告妖王?” “区区小事,又怎用烦扰妖王?即便是那些仙佛活了过来,我大西天有三尊妖圣镇压四方!又有何惧!” 听到老猿这话,一众小妖纷纷捡起手中的兵刃,又回到了自己本该戍守的岗位。 …… 就在惠岸额头上那颗竖目望向台上的那一刻,远处高台之上的大唐皇帝猛地站起身来。 他能感觉到一束目光,从那遥遥远的地方窥探而来。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窥探我大唐境内!” 听着大唐皇帝的这声怒喝,下方所有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那人群之中的小灵感看着握剑的唐皇,瞳孔猛地放大,就连手中的冰糖葫芦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这是……这是法相!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是一个人间的皇帝!” 在灵感那金色的眸子中,此刻的大唐皇帝已然变了模样。 那是个好比山岳般的虚影,他身材伟岸,头戴平天冠,手持天子剑,身着漆黑龙袍。 在他那高大身躯的背后,九条赤金色的巨龙盘旋扭曲,紧紧护卫在他的周身。 迫于那无比恐怖的气息,小灵感也跟随着身旁的百姓一同跪了下来。 “唉……” 看到如今这幅场景,惠岸尊者长叹一口气,随即他便显露出了真身。 在大唐君臣的眼中,那人群中的金鸡独立的老汉猛地握紧手中的拐杖,下一瞬间,一尊好似神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尊身影足有两人之高,手握错金混铁棍,腰缠五彩霞光,脑海晕散着璀璨的佛光。 而他额头中心的那颗金色的竖目,更是闪耀着刺目的光彩。 “南海落伽山,惠岸行者,见过大唐皇帝。” 看着高大的惠岸尊者,旁边的百姓纷纷面露惊恐之色。 烧香拜佛,跪了那么多罗汉尊者,今日得见真容,众人反倒是怕了。 更让这些百姓不可理解的是,这些庙中供奉的神明,竟然也要向大唐皇帝行礼。 堂而皇之受了惠岸尊者一礼,唐皇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脸上虽带笑意,可是唐皇的那双眼眸可是深邃异常啊。 这仙佛已然消失百年了,如次再次现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南海落伽山……南海观世音…… 难道观音还在? 稍稍收敛心神,唐皇朗声一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木吒尊者,怪不得你能进入大唐境内。” 其实只要一日是帝王,李世民便与这方山河息息相关。 任何进入大唐的仙佛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但是也有例外。 就比如这木吒,他本就是这片土地诞生的。 在那山河大阵看来,他乃是故人。 而且区区木吒,只要入了这大唐境内,唐皇还不至于怕他。 “不知木吒尊者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看着那木吒那高大的身躯,唐皇又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木吒。 不光唐皇如此,他身后的那几位更是如此。 阴沉着脸的魏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活神明。 手握长剑,身披甲胄的李孝恭、李靖则是一脸的肃穆。 而那一旁手握腰刀的薛万彻,看着木吒那尊高大的身躯,眼中更是升腾起了烈火。 台下跪着的小灵感看着眼前这无比疯狂的一幕,他的身躯更是开始瑟瑟发抖。 这个大唐太疯狂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皇帝可怕也就算了,这朝中大臣怎么也能恐怖至此! 小灵感还依稀记得,当时泥鳅大哥说当年他趁着菩萨闭关,溜下上去,去到了一个小国。 那小国国主和见了祖宗一般,把他供了起来,要什么给什么。 哪怕就是那人肉之享……也能要得。 怎么到了大唐,就不对劲了呢! 被那台上的将军一瞅,小灵感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被剖开了。 简直可怕! …… “回禀唐皇,惠岸此来,乃是秉承我佛法旨,寻找那位天命取经人。” 说话间,惠岸眉心的那颗眸子也缓缓地看向台上的江天沉。 看到江天沉的那一瞬间,那颗竖目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惠岸尊者也听到脑海中传来的一声低语。 那声低语好似从无尽的时空尽头传来一般,陈旧腐朽,还夹杂着难以言诉的腐朽之气。 “便是他了……” 说完这话,惠岸眉心的那颗金色的眸子也渐渐暗淡,直至消散灭尽。 竖目消散,他的整个身躯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他背后的五彩霞光更是直接失去了色彩。 若不是握着手中的浑铁棍,怕是惠岸尊者能直接跪在地上。 金眸暗淡,那闪耀着佛光的大西天灵山又重归死寂。 长夜余火,终难辉映。 034余火难辉映 灵山脚下,拖刀老猿瞅着那又归死寂的灵山,冷冷地狞笑一声。 “残灯余火!不足为惧!” “儿郎们,今晚吃肉!且宰了千余人畜给小的们解解渴!” “多谢千户!” 众妖欢喜之余,连忙腰揣刀,肩披袋子,一股脑地奔着山下跑去。 拖刀老猿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耀着猩红的光芒。 之前那个问话的小猪妖连忙走到拖刀老猿的身边,恭敬地递上了腰间的一个酒葫芦。 “千户,您请,嘿嘿。” 老猿也没多啰嗦,直接拿起酒葫芦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啊!你这小子怎么也下山去?若是晚了些,怕是赶不上热乎的了。” “千户,我……我抢不过他们……” “哈哈哈!你小子也算实诚!” “嘿嘿……” “好了!好了!吃了你的酒,你可是想问什么?” 那小猪妖挠了挠脑袋上的稀疏毛发,又伸出了肥胖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灵山。 “千户,千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顺着小猪妖的手指,拖刀老猿也看向了那千创百孔的灵山。 那山他们是上不去的,那山上发生过无比激烈的对战,死在那里的妖王,佛陀不计其数。 他们残留的激战痕迹,至今还残留在那灵山之上,像他们这样的小妖怪,怕是上去没走几步就能直接被那大道绞杀。 至于那灵山之上的大雷音寺,更是终日笼罩在一阵雾气之中,任何神识都无法窥探。 这百余年来,也有不畏死的大妖步入其中,但是谁也没看见过有妖从里面走出来过,他们都死了。 瞅着这小猪妖一眼,拖刀老猿嬉笑一声。 “能发生什么事情?无非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呗!” “为了造化,为了成圣!没什么是舍弃不了的。” 小猪妖听着老猿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为了一个人?天命取经人?” 听着惠岸尊者这话,唐皇笑了。 这么些年来,这大西天还是不死心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火尚存,时时闪烁。 其实早在那大汉年间,佛便已经传入了东土了。 刚开始只是佛像,因为佛像乃是金银所制,很有价值。 往来客商,便把它们带回来了,融成钱币,打成饰品。 到了后来,陆陆续续有着不畏死的僧人,好似得了那神谕一般,往那大西天求取真经。 一代又一代的不懈努力,到真的让他们取回了一些散落的经文。 于是乎,有了经文的支撑,这佛教便在东土扎下了根。 一代又一代的发展,这佛教的信众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们开始挑衅皇权。 再经历了几次血腥镇压之后,他们又开始试图融入东土,转而为皇权服务。 其实历代的统治者也知道,东土之佛,乃是大西天佛的香火延续。 所以统治者对于佛教一直很是纠结,既想限制其发展,又想利用其安抚人心。 到了大唐,更是如此,大隋年间这佛教已然膨胀至极,江南江北随处可见他们的寺庙。 大唐开国,便开始扶持道教,以此来打压佛教。 到了贞观年间,唐皇李世民直接严禁僧人出关去那危险之地,求取佛经。 这才断了几十年,唐皇没想到那大西天竟然忍不住派人来了。 看来,他们是真的着急了啊。 …… “回禀唐皇,正是如此。” “你要何人?” 惠岸尊者没有言语,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水面上的法台。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神秀还有那江天沉。 迎着众人的目光,神秀一脸的激动之色,他身旁的妖虎却趴俯在地,连口大气也不敢喘息。 “选我!选我!我侍佛之心最为恳切!我才是那个天命取经人!” 心中这么想的,神秀也是这么做的。 只见他朝着惠岸尊者,直接虔诚地跪了下来。 反观一旁的江天成就不一样了,这厮和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瞅着那高大的木吒。 “闹鬼了!这难道真的是西游!还尼玛天命取经人!” “不对劲!不对!西游里面不是观音来选吗,我也不是和尚啊!” 瞅着高台旁边的台阶,江天沉已经想跑路了。 惠岸尊者将这二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先是看向了劝虎僧神秀。 “你,天生彗心,理佛之心虔诚无比,乃是不可多得的佛门子弟……” 听到这话,神秀的身躯都在颤抖,他的眼中更是闪耀着光芒。 还有什么比尊者的肯定更为荣耀的呢? “可是……你修行的佛法,终究只是小乘佛法,小乘佛法只能自度,唯有大乘佛法可度世人。” 一边说着,惠岸又用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唐皇,却只看见对方嘴角那抹不屑的笑容。 “弟子愿前往大西天!求取大乘佛法!” 神秀听到这里,直接双手合十,长拜不起,那态度简直虔诚。 看了一眼虔诚的神秀,惠岸又在江天沉那震惊的目光中轻轻地摇了摇。 看到这一幕,满座都传来唏嘘之声,听着这动静,神秀的脑袋渐渐低了下去,他的双手更是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袍。 等到惠岸将目光看向江天沉的时候,这小光头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江天沉可不想成为什么天命取经人! 这故事情节已然完全扭曲! 这样的西游他哪里敢去! 开坛的成了那劝虎僧神秀,而他则是皇帝派来搅局的! 来钦定取经人的竟然是木吒! 蝴蝶的翅膀不是已经扇动了,而是直接扇断了。 即便是出门遇到变形金刚,江天臣此刻也觉得很是合理。 看着紧盯着江天沉的木吒,唐皇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而你……你刚才所说佛法,已然具备大乘佛法之妙,然你还是不得要领啊。” “若想真正学得大乘佛法,还去西去,取得佛之遗藏。” “不知,你可愿做那天命取经人?” 听到木吒这话,江天沉整个人都麻了。 真的是怕啥来啥,他现在总算知道为啥那连山皮上会说忌多言了。 要是他不说那么多废话,哪有现如今那么多事。 环顾一圈,江天沉的神色愈发不好看。 他看到了下方百姓那古怪而又复杂的神情,毕竟他们之前还在仇视江天沉,而如今尊者现身,却指定让他去做那天命取经人。 江天沉也在那角落之中,看到了自己那年迈的师父,此刻的凌云子恶狠狠地望着木吒,老道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高台上,皇帝嘴角挂着的那抹莫名的笑容。 深呼一口气,江天沉低声说道。 “不瞒尊者,我并不是一个和尚,我乃是……” “本是空一物,何处惹尘埃,一切本就是虚妄,是真是假,又有何意义呢?当年的佛陀本来也不是和尚,这重要吗?” 听着惠岸尊者的话,江天沉的瞳孔都放大了。 坏了!我在给自己挖坑! 这惠岸用心学那一套来怼我! 035何人敢叩关 没等江天沉反驳,惠岸尊者的话音再次响起。 “为了天地苍生,为了真正的大自由,我今日度你为僧,你可愿做那天命取经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时之间,下方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江天沉。 那一双双滚烫的目光,直瞅得小光头心中忐忑,头冒冷汗。 惠岸尊者的那一番话,无异于是把江天沉放在火上烤啊。 若是不去,那岂不是会背一个自私自利的骂名? 江天沉瞅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唐皇,随即缓缓说道。 “敢问尊者,大乘佛经所在何地?” “大乘佛经乃是我佛遗藏,它在大西天大雷音寺,大雄宝殿,我佛如来法座之前。” “非心诚不可得,非心灵不可得,非心恒不可得。” 换而言之,取这佛经要诚心、灵心、恒心,他人可无法代劳。 遗藏…… 深深地看了一眼惠岸尊者,江天沉脑海中又闪过一连串的问话。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且先看看。 “既然你不是和尚,那我今日便度你为僧,大乘佛法一共三藏,分为经藏、律藏、论藏。” “我便以此给你取个法名,三藏,你看如何?” 听到这话,江天沉直接愣在原地。 坏了,我成三藏和尚了! …… 望着台下的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江天沉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想去吗? 他想去。 他想看看不同的风景,他想看看这天地的辽阔。 而且江天沉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的能力在这大唐之外会拥有更为广大的施展天地。 但是,江天沉又有些不想去。 因为凌云老道,因为大唐,更因为他心中的那丝畏惧。 他知道,大唐之外的天地可能已经天翻地覆了。 他熟悉故事情节可能不会再次出现,靠他一个人,真的能在那般险恶的情况下活下来吗? 纠结之下,江天沉将目光看向了高处的唐皇。 毕竟这一切都和唐皇有关,若是唐皇,江渊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与此同时,惠岸尊者也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唐皇。 面对这两人的目光,唐皇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的笑容。 望着下方的百姓,唐皇缓缓站起身来。 “朕!自打即位以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所求不过一个国泰民安,今日尊者请求,惠泽万民,乃是天大的功德。” “三藏法师!朕欲与你缔结兄弟,以后你就是朕的御弟!还望御弟前往大西天,求取大乘佛经。” 听到唐皇这话,惠岸尊者也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唐皇高义,实乃大唐之幸。” 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这两尊“大山”,江天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无意间又瞥到人群中那身形佝偻的老道,小光头的心中猛得一抽。 目的达成,惠岸行者正欲离开。 忽然耳畔又听到一声呼唤。 “尊者!尊者!” 惠岸闻声看去,正瞅见那台上的江天沉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藏,你有何事?” “尊者,你就没怎么给我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天沉还疯狂地眨着眼睛。 这一幕不光惠岸看傻了,下面的百姓也看傻了。 “你,你要什么?” 顿了片刻,惠岸这才缓缓说道。 “就比如……禅杖!袈裟啊!” “那些乃是身外之物,你修的乃是真佛!要这些做什么?” 江天沉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惠岸尊者。 好家伙! 变了!都变了! 江天沉心中不禁升腾起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唐僧还有三个徒弟外加白龙马呢! 不会自己要单枪匹马走着西行路吧,想想就可怕! 安抚好江天沉之后,惠岸尊者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灵感,随即二人便腾云而起,直奔西方而去。 下面百姓看着尊者远去背影,连连叩首,态度那叫一个虔诚。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唐皇也没有多说什么。 高台之上,回过神来的江天沉环顾一圈,随即他又狠狠揉了揉眼睛。 闹鬼了! 那神秀外加那猛虎不知道何时竟然没了,而那凌云老道也没了。 无奈之下,江天沉只能跟着斩妖司的人,先去面见皇帝。 “御弟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李世民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我不想去。” “那可不行!朕都答应百姓了,焉能违约。” “来人啊,将朕的御弟送去化生寺,好好招待,朕要找钦天监选个好日子,送我御弟出关!” 化生寺?出关?阴谋? 江天沉:(o_o) …… 眼瞅着到了大唐边境,小灵感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大唐实在是太可怕了,那片土地都在压制它身上的妖气,让它喘不过气来。 “尊者,我们不是回落伽山吗?” “不,我们去见一个妖。” “妖?” 小灵感的心中开始泛起嘀咕,什么妖还要惠岸尊者亲自去见。 况且说了,妖和佛本是仇敌,又有什么好见的呢? 可是小灵感没想到的是,惠岸接下来说的这个名字,直接将它吓了一跳。 “我们去见齐天妖圣。” 灵感听到这个名字,他的整个身躯都在发抖,好似上岸的鱼儿一般,胡乱地甩着尾巴。 没等灵感说出口,一座雄伟的城池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而这便是大唐的边关,河州卫。 “尊者!你看那是什么!” 其实不用灵感提醒,惠岸尊者的目光便已然看向了城楼上那个肃立的白袍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铁剑。 “来者何人!胆敢叩关!” 看着空中的惠岸尊者,那男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倒是缓缓地拔剑出鞘,一声压抑的剑吟顿时回响在长空之中。 这声恐怖的剑吟,直接将小灵感的小脸都吓白了。 大胆,简直就是大胆,这大唐就是这般无法无天嘛。 难道看不出尊者法身吗,竟然还敢横加阻拦? “尊者,这是那大唐皇帝派来杀我们的吗?” 惠安尊者没有言语,只是止住身形,冷冷地看着那城墙上的白衣男人,他的手已然紧紧握紧错金浑铁棍。 虽然佛门横遭大难,连带着木吒的实力也在下降,但是那也不是他一个区区凡人可以挑衅的! 看着眼中升起怒气的尊者,小灵感立马站了出来。 “尊者!我替您斩杀了他!” 036朽木难成佛 说话间,小灵感口吐青气,化作九瓣青铜锤。 握紧手中九瓣青铜锤,小灵感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那白袍男人轰然砸下。 包裹着缕缕青气的九瓣青铜锤,挥动之间,风雷齐鸣。 在小灵感看来,那男人也顶多就是化形修为,自己又有本命法器加持,又怎会弱于他。 可是令灵感没有想到的是,那男人只是抬剑一接,他的青铜锤子便不能再落分毫。 看到这一幕,木吒也缓缓眯起了眼睛。 尊者面前吃瘪,这让灵感怎么受得了。 只见他好似癫狂一般,一锤接着一锤,好似狂风骤雨倾泄而下,丝毫没有吝啬气力。 可是接下来,灵感又看傻了眼。 那白袍男人只是轻轻挥动长剑,便轻描淡写地将他的一切招式,全部都挡了下来。 小灵感看着那男人直接陷入了疑惑之中,怎么可能! 这还是一个凡人? 气急败坏的小灵感直接显露出了原形,只见一只数十丈长的鲤鱼显化在城墙之上。 那鲤鱼身材巨大,满嘴利齿,皮坚甲厚,两只眼睛更好似城楼挂着的红灯笼,样子虽然唬人,可是它又活动迟缓。 即便是它张大了嘴巴,摆动着身躯,却依旧无法伤到那灵活的白袍男人。 见此一幕,旁观的惠岸尊者,轻点眉心,抽出了一丝泛白的香火之气,轻吹指尖的香火气。 下一刻,城墙上的金色鲤鱼身型陡变。 它的身材变得细长,脑袋变得狰狞,更让那白袍男子脸色骤变的是,那金色的鲤鱼竟然长出了四肢! 此刻的灵感哪里还像只鲤鱼,他分明就是只金色的蛟龙,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庞大力量,灵感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化龙啊!这便是化龙! 惠岸尊者的一缕香火气,直接给灵感指明了将来努力的方向。 这乃是大恩啊! “灵感,多谢尊者!” 话音未落,灵感便朝着那男人扑杀而去,有了四肢加上利爪,灵感在那城墙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凹槽。 遥遥地看见城墙上,狰狞咆哮的妖龙,很多百姓开始四散逃离,听着那惊恐的声音,灵感突然掉头看向人群。 “你若是再躲,我便冲下去吃了你的满城百姓!” 听到灵感这话,白袍男子不再躲避,而是直接立在了城头之上。 西风烈烈,白袍男人飘然如仙。 看着眼前狰狞的金色妖龙,又看了一眼那隐没在云层深处的惠岸尊者。 男人眼神闪过一丝绝然之色,只见他双手握剑,长呼一口气。 下一刻,一剑开天! 只见伴随着男人手中长剑的举起,一道横亘数十里的灰蒙蒙的剑气,直接划破天上的阴云。 没有丝毫的犹豫,男人朝着灵感的脑袋一剑斩下。 这一剑若是中了,怕是小灵感能被从头劈到尾。 更让灵感感到畏惧的是,他根本就躲不了,那恐怖的剑气直接将他钉死在原地。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这白袍男人为何会有如此实力了。 那男人出剑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和这一方天地全部连在了一起。 这一方天地的山河之气,生民之气,全部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也是他强大的底气所在,他便是这方土地的阵眼所在。 生死之际,灵感的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尊者救我!” 锵——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回响在城墙之上。 下一刻,灵感抬头一瞅,正看见那根错金浑铁棍直接挡住那恐怖的剑气。 瞅着眼前的白袍男人,惠岸尊者眼神平静如水。 “凡人报上名来,你想战,那便战。” 白袍男子深呼一口气,缓缓握紧了他手中的长剑。 “大唐河州卫守将,太谷剑修,裴旻。” “这可是唐皇的旨意?” 没有回答惠岸尊者的问题,裴旻长剑横陈,直接挥出。 锵—— 惠岸尊者只是轻震浑铁棍,便将他的剑气直接震散。 “得了这一方地气,你以为你便是超脱了?” “凡人。” 冷笑一声,惠岸尊者左手持棍,右手猛地向裴旻抓去。 意识到不对劲的裴旻,轻点城砖,正欲远遁,可惜啊,他还是太晚了。 “拿龙!” 惠岸冷喝一声,一只香火凝成的大手将腾跃在空中的裴旻死死抓住。 香火大手用力一握,咯嘣声音不绝于耳,随后裴旻便被直接甩到城楼之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高大的城楼应声而倒,城墙之上烟尘四起。 “尊者!为什么不杀了他!” 提溜着青铜锤的小灵感,此刻又变成了那粉嫩娃娃的模样。 “赶路要紧。” 惠岸尊者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抓起灵感朝那大唐之外飞遁而去。 飞遁没多久,小灵感便看到了重重叠叠的青山。 看着满眼的绿色,小灵感连刚才的不愉快都忘却了不少。 可是就在此刻,一支箭矢好似迅雷一般,从那山林之中激射而出。 先是听到那声刺耳的破空声,继而小灵感便看见惠岸尊者被洞穿的胸膛。 里面没有血肉,只有支离破碎的木屑,淡白色的香火顺着那破碎的胸膛缓缓飘逸而出。 “尊者!尊者!你怎么了!” 小灵感看着惠岸尊者那惨白的脸色,眼眶满是泪水。 虽为妖物,但是灵感也知道惠岸尊者对他的好。 如今惠岸有难,灵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摸了摸灵感的小脑袋,惠岸尊者眼中难见地闪过一丝温和。 “回到落伽山去,莫要误了你的真性情……” 说完这话,惠岸尊者轻轻推了灵感一下,伴随着他右手的逐渐消失,小灵感的身影也消失在千里之外。 而那没了右臂,又被洞穿胸膛的惠岸尊者,好似流星一般,直接朝着下方坠去。 与此同时,山巅之上,一个手持大弓的高大男人,眯眼看着那下落的惠岸尊者。 “我道你是什么,原来也只是一段朽木!” “回家喽!” 拎起地上的小鹿,男人砸了砸嘴巴,径直朝那山下走去。 至于那惠岸尊者,那就不需要他来管了。 这个鬼地方,别说是一个木胎佛了。 就是一个铜鎏金的,也别想爬出去! 037鬓角衰胆儿颤 最终,江天沉还是回到了化生寺。 看着那满脸横肉的化生寺住持,江天沉啧啧称叹。 瘦道士,胖头陀,这化生寺的油水是真的肥啊。 不知为何,江天沉看着这主持和尚,总觉得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 “三藏禅师,您看看,您要住哪里啊?” 如今的住持和尚可没有之前的蛮横模样,他的脸上满是笑意,唯恐得罪了这个小道士。 别人可能不太了解这江天沉的底细,主持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毕竟那对师徒二人可是讹了他一把金豆子。 那日之后,越想越不对劲的住持和尚终于在脑海中想出来三个字。 仙人跳。 徒弟躺那装死,师父乘机讹诈。 啧啧。 若不是那神秀成名已久,住持和尚都怀疑里面有那小子参与。 轻轻摆了摆手,江天城拒绝了住持和尚的好意。 “欸!别叫我禅师,我乃是一个道士。” “都是修行,修佛修道,还不一样。” 听着住持和尚这话,江天沉只觉得头脑之中,灵光一闪。 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胖和尚,江天沉不禁感叹。 这也是位人才啊! 怕是这位修的也不是佛吧。 天下苍生,抵不过他身上三两肉。 “那我就住神秀之前住的那一间吧。” “可是……” 随意地摆了摆手,江天沉可没继续理会那住持和尚。 到了那房前一看,那道矮矮的东墙还没来得及砌上,江天沉二话不说直接垮了过去。 子虚观中,只有一个孤独的背影。 当年他离开长安,一腔孤勇,意气风发,好似一只展翅的雄鹰。 如今他回到长安,鬓角衰、胆儿颤、活似一只垂暮的老狗。 江天沉缓缓走近,最终跪在了他的身旁。 一手揽住老道那瘦弱的肩膀,江天沉顿觉鼻子一阵发酸。 这么些年下来,江天沉早就将凌云子看做了自己最亲的人。 “师父,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 没理会身旁的江天沉,老道依旧盘膝坐在那些神像之前,好似睡去一般。 没过多久,林如海也来到了子虚观前。 轻轻拍了拍江天成的肩膀,而后者也就识趣地退出大殿之外。 片刻之后,江天成便听到大殿之中传来凌云老道的咆哮声。 “你还好意思来劝我!当年的木佛寺,要不是你,李姑娘也不会死!” “你难道对李姑娘有啥子想法不成?” “要你管!” “你害了我也就算了!你还想害我徒弟!” “你难道不知道那大唐之外成了什么模样吗!那样的世道,他能活几天?” “林如海啊!林如海!他才十五岁啊!他懂得什么!” “你怎能忍心算计到他的头上!” …… 最后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哀嚎,紧接着江天沉便看见林如海被直接踹了出来,而那子虚观的门户也被老道顺手掩上了。 一把扶起林师,江天沉看着那紧闭的门户,不由得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小子,你放心,这倔老道打我一顿,他的气也就出了。” 爬起身来的林如海又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 “江小子,你恨我吗?” “林师说得哪里话……” 抬头看着那昏沉的天色,林如海发出了一声长叹。 “老喽,胆子小了,人也怂了。” “江天沉啊,人活于世,规矩加身,有几个能得个真自在?” “想成仙,盼成佛,成了那仙佛又能如何?” “你啊,先回去吧,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我就在这里陪他,你无需担心。” 主意已定的林如海,不由分说地将江天沉又推回了化生寺。 当那轮残月挂上梧桐枝头的时候,子虚观中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他身形似鹤,瘦高异常。 那也不是别人,正是那身着一身黑衣的上师魏征。 看了一眼梧桐树下的林如海,魏征便径直走入了大殿之中。 片刻之后,大殿之中,便传来了细碎的话语声。 …… “上师,他才十五岁啊!” “十五岁怎么了?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你难道没看见吗! “十五岁的少年立于城头之上!十五岁的少年立于田间地头!别人能做,他江天沉便做不得?” “当年子虚观的修士可曾退却?如今到了你徒弟这里就不行了?” “陛下已经许诺大唐百姓,他若不去,你让陛下何去何从?” “可是……可是……” ………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沉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小秃驴,还不回来吃饭!” 听到这声呼唤,江天沉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二话不说,他连忙朝着子虚观跑去。 只见那梧桐树下,正摆放着的一方小木桌,木桌之上摆着各色早点,粥、羊肉面片汤、还有几块烤至双面金黄的肉饼。 小桌之前,正端坐着凌云老道,他此刻看起来可没有半点伤心之色,小老道摸着胡须,眉眼之间满是得意之色。 将一个肉饼递到凌云子手中,江天沉壮着胆子,小声问道。 “师父,你……” “乖徒儿啊,师父且问你,你想去取那劳什子大乘佛经不?” “师父,我……” 江天沉没来得及回答,便又被凌云老道制止了。 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凌云老道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江天沉的眼睛。 “乖徒儿,你说实话,必要的情况下,你可以当师父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江渊一个愣怔,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那个味道叫做阴谋。 “师父,皇帝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看着江天沉眼中的狐疑之色,凌云老道嘴角不由得抽动起来。 师徒二人互相打量,一老一小两个狐狸相视一笑。 “师父,说吧,得了什么好处。” 眼见着四下无人,凌云老道嘴角顿时裂开一丝笑容。 “乖徒儿!唐皇愿意将化生寺后院划给咱们子虚观!” “没了?” “他还愿意拿出一百两黄金,给子虚观修葺扩建。” “没了?” “你这小子!还信不过我?” 看着老道那躲闪的眼神,江天沉继续问道。 “真的没了?” “皇帝说了,要给我安排几个弟子,让我再续起子虚观的香火。” 038耍猴人的苦恼 老道话说完,江天沉的肉饼吃得也差不多了。 借着老道的衣服,江天沉一点点擦净手上的油污。 “师父,我不去了。” 听着江天沉这话,老道顿时一愣。 这小秃驴要是不去了,皇帝许诺的那些就都成了泡影啊。 “乖徒弟!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探险吗?你不是一直嘟囔着齐天大圣吗,我好像听老一辈说,就在那大唐之外,有人听过这个名号!” 没再理会老道的话,江天沉转身回到了化生寺禅房之内,轻轻掩上了门户。 江天沉无力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中忽地升起一丝无法抑制的失落感,他觉得自己被师父放弃了。 其实江天沉也知道,自己此刻离开,对于老道来说是最好的,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是真的难受啊。 就在江天沉郁闷的时候,凌云老道的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林如海。 “哎,你啊你,嘴硬的不得了,为了骗他,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骗他?呸!林如海我告诉你,我老道从来不骗徒弟!我说的东西都是真的,你去告诉上师吧!” 林如海:(︿) 暗念着贼老道,林如海又折返回了斩妖司。 他怕,怕这贼老道坐地起价。 面对着凌云子的请求,魏征直接应了下来。 安抚好了老的,林如海又扭头去劝小的。 “林师,要我去也可以,我想见一些人。” “你想见谁?” …… 一天后,一个写满名字的密报便呈在了皇帝的面前。 扫了一眼白纸上的名字,李世民的脸色缓缓变得不淡定了。 “他见了四个秘书省的官员?” 听着皇帝的问询,一旁的宦官连忙回答。 “回禀陛下,是的。” “这小子见那些人做什么?” “回禀陛下,三藏禅师问了些地名。” “什么地名?” “三叉岭,两界山。” 听到这两个地名,唐皇的脸色猛的一变。 随后他那锐利的眼神又扫向了下方的几个人名,耍猴人,张三、赵四,王老五。 “他见这些耍猴人又是做什么?” “回禀陛下,禅师似乎在询问怎么训猴……” 将手中的白纸揉捏成团,李世民长呼一口气。 “通知钦天监,让他们抓紧选出一个良辰吉时,将这小秃驴送走!” “留着这个祸患,我一日也不得安心!” “诺。” …… 与此同时,化生寺的禅房之中,江天沉的对面正坐着几个耍猴人。 不同于江天沉的惬意放松,对面几个耍猴人可是忐忑异常。 毕竟他们面对的这个年轻人乃是佛陀指定的取经人,同时他还是大唐皇帝的御弟。 更有传言他能舌灿莲花,引得那白莲盛开,这让几人如何不惶恐。 “三位师傅,我想请问一下,怎么才能驯服一只猴子?” 此话一出,对面三位耍猴人顿时愣在原地。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三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和尚不念经,要去训猴子了? 最终,还是那位年纪稍大的耍猴人见识多,看着那一脸求索的江天沉,缓缓说道。 “禅师若是真的想训服猴子,无外乎两种方法,一者为赏,一者为罚。” “哦,还请老丈细细说来。” “这赏便是以美食诱之,用它喜欢吃的食物来引导它,做对了,便给它吃,做不对便不给。” “那敢问老丈,罚又是什么?” “罚……” 眼见老丈不言语,江天沉又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稍为年轻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迟疑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不瞒禅师,这第二种方法便是打,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只有让那顽皮的猴儿,知道痛苦,知道疼,它才会长记性。” 说完这话,那中年男人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 怎么能在禅师面前说这种事情呢?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能提及殴打小动物? 实在是不妥。 不过江天沉压根就没在乎这些,只见他沉思片刻,最终缓缓说出来一句话。 此话一出口,对面那三个耍猴人都差点没坐稳。 “我说如果哈,是如果,要是我打不过这猴子,那又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那三位耍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无言,唯有泪千行。 打不过猴子……这和尚要驯的难不成是妖猴? 他也学起了神秀的那一套? 就在这时候,那位一直不说的驯猴人用力地拍了拍自己那光洁的脑门。 “我悟了!禅师指的不是猴子,而是人性!人性如猴!很难驯服!” 此话一出,不光旁边的两位耍猴人看了过来,那江天沉也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看看他那突出的光洁脑门,江天沉不禁感叹。 这人乃是人才啊! 佛性深沉!有甚于我! 眼见着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江天沉便又将这几位师傅送走了。 这几天下来,江天沉其实一直在为将来做准备。 取经的活计,他怕是推不了了。 既然已经成了“三藏”,江天沉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了。 没了锦斓袈裟,来的也不是观音菩萨,这前路之上有没有那只猴子还是两说。 即便是有猴子,这世界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保不齐那猴子会有什么异变。 所以江天沉便开始动身之前的准备活动,可惜啊,他的努力注定无果。 非但没有找到两界山的任何信息,江天沉也没想到什么驯服猴子的好办法。 走到这一步,小光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眼见着子虚观渐渐热闹起来,江天沉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临行前一夜,凌云老道敲响了江天沉的房门。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老道又抱了抱江天沉,最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做完这一切,老道便又回到了子虚观,只留下江天沉站在原地涕泗横流。 …… “乖徒儿啊,这包裹里面有五十两黄金,你可得给我省着点花。” “出了大唐,实在不想去就逃吧,好好活着,取什么鸟经。” “出去惹出祸来,你可别报我的名号哈!” “若是想师父了……就看看月亮,师父能感觉到。” 039长安灰太爷 是夜,明月和风,天朗气清。 江天沉的禅房之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只硕大的黑皮耗子,估摸着有大狸花那么大。 此刻的它正揣着小手,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左瞅瞅,右瞅瞅,那双闪亮的眸子中满是畏惧之色。 片刻之后,江天沉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台阶上的黑皮耗子,小光头的身上缓缓亮起了金光。 那黑皮耗子见状连忙遁逃,那速度简直可怕,眼瞅着那黑皮耗子就要越过墙壁,它又活生生止住了身形,缓缓走到了江天沉的面前。 将这耗子的举动看在眼里,江天沉缓缓眯起了眼睛。 这就有意思了,到底这只耗子想做什么? “黑三十七,拜见禅师斩妖人……” 禅师斩妖人? 听着这古怪的称呼,江天沉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容。 “怎么?你家灰太爷想报仇了?” 没错,江天沉看到那耗子的一瞬间,便猜到了它的根脚。 而它的话无疑又佐证了江天沉的猜想,这长安城知道他是斩妖人的可不多。 那个答案几会就要呼之欲出,它便是当时那吃人鼠妖提及的长安城灰太爷。 到底麻烦还是找上门了啊…… “不不不!禅师!我家老太爷想见你一面……” “想见我一面?好啊,你让它来,我就在这等它。” “啊……这!” 听到江天沉这话,那黑鼠声音都变了。 “怎么?不敢?既然不敢,那我便让斩妖司去找你们,反正能教出那样的儿孙,你们这一窝,怕也都是一路货色。” “今日,你若是不来,我还差点忘了这茬!这长安城竟然还活跃着你们这一批鼠辈!” “禅师!您且等等,我这便回去禀告!” 看着那黑鼠远去的背影,江天沉也没有制止。 毕竟他就要离开长安城了,很多事情还是解决一下比较好,总不能再把这些麻烦留给凌云老道。 片刻之后,江天沉便看到了四个身着粗布麻衣的黑老鼠,扛着一个小小的木轿走了过来。 那木轿子做工极其考究,雕镂刻花,暗香浮沉。 等那轿子再走近些,江天沉不由得瞳孔微缩。 好家伙,小叶紫檀! 这灰太爷可是真的富啊! 还有,这轿子是怎么抬过来的? 难不成,这群耗子给那化生寺的和尚塞钱了? 就在江天沉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紫檀木轿已然停了下来。 只见里面走出来一只佝偻着背的大老鼠,它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锦缎,头上那花白的毛发也被束在了头顶。 看样子,这只半人高的大灰耗子便是那灰太爷了。 “老朽见过江公子。” 听到这话,江天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这灰耗子叫他江公子,这是在暗示他,它们已经调查清楚他江天沉的底细了。 认真看了一眼这所谓的灰太爷,江天沉的那颗心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灰太爷看着虽然老迈,但是实力可是不容小觑,怕是这灰老鼠离那化形门槛也不远了。 不过可惜啊,它的眉宇间已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死气,这大老鼠快是不行了。 “灰太爷?不知您此来为何?可是为了你那晋陵郡的孙儿讨个说法?” 听着江天沉这话,灰太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哎,不肖子孙,让江公子见笑了,能死在您的手上,也是它的福气。” “哦?既然如此,不知灰太爷您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不知江公子,可否让老朽进入房中再说?” 看了那灰老鼠一眼,江天沉也就索性让它进去了。 现如今在这大唐,怕是借给他灰太爷一个胆子,它也不敢动江天沉。 天命取经人若是死了,怕是皇帝陛下能将它一族都给夷灭了。 进了禅房,灰太爷小手一招,又掩上了门户。 “灰太爷,您这是何意啊?” 江天沉话音未落,灰太爷便长拜不起。 “求江公子救我儿孙一命!” “灰太爷,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公子,实不相瞒,老朽我已然时日不多了,若是我一死,怕是我的这群儿孙能被那些斩妖人肆意屠杀……” “所以,你就来求我?灰太爷,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庇护得了你的儿孙?” 灰太爷那双狡黠的眸子,死死紧盯着眼前的江天沉。 “江公子,在这长安城唯有你,唯有天命取经人,借着你的名头,方能庇护我的这些儿孙。” “我?你既然知道我姓江,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个天命取经人也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又何谈庇护之说?” 看了一眼那灰太爷,江天沉继续说道。 “若是真的想寻求庇护,灰太爷为何不去寻那太谷之修,清流之辈?” “最不济那斩妖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一个将要远行的游子,又能帮得上你们什么忙?” 灰太爷的脸上升腾起一丝无奈的笑容,随后它又对着江天沉拜了又拜。 “江公子有所不知啊,对于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自由……无论是太古还是斩妖司一旦效忠,他们便会将我们视作笼中的牛羊……” “你这话对我说又有何用?难不成你想让它们和我去取经不成?你们舍得长安城这片沃土?” “公子,实不相瞒……我想让儿孙们做您子虚观的护庙小厮……只求能得到子虚观的庇护。” 听到灰太爷这话,江天沉目光渐渐内敛,一时之间,他也陷入了犹豫。 护庙小厮倒也不错……有着这群耗子,凌云老道也能少操点心。 可是这群耗子真的能够安分守己吗? 若是,它们再做出晋陵郡的那种事情,那又该如何? 看出了江天沉的迟疑,灰太爷长拜不起。 “江公子若是不相信,我愿意与公子立下族誓!绝不行那法外之举!” 听到族誓二字,江天沉倒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灰太爷。 族誓可不一般啊,若有违背,凡血亲之属,皆受其戮。 这耗子也算有点诚意。 “江公子!老朽还愿献出一式神通……万物通灵……” 万物通灵?那是啥玩意? 就在江天沉犹豫的时候,禅房之外传来了凌云老道那低沉的声音。 “答应它!” 040大唐贞观平 灰太爷都来了,那么大的动静,又岂能瞒得过凌云老道。 听着老道的声音,那灰太爷也是一脸的淡然之色。 估摸着老道的出现,也在这灰耗子的算计之中。 紧接着江天沉便看见灰太爷从怀中取出一个泛黄的画轴。 画轴的封条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大字。 ——半截山锅底灰。 半截山? 嘀咕着这三个字,江天沉缓缓摊开了那画轴。 画轴之上,活灵活现地画着一只只老鼠。 黑十一、黑一十三、黑三十七…… 在那每个名字的末尾还有那血色的印记。 抚摸着那血色的凸起,江天沉心中颇为不平静啊。 这便是那灰太爷一族的祖契。 “江公子,吾祖愿意与您立下族誓,世代效忠,永不背离。” 看着门外那佝偻的人影,江天沉也便不再犹豫,直接咬破手指,立下契约。 契约既成,灰太爷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细长的玉简,将其郑重地放在江天沉的面前。 “公子,这便是【万物通灵】。” “灰耗子,你出来,我们单独再聊聊,既然做了我子虚观的护观,有些规矩我还要跟你好好说说!” 听着门外凌云老道的声音,灰太爷又是恭身一拜,随后又捡起画卷,缓缓退出了静室。 灰太爷走后,江天沉捡起了地上的玉简。 这是神识玉简,凭他江天沉现如今的神魂强度还远远无法探查。 可是就在他右手触及那玉简的瞬间,江天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异色。 伴随他右手的逐渐握紧,他的脑海中顿时多出了些东西。 虽然江天沉神魂不足以探查这个枚玉简,但是他有神奇的右手啊。 凡事皆有代价,望着那化作一地碎屑的玉简,小光头心中有些懊悔。 该让师父先看的…… 【万物通灵:花草树木,蛇虫鼠蚁,豺狼虎豹,皆有其言,修得此法,可聆听万物之声。】 看到这里,江天沉终于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了。 有了此法,怕是能规避很多危险啊。 虽然不如猴子那般拘遣土地山神,直接问个明白。 但是此法也能管中窥豹,瞥见个大概。 日子一天天熬,很快便到了启程的这一天。 …… 大唐贞观,十月十五。 这是江天沉离开长安的日子。 灞桥之上,皇帝亲送,百姓相随。 令江天沉感到无语的是,李世民将那结拜还有送别放在了一起。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送自己走啊。 饮罢水酒,江天沉从皇帝手中接过了通关文牒,还有一个厚重的钵盂。 “紫金的?” 看着凑上跟前的小光头,李世民不留痕迹地推了推。 “紫铜的。” 江天沉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紫铜的!!” “虚!” 掂量着手中的紫铜钵盂,江天沉很是无奈。 人比人,气死人啊。 对比之下,江天沉还是觉得师父更疼他。 即便是林如海也送给了他一大袋丹药啊,就这皇帝一言难尽! 出乎江天沉意料的是,那魏征也送了他一件礼物,那是一盘围棋。 送罢棋子之后,魏征又在江天沉耳畔说了一些东西,听得小光头脸色由白变到青,由青又变回白。 临别之际,唐皇终于记起了什么,只见他郑重地交给了江天沉一个香囊。 “御弟啊,这香囊之内,乃是我大唐三山五岳的山头土,无论你离多远,永远要记得,大唐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接过唐皇手中的香囊,江天沉郑重地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片刻之后,江天沉又傻了。 “皇帝哥哥,你就给我一匹马啊?” “那不然呢?” “你不给我随从若干?盘缠少许?” 听到江天沉这话,唐皇的脸上露出来一丝古怪的神情。 “江小子,你可是斩妖人啊!你要随从做啥?还盘缠?你难道不知道最近妖族不安定吗?” “那山南西道的贼狼都快攻陷了扶州了!不与你说了!我先去处理了!” 说完这话,皇帝陛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还带走了那喧嚣的人群。 刹那之间,灞桥之上,一片寂静。 轻轻拍了拍身下的白马,江天沉回首看去。 只见那高高的城墙之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那静静地看着他。 “驾!” 白马吃痛,顿时疾驰而出。 猎猎西风,吹散了江天沉心中的愁绪,也吹散了他眼角洒下的不舍。 出了长安城,一路向西,每到一处,必有官员上前相迎。 不为别的,主要怕这小秃驴半道跑了。 靠近大唐边关,风景也愈发雄壮。 江天沉独行在这个大地之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越发自由。 向往自由啊,这便是流淌在血脉里的原罪。 越靠近大唐边界,江天沉的心情便开始变得愈发忐忑。 紧张?向往?迷茫?期待? 各种各样的感情杂糅在一起,弄的小光头心中很不是滋味。 忧从心来,不曾断绝。 鬼使神差一般,江天沉又掏出了怀中的连山皮。 人啊,迷茫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些东西,来坚定自己的想法。 打开连山皮一看,江天沉眉宇之间的忧愁之色愈发浓郁了。 【大唐贞观】 【平。】 …… 那巴掌大的连山皮上,竟然只有这五个字。 心有不甘的江天沉又用力甩了甩,依旧还是那五个字。 一连几日,都是这五个字。 没等江天沉多想,他便看见一座巨大的城池屹立于视线的尽头。 愈发走近,江天沉便愈发感叹。 这城是真的高啊! 瞅着城墙上那雄壮的三个字,江天沉心中顿时一惊。 ——河州卫。 不知不觉之间,竟已然到了此地。 瞅着河州卫城墙上留下的那些深深凹槽,江天沉不由得吞咽起了口水。 那玩意……怎么看起来这么像爪痕? 还有那城墙上的城楼……怎么没了。 江天沉愣神之际,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厮便缓缓靠了过来。 “不知,您可是三藏禅师?” “嗯?你又是何人?” “三藏禅师,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又是哪一位?” “大唐河州卫守将,太谷剑修,裴旻” 041白蛇剑玉 河州卫内,江天沉看着躺在床上的裴旻,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裴旻伤得也太重了,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更有医师来回奔波在侧。 他整个人估摸着也就一个脑袋能用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意要见江天沉。 “小……小僧三藏,见过裴将军。” 想了半天,江天沉还是自称小僧。 毕竟他现在顶着的可是天命取经人的身份。 “诶!江公子客气!江公子远道而来,我不能起身相迎接,乃是我的不是。” 听着裴旻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江天沉不由得觉得心中舒坦。 公子多好听!谁要做和尚! “裴将军?无须客气,您这是?” 瞅着裴旻身上的绷带,江天沉关切地问了句。 “这不,前段时间从东面过来一个会飞的和尚,还带着一条小妖鱼……” “我见他没有通关文牒,便将他拦了下来,想问问话,他不服气,便把我揍了一顿!” 会飞的和尚……带着一条妖鱼…… 大唐境内还有会飞的和尚? 那妖鱼又是什么玩意? 难道?! 这裴旻不会是将那惠岸尊者拦住了吧! 江天沉依稀还记得,那惠岸尊者的身边确实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娃娃。 想到这里,小光头的眼角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狠人啊!这才是狠人啊! 这裴旻竟然以凡人之躯,阻拦神明简直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还活着。 “裴将军,那你这伤势……” “不碍事,已经用补天丹吊着了。” 听到补天丹三字,江天沉不由得深深看了裴旻一眼。 该不会……这是唐皇的命令吧。 毕竟这补天丹可是不常见。 “不知裴将军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来人啊!将我师门送来的宝贝拿给江公子!” 说话间,一个小厮便捧来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打开,躺在里面的赫然是一枚细长的玉剑符。 一尺来长,通体澄澈,好似薄冰,两端尖锐,边缘锋利如刀。 “敢问裴将军,这是……” “江公子啊,这是太谷的善意。” “嗯?” 轻轻摆了摆手,裴旻屏退了左右。 “江公子,这是一柄袖剑,唤作白蛇剑玉,只需精血三滴,外加化剑口诀,即可炼化。” 听到袖剑二字,江天沉不禁又想起了当初林师的说过的话。 枪法最强,回马枪。 剑法最妙,袖中剑。 看着木盒中的这枚剑符,江天沉连连摇头。 如此贵重礼物,他可当担不起,谁知道这太谷想做什么。 “诶!林公子先别着急拒绝,太谷也有求于您。” “嗯?” “太谷希望,如果您找寻到佛经……希望您还记得您是谁。” 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话,江天沉只觉得一阵无语。 果然像师父所说的那般,太谷的这批人,整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对于他们,能敷衍便敷衍,能忽悠就忽悠。 看着江天沉不言语,裴旻便又将化剑的口诀告诉了他。 望着这枚剑符,江天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远距离的攻击手段,金身通天箓只能近处对敌。 所以江天沉当着裴旻的面,直接选择炼化此剑。 在鲜血逐渐融入剑符的时候,那枚剑符顿生变化。 最终,在江天沉那震惊的目光中,那枚剑符好似无骨的游蛇一般,缠绕在他左手手腕上。 看着那一圈纤细的圆弧,小光头啧啧称奇。 好东西啊!好东西! 反正师父也说了,太谷的便宜,能占就占,别客气。 “快试试!快试试!急死我了!” 一旁躺在床上的裴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看样子,他比江天沉还要着急。 “去!” 伴随着江天沉眼前一黑,他左手袖袍中白光一闪,下一刻,整个房屋颤了一下。 等江天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剑符又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顺着裴旻的目光看去,江天沉看到了那房屋柱子被直接斩断了,偏偏那缺口又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这大殿只是颤了一下,而并没彻底坍塌。 甩了甩头,看着手腕处的无骨游蛇,小光头眼中满是滚烫之色。 虽然催动这玩意要消耗大量精气神,但是江天沉还是觉得值得! “江公子啊!白蛇剑玉已经给你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望了一眼手腕上袖剑,江天沉连连点头。 原来它叫白蛇剑玉,真的是好东西啊! “江公子,我这边还有三颗补天丹,也一并给你吧。” “不不不!裴将军,你的身体……” 挣扎着将一个小盒子推到江天沉的面前,裴旻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江公子!我裴旻给你这丹药,乃是想求你一件事!” “裴将军还请说,白蛇剑玉已然是天大的礼物,我岂能再收将军丹药。” “江公子!太谷是太谷!我裴旻是我裴旻!你要不收下这丹药,我便不说。” 听到这话,江天沉便只好收下那三颗补天丹。 “江公子啊,你乃是大气运之人,前途不可限量,哪天你若是再遇到那和尚,你替我告诉他……” “太谷剑修裴旻依旧活得好好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旻,江天沉应下了他的请求。 辞罢裴旻,江天沉白马过关,一路向西。 群山渐起,血染枫林。 毕竟这是西游的世界啊,江天沉所熟悉的地理知识,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行于那山林之间,小光头的心中非但没有半点的愉悦,反倒是觉得愈发害怕。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 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传来的沙沙之声。 路转溪桥,白马止步。 江天沉缓缓眯起眼睛,就在前方的大树之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泛白的僧袍,唇红齿白,一脸微笑。 神秀! 那是神秀!他在这里做什么! 那只妖虎又去哪里了! 四处观察无果,江天沉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师弟,三藏师弟,好久不见。” 伴随着那神秀缓缓站起身来,江天沉身下的白马竟然一点点跪了下去。 翻身下马,江天沉知道,对面的神秀很不对劲。 “见过师兄,不知神秀师兄在此为何啊?”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江天沉,神秀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我啊,我去取经啊,大乘佛经,能够普度众人的大乘佛经!” “可是师弟啊,我的通关文牒,还有我的法号都在你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042战神秀 听着神秀这话,江天沉笑了。 “师兄,您是想当着天命取经人?” “是又如何?” “我可以让给你。” 话音未落,江天沉二话不说,直接将那通关文牒还有那紫铜钵盂丢到了神秀面前。 看着那刺目的通关文牒,神秀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他就这般不屑嘛! 真的是……该死啊! “师兄,至于那法号嘛!就更简单了,以后你叫三藏!别说三藏了!你叫九藏都行。” “而我也不用去做那取经人了,我相信你比我合适。” 听着江天沉的话,看着那散落在地的通关文牒,神秀心中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没来由地,他的脑海中竟然回想起来江天沉的那首佛偈。 本是空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一声佛偈好似雷鸣,轰然炸响。 神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狰狞之色。 “三藏!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听着神秀的咆哮,江天沉顿觉无语。 这神秀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 “神秀师兄,不!三藏师兄,今后你就是三藏!你就是天命取经人!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你不是想去西天吗?请您这就上路!马上就上路!这匹马我也送你!毕竟你坐骑不在。” 看着一脸真挚的江天沉,神秀的眼睛中满是疯狂。 “不不不!三藏!你在乱我的心!你想勾起我的心魔!” “神秀师兄,三藏只是一个法号,我可以叫三藏,你也可以叫三藏,没人会发现的。” “不!” 神秀的整个脸都在扭曲,他的脸上开始暴起暗紫色的筋脉,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沙哑。 “不!你是三藏!你是天命取经人!你是惠岸尊者选中的人!而我只是神秀!” “只有你死了……不!只有将你吃了!我神秀才能变成三藏!我才能变成那位天命取经人!” 听到这话,江天沉面色一寒,随即金光乍现,他知道这神秀已经魔怔了。 只见那神秀好野牛一般,冲撞而来,仓皇之间,江天沉只能抬臂阻拦。 “三藏!让我吃了你吧!反正你已然悟了!既然法号都能抛弃!那你又何必纠结于肉身!” “不如用你的性命,来成就我神秀的伟大!” “待我将来取得大乘佛经!必然予你金身果位,让你享受信众香火!” 闪耀着金光的右臂,最终还是没挡住神秀的一拳。 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将江天沉轰飞了出去,若不是江天沉及时将金光运行到身后,怕是那些山石能直接将他的脊梁撞断。 即便是回防及时,神秀的这一拳,依旧让江天沉大口吐血,全身发颤。 “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了吗!” 看着摔倒在灌木丛中的江天沉,神秀一把撤下身上的僧袍。 僧袍之下,赫然是一身精壮的肌肉,刀伤、剑痕、野兽撕咬,好似繁星一般,点缀在神秀的身上。 任谁也想象不到,神秀那端庄的面庞之下,竟然掩饰的是这样一副“凶残”身躯。 踉跄起身,江天沉看着神秀那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一时之间也看麻了。 太疯狂了!这世道和尚不念经参禅,改健身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怕是当时那猛虎是被神秀锤到服软的吧。 没来得及思考太多,眼见那神秀又舍身冲来。 无奈之下,江天沉只能原地躺下,顺着斜坡一路滚下去。 看着那被一击洞穿的大树干,又看了看神秀手臂上跳动的紫色筋脉。 小光头只觉得后怕,要是再晚那么片刻,怕是他的胸膛此刻已经吹起穿堂风了。 “这便是我佛选中的天命取经人?” 那边的神秀已然缓步走来,他身上的紫色筋脉已然占据了他的一半身躯。 眼见着神秀又抡起右拳,江天沉无奈只能催动金光包裹右拳,同样冲拳而出。 嘣—— 只听得一声苦涩的身体碰撞声,神秀退了三步,而江天沉退了七步。 神秀甩甩手臂,脸色淡然,而江天沉此刻的脸色可是难看至极。 小光头觉得他这一拳头,不是打在神秀拳头上,而是打在千年寒冰上。 神秀的拳头不仅坚硬,而且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这次对拳,江天沉还是落了下风。 “三藏!你的右手似乎有些古怪……” “哼!” “你可以不说,等我将你杀了,我自然会弄清楚的。” “神秀!你还是一个和尚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这是着相了啊!” 听着江天沉的怒斥,神秀淡定地摇了摇头。 “三藏!你不懂!我这是以妖心饲佛心!以妖性育佛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疯了……疯了……这大唐佛经怎么会育出这样的僧人!” 来不及感慨,那神秀已然又冲了上来。 一拳又一拳,随着江天沉身上金光的渐渐暗淡,神秀身上的紫色却在一点点变得浓郁。 他的半张脸已然发生了畸变,他的眉眼开始变得细长,他的牙齿开始变得尖锐。 此刻的神秀好似妖魔一般,最终,神秀抓住了江天沉的防御空挡,化拳为掌,直接插在了江天沉的左边胸膛。 一股致命寒气,顺着神秀的手掌一点点灌入江天沉的体内。 渐渐地,他的左臂开始变得僵硬,继而便是整个身躯。 那一刹那,江天沉慌了。 因为他感觉不到左手手腕处的白蛇剑玉了,似乎那该死的寒气不仅禁锢住了他的,还禁锢住了他的神魂。 现在,江天沉能感知的身体,只有那孕育奇迹的右手。 “三藏!慢慢享受吧!接下来我会将你一点点吃尽的!” 听着那近乎邪魔一般的声音,江天沉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我说命运诶。 是真的无情。 眼瞅着神秀的利齿就要咬向自己的脖子,江天沉用尽全身气力才将右手抵住了神秀的胸膛。 感受着江天沉那蝼蚁般的气力,神秀笑了,笑得很开心。 只是让神秀感到意外的是,江天沉也笑了。 他这一笑,神秀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厌恶。 “你在笑什么!” “神秀师兄啊,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人不就是水做的吗?” 043是人是妖 听着江天沉这话,神秀心中没来得地浮现出一丝颤意。 没来得及反应,江天沉那低沉的声音已然轻轻回响在了他的耳边。 “翻江倒海。” 话音未落,余音尚存,神秀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顺着江天沉那虚弱的右手侵袭而来。 接下来,那股恐怖的巨力在他的胸膛之内,卷起了惊涛骇浪。 磅礴巨浪撕扯着他的五脏,扭曲着他的肝肠。 伴随着那些脏器的缠绕、扭曲、一股钻心的剧痛,顿时将神秀笼罩其中。 除了痛苦,神秀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 触目皆绯红,呼吸亦折磨。 五脏肝肠断,人间即地狱。 …… 不光是五脏,很快神秀便发现他周身的血液也在变得汹涌澎湃。 那些咆哮的鲜血,肆意地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脆弱的节点。 它们冲破脆弱的血管,它们摧毁紧致的皮肉。 它们咆哮着,它们狂笑着,它们带走了神秀身上仅存的血肉。 啵—— 伴随着血管的破碎殆尽,神秀最终无力地倒了下去。 血泊之中,神秀好似一具穿着血肉纱衣的骷髅。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炸裂,仅存的右眼此刻也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那是狂暴的鲜血所留下的痕迹。 这边的江天沉也不好受,他本就神魂初愈,强行催动【翻江倒海】,他的精气神也在迅速地流逝。 身体倒也还好,就是神魂好似被放在石碾上,来回挤压,直至榨出最后一滴精粹。 所幸那【神法天】也确实奇妙,即便是【翻江倒海】的剧烈撕扯,这一次江天沉的神魂没有碎到支离破碎。 无论身体还是神魂,都在痛苦的哀嚎,但是江天沉心中却很舒坦。 因为他赌对了,这【翻江倒海】确实解决了神秀这个大麻烦。 强行站起身来,江天沉看着倒在地上的神秀,只觉得胃中翻滚。 此刻的神秀已然没有一个人形了……说他是妖邪也不为过,因为他身后虽然只挂着一层薄薄的血肉。 可是他那裸露的胸膛,依稀可见起伏的痕迹。 换而言之,即便是被伤成这样,那神秀依旧还活着,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而神秀那只变作血红的眼睛,也紧紧盯着站起身来的江天沉。 看着那一点点走近的江天沉,神秀的喉咙中猛地蹦出一个字符。 “止!” 那声音已经不像是人声了,倒像是两块干涩的骨头摩擦所发出的异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神秀的嘴巴以及脖子,已然变成了白骨。 话音未落,江天沉便发觉自己的周身出现一道道无形的枷锁,那些枷锁束缚他的四肢,制约他的行动。 “这便是你的底牌是吗?” 一边往外吐着鲜血,江天沉一边缓缓说道。 “你且给我看好了!” 在那颗猩红眸子的注视下,江天沉的右手猛地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只听得咯嘣咯嘣的碎裂之声。 小光头的右手已然伸进了衣袍之中,摸出了一个乌黑的药丸,径直丢入了嘴中。 一颗补天丹下肚,江天沉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不仅不吐血了,就连神魂都恢复了不少。 躺在地上的神秀,几乎要将自己那颗独目瞪碎了。 他看见就在江天沉挣脱束缚的那一瞬间,这小子的右臂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起伏,那感觉就好似他长了一层别人看不到的鳞片一般。 得了补天丹的续航,江天沉的身体一点点缓了过来,【翻江倒海】造成的那些亏空也在被一点点补全。 更让江天沉感到满意的是,那温和的药力正一点点驱散他体内的寒气,之前神秀对他的影响正一点点消散。 嘣嘣嘣—— 只听得一阵爆炒黄豆声,江天沉开始挣脱束缚,缓步走向神秀。 看着神秀胸腔内那个依旧还在跳动的诡异心脏,江天沉缓缓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血液暴动,心脏应该受伤最重,可是这神秀的心脏依旧还在跳动。 这不合常理的一幕,看得江天沉很是反感。 “神秀师兄,你是妖吗?” “止!” 回应江天沉的只有第二个字。 听到这个止字的一瞬间,江天沉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愈发苍白,一脸难以置信的江天沉死死的看着眼前的神秀。 那神秀,似乎在笑。 江天沉只觉得一道道无形的环扣在自己的心脏上,它们束缚着心脏的跳动,它们正在一点点扼杀自己的生机。 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神秀,江天沉强忍着剧痛,右手握拳,直接锤向自己的心脏。 暗劲汹涌,在击碎束缚的同时,也让江天沉狂吐鲜血。 江天沉知道,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便是,你比他还要疯! 果不其然,看着江天沉如此姿态,神秀那颗血红色的独目中,满是欣赏之色。 也许在神秀看来,只有这样,江天沉才能配得上天命取经人的称号吧。 可惜的是,神秀眼中的那抹欣赏之色,并没有维持太久,便化作了彻头彻尾的厌恶。 因为他看见那无耻的小光头,竟然又从衣领中扣出一颗另外一颗补天丹! 这次江天沉可不会再给神秀说话的机会了,快步上前,江天沉直接一拳将神秀的下颌骨击了个粉碎。 “师兄!你继续说话啊!” 眼见神秀没啥反应,江天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你这妖僧!若是真的让你带回大乘佛经,那才是大唐的悲剧!” 念及此处,江天沉的右手缓缓向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压去,直觉告诉他,只要这颗心脏不再跳动,那么神秀就离死不远了。 就在接触到神秀心脏的那一瞬间,江天沉狠狠咬紧后槽牙,他的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在这神秀的身上,江天沉竟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转盘。 这意味着神秀还真的是妖! 对于自己的金手指,江天沉从未放弃过研究。 那堪称恐怖的提取能力,只能对妖使用,对凡人,寻常的凡人,根本就没有用。 在那斑斓的转盘之上,江天沉竟然看到了一抹猩红的红色! 白蓝紫黄红! 该死的! 这神秀修到底是什么玩意! 亦或者说,这神秀到底是什么! 044斩神秀杀妖虎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 江天沉望着那面目狰狞的神秀,心中不再犹豫。 心念口诀,金光闪烁,右手开合,直接朝着神秀的心脏狠狠抓去。 就在此刻,异变又起,没等江天沉的大手握紧那颗跳动的心脏,它便直接炸开了。 江天沉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丝紫色的光芒,那不是鲜血,而是一缕缕暗紫色的血丝,好似一条条恶心的线虫。 这些线虫扭曲着、蠕动着、速度飞快地朝着四周漫延开来,它们好似苔藓一般附着在神秀的骨架之上。 心中陡惊的江天沉,不由得向后退却,很快那些暗紫色的血丝便布满了神秀的整个身躯。 血丝缠绕之间,血肉滋生,筋脉重筑,先是头颅,后是四肢。 那神秀好像焕发新生一般,开始剧烈抽搐。 看着如此丧心病狂的一幕,江天沉开始颤抖。 “该死的!神秀你的心中到底养了什么鬼东西!” 看着惊恐的江天沉,神秀的那颗血肉脑袋一点点抬了起来。 一阵寒涩的声音,从他那破碎的喉咙之中,缓缓传出。 “师弟呵……” “我这是佛心。” 眼瞅着那神秀就要再次活过来,江天沉死死咬紧后槽牙。 没有丝毫的犹豫,江天沉直接催动左手手腕处的白蛇剑玉。 “斩!斩!斩!” 黑暗与光明交织闪烁于江天沉的眼前,听着那一声声清脆的破空声,江天沉死死抵住牙关。 他知道,他必须要坚持下去,决计不能再让神秀活过来! 每斩一下,江天沉便能听到一声苦涩嘶吼。 他可没有留手,每次斩击都对准神秀的脖子。 咻咻咻—— 江天沉已经记不清自己催动多少次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昏沉,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直到听到那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江天沉又不放心地催动了两下。 终于,江天沉的耳边恢复了宁静。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按在了神秀那破碎的胸膛上。 头脑虽然昏沉,可是江天沉眼前的世界却是分外清明。 神秀一死,他眼前的转盘也得以继续变化。 白色消失,蓝色减少,金红二色,依旧那么醒目。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江天沉心中激动不已。 上一次看到红色还是在那无支祁的身上,如今竟然在这神秀又看见了。 这红色可是来之不易啊…… 真就合了那句话,富贵险中求。 “一定抽中红色啊!我愿意单身五年!不!十年!” “上天啊!眷顾我一次吧!” 下一刻,江天沉傻眼了。 他竟然真的抽到了红色!!! 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江天沉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阵腥风。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虎掌已然向他狠狠拍来,仓皇之间,江天沉只能蜷缩起来,竭力护住脑袋。 在那虎爪面前江天沉的脑袋,怕是和那西瓜也没什么区别。 最终虎爪悍然拍下,剧痛袭来,江天沉已然被拍到了一边。 他的手臂上,胸口上,更是平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可是江天沉却来不及吃药了,因为那妖虎已然扑了上来。 而那黑白妖虎,江天沉也认识,它便是当时趴在神秀身边的那只。 “小道士,虽说你杀了神秀也算是我的恩人,可是你必须死啊!你太危险了!” “当日我没吃你,今日我就给你补上!” 其实这妖虎一直就在旁边,看着江天沉两人打斗。 神秀太骄傲了,对于他来说,夺取天命取经人乃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这样的仪式,又怎能让一个畜生插手。 到了后来,那神秀更是没有能力再催动妖虎体内的禁制。 那妖虎更不会选择上前帮忙,对于他而言,坐山观人斗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神秀不简单,和他厮杀成这样的江天沉又是简单的? 这不,妖虎林莽儿的春天来到了。 鹬蚌相争,妖虎得利! 看到向着自己喉咙撕咬而来的妖虎,江天沉眼中满是无奈的神色。 其实他也知道那妖虎估摸着就在附近埋伏,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杀死神秀已然榨干了他的全部潜力,别说是驱动白蛇剑玉了,就连催动金身通天箓江天沉也做不到。 那妖虎又岂能不知道他的底细,既然敢咬,那肯定有恃无恐。 其实江天沉心中也抱着一丝侥幸,既然西游世界,那一定会有神明在暗中保护取经人吧…… 眼瞅着那虎口愈发靠近,江天沉心中开始骂人了。 都是骗人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江天沉看到一支箭矢直接射穿了妖虎的脑袋。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丝滑,就好像一只细长的竹筷,穿过一块粉嫩的豆腐一般。 轻轻晃了晃脑袋,江天沉将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这妖虎的脑袋怎么可能是豆腐! 射穿脑袋之后,箭矢余力不减,化作箭身均匀震颤。 这下子,妖虎的脑袋不是豆腐,也被晃成了豆腐花了。 神魂,,几乎就在一瞬间,吧唧,没了。 接下来,他才缓缓听到一声悠长的破空声。 好家伙,这支箭矢怕是已经超音速了。 来不及推开身上的妖虎,江天沉颤抖地扯开衣襟,吞下了第三颗补天丹。 如此一来,裴旻赠与他的三颗补天丹,江天沉算是用了个干净。 “那边的那个和尚,你还活着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着那声洪亮的声音,江天沉扯着喉咙回了一句。 “活着。” 听到江天沉这声应答,远处的那个高大人影这才缓缓走近。 江天沉只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那虎妖的脖颈,下一刻,那虎妖便被直接甩到一边。 丢完猛虎,那只大手又一把抓住了江天沉的胳膊。 “小师傅,没伤到哪里吧?” “并无大碍,多谢壮士搭救。” 被那壮汉一把拉起身来,江天沉也得以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足有两米多高,肩能走马,身形健硕,好似一尊漆黑的铁塔。 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憨厚,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又让人觉得这壮汉很是不简单。 “小僧三藏,多谢壮士搭救之恩,敢问壮士姓名?” 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天沉,那壮汉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俺叫刘伯钦,乃是山中的一个猎户。” 听到刘伯钦三个字,江天沉顿觉头脑一阵恍惚。 刘伯钦杀猛虎救唐僧…… 这情节,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抬头看了一眼那暗淡的天空,江天沉觉得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张大手,正在操控着周遭的一切。 难道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045你也是取经人 “不知小师傅从何而来?” 随意瞅了一眼地上的妖虎,刘伯钦又看向了身前的江天沉。 “不瞒壮士,小僧自那长安而来。” “长安啊,好地方,听说那里蛮热闹的。” 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刘伯钦继续问了句。 “小师傅一个人?” “嗯,若不是壮士搭救,怕是我今日难逃虎口了,请壮士再受我一拜!” “不不不!小师傅客气了,要不是小师傅,我今日也不能有这般收获,这畜生可是不小啊!” 一来二去,寒暄几句,两人也就熟络起来了。 只见那刘伯钦一把抓住那老虎的脖子,一个用力,直接扛起了那巨大的妖虎。 看着这一幕,江天沉直接惊到吞口水,这刘伯钦气力简直可怕。 余光一瞥,江天沉又看见刘伯钦手中握着的那柄漆黑大弓,通体漆黑,看上去很是沉重。 能开这样的大弓,还能一箭击杀启智期的妖虎。 这样的刘伯钦,怕是不简单啊。 “小师傅,若是不嫌弃,还请去寒舍将就一晚吧,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夜里山中猛兽多!” “那就打扰壮士了。” “诶!小师傅客气了,我本就是一个人,没什么打不打扰的。” 听到这话,江天沉的眉宇间又笼上了几丝阴云。 他依稀记得,西游中的刘伯钦似乎有家人啊。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那一脸温和笑容的刘伯钦,江天沉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刘伯钦身上并没有敌意,应该是不会害他的。 刚抬起脚,江天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刘壮士,还烦劳您等一下。” 话说完,江天沉便缓步走到那白马的身边。 这白马倒也老实,从头到尾趴那就没动。 和那黄马萝卜一个调性! 没好气地给了这厮一脚,江天沉顺势从包裹中取出小铁铲。 毕竟是去西天啊,什么都得备着一点,这铲子的用处可大了。 挖坑,填土,铲灰,最不济,它还是个趁手的武器,实乃杀人越货不二良选。 拿着铁铲,江天沉缓步走到神秀的面前,看着那具身首分离的血肉骷髅,江天沉长叹了一口气。 就在江天沉挖坑的时候,那边的刘伯钦也放下肩上的妖虎,缓缓走了过来。 “小师傅,它是妖,你为何要埋它。” 喘着粗气的江天沉,又深深看了一眼神秀。 “壮士,他曾经是个人,只是迷失了本心。” “曾经是个人?” “嗯!” 挠了挠脑袋,刘伯钦憨憨说了句。 “小师傅,他是个和尚对吗? “嗯?不知壮士怎么看出来的?” 听到这话,江天沉一个愣怔。 怪哉。 此刻的神秀早就血肉模糊了,这刘伯钦又是怎么看出神秀身份的。 “小师傅,你不是说了吗?那妖曾经是个人,人加个曾,不就是僧吗?当年,我也曾跟着一个老先生读过几天书。” 那刘伯钦一句看似无意的话语,却在江天沉的心中激起千层大浪。 “曾经是个人,难道这便是僧……” “那……” 看着稍稍有些失神的江天沉,刘伯钦接过了他手中的小铁铲,迅速地挖了起来。 等江天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半人深的大坑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 “多谢壮士。” “小师傅有善心,我刘伯钦又岂能旁观?” 于是乎,两人合力,一起将神秀葬于这颗大枫树之下。 看着那微微隆起的小土包,江天沉合掌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后,江天沉便牵着白马,跟着刘伯钦一起向着那大山深处走去。 就在江天沉走后没多久,那颗高大的枫树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 紧接着,一个被啃到没有一丝桃肉的桃核,从树上直接丢了下来。 这可太不寻常了,如今可是十月份,天气已经变得寒凉,哪里还有什么桃子,可是偏偏奇迹就这样出现了。 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直接探入泥土之中,将那神秀的首级拿了出来。 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那毛茸茸的大手直接摸向了神秀的脑袋。 下一刻,神秀的那颗暗淡的眸子竟然又一点点亮了起来。 “诵吾真名,保你神魂常明。” “顶礼膜拜,通天大圣……” 月光渐渐升起,大枫树下一片死寂。 没有桃核,而那个矮矮的土堆也还是那样。 这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 而这边的江天沉也跟随着刘伯钦回到了他的住处,那是两山之间的一处平坦之地。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中穿行而过,小溪的旁边,便是刘伯钦祖传的木屋,木屋很是高大,地方也很宽敞。 将那妖虎挂在门前的木架上,刘伯钦又连忙进入木屋,张罗了起来。 木屋之外,不时传来几声零星的鸟叫,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刘壮士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孤独吗?” 看着挑着篝火,准备吃食的刘伯钦,江天沉好奇地问了句。 “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孤独了。” 反正左右也是无聊,江天沉便和刘伯钦聊了起来。 原来这刘伯钦的祖上便是这山中的猎户,他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老爷子命不好,没享受几天清福便又一命呜呼了。 至于刘伯钦的母亲,早在当年就难产死了。 后来,刘伯钦便将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了后面的大山上。 父母一死,刘伯钦更不想下山了,索性他便做起来猎户的营生,平时打猎,自给自足。 若是想换什么了,他便会带着些毛皮、草药、下山去和别人换。 因为刘伯钦天生神力,捕猎技术又好,在这大山之中,就没有他猎不到的东西,即便是你想要妖物的皮毛,他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所以渐渐地,山外的人开始称呼他为镇山太保。 …… “小师傅,你此出长安,难道是为了取经?” 喝着米粥,吃着菜饼的江天沉,听到刘伯钦这话,江天沉直接愣在原地。 小光头很确信,自己可根本就没说过他是取经人啊。 “不知,太保怎么知道我是取经人的?” 似乎没觉察到江天沉的异变,那刘伯钦,摆了摆手,依旧一脸的和善之色 “欸,小师傅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一声伯钦就好。” “实不相瞒,我小时候便见过取经人,不光是我,我爷爷,我父亲,小时候都见过取经人。” “路过此地的和尚,大抵便是取经人。” 0465刑山 看着眼前不断燃烧的篝火,江天沉喉头翻涌。 他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化作无言。 一抹说不出的恐惧萦绕在他的心头。 原来……我不是那个唯一的天命取经人? 这西游,还能走吗? 犹豫的江天沉看向了角落处的两个包裹,包裹里面有着凌云老道塞给他的五十两黄金。 若是找个地方,这五十两黄金,再加上他那一身本事,倒也可以余生无忧。 可是,他江天沉又真的能够甘心吗? …… “小师傅,你也要见那个猴子吗?” 心猿意马的江天沉,被刘伯钦接下来的一句直接惊讶到颤抖。 也要去见那个猴子?? 他说的那个猴子是那位齐天大圣吗…… 过往的那些取经人……难不成也都看过西游记? “伯钦大哥啊,敢问……此地叫什么啊?” “两界山,双叉岭。” 咽了咽口水,江天沉努力平息着自己那忐忑的内心。 “大哥,那猴子又是怎么说?” 端起滚烫的米粥,刘伯钦一边吹着,一边继续说道。 “那猴子啊,听着祖辈说,那还是汉朝的时候,一连数日,天雷轰鸣,群星陨落,整个天空都好像被撕开了。”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这两界山便多出了一只猴子,不吃不喝,不老不死。” “哦,对了,那时候啊,这里还不叫两界山,它叫做五刑山!” “这猴子本事可大了,它若想见你,你便能看见它,它若不想见你,你便看不见它。” “据老一辈的人说,它乃是犯下了大错,所以才被镇压此地。” “没人知道它犯了什么错,反正这猴子的脾气是真的大,早些年间,还有人能见到他。” “最近这几十年啊,这猴子和死了一样。” “小师傅,别发呆啊,快喝粥!” “哦哦……” 看着那浓稠的小米粥,江天沉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几个字。 五行山……猴子…… “小师傅,忘记和你说了,那些取经人管猴子叫啥指路人。” “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取经人,那和尚啊,嘴里老是念叨着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即便是父亲百般挽留,却依旧无法留住他。” 听到这里,江天沉又往那篝火旁边挪了几步。 他觉得有些冷,没来由的冷。 “伯钦大哥,见过那猴子吗?” “小时候见过一次,远远地笑了它几句,从那以后就没见过了。” “哦,对了,小师傅你可要去见那猴子?” “或许……我要去见吧。” 听着江天沉那近乎细若蚊吟的声音,刘伯钦缓缓点了点头。 “小师傅,早些睡吧,我给你抱了些被褥,山里寒气重。” “多谢刘大哥。” 躺在木床上,听着不远处刘伯钦的打鼾声,江天沉是怎么也睡不着。 变了,变了,它们都变了。 心乱之余,江天沉又想起了自己在神秀那得到的东西。 闭上眼眸,一串信息缓缓倒映在江天沉的脑海。 【定心真言】:欲定心,先定形,心者,烦恼滋生之所,盘踞之源,本法旨在净心明道。 …… 通读了一遍这定心真言,江天沉的心中直接掀起惊涛骇浪。 这神通!简直强到离谱! 而且据这神通所描述,那神秀也堪堪算得上是初入门槛。 这神通乃是以心神修行禁法,道心愈简单,神魂越强大,这定心真言就越恐怖。 小成的定心真言,可定身形,禁行为,就像神秀喊的那声止。 当然,对方实力越强大,这定心真言的作用就越小。 当初那神秀一声能碎掉小泥人,但是他对江天沉就只能喊声止。 大成的定心真言,化虚为实,真言化形,真言一出,掷地有声。 一字便可开山,断流,镇不平。 至于那圆满的定心真言,那就更了不得了。 看那描述,江天沉怀疑这神通怕是传说中的言出法随!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神通,不善攻伐。 毕竟叫做定心真言,还是以定、止、禁为主。 这一番扫下来,江天沉心中颇为不平静啊。 红色就是不一样! 还分小成、大成、圆满。 反观那金色的【翻江倒海】,就是翻江倒海,也没啥大本事。 嘁! 说这话的时候,小光头是半点也没意识到,要不是翻江倒海,立下奇功。 怕是此刻他,已经被那神秀给生吞活剥了。 心中暗念着【定心真言】,江天沉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伴随着窗外月光的不断高升,小光头渐渐进入了梦乡。 …… “我的功法好用吗?” 忽然,江天沉的耳畔传来神秀的声音。 那一刹那,江天沉只觉的头皮发麻。 连忙坐起身来,小光头正瞅见那神秀端坐在篝火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此刻的神秀依旧还是那副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模样。 “你!你不是死了嘛!不不不!你不是神秀!” “三藏啊,三藏,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神秀说话间,轻轻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随即一把扯下。 暴露在江天沉眼前的,赫然是那个身披血肉纱衣的骷髅神秀。 “三藏啊!快些醒来吧,赶路要紧啊。” …… “啊!” 一声惊叫,江天沉如梦方醒。 他的身上已然如同水洗,那是冷汗。 此刻他的脑海中还在回忆着神秀那副狰狞的面孔。 缓缓坐起身来,江天沉眼中满是残留的惊恐之色。 “我这是怎么了……” 闻声赶来的刘伯钦也一脸担忧地看向江天沉。 “小师傅,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嗯,让伯钦大哥见笑了。” “唉,这有啥,谁都会恐惧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怕黑呢,哪敢出什么远门。” “伯钦大哥,我今天就想去见见那只猴子。” “好的。”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后,刘伯钦便领着江天沉走出屋去。 背上漆黑的大弓,腰间又别了一把锋利的铁斧。 思索了片刻,刘伯钦又背上了干粮和水。 “伯钦大哥,我帮你背一些吧。” “不用不用,我别的没有,力气还是多的。” 当太阳照射在江天沉的脸上,小光头这才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山间的空气很是清新,深秋时节的山色也是分外迷人。 行于山道之上,江天沉遥望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群山,长叹了一口气。 究竟前路如何,怕是谁也说不准啊。 047齐天大圣 “伯钦大哥,这两界山中,有妖吗?” “妖?小师傅放心,这两界山中即便是有妖也都是小妖,老一辈的人说,咱们这两界山啊,乃是靠着那猴儿的庇护。” “那猴儿的脾气可是怪得很,它也不愿意和其他大妖分享领地。” 轻轻点了点头后,江天沉继续追问了句。 “伯钦大哥,这猴儿可有名号啊?” “好像有吧……据老一辈人说,这猴子天天自称什么齐天大圣,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江天沉狠狠攥紧了拳头。 就是他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江天沉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不指望能收复那猴子。 但是,他也不想放过齐天大圣这个天赐的机会。 甚至于,他想借机摸着齐天大圣一下。 无支祁能摸,这齐天大圣应该也可以。 因为他不也是被镇压于此吗? 想到这里,江天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心脏。 七十二变、如意金箍棒…… 要是真的能提取出什么,那还得了! 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江天沉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知刘大哥为何发笑啊?” “就猴子那样,他也好意思自称大圣?” “敢问伯钦大哥,他啥样啊?” “小师父,你到时候自己看吧,你既然是取经的,那猴子应该会见你的。” 跟随着刘伯钦的脚步,江天沉的心情也愈发忐忑。 毕竟,西游里的猴子可没有这般自由。 难道又不一样了? 没来得及多想,最终刘伯钦的脚步,停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山谷之前。 “小师傅,里面便是那猴儿的所在了,我就不进去了,那猴儿小心眼,不喜见我。” “这……” “小师傅放心,这里没有妖物。” 听到这话,江天沉这才缓缓向着山谷走去。 这个山谷很是狭隘,越往里走,就愈发逼仄。 到了最里面,近乎成了一线天。 看着头顶那忽明忽灭的光线,江天沉暗念起了通天箓。 与此同时,他的心神也勾连上了白蛇剑玉。 经由昨天的那一战,白蛇剑玉都暗淡了许多,但是它现在依旧还是江天沉最为依仗的攻伐手段。 就在穿过一道狭隘的山缝之后,明媚的天光顿时倾斜而下。 出现在江天沉面前的是一处平坦的土地,土地之上,百花盛开,好不美丽。 隐隐还有浓郁的桃花清香从那大地尽头飘来,看着眼前美景,江天沉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就在他刚想迈步向前的时候,一只巨大的乌鸦落在了江天沉的面前。 乌鸦落地,漆黑的翎羽到处挥洒,一对漆黑的翅膀又遮住了那乌鸦的脑袋。 又见对翅膀猛地张开,翅膀之下,竟然是一个红扑扑的人脑袋! 他白须白发,酒糟鼻,鹰勾眼,看上去很是肥胖。 江天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得那乌鸦摇头晃脑道。 “五刑山土地,见过天命取经人!” “快些请吧,大圣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完这话,没等江天沉说话,那大乌鸦便扑闪着翅膀,嘎嘎一叫,随即一飞冲天。 “古怪的土地……” 其实这也是江天沉第一次见到土地,他本以为土地都是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五行山土地,长得和一个妖怪一样。 走着走着,江天沉来到了一处桃花林。 这山谷之中,似乎模糊了四季。 外面已是深秋季节,这里的桃花方才盛开。 走在茂密的桃花树间,渐渐的,江天沉迷失了方向。 这里的每一株桃花树,全部都是一个样,而那太阳更是挂在头顶,没有丝毫动弹的痕迹。 在这桃花林中,似乎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意识到不对劲的江天沉缓缓催动了【定心真言】,他定的不是别人的心,而是自己的心。 咚—— 一个桃核直接丢在了江天沉的脑袋上。 摸了摸自己那泛红的脑袋,江天沉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桃树。 桃树之上,蹲坐着一个小小的猴儿,那猴儿浑身泛着金光,眼睛更是分外明亮。 “小和尚,你找谁?” 没有回答猴儿的问题,江天沉捡起地上的桃核仔细打量了起来。 那枚桃核吃得很是仔细,上面看不到丝毫的桃肉痕迹。 将那桃核放在手中,用力捏了一把,江天沉眼中浮现出一丝异色。 “我找齐天大圣。” “大圣不在此处,大圣回花果山了,不对,大圣去天庭了,也不对,大圣去灵山了!” 认真地看了一眼树上那只猴儿,江天沉沉声说道。 “我是天命取经人,我要见齐天大圣。” 听着江天沉那冰冷的话语,小猴儿也不再说废话了。 “天命取经人?那经文就在西天,你只需一路向西,无需再见大圣。” “斩!” 回应猴儿的只有一个斩字。 下一刻,白蛇剑玉咻得飞出,直朝那猴儿斩去。 利刃划过,周遭一切顿时消散,好似一副五彩的油墨,逐渐褪去色彩。 粉红的桃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泛黄的枯叶。 而那金色的猴儿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佝偻着背的老猿。 老猿那细长的手指之间,正捏着一枚细长的剑玉。 “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天沉缓缓摊开右手,只见右手掌心静静躺着一个完好的桃核。 “这桃核太硬了,这很不合理。” “你不是和尚?” “谁说天命取经人必须是和尚?” “呵呵,说得也是。” 听着江天沉这话,老猿缓缓松开手指,那剑玉顿时回到江天沉的手腕处。 看着眼前蹲坐在石头上的老猿,江天沉渐渐明白刘伯钦的意思了。 这样的老猿,哪里配得上大圣的名头。 他身形佝偻,身上的毛发更是无精打采,还是深秋枯黄的小草一般。 他那掩映在身后的尾巴更是秃了。 “小子,我便是你要找的齐天大圣,你有什么想问的。” 听到这话,江天沉深呼一口气,继而又缓缓说道。 “我想见真正的大圣。” 江天沉此话一出,那只老猿顿时一愣。 接下来,江天沉便看到一束尖锐的目光直接朝着他扫来。 那目光锋利如刀,江天沉只觉得在那束目光的注视下,自己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下一瞬间,那老猿的大手直接捏住了江天沉的脖子,并将其一点点抬了起来。 “你到底知道什么!” 头脑缺氧的江天沉被迫和那老猿对上了眼睛,江天沉只觉得无边血海朝着自己径直涌来。 杀戮,无尽的杀戮。 江天沉恍惚之间看到了尸山血海,无尽浮沉。 他看到了高大的神明死不瞑目,他亦看见伟岸的怒目金刚被直接摘下头颅。 躺在他脚边的是三千佛陀,十万天兵,无尽大妖。 而在那无尽的杀戮之中,一道登天的台阶缓缓出现在他的眼前。 阶梯的尽头,是一道朦胧的光。 那束光,蕴藏了一切的可能。 渐渐地,江天沉迷失了。 与此同时,等在山谷外面的刘伯钦取下了背后的大弓。 弓开满月,地动山摇。 048黄粱1梦 “哼!好一个镇山太保!” 感受到谷外传来的那丝敌意,老猿轻松手掌,江天沉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的眼中尚存血色,很显然,他还没从那尸山血海之中回过神来。 “杀杀杀!那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只见那双目猩红的江天沉,竟然右手握拳向着老猿挥臂而来。 一抹醒目的金光也在霎那间将他的右手整个覆盖,与此同时,左手的白蛇剑玉也跳脱而出,直接朝着老猿的脖子斩杀而去。 看到那抹金光的时候,老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紧接着老猿这才看向那抹疾驰而至的剑光。 微曲手指弹开那抹剑光,随即老猿便张开大手向着江天沉的拳头抓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金光散尽,江天沉也被弹飞了出去。 看着自己那微微颤抖的手掌,老猿的眼中满是错愕之色。 “这……” 没等老猿上前仔细查看,山谷之外便传来刘伯钦那低沉的声音。 “大圣,您要抓紧时间出去啊,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在这五刑山陪你一辈子吧。” “您是天仙之姿,又是大圣之位,您能受得了此地的折磨,我可受不了啊。” 听到这里,老猿冷哼一声。 “刘小子,这里出去,谈何容易!” “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有能耐地进来待两天!” “那上面可是有如来的封敕!封敕还在,就相当于如来一手常镇此地,你让我如何脱身?” 听着老猿的咆哮声,刘伯钦稍稍一顿,继续沉声答道。 “大圣啊,此次的天命取经人便是机会。” “刘小子,你为何如此看好此人?” “大圣,他乃是白莲之命。” 听到这话,老猿的眼中顿时放出一缕金光。 只见那缕金光愈发璀璨,最终那两颗眼睛竟好似两轮赤阳一般。 渐渐地,江天沉的身体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洁白的白莲。 白莲之上,似有金色的梵文熠熠生辉。 “金蝉子……” “如果是他的话,倒是有那么几分把握!” 金光渐渐暗淡,老猿心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刘小子!这事情你得帮我!” “大圣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嘛!我看见这取经人,不立马就给您带了过来嘛!” “只是大圣,您脱困之后,可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刘小子!我岂是那般言而无信之辈!” …… 片刻之后,江天沉缓缓地苏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看见蹲在自己胸口处的老猿,吓得小光头一机灵。 本欲挣扎起身,可是无奈老猿神通广大,别说是起身了,就是动弹动弹手指都是奢望。 “啧啧……啧啧。” 闻声看去,江天沉正瞅见老猿那戏谑的目光。 “你这小光头,这一身的造化倒是不得了啊,让我看看哈!” 说话间,只见那老猿的手指轻轻点向江天沉的左手。 伴随着老猿手指的渐渐亮起,一缕刺目的剑光便从江天沉左手闪耀而出,那是白蛇剑玉。 “这剑玉,倒是一个不错的小玩意,只是那狂暴的剑气会在你的经脉之中留下痕迹,引而不发,是为大乱。” “不光是剑道,你体内还有很多水道的痕迹,不对,你还有念道的痕迹!” 说到这里,老猿的目光渐渐收紧。 “道家的金身符箓,山野精怪的傀儡之法,你身上似乎还有我看不穿的东西……” “小子,你师傅难道没告诉你,修行一途,贵在专业,乾坤未成,万物何生?” “若是你再这样兼容诸道,你小子,你命不久矣啊。” 瞅着老袁那戏谑的目光,江天沉一惊。 “还有啊,你小子真的以为这天命取经人是那么好做的?你晚上真的能睡得着觉?” 老猿此话一出,江天沉脸色骤变。 没等他问出口,那老猿大手一挥,直接将江天沉甩出了山谷。 等江天沉再次看向山谷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什么山谷,只有一处陡峭的山壁。 看着那近乎笔直的崖壁,江天沉连连后退,退了数百米,他愣是没看见这山壁的尽头! 该死的,这大山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竟然会怎么如此之高! 简直离谱! “嘎嘎嘎!” 那五行山土地,也在此刻落在江天沉身旁的大树上。 “天命取经人!且先回去吧!” “大圣此刻不想见你。” 说完这话,那土地拍拍翅膀又独自飞走了。 听着土地的这几句,江天沉眉宇之间渐渐升起一丝愁容。 “小师傅,怎么样,见到猴子不。” 看着急忙赶来的刘伯钦,江天沉缓缓点了点头。 “小师傅,我们先回去吧,见这猴子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缓缓点了点头,等到江天沉再回头看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大山,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正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山谷。 觉察到江天沉的异样,一旁的刘伯钦适时又说了一句。 “小时候啊,那猴儿最喜戏弄别人,你若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也切莫心慌,那都是猴儿的把戏。” 缓缓点了点头,最终,他们又一起回到了小木屋中。 坐在篝火前,那边刘伯钦挂着一个瓦罐正在烹煮着黄粱小米粥,而这边的江天沉此刻还有些失神。 他在想,想那老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命不久矣,而那天命取经人为何不好做? 不知不觉之间,米粥沸腾,淡淡清香扑面而来。 江天沉眼前的篝火开始不断摇曳,那些勾连的火星,彼此缠绵。 那燃烧的火焰深处,似乎正在孕育着一个微型的世界。 渐渐地,江天沉开始沉浸其中。 …… “师弟?师弟?” “三藏师弟!” 听到这声呼唤,江天沉猛地睁开眼睛。 木屋还是那个木屋,只是此刻坐在篝火旁边的已然变成了神秀。 看着那副血肉骷髅,江天沉努力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恐惧。 他不怕妖,不代表他不怕鬼! “师弟啊,你该启程了,赶路要紧啊。” “你这样一天天耗下去,咱们何日才能求取大乘真经?” 瞪了一眼对面的神秀,江天沉死死握紧拳头。 “假的,都是假的!你已经死了!你是被我亲手斩杀的!” “死了?师弟啊,你怎么还没明白呢?” 说话间,神秀缓缓站起身来,一点点走向了江天沉。 当他的白骨大手搭在江天沉肩膀上的时候,江天沉麻了。 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只白骨大手,他感知到了神秀的存在。 与此同时,那神秀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缓缓响起。 “师弟啊,你感受到了吗?” 049白骨恳首仙佛难救 篝火摇曳,妖魔低吟。 白骨恳首,仙佛难救。 …… “三藏师弟啊,你以为这天命取经人乃是恩赐?” “不不不!你错了,错得离谱。” 白骨大手缓缓离开江天沉的肩膀,神秀又坐回了篝火旁边。 他伸出手掌,一点点伸入了火中,那跳跃的火焰好似游蛇,穿梭于白骨之间。 这一幕看得江天沉缓缓皱起了眉头。 “师弟啊,你还是不知道这天命取经人到底背负着怎样的命运。” “快些赶路吧,莫要执着于此。” “若是再不启程,那你就别怪师兄无情了。” 闻声抬头,江天沉正瞅见神秀那对闪耀着猩红光芒的眼眸。 虽处篝火之旁,江天沉却依旧感觉浑身上下寒凉无比。 …… 噼里啪啦—— 篝火依旧在燃烧,江天沉睁开眼睛,刘伯钦那关切的目光也朝着他看了过来。 “小师傅,你醒了啊?” “我看你刚才睡着了,也就没喊你,想必你赶了一天的山路也累了吧。” 接过刘伯钦递过来的小米粥,江天沉有些食不知味。 刚才的一幕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第一次梦到神秀还可以解释,这第二次可就不一样了。 再联想到老猿所说的那句话,江天沉哪里还不知道这天命取经人就是一个坑! 那梦中的神秀一步步在催着他西行取经,而且更让江天沉感到害怕的是,那神秀在梦中还真有威胁到他的能力。 若是梦中死了,那现实之中是不是还能活过来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江天沉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那神秀的存在,就好似一根锋利的鱼刺卡在脖子里。 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 望着那跳动的火星,江天沉心中已然暗暗下定了决心。 神秀梦魇必须得除! 要不然,即便是出了大唐,带着金银,江天沉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那么问题又来了,谁能帮他呢? 齐天大圣! 江天沉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这齐天大圣还是得再次拜见!既然他看出来了,那么他一定有办法! 最不济,也得向他求条活路。 现如今这大唐肯定是回不去了,但是江天沉也不想被这该死的梦魇按着头走。 那样的日子可太憋屈了。 将江天沉脸上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那刘伯钦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又递给江天沉一块菜饼,刘伯钦借机说道。 “小师傅啊,要我说,你不如劝那猴子和你一同西去取经。” “多见他几次,也许他就愿意和你去了。” 听到这话,江天沉心中一惊。 我是解救猴子的那个三藏吗? 一时之间,江天沉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是叫三藏不假,可是他这个三藏,压根就不是和尚。 这样的他,如何能让猴子出山。 况且说了,即便有能力让他出山,自己真的要去那么做吗? 他可是齐天大圣啊,本事通天,他要是发起疯来,谁能制止?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江天沉的神情,那镇山太保依旧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小师傅,你是不知道啊,出了这两界山,那可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外面的世界,可比不了大唐。” “你若是能让那猴儿保你西行,倒也安全很多,唉,也不知道他犯了怎样的大错,竟然被镇压至今。” “我寻思,也该刑满大赦了,小师傅啊,他今日肯见你,便是个机会啊。” 稍稍顿了顿,江天沉抬起头来看向了刘伯钦。 “刘大哥,你可太高看我了,那猴儿本事通天也困顿在此,我一介凡人,又岂能让他出来。” “诶,小师傅,世间万物,讲究的乃是一个缘法,你怎么就知道,你不行呢?” 看着刘伯钦嘴角的那抹和善笑意,江天沉也没没好再反驳什么。 “既然刘大哥这么说,那我明日便再去见他一次。” “欸,这就对喽。” …… 等第二天,江天沉又来到了山谷之中。 没等来那五行山土地,江天沉便独自走了进去。 外面,刘伯钦正牵着他的白马到处吃草。 相较于江天沉这个小和尚,白马很显然更喜欢这个高大的壮汉刘伯钦。 行至山谷的尽头,江天沉又看见了那只呆坐的老猿。 “江天沉,拜见齐天大圣。” 看到老猿的那一瞬间,江天沉直接行了一个晚辈礼。 毕竟有求于人,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天沉,老猿的眸子看起来是那般的深邃。 金蝉子啊……一个悠久的名字。 想当年他崛起的时候,那金蝉子早就被打入人界轮回了。 后来上了天庭,他才得知这段秘史。 毕竟那可是如来的二弟子,却因为理念不同,顶撞如来。 这样的大瓜,天庭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身为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可是背负白莲之命。 而且,老猿知道的还不止这些,那金蝉当年可是悟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所悟出的东西,很有可能会颠覆如来的法统。 所以,如来这才将他打入人界轮回,泯灭真灵,意图再塑金蝉子。 金蝉子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即便是人才济济的佛门,也舍不得抛弃这样的人才。 只是…… 这历经多次轮回的金蝉子,虽身负白莲之命,但是他真的能解开如来的镇封吗? 这个答案,老猿其实也不知道。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猿心中也很清楚,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的本体已经快坚持不住了,这五刑山岂是那么好呆的。 如果再强行坚持那么几年,他就只能指望刘伯钦那个小子给他收尸了。 见到老猿久久没有回应,江天沉又是恭身一拜。 “求大圣为我指条明路!让我摆脱梦魇纠缠之苦!” 老猿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恍惚之间,江天沉觉得这方天地都在抖动。 大圣之威,简直可怕啊。 “你的梦魇,乃是你许下的宏誓作祟。” “你可是答应什么人,说要去取那大乘佛经了?” “那玩意关联整个天下苍生,此般梦魇,无可奈何,唯有西行。” 深深的看了江天沉一眼,其实有些话老猿也没有说清楚。 那大乘佛经关联极大,以它为宏愿,鬼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患。 050我把天庭灭了 听到老猿这话,江天沉咬牙顿足。 害我江天沉者,惠岸!唐皇是也! 遥遥之外的大唐,端坐在皇座上的唐皇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看着一旁魏征那问询的目光,唐皇随意地摆了摆手。 “玄成啊,你说那小秃驴现在应该走到哪了?” “估摸着应该到那两界山了吧。” “两界山啊,那猴子能熬五百年,也是可怕。” “毕竟是当年攻陷天庭的存在。” “攻陷天庭?哼,若不是当年他们内乱,就凭他也能攻得进去?” 看着一脸肃穆的唐皇,魏征理智地选择了默然。 …… 两界山,老猿身前,江天沉再顿首。 “江天沉求大圣出山,护佑我西行!” 此话一出,老猿的眼中也亮起了一丝光芒。 说不激动是假的,五百年了,这五百年他整天数着日子过活,怎能不渴望自由。 只是这五百年来,他已然学会了忍耐,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于着急。 一百年前,如果有人来救他,他愿为奴百年,只为逃出此山。 三百年前,如果有人来救他,哪怕让他拜师,变更道统,他也愿意。 对于妖而言,自由便是活着的意义。 如今已然五百年了,他知道这事情急不得。 “求我出山?小子,你了解我多少,便求我出山?” 听着老猿的问询,江天沉也就豁出去了。 要是没有这猴子的保驾护航,那可就真的上西天了! 而且那梦魇眼看着也开始愈发严重,江天沉怕是逗留不了几天了。 只见他顿了顿嗓子,随即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师承斜月三星洞。” 听到这话,老猿眼角一抽,他手几欲抬起拍死这小光头,但是他忍住了。 “我还知道你做过弼马温,偷吃过蟠桃、以及仙丹,你还大闹过王母宴会。” 老猿挠了挠头,似乎在回忆,瞅着老猿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江天沉缓缓捏紧了拳头。 “你因为大闹天宫,引得玉帝震怒,最终,如来一掌将你镇压在此,反省思过……” 听到大闹天宫四个字,老猿猴笑了,他笑得是如此地大声,以至于江天沉根本就无法继续说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缓缓抬起头来,小光头正瞅见笑到癫狂的老猿,他笑得是如此的放肆。 “江天沉是吗?哈哈哈哈哈!我记住你了!” 那老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拍着江天沉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 老猿依旧还在发笑。 听着那近乎扭曲的笑声,江天沉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僵硬。 周遭是那般的安静,只能听见那老猿张狂的笑声。 江天沉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想法。 难道……这世界又发生了改变?! 该死的! “江天沉啊,五百年了,难得有人让我这么开心,你啊,很好,相当好!” “敢问大圣,我可是哪里说错话了?” 又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老猿这才徐徐说道。 “你说得对,又有些不对,首先我只是齐天大圣的一个念头。” “其次,我没有大闹天宫。” 什么! 听到这话,江天沉直接呆在原地。 坏了!剧变! 这猴子竟然没有大闹天宫! 既然没有大闹天宫,这厮又为何被镇压于此,他到底又做了什么。 江天沉愣怔之时,又听得那老猿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把天庭给灭了。” …… 江天沉摊开手掌,仔细看了一眼。 对的,五根手指。 接下来,他又用力甩了甩手。 还是五根手指。 狠狠的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很疼,这是现实。 接下来,江天沉直接给了那老猿一巴掌。 啪—— 很是清脆。 被平白无故揍了一巴掌,老猿也麻爪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江天沉竟然能演出这么一出。 伤害为零,羞辱拉满。 老猿恼怒之际,江天沉那近乎嘶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就你?毁灭天庭?你开玩笑呢!” “你打个南天门都费劲!要不是三太子是个二五仔,就你能进得了南天门?” “你真的当天庭无大佬吗?三清六御,真武大帝、东华大帝,你能打过哪个?” “你打个二郎都费劲!怎么的!假桃子吃多了啊!” “你怎么可能灭了天庭!” 说这些的话的时候,江天沉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不敢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 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 但是他又隐隐觉得这老猿说的又可能是真的。 若是天庭还在,妖气又怎么会泛滥至此…… 天庭都没了,这西游已然面目全非。 只瞥了江天沉一眼,老猿便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没有制止江天沉,老猿就在那静静等待着他。 江天沉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血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这里,老猿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如果,这便是金蝉转世的话。 那他的水平也太低了。 只是,这抹失望之色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江天沉深呼一口气,竟然又看向了老猿。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攻下天庭的吗?” 看到这样的江天沉,老猿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异之色。 不愧是转世金蝉子! “四洲妖众,十二妖圣,百万妖兵,这难道还不够?” 听到这里,江天沉陡然捏紧拳头。 十二妖圣……百万妖兵…… “至于,你所说的三清六御、几方大帝、他们已经合道了,天庭那时已然大乱。” 轰隆—— 江天沉只觉得耳畔雷鸣炸响,一股躁动的鲜血顺着的心脏开始肆意横扫。 “合道?” “嗯,合道,天道已经死了。” “你所说的那几位本就是天道加持下的大天尊,天道一死,他们只能被迫合道,否则他们也难逃一死。” “敢问大圣,什么是合道?” “再入轮回,蛰伏以待。” 说到这里,老猿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再入轮回,蛰伏以待,妄想找寻到新的天道,再做那与世推移的尊者,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051先下天庭后攻灵山 江天沉听到这里,只觉得头脑发胀。 “那大圣,你又是怎么被镇压于此的。” 天庭已经被攻下来了,这齐天大圣为何又被镇压在这两界山? 一时之间,小光头的脑袋中满是疑惑。 如果按照这猴子的说法,天道已死,那些大佬也悉数合道。 这猴子确实能算得上是顶尖战斗力,以他的实力,到底是谁封印了他? 在小光头那好奇的目光中,老猿的嘴角也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打下天庭,我们又去转攻灵山了。” 听到这里,江天沉人已经麻了。 社会我猴哥,人狠话不多。 这猴子可比西游里的那位牛皮太多了! “猴哥!猴哥!接下来呢!” 听着这声古怪的称呼,看着小光头那一脸的单纯,老猿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当初花果山的那些猴儿也是这么看我的……好怀念。 这小子,好像有些崇拜我! 肯定是了! 念及此处,老猿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感叹之余,他便开始了那绘声绘色的讲述。 想当年! 我手持如意金箍棒,从那灵山脚下,一路杀到大雷音寺! 这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即便是那怒目金刚,金身罗汉也不能挡我分毫。 可是就在我踏入大雄宝殿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正在合道的如来。 该死的!如来竟然正在合道! 我本欲退去,可是听着下方的山呼海啸。 我飘了,我手持金棍棒便朝着如来杀去,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如来。 即便是他正在合道,那也不是我能够抗衡的存在。 我只看见如来伸出大手向我镇压而来,即便是我飞速遁出灵山,筋斗云翻出残影,却依旧难逃如来的大手。 最终,如来一掌将我镇封了。 可是我没想到是,我的那些结拜兄弟,非但没有帮我解开镇封,反倒是和那群西天叛徒勾搭在了一起! 他们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他们妄想窥见那成圣的契机! 就凭他们?也配!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早已肉身成圣。 即便是他们找来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却依旧奈何不了我! 哈哈哈哈哈—— 最终,他们打造了这五刑山,借着那东土的山河大阵,将我镇压在此。 他们想熬死我!可是我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我要好好活着! 我要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 …… 听到这里,江天沉直觉得一股滔天恨意将自己直接淹没。 那股恨意之强大,甚至于改变了这两界山的气象。 望着头顶那厚重的阴云,江天沉两股几欲颤抖。 齐天大圣!恐怖如斯! …… “江小子啊,你可知道这五刑山,为何叫做五刑山?” 江天成几乎就要脱口说出金木水火土几个字,但是看着老猿那一脸的恨意,他又没说出口。 怕是他所理解的五行,根本就不是老猿所说的五刑。 “江小子,今天我便告诉你,这五百年了,我到底忍受了什么!” “太阳如火,炙烤吾之身心,让吾虽处人间,却可品味炼狱之火,此为一刑。” “太阴似冰,寒冷如幽冥,封我血脉,冻我神魂,衰我皮肉,此亦为一刑。” “此二刑,使我昼夜不得安眠。” “风如刀,割我皮肉,刮我骨髓,无孔不钻,无缝不入,无时不起,此为一刑。” “雨如念,唤吾哀苦,诵吾愁痛,记忆最摧,心累神劳,难得安宁,此为一刑。” “雷声轰鸣,炼吾身躯,煌煌天威,大道流火,坏我金身,此亦是一刑。” “如此五刑归于一处,这便是五行山。” “早些年间,有人和我说,雷霆雨露,均是天恩,这便是我的报应。” 老猿很平淡地说完这一切,毕竟已经五百年了,他也应该习惯了。 可是这边的江天沉听着老猿的话,直接觉得汗毛倒立。 这五刑山,怕是比那九幽炼狱还要磨折那么几分! 而这一切,猴子已经忍受了五百年。 “敢问大圣,如何才能救你?” “救我?” 老猿看着眼前的江天沉,渐渐裂开了嘴角。 “你为何要救我,你可知道我犯下怎样的大错,你可知道我手上的杀戮有多少?” 江天沉深深看着老猿的眼睛,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江天沉方才缓缓说了句。 “你吃过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老猿先是一愣,继而便开怀大笑。 面带笑容的老猿也没有直接回答江天沉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小子,你吃猴吗?” “人与猴,同为灵长,岂能行那般禽兽之举?” “少给我文绉绉的,说实话。” “我觉得吃猴恶心,令人作呕,它们和人长得太像了。” “哈哈哈哈哈哈!” 重重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老猿眼中似有欣赏之色。 “江小子,若是你真的能救我脱困,别说是保你西行取经了,到了那灵山我让你做那佛主!” 听到这话,江天沉先是一愣,继而又腼腆一笑。 “大圣,使不得,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大圣,其实我更喜欢天庭。” 强忍着拍死这小秃驴的冲动,老猿硬是挤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好个金蝉子,竟然如此离经叛道! 也就是如来能忍他这么些年了,若是换了老孙直接拍死这厮了。 又轻轻拍了拍江天沉的肩膀,老猿这才沉声说道。 “既然你想救我,那我也不瞒着你了。” 话语刚落,只见老猿大手一挥。 这周遭的一切又起变化,四周群山顿时变得无比高耸,近乎遮蔽天日。 恍惚之间,江天沉觉得自己好似身处一个深深的囚笼之中。 群山之上,依稀可见一条条漆黑的锁链延伸而下。 而在这些锁链的终点,便是一颗巨大的石头。 看着眼前的这颗巨石,江天沉的心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巨石修长,上有九窍八孔,按照九宫八卦排列开来。 而那一道道漆黑的锁链,此刻正深深嵌入巨石之中。 “这便是你要找的齐天大圣。” 江天沉愣神之际,那老猿的声音也在他的背后悠悠响起。 052脱困 四周群山万仞陡峭,好似囚笼。 而那被镇压的狱卒无疑便是中间的那块巨石。 很快,江天沉的目光便集中在了一抹璀璨的金光之上。 那是一只金色的断手,只余手掌以及部分手臂。 它通体好似由黄金铸成,更有一缕缕浮动的暗金色薄雾纠缠其上。 那一缕缕薄雾飘逸之间,依稀可见六个闪耀的梵文。 唵嘛呢叭咪吽。 那是佛家的六字真言。 此刻那只大手正牢牢地按在巨石的中央。 就在江天沉仔细打量的时候,老猿的声音也悠悠响起。 “如来右手长镇此处,外加五刑日夜折磨,我只能回归本初,留下一抹残识护卫在旁。” “这么些年来,我也找过脱困的方法,五刑好逃,佛手难遁啊。” “我见了很多取经人,无一例外,他们佛性不够,根本就无法撼动佛手。” 说到这里,老猿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天沉。 “江小子,若是你能撼动佛手,我愿立下道誓保你西去,求得那大乘佛经。” 话音未落,老猿大手一挥,笼罩在五刑山上空的阴云顿时消散。 炽热的天光骤然倾泄而下,那些漆黑的铁链,顿时变成了刺目的猩红之色,恐怖的高温顺着那铁链一点点延伸。 而那巨石内部也被缓缓点亮,依稀可见里面一个状若胎儿的虚影,他的生机已然极其微弱。 “大圣,我只能试试吧。” 走到这一步,江天沉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走着走着,他发现那巨石中的虚影也缓缓看向自己。 锁链之上的恐怖高温被巨石直接阻断,横亘在江天沉面前的,只有那只金色的大手。 愈发靠近那只大手,江天沉的心就变得愈发忐忑,实在是这大手的气息太过于恐怖了。 威压似汪洋,深不可测,高猿似苍穹,浩瀚无边,而这便是如来右手。 气息虽然恐怖,但是令江天沉稍稍感到舒心的是,这大手对他并没有敌意。 非但没有敌意,它给江天沉的感觉倒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同根同源,一气连枝。 估摸着应该是那天命取经人的原因,麻木的小光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江天沉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他的不断走近,他脑后的那株摇曳白莲也开始变得愈发清晰。 看到这一幕,老猿直接屏住呼吸,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不觉间,五刑山上空的天象也开始改变。 不远处正在放马的刘伯钦,也缓缓背起来身上的大弓。 所幸这样的天象并没有漫延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牢牢拘束于两界山内。 深呼一口气,江天沉直接将右手放在了金色的大手之上。 下一刻,江天沉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另一片天地之中。 触目所及满是金色,他似乎站在水面之中,除了平静的水面,四周再无一物。 天水一色,无边无迹,恍惚之间,江天沉看到了水天的尽头,似乎走开了一个人影。 他一身白衣,庄严宁静,随着他的不断走近,江天沉看到了那人嘴角的一丝笑容。 这竟然是!他自己! 震惊的江天沉直接遁出了幻境,而他的右手也触及到了那只金色的大手。 叮咚—— 只见江天沉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的心跳更是攀升到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江天沉觉得自己似乎能操控那只金色的大手。 只要向下一压,便能一掌彻底湮灭石头中的大圣。 反之,只要稍稍松开手掌,便可解除这所谓的封印。 抉择的权力,落在了江天沉的手中。 最终,在老猿那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那镇压在巨石上的大手缓缓松开。 江天沉已然作出了他的选择。 也就在此刻,剧变又起。 江天沉的眼前竟然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转盘! 红色为主,金色辅之,在那金红之间,江天沉竟然看到了他从未看到过的色彩。 那是一抹璀璨的白,中间又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它像是一块白色的欧珀。 那一瞬间,江天沉心中已经不淡定了。 当梦想照进现实,小光头迎来了久违的春天。 就在他右手开合,想要夺取造化的时候,那轮转盘竟然又在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了。 震惊的江天沉连忙朝着那金色大手看去,只见那大手竟然开始脱离巨石,缓缓飘了起来。 看样子它将要回到主人的身边了,望着眼前那渐渐暗淡的转盘,此刻的江天沉哪里还不明白。 若是没这个大手的镇压,怕是他根本就无法催动能力。 紧咬牙关,在老猿那震惊的目光中,江天沉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那只金色的大手。 “你给我留下!” 那只金色大手又岂是那么好抓的,江天沉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朝着他径直袭来。 所幸那股巨力并没有想要灭杀江天沉,而是在制止他这样的无礼行为。 牙关紧咬,江天沉奋力发出一声怒吼。 他不甘心,他得迅速变强。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接下来,江天沉便发觉自己的全身气力全部往那右手涌去。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是他依旧还在坚持。 一旁的老猿只能看见一阵炫目的金光,金光之中,依稀可见一个颤抖的人影。 江小子!好样的! 你能为俺做到这一步,我也定然不会负你! 终于在江天沉那疯狂的趋势下,他的右手死死抓了那只金色的大手。 而他的眼前也得以再现那道璀璨的转盘。 当那抹红色渐渐晕散于江天沉的眼前,小光头还没来得及开心,他便又看见那只金色的大手竟然一点点融入了他的右手之中。 金色大手后面漂浮的六字真言,更是牢牢铭刻在他的右臂之上。 接下来,江天沉只看见一股金色的洪烈将自己直接淹没。 而在那老猿看来则是江天沉为了解开如来封印,不惜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直至昏迷。 唉,好孩子啊。 大手一招,将小光头安稳地保护在一边。 老猿这才缓缓走向巨石。 “五百年了,你们可要等着我啊!” 行到巨石之前,老猿的身躯开始变得模糊。 最终,老猿变作一根暗淡的毫毛,钻入了巨石之中。 好似平静的水面落下一滴水珠,整个五刑山开始晃动。 巨石之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苏醒过来,一道刺目的金光顿时扫射而出。 下一刻,漆黑的锁链开始寸寸崩碎,五刑大山震颤不已。 巨石如雨,轰然坠落,雷霆轰鸣,苍天震怒。 053掌中佛国 五刑山外,刘伯钦轻轻安抚着受惊的白马。 “别怕,别怕,他可不会把你给吃了。” 白马又怎能不害怕的,这方天地都在颤抖。 遥遥之外的长安城,唐皇也缓缓走出了宫室。 他遥望着西方,久久无言。 就在五刑山濒临破碎的时候,一个人影缓缓从山谷中走出。 他的身形很是瘦削,身上更是披着一件漆黑的长袍。 那长袍好似夜色织就一般,隐隐还透着一股朦胧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其中的虚实。 而那黑袍男人的背上,正背着那陷入昏迷的江天沉。 看到黑袍男人的一瞬间,白马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那刘伯钦则是正了正衣冠,连忙迎了上去。 “恭喜大圣脱困。” 那人认真地看了看刘伯钦,随后黑袍之下缓缓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谁脱困了?你可不要乱说,既然作为镇山太保,还不赶快把这五行山修好!” “额……” 这话给刘伯钦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心中也缓缓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想法。 坏了! 我这镇山太保难道还要继续做下去? “告诉你那唐皇,让他没事抓几个不听话的过来体验体验,这么好的地方,可别荒废了。” 认真打量着眼前的黑袍大圣,刘伯钦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若是换了他,被镇压在此五百年,怕是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砸了这个鬼地方。 可是这大圣却没有这么做,这五百年,他好似变了一个人。 就在刘伯钦刚想追问什么的时候,山谷外的一颗大树上缓缓落下一只漆黑的乌鸦。 鸟身,人头,鹰勾眼,正是那五刑山土地。 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黑袍男人,他的眼中满是错愕之色,那层密不通风的黑袍阻断了他的一切感知。 疑惑的土地又将目光看向了那濒临破碎的五刑山,难道猴子死了? 想到这里,土地心中一惊。 不对!那猴子命那么硬,怎么会死! 意识到不对劲的土地,连忙看向那个黑袍人,正瞅见黑袍之中那双闪烁的金色眼眸。 嘎嘎嘎! 不好哩!猴子逃出来了!得向诸位大圣禀告! “刘伯钦,你还在等什么?” 听着黑袍大圣敦促的声音,刘伯钦直接弯弓搭箭。 箭矢如流星,一箭便将那五刑山土地射成了一团血雾。 “五百年了,这只乌鸦烦得我头脑不明!” “嘿嘿……大圣,您看看要不要去我那坐坐,我藏了一罐上好的美酒,据说可是当年蟠桃宴上的。” “刘小子,你那儿我就不去了,你也不用试探我,我们的约定依旧算数。” “还有,别叫我大圣,齐天大圣……已经死了。” 怔怔地看了一眼黑袍大圣,刘伯钦缓缓点了点头。 “您此去何地啊?” “西天大雷音寺。” 听到这几个字,刘伯钦的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深深看了一眼黑袍大圣背上的小光头,心中可是颇为感慨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江小子是真的牛皮啊。 还真的能忽悠到齐天大圣! 看来这三界怕是就要乱了。 招来白马,又将小光头安放在马背上,检查完行李之后,在刘伯钦那震惊的目光中,黑袍人牵起了缰绳。 眼瞅着黑袍大圣就要奔那西天走去,刘伯钦连忙开口。 “您且留步!” “你还有事?” 刘伯钦犹豫片刻,最终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扳指。 当着黑袍大圣的面,刘伯钦又滴了一滴赤红色的鲜血在上面。 “此物献给江公子,哪怕千里万里,只要此物还在,我便能替公子射出一箭。” 没有去接那青铜扳指,黑袍之下的那双金色眼眸,紧紧盯着局促的刘伯钦。 “就一箭?” 颤抖的刘伯钦又用力挤出两滴鲜血。 看着黑袍大圣那依旧审视的目光,刘伯钦脸都白了。 “没了,一滴也不剩了,再挤下去,我人都没了。” 接过那枚青铜扳指,黑袍大圣也没为难刘伯钦。 “伯钦,希望能再次听到您的名号!” 望着黑袍大圣那远去的背影,刘伯钦大声喊道。 “我相信!总有一天您的名号会再次传遍四海八荒!” 听到这话,黑袍驻足,在刘伯钦那期待的目光中,黑袍男人挥了挥手。 夕阳西下,那袭黑袍缓缓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而那刘伯钦也带着疑问缓缓走入了五刑山。 在那五刑山中,刘伯钦看到了一具老猿的尸体。 他身形枯瘦,肉身之上,满是成年累积的大道伤痕。 即便身死,他的身上依旧散发着一股恐怖的威压。 望着周遭的一切,怕是不难推出这样的结局。 猴子大限将至,不惜垂死挣扎,最终与那如来镇封同归于尽。 而那五刑山也难免受到波及,虽然五刑还在,但是却远远不如之前。 恍惚了片刻,刘伯钦长叹一声。 “大圣啊,大圣,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 与此同时,白马背上的江天沉也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他能思考,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可是偏偏他就是动弹不得。 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正在他的体内缓缓流动,正是这股气息的存在,禁锢住了江天沉的神魂。 无奈之下,江天沉只能“看向”自己的神魂深处,那里有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内窥一看,江天沉有些傻了。 那神魂深处,正静静漂浮着两个明亮的光团。 两个!怎么会是两个! 一个血红,而另一个无尽璀璨的白色!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天沉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只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赚麻了。 先是看向那红色的光团,心随意动,一串信息立马出现在江天沉的脑海中。 【火眼金睛】:看穿迷惘,不再迷茫,世间变化,难逃你眼。 额…… 那一瞬间,江天沉的心情是很古怪的。 猴子身上的神通其实很多,火眼金睛虽好,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咩咩意思。 只是这抹淡淡的哀愁,很快便被接下来的狂喜冲得粉碎。 等江天沉将注意力放到那个璀璨的白色之时,小光头直接坠入了幸福的海洋。 那白色的简介很是简单,就短短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注释。 【掌中佛国】 …… 江天沉这一昏迷就是九天。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半露天的洞穴之中。 他的身旁点着篝火,篝火的旁边还插着几条烤鱼。 不远处的草丛中,白马正在那悠闲地卧着吃草。 周遭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我怎么会在这?” 诧异的小光头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醒了啊?” 迟疑之际,江天沉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句陌生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江天沉看到了那个掩映在阴影之中的黑袍男人。 先是一愣,继而小光头方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大圣?” 阴影中的男人渐渐显露身形,黑袍之下,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看向江天成。 “以后别叫我大圣了,齐天大圣已经死在五刑山下了。” 透过那微弱的火光,江天沉瞥见了一个模糊的侧脸。 就这一眼,看得小光头心中一颤,眼前这位和描述中的大圣,相差颇多啊。 他不像是个妖,倒像个人,就是这人的相貌着实有点难以恭维。 “那我以后叫你猴哥咋样?” 看着又躺了下去的江天沉,黑袍大圣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我比你可大多了。” “欸!猴哥,同伴即为友,你又年长,若是叫你别的,那不是把你叫老了嘛。” “再者说了,猴哥叫起来多么亲切。” 说到猴哥,江天沉不免又想到了一个人。 天蓬元帅,猪八戒。 既然齐天大圣都有了,那位还会远吗? 眼中乌光一闪,江天沉已然暗自下了决定。 那高老庄不走了! 反正那猪崽子带着也是个麻烦,不如不要。 让他和那高翠兰好好过日子吧。 江天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轻飘飘的猴哥,却触动了大圣内心一处柔软的角落。 从来没有人管他叫过哥,他本就没有兄弟啊,天地生养,何来血亲,也就是混了一个猢狲脸。 后来又做了那美猴王,再后来又扯旗称了个齐天大圣。 听多了那些大王、大圣,乍听这么一声猴哥,猴子的心中,缓缓漾起波澜。 看了一眼江天沉嘴角的那抹笑意,大圣能感觉到这小子对自己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信任啊。 他到底是怎么敢的,经历了过往的那一切,猴子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看着篝火旁傻笑的江天沉,黑袍之下也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喏,这是那镇山太保给你的。” 说话间,大圣便抛给了江天沉一个物件。 小光头抬手一接,定睛一看,那是一个挂坠,漆黑的绳子上挂着一个青铜扳指。 那绳子似乎是手工编制而成,看上去很是结实。 江天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是刘伯钦送给你的,有了这扳指,无论天涯海角都能让他为你射出三箭。” 听到这话,江天沉眼神顿时一凝。 镇山太保刘伯钦,果然不是凡人。 这厮怕是强到离谱啊! 0545道升仙 抚摸着那细长的黑绳,江天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其戴在了脖子上。 将扳指放个舒服的位置,缓缓抬起头的江天沉又好奇地问了句。 “猴哥,镇山太保刘伯钦,刘大哥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江天沉已经隐隐猜到那刘伯钦不似凡人,但是他也摸不清楚这刘伯钦强到何种程度。 堪比化形大妖?还是说……他已经超脱了? 毕竟小光头见识浅薄,比不上齐天大圣身经百战,见多识广。 这样的大佬就在身边,江天沉不问白不问。 大圣沉思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谈不上厉害,中规中矩吧,就是那小子的弓有点意思。” “那猴哥,刘大哥到底是什么修为啊,他是超脱以上吗?” “超脱?” 听着大圣那疑惑的语气,江天沉便讲起了所谓的四重境界。 养气、启智、化形,以及超脱。 听罢江天沉的讲述,大圣冷哼了一声。 “那群家伙,把一切都扭曲了。” “江小子,我告诉你,修行一途,一朝得道,方入仙途。” “猴哥,什么是得道?” “其实得道便是类似于你所说的超脱,生灵有三藏,精气神,这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里,江天沉连连点头。 又见大圣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烧一半的树枝,在地上刻画了起来。 江天沉无意中瞅到了那黑袍之下的大手,没有毛发,微微泛红。 大圣在一旁的地上,刻画了一个简单的人体。 他在人脑袋的地方,画了一个圈。 “此为神魂,神魂居于泥丸,也有人叫它紫府明堂,它掌控着喜怒哀乐惧,它亦是感知的延展,神识之妙远胜其他。” 接下来大圣又用一个大圈,圈起了整个人体。 “生灵乃是由血肉组成,血肉之灵乃为精,它决定了的强弱与否,精之强弱,先天即有差别,凡人不敌野兽,而野兽也不敌异种。” “肉身乃是承载大道的基础,它决定了我们到底能走多远,你且千万记住,莫要贪恋那之上的欢愉。” 虽然不太理解大圣的意思,但是江天沉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江天沉,大圣在大圈的外面又画了一个大圈子。 “此为气,天地诸气,天道之气,山川河流,皆有其气,气者,缥缈也。” 最后,大圣将木枝点在了人体的中心。 “将这三者融合为一便是得道,得道者可摆脱诸多限制,也算是超脱。” “三者融合,内蕴天地乾坤,天地既成,大道滋生,从而繁衍出自身的法力,这才算是真正踏入仙途。” 听到法力二字,江天沉人已经麻了,大圣的一番话不是帮他打开了一扇门,而是直接将他的天灵盖掀开了。 新鲜的风吹拂着小光头的每一处神经,他是既觉得害怕,又觉得兴奋。 看着江天沉这幅反应,大圣以为他没听明白。 “你且看清楚。” 只见大圣右手轻抬,一块山石便直接飘了过来。 “这是神魂之力,驱使外物,心随念起。” 接下来,大圣大手一捏,那块山石直接被他捏成了细碎的颗粒。 “而这便是肉身之力,精粹之力。” 大圣话音刚落,江天沉便又看见一缕淡淡的水汽,逐渐浸透大圣手掌中的泥土。 “此为五行之水气,滋润万物,繁衍生机。” 听着大圣的话,小光头是半点都不敢眨眼啊,他唯恐错过了什么。 在江天沉那震惊的目光中,大圣手中的那捧湿润的泥土中渐渐长出了一根翠绿色的嫩芽。 那嫩芽飞速生长,不久便长成一株小树,繁茂的小树不断壮大,枝叶葱茏,绽开花朵。 这是一株桃树,花朵凋谢,果实熟成,最终,这颗小小的桃树,结出了一个大大的果实。 大圣轻轻摘下桃子,将其递给了江天沉,在小光头那震惊的目光中,那颗小小的桃树又迅速枯萎,直至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好似一场幻梦一般,轻轻捏了捏手中的桃儿,江天沉知道,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而这便是法力!化腐朽为神奇的法力! 难道说…… 江天沉顿时浑身一激灵,他想到自己最近得到的那几个珍贵功法。 【定心真言】、【火眼金睛】,以及那【掌中佛国】。 这前二者江天沉还能勉强窥见其路径,虽然不能催动,但是最起码还能留下点希望。 可是这最后的这个【掌中佛国】,江天沉却只能看见这四个字。 难道说,这红色以及红色以上的存在,需要法力驱动? 莫非……那些便是传说中的仙人神通! 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激动,江天沉一口咬向了手中的桃子。 汁水丰盈,甜美异常,一如未来,无限憧憬。 “三者合一,大道滋生,繁衍法力,猴哥,怎么合一?” 听到这里,江天沉已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虽然凌云子也曾耐心教导过江天沉,但是受制于环境,以及自身实力的约束,他的学识自然没有齐天大圣来得渊博。 如今这三界怕是已经找不到,比齐天大圣更加渊博的存在了,毕竟那些大佬已然纷纷合道。 “得道成仙,分为很多种方式,所用的方式不同,实力也会有所差别。” 接下来,大圣便开始了他的讲述。 精气神,三者天差地别,本不能相融合,所以需要其他东西中和其中。 根据中和之物的不同,仙便可以分为五种。 分别是天、地、人、神、鬼。 而这五种便代表了五种成仙方式。 天仙,即获得天道认同之人,得天道之气,促成三者合一,得道而飞升。 天仙实力最强,寿命也最长,以天庭的诸仙,以及灵山的诸佛为代表。 因为这二者代行天道,无论是天庭的封赏,还是灵山的度化,都能让修士得到天道之气,从而跻身天仙之列。 而那地仙就要稍稍次之了,地仙顾名思义,乃是靠着洞天福地,名山大川的地秀之气,成就仙位。 地气虽不如天道之气,但是也胜在造化万千,地仙立于道场之上,可丝毫不畏天仙。 更有地仙融于洞天福地,开山称祖,不惧天庭,听调不听宣。 所以地仙乃是五仙之中的第二等。 人仙,人仙乃是这第三者成仙之法,也有修士管这人仙称为红尘仙。 人为天地之灵,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情感丰富,远胜其他。 人的七情六欲,若是善于利用,都是上好的滋补。 即便是对于天仙,地仙而言,这人间的香火气,都是他们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是红尘为仙,颇为复杂,更有被浊气玷污道基的可能。 所以,人仙的数量极其稀少,它也是五仙之中,最为奇特的存在。 而这第四者便是神仙,神仙便是以神奇为仙。 修士三藏难免良莠不齐,这时候便要以那奇物补全。 这种奇物可以是天地灵材,亦或者是法宝神兵。 以外物滋补自身,从而滋生法力,此亦可为仙。 但是,相较于天仙地仙,神仙显得更加脆弱。 若是奇物受损,那神仙也必然受到牵连。 小则实力受损,大则殒命身完。 至于五仙之中的最下沉者,乃是鬼仙。 所谓鬼仙,生前不得超脱,死后得了那阴冥之气,方能得道。 不仅肉身孱弱,而且拘束颇大,即便为仙也难以再进分毫。 而且鬼仙要听阴司,以及天庭调度,乃是仙者之中最为窝囊的存在。 所以,他们大多也只能做那山神土地一类的闲散差事。 因为天庭与灵山代行天道,所以规矩也是他们定的。 他们规定,以上五仙,以天仙为尊。 毕竟天仙可是天道认同之仙,体制之内的仙。 天道加持下的天仙,确实远胜同阶仙人。 即便是同为天仙,也有高低水平之分。 仙人之高低,大致可分为三等。 一等曰:玄仙。 二等曰:真仙。 三等曰:金仙。 仙人的出生也很有讲究,正经修仙,门派传承清楚的,叫做大罗仙。 那野路子出身,不知没有派别的,便被称为太乙仙,太乙二字取自那句话,太乙散数不入流。 而那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天庭招安的时候便是太乙金仙。 到了佛门,那就更简单了。 尊者对应的是玄仙。 罗汉对于的是真仙。 菩萨对于的是金仙。 至于佛,乃是金仙之上。 …… 听完大圣的讲述,江天沉继续追问了一句。 “猴哥,那金仙之上还有什么?” 篝火旁的大圣耐心地将几条烤鱼翻了个面,又从江天沉的行囊之中,找到了盐罐子,拈上几搓盐巴洒了上去。 轻轻拍了拍手掌,黑袍之下这才缓缓传出大圣的声音。 “金仙之上,乃是天尊,诸如那南海观世音,便是天尊之资。” “她虽为菩萨,但是她的实力已然比肩天尊,只是她拒绝成佛。” 提到南海观世音的时候,大圣黑袍之下的那双金色眸子猛地一凝。 转瞬间,大圣又恢复如常,继续说道。 “而那天尊之上,则是大天尊,三清如来,几方大帝,还有那玉帝,便是大天尊。” “相传,那大天尊之上还有圣,与天地共存的圣……” 055岁月催人 听罢大圣的讲述,江天沉坐也坐不住了。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牢牢看着篝火旁边的那袭黑袍。 “猴哥!猴哥!那你是何等境界啊!” 将烤好的鱼放到江天沉手中,大圣又挑了挑篝火。 望着天边那抹飘然的流云,黑色长袍下传来大圣那极为平淡的声音。 “当年,我率众进攻天庭的时候,乃是太乙金仙,等到我立足灵山之时,我已经踏足天尊之境。” “而如今,我只能堪堪算个不入流的玄仙。” 说完这话,大圣扭头,却只瞅见篝火旁那双依旧仰慕的目光。 那一霎那,猴子有些恍惚了。 当年似乎也有这样一群仰慕的目光,围绕在他的身旁。 可惜啊,早已经回不去了。 一切都已经没了。 “江小子,你不觉得我实力低微么?” “不不不,大圣你想啥呢!我仰慕你还来不及呢,你就是我的偶像!” “天庭你都敢反对,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深深地看了江天沉一眼,大圣长叹了一口气。 少年啊,总是不知好歹。 天庭、灵山便是代表着这三界的规矩。 规矩可是个好玩意,没了规矩,你猜会发生什么? 大圣并没有说清楚,很多事情还是要本人亲自经历,方可明白。 看着江天沉那双闪耀着小星星的眸子,黑袍之下传来大圣那略带戏谑的声音。 “江小子,你想成为哪般仙啊?” 玄仙!真仙!金仙! 乃至于天尊!大天尊! 脑海中一遍遍暗念着这些尊称,江天沉心中难耐激动。 对于仙的执着近乎铭刻于他的骨血之中。 从“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到“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自幼年起,江天沉便一直向往着神仙,崂山道士的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他是怎么听也不会腻啊。 如今,成仙的契机便摆在自己眼前,江天沉又怎能不激动呢。 听到大圣的问询,江天沉不假思索地回道。 “要做便做那最强的仙。” 看到这一幕,猴子又恍惚了。 他想起来当年在那大殿之中,同样有位老者问他,要修什么仙,想学什么道。 他那时候啊,和面前的这小子一样,狂妄自大,信心满满。 而如今,他也变成了教导别人的师长。 这时候的猴子终于知道当初那位老者的想法。 少年不知畏惧,却让人心生向往啊。 噫吁嚱—— “那你是想做那天仙?” 迎着大圣那打量的目光,江天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天庭都没了,灵山也没了,甚至于天道都死了,你去哪承接天道之气?” 大圣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小光头问到呆愣在原地。 对啊,差点把这茬都忘了! 江天沉望着对面的那袭黑袍,忐忑地问了句。 “那地仙?” “地仙要找寻到一处名山大川作为道场,长年打坐,以契合山川之气。” “而你身负大乘宏愿,时刻梦魇缠身,别说是枯坐数年,就是停留半月,那梦魇都能将你折磨而死。” “你只能一路向西,奔着那大雷音寺而去,我们可没时间留在原地,让你去契合地气。” “那……那人仙?” 听到人仙二字,大圣抬头随意地瞄了一眼江天沉,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好似平静的水面。 “江小子,不是我贬低你,人道渺渺,凭你的天赋,你做不成那红尘仙,事实上,即便是我,也没见过红尘仙。” 啪的一下,江天沉笑容没了。 那鬼仙自然是不能选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想想就可怕! 除去这四仙,貌似留给江天沉的选择便只有一个了。 那便是以神奇为仙,要么选个奇物,要么找个本命法器。 就在江天沉想要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大圣的声音又悠悠响起。 “江小子,我这里有一法也可成仙,你敢不敢学?” “学学学!” 大圣话音未落,江天沉便连忙说道。 “猴哥!我愿意学!” 无奈地看了一眼江天沉,猴子也有些无奈。 这小子是真的相信他啊,有时候猴子都怀疑这厮,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个金蝉子。 白莲之命啊,当年可是被誉为能够开派称祖的存在啊,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抬起手来,先是制止了又蹦又跳的江天沉,猴子这才缓缓说道。 “我这成仙之法,之前可没人学过,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此法一旦修成,你的成就将超越我。” “但是此法极难,它要求你的精气神,三者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三花并蒂,最终凝成法力,这个过程,你可能会很痛苦。” 小光头闻言忐忑问道。 “多痛苦?” “三重山那么痛。” 江天沉沉思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猴哥,我愿意学。” 摸了摸光洁的脑袋,江天沉脑海中浮现出来凌云子那张瘦削的脸庞。 “猴哥啊,我就不叫你师父了,我已经拜过师了,我的那个师父啊,蛮小气的。” 猴子闻言,又递给了江天沉一条烤鱼。 这一点猴子很是理解,换他他也接受不了。 他啊,可是心比天高。 猴子也曾有过师父,有且只有一个。 他给了猴子名字,他也给了猴子这泼天的本领。 只是路终究是要靠自己走的,走成什么样子,都怪不得师父。 “来,让我为你先掌掌脉。” 猴子话音未落,江天沉直接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这一幕看得猴子又是一个愣怔。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吗?” 黑袍之下,传来猴子的一声苦笑。 “我相信猴哥不会害我,你若是想杀我,我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 听着江天沉这话,猴子也就没多说什么。 黑袍如雾气,顿时将小光头的手腕笼罩其中。 下一刻,猴子的那双金色眼眸陡然放出刺目的光束。 金光之盛,甚至于点亮了整个山洞。 就连洞外的白马都感受到了异动,这厮连忙将脑袋深深埋入野草之中。 身躯颤抖的同时,这厮还在拼命吞食着草料。 随着金光熄灭,猴子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天沉。 “你……你小子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大圣掌脉的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一片金色的汪洋。 那股气息之强大,简直可怕。 猴子自然对于那气息可是太熟悉了。 朝夕相处五百年,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那大手化成灰,猴子也能将他认出来。 之前金光一闪,那老猿又只是一缕分魂,他只以为那只大手遁回灵山了。 可是猴子是真的没想到,那只大手竟然融入了江天沉的体内! 一把扯下江天沉的衣袖,看着小光头右臂之上那几个暗沉的金色梵文,猴子的目光渐渐收紧。 该死的!难道是如来并未完全合道? 这难道是阴谋? 我也是如来算计好的一步?!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因为白莲之命,一气连枝? 一时之间,猴子的眼神来回交替了多少次。 紧紧地握紧江天沉的手腕,猴子那双金色的眼眸更是牢牢注视着江天沉的眼睛。 “小子,你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就抓了那只大手,然后它就消失了。” “消失了?你可有何不适?” “并没有啊。” 那只大手涉及江天沉最大的底牌,他的能力就连那凌云子也不知道。 虽然他很相信猴子,但是他也不打算告诉猴子这件事。 火眼金睛催动到极致,金色的光芒一遍遍扫过江天沉的身躯。 最终,猴子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深深的看了江天沉一眼,猴子长叹一声。 “江小子,既然如来右手现如今和你合二为一,那接下来便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 “第一条路,你彻底炼化如来法身右手,成就天仙之位,即便天道已死,得了如来的遗藏,你依旧可以位列仙班。” “第二条路,你以如来遗藏,温养三藏,进而选择别的道路,得道升仙。” 咬了一口大圣递过来的烤鱼,外焦里嫩,咸甜可口。 江天沉静静地吃着,猴子也在安静地等待着。 这个抉择很艰难啊。 一个是平坦阳关道,一个是险山独木桥。 “猴哥啊,如果炼化了这如来右手,我最高能走到哪一步?” “金仙,最高半步天尊,毕竟如来天道已然死去。” 咬了一口鱼头,大口咀嚼着,咯嘣咯嘣。 江天沉觉得自己的心头似乎激起了什么。 不甘心?不服气? 亦或者只是年少的野望。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眼前的篝火。 火焰摇曳,火舌肆意,勾连的火星飘散肆意,又逐渐尽归湮灭。 “猴哥,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最高能到哪一步?” “若是完美,汝见大天尊,亦可不低眉。” 听到这话,江天沉心中渐起波澜。 好家伙,恐怖如斯! “猴哥,你能告诉我,出了这两界山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吗?” 听着江天沉的问题,猴子久久无言。 很多时候,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回答呢? …… “猴哥,我选第二条路。” “嗯?” “猴哥啊,半步天尊多没意思啊,要当咱们就做那真天尊!” “做那维持秩序的真天尊!” 看着少年那一脸的桀骜之色,猴子将最后一条烤鱼递到了他的手中。 “江天尊,快些吃吧,咱们还得抓紧上路呢。” “猴哥,如此心急吗?” 黑袍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群山,长叹了一口气。 岁月无情,时间不待人啊。 056玉龙3太子 十月飞雪,天寒地冻。 陡峭山崖之上,两人一马艰难行进。 风急雪猛,滴水成冰,黑袍打头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 即便是这样,后面牵马的江天沉也吃雪吃到半饱。 得了如来右手之力的小光头虽然不觉得寒冷,但是那大块的雪花一个劲地往他的口鼻之中钻去。 用力拽了拽缰绳,那颤抖的白马是丝毫也不愿往前走啊。 望着前方那愈发陡峭的山崖,江天沉不免感叹道。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听着小光头的感叹,大圣也缓缓回过头来。 漫天飞雪之中,他的那双眼眸却依旧无比醒目。 “小子,你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可是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还不快点将白马背起来,赶路要紧。” 听到大圣的话,江天沉顿时愣在原地,别说是他了,后面的白马也愣住了。 这白马待在小光头身边待久了,早就通达人语,估摸着也快到启智期了。 一人一马,对视一眼,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猴哥,这马我怎么背?” “你得了如来法身一手,那力量游走在你的体内,你若是不使用,岂不是白白浪费?用力长力,你可知道?” 恍惚之间,江天沉在这大圣身上竟然看到了老一辈人的身影。 在白马那不情不愿的目光中,江天沉一把将它抬了起来。 “到了背上,你别给我乱动,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听懂了就点点头,别在那给我装无辜。” 听着小光头的威胁之声,白马连连点头,唯恐这小子当场尥蹶子。 背上白马,江天沉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唉,人家唐僧骑白马。 我这是白马骑我。 可不能让这事情传出去,要不然可丢脸了。 缓走几步,江天沉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精光,他能感觉到在那重压之下,自己浑身上下都传来一股酥麻之感。 酥麻之后,便是畅快,他能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贪婪地吞噬着体内流动的金色能量。 尝到甜头的江天沉,立马快步赶超了大圣,顶着那狂风大雪,小光头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飞速蜕变。 小光头倒是开心了,就是可怜了他身上的白马。 冒着风雪,江天沉扯着喉咙喊道。 “猴哥,你所说的修炼到底是怎么修啊?” 那日篝火旁,猴子告诉江天沉若想吸收如来右手化为己用,还需再加修炼,可是猴子却没说是怎样的修炼方法。 深深望了江天沉一眼,大圣的声音也悠悠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却能从漫天吹雪声中,准确无误地灌入小光头的耳朵中。 “江小子,你真的要放弃成为天仙的机会?这世间怕是再无这样的机会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听着大圣的话,江天沉缓缓止住了脚步。 天仙啊……这天底下又有几位天仙呢? 可是江天沉又不免想到了那神秀,他的佛已然走偏了。 以如来之手,成就天仙,会不会变成神秀那般的佛呢? 江天沉不想赌,也不敢赌。 况且说了,哪怕是金仙,半步天尊,便足以自保? 怕是天尊都不够看的,江天沉知道,他必须得强大起来。 猴子愿意保护他西去取经,而猴子也和他江天沉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当年将大圣放逐到五刑山的大妖们,怕是此刻还在那作威作福吧。 即便是猴子掩饰了身形,便能躲过那些麻烦吗?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不现实的。 云横秦岭,雪拥蓝关。 不上也得上啊。 “猴哥啊,话说在前头,要是到时候我修不出什么名堂,到时候你可得罩着我啊。” 漫天风雪,也挡不住猴子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望着前方那个低头攀登的背影,猴子兀自言道。 “你放心吧,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保你无恙。” 听着猴子这话,小光头心中一暖,就连那攀登的步伐都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就是可怜了他背上的白马,这厮只要张嘴那些雪花便直接往它肚子里狂灌。 白马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一直到那尾巴根都是麻的。 无奈之下,它只能将脑袋牢牢抵住江天沉的后背。 可恶的小光头,也不长点头发! 可冻死我老马了! 又走了一会儿,江天沉复问道。 “猴哥,你还没告诉我,修炼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虽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金色洪流正一点点改善自己的身体,但是那速度可太慢了。 怕是走到了那灵山脚下,那如来大手也不会减少百分之一。 “别着急,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黑袍之下的那张脸庞渐渐勾起一丝浅笑。 也就在此刻,心有所感的江天沉止住了脚步,他觉得眼前那团雪瘴之中,似乎有什么危险。 “猴哥,快用你那火眼金睛看看,我总觉得前方似乎有危险。” 猴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小光头很是敏锐啊! 看着那如来大手确实在一点点改善他的身体。 两道金色的目光顿时向着前方扫去,无尽雪瘴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庞大的虚影。 “前方无事,你且放心走吧。” 听到这话,江天沉这才缓缓向前走去。 可是真的没事情吗? 其实不然,此地猴子也是知道的。 这里叫做蛇盘山,过了前方那处急弯,便是那深不见底的鹰愁涧。 而在这鹰愁涧中,有一条被抽了龙筋的白龙。 那白龙乃是西海龙宫三太子,唤作玉龙太子,又叫做敖烈。 当年蛟魔王,也是就覆海大圣欲占西海,西海龙王被杀,敖烈遁逃。 后来猴子被那群妖圣镇压于五刑山下,那敖烈也被他们抓住。 抽了龙筋,锯了角,卸了鳞,断其造化之能,连带着困在此地。 想必,他还活着吧。 大圣遐想之时,前面的江天沉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好奇地向下看去,江天沉只看见了那黑似墨水的水面。 好家伙,小光头感叹一声,又连忙将脑袋缩了回来。 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鬼知道这下面有多深! 057被夺走的金箍棒 忽然,那漆黑的水面之上漾起波澜,紧接着一阵大风直冲云霄。 狂风卷积着暴雪,好似一根支撑天穹的白色柱子。 更让江天沉面色一变的是,他在那根白色的柱子中竟然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牛吼。 似牛而非牛,声如闷雷,摄人心魄。 坏了! 这难道是鹰愁涧! 回过神来的江天沉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沉迷于美好未来的江天沉,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眼见着那白色巨柱迅速逼来,隐约之间,江天沉已经看见白色气柱中那巨大的身影。 “鹰愁涧失白马!小白啊!不!冬梅啊!这都是命数啊!你且放心,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听到这话,白马立马扭头看向自言自语的江天沉。 那拉长的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小白啊,放心去吧。” 就在小光头想将白马放下的一瞬间,那白马直接给了他一脚。 江天沉:[_ 一秒钟后,江天沉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白马竟然将他踹下了悬崖! 心有不甘的江天沉顺势扯到白马的尾巴,换来这厮一声尖锐的嘶鸣。 所幸,转角遇到爱,江天沉看到了那缓步走来的黑袍大圣。 “猴哥!救我!救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巨大的龙爪一掌拍在猴子与江天沉的中间。 霎那间,山崩地裂,落石如雨。 江天沉还有那白马一齐向着那深渊坠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袭黑袍好似雾气一般,游走于山崖之上。 看到这一幕,江天沉顿觉心安。 还好有猴哥。 只是他嘴角的那抹笑容还没来得及晕开,就直接消散了。 小光头竟然看见猴子一把扯住白马,直接将其拉了上去。 恍惚之间,江天沉看到了那白马嘴角那得意的笑容。 “猴哥!你救什么白马!你救我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天沉便已然直接坠落。 而他也得以看清深渊中的那条白龙,他没有角,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怨恨之色。 更让江天沉感到动容的是,他身上竟然没有鳞片,淡淡的血丝飘逸在白色的皮肉之上。 看着坠落的江天沉,白龙缓缓张开了大嘴,深不见底的嗓子眼,外加那好似刀山的利齿,无不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眼瞅着就要掉入那小白龙的嘴中,江天沉缓缓捏紧了胸口的青铜扳指。 就在他想要破釜沉舟的时候,一根细长的黑绳直接缠绕在他的腰间。 细绳猛地绷紧,江天沉好似悠悠球一般被猛地扯了上去。 稍稍站定,小光头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一旁的白马见状,不留痕迹地开始往旁边退去。 它怕,怕这小子秋后算账。 “猴哥,你怎么先救白马啊!” 回过神来的江天沉看着深渊之中,那渐渐沉下去白龙,略有不满道。 黑袍微微晃动,缠绕在江天沉身上的黑绳便又化作一阵雾气,融入了黑袍之中。 “小子,你也好意思说?” “你最次也是个修者,你难道就不知道自救吗?你手上的那枚剑玉就是摆设不成?” “到了危难时候,你就只会喊救命?江天沉,你可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 听着大圣那愈发低沉的声音,江天沉的脑袋也缓缓低了下去。 猴子说的没错啊,他江天沉可不是那个手无腹肌之力的和尚,他可是斩妖人出身! “还发什么呆!下去给我揍它!” “啊?” 听着大圣的话,江天沉一时呆在原地。 “这白龙看样子也就是化形修为,他的龙筋还被抽了,角也被锯断了,你还怕什么?” “猴哥,必须下去吗?” 看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鹰愁涧,江天沉有些麻爪。 “那白龙吃了你的行李,你该不会没看见吧?” “没了通关文牒,你如何名正言顺,俺老孙也不想师出无名。” 瞅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白马,江天沉此刻只想给这厮一拳。 马冬梅!你好样的啊! 要不是你踹我! 那行李能滑落? 气愤归气愤,问题还要解决的,只见小光头一摸脑袋,顿时灵光一闪。 “对了!猴哥,你取出金箍棒,把这深涧搅到天翻地覆,我就不信他不出来!知道他敢出来,那不就是我们说得算了?” 可是江天沉没想到的是,猴子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他的元神都快吓出来了。 “金箍棒?我的金箍棒被别人夺走了。” 猴子那平淡的话音,在江天沉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大圣的……金箍棒被人夺走了…… 小光头只觉得头脑昏昏的,这个西游太疯狂了。 “谁!谁能夺走你的棒子!” 江天沉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棒子在西游记里可是没离开过大圣的身旁啊。 有棒子的猴子和没有棒子的猴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若无趁手的兵器,那齐天大圣还是齐天大圣吗? “夺去我棒子的叫作通天大圣。” 通天大圣…… 心中一遍遍暗念着这个名字,江天沉脑海中却记不起这位到底是谁。 一股无名的恐惧开始笼罩在江天沉的心头,通天大圣,到底是谁? 很显然,猴子并不想解答江天沉心中的问题。 “快些下去吧,莫要在耽搁了。” “可是猴哥!我水性不行啊!” 瞅着那漆黑的鹰愁涧,江天沉直觉得双腿发软。 看出了小光头的忧虑,猴子大手一挥,黑袍便散逸出一缕黑雾,化作细长的黑绳缠绕在他的腰间。 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江天沉无奈之下,只能朝着那黝黑的深涧一跃而下。 凛冽的风吹过他的鬓角,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水面。 一抹金光渐渐浮现在江天沉的手臂上,与此同时,他左手的白蛇剑玉也缓缓抬头头来。 望着江天沉那一往无前的背影,猴子发出了一声长叹。 若想让那如来右手加速融入江天沉的体内,唯有将其置身于险地之中。 唯有绝境,方能诞生奇迹。 唯有绝境,方能激发潜能。 只是这个绝境也必须好好选择啊,这就得交给大圣掂量了。 对于如今的江天沉而言,那境界跌落的白龙便是最好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