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 第一章 循环开启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暮云此生本应该贵为郡主,却因这不该存在于世的神族之力而备受排挤。 自认此生贱命一条,终年唯唯诺诺,却不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偏生,那人不知餍足,当了这仙族帝尊不够,他还要食她骨血,生啖其肉,绝不让那一点点神族之息浪费。 生长,断裂,再生长……,神血带来的修复之力不过只是叫这裂骨之痛次次甚嚣尘上。 而死亡,不过是一场奔赴解脱的希冀,而这个梦,如今终于达成了。 万古寂静,却唯有一瞬解脱。 天道却从不叫人如愿,一声呼唤炸响于耳际。 “小郡主!” 暮云打心底叹息一声,只叹这命理天道,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听见呼唤,她强迫自己睁眼看去,竟是一道明光灼痛了她。 “暮云郡主?” 她看清了眼前之人,下意识的只想要向后退去,直到撞在了什么硬物之上,这才慌张看向四周。 眼前落英缤纷,树林繁盛,竟然是云天苑外围的桃林! 呼唤他的人是一位男子,面容姣好,于她而言更是高不可攀。 此生,唯独只与他有过三句之缘,却至死,都不知他名讳。 却想不到死后,竟然缘从天降。 面前之人是乐族战神,在暮云千岁之时,烨攸仙帝被害身死,他也跟着一道消失无踪。 他的容颜见之不忘,暮云当即就认出了他。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战神大人,您也**?” 许是见她如此率真,男子未忍住笑意,轻声笑道:“或许,是小郡主您活了呢?” 暮云扶着身后树干起身,这才觉得浑身疼痛不在,周身神力充盈,倒是全然不像生前那般。 “小郡主,可将托词准备好了?”战神一直负手而立,他的笑有些让人不解,话也使人迷惑。 但不过几息之间,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暮云隐约见到了自家外祖父和其他几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找上前来。 她仍然记得这场面!当年她将进六百岁成年,却于此桃林遭人构陷,自此步步落入深渊。而这外祖父手中象征仙族至高力量的权柄,却次次都指向了她! 她惊觉地看向了战神,此刻终于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或许,战神真的没有“死”,而是她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缘故,重生了! 暮云眉目轻蹙,不顾战神在场,便是一掌拍于自己肋间。疼痛剧烈,就像那肋骨**了心脏一般。 “小郡主!”战神惊诧,他从未想到这传说中软弱的郡主竟然能对自己如此之狠! 暮云头上瞬间冒出晶莹汗珠,她抓住了战神的手。 “战神大人,你什么都没看见。”她有几分威胁的口吻,却是叫战神莫名的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暮云听见脚步声停在身后,顺势倒落在战神身旁,向他轻求:“战神大人,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战神大人?您既在此可要主持公道啊!这暮云郡主仗着仙帝与乐族的宠爱横行仙界多年,如今更是一人打了四族仙君!” 这狐族的靖胥大长老先于仙帝开口,上来就是咄咄逼人要求战神做个选择。 暮云清楚的记得,这个战神不会出手,从此以后自己也再没与他面对面相处过。 “小郡主性命垂危,本君路过此处,恰好救了郡主一命。” 暮云心中一惊,这不是他说过的话!上一世明明他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被带去极天殿,又被罚云忧谷禁闭三日! 若是重生,为何会有不同! “既然战神愿意做保,何不请小郡主于极天殿对峙一番?让我们四族长辈也好回去有个交代。” 暮云看向说话的人,那人正是仙族最为尖酸刻薄的蛟族族长,但凡谁人入了他的眼,那下一刻就准是要被坑害了。 重生而来,万万没想到战神会有这般作为,那么自己也定要回护他! “玄溺族长,战神大人不过说了句实话,怎么可算作是为了我做保?你这般刻薄的强行将我二人结队,是想快些给我定罪,顺便拖我乐族战神下水吗!”暮云心中挤压了一世的愤怒,此刻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满腔的怒意开始倾泻。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仙帝陛下,想必无论是谁作乱您都会秉公处理吧!”这玄溺发觉暮云的骨头硬了起来,这便换了人下手,转而为难起仙帝烨攸。 “小暮云,随外祖去一趟极天殿吧。”烨攸仙帝左右平衡之下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这结局并不叫暮云意外,前世外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不然她也不会一生隐忍受尽折磨。 这次,再也不会了,靠他人永远都不如靠自己! 暮云忍着疼痛捂着心口起身,没想到背后战神的手掌轻贴于后背伤处,一阵清凉抹去了疼痛。 “今日好生热闹,烨兄,这极天殿我可去得?” 他今日,着实带来了太多惊喜。 随着众人来到极天殿,今日此地正如战神所说,热闹非凡。 仅仅只为了这狐族小辈的“委屈”,就凑齐了仙界几大宗族的人。 “还真是,隆重啊。”暮云冷笑一声,没想到引得战神侧目。 暮云不禁低下了头,不敢轻易多说一句。这一世的战神,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就是她!就是这个暮云,与我们抢夺圣莲,还出手打了我们!仙帝陛下,大各位族长,长老要给我们做主啊!” 这只巧言令色的狐狸是正是卿荇,他正是那四人小帮派的“首领”。 按照记忆,他们四人闹腾一番,接着长辈们几番辩驳,为了平息几族怒火自己就会被外祖小惩大诫。 暮云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此次必定要先发制人! “外祖!”暮云将要启唇,开口的竟然是旁人。 暮云皱着眉看向来人,正是表哥青余,他还拉着另外一个不熟悉的面孔。明明记得这极天殿审判是一件小事,这次的意外怎的如此之多? 总不会是因为与战神多说了几句话,就引发了这么多变故吧? “外祖明察!妹妹才是平日里被欺负的那一个啊!我与黎络皆可作证!”这青余小郡王是暮云的表哥,的确是曾经对她照顾偏爱有加,但自暮云六百岁成年就对她避之不及,如今这般作为究竟是何意? “青余,这仙京谁人不知你的不伦之心,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如今可是众位长辈都在场,你敢不敢说出你那龌龊的心思?”说话的人叫做君笠,是**派里最蠢的一个,这一番胡话更是惹得有几族的长辈蹙眉。 暮云恨不得能笑出声来,这前世未能出现的场景竟然如此好笑。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蠢笨的仙! “我知道,你觉得我资质平庸,本该在母亲腹中时就被皓皓吃掉,却反而得了神族庇护留得神印。可这又不是我的错,自我有记忆来这便是如此。” 暮云在自己腰间狠狠拧上一把,这身体本是细皮嫩肉,怎经得住自个儿这狠手,当时一把眼泪就落了下来。 “可表哥是我乐族干干净净的小郡王,这百年来都不曾与我这乐族的败笔见过一面,怎的也要受你们平白冤枉?暮云倒是没好好读书,不知这侮辱郡王之罪会如何?”暮云语气越发强硬起来,甚至有了几分威胁之意,却是出乎卿荇几人预料。 “你少拿什么乐族压人了!要不是你这**不肯交出仙莲哪里配我们动手!” 君笠是个头脑蠢笨的仙,暮云几句话就引得他点燃了火气。 君笠自知嘴笨,登时抽出灵器,一刀就要砍向暮云的头颅,若不加闪躲几乎是要一击毙命。 不过是一息时间,暮云周身染上淡淡金晕,回身后仰竟是直接抽出了战神放在手边的配剑! 战神的配剑通体若镜,竟然如此轻盈! 对上君笠的长刀,只需轻轻一振,就将他击退数步。然而暮云身上的金霞也骤然散去。 “够了!孔鸟族君笠!如此言行无状,是真当我乐族好欺负!”看得出此刻烨攸仙帝是真的发了脾气。他手中法杖砸向地面,圣洁之气向外扩散,在场之人再无人敢再多言。 “乐族暮云,于郡主府邸禁足三日。其他人,通通到云忧谷面壁思过!不管仙莲在谁的手上,如今都给本帝交出来!” 烨攸盛怒,暮云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回外祖父,暮云知道金莲珍贵,因此只取了三颗莲子,欲给母亲医病!是卿荇等人不敢触碰金莲又想得到莲子,这般才将我殴打一番。如今既然有外祖父在,暮云终于不怕这给母亲的东西被抢了!” 如今此等情势尘埃已定,各族长辈都不会因为这本就不重的惩罚再撕破脸,这暗无天日的云忧谷爱谁去谁去吧,她暮云这辈子决不会因为这个地方吃亏喽! “嗯,你这孩子倒是孝顺,将莲子拿上来吧。” 烨攸将莲子接在手心,这莲子暖意盎然,绝对是温养脉络的好东西。 “小女刚刚被人殴打濒死,多亏战神怜悯这才捡回一条命。不知战神能不能送我回府禁足,也方便我表达感激之情。” 不知为何战神听了这句话,脸上多了百般笑意,他的笑绝对在这天地间再难寻到,怪不得前世见之不忘…… “郡主请。”战神恭敬讲礼,让着暮云率先出门。 暮云拜别各族长辈,踏出了极天殿的大门,只觉得满心欢喜,这空气里的桃花香味都闻起来浓郁了些。 行在路上,战神忽然开口,暮云心中一凉,只觉得这下要被他找麻烦了! 谁知,战神盈盈笑着,极温润的问:“小郡主,在下的佩剑用着还趁手吗?” 暮云被他提醒这才发觉,那漂亮的仙剑还被她那在手中。反应了一瞬赶忙恭敬的交还给他。 “战神大人对不起!今日不得已多次得罪您。改日若战神大人有需要,暮云定然赴汤蹈火!” 暮云小算盘敲得响亮,若记忆不出偏差,今日之后他们二人就再无见面的机会了,这岂不相当于白白占了便宜? “本也不是多大的恩情,我看也不必待来日相报,今日天气甚好,不知可否有幸饮得郡主府上一杯茶?”这张脸可堪绝色,偏偏还要那样勾人的笑着说话,暮云一下子就像吞了数碗**汤药。 归云府中,暮云拿出了珍藏的一点点新茶全数煮给了他。 他亦真的只是来讨了杯茶便告辞离去。 暮云看着桌上空茶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突然不想与他就这样此生不见了…… 暮云鼓起勇气追了出去。 “战神大人!” 他站住了脚步,似乎略有惊讶。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的一场梦。”暮云放肆极了,轻轻踮起了足尖,双手捏起了战神的脸颊,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肉,手感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他似乎很痛,轻轻蹙起了眉。暮云心下一惊赶快松了手。 这才与记忆里相同,他应该是一个不可触碰之人才对,应该高高在上,怎么可以像之前那样温润呢。 “此生若浮萍,何处不是梦?”他的眉眼依旧不肯开解,但见到暮云怯生生的样子,他似乎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下一瞬,暮云有些肉嘟嘟的小脸竟然被他指尖捏起。 好痛!他绝对是伺机报复! “这不是梦。”他言辞肯定不再高深莫测。 这一刻,贴的太近了。 暮云清楚的看到了他瞳孔中的星辰,他的双瞳,就像琼宇那样好看。 “战神大人,你真的好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那双瞳将暮云的魂都吸走了,前世地位有别,匆匆见过却从不敢抬头盯着他看。 “你竟看得见我的脸!” 暮云被他瞬间甩开,他后退几步,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此事你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仙乐公主也不行,知道了吗!” 还未等暮云反应过来,他早已失去踪影。 暮云茫然的揉了揉自己脸颊,她很不解,难道夸他好看是个禁忌? 第二章 他的名讳 暮云寻了一夜的**秘籍,将归云府书架上的书全都倒在了书房地面上,硬是一本有用的都没翻出。 暮云倒在书海中长叹一声:“前世的我究竟是有多不上进啊!” 翌日清晨,一阵清脆的叩门声催的她醒来,推开了面前书海,清出了一条路来。 “来了!” 原本这三日暮云应该在那暗无天日的云忧谷度过,所以这今日上门的客人她还真是预料不到。难不成是昨日被人泼了脏水的表哥青余? 暮云推开门,看到了一双深蓝的眼,瞬间便将门关好,不得不背靠着门才能勉强支撑起自己。 为何会是战神! 只听门外久久没有发出声音,暮云想着他或许被这般不敬对待,准是生气走了。 暮云偷偷开了门,只听见男子清冷的声音更像是在忍着笑意。 他说:“给战神吃闭门羹,这算不算不敬之罪?” “大人误会了,只是我这府邸简陋,也没有新茶可供您享用了!这才一时有些紧张,您是会相信的吧?”暮云将门大开,大有一副不信则不让人进门的样子。 却是不料,他轻巧笑着,一只脚已然踏入了归云府。 “我自己带了采自人界的新茶,一起尝尝?” “啊……您是长辈!怎好让您破费。”暮云骤然想起那被她弄的凌乱不成样子的前厅以及书房,赶紧挡住了战神的脚步。 “大人!今日风景甚好,不如院中稍待片刻!暮云片刻就来!”暮云二话不说接过瓷瓶,转身去了后院。 战神又是不自觉的被她给逗的笑了,自从遇见这乐族郡主,简直将这几百年存下的笑容都给用了。暮云院中有一颗梧桐树,粗干下坠着长椅。 他坐于长椅之上,静的就像是不曾喘息一般。 暮云端着茶盘回到院落,她见到战神手中有一方圆之物应是传说中的罗盘一类物什,但其中却蕴含如琼楼一般的星海,运转有规,简直像是神之造物! 暮云随手挪来茶桌,好奇的问道:“战神大人,这是何物?” “凤凰族的小物件罢了。” “这凤凰族的灵器可真精巧!”暮云看着他手中灵器生出了无限向往,只想要伸手摸上一摸。 “此灵器名昶夜。其内部另有一番天地。曾经是古族祭司用来卜卦的命器。” 说话间,暮云已经制好了茶,她双手向战神敬茶道:“战神大人,请您用茶。” “这般拘礼,倒是不似昨日了。”战神接过茶碟品茗,竟是发觉这丫头奉茶的水平一流。 “昨日,真的是我情非得已!保命的手段而已……如果战神大人真的要怪罪,就将我双手捆了绑去你府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暮云认命闭上双眼,将双手向前一送。 谁知战神优雅坐在那处,他放下茶碟,似乎忍着笑对暮云说道:“如今我府上吵得很,好不容易到你这里躲清净。若你真的想跟我回府玩一玩,不如等三日后吧。” “什么?”她并不想啊!虽然,前世今生的战神都美如冠玉,是她完全心仪的人,可那并不代表她有胆量去战神的仙府啊! 谁能想到,这战神竟整日都对着那叫做昶夜的法器发呆。 暮云坐在一旁不禁怀疑,这昶夜难道是哪位女凤凰所赠定情信物吗? 可暮云不敢发问,只好就与他这般对坐。 “今日多有打扰,请郡主莫要见怪,明日自当再备好茶上门赔罪。”日光下坠,红霞漫天,那暖意罩在他脸庞,使那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些许。 “啊?明日!”暮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解释到:“额……我的意思是,天色已晚大人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此话一说,暮云便有些后悔,不知道会炸厨房算不算手艺…… “我今日有事。”战神长叹一声,忧郁之色蒙上双眸。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揉了揉暮云的头顶。 指腹无意间在暮云额头摩挲,惹得她皮肤滚烫。 “我走了,再不去他们几个老家伙怕是要将你祖父给吞了。”他似乎从花丛中过亦能片叶不沾身,来去若一阵风,只留下暮云脸颊一片滚热。 “我们说好了,明日。”归云府大门重新落上,门外传来他清冷的声音,暮云慌了神,摸不清他到底如何作想。 应该,是消遣吧,拿她当漫长人生中的一件趣物,就好像那灵器昶夜一般…… 看着归云府关闭的大门,战神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他沉着脸,就连气息都跟着变得有几分凌厉。自打他来到极天殿中便更烦躁了些,见到那满屋子的人,只觉得这满是混浊之气,简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酒席之上,战神渐渐注意到,这位暮云郡主一直以来处境之艰,比他想象更甚。 “陛下,依臣之见,昨日不过是少男少女之间的玩笑,不如将卿荇四人放出云忧谷吧!”说话的,又是那个尖酸刻薄出名的蛟龙族长玄溺。 “什么叫做玩笑!您要将我女儿送进去的时候……咳咳咳。”仙乐公主自生产之后心脉有疾,受不得凉亦不能动怒。 但今日若任由他人在面前跳梁,她也不配为乐族最有天赋的女仙了。 “玄溺大人,您还是少说两句吧。不过仙乐,念在我们姐妹情分,还是请您与陛下高抬贵手。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们族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为一身素白的女仙,将自己装扮的是一个清冷高洁,却是一本正经的说着惹人厌烦的话。 仙乐公主被他们的话高高架起,好似不答应便是不通情理之人。 “陛下。”战神开了口,虽然发出了笑声,但他眉目深蹙,早已是几分怒意染上了心头。 可惜,在场除了烨攸,无人得见他面色究竟如何。只能凭他只言片语去推测,去猜想。 “本君有些不解,请陛下,这诸位解惑。” “哈哈哈,战神有事,我等自然是尽心竭力的解决。就是不知道您如此实力,不解之事是否是我们这种小仙能解决的了。”战神不曾侧目,听着声音不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人如此喜好以己度人。 “本君想问,是什么样的玩笑,使人肋骨断去十之七八,指骨尽断,大小内伤不计其数?本君当时晚些路过,今日众人吃的怕就是陛下家里的丧宴了。” 战神一剑挥出,斩断了长席,登时碗碟碎落满地,却无人敢发一言。 可偏偏这般还是灭不去他的怒火,镜光仙剑直直插入玄溺眼前地面,玄溺跳脚躲避,敢怒不敢言。 “战神大人……那也许是,郡主殿下平时喜好玩闹学艺不精,您也知道这灵器,法术,总归也是不长眼的。”角落之中有人胆大,当即便被人怼了回去。 “你个龙族的老东西,小郡主无论血脉如何,说到底还算是龙族后裔!若你们还有点良心,小郡主还怎会被逼的如此境地!” 这怼人的正是黎族的族长,这位可算得上是仙界的正义侠士,总是被那群道貌岸然之辈排挤到各个苦寒封地,却缕缕因天下苍生而忍气吞声。 “黎兄,算了。”战神出言打断,仙剑亦收回剑鞘,整个极天殿也暗淡了下来。 他向众人宣道:“即日起,本君收暮云郡主为徒。这次,本君倒要看看灵器,法术都会不会长出眼睛!” “这宴席,甚是无趣,惹人厌烦。还请陛下恕本君无礼之罪,告辞!”战神拂袖离去,连带着一干耿直之辈也愤然离席。 乌合之众见这宴席已没法继续,也都寻了借口告辞。 众人散去,而这主位上的仙帝烨攸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打心底的笑着对自己女儿道:“想不到这小丫头,竟能得了他庇护。” 这第二日清晨,暮云坐在墙头,将这故事的七八个版本都听在了耳里,这故事越发离谱,简直想叫人拍案叫绝。 前世怎么不知道这位战神竟是个性情中人?看来此生想要保命,免不了要从此着手。 想这样简单就想收她暮云为徒?不出点血,拿出点真本事怎么行? 正午未至,战神果然如约而至。 他坐于树下,安静喝着暮云奉的茶,面前的书册轻轻翻动着。 他突然问道:“想不想做我徒弟?” “那,你的名讳能告诉我吗?”暮云反问。 “除了你外祖,无人能知我的名讳。”他摇头。 “那我亦不想。”暮云合上面前画册,坚定的看向他。 他亦看着暮云,只是终究抵不过她的固执。 他轻叹一声,似乎鼓起莫大的勇气才下定了决心,指尖划过半空,留下一道幽蓝的清气。 细细看去是容夕二字,笔法清秀又不失遒劲。 “你的字可真好看!名字也好听!我身边这些人,我只喜欢你的名字”暮云出自真心,小心地将这两个字捧在手心,可惜只是些清气所化,转眼就消散而去。 “难道你没听说过凤凰古族的祭司凤容夕?”容夕战神震惊不已,他如何也没想过,这名讳她竟第一次听说。 到底是她太无知,还是凤容夕藏锋太久,小辈当真是不曾听闻了? “可以做我徒弟了?”容夕决定不再纠结,他继续向下问,却是不料暮云拒绝的利落。 “容夕前辈,我何时答应过您了?”暮云笑得得意,眉眼都弯弯的,看得出是真的开心。 他喜欢看见她笑,但却不愿叫她占了便宜。 容夕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嗯,无妨。反正云天苑已将你除名。各大家族对你避之不及,恐怕也只有我府上会留你一席之地。仙乐公主好不容易见起色的身子,这次总不会要被你气坏了吧?” “去就去!千万别牵扯上我母亲……总之,拜你为师这事绝不可能!” 容夕战神极为好奇,为何一提到拜师二字她就变得如此排斥。 不过只要能将她护在身边,也够了。 “拜师不过虚礼,我却是不甚讲究。你既已答应,今日便随我回去。” “等等容夕前辈,今日不在归云府用膳了吗?”暮云满心激动。 却是不料战神警告般的提醒道:“不可在人前唤我名讳!” “但现在只有你我啊!容夕前辈,我听人说,总也没有人呼唤你的名讳,是会被人忘记的!” “暮!云!” “容夕前辈,谢谢您多记得我一分!” 战神拒绝了暮云递来的茶,轻揉自己额角,心中暗叹这小家伙甚是棘手! 第三章 被迫同寝 重生第三日,夜半子时。 暮云躺在床上失眠了。对于一个修为不甚高深,还需要靠着睡眠补充自己的小仙而言,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她的周身环绕着一股冬日雪松的气息,闻起来就暖意罩身。 这被子更是松软若无,简直像是漂浮在人身上,将你拥入羽族的怀抱。 就这样躺在战神的床上,可怎么睡得着! 暮云辗转反侧,惹得容夕战神从打坐冥想之中走出,进入房间。 暮云提前听见了声音,赶忙装作熟睡,双手搭在小腹上根本不敢挪动。 “生病了吗?” 暮云装睡不搭话。 他接着叹息道:“果然,你做的东西连我吃了都腹痛,更何况你。” “那是你身体不行,怎的还能赖到我头上!”暮云再忍不住,瞬间坐起身来,差点撞上了他的脸颊。 两人面面相觑,呼吸挨得有些近,暮云清楚的感受到他呼出的热风。一把汗就要流落下来。 只听他此刻不合时宜的问:“你知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一个男子说不行,意味着什么?” “额……好吧我承认,确实不怎么好吃。可我一直就是这样吃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许是前辈您平时吃的太好了……” 此言一出,突然静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许久暮云试探问道:“容夕前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一切总是要有个理由的。” “看来这仙庭史记你是半点也没读过。”他见暮云点头,只得摇头问道:“那你也未曾听闻我与仙乐公主曾有过婚约了?” “你和我母亲?婚约!” “等等……我外祖父与你不是至交好友吗?” “那,那我母亲又为何与那个父亲走在了一处?” 暮云连发三问,却是引得容夕发笑,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明日是该带你去个地方了。我与仙乐之间没有任何情愫,我只当她为长兄之女罢了。你亦同理,烨兄为人平和,始终不愿得罪旁人,但这群人我不怕。” “所以,外祖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沉默不答,默默提起了被角,将暮云牢牢扣在了被中不得动弹。 “小孩子,不要总是那么多好奇心。”容夕战神的指尖在暮云颈下打转,路过每一道金莲纹路,都像是引火烧身一般的灼热。 “容夕前辈,这个很丑吧?我从小因为这个可没少被人排斥。”暮云所指,正是他指尖触摸的金纹。 他似乎急切地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匆匆忍下,只道了一句好梦。 夜色太匆匆,若梦萦心头。 硕大的一张床,暮云偏偏睡在了床边,翻身的功夫卷着被子滚落在地。 索性容夕前辈这被子实在是柔软,白嫩的皮肤竟一丝红肿没留下,。 “糟了!”暮云一激灵,反应过来这哪里还是在她自己的府邸啊!匆匆整理仪容,就去寻找战神请安。 纵使暮云不肯承认战神为她的师父,但他毕竟还是自己的长辈,一个比自己父亲要年长的长辈。 暮云推开房门,阳光刺眼,似乎在他的府邸,这日头更加的旺盛,果然属于他的东西都是好的,都是那么让人向往。 “你当真是自由,散漫。”男子从食盒中取出热粥,精致的糕点摆在桌上,他似乎是有什么情绪。 暮云不明就里,只好试探道:“我向来是不讨喜的,容夕前辈难道从未听闻?” “并未觉得。”战神随手一股清气流动而出,将暮云带直身前。“过午不可食,尽快用餐。” 暮云再不拖沓,端起碗筷大快朵颐,她清楚的知道这天上很多仙皆奉行过午不食之原则,像她这般每日两餐的仙族多半都是些仙力低微的小仙。 所以在他的府上,是绝不可能吃到第二餐的,看来往后绝不能再睡到自然醒了!暮云想着,喝了一口粥,便叹气起来。 “为何?”战神不解,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轻尝了一口,可他并未发觉不妥,于是皱眉问道:“差些口味?” “并非如此!这粥好得很,多谢容夕前辈。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您了……”暮云怎敢实话实说,只好随意搪塞。 但这男人似乎有所察觉,竟然不再答话。 他有些奇怪,暮云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在他眼里她与旁人不一样,可这大概只能是错觉,晚辈就是晚辈,也只能是晚辈。 和战神一道用过了餐,又陪着他**片刻,他面前的书册被风吹动,显然,他也晃了神。 “容夕前辈!不如你教我剑法吧,毕竟在外人看来我算是你的徒弟,总不好出去丢您的面子吧?”暮云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满心的期待,双手攥上他的手臂。 “嗯。”容夕战神合上眼前的书册推给暮云道:“这书你拿好,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 战神走在前,暮云就像一只雏鸟,不停的出现在他身侧,时而从左边探出头来,时而又跑到了右侧,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厌烦的情绪。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便知。”容夕战神出了府邸就变得惜字如金,对待这仙京的旁人也一副漠然之态。 “前辈,你知道吗今早这个粥是真的很好喝,明天还能喝到吗?” “能。” 这一路上,暮云话说个不停,直到二人走到一处阵法之前。暮云认得那阵法,便不愿再往前一步。 “可以不去吗……我不想去云天苑。”前世,被人打了一顿,关了三日禁闭,却被要求立刻回到云天苑修**,任凭那些渣滓再次踩在自己头上,却无人捞她一把。 只有璟皓在时,他们才会表面上收敛。可璟皓常年征战历练,少有常驻仙京之时。 “有我在。” “前辈……可以不去吗?”暮云语气中是一种凄厉的恳求,她难以忘却那活活被殴打的感受再次询问。 他语气有些冷,仍然坚定的说道:“我在,无人敢动你。” 他伸出双手,灼热的手心快要将暮云的脸颊烧的滚烫了。拇指轻轻抚去未落下的晶泪,郑重的承诺道:“我发誓,你不会再有事。这件事,我需要你。” 暮云本满心抗拒,可看着他澄澈的目光,又听见她说,他需要她。 这,该如何拒绝? 最终,暮云还是鬼使神差的,坐在了云天苑内院弟子读书的念堂之中。 授课之人,是一名十万余年高龄的散仙,虽然出身不在名门望族,但能活到这个年岁足以证明此人非比寻常,哪怕是这些世家子弟也不敢得罪于他,各个都早早来到念堂。 卿荇等人被关了三日,出来后又一日的假期也不给,满腹牢骚的进了念堂,竟然看到了暮云这个罪魁祸首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暮云的身旁,还带着一个带着素白惟帽的护卫。这暮云的待遇何时这般好了,明明他们出入云天苑是一个护卫也不准带! 卿荇气不打一处来,拔剑刺来。 暮云一惊,瞬间起身,将自己隔绝在容夕战神的身后。只见那人丝毫未动,双指轻轻一夹便使得卿荇进退两难。这剑是刺不进,亦拔不出。 “谁准你带旁人入念堂!暮云郡主,这么多年了竟还没学会规矩?”爱慕卿荇的小白蛇跑出来替卿荇化解尴尬,第一时间就将矛头对准了暮云,她倒是会挑时机,此时正是人群纷至踏来之际。 众人不明就里,却见这扎眼的惟帽男子的确有些古怪,不禁腹诽起暮云来。 暮云不怪旁人,只怪自己懦弱让卿荇几个赢了太多年,以至于旁人认为黑的才是白,这曲的才是直。 “云天苑内院禁止私斗,卿荇,你好大的胆子,如此冒犯本郡主,是想要常住云忧谷吗!” 提到云忧谷,这才让卿荇几个有些忌惮,但这退却之心也仅仅一瞬,他们才不相信暮云短短几日,就能长出硬骨头来。 惟纱之中,容夕战神已不耐烦,他指尖一颤,卿荇的长剑断成两节。 “剑为君子,这等刻薄之人,不配。” “这……这可是狐族的传族之刃!小小护卫你怎么敢!” “此等货色妄称传族之刃?小朋友,莫不是被靖胥骗了还不自知。什么狐族贵子,也是假的吧?”容夕战神句句剜心,来人皆不知他身份,只知道那平时仗着狐族长老宠爱而张扬跋扈的天之骄子,随随便便就被人掰断了剑刃。 至于这人是谁,管他是谁呢?能搓搓这狐族贵子的锐气不就够了? 暮云藏在容夕战神的身后,她不愿惹出事端,毕竟自己的家人不会伸手搭救,得罪了卿荇却等于捅了狐狸窝,不知要面对多少只上蹿下跳的狐狸。 容夕战神发觉暮云的小手在他腰间不大安分,一手捉住了暮云的小手,这才发觉,暮云的指尖冰凉手心也渗出了凉汗。 他自然的化去幽冷,将暮云手心攥住,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十指紧扣,只是这两人心不在此,竟是一时间没能察觉。 “你没有资格诋毁我狐族!这里是念堂你给我滚出去!”卿荇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若这古怪男子不离去,他卿荇的面子就算彻底丢了! “咳咳。”老者缓缓而来,站在了念堂台上。 众学子见了老者各个紧张的回到自己位上,根本不敢再多言。唯有卿荇,还不肯离去。 “有没有资格,晦朔君说了算。” 只见老者眯起眼,视线越过众学子,直达念堂尽头。 晦朔君屏息凝神,终是瞧出了些端倪。他走下台阶,向前迎数步。 容夕战神也不再摆弄姿态,恭敬行了个礼问道:“见过晦朔君。不知,日后可否与徒儿一道叨扰?这仙庭史记,想来也唯有您才讲的清楚了。” “哈哈哈,战神过誉,若能帮您一二,实是老朽荣幸。”晦朔君陪着笑,转头又挂上几分愠色看向卿荇。 卿荇心中万分震惊,但在晦朔君面前任凭是狐族长老也不敢造次,赶紧捡起断刃回到自己位上,今日算是吃了个大亏。 容夕战神行礼,这才使得暮云得以抽回自己的手。此刻手心还留着一片滚热,真想借他的惟帽将自己烧的比手心更热的脸遮上一遮。 晦朔君侃侃而谈,似是十万年前神与仙共融的盛景平铺眼前,暮云轻轻翻开手中书册,迎面而来的,是一行行秀丽不失骨气的注释,书册虽新,但记录十万年前后的那段时间,却被翻的泛黄。 暮云看向容夕战神,只见他听得认真,似乎都没察觉到暮云的注目。 暮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容夕前辈对神族的事情,似乎格外的上心…… 第四章 情深不语 深夜,战神府邸之中,传来一阵碗碟破碎之声划破了夜空。 暮云暗道不妙,下一瞬,厨房被人点亮,暮云后背一冷,只觉得灼灼目光烧在自己身上。 “你流血了。”容夕战神似乎有片刻的急切,他的呼吸转瞬即平复了下来。 “我……我做了点吃的,容夕前辈要尝尝吗?” “注意安全。”他留下话语,似乎有些嫌弃的丢下暮云转身而出,暮云此刻只觉得他阴晴不定。 暮云蹑手蹑脚的拿着自己做好的饼子推开厨房的门欲偷偷回房享用,不料一开房门,那瘦高的一抹人影伫立在月下,他并未离去。 他皱着眉回过头,盯着暮云手中的饼。 那饼的模样着实难看,漆黑发焦,好似饼身上写着难吃二字。 “你的饼焦了。”他好心提醒。 只见她茫然的咬了一口,当他的面嚼了嚼囫囵吞下道:“还可以啊。” “我看起来很像那些老顽固吗?” 他靠近暮云,伸出手去揩去她嘴角一抹黑灰,留下一片灼热。 月的阴影都没能掩盖他的光华,他说的话没头没尾,暮云虽然摇头,脑海中闪过无数做梦一般的画面,可她还是说道:“可长辈总归是长辈……” “早些休息,明早练剑,过时不候。”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本欲靠近的步子也骤然变得不自在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转身离开之际,眼底似有一分难以言明的失落。 暮云一早被一阵鲜香唤醒,推开门去,见到容夕战神衣袂飘飘,镜光流转,盘桓院中。 “容夕前辈,对不起……”暮云以为自己醒的太晚。 他收了剑招,剑归于鞘,这院落都显得暗淡了几分。 “辰时未到不必道歉,吃饭吧。” 暮云乖巧坐好,面前葱油飘香,如此简单的食材竟然还能色香味俱全,暮云不由得肃然起敬,未想到这越吃竟然变得越委屈。 “难吃?”他有些震惊,向来自信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心虚起来。 暮云摇头,继续猛吃了几口才道:“正是因为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了母亲。容夕前辈近日可见过她?她怎么样,还好吗?那莲子可有用?” 容夕战神脑海中忆起前几日宴会上,仙乐公主与人争吵致心痛病犯,又见到暮云这般期盼的模样终究撒了谎道:“尚可。” “听说下月小郡王归京。届时大可与其一同前往仙乐殿。” “皓皓要回来了!”终于又要见到璟皓了,前世被自己牵连而死的好弟弟,这一次,绝不会让灾祸重演了! “吃饱了,便来练剑。”容夕战神将手中配剑向前一推,看着她一提到家人就巧笑嫣然的样子,竟然没有很开心。 他随手折枝,剑招来回之间却叫暮云根本无招架之力,一个时辰过去暮云闹得个大汗淋漓,直接坐在了地上。 战神也知此事不在于一朝一夕,他伸出手拉起暮云道:“今日晦朔君申时授课,若是休息莫要起晚了。” 暮云也不多话,回了房间倒头便睡,最后还是战神跟进了房间为她施了净身法术。 战神坐在院中,手心里昶夜流转,他的心思早就飞去了一旁,随着暮云那汗涔涔贴在额头的碎发而去,随着那一次次起伏不平的呼吸而去…… 乐族暮云,和她身上的莲纹,他早已熟悉了六百年。 仙乐公主降下龙凤胎时引来天地祥瑞,龙舞凤鸣,那凤正是一只天地间唯一的白凤。 战神本就与仙帝一家交好,后来与仙乐公主熟识,却是为了多看一看这仙帝家的丑丫头。 想不到六百岁成年后这丑丫头竟变得好看了起来,大有要超越所有仙族女子的势头。 谁知,这由他从小看到大的丑丫头,竟然在云天苑外被人殴打致死…… 他拼尽了这具身体的全力,尚不能唤回其灵魂,仿佛这具身体从来都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 谁知下一瞬,她竟然醒来,不但睁开眼起身,还被自己吓了一跳。 后来,仙族那群人追来,要追责于她。 他实在没能忍住,替丑丫头说了话。 没想到,会收到她的回护,惊喜接二连三迎来,她拔出了他的配剑,她的身上金光流动,那是神族的气息。 战神当即暗暗下了某些决定。 战神回过神来,头上已然渗出了细细汗珠,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他仓皇收好灵器。暗叹道:“凤容夕……你真是疯了。” 疯了的又何止他一个? 暮云在战神来过之后就骤然转醒,她察觉到周身清爽,汗渍不在,身旁都是他的味道。 “长辈就是长辈,你这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你只是利用他活下去啊!”暮云悄悄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 那人皱眉的样子刻入眼瞳,记在心底,连带着她的心都紧紧纠在一处。 她想伸出手去,替他展开。 战神容颜一见难忘,前世救命之恩一记千年。 今生他又屡次招惹,多想……与他般配的站在一处。 可莫要说没有这般的女仙,纵使是有,也不会是她。 她暮云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郡主。空有神印血脉却不会利用,作为仙却只会一些初阶法术。 如果当初能化作璟皓的养料就好了吧。 云天苑的课程很慢,多半都是按照晦朔君的心情而定,若是他累了,则讲不了一页,若是遇见他喜欢的部分那便是会侃侃而谈,两个时辰都拦不住,因此晦朔君的课程多安排在午后。 恰好今日,晦朔君就很激动,侃侃而谈直至黄昏。 暮云腹中空空,思虑也飘向窗外。 耳边传来几个少年低语之声,看来他们也都坐不住了。 晦朔君随手招来几粒石子,飞去了那几位少年的头上。晦朔君手法极准,三声惨叫传来,这几颗石子是弹无虚发。 暮云又忍了良久,直到这肚子微不可察的喊叫了起来。 惟帽之中传来一声轻笑,暮云害羞的向他腰间怼了一把。 只见他也不躲,反而攥住了暮云手指。低声问道:“饿了?” “一点点……”暮云的手指被他攥住抽不回来,只好轻声回答。 只见晦朔君的方向飞来两粒石子,容夕战神随手接住了一颗,另一颗任由其落在了暮云头上。暮云的惨叫声中,他再一次轻轻笑出了声。 “晦朔君。”只听他恭敬喊了晦朔君。 晦朔君恍然明悟大笑道:“哈哈哈,多谢战神提醒,今日是该散学了。诸位小友,请回吧。” 待晦朔君踏出房门,少男少女相约离去,念堂之中,只剩下了两人相对。 暮云揉着额头,好像轻微肿起了一个包,摸起来湿漉漉的定是流了血。 “前辈,你**道!”暮云抢摘下他的惟帽,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 “哦?仙人贪食不该罚?” “我不过是一个先天修为低微的小仙,想要多吃两口到底有什么错?” 战神这下看见了她额头伤口,也看见了她眼眶中打转的晶莹。 一股仙力刺破了他指尖,向着暮云额头揉了上去,一股冰凉透过皮肤渗透进去,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满意的看向这杰作,笑问道:“这样就不疼了吧?” 这样的确额头不疼了,只是脸烧的有些滚热。 回府的路上,他未带惟帽,发丝随着夕阳漂浮在空中,暮云跟随在他身后半步,两人影子拉的很长。 战神不经意间发现两人手影搭在一处,他翻转手心,叫手影相扣。 这一幕被小心操纵影子的暮云发现,仅仅一瞬就背过手去,大咧咧的上前,厚着脸皮问道:“前辈,回府可以吃饭吗?我真的还在长身体,很容易饿的。” “嗯,想吃什么?”他的心情竟然变得很好,竟然如此好说话! 暮云不假思索回答道:“我想喝昨天的那个粥!” “那不过是碗白粥……” “我知道!”暮云斩钉截铁地回答。 “丑丫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的厨艺食锦司亦不可及,你一碗粥就满足了?” “白粥确实已经足够,又何必劳烦前辈更多?若不是我实在学不会,这一点也是不愿麻烦您的。”暮云低垂下头,他的情绪亦冷淡下来,这一句话好似在划清界限一般。 “否则我须得日日孝敬您才是。” “孝敬我做甚。”他重新带上了惟帽,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情绪,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良久,少女喘息着捉住了他衣袖,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只听少女喘着粗气抱怨道:“我跟不上了。” 剑鞘挑过白纱出现在暮云眼前,见暮云无动于衷,他道:“牵着。” 暮云握上冰冷剑鞘,却有一股暖流冲入心海,不自觉的就会去猜疑,于他而言自己是否真的是特殊的一个。 此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暮云蜷缩在床榻上,隐约听见细微的捶打之声,一下下似乎在捶打暮云的精神。 暮云循声而去,后院之中,战神赤着上身,将一碗幽蓝液体倒入其中,继续不停捶打着什么东西。 虽有结界,可暮云还是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这般远远的看着,这一个月的时光就如同这一日般很快过去。 一月之后,暮云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夜终于没有再听到任何铸造之声,想必战神要打造的东西已然完成。 推开门,容夕战神今日自顾自饮着茶,并未像往日一般练剑。 暮云觉得奇怪,但未说一句话,凑过去端起他做的餐食,囫囵吃起来。 吃完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拿起桌上的剑道:“容夕前辈,我准备好了!” 之间战神不急不缓的吹了吹手中热茶,静道:“拔剑看看。” 暮云抽出剑来,意外发现这剑并不是战神的配剑!这院子并未像从前一般镜光耀眼,反而云霭丛生,泛起雾气。一镜一霭,实在像是一对儿。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是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暮云攥着剑的手指僵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看他,再看向手中宝剑。 六百年成年时,都未曾收到过如此珍贵的宝物。她激动之下仔细的端详起手中剑刃,剑体隐约泛着幽蓝,剑柄更似有暗光浮动。绝对是一等一的灵器。 只是这几抹蓝意,让她联想起了夜下,他倒入铸剑台上的液体。“这剑……是前辈所铸。” “半个徒儿,也是徒儿。此剑名镜蔼,日后要好好待它。” 暮云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情绪,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暮云只得先去开门。 开了门,少年夺门而入,举起了暮云就将她高高抛起,又牢牢接入坚实的胸膛,暮云晃了神,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她这世上最好的弟弟璟皓。 第五章 人间之海 多年不见璟皓早已不是那瘦弱少年,常年在外历练的他体魄强劲,身材高大,匀称却有力。 “姐姐瘦了。”璟皓依旧没有放暮云下来,被璟皓举在怀中,真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妹妹。 “快放我下来,前辈还在呢……”不知怎的暮云想到让容夕战神看到这一幕,莫名的害羞起来。 璟皓这才察觉失态,将暮云放在原地,正了正头上抹额,向着战神恭敬行了乐族大礼,郑重道:“多谢战神大人救命之恩!日后您就是璟皓的恩人!” “小郡王请起,本君倒是要恭喜小郡王,年纪轻轻就到了半步仙尊之境。此等天赋怕是前几任仙帝也难挡。” “前辈才是乐族至强,晚辈只是普通小仙罢了。” 乐族至强?暮云听在心里,不由得仔细的会想族内之人,她曾听闻几位本族前辈早已越至半神境地,那么也就是说容夕前辈也是半神。 暮云掰着手指细细数过,她不过是个小小金仙,距离半神有六道不可逾越的坎。 看来此生想要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旁是不大可能了。 乐族宗亲家宴,战神亦有出席。 其乐融融,可惜暮云始终无法融入其中。乐族是仙族之中与神族关系最为暧昧的一枝,甚至多有传说,这乐族的仙帝之位都是神族授意的。 可尽管如此,神族这两个字,在乐族之中也是这般的敏感。 用尽了占卜之术,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乐族后辈身上的神族血脉到底是福是祸。 由此,暮云与众人之间,就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隔膜,将亲情友情全部隔绝在外。 暮云平素的酒力很好,差不多千杯不醉,可今日竟有些头痛,她偷偷离席,出了极天殿的院子。 “妹妹!”身后,清朗之声唤住他。 回头一看,果然是青余。“哥哥。” “过几日,我将去接替璟皓。你在仙京……”青余想像年少时一般揉一揉暮云的小脸,但时至今日却只有将手挂在半空进退两难的份。 暮云察觉出青余此举,赶忙笑笑,抓过青余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道:“哥哥怎么这般生分了,暮云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哥哥的好,你这些年一直躲着我,我不怪你。”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我真的很想无时无刻都陪着你。”青余似乎隐忍许久,不知是否是下定了决心,青余轻轻的将暮云揽入怀中,清澈的花香盈满了全身,可这也没能治好暮云的头痛。 隐隐作痛的神经让她无法思考,她不解青余此举究竟是何意。 青年男女搂在一处的身影被一声轻咳拆散。 只见战神在远处,青余连忙拱手行礼道:“参见战神大人!” “青余郡王,明日去往人间,望一切顺利。” 许是战神威压过重,青余只好告辞离去,月影之下,暮云见他面色有些阴沉,亦不敢造次。 谁知这战神伫立良久,却只憋出了一句:“你喜欢青余?” “什么?”暮云不敢置信,一恍神险些摔落在地。 幸而战神眼疾手快,两步上前捉住了暮云手腕。 暮云稳住身体,再次发问:“你说什么?” “你可有将何人放在心上?” “自然。我曾靠着心上之人熬过漫长岁月。为了再见他一面,我也曾坚持痛苦的活下去……直至熬不下去。”有他靠近,疼痛去了七八分,唯有醉意涌上心头,说了许多此生不该说的话。 战神有记忆以来活了三万余年,少有如此心酸难言之时,如今这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就算拔得出,依旧留有痕迹在那里。 他将这一切归结为,不该问。 就算猜测暮云是旁人附身,或再生归来,她既已说了“再见一面”,那么她的心上人便不是初见的他。 他冷言道:“小郡主,你喝醉了。” “我没有!只是我距离那人差的太远,我不配。那个人是半神,可我却连仙灵都不算。”这次换作暮云扯住他的衣袖。 战神心中默然,果然,她说那人是半神。而自己不过是仙尊境圆满都跨不过的废物。哪怕能打的过再多的半神,哪怕算是这天地间最强的仙能如何? 暮云要的是一个半神,而他可能终身难越鸿沟。 暮云看着眼前男子,他的面色随着自己的话变得越加的阴沉,暮云不敢再说下去。 他定是不喜自己才会选择听不懂。 这副表情,应是厌弃吧? 暮云没有再说下去,她晃着身子离开了此处,扶着宫墙她没想好要去哪里,是他的府邸还是归云府。 “暮云!”来人的脚步声很疾,似乎是奔跑而来。 恍惚间暮云勉强看清了那人的脸,认出了那一双无二的眼瞳。暮云手指攀上那人脸颊,勾过男子脖颈,凝视良久,终于是鼓起勇气贴上那人额头,鼻尖轻挨在一处,唇瓣近在咫尺。 只差一点勇气。 就在此刻,两人纷纷退却。鼻息相融,唇瓣酥酥麻麻,只差一步就跨越天堑。 容夕战神最终还是没能趁人之危,他实在不愿让暮云在不清醒之时错付了人。她的一切都该留给心爱之人。 他点了暮云穴位,致她昏睡,又将她匆匆抱回府邸。 刚刚安置好暮云,却见仙帝烨攸早已站在院中。 “贤弟对我家孩子的心思,似乎有些不同了。”烨攸不怕看热闹,反而抱着玩味的心思。不过他想到多年前他拒绝自家女儿时的说辞,赶紧问道:“怎么,我家仙乐看不见你的脸,这丫头便能了?” “嗯。”容夕战神轻声应了,自己寻了摇椅坐下不紧不慢的问:“家宴未散,你追出来就为了确认我的心思?” “还是贤弟了解我,如今确有另一桩要事……” 长夜已尽,暮云缓缓清醒,这才一点点忆起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她差一点就亲了他!差一点就要惹他彻底厌烦…… “姐姐,醒了吗?”窗外传来璟皓试探的声音,暮云一个激灵起身,今日是相约好去给母亲请安的日子。 “来了!”暮云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换去了这带着一身酒气的衣裳。找出了这尘封已久的抹额,匆匆戴上。 暮云平日最不喜此物,看起来活像是披麻戴孝,况且自己本性自由散漫,戴着这抹额实在是有些束缚难挨。 璟皓见了模样此等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默默替暮云正了正。 仙乐殿中,仙乐公主正在侍弄花草,看起来服了药精神了不少。 “母亲!”一双儿女前来,仙乐喜从心生。 仙乐殿院中摆了一干人间趣物,璟皓看了便知是二叔所赠。 “二叔这些年来奔波在人界,有时还经常给我送些吃食。” “小叔不易,若有机会你们要好好的孝敬他。”仙乐提及这位小叔,眼中情绪明显与往常不同。那似乎是一种不甘与不舍。 “母亲,那些莲子你可有服用,当真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傻云儿,日后不要再替母亲担心了,你们两个平安,母亲就知足了。” 仙乐府邸常年有存放仙族太子衍朝酿制的美酒,暮云每每来此都得品尝一些。毕竟这位游手好闲的舅舅做起吃的可一点也不比战神差。 酒过三巡,暮云未曾想到今日的酒量也很差。 “母亲……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暮云见母亲点头,这才大胆问道:“那位战神,当真无人看清他的面容?” “此事恐怕只有你外祖是个例外。但在他人眼中,不光直视战神大人时模糊一片,就连画像亦是如此。” “画像……我可以看看吗?” 暮云没想到仙乐竟然真的差人拿来画像。 卷轴展开,果然是那人执剑之貌,亦是那心心念念的眉眼。暮云说出了令仙乐与璟皓都大为震惊的话。 “如果我也能看清呢?” “姐姐……你别开玩笑,我可不想看你嫁给那个连脸都看不清的老头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像外祖一样早就生出了皱纹……”璟皓的话被仙乐打断。 “云儿,多年以前,你外祖曾想撮合我二人,可战神大人说,总要寻一个能看清自己样貌之人,彼时母亲也与他无意,婚约之事才得以做罢……云儿若是对此心有芥蒂,就回母亲这里来。”仙乐公主全盘托出,她小心地探着暮云的心意。 谁知暮云再抬起头时,连眼中都侵染着笑意。 “我没事的母亲,战神大人尽心尽责,还送了我一柄配剑呢!” “那便好,战神大人是这天地间最强的仙尊,有他指导,云儿日后自保定不成问题。”仙乐公主欣慰至极。 仙尊? 暮云愣在当场。 回想起那日醉酒说的话,简直悔之晚矣。 “他……他竟不是半神?” “战神大人生来仙尊圆满,是仙族少有的天之骄子,只可惜因为一些缘故始终跨越不出那道鸿沟,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仙界至强的地位,我们乐族的几位半神若真动起手来也都打不过他呢。这世上根本没人知道他实力究竟如何。”璟皓也有些微醺话变得多了起来。 暮云瞬间醒了酒,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向他说清楚。 就算他要厌弃,也不该因为误会而厌弃。 顾不得许多,暮云只身跑回了战神府邸,院中留书一封,余茶未冷,他应尚未走远。 暮云匆匆拆信,得知他已前往人界沧溟之海。 暮云想也未想,收拾好灵囊,奔着仙京仙门而去。 人界腾云之术失效,只好硬着头皮御剑前往,御剑之术不精,行出不远就要下来休息。 这一路上辗转多日,搓磨的暮云活像个逃家的贵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整洁。 终于赶到了沧溟之海附近的一处城镇。 “近日**,闲人勿进!”守城之人见暮云狼狈惨状,将她直接当成了流**花拦在了门外。 “我是来找人的!” “姓甚名谁,登记造册才准进入。” 暮云当场吃瘪,莫说不能提起那人名讳,就连一个姓就能将她难住。 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出仙京来到人间。 “你为何来此?” 暮云垂着头,无意识的回答道:“找人。” “所寻之人与你是何关系。”盘问之声有些熟悉。 暮云抬头,马上之人身着银铠银盔,腰间系着的不正是那若镜一般的仙剑! “走吧,有事路上说。”见暮云认出了他,他轻笑,挥手之间去了暮云满身的尘土,绝美容貌现于人前。 战神一把拉起暮云安置在身前,两人共乘一骑。 他的气息如此接近,暮云忍不住道:“我不知你是仙尊!皓皓说你是乐族至强,我就以为你定是半神之境。” 他听了久未言语,良久,骤然笑着感慨道:“暮云啊,你确实应该好好读读仙庭史记了。我是仙尊这件事,连人族都知道。” 第六章 莲纹神印 “你喝了酒?”马上,他的气息压下来,混杂着烈酒的辛辣味儿,酸酸的不好闻。 “嗯。”他不可置否,想起了酒席间不辨敌友的一个人。那人还与暮云有这莫大的关系。 “那你为何还出城来?” 他几乎差点脱口而出是因发现了暮云的气息,可话到嘴边就说出了二字:“巡查。” 马匹前进得很慢,渐渐的他身体的重量向下压来,但他始终紧握缰绳,也牢牢地将暮云扣在怀中。 他像是睡着了一般。 暮云不敢打扰,可眼前风景却越来越幽暗。 直至树林尽头,海岸出现在眼前,海上一个巨大的风眼张着血盆巨口始终窥视人间,甚至要将所有的光都吸引进入。 不详之气从中溢出,幸而被覆盖的阵法吸收散去。 “沧溟之海,连通冥渊与魔域,如今冥渊之内魔族叛逃,你眼前所见正是冥渊裂缝。”他似乎是真的睡了一觉,声音有些沙哑,但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暮云,你该回去了。”他嘴上如此说,却将暮云揽的更紧了一些。 “半个师父也是师父。我要陪你。”暮云此话说了很久,他才慢慢接过话来。 只听他开口晦涩,滚热的手掌覆盖上了暮云手背。“你倾心之人……我可否斗胆猜测为我?” “你,又是否重生而来?” “你!你竟然已经知道了?你……你竟然没有告诉他人。”暮云因他第二句变得无比紧张。重生归来四个字可谓是非同小可,他怎的如此平静! “我救你时,你早已气绝魂散,若不是重生归来,怎么会如此契合。” “容夕……”暮云大胆这样唤他,可最后还是软了下去补上了二字:“前辈。” 谁知道他的声音就在耳旁,他慵懒的的轻嗯一声,衣料摩擦而过,两人于马上紧紧相贴,这心意应是不言而喻。 “日后独处,准你直乎我名,免得像你说的一般把我忘了。” “我想问你……是否是因为知晓我能看清你的脸才待我不同?还是我在你心里我真的与旁人不同?”这一句似乎问在了要紧之处。 容夕战神久而不语,可他也没有放开暮云。 顷刻之后,他才答道:“我需要些时间。” 他手心渐渐退却,暮云未曾顺了他的意思,将他手掌紧握。“时间我可以给你上万年,可你不必逃吧?” 容夕战神骤然笑了,笑得畅然,似乎是想清楚了什么事情一般。“你教训的对。” 两人踱步海滩,这幽暗之下满是阴影,光源在身后,两人的影子倒是更加的不明显了。暮云小心操控着手影,却未注意到那人早已看着她笑个不停。 暮云的注意力始终在影子之上并未察觉。 然而指尖一热,就如电光流窜一般心下一惊。 是他的手指轻轻勾了上来,大手顺势将她的整个覆盖在其中,还厚着脸皮道:“真的在这里,还要假的做什么?” 暮云只觉得他的手此刻尤为滚烫,快要将自己的灵魂烧起来了。 “暮云。这世人对我猜测诸多,你若有疑问,日后直接来问我可好?” “怕是世人最好奇的,就是您的容貌了吧,我可是听说过无数个版本的猜测了。就连皓儿都觉得您大概会像外祖一般呢。” “哈哈哈,那你觉得呢?”从前世第一次相见以来,也算是认识了上千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畅快的笑。 暮云难以启齿不由得手上捏的重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拿定了主意,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道:“容夕的容貌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我暮云能有幸亲眼目睹,准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 “真傻。” 他笑了笑向前走去,靠近营地,身旁巡视的仙人多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放开了手。 “战神大人?您不是回锦城了吗,什么风又给您吹出来了?”一名长者从大帐中踱步而出,似乎与容夕战神颇为熟识。 容夕战神将暮云推到身前,轻拍了拍她的肩,引荐道:“这位是黎族族长,我多年来的好友,只是说话不太中听。” “见过黎族长。”暮云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行礼,可她听着容夕战神的话,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这般言语和语气,并不像是在介绍师父的好友给徒儿…… “怎的?你真对这小徒儿上心了?她可是烨攸家的……” “只算是半个徒儿罢了。” 身旁小仙将有些鄙夷的发出了些声音,想必是误会了这半个徒儿的意思。 仙界无人不向往战神威能,若能的他指点不日都可飞升境界。 这战神首徒之位,哪个仙将会不羡慕?偏偏落在了这废物金仙的手里。 “你!你这心思烨攸知道?”黎族族长黎绒大惊小怪的拉过容夕战神,轻声询问。 他笑而不语。 暮云环顾四周不削的眼神,她早该习惯,可如今却是觉得原来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旁,是多么难的事情。不过是个战神首徒的身份就遭人鄙夷。若是战神的夫人…… “暮云,想什么呢?”暮云在回过神时,战神的声音从大帐之内传来,不知何时他已经与黎绒一道进入了营帐。 暮云从未来过营帐,在她眼中一切都极为新奇。营帐的中央一座四方灵台,期间几色灵气流转其间,自暮云靠近,又多了一颗金色的淡光。 “这……这真的是神族之气。”黎绒大为震惊,一把拉过暮云刺破了她手指,滴入灵台凹槽,之间那颗金色淡光瞬间浓郁起来,闪闪发光盖过了其他仙灵之气。 “黎绒!”容夕战神一把夺过暮云,将其藏在身后。“你这般会暴露她!” 暮云看得出他情绪波动不平,是真的有些焦急。 “她这莲纹神印迟早是个事,何不坦然面对?不如你早早宣誓效忠于她,没准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倒不敢再动她了。” 宣誓效忠,等于认人为主,种族不同方法各有千秋,可最终是殊途同归,主与从同生共死。 谁知容夕战神轻声叹道:“达至仙尊圆满境前,她都无法承受我的力量。” 仙尊圆满境,差一步便是仙族巅峰,如此才能勉强接受他的力量!战神不愧为仙界至强! 黎绒不由得发自内心的鼓起掌来。“厉害厉害,想不到战神大人连这都思虑在内。烨攸家的小丫头,你这手段真是厉害。” 暮云听他此言心生不悦,又不敢对长辈出言不逊,尤其这个长辈还是他的朋友,且在她记忆中,黎绒此人劳苦功高,是穿梭各个穷苦凶险之地的猛将。 “有异动!” 容夕战神骤然严肃起来,他靠近灵台确认再三,暮云也向着灵台看去。只见那被青蓝之气包裹的一抹暗红突然**起来,像是化出了什么灵能将要冲破清气包裹。 “黎兄!暮云交给你!” 容夕拔出长剑闯出营帐,那流光封印已然出现裂纹。 裂纹树状生长,一声脆响应声碎裂。 “哈哈哈,多亏了我那懦弱的弟弟开道,本尊才能这般轻松的找到出路啊!父王真是可笑,竟然拉来这群仙族的废物当垫背。真以为这般就能拦住我吗?”为首之人一身暗红之气,身后跟了几名面目可怖的魔族,姑且还能称之为魔族。 “冥渊之气。三族不可妄动,违者斩立决。”容夕战神提剑凌空,将那人的注意吸引了去。 “噢?你是何人,幻身前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了。” “吾名,容夕。”明镜之剑立于面前,青蓝之焰缠烧于剑上。 那名带有冥渊之气的魔族似有瞬间松动。 “呵,凤族早已爵迹,我凭什么信你这个脸都没有的人是那个凤族怪物!不过无论是谁,拿命来便是!”冥渊之气释出,落在海滩之上,留下寸寸破败。 这两人激战起来,旁的仙族只有退避的份。 暮云不顾黎绒阻拦,只身冲出营帐之外。 只见到他的周身缠绕着如蛆附骨的不祥之气,他须得以数倍于那气息的力量相敌。 他的力量就好像无穷无尽的向外涌出。 可暮云还是担心极了。 “小郡主,得罪了,冥渊之气非同小可,以金仙之境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到时候我对烨攸和战神都没法交代。”黎绒情急之下下手极重,一把就将暮云双手反绑于背后。 那几名面目可怖的随从他不是的对手,乱战之中被灵气绞成了碎块散落满地,黑血侵蚀大地,仙将纷纷抵挡才未能让这污血侵染更多的土地。 那冥渊跑出来的男子不知是什么来历,他的手上有一把会飞的**,看起来不像凡品,就算是尚武的魔族亦不会成批的制造才对。 两种气息纠葛在一处打的难舍难分。 但那一抹冥渊之气仍然毫不意外的被战神击落在地,魔族男子败给了战神。 战神随后而至。 男子笑得鬼魅,可战神不理睬,伸手穿胸而入,男子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战神徒手从那魔族男子心口取出了一块血红的晶石。 魔族之血染上了他衣袖。 那魔族被这样生生掏出一个洞来,竟还没有暴毙,只是重伤倒地,不甘心的为自己争取着。“为他们卖命,于你没有好处。” “妄动冥渊,于你更无好处。”战神再执仙剑,却是首先攻去了身后。 却见身后之人竟是暮云,赶忙收回剑锋,力道转去别处。 那一地的血肉残块竟然解构重组,变成了一具全新的活**! 暮云当时什么也未想,竟然直接突破了黎绒设下的简易结界。她唯一想的就是要替他挡住这个怪物。 暮云这般做了,可小小金仙之力不堪一击,阴差阳错的再次激发了神印的血脉,金华盛放,纯净之气将冥渊的死气瞬消。 眼前的怪物被那圣气消散瓦解。 暮云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前世的一千六百年,哪怕最后被剥皮抽骨都没能使出这样强的一击。 战神不喜反忧,这一击完全比得上仙尊的全力一击。在现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神印血脉一事是如何也瞒不下去了。锦城里的那位若是敌人…… “前辈!你还好吗?”暮云看着战神发愣,赶忙询问,连自己此刻头重脚轻也顾不得了。 经她一问,一身的倦意也跟着袭来。只是眼前此人未能妥善处理,他还不能休息于是简略道:“无妨。” 容夕战神正要出手,谁知海岸另一头,一只冥虎奔袭而来,到两人近前化作人形躬身道:“见过战神大人。吾乃魔域二皇子,还请战神网开一面,将兄长交由父皇处理。” “这是烨攸的意思?” “父皇与仙帝确曾有会晤。” 暮云不懂这些族群之争,只是发觉来人的那一双眼睛怪异,紫色的眸子里竟然还撒着金光。 只是这眼前骤然渐渐变暗,原来是这眼皮逐渐合拢到一处,暮云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不会又要**吧…… 第七章 一生之敌 暮云动了动手指,渐渐身子缓缓的挪动了几寸,神志渐渐恢复,闻见了浓厚的水汽,还卷携着淡香萦绕在身旁。 勉强睁开眼,竟然得见那人的影子在屏风之后。 那撩动起的水声更像是在撩动暮云的心弦。 不久之后,他亦发觉暮云清醒。 “醒了。”容夕战神长出一口气,轻轻整个人向下沉了一些,将头靠在桶缘之上,他似乎也有些累了。 见他如此,暮云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麻烦总是有些。不过我另有一事想要问你。” 暮云垂眸之际,他早已跃出浴桶,简单着了里衣,来到了床旁径直坐下。 “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习一些**。比如……神族的**。” 暮云听了眉目轻轻蹙起,这简单的一问,不亚于在问她是否愿意背叛仙族一般。 她这一点点神族的血脉,前世都被人诟病了一生,若是继续修**神族**,那无异于是仙族叛逆,若是有被发现的一天…… 可她回想起容夕战神一人抵挡冥渊之气的样子,难以想象过去那些他如此以一当百的日子。 而且,只要实力强大,就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不会被人拆皮剁骨…… “傻丫头,你这般也很好。不必因此纠结。”战神终究还是揉了揉暮云的头顶,未曾想到暮云突然倔强的抬起头来,坚定的对他说道:“我要学!” “暮云,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向你确认,可你若不愿提起,也不必勉强。”他双手搭上暮云双肩,见暮云点头他继续问道:“在你重生之前,奕丞此人扮演何等角色?” 暮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暮云的一双眼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有大颗泪珠滚滚而下,简直像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暮云的身子变得冰凉,如坠寒泉。 战神发现他一提及此,暮云小小的身子竟然不自觉的有些颤抖,瞬间就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感到后悔。 战神一把将暮云拉进怀里,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冰冷的可怕。 暮云蜷缩在他怀中,像只惊恐的小兽。她耳际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了,到处都是那魔咒一般的磨刀之声。 磨的是一柄叫做黑磷的宝刀。 暮云的神志变得不稳,她口中慌张的不断念着:“战神救救我……” 容夕战神不忍日后再次问起,只好凝了一道仙力去暮云意识海中。却未曾想竟见到使他怒意滔天的一幕。 黑磷刀斩下暮云手足,那该死的奕丞啖其肉饮其血,筋骨亦作汤锅之底,却留其性命为其医治,为的是源源不断的得到暮云的骨血。 容夕战神猜了个大概,或许这时间**重来,正是因为她身负神族血脉,却受尽折磨而死,死前心愿所致。 战神收回仙力,满心自责的将暮云揽的更紧了一些,借自己的温度温暖暮云周身。 驱散这梦魇的,竟然是饥饿。 暮云腹中空空,一阵刺痛逼得她醒来。 浑身暖意洋洋的,起了一身微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与那人同床共枕!非但如此,自己还紧贴在他的怀中!怪不得如此温暖!竟然是他身上的温度! “容夕?”暮云轻轻试探。 “嗯?”他似乎刚刚被唤醒。他闭着目,面容亦有些疲惫。 “对不起……我刚刚状态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奕丞他……总之,那人是我一生之敌。” “嗯,那我即刻送你回仙京。”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 “你的意思是,他在此处。” “嗯。”他缓缓道:“此处危机尚需几年时间善后,待处理完此处事宜,我第一时间回去找你。” 暮云在他注意到的几百年来始终是乖巧懂事,哪怕这一个月古灵精怪,却也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 谁知此次,像是触及了暮云的底线一般。 她倔强的抬起头,肯定地说道:“我不离开你。外祖死后,你就消失了,这世上无人再见过你。就算此生只能是师徒,我也想看着你到最后一刻。” 烨攸若死,因他而凝的幻身自然就破了,回归凤族的自然不是这个躯体。可这些话还暂时不能对她言明。 “况且,奕丞与我之间根本躲不掉。他迟早都要对神印血脉起心动念。我只能在此之前,先下手为强。” “罢了,那你还是跟在我身旁。修炼心法一事才好提上日程。”容夕战神起身下了床榻,整理好了仪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你不会觉得我是仙族叛逆?不觉得我不孝吗?”暮云不敢置信。骨肉之间尚且诸多猜忌,他凭什么会全心相托? “信不信我,都由你。”他即将出门去,又挂上了那一副清冷的模样。跨过这道门,两人之间又像是师徒一般隔着咫尺天涯的距离。 原来,奕丞是锦城常驻军的将领,晌午那时容夕战神亦是被他灌了酒。 这晚间,更是大摆宴席,恭迎立了功的战神和其首徒。 战神带来了仙族郡主暮云。这却是大大的出乎了奕丞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战神大人看上的徒弟竟然是这个连仙灵都不算的女儿。 尤其,这女儿身上还有些争议。这战神竟然不怕? “想不到战神大人的徒弟竟然是下官的家人。这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喜悦了。”奕丞招呼旁**笑道:“去,将那珍藏的好酒取来!这善后事宜还少不了战神相助,可要好生招待!” “奕将军不必客气,都是为了仙帝办事罢了。”战神不动声色,默默给暮云盘中夹了些许吃食。 暮云是真的需要食物,众目睽睽之下抓起一块肉便食进腹中。与一旁衣不沾尘仙风道骨的战神形成鲜明对比,这下更加引来旁人鄙夷。 “云儿,百年不见,快来让父亲看看。”奕丞唤暮云过来,暮云只有匆匆咽下口中食物,来到奕丞面前行了个礼。 “参见父亲大人。” 暮云始终不愿上前,谁知奕丞又道:“云儿快上前来。” 暮云只好上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旁人却只笑她痴傻蠢笨。 “这郡主殿下刚刚可是神气嘞,帮助战神打退了那个从冥渊跑出来的怪物呢!那金光可耀眼的紧!”仙将看似是夸耀暮云,可谁人听不出这是在拍两位长辈的马屁。 “鲁莽之举有何可赞,那些不过是本君的仙力罢了。冥渊之力岂是金仙可敌。”容夕战神当即否认,此举意在维护暮云,不过这般却坐实了师徒关系不睦的流言。 奕丞看着面前的暮云,却似乎生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这两个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云儿法力低微,还多亏了岳丈好友相护,大恩大德奕丞实在难报。在这锦城战神大人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我奕丞能够办到,必定满足大人”奕丞将暮云拉到身旁坐下,又对着厅堂之外的侍卫喊道:“谈予,去将我的府邸腾给大人使用!大人金躯怎好屈身驿馆!” 暮云向战神看去,之间战神也正蹙眉一脸担忧的看向暮云。嘴上云淡风轻的向奕丞道了一句谢。 席间战神不胜酒力,酒过几巡便让暮云搀扶他回去,此时谈予早已把将军府空了出来。 将军府卧房之中,战神进房便驱使仙力将整个房间清扫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作**之用的法器,这才低声对暮云道:“将门关上吧。” 暮云将门关好,回过头只见他坐卧在椅中,全然没有平素挺拔的姿态。 “冥渊之力,到底是怎样的?”暮云伸出手来替他轻按穴位解去疲惫。 “据我们猜测,那冥渊之气与魔气起源有关,此间涉及十万年前的破阶之战。就是不知神族究竟扮演何等角色。” “所以容夕你才会如此执着于十万年前的旧事?” “冥渊之力甚强,我尚需十倍之力以抗,你万不可再那般鲁莽。”他见暮云摇头,退一步道:“起码在**练成以前。” 暮云见他让步,自然是欣然同意。谁曾想到战神疲惫的睡去,暮云想要悄悄退去,竟被他捉住了手腕。 见他皱着眉一副有些痛苦的模样,暮云再不敢牵动他,只好绕到身前寻了他腿旁空地坐下。 细细思索起往事,这一遭竟然将前世的空缺补齐了许多,果然前世就该牢牢抓住战神,没准早就能够免于惨死。 只是不知四百年后的混战是否还会发生…… 清晨,战神一惊从梦中醒来,竟已过去一夜,暮云手腕被起捏的留下道道指痕。 暮云茫然苏醒,恍惚见战神的精神已经恢复,当即喜上心头。 “跟我来。” 暮云只觉天翻地覆,眼前一阵晕眩,再能看清时,脚下是一片延绵无际的琼宇。 这一片异界空间之中,唯一的光源,是一棵金光缠绕的金莲。那气息似乎与自己身上的神印同源。 “我们此刻处在昶夜内部。我会教予你口诀,日后方便出入。”容夕战神随手一挥,一座别院拔地而起,这灵器似乎很听他的话。 “想不到那位凤族的前辈这样的好,竟然将这命器全权给了您,那位凤族的祭司大人是不是爱慕您啊?”暮云看着昶夜内天地,总有些酸意涌上心来。 “你放心,他绝无此意。”战神掐着手心忍着笑意。 这世上哪里有自己爱慕自己的道理,亏的她小脑袋想的出来,奇奇怪怪的想法一堆,就是不往正确的路上想。 战神拿出一枚玉简,与暮云说道:“此为神族心法,你需慢慢体会,不可踏错一步。” 暮云双手接过,细细读来,不自觉便跟随其所言暗自运转起神印之力。 此等速度简直不像第一次接触,若不是战神心知肚明,都要怀疑暮云早已偷学神族秘法了。 许是暮云与这空间之中巨莲契合,消耗的神力不但飞快得到补充,反而还将其吸引过来,缠绕周身。 战神对此亦是震惊不已,于自己身上的桎梏似乎松动了半分。 “神族……” 十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传闻之中,神族始祖,由天地间第一缕清气化身为莲,从此神,仙二族奉金莲为圣物。 可随着年月演变,神族不削繁衍,仙族昌盛,渐渐不满神族奴役驱使,破阶之战起,战火绵延各界,魔族初生,直至神界关闭天阶而终。 可战神深知,事实绝不可能是史记上简单的几行话语,例如这冥渊,似乎也是十万年前的产物,当年的神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自己如今又该扮演什么角色…… 这一切,似乎与她又有莫大的关联。 战神看向眼前的暮云,神色复杂,意味不明。 第八章 半个师徒 暮云此次闭关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之时之间昶夜之中光华暗淡了些许,万籁寂静,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 他不在此处。 好奇心驱使暮云巡着光源找过去,来到那棵巨莲之下。 与之相比暮云身影渺小,只能勉强触及根部,见其上脉络之中金光流动,吸引着她伸手触碰,大把光华逆流回金莲根部,争抢着涌入暮云的身体。 暮云的一颗心被剧烈的拉扯着,身体也贪婪的接纳着这些力量,很快便坐稳了仙灵境界,距离仙君仅一步之遥。 彼时,战神突然出现,一道劲力将暮云与金莲分离,这一道劲力过大,未伤暮云却引得金莲抖了抖。 暮云倒在原地,他亦无力去搀扶。 暮云只听见身后咕咚一声,回身看去,竟是战神倒在了那里! 战神再睁开眼,确实不想神魂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 “呦,祭司大人舍得回来了?放心吧,古族一切如常无事发生。”青年男子之声传来,他掀起云纱进了阁楼之中。 “尘余。”战神活动身子,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直至那名被唤作尘余的男子上前,搭了脉才继续说道:“似乎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这半月来时常昏睡,这次还直接将我神魂弹回了本体之中。” “你去了沧溟之海?” “过去一月,与冥渊罪人时有交手。不过尽是些宵小不足为惧。” “按理……不应如此。其中一缕凤火稍有损耗,不应累及本体。难不成与你命器中金莲有关!你放人进昶夜了?”凤族尘余心思活络,三万年来又与祭司熟识,对他身体状况的丁点变化都了如指掌,不需片刻就思索了个明白。 “尘余……”战神不想多言,跳下了床摇了摇凤尘余的手臂。 “罢了,你若还想保留那副躯体,就赶快将那缕凤火带回来,它在你本体身旁不出十日就可恢复力量。切记那金莲莫要叫人再触碰了!”凤尘余将孩童身躯的战神重新抱回塌上,伸出手去分了一缕凤凰之力助他神魂离体。 在其即将离去之际,凤尘余叹道:“这幻象,你还想沉迷多久?” 战神岂会不知,幻象就是幻象。可这幻象本就让人沉迷,非但如此,如今幻象锦上添花,让他更加不舍。 战神一口气憋喘过来,醒来第一时间看了看自己,确认是成年男子样貌这才放心下来。 “暮云!”他激动的看着为他输送仙力的暮云,喊出了她的名字。 暮云此刻惊魂未定,收回了仙力,只觉得双手都冰冷发麻。 暮云敢确定,刚刚他生机不在,神魂离体……本以为自己做的这些都是徒劳。不过片刻经历大悲大喜这叫暮云有些精神恍惚,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片炽热落于冰冷的唇上,是那股冬日里暖阳的气味将暮云的神志唤回,眼泪也滚落而下。 暮云缓过神来,喜忧参半,只有继续沉迷在其间才得以慰藉。 这幻象,沉迷一生又如何? 良久,战神终于放开了暮云,看着她憋的有些微红的脸颊,不顾她有些害羞的模样,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声音亦紧张的有些生涩沙哑,鼓起勇气问道:“你会不会嫌我老?毕竟我比你父亲都大许多。” 暮云否认。 他继续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这副形貌,若我落入一副孩童身躯又该如何?” “那就换作我欺负你!” “哈哈哈……”见暮云如此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似乎满意至极,不枉费他沉迷一场。 他捧起暮云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不过我认识一个医师能解决此事。陪我去一趟古族好不好?” “何时?”暮云见他坦诚,立即不再追究。 “待我予黎绒留书一封,凤凰古族路途遥远,即刻出发,不过我神魂不稳不宜出手,这一路劳你御剑了。” “什么!”暮云登时心惊,她还记得来时自己不出十几里地就要下来休息,有时控制不稳还要在离地不远之处摔落下来的场面…… “嗯?”战神起身侧目。 只见暮云面露难色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御剑之术很生疏。” “无妨,我身体不错,不怕摔。” 暮云也不知道战神说出此话,到底会不会后悔。暮云在树林之中休息,这已经是他们俩从天上掉下来的第三次了…… 暮云有些挫败的蜷缩在一棵树下,战神正在不远处捡拾干柴,他似乎是捉住了一只野兔。 见他生起火,又烤起了野兔。 暮云终于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都怪我前世不学无术,连御剑之术都没掌握。” “无妨,这趟归来我教你便是。我看不远之处有一城镇,你我脚程不慢,夜晚可去那里落脚。” 暮云此刻边吃也没有闲着,仔细思考着御剑细节,不时的向他发问。不过当走出这片树林,暮云提出再御剑试试的时候,他竟然难得的拒绝了。 “暮云啊,今日放过我吧。”他拍了拍暮云的头,向着不远处的官道走去。 暮云愣在原地,她御剑就那般可怕吗? 两人相牵,放慢了脚步,这一条路看着不远,却着实走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才见得一座名为天玑的城池。 靠近天玑,战神默默拿出了再次拿出了惟帽戴好。 他的身体似乎的确出了一些问题,手心不如往常那般炽热,反而像是正常人的温度。暮云想到此处不由得将他握的更紧了一些。 却见他默默提醒道:“放心,我跑不掉。” 暮云红着脸甩开他,一溜烟的跑进了城。 谁知竟与一名衣着褴褛的少年撞在了一处,两人纷纷倒地,少年撞在暮云胸口,暮云倒是还好,只是那少年先撞再摔竟跌坐在地上看起来有些晕。 暮云刚要与那少年道歉,却听见城内跑来一名女子,见到暮云便是道谢:“多谢女侠帮我拦住这小贼!” 女子一把抓过那少年手中的钱袋,暮云看向女子一身金玉装扮,的确是富庶人家的贵女,这钱袋确应属于她。 女子顺手将暮云拉起,明艳的笑容挂在脸上,问暮云道:“姑娘看着面生,想必是路过天玑,不如我请姑娘吃饭吧!我叫逢之,乐逢之。不知姑娘姓名?” “暮云?”谁知此刻战神来到近前,不答而答。 “暮云?你是天上的那个莲纹郡主!”乐逢之闻言竟然激动万分,这身子更加靠近了暮云几分。伸手就要捉向暮云的衣领,嘴上念着:“听说你这儿有个神印,快叫我看看!” 暮云吓得赶忙后退,她哪里见过这般在城门口就要扒人衣服的浪荡行为。 战神挡在暮云身前,语气中几分警告,直言道:“小判官,冥域之人都如此无礼?” 一阵风吹动白纱,战神那模糊不清的面容露出一角,却叫乐逢之看了去,只见她被人说了却不生气,反而激动的问道:“你!你是传说中的乐族战神!你们,你们两个?天啊,你们两个竟然搞在一起?” “乐姑娘你不要胡言乱语!”暮云顿时不再害怕,走上前去一手捂上了乐逢之的嘴,将她带离城门。“我与战神大人是堂堂正正的师徒关系!” 乐逢之显然不买账,一副表面上信了的模样笑嘻嘻的没有个正经。 “乐姑娘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既然你神通广大,不如帮我一道解决了这住宿吧。” “好说好说,都是小事,本姑娘就是包下这天玑最贵的酒楼又有何妨!” 战神负手跟在两个少女身后,看着那乐逢之牵着暮云就向前去,心里怎么想都不对味,什么叫堂堂正正的师徒关系,她过去不是不肯承认吗? 乐逢之开了一间天字房,一桌好酒好菜,楼下便是好风景,人生着实惬意。 少女玩闹容夕战神无心参与,他提了一壶清酒上了露台,看这人间灯火,却没有半分归属之意,迷茫更甚。 酒过几巡,少女之间热络起来,这两世暮云都不曾与女子交好,这乐逢之还是第一个。却不曾想到,这位冥域的天之骄女,竟也没有朋友。 “暮云!快给我看看!我从小就听说你这神印,快满足我。” 暮云也是喝的高兴,但还是推开乐逢之道:“啊!你别动手,给你看就是了!” 暮云褪去外衣,拉下衣领将颈下神印尽数露给乐逢之观赏。 “这可真好看……”乐逢之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又靠的近了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去细细抚摸起来。 乐逢之久居冥域,身体里流淌着冷血,这手指冰冷滑过她胸前,叫那上头的酒意去了半分。她不敢看乐逢之,却是不料遇上了另一双更加致命的目光。 “乐小判官。夜已深,该回了。” “唉!等等!暮云!再过几年我就能继承生判之位,你等我去仙京找你!”乐逢之边说,边被战神提着衣领给扔了出去。 经这一出戏,暮云的醉意去了七七八八。 一室美酒香气此刻却叫人更加的逃无可逃。 战神此刻一心只想知道,她口中的酒是否真的更加香甜。温香软玉在怀,这才发觉璟皓小郡王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确太瘦了。 “堂堂正正?” 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却只觉得腰间一紧,两人紧贴在一处。 “师徒关系?” “啊?”暮云似乎想起了城门口时,她与乐逢之的对话,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战神,一时间感觉他似乎有些可爱。 “这天下可曾有你这般的徒儿?”战神似乎是心中有些气恼,半惩罚似的咬上了暮云凉唇。 “那也没有你这般不正经的师父……” 他一路顺着脖颈向下攻城掠地,于神印之处停留打转,似乎没打算再向下。 “此处不准再露给旁人看。女子也不行。”战神将她衣襟拉紧,又将自己外袍脱下将她牢牢封在了宽大的衣衫之内。 他推门而出,丝毫不顾暮云呼唤。 吹够了冷风,平静再三,战神回到房间中时,暮云竟然将剩余的酒全部饮了,酒壶散落在地,人亦睡在了酒桌上,长发散落在背。 人睡得香甜,却还认识战神身上的气味,说着梦话声声喊着容夕,人也不肯撒手。 长夜难捱,战神只觉得让她喝酒实是罪孽。 第九章 凤火之灵 暮云醒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儿。 恍惚间坐起身,发觉身上衣物宽大,难伸出手来。 她茫然的问向战神:“你的衣裳?” “徒儿还想要谁的衣裳?” “要我自己的衣裳。”暮云尚未完全清醒,她揉了揉鼻子,顺着香味寻到了他做好的汤面。 “嗯!果然还得是师父亲手做的最好吃!”一口面汤下肚,似乎唤醒了暮云的神志,当即就将师父二字奉还。 暮云用过了餐食,好像浑身都恢复了力量,信誓旦旦的对战神说道:“容夕放心,今日我定少摔你几次!” 他瞧着暮云信誓旦旦的模样,没来由的心中一阵虚寒。果然还是对她不放心的。 可惜他不能再多加出手,没有他暮云根本无法寻到古族,若不能将凤火带回将惹来更大的麻烦。 “我相信你!”最终他还是苦着一张脸安慰了暮云。 暮云经过闭关仙力大幅提升,经过了战神点播这番竟真没有再使得两人滚落下云头,一路向着东海以东飞驰。 云层之上,战神忽的揽住了暮云腰身,整个人也向她贴近。 “容夕……”暮云察觉他身上温度异常,第一时间降低了高度,回落于地面。 “三日之内,东海以东。否则……” “我定能赶到!” 战神摇头道:“我这身体此刻承受不住高空之寒,若是御剑飞行撑不过两日。你听我说,若是三日后未能到达东海……” 暮云再次打断他的话,从自己灵囊之中寻出一斗篷,披挂在他身上,有些短,不过这斗篷却是仙乐亲手制作,防风保暖自是一流。 “你穿着这个,我背你走。” 他面色犹疑,不想这般作为,可似乎确又无他法。 暮云不给他犹豫的机会,背起他一路向东,日夜不眠,寻着直线避过城镇,两日时间竟赶到东海滨城。 这滨海之城似乎很不寻常,眼前建筑变得不同起来,云白色建筑墙体,并不高耸,却有金线钩边,倒是让人想起了仙京。 正逢潮汐,暮云安置好战神,此刻她亦是疲累不堪。 海浪拍打礁石,战神缩在一处,对暮云说道:“辛苦你了。今夜去昶夜里休息吧。” “没关系,我就在此处。你万万不要再动用仙力了。” “暮云,你听我说。古族结界在东海以东,我们需要飞跃整片海域,你要好好休息。” “容夕。你这身体,究竟是为何?”暮云有多不希望被欺骗,她几乎是央求一般的目光灼痛了战神。 他思索了半刻,最后还是用冰冷的双手拉住了暮云,他艰难开口道:“暮云……如果我不是一个人呢?” 暮云被他一句话问的热泪盈眶,只因她从未见过哪个活着的人和仙会出现如此冰冷的温度。她别过头去,倔强的说着:“你当然不是人,你是仙族。” “小暮云,你那般聪明,定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我可以不明白吗?”暮云终是一声叹,不再挣扎。 “于我而言,这条命,更像是是一场幻梦,我只是凤族祭司其中一团凤火化成。幸而遇到了你外祖赐我身躯,这也是无人能视我容颜之故。”战神避重就轻,未提及要害。 “所以你才会说,凤族祭司于你绝无歹念……因着你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所以,你还担心他有什么心思吗?”战神笑颜之中,泛有半分苦涩,这些暮云全然看在眼里,只是默契的没有提起。 “我要做的就是将你送回她身边,对吗?” “只需几日,凤火即可重燃。放心,他不会将我困在古族的。他即是我,我亦是他艳羡不得的自由。” 暮云得他保证,难得片刻释怀,融入冰冷的怀中。 “容夕,如今你说的话,我可不敢相信。”暮云与他眉心相对,神魂入侵,谁知他竟然不曾设防。 灵魂深处幽冷尽头,一簇微弱凤火倏尔闪动,这一次他竟然没有说谎。 暮云小心捧起凤火,可再小心,还是引得凤火弱了半分。 心上传来他的声音。 遥遥地说了一声:“轻点……” 暮云皱了眉,果断催动起神力,将整团凤火保护在内,神印之力源源不断的输入,白青色凤火逐渐明亮起来,逐渐化出了容夕的形貌。 只见小凤火盘膝而坐,抱着臂,簇着眉,沉声对暮云道:“出去!” 暮云笑笑,最后送去了一波神力,收手退回了现世。 “如此不听话。”暮云尚未来得及睁眼,就听见战神洋装生气的抱怨着。 “如果以后我更加不听话呢?” “那便不听话吧。”战神的目光放至远处,那东海以东,好像看见了远处凤舞的红霞。 东海尽头,结界之内,晨光洒落。 唤作尘余的凤族男子立于亭台,身后两名小辈快步而来。 “师父,东海西岸有凤火气息正向古族赶来。同行之人是一名仙族女子。是否要将女子驱逐?” 尘余手中串珠念过几轮,才下了决定。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对身后弟子吩咐道:“你二人随我前去策应。” 话毕,三只火凤向东海奔赴而去。 东海之上,暮云从未想过这最大的阻力竟是阵阵海风,这海风就若有灵性一般护佑凤族所在,每进几里便增阻力,须得以更多的仙力御剑前行。 一旦踏入这苍茫大海,便是没有了回头之路。再往深处去,越过青云之墙,足下海面如同镜面不再流动,仙风灵力,刮在人脸上有些痛楚。 “你专心御剑,前方古族结界交与我应对。” 暮云微阖双眸,剑指东方,破空而行。 昶夜撑起一方空间,化作剑周星海,将灵域破开。 与其说是破开领域,倒不如说是古族的灵域为其避退。 层层消耗之下,不知还有多远距离,星海渐渐暗淡下来。 战神耗去了最后一分力气,昶夜之光瞬时尽收。 暮云周身压力骤增,不进反退。 “剩余……三道结界。对不起……”战神心有愧疚,可他此时身躯渐渐失去控制,神魂也若慢慢抽离一般,一阵黑暗裹挟。 再醒来时,已然回到了本体之内。 孩童赤着脚踏过高亭冰冷的地面。推开门,闯出门去。 别院路上空无一人,他寻觅不到凤尘余身影,只好凝神,唤来了另一位知情人。 不过瞬息,一女将军出现在孩童身后。 “哦?祭司弟弟回来了?” “凤尘余呢!”少年焦急万分。 女将军忽然来了兴致,她可从未见过祭司大人如此情急的模样呢。 “医师大人带着两个小徒弟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快接到凤火了吧。” “昭煦,麻烦你……将她带到我这来!乐族的小郡主,她身上有莲纹神印。尘余他性子耿直,总之你一定要替我去一趟!” “哦?乐族的丫头?看来我祭司弟弟出去一趟开了窍啊!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等姐姐好消息!”女将军化凤离去。 祭司心中依旧不安,直至见到女将军的身影再次出现,以及她怀中抱着的人儿。 “对了祭司弟弟,凤尘余这会儿生了气,估摸着怎么也得冷你一日吧。你家这丫头可了不得,给咱们尘余大人可是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去。”这位凤昭煦风姿卓越,丝毫没有女儿般甜腻。 将暮云安置在塌便是转身离去,临行还不忘嘱托道:“弟弟军营有事我不便多留,若是有人**再唤我便是。噢对了,可莫要让小郡主离开你这宅子。凤火受伤而归,诸位长老颇有微词,都在抓你的把柄,小心他们**将你重新绑在这古族里。” “多谢,昭煦。” “不必客气!若我也有这一日,还请你多关照呢。”女子摆手离去,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比来时心上更加多了几分喜悦。 她喜欢放肆的真性情,喜欢看人为爱奋不顾身,尤其是这种高高在上无情无爱的大祭司。 暮云的神志逐渐淡去,眼前渐渐落得一片花白,巨大的压力要将血脉都凝滞,御剑不成,两人落在如镜的水面之上。 这海古怪的很,每行一步,都如水纹一般扩散开去,可偏偏都像是踏在坚冰之上。 天边一声凤鸣,三缕流光冲入眼帘,天际升腾起火烧云,映入镜波,好似使人行走在红海之上。 火凤化作两男一女,其中一人到了面前便要夺走战神身躯。 “你放开他!”暮云毫不客气,带有神力的一掌欲逼退男子。暮云见招拆招,如何能打过男子。偏偏与这男子交手时莫名手足麻木无力,如此这般她依旧是不肯放弃,直至再支撑不住失去神志。 暮云于黑暗之中恍然清醒,一下就看到了眼前的孩童。 孩童正怜惜地看着暮云,两人的脸挨得很近。 暮云张口即问:“容夕在哪?” “他被人带走医治。你无须担心。”孩童操着一口细声,跳下了床与暮云拉开距离。 暮云得知容夕安全,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孩童,他的脸与容夕战神太像了,更像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年纪,登时心中有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前辈……能否允许我去看看他?”暮云即有了猜测,自然不敢对这孩童怠慢。 “你若想让他活命,这几日则不可踏出这院子半步。否则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孩童恐吓暮云,这腔调拿捏的正好。 却不料这一番话引得暮云生起反骨。 “为何?他的死活凭何要与我挂钩!我不过就是一个仙族的小仙灵,请前辈高抬贵手!”暮云当即下了地,跪拜于他。 谁知这古族的孩童实力竟深不可测,随手一挥,一股圣洁灵气将暮云托起,又安坐在一旁。 孩童老成叹息道:“既是他心爱之人,自然不必跪我。”他见小郡主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我,便是凤凰古族祭司凤容夕。” “凤……容夕。”暮云虽早已相信了战神,可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这凤容夕更加的震撼。 凤容夕,是古族的祭司,是这副孩童的身躯。而容夕,真的只是一缕凤火所化出的灵。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没有人比我更想让他活着。我希望他替我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替我拥有正常的身躯,替我……尝一尝这人间仙界的情愫。” 此刻若是暮云抬头,定会看到凤容夕眸子里的一往深情,如焰附着在自己身上,可惜她没有。 暮云绝望垂着头,眼里沁满了泪水,满满都是自责。“定是我因为我碰了那昶夜里的东西……都是因为这害人的神力!” “你想保护他,便要修这神力。我与他,皆与此有千丝万缕之联系。若你早日参悟金莲神印,于他多有益处。我不能离开此处,诸位长老亦不想有这样一缕凤火削弱我实力,他的存在正是古族的一根刺……所以,乐族的小郡主,你知道你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吗?” “前辈放心,这金莲神印我定会参透的!”暮云受其提点,终于明悟,目光灼灼,烧的这凤容夕数万年来沉寂若一潭死水的心,也跟着明朗起来。 第十章 韬光养晦 凤容夕既怕暮云这性子活络真的惹出岔子,又怕暮云日夜与之相处会发现蛛丝马迹,思虑之下只好日日布上无色无味的迷香,使得她日日昏睡。 很快这七八日便匆匆而过。 凤容夕终于又换上了战神的这一副身躯,凤火复原,他这身体的温度又变得温热。 他来到床前,一遍一遍的用指腹描摹着暮云的眉眼。这眉目间的灼热,烫的暮云很快清醒,眼前是容夕的脸。脸上还留着他手指滚过的灼热。 “此番可是见过大祭司了?” “嗯……见过了,他不光是个男人,还是个小孩子,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满心忧愁抛之脑后,暮云扑进了容夕的怀中这才想起从前的诸般误会是那样的好笑。 “对了,容夕!祭司他真的是好厉害,给我从那里一下子就按到了那椅子里!他真的不会对你不利吗?他若是出尔反尔该怎么办……”暮云生活在尔虞我诈的仙界,从不敢相信这世上无言的付出。 “他不会的。现在我带你离开古族,你乖乖去昶夜之中。” 暮云于战神归来之后,将他的话听在耳里,乖巧非常。 凤容夕这般倒是有些欣喜。这丫头真的知听自己的话。 一路有凤昭煦打点,出了古族领地,入结界之内,白凤长翼一展,灵气退避,未受到丝毫阻力。 飞出镜海,昶夜一抖将暮云摔落而出,正稳稳落在了凤羽之间。 暮云被厚厚的羽毛围拢,丝毫未察觉疼痛,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所骑,是一只白毛的凤凰。 “容……容夕?” “我与你心中所想差距几何?”白凤声音温柔,暮云珍惜的摸了摸白凤背上的羽毛。 “我……我从不敢想。”暮云几乎是要哭了出来,两世为仙,从未想过这位遥不可及的战神竟然是这世间从未过多记载的白凤所化。 她恨不得立刻就变强,像他一样强,然后将他珍重保护起来。 “容夕慢点!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远处一片雪白向着白凤的方向飞来,暮云伸出手去将其捉住,果不其然正是璟皓送来的纸鹤。 璟皓送来了书信,三言两语说明了状况,那群平时找暮云麻烦的小子丫头们被璟皓找了晦气,谁知他们自知得罪不起小郡王,便联名告发小郡主暮云无故缺席云天苑修**。 然而长辈尽知暮云早已跟随战神修**,战神外派人间锦城,这暮云自然应是在锦城,谁知各族长老联合到锦城质询,龙族奕丞身为郡主的父亲却矢口否认,这样黎绒的隐瞒就显得更加苍白。 “这群该死的……竟然还要找你的麻烦!”暮云将信件简要复述,气鼓鼓的将信件揉成了团塞进了怀里。 “无妨,先回锦城。”翼振高空,一去千里,不过一日光景,就靠近了锦城。 暮云坐在仙剑之上,摸了摸这若镜一般光洁的剑身,突然想起一事。“容夕,我还不知道你这剑叫什么名字。” “名唤镜曦。” “镜曦?容夕,你老实说,与你送我的那一柄是不是一对儿?” “你心里有数,何故再问?” “我觉得女孩子还是笨一点好,能听到更多的情话。” 凤容夕还当又是些什么歪曲言论,正想要将暮云的思路给往正路上掰,谁知竟然听到的是小女儿的控诉。 “好,我会改的。”凤容夕揉了揉暮云的头顶。 暮云没有接话,因为她已然隐约看到了锦城外的冥渊裂缝,于当空俯瞰此地还真是可怖有余。然而最使她不快的,是那几位别族长老。 果真不出所料,乘着镜曦剑一落地,几族长老的威压便锁定在了暮云一人身上。 凤容夕轻轻将手搭在暮云肩上,这无形威压尽数退散,几位得以收敛,没敢再过多无礼。 “几位长辈这是何意?”暮云率先质询。 暮云两世总结,一般此刻谁先开口,谁就占了半个上风。 狐族的长老怕是真的被暮云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张口竟未说出话来。 “战神大人无故离开锦城,当然,我们自然是不敢责怪大人,只是仙京那边总要有个说法。毕竟,冥渊裂缝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有什么人与冥渊罪人勾结……” 暮云看着这个阴阳怪气的族长,他眼皮子上波光粼粼,当即断定这就是平日不吱声不出气的孔雀族长。 “孔鸟族长,胡乱说话可是大忌,您有几万岁了?怎的还不如我这六百岁的小儿。张口闭口就是与人勾结,难不成族长您与什么人有盟约?”暮云紧紧盯着那位孔鸟族长,可那人毕竟是活过了几万年,没有那般容易就露出马脚。 “无耻小贼,只知诡辩!当真是找了主人的狗!”果然这种时候永远都少不得玄溺出马,此地不是仙界,他便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暮云开口便斥:“玄溺族长!” 不曾想到玄溺身后冷风擦过,寒光一现,玄溺的长发如泼墨飘洒当空,竟被一把兵刃齐耳斩断! “各位族长见笑了,有些畜牲不太听话。”镜曦剑乖巧归于剑鞘,谁是那畜牲不言而喻。 “哦!我明白了,诸位族长不过就是想替各家的小辈出一出气罢了。若不抓我回去怕是那狐狸窝里的卿荇定要折磨诸位。本郡主善良仁慈,现在就随你们回了仙京又有何妨?” “暮云。”凤容夕眼中不解之意流淌而出,可言语之中,他只能平淡克制。 “放心吧师父!我等你回来找我。师父您本就是为我进阶而奔波,就算是将此事闹到三界,也是我暮云有理。如今我进阶仙灵境圆满,外祖肯定会高兴的!” 暮云话里话外的提点,凤容夕当即明悟。任由几人气势汹汹的带走了暮云。 面前唯剩黎绒一人,黎绒心知肚明,当初这位战神留书离去,绝不可能是郡主进阶这等小事。若是怕郡主进阶受裂缝影响,就以郡主那点阶品,这里哪个人随手施个结界不行? 仙京一天,人间一年。两人不过堪堪在人间擅离职守的半月而已,怎么会上达天听。 暮云盘算着前因后果,直到她确认此行是前往云天苑的路,便肯定这几人是假传圣旨。 果然,狐族的族长将人带到云天苑便抽身离去。 还真的是那性子令人讨厌的卿荇几人。 “你旷课私自下界,陛下大为震怒,罚你清扫云天苑内院,小郡主请吧?” 暮云嗤笑一声,心道这卿荇还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啊!清扫内院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丢些面子罢了。也只有他这等贵族子弟才将面子当成一等一的大事吧。 见暮云规规矩矩的拿起扫把,卿荇竟然震惊万分:“你!你竟然……” 暮云不理卿荇,卿荇抱着膀子颐指气使:“陛下还说了!你平日贪玩懒惰不思进取,须得将这内院里里外外都蹭个干净才是!” “好啊,如你所愿。”暮云随手扯下自个裙摆便当做了粗布使用。卿荇看到此处更气,拉着身旁的小白蛇怒而奔走。 不过片刻后,他又怒气冲冲的回到了院中,拿着脏桶,泼了满地的污秽。 “好啊!请郡主大人好好收拾!”卿荇今日古怪的很,他将桶扔去一旁,转身跑了,全然没有往日那般抱着膀子嗤笑的轻快。 暮云看他这副样子,反而有些同情。 暮云毫不在意,转身收拾起院落,从午后至日头将落。人影渐渐拉长,暮云仔细的擦拭着足下,却见一双精致银靴,暮云顺着向上看去,果然见到的是战神容颜。 “师父!”暮云惊喜起身,却又觉得自己身上脏污后退了半步。 “师父?数月不见,想不到只听了一句师父。”凤容夕轻叹,佯装惆怅。 “走吧,我们回家。”凤容夕不顾脏污,自然的牵起了暮云的手。 随后一阵热烈的风卷席,云天苑中一尘不染,仿佛这风还发泄的不够,卷携着枯枝落叶刮向了天河。 还是那条夕阳之下的路,凤容夕干净修长的手包裹着脏兮兮的小手。 先是手影,再是镜曦,如今连脏兮兮的手心他也不嫌弃。暮云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羞红了脸。 “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一辰,随我去仙庭朝会。” “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相信我,这次的朝会你绝对难以忘怀。”凤容夕嘴角的笑容诡异,比那狐狸还要老谋深算。 彼时暮云还未能心领神会,抱着痛苦至极的心情上了仙庭朝会。安静的立于战神身侧。 直到,那狐族的长老靖胥一改往日的架子,扑呛上殿就是一阵哭诉。 靖胥所言,大致就是昨日傍晚一阵飓风将天河的水卷起,大水倒灌了狐狸洞,到现在那狐族的子弟还在用盆一点点的清理积水。 这位长老亦未曾幸免,浑身的**湿漉漉的,真是落水的狐狸不如鸡。 “听说天河之水最为澄澈圣洁,刚好去去那狐狸洞里的骚气,本君倒是觉得,靖胥大长老应该叩谢天恩啊。”凤容夕坐在一侧,不紧不慢的将茶盏贴近了唇瓣,这才挡住了一丝笑意。 “战神大人,你这是公报私仇!” “靖胥长老说笑了,你我之间有何仇怨?难道是假传圣旨之仇?又难不成是夺妻之怨?”凤容夕给出两个看似不可能的例子,然而在这夺妻之怨的衬托之下,假传圣旨却显得有了那么七八分的真。 “战神大人!我等敬佩您仙界第一的身份,但不意味着您就可以操纵仙帝,**权术!”看似中庸的孔鸟族长此刻又站出来大肆渲染气氛。 点点滴滴暮云皆看在眼中,而高位上的那位外祖,似乎太过于隐忍了。哪怕是那群人诸般逼迫,他却只有皱眉叹息的份。 前世暮云还以为他只有面对小辈的争斗之时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们欺负乐族的自己。 如今看来,怕不是这位外祖,就是个实打实的软柿子? 几番争吵,烨攸仙帝才算是堪堪安抚好了狐族,下了朝会,师徒二人随烨攸来到了书房之中。 战神对此地极为熟悉,进了门,就找到了位置落坐,随手翻起了桌案上的书册。 “你!你有什么气不能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不好吗,你淹他的狐狸洞干什么?”烨攸不顾暮云在场,像个脾气极大的小老头,掐着腰恨铁不成钢的猛拍战神面前桌子。 烨攸见战神丝毫不买账,只好软下了语气,好声劝道:“我知道你是想给我家丫头找场子!可你应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些温和的法子,总好过于你这般激进。” 暮云在一旁站立,握紧了拳头,原来在外祖的心中,自己的性命抵不过这所谓的平衡。 “烨兄,那些人,你还想纵容到几时?” “可内外皆忧,总要先安其一!”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你我思虑不同,既如此,我该走了。” 在暮云看来,这并不算是争吵。起码两人都极为冷静。可这气氛有些太过冰冷了些…… 烨攸的眼神中似乎有话,可暮云读不懂。 但他见容夕战神望向那眼神后,片刻不言,良久他叹息开口:“我教暮云修炼的是神族秘法。需要一处隐蔽之地。我看你仙族云忧谷就不错。” “那处是我族惩治罪人之地。你们去那里常驻,需要理由。”烨攸亦是叹息一声,两人都不再提及刚刚的话题。 “这好办。”凤容夕随手合上了眼前书卷。他站起身,当着烨攸的面牵起了暮云。 “师徒相恋,你尽管罚就是了。”凤容夕此刻张扬,更像是觅到了珍宝,进而再向这珍宝的家长大肆炫耀。 第十一章 流言蜚语 “仙族本就开化,这师徒相恋,老夫少妻又不是特例,这叫人如何能罚!”烨攸当即否了战神所言。 “过些时日,你若再有耳闻尽管罚就是了。我若不在,狐狸就该露出马脚了。” 这两位,才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吧,他二人所打的哑迷暮云好似都能听懂,然而却又都差了些理解,最终还是云里雾里的放弃了思考。 暮云的目光渐渐落在了茶点上,暮云趁着二人较劲儿,拿起了一块手心大小的糕点就塞进了口中。 谁知这东西又苦又涩还坚硬! “这!快吐出来小暮云!这茶点我特意请人烤制的只有表皮能看……摆在那当个摆件的!” 凤容夕当即走过,伸出手心。 暮云有些羞愧,但还是吐在了他手心之中,不为别的,就为这茶点苦的她要哭了。 仙历每逢百年则是一个大庆,而两月之后正逢大庆。乐族之人则要于盛会上唱诵巫祈。这一次却是不同,仙乐公主因心病较重无法出面,而这阴阳需全,这般除了衍朝太子之外,就需要另一位乐族的女仙。 然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乐族嫡系中,仙帝一脉,就唯有仙乐公主和暮云郡主两位。 暮云就这样,被逼着住到了太子府上。 可暮云看着眼前昏昏欲睡的舅舅衍朝,她无奈的敲了敲桌子,惊醒了衍朝。 “舅舅……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既然都把我送到了这,我肯定是要好好学啊……” “唉,小暮云,这也不是舅舅不认真。你舅舅我,也就会这么一段啊。那些古神族文字,我认识的还没有战神大人认识的多。你就听舅舅的,就学会这一段,随便唱上三遍就行了!这我独自唱的这段时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也没有任何问题嘛?” “巫祈可不是小事啊……我乐族能为仙族至尊,难道跟这巫祈没有关系?”暮云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世的自己已经算是够不上进了,怎么也没想到舅舅身为太子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小暮云啊,有时候,要学会放弃!你看你是仙灵,我是仙君。保卫仙界的这种事,就应该交给他们那群仙尊和半神去做。不要总给自己揽责任啊!” 暮云捧着书册,转身要离开这酒香四溢的太子府。她拍了拍衍朝的肩膀道:“舅舅继续喝吧。我明日再来。” 不出意外暮云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只需要学习舞步,与颂词。然而巫祈的舞步衍朝拿来了回溯镜,里面是暮云母亲早年的舞姿。这颂词亦拿在手中拓印了一份。 暮云趁着夜色,跳上了墙头,还未进入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战神他此刻正坐摇椅之中,手中把玩着昶夜。那小石桌上三菜一汤,两幅碗筷。 “战神大人何时有了吃夜宵的习惯?两幅碗筷是请了何人月下谈心?早知有人来,我就不来了。” “早知等的人是个没良心的,我就不等了。”凤容夕收了昶夜,直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口茶。 暮云两句话便服了软,直接跳进院子。 “容夕怎么知道我会回来?难道是昶夜算出的吗?”暮云端起鲜汤,囫囵喝了半碗,堪堪开口。 “你一天要吃三顿饭,普通仙家谁受得了?”桌上饭菜他未动半分,反而那目光灼灼都落在暮云身上。 “我舅舅他真的……太可怕了,早上醒来是酒,中午晚上还是酒!我在那只能吃到下酒菜。” “唉,你这般,让我也很怀疑,你想要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烧的菜啊?” 到了第二日,凤容夕非但没有将暮云撵回太子府,反而将她重新金屋藏娇,此次他亦没有退避,直接共处一室。可惜暮云没能好好体会战神这般心意。 白日对镜学舞,晚间对着古籍学习颂词,幸而衍朝太子还记得这第一段的曲调。 功夫不负有心人,暮云终于花了一月的时间学会了如何唱词。 余下一月,暮云整日练习,少有与战神交流,谁知这凤容夕竟然无聊的研究出了巫祈的曲谱,琴舞相附和,反而像是每日都在一起歌舞升平,在府外的旁人听来非常的不像话。 凤容夕很少睡眠,或许是暮云在府中这段日子过的安逸。今日暮云早早的起了身,他却还在深睡。 叩门声急促,暮云又听得真切,这种四轻一重的敲门手法,正是姐弟二人的暗号。 暮云瞧了瞧四下无人,将璟皓迎接进来。 璟皓抓着暮云的手上来就问:“姐姐!你怎么真的在这儿?现在整个仙族都在污蔑你与战神有私情……” “嗯?咱们仙族不多的是师徒相恋老夫少妻的事儿吗?”暮云挪用了烨攸的说辞。 毕竟私情是真,倒是算不上污蔑。 “是,但你们不同啊。仙族第一人与仙灵之间境界悬殊,战神大人还曾与母亲有过婚约。那群人都将罪名推到你头上,说你不敬大能,不孝长辈……说大人爱慕母亲不得,转而寻上姐姐。还有沧溟之海守军站出来说,战神与姐姐早就私通款曲,在人界是不加掩饰的说起什么半个徒弟,如今都猜测那另一半实为情人……总之流言蜚语没有一句中听的!” “难道又是卿荇这个臭狐狸?”暮云思虑不出答案,只好猜测。 不曾料到璟皓如今说一不二,脾气点火就着,他拉着暮云不由她拒绝,直接出了战神府邸。“姐!你跟我走,咱们去会一会这狐狸洞!” “我正有此意,不能叫这蠢狐狸猖狂下去了!” 趁着仙庭朝会,狐族长辈又没几人在,暮云与璟皓一琴一剑掀翻了整个狐狸洞毁了仙洞不计其数。 狐狸全族齐心,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种族,反抗也很是剧烈。次战激烈,暮云从未打的如此畅快。 隐隐约约的似乎是触摸到了仙君的门槛。将要提升境界。 狐族聪慧,知道这暮云与璟皓断然不敢害人性命,于是赶紧将平素就与暮云有仇的卿荇拉出来拖延时间。 “暮云,你有病吧!我浑身毛发过了一个月才晾干哪有时间去散播你那点破事啊!” 暮云瞧见卿荇的头发仍然贴着脑皮的模样,骤然想起了一月之前,天河圣水倒灌狐狸洞。 卿荇这点的确没有撒谎。 天河之水,没那样容易沥干。 也就是说姐弟俩真的打错了洞府。 “哦,我来是讨那两颗莲子的债。若不是师父路过救我性命,我早就死在你们四个手下了。”暮云面色不改心不跳,一本正经的改了说辞。 “你要歌颂你那情人师父,何至于拿到我面前!我不曾想要对你下死手,你竟然如此恶心我!你要喜欢那个老头子是你自己的事,与我狐狸洞有何关系!”卿荇赤红了双眼,动了狐狸洞,就是动了他心里的禁忌。 “阿荇!怎么又对郡主无礼?”狐族美妇走上前来,她应该就是狐族众最享圣名的美女也就是卿荇的母亲了。 “见过卿夫人。” “小郡主,小郡王,各族皆知我狐族之人护短,可今日我是真的想要发自内心的替阿荇说上一句。阿荇他只是被大长老惯坏了,从小便是如此,但凡他所喜欢,就必须要得到,得不到的便想要毁掉。我知道他从小到大酷爱找你麻烦,可归根结底他绝不是想要伤你害你要你性命……” “卿夫人!卿荇性子如何,那也是你狐族的事情,不是我该承受的。难道就因为他畸形的喜爱,我就该被他的那群朋友殴打致死吗?难道就因为他没有亲自动手打我,我就该感恩戴德了吗?卿夫人,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您还真以为只有你狐族的小辈才有人撑腰,是吗!”暮云连声质询,那狐族的娇弱美妇竟被当场震慑。 那卿夫人的眼中泪花涟涟,都没再敢于暮云说下去,此时卿荇忽然站了出来,他对暮云说道:“小郡主,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今日请你放过我母亲,放过狐狸洞。待诸位长老归来我定不会叫他们去寻你的麻烦。今日之后……你我权当不曾相识。” “求之不得。”暮云冷目面对卿荇,环视这破败不堪的狐狸洞甚是满意,牵起璟皓转身将离。 “暮云!你难道没有想过到底是何人有如此能耐,胆敢谈论传播他的私事?或许,他才是真的敢于钟情于你。” “多谢提醒,我也劝你日后,擦亮眼睛,清醒一点。”暮云根本就未听懂卿荇的言外之意。 可卿荇似乎听见了心里去,又或是出于什么奇怪的缘由,向着暮云离去的背影深深跪拜一礼,狐族震惊,此等大礼使用的场合无非就是两种,宣誓效忠与大婚之礼。 战神引水灌了狐狸洞,战神首徒又来将这尚未干涸的狐狸洞给料理了一番,可狐族此刻却并无人记恨,只因为这一场天河之水,竟然冲干净了狐族小少主脑子里的水! “姐姐,我们走,去蛟族。”出了天河河畔,远远的已经闻不见狐狸的骚味。璟皓放飞了几只纸鹤,拉着暮云就向蛟族领地乘云而去。 今日不知怎的,仙庭朝会竟然一直没有结束的迹象,似乎更像是什么人将一干长老大员拖在了朝会之上。 暮云乐享其成,若不是那群长老都不在,怕是自己不到仙君的水准对于璟皓是个拖累。 一路打过狐、蛟、蛇、雀几族,暮云越战越强,已然越过仙君门槛,自己也惊叹于前些时日与容夕战神所练的剑术,哪怕自己连皮**都没学好,竟然也可以跨阶挑战仙君,乃至一些蠢笨的半步仙尊。 到了正午,暮云与璟皓早就回到了郡王府中,两人梳洗一番,盛装打扮,翻出了以往基本不会穿着的王服,吃茶饮酒等着这群人上门。 几族长老上门兴师问罪,两人是寸步不走。最后,还是这几人以郡王郡主之礼相待,寻了坐撵咬着后牙亲自将这二人抬去了仙庭朝殿。 大殿之上尚未离去的烨攸仙帝一脸错愕。当即便心生二字:不妙! “仙帝陛下,为我们做主啊!”四族老者齐齐跪了一地,哭天抢地涕泗横流,就如谁哭的声音大谁就最委屈一般。 烨攸仙帝眉目一沉甚是不悦,过往顾念着情分,已经叫乐族的孩子隐忍够多了。 “你们几个这样子,本郡主已经全然记录在回溯镜中。这就派人送回你们族里,这等好东西让大家都瞧上一瞧。几位族长,本郡主与小郡王可都是送了拜帖堂堂正正的切磋。是你们自己族人不思进取学艺不精,如今又闹到陛下面前,这是什么道理?” 暮云早已不像前世般唯唯诺诺,生怕得罪每个人以至于给母亲和外祖惹来麻烦。 不得不说,此生得了容夕做保,的确更加放肆了一些。 原来,身后有人的感觉这般好。 “你!你竟坐在战神的位上!你这可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狐族果然最重繁文缛节,盛怒之下竟然最先想到的是这种无聊的理由。 “本君的徒儿,想如何便如何!” 他来了。 暮云发觉这周边的光似乎都被他吸引去了,一看见他,就不自觉的感到轻松,眉目也舒展开来。他的周身似乎泛着淡淡白晕,将清气都吸引过去。 他来到朝会之上,一眼就抓到了暮云。 谁知竟是笑意难掩,骄傲的紧。 第十二章 世外桃源 “贤弟既然有伤,何故去而又返?我还能委屈了自家孩子不成?”烨攸叹息而言,暮云听了这话,赶忙起身相让。 “我的徒儿,自然是由我来护。流言之事已然说明,不过就是郡主与我为了祈典做些准备,哪里来的日夜笙歌?还有那半个徒儿之事,郡主未随本君改名换姓,也未全了拜师礼节,自然只算是半个师徒。这次,可听懂了?”他匆匆数言,便是怼的众人鸦雀无声,敢怒不敢言。 “战神大人!郡主今日打上我四族仙府!这等大事又该如何算!” “郡主随本君于人间奔波,封印冥渊裂缝之事又该怎么算?驱使郡主给云天苑刷污桶之事又该怎么算?诸位大人如果真的想算,那我们就好好的清算。”容夕战神怒而起身,他平素从容不迫,说起这些,竟有些怒意上头。 他走上前去,竟伸手解下衣袍! “诸位可看清楚,这笔账又怎么算!归根结底若不是本君视烨兄为至交好友,你们仙族存亡于我一散仙何关!”他此身皮肤虽光洁,却从未有人想到那像火烧灼而过一般的疤痕遍及全身,留下道道紫红。 众人都看不见他的面容,可这身上的伤痕却看的清清楚楚,平常人仙根本无法近战神的身,这伤痕也唯独可能是冥渊之力所致。 冥渊之力是仙族克星,就凭他们几个谁敢以命与冥渊之力相搏? 战神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走了郡主与郡王。为了安抚几族,烨攸仙帝特意令公主仙乐略备薄礼登门致歉。 几族见烨攸派出了爱女,自然不敢再声张,只得领了这微薄的好处便作罢。 回府的路上,暮云久久不言,璟皓发现了问题早早告辞离去。 “怎的,开始与我有隔阂了?” “不敢。”暮云关上了门,依在了门上,脑海里尽是他不穿衣服浑身伤痕的模样。 想到这,就不免气恼,气恼他的隐瞒。 “生气了。”他语气肯定。上前几步,彻底将暮云堵在了门内。 “不敢。” “你忘了,我这身体可是假的。”他三两下褪去上衣,这皮肤白嫩吹弹可破,身材秀色可餐,哪里有半点伤痕? “……”这倒是提醒了暮云,他真身是那凤凰祭司的凤火,这躯体是她外祖的力量凝炼而成…… 暮云如此近距离的看他,整张脸烧的通红,鼻腔都有些酸痛。她赶紧别过头,冰凉的手指抓起了他的衣襟向上提去。 “战神大人,你要守男德……” “严格来讲,我只是活得久,但还不算是男人。”他的声音响在头顶,略有些沙哑,听在耳里酥酥麻麻的,让暮云慌张极了。 老天爷啊,这等场面,还不如让她去跟人打架啊! 说到打架,暮云猛的推开了战神,兴奋的凝了一簇仙力在手心,对他说道:“对了!我好像晋升仙君境了!明日,继续一起练剑吧!容夕真的好厉害,我连皮**都没有学会呢,竟然给他们揍的那叫一个惨!” “好。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战神对暮云的宠爱,说来奇怪,不知从何而起,却来的深刻。 暮云沉浸其中,从未有过怀疑。 几日后,晨。 第一缕光照耀于仙京,乐族巫祈之声颂于天地。女音悠扬动听,众人皆耳目一新,再一看去,竟然是那过去不学无术的乐族小郡主! 一舞一唱间,让人忘却了平素被人渲染的废物模样。 其颈下的神印流光涌动,配着这乐族的巫祈仪式,竟无端生出了些压迫感,让人想起了那古神族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压迫之力。 平素受人欺凌的小郡主抬起了头,挺直了腰,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仙族最美的女仙从来就不是出自什么白蛇一族。 战神脸上欣喜,受着亭台之下众人的贺喜。却装作一副沉稳模样,谁知偷偷的饮茶掩饰偷笑。 “烨兄,可还记得我说的话?” “贤弟,咱俩说的话还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句……”烨攸今日莫名烦躁,看着战神这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他就难受。 “若再闹到你跟前,罚便是了。” “凤容夕你够了!”烨攸以口型骂之,谁知那厚脸皮的人还是呵呵的笑着。烨攸终于是有些急了他出言道:“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家孩子!” “难道她不是跟了我才活下来,活的好?” “可那丫头许是真的喜欢你。你怎么好骗她!” “除了身份有所隐瞒,其余我也没有欺骗于她啊。况且这世上唯有我能这般护她周全,跟我在一起烨兄有何不放心?” 烨攸有苦难言,只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发现苗头就将其斩断。这男人背负的东西何其繁多,他所探寻的事涉及十万年前的辛秘,难以排除当初他接近暮云的复杂意图。 作为外祖,终究是对这晚辈有些歉疚。唯有叹息松了口:“那……你能护她多久。” “这一生。” “呵,你说的一生,是战神的一生,还是那人的一生?”烨攸再次逼迫。 “一生便是一生。”凤容夕并未否决,但仍是模棱两可,给了自己转圜余地。 谈话之间,暮云与衍朝主持的巫祈早已结束,庆典已经开始,暮云绕过人群来到仙帝与战神所在的亭台。 “参见外祖,战神大人!”暮云今日心情甚好,脚步轻快,头上的步摇发出叮当脆响。 “不必行礼,这儿没外人。”凤容夕先于烨攸开口。 暮云听了话起身,乖巧的坐在了亭台一旁。 “小暮云可是有些不舒服?你母亲从前每次巫祈过后都心悸难忍,后来朝儿却没这般毛病,我还以为只是柯儿心脉脆弱之故……” “回外祖……是有一些。”暮云靠在一侧的柱上,继续解释道:“旁人太过聒噪,这不是就到您这儿躲清净来了吗。” “你倒是会躲。”烨攸摇着羽扇不再管暮云。 谁知这两人谈笑的功夫,竟见得暮云面色潮红,躁动不安,呼吸急促,表情痛苦人却晕了过去。 凤容夕一把抱过暮云,探得她此刻神息散乱不堪,神印暗淡无光。 “那巫祈之后,都会如此?” “也不……毕竟衍朝就无事啊!”烨攸挠头不解,她也不知道这丫头会比自己女儿的反应还要剧烈。 “衍朝他根本就不会颂词!这丫头颂的才是完整的巫祈!”凤容夕此刻急了,昶夜凌空祭出,二人脚下犹如踏出星宇。 昶夜精妙,灵气磅礴,就如神之造物。普通的仙族哪里见过这等宝物,纷纷投以目光。 这引人注目本不可怕,只是众人旁的不知,只见得这亭台之上,战神紧紧抱着他的小徒弟,拥吻。 之前种种流言蜚语本就未绝,此次直接乘势甚嚣尘上,将一切罪名坐实。 暮云醒来,精神未复,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去往什么地方。 “娇纵!如此娇纵!都发生了这种事竟然还要人抱着!真是不要脸!”不知是哪一族的老妇人,站在路旁直戳暮云的脊梁。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暮云有些茫然,却觉得这不认识的普通仙族说了这等难听的话,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暮云。”这一声,使得暮云平静下来。 却也明白了一二。 放在平时,他怎会大庭广众的如此亲昵。 “对不起,早知如此,我不会同意你跳巫祈。” “不说这个……刚才发生了何事?”暮云皱着眉,浑身脱力只有继续挂在他身前,受着众仙唾骂。 “师徒相恋,仙界尽知。”他亦有些烦躁,他本想寻个机会,将这水泼在自己身上,可今日之事,当真是情急之下的意外。 结局依旧不会出现偏差,可这缘由过程,叫他不爽。 极天殿中,兴师问罪之**有人在,甚至有人上升到了会影响仙族庆典巫祈的高度,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仙界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切都是暮云的罪过,是暮云贪恋权势,不敬大能,不孝长辈,明知母亲曾与战神有旧约,依旧冥顽不灵。战神大人不过一届散仙,不该受我仙族宗族礼法苛责。无论何罪,都由暮云来受。若是暮云此举于仙族宗族有碍,这郡主爵位交还便是!”暮云自己一路摇晃走上大殿,跪在正中,卸下头上象征郡主身份的王冠,托举于掌心。 两旁各族分为两派吵个不停。 此刻的极天殿,活像是人间闹市。 没有半分仙风。 似乎到处都是刻薄小人。 凤容夕迟来,一把提起暮云。将她手中高高捧起的王冠摔落在那群聒噪之人的眼前。 冷言道:“做你们仙族的郡主诸般委屈,那不做了又能如何!” “战神!你今日好大的胆子!”烨攸拍案而起,他早已被人烦的血气上涌,这下终于有了发泄的由头,只见这眼前的桌岸就这般碎了。 “我本不想今日,谁知诸位不依不饶,事已至此,本君只好顺水推舟。乐族暮云就是本君寻觅之人!” “好啊!朕的好爱卿!好外孙女!一个两个当真是冲昏了头!你们两个……给朕滚去云忧谷思过!非诏不得出!”烨攸骤然明白了这言外之意。 若是再闹到他跟前,罚便是了…… 非诏不得出,非诏不得入。 那地方可是云忧谷,半点光芒也无,时间流速犹如失效一般,待上三日都是极大的折磨,非诏不得出……就连那平时刻薄的玄溺都唏嘘不已。 此后传言四起,都断定这战神与仙帝之间已生嫌隙。 乐族失了战神镇守,往后,这地位怕是更加岌岌可危了。 暮云前世怕极了这里,云忧谷中,不辩白夜四季,常年阴寒,山谷虽不广阔,可不能识物,便使人半点不敢走动,来到这里几乎感官都被废黜无用,只能静静听着水滴石穿熬过漫长时间。 然而这次不同。 黑暗虽至,但他心跳孔武有力,身上温热,驱走了阴寒。 “在此处等我。”暮云被他放在原地。 “你别走!”暮云发觉他将离,赶忙扑过去胡乱捉住了他。 “我就在你三步之内。”他蹲下身,轻吻暮云额头,留下一片炽热。 还未来得及害怕,眼前在这会将所有光芒吞噬的云忧谷中,一缕清月之光笼罩。 抬眼看去,是升起的昶夜,笼罩了整片山谷,穹宇之光化作了月,将无边黑暗染成了普通夜晚。 普通的星月之下,凤容夕引着仙力,一座普通的竹屋落成。 如这般的云忧谷,竟然成了世外桃源。 第13章 至臻幻象 “明月皎洁,星河在天……真美。”暮云眼前渐花,心中唯有那一轮穹宇之光。 “暮云!” 凤容夕接稳了暮云,将其安置在塌。 时间渐流,不知过去了多久。暮云悠悠转醒,浑身汗涔涔的,翻了个身鼻尖贴上了滚热的胸膛。 “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心,并无大事发生。” 可事实的确如此,他还真的只是搂着怀中女子,就这般给她暖身,陪着她躺了一月。 “我说的不是这个。”暮云摇头,她的声音很轻。 “你昏睡后我曾仔细研究巫祈颂词,它似乎与神族有关。而你,也与神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等你身体好了再细细感受一番,我猜测经过这么一番,你的修为恐会有所**。” “还有一件事……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出生后千年,仙族动荡,外祖亡故,你亦消失无踪。容夕……这灾变的背后推手不是旁人,正是我父亲奕丞。他要重新更迭仙界秩序!还有不到四百年!我们不能躲在这儿,外祖需要你!” “暮云!你听我说。”凤容夕言语安抚不住暮云,只得起身,双手按上暮云肩膀。 “暮云,你清楚你身上有多少乐族的血脉,召唤不出本命灵器的乐族唯你一人。你的命,皆系于神印之上!如今你才更需要我!” “为什么啊……我只是想过好我这一生。功名利禄我从未有求……” “天行有常,不因神生,也不因神亡。就算神权不在,天道亦在。它若是选中了你,就算死后重生亦无可逃。” 暮云听了此言,双手垂落下来,整个人颓然无力,再看向战神时,眼中已没了过往那股灵动的光。 “暮云……我会陪着你的!”凤容夕看着眼前光华暗淡的暮云,他瞬间也跟着揪起心来。有些话呼之欲出,压抑再三,还是跑从嘴里跑了出来。 他几乎是喊着,想要唤醒暮云,过去的数万年,他也是这般过活,麻木,倔强,疑惑…… “既然你说还有四百年。暮云!敢不敢与我在这云忧谷里疯一场!混沌三万载,唯活四百年!” 混沌三万载,唯活四百年……暮云心中反复重复着他的话,暖流温热了冰冷的血液。 暮云压下情绪,艰涩开口道:“我饿了。” 此后,凤容夕再没有提起任何一句政事,这天地仙魔仿佛他都不再关心。 云忧谷彻底封闭,隔绝内外,这场幻象,由他亲手推至顶峰。 凤族祭司凤容夕冠绝仙界,仙胎生于破界之战,七万年后孵化出世,生而仙尊圆满,手拿神族利器。 于他而言此生却有两件愁苦之事,一则是无论仙力如何累积永远被半神一境桎梏,永留仙尊圆满之境;二则是其身形矮小如孩童,数万年来无法生长。 后来,他遇见了挚友烨攸,得他相助,分出一缕本命源火,辅以乐族仙力凝成了一具身躯供他神魂安居。 本是一场对无理天道的发泄,谁知到了如今,这场幻象,连这天地间最强的仙尊也不愿醒。 不过人间匆匆四千年。 于仙而言,弹指须臾罢了。 “容夕!我终于重回仙君境了!” 闭关三年,这竹屋终于再开。暮云赤着足跑出了竹屋。 凤容夕日夜等候,如今终于等来了暮云。她像一只瘦弱的小白兔一般扑进了怀中,双腿盘上了他的腰,整个人牢牢的挂在了他身上。 “嗯,收获不错,仙君圆满。等你跨过仙尊门槛就可以与我一同修炼了。” “容夕真厉害,就看一眼便知我境界。” “自然。等你到了仙尊境……”眼看着凤容夕就要长篇大论喋喋不休。 暮云赶紧打断,她俏皮的道:“不,你应该说,‘我容夕自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仙,小丫头这点境界我一闻便知。’” “为何是闻?”他疑惑不解。 “你天天在这门外等我,难道不像一只大狗狗吗?”暮云看着他,想象着那不存在的狗狗耳朵,笑嘻嘻的揉了揉他的长发。 凤容夕任由她揉乱了冠发,却不合时宜的强调道:“但是我凤凰。白**的。” “好好好,看来白凤大人都没有想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境界,什么狗啊凤啊。”暮云故意刁难,特意绕开了双修一事。 “我自然是想你,还有双修一事,我也想了多年。” “容夕……你别说了!我同意!同意还不行吗?”暮云羞红了脸,没法再听他说下去。 “如今不行,我这身体虽然是假的,可仙力阶品却不掺假。为了你安全考虑,须得等你达至仙尊之境。” 暮云实在是不解,做那种事跟实力阶品到底有多大的关系? 一同修炼有那样危险?竟然还要出于安全考虑? 暮云自那一日起,就开始拼命修炼神族**,某日终于得以突破仙尊门槛。 这灵气聚往云忧谷,这异动引得仙族瞩目。谁都想不到在那噩梦般的地界,被关进去的废物郡主竟然还能突破! 当真是战神教导有方! 然而暮云心心念念,皆是那二字。 凤容夕问起暮云想要何奖励,当他听见二字之时,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何时这般上进了?”他边笑边说,声音好听极了。热的暮云一腔热血,冲上颅腔。 清凉痴缠上炽热,搅动的火海翻腾。暮云撬开他唇齿,凤鸟高贵清甜,虽未品过旁人滋味,但他的一定是这世上最佳。 “暮云……不可……” 悠悠山谷,起伏不平的喘息之声回荡。 一阵目眩,似乎是神魂离体。 暮云踏入一片星海,此地绝不是云忧谷。 暮云得以见到容夕站在不远之处,疑惑发问:“这……是哪?” “咳咳,此地是我灵海。” “你的灵海?你竟然带我来这要紧之处!不对……你我不是……” “双修不正是如此?灵魂海中神魂相贴,于二人皆有益处。” 暮云抽了抽嘴角,才发觉原来是这样一个双修,修炼的修……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讨点好处再走。暮云只好耐着性子,出了关,又继续闭关。 如今她可是明白为何,他这等仙界第一人会这般好心的夸她上进了。 不过与人神魂相近,竟然神力充盈周身。 尤其在此期间凤容夕为付出的一方,暮云只管坐享其成,这一番下来,境界大步提升,除了那小小的心思未被满足之外,竟然收获颇丰! 云忧谷中两人睁开了眼,这外界已然不知过了多久,暮云只觉得压在他身上的身体有些僵硬,只得继续赖在他身上。 谁能想到,这平时直来直去的凤容夕,此刻说起话来竟然有些羞涩。 “暮,暮云……”他顿了顿。 “嗯?” “那个……我表现可好?”此等语气,任何人都会想歪! “甚好,神魂契合,境界提升了不少。早知道有这种好事,谁还费心修炼?” “还是要修炼的,毕竟仙尊之下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等等!我神魂之中有神力,修炼的亦是神族**,你为何会与我这般契合!”暮云终于发觉了问题,这暧昧情愫瞬消。 “我修炼的亦是神族**。命器昶夜也是神族造物。接下来我会教你如何将神力转为仙力。” 暮云目瞪口呆,他总是这般,不经意间吐露出些惊天秘密。 真不知道日后还会听到什么…… 自那日后,暮云日日修养,不思进取。反而是凤容夕对此事上了心,总是在晚餐之后,真诚的问上一句:“今日可有兴趣?” “我又琢磨了一个法子,给个机会试试,好不好?” “好好好,满足你就是了。” 修炼过后,他又满是期待的凑上前来问:“我今日表现的如何?” “嗯……尚可,师父可得继续努力啊!” “师父?”凤容夕捏上了暮云的脸蛋,扬起眉目出声质问。 “容夕……还有多久?”暮云突然圈揽住凤容夕,认真发问。 “三十年。”他的语气亦沉寂下来。 暮云将眉蹙起,酸意爬上鼻尖,她哑着嗓音道:“四百年……我不知足了。” “我亦是。”他颇为不舍的亲吻上暮云,唇瓣又很快离去。 “暮云,我们最后试试吧。” “这一次,要一起活下去!” 今日,非吉日,非良辰。云忧谷开,天光照入。 “这明光可是几百年未见了。”竟有些刺眼……暮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惟帽已经扣在了自己头上,白纱遮住了日光灼灼,却不影响视物。 “我们走吧,去找你外祖。”他未多说话,默默牵起了暮云,他今日手心生出了一片微汗。 暮云透过白纱偷偷的看向他,心中疑问,难道他此刻也是有些怕的吗…… 两道身影寻着缓行于路上,凭着凤容夕与烨攸之间的联系轻易就寻到了烨攸踪迹。 朝殿之外,人群**,鼓声作响,像是什么擂台。如此热闹,也难怪无人注意到云忧谷的动静。 “小郡王,果然厉害,竟已升至仙尊圆满。”两人落在朝殿飞檐之上,远远的凤容夕已然注意到了擂台正中的璟皓。 “那岂不是下一步就是半神境界了?”暮云听了这消息,竟比自己仙尊圆满还要高兴。 “非也。仙族有很多仙尊圆满境,但能跨过桎梏的寥寥无几。那些仙尊圆满的之人,亦是层次高低不等,仙尊圆满之间的差距,比金仙与仙君的区别还大的多。仙族众人皆不知仙尊圆满,才是真正修炼的起始之境。” “哈哈,所以众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如今已经知道了。我可真厉害!”暮云尚未触及那圆满之境,对他这番话自然未有什么深刻理解。不过她却知道,她手边牵着的人是仙界第一仙尊。 此意为,仙界第一,是个仙尊。 此时璟皓已然开始了比斗。 暮云将面前白纱掀开,用力的向擂台之上看去,得见与之对战的正是蛟族玄炽。这人暮云认得,正是当年卿荇身旁的蛟龙。 正如卿荇所说,他不曾想要她的性命,但这个玄炽却是想要的。 此人看似中庸,实则就像那蛟龙族长玄溺一般,满腹的龌龊漆黑,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玄炽……此人曾多次想要我的命。” 暮云此言一出,眼前镜光一现,镜曦剑已然出鞘半分。暮云赶忙出手将镜曦安抚了下去。 “容夕,不行!” “这等歹人,杀了便是。” “等皓皓打完,再出手不迟。” 听了暮云的话,镜曦平复,安稳的躺回了剑鞘之中。但暮云心中这股隐隐的不安始终未能褪去。 璟皓是乐族嫡系,仙力技法之强根本就非蛟龙一族可比,加之多年在外打磨,玄炽哪怕再心狠手辣,这上千年在云天苑之中也不过是虚度。 眼见着玄炽就落了下风,璟皓已然收了手。 谁知此刻璟皓身后一阵厉风,镜光一过,凤容夕的镜曦剑已然入石三分,地面之上蛟族淬毒灵针裂成三段。 “天啊!那不是!乐族战神和乐族郡主!” “胡说什么,她不是早就削去爵位了吗?” “那好歹也是仙帝宗亲啊!” 登时人声鼎沸,一片哗然。 喧闹间,女子已然轻点脚步落于台上。 一把拔出了镜曦剑,手中托起碎裂暗器示于人前,向着台下冷言道:“蛟龙族玄溺。是不是该给我乐族一个交代!” 第14章 饮鸩止渴 “姐姐!”璟皓惊喜至极,他根本也不在乎这什么争斗的胜负,如今见到了姐姐,什么都不重要了。 “嗯,皓皓退下。” “姐姐!”璟皓上前一步,不肯退去,仙琴已然是置于指尖。 “皓儿!退下。”树敌之事暮云不想让璟皓参与其中,这还是暮云第一次厉声呵斥璟皓。 璟皓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收了仙琴,一手拎起了玄炽一同下了试仙台。 “暮云!敬长爱幼是我仙族传统,你如今对我不敬!可是藐视我蛟族!” “小暮云,此事交由外祖处理。你刚归来,回去休息吧。”烨攸嗓音暗哑,这三百余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难不成放出了战神,就可以踩着我们旁族了?”玄溺张狂,步步紧逼。 凤容夕眨眼的功夫就坐到了烨攸身旁,随意倒了一杯茶,谁知今日烨攸竟有些反常,竟要制止一二。 凤容夕起了疑心,茶杯凑到唇边,轻易就察觉出了问题。 这茶水,有毒。 凤容夕默不作声,又将茶水放归。“呵,那玄溺族长大可一试,若能比得过本君座下首徒,蛟龙一族大可踩在我乐族头上。” “小暮云!退下!听外祖的话!”烨攸蹙眉,一把压住了凤容夕。 “本君是司战之仙,金口玉言。只怕是蛟龙族不敢接战下书。” “暮云得令!师父,这镜曦还你,免得蛟族耍赖说我们欺负人。”暮云看似随手一掷,那柄仙剑竟然就那样稳稳归入剑鞘。 在场仙众无不屏息暗叹。这乐族的前郡主不过消失了三百余年,竟然叫人看不出境界了,光是这气场也非往昔可比。 这哪里是关禁闭,分明是吃了小灶啊! “蛟龙族,玄溺。请赐教!”玄溺不愧是一族之长,既然情势所迫,倒是大气的站了出来。 凤容夕微微阖上双眸,手指轻轻敲打在桌岸之上,烨攸只道他镇定悠闲,不将暮云放在心上。 却不知他这双眼,只是被这光刺的有些灼痛。 云霭一出,遮挡了大部日光,凤容夕这才睁开了双目,只见他双目微红,隐隐泛泪。 玄溺亦是仙族强者,虽不是顶尖,但他手中一把游龙折扇也是出神入化。这人年轻之时也曾是英武善战的年少将军。 暮云剑尖如龙游水,一笔带过不甚深入。 暮云明白这玄溺为一族之长,此刻局势不明,绝不可趁此取了性命。 只是这玄溺无论是否落于下风,都始终不肯从袖袍之中伸出左手,颇为奇怪。 试仙台上下凤容夕与暮云二人皆发现了此关键,暮云不顾有无危险,专攻于玄溺左臂。 只见那招招式式,皆被玄溺灵活处之,他那手臂全然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暮云心急,一心想要戳穿玄溺,凌厉剑招就再攻上去。 玄溺此刻左手动了动,就被台下烨攸与凤容夕察觉。 “好了!”烨攸使力,将二人振开分隔两旁。“玄溺兄受累了,帮朕考验我族小辈有功,快快休息好生养伤。刚刚璟皓小郡王胜出,择日受封少将。玄炽表现亦不错,入营做个参事吧。” “陛下,小郡主进步斐然,简单比试牵扯到了臣下伤口,我蛟族这便告退了。” 玄溺分明是装的…… 暮云看向凤容夕,却见到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不希望暮云阻挠玄溺。 “噢,准了。今日我也累了。都散了吧。文官殿试再寻吉日。” 如今仙界唯有表面和气,内里竟已势同水火。 不需片刻,人群尽散。 “咱们也走吧。皓儿,你也来。”烨攸喊过璟皓,璟皓熟稔的托起烨攸手臂,陪他缓行。 暮云一瞬间心中酸楚,外祖何时落得这般落魄模样了! 花发已生,腰背也坨去半寸。 暮云偷偷望向凤容夕,今日他亦不吐一言。这气氛压抑至极。 待回了极天殿,璟皓搀扶着烨攸安坐。 未等暮云寻到机会开口,凤容夕已是率先开口。 “烨攸!” “饮鸩止渴,我知。” “那你为何不将我唤出!”凤容夕少见如此激动。 烨攸苦笑:“你这身体与我捆绑一处,美梦终不久,何必拖累你二人提早难过。” “罢了,与你生气也无用。暮云,将重生之事,与你外祖说说吧。”凤容夕顿感挫败,坐在了一旁,向暮云吩咐。 “外祖。可还记得暮云六百岁那年在云天苑外院被战神所救?” “嗯。记得。”烨攸不明所以。 “那时,这一世的暮云已被卿荇,玄炽等人殴打致死。是我重生而来,又占了这副身躯。前世的我,死于新仙奕丞六百年,当时我与皓皓一千六百岁,皆因反叛奕丞而死。” “唯有三十载,烨兄,如今形势你定要如实相告。” “战神大人,来不及了。父亲他,如今……已是天昱上将,军中威望仅次于您。甚至年轻小将只认上将,不识战神。”璟皓艰涩开口,对暮云所说没有丝毫怀疑。 “黎绒呢?仙帝亲卫怎么不护在你身旁?”凤容夕忽然想起了那嘴硬心软的黎绒。 “几十年前,那老家伙与我吵了一架,带着黎族下界去了人间岩海。想来也有几十年未有音讯了。” “……烨攸,我早与你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你就是不曾听劝!如今冥渊一事尚有隐患,若是魔域再有变动,仙界酸儒告你一个通敌之罪!你们乐族会有多被动!” “不会。因为我跟旁枝已经绝裂了。就算被动也只有我这一枝罢了。”烨攸全然一副放弃的模样,璟皓欲言又止。 谁知烨攸抢在凤容夕之前开口,他央求道:“仙族惧怕神权已久,小暮云被救的那天起,我这一枝就躲不掉了。容夕……你还不明白吗?带暮云走吧。如果……那人愿意护佑她的话。” 这二人如今又打起了哑迷。 “他亦有难言之隐。不会同意的。”凤容夕只觉得这额旁两穴跳痛起来,无法思虑再多。 暮云这下终于听懂了,他们二人说的他,就是那位凤凰族的祭司。 不过在暮云看来却不打紧,本来这乐族的事情就没必要麻烦他们避世不出的凤凰族。 他能放容夕自由就已经很好了。 “你们二人若有什么主意,只管与皓儿商量吧。我有些累了。对了,柯儿织造的白绫你俩拿去遮眼,久不见光莫刺伤了。”烨攸心思细腻,早早已经准备万全。唯独忘了自个儿退路。 璟皓取来白绫,送二人回府。 一路之上,三百年间往事娓娓道来。 如今魔域叛军如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对仙人领域发动小规模侵略,仙庭之上,多族对于乐族仙权有所不满,内忧外患,纷乱丛生。 奕丞之能来的诡异,可此刻根本无人计较,仙域需要的是另一个能护佑他们的将军,他的能力来自于何处并不重要。 “人言可畏。不如我们也用一用这人言。皓皓,你回去便与外祖商量,不如就将其与魔域之主的盟约公之于众。早晚都要被人察觉泼了脏水,莫不如我们先将此事摆上台面,再撇的清些,然后……” 一切布局紧锣密布展开,可时不待人。 终究是棋差一招,时不对势。 战神匆匆赶回军中整顿势力,而暮云竟一头扎进书房之中,行云流水文墨播撒,歌了那仙道正统,贬了那投机族众,天有道,自不会让纲纪惑乱。 烨攸为仙族正统,而这内外之乱,殊不知正是由内而发,攘外则预先安内。 洋洋洒洒数章,拓印开来。 暮云心知这云天苑的少年学子最是受不了此等蛊惑,遂抱起这大把的拓印文章,在那云天苑的塔楼之上,如雪抛撒。 若能保卫得仙域正统,那岂不是光耀门楣的荣誉!自问世家子弟谁人能够抵御得了荣耀二字,和这名留青史的诱惑。 不日,学子仙家纷纷信了暮云的道。 与朝殿**,成立这仙庭监察司,监督各家言行。 监察司掌管于太子衍朝手下,然而仙域无人不知,这监察司的实权,实际则在一位终日白绫覆眼的女仙手上。 如今仙域,仙帝早已病退架空,名义上的掌权者太子衍朝,平庸无能,治理仙界?还不如让他去酿酒。 还好,正统之中,还有两位小辈,前郡主与小郡王。 一人主朝纲,一人主杀伐。 “司丞大人,有新消息。” “进来。”暮云看着眼前奏折,明珠之光刺眼,她此刻仍带着白绫。 推开门的正是卿荇。 不知为何,他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有些脸红。但仅仅一瞬,又冷静下来。正色道:“司丞大人,玄溺已经叛逃。是否要告知战神追杀?” “嗯……不,发信与小郡王。” “噢对了,司丞大人,这里有一封发自人间沧溟的信件。”卿荇骤然想起,于怀中掏出一只压扁了的纸鹤。这纸鹤形状怪异,完全不像是璟皓的手笔。 也难怪卿荇会将它忘记。 暮云将纸鹤接在手中,草草看了看,当即心下有了猜测,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傻傻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卿荇并未离去。 她清了清嗓,自以为化解尴尬,问道:“卿荇,还有事?” “啊……就,也没什么。”只见卿荇双手用力攥成了拳竟有些泛白。“那个……司丞大人的眼睛……我去寻来了狐族秘制药膏,应该会舒服一些!我去巡查了!”卿荇抓过暮云手心将小瓷罐塞进她手心,转身就跑了,竟然留下一室清香。 看来这卿荇骚狐狸又是洗了澡才来的。 暮云不再思索其他,将信件展开,果然是容夕的手书。 这手书不知是何时送来,在卿荇那里放了多久。 趁着夜色,暮云偷偷溜出了监察司。 相会于人间。 人间此刻竟出于传言中的冬日。 坚冰封东海,银妆点墙头。 在那东海之滨沧京城中,亭台伴风雪,悠悠琴鸣,躲于层层珠纱之后。 一阵凉风掀起珠帘,日久不见的容颜终于露出半片。 谁知此刻,琴声戛然静止。 远远的,听见那人说到:“怎么,司丞大人,许久不见,不敢认我了?” 暮云眼中泪再含不住。越过层层帘幕,涌入一人之怀。 “这信啊,我年初就从沧京发去了监察司,这到了年尾,大人才有空光顾。” “还不是你,将传信纸鹤叠的太丑,被卿荇当成了垃圾信件。” “司丞大人,容夕不知,我们仙庭何时要求战神必须要将纸鹤叠的漂亮了?”战神低着头,酥酥麻麻的声音响在暮云耳畔。 她被此等打趣之言羞红了脸。 伸手探向他眉心,将他神魂拉入自己灵海。 神魂相贴,几巡过后,战神求饶,拉着暮云回了现世。 “如何?我技术不错吧!这些日子可是向卿荇讨教了不少狐族秘术。” “司丞大人厉害,待我归来再好生讨教,这狐族秘术。”凤容夕的重点放在了狐族二字之上。 暮云倒是不心虚,直接掏了卿荇所赠的秘药借花献佛。 “你自行留用吧,左右旁人也无法识我容颜,你若不嫌,是否戴着白绫也不重要。”风容夕有些疲惫,寻了一旁竹塌半靠。 “你又要去哪里?”暮云顺势坐卧在了他怀中。 “魔域近日多有动荡,不知吉凶。我打算启程前往。” 暮云见他已生睡意,就**一旁,爱意浓重,化作一片清凉划过他耳际。 “暮云……” 他伸出手,一片温热覆盖住了她的手背。 他呢喃道:“下雪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是人间的一句诗词,骤然想起这等词句。 竟是让人心慌张不安。 “等你此次归来,我们成亲吧。如今我也算是仙庭重臣,终于配得上你了。” “好,都听你的,我的司丞大人……” 第15章 业障难全 这是暮云第一次目送他远去,往日总觉得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再见。 三百余年日日温情暖语,从未觉如今日一般,大雪夹着冷风落于手心,亦不及心寒。 暮云不顾仙家自尊,一路奔上沧京城墙。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空不见君,唯留剪影痕。 仙域之中,依旧是黑夜。 暮云归来却见卿荇站在别院外,神情焦急,见到自己归来似是见到主神一般。 “何事?”不详之感更上心来,暮云面色沉下来,十分严肃的看着卿荇。 卿荇言语之中略有慌张,他牢牢抓上暮云手腕,拉起她便离开此处。低声道:“司丞大人!孔鸟族异动!” 孔鸟族,暮云唯记得他们的族长疏屿,不但对于神族极为排斥,前世还与奕丞甚为亲密,被人尊称为孔雀灵王。 卿荇早已点好了一行人马,可出发时暮云却见卿荇神色犹疑。 一行人脚步不停,却听卿荇突然开口道:“司丞大人……游菁不见了。” “早与你说过,沉迷情爱的女子,不可用。” 逸林之中,孔鸟族聚居之地,不断有人往来出入。 “果然是好大的异动。” 在此敏感之时,趁夜举族搬迁,此等居心昭然若揭。 暮云一干人等仙降于孔鸟族中,引得孔鸟族众惶惶。那白蛇游菁满身的白气在这群鸟族之中显眼的很。 暮云的目光落于游菁身上,竟是将游菁牢牢禁锢原地无法遁逃。这便是仙尊圆满之境对仙君境的压制,仙尊之下无处遁逃。 “游菁违反新乐卫军规,剔去仙骨,贬为灵妖。” 暮云轻勾起手指,竟见游菁被无形之力桎梏咽喉,凌空挣扎不断,又有另一股劲力破去游菁脊背皮肉,不顾少女惨叫哀求,那股劲力生生扯出游菁修炼了三千年的仙骨。 仙骨离体,游菁脱力,任由身体坠落于地。 贬为灵妖,是对一个仙族最羞辱的惩罚,无宗无族与死何异! “暮云!此乃逸林,不是你的监察司!休要在此处撒野!”族长疏屿一改往日老好人的模样,罕见的厉声呵斥起来。 “疏屿大人,请您放尊重些。”卿荇当即出言警示。 “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只见那疏屿似是被点化,当真提起了几分尊敬。耐着性子福了福身。 “叛逆已除,并无大事。噢对了,疏屿大人,您上前看看,这是否是三日前推竹牌,您丢掉的条牌啊?”暮云于灵囊之中真的掏出一颗方块形状的竹牌。 疏屿倒吸凉气,侧目看看身旁几位长老,心下一惊,当夜丢牌之事只有另外三位长老知晓,四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是要背叛又何必要提及此等小事? 百思不得其解,这竹牌,怎么就能落到暮云手上! “下官的家事,怎劳司丞大人费心。”疏屿缓缓上前,始终心有提防。 “仙族之事,就算微若草芥,也是我暮云的大事。疏屿大人,您可是我仙族的长辈了,岂能不知这丢竹牌,与丢道心,可都是危及我新乐正统的大事啊!” 疏屿欲取回竹牌。 而暮云趁势一把抓住了疏屿手腕,掌心神力烧灼,冥渊之力无处遁形,障眼之法失效,疏屿身上那股红黑色的气息飘散开来。 “卫军听令,私染冥渊之气者,斩立决。” 暮云神力扩散笼罩当空,冥渊之气显露人前。这孔鸟一族,竟有半数皆有侵染。 暮云眉目一蹙,当即叫停。 “司丞!不可妇人之仁!”卿荇焦急,向暮云使着眼色。神力已出,利刃出鞘,绝不可退! “可悲,可叹!你也不过只是神族的试验品。比之我们又有何优?乐族不过是神族的鹰犬奴才!只有将你们彻底推翻,仙族才能自由!” 疏屿身上那红黑之气渐渐浓郁,一双灵动的眸子,渐渐变地看起来好战弑杀,他身上的气息使得族人亦受到影响,一个个都狂躁无比。 “卿荇!带兄弟们退至逸林之外待命。”镜蔼剑已出鞘,暮云将身后黑雾一刃斩去,瞬间开出一条路来。 “卿荇!你也走!”暮云见他不离,手上运了些力道将剑鞘丢向卿荇,卿荇接在手中,然一息之后,卿荇手握剑鞘现身于逸林之外。 此刻,新乐军正从逸林之中退出。卿荇瞬间反应过来,就要冲回林中。 却是被一股神力反弹,不得已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脚步。 “太可怕了……不知道你们回头看了没有,那个东西比魔族都要吓人的多啊!那几个孔雀竟然附身到了一个身体里啊!两只脚八只手啊!还多长了三个孔雀头啊!” “我当时只顾着跑,哪有心思回头!按你所说,幸好没有回头啊!不然道心危矣!” 两名卫军的对话使得卿荇更加担心暮云处境,可他无力破除神力结界,更不能牵扯暮云的精力。 只有紧握着她的剑鞘,紧贴在结界之外。 “司丞大人那样年轻……会不会有事啊?” “她肯定会平安的!休得胡言乱语!再胡说一句军法处置!”红色箭矢射入地面,惊了说话的卫军。 众将见卿荇此刻有些愠色,皆不敢多言,安静的到一旁休整。 结界之内,暮云面对着四头巨怪泰然自若,一柄仙剑染上了神血,烧的炙热。 随着恶业之力累加,巨怪似有顶天立地之势。 暮云丝毫不惧,凌空而起,光刃仅一斩,神光挥去,毁其伟相。 孔鸟族众见族长败退,却不见人心散乱。一招神光横扫,反而引得孔鸟反扑而上。 暮云只身一人,被拖入孔鸟一族的**之中。 无论老幼,皆劳于兵戈。 暮云下定决心,卸去束缚,颈下神印泛起流光,那金光透过了仙服。接近暮云的冥渊之力无火自燃,烧灼而尽。 冥渊之力侵染至深的孔鸟亦然。 暮云所过之处遗留寸寸神光。不知有多少孔鸟葬身于神息之下。 尽管,暮云此行,唯想杀一人。 当晨光落地,仙域之内众族早已被逸林的响声惊动,当结界散去,仙域众人涌入其中。 看到眼前场景,不乏承受力差的小仙要躲到一旁呕吐一阵。 那四头巨怪被镜蔼剑一剑钉死在了孔鸟族的祭坛之上。 红黑色的血流淌成了河。暮云勉强立在中央,身上金袍亦被黑血侵染,周身亦有些外伤。 “来人,将孔鸟余孽收押待审!”卿荇第一时间便带了人来。 “司丞!你怎么样?”卿荇来到暮云身边,焦急的试探着。 暮云召回镜蔼剑,只听一声巨响,那疏屿四人所化的怪物坠落于地,激起层层尘埃。 镜曦剑支撑着暮云的身子,她双眼无神,眼睑发红,无意识地轻轻唤了他名字:“卿荇……” 卿荇赶忙拿出自己为她所备的护眼白绫,替她遮盖一二。 可那泪珠一颗,两颗滴落下来。 卿荇心知,这绝不是强光难忍之故。 “业障……此乃业障啊……” 仙庭朝会之上,暮云按实禀报,可她今日却没了往日的神采激情。 “冥渊之气不可小觑,丹盈府……咳咳咳,还要派人多照顾司丞才是。”烨攸难得上朝,却也坚持不了片刻。 此事草草结案,三日后私染冥渊之气的孔鸟余孽皆罚坠云台魂销身陨。 坠云台,实为仙界一处断崖。 黑云呼啸,万重雷鸣,又像海底极渊,人族来此不过瞬息消散,而仙族亦只能挺过半刻,于此坠下无异于神魂俱灭。 暮云回到府中,洗去了一身脏污,伤口之处还隐隐有冥渊之气攀爬,但她体内流淌的是神族血脉,却是不怕它侵染。 暮云靠于灵泉岸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尽是孔鸟族老弱,不畏她这强权一拥而上的场面,她们似乎不怕死。 明明这些人都未被冥渊之气侵染,这是何故…… 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暮云想不通,整合身子沉入灵泉,缓缓闭上眼眸,这才能使得仙光暗淡一些。 耳际渐安,终于听不见那群人哀嚎喧嚣。 “司丞!暮云!”脚步踏入水中,有人顺着灵池台阶而下,一头扎入深处。 暮云回过神来,自己已然出现在了岸边,那仙光刺痛了双眼。看不清来人,但已闻到了一股属于卿荇的特殊气味。 “暮云……你就算不为我们这些下属考虑,总要多想想战神。不过就是一个孔鸟族,况且是他们侵染冥渊之气在先!” 卿荇手中的白绫落在眼前,暮云这才将眼前的卿荇瞧了个清楚。 他的眼圈竟是红的。听起来鼻音也颇重。 “我……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累了好!累了好!”卿荇抑制不住泪水,弯着身子猛地在暮云面前哭了起来。 暮云瞬间恍惚,好像眼前的男子,只是一只痛哭流涕,火红色的小狐狸,****的九条尾巴来回摇摆。实在无心纠结他此举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一把仙火,燃尽了逸林。火光之中,一个存在了近十万年的种族就这样在仙族宗谱之中被生生抹去。又有多少兴衰往事被这一把火湮作尘烟。 坠云台边,暮云代表监察司督刑。 “哈哈哈哈,天下变革无不流血!如今就从我孔族始!神族余孽!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其中一人,临死之前向着暮云劈头盖脸一阵痛骂,却是没有半句求饶。 神族余孽。四个字的确扎在了暮云心上。 仙族对神族怨念已久,私染冥渊之气在仙族众看来罪孽深重,可神族血脉呢? 实则,是更大的罪孽…… 看着眼前慷慨赴死的孔鸟,暮云好似神魂离体,随着那孔鸟一道落入断崖,耳旁雷声呼啸,宛若坠入了那万层黑云之中。神魂被无尽乱流撕裂,此等剧痛引得她胸前莲纹烧灼滚烫。 “司丞?”卿荇一言,恍若隔世。像是一道神光照耀下来,照拂了暮云的神魂。 “嗯。”暮云清醒过来,所有罪人皆已审判完毕。 “卿荇,你带人前去仙庭复命。” “司丞大人那你呢?”卿荇不放心如今的暮云,可此事重大,绝不可随意派人回禀。 “我休息片刻直接返回监察司。放心,大业未成我怎会想不开?” 卿荇终究还是离去复命,留下暮云一人**在这波诡云谲的坠云台一侧。暮云心事重重,却听见杂乱的脚步向着坠云台而来。此地乃不是禁地的禁地,往日里坠云台旁绝无仙族到访。 来人是一名女子,怀抱婴孩,瞬息之间冲坠而下,暮云耳中隐约还可听闻婴孩啼哭之声,却也仅仅两声,便没了声息。 无独有偶。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来到坠云台边。 暮云这次赶来阻止。 谁知那两人竟然将毕生之力化作灵气高墙! “小郡主。我二人培养出这等冥渊罪人,自是万分羞愧。但他始终是我们的儿子!杀子之仇不得不报……这仙域已无我夫妇存身之处,我夫妇遥祝郡主日后洪福齐天……” 老夫妇相拥而落,暮云面前高墙消融而散。 洪福齐天……好个洪福齐天! 暮云心底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有人惊恐,有人悲怆,有人慌张,亦有人疯癫……他们各个死于面前,有些罪有应得,有些……则化作业障累累。 如此业障,何来洪福,如何齐天…… 第16章 云梦江海 暮云这段时日常常坐在断崖之旁,偶尔便有孔鸟族人三两做伴来到这坠云台跳崖。 暮云如今已然无心看顾,她在那督刑之台上一坐就是半日。 听闻这几日仙庭朝殿日日有人以死进谏。 要求将她革职查办者亦大有人在。 神族血脉。 仅仅四个字,足以将她为了仙族所做的一切尽数抹杀。 只因她身负神血,对就是错,错便是万死不偿。 “暮云,几日不见还是这般高高在上啊,看着我们孔鸟一族一个个从这儿跳下去你开心了?” 暮云遥遥看去,是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君笠。 “过来聊聊?”君笠何曾有过这般心平气和之时,暮云倒也坦然,瞬时上前,两人坐在了悬崖之上。 “想来,我从前总是想着如何能活下去,活得好。后来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游菁的回应。” “你如今不想了?” “你剔去游菁的仙骨,我便还一个给她,这是我欠她的。”君笠向后倒去,伸出手掌,任由那掌心贴上仙光。 “你甘心吗?”暮云亦躺下来,整个身子酸痛难忍,神魂也尽是倦意。 “当然不。我还没能成为仙族的天之骄子啊……” “我也不甘……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可我却这样无力……所有人都捉着神族余孽不放,可我只是一个渺小到会被胞弟吞噬的小仙而已啊,可这些又有谁会在意呢……” “再过十万年,又有谁会在意我孔鸟一族,于今日彻底湮灭了呢。你只管做就是了,这世上数万万载,高低错对,只要生命尚存就不会有答案。” “你今日……竟这般会说话。”暮云苦笑不得,却是没料到自己还会有与君笠这般谈天之时。 “这大概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我何尝不想活下来,可惜,我已明辨是非,冥渊之力触之为罪。但那又如何呢,若我活着,就唯有报仇一途……我想,那些从这里跳下去的族人亦是如此。”君笠站起身,渐渐走近悬崖。 “君笠……”暮云本想开口邀请君笠,但见他如今慷慨豁达。 大概,他早已做下决定。 “何必替我难过,万劫不复的可不是我。”君笠纵身一跃,一抹笑意遗落在暮云眼中,似是于这尘梦再无眷恋。 雷池滚滚,暮云亦鬼使神差般走上前去。 君笠身影早已被吞没。 在这悬崖之上,风雷叫嚣着,化作千百只手,就要拉着暮云向下坠落。 “暮云!”那熟悉无比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自己的肩膀亦被那人抓在手中。 暮云得以回神,自己半个身子已然探出了悬崖之外! “跟我回去!”凤容夕似乎有些气恼,抓过暮云手腕就将她拉回了坠云台之外。 裁决已下,一路之上他早已听够了风言风语,他只想知道暮云是否平安。 如今得见,旁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她是否是这仙界掌事司丞,与他何干? 烨攸不堪其扰,只得将璟皓召回,外放暮云至仙魔边界,于战神军中行参事之职。 “你不想跳下去的……是不是?”凤容夕此刻心口隐隐作痛,脑海中数种法子循环假设,他在设想若暮云真的从此处跳下去,如今的他究竟有无完全之法。 答案,自然是无。 归根结底,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个堪比真实的幻象罢了。 “容夕……我是不是错了?” “诛恶需尽,你何错之有。”凤容夕直接横抱起暮云,这般才能更安心些。 “可那些老幼,还有那些从此陨落的无罪之人……” “若活着,只为了替罪人报仇,与罪人何异。将一切终结于开端之前,是明智之举。” 他的臂膀从来都如此有安全感,只要能躲在他身旁,无论有多艰难都将变得不再可怕。 “业障一说于你太过沉重,你只管做对的事,你的业障由我背负。” 不知何故,他此言一出,压于身上的层层加锁似乎随着一声脆响尽断,神魂轻盈若常,困意席卷上来,眼前再也没有无数可怖孔鸟。 一凤出,万鸟散。 暮云本等着璟皓前来交接,谁知却等来了另一位故人。 “让开,放本公主进去!” “非司丞召唤不得见!” 暮云听得出,监察司的护卫恪尽职守,但依旧听得一人闯入院中。 “郡主大人,你可以宣布召见我了!” 暮云眼前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手拿丹青所绘折扇,置于胸前轻轻煽动,见到她时,只觉得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我还当是哪位公主,如今我这地方旁人可都觉得晦气,也就你一人还要硬闯进来。” “晦气?我瞧着他们更晦气几分呢。你这地方我觉得甚好,喜欢极了。四百年前一别,如今我可终于是通过了考验,坐上了生判之位,你要不要给我摆桌酒席庆祝一番?”乐逢之毫无贵女风范,倒是像个纨绔少爷,她跨坐在暮云桌前,手指勾起暮云下颌,手中折扇扇动不停。 “去告诉卿荇,今日难得有贵客,去备一桌上好的酒席。”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仙域,带我去逛逛吧!” “与我同行?你倒是不怕被指指点点。这仙京人言可畏,你要是喜欢玩,不如让卿荇陪你。”暮云未接下乐逢之的邀请。 “要什么卿荇,我又不认识他。我今日就是奔着你才来的,不然大可直接予仙京书信一封告知了便是。”乐逢之毫不在乎旁人之言,她只知道,暮云是个很好的仙族。 “谁敢说三道四,我便动手揍他!放心,我母亲是冥域之主,这世上除了神族可没人敢惹她呢!”乐逢之这份骄傲融入了骨血,根本不需刻意为之,就是这一副自信模样。 “你们冥域……竟不讨厌神族?”只言片语之中,暮云感受到了乐逢之对于神族的特殊情感,不免有些惊叹。 “为何要讨厌神族?我母亲就出自神域啊!恐怕只有仙京这些发臭发烂的种族才会讨厌神族吧!他们这般只能说明自己胆小懦弱不思进取!” “嗯?”暮云还从未想过如此思路,从前她只当神族血脉是自己的罪孽。 “笨!你总听过蚍蜉撼树这典故吧?你说,那树可曾在意过蚍蜉?神族自来强大,何故非要针对小小仙族?反而是仙族有些人整日嚷着神族奴役欺凌他族。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为了谋逆循的借口,真倒人胃口。” 暮云满怀心事,与乐逢之一道周游了仙京各处。 两人最终坐卧于仙京最高处,太虚塔之上。 这高塔实为神族遗迹,早已废弃了十万年,然却不见破败青苔,它依旧是那般威严神圣,似在藐视这渺渺仙域。 “仙域的风景,真的是除神界之外最美之处!不亏是神族最钟爱的种族。可不像冥域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甚是乏味。”乐逢之取出藏于折扇之中的狼嚎,这笔可不一般,此器一出似乎神族遗留下的点点神力都被感染调动起来。 乐逢之巧手一挥,只见她那扇面之上的山水之画骤消。 笔墨寥寥,仙域的梦泽江海尽绘于其上。 云海流动,光晕翻涌。比之现实的仙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常年居于那暗黑乌糟之地,偶有出游,便会将所见景色画在这法器之上。”乐逢之满意的看着画卷,侧过头向暮云解释,谁知暮云此刻看她看的极为认真。 美人侧目入了神,这一切放在乐逢之的眼中,更胜过美景万分。 挥笔而下,那根随风而起的白绫更增添了几分凄凉温婉。 这些尽数落入折扇画卷。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今日你可有口福了!”回到了监察司,暮云寻着香味而归,几乎瞬间就发现这一桌宴席全然出自于容夕战神之手。 “为何?”乐逢之自顾自落坐,直接抄起筷子就夹起了一块白玉状的肉丸。 “你只管吃便是,多吃些。” 战神做菜多用天材地宝,非但不含浊气,反而与任何人来讲都是多有进益。 “这,也太好吃了吧!” 瓶瓶罐罐扔了遍地,暮云何曾想过到了如今,在这仙域之中还有人能与她醉酒畅饮。 暮云躺在乐逢之肩头,终于摘去了白绫,星空璀璨,却是那般遥遥空寂。 “我送你个宝贝。”乐逢之用另一只手臂于怀中掏出一枚绳结。 暮云接在手中,只见那绳结复杂精巧,平整致密流苏偏长,像是祈福之物可却是纯白之色。 “这是我冥域的平安符,仙域害你,那我冥域护你。” “逢之……你为何对我这般好?”暮云受宠若惊,正犹豫是否真的要承了这份情谊。 “我隐约有种感觉,与你相熟,绝不止今生今世……更像是生生世世。你可相信轮回?” 暮云点头,她不仅相信轮回,还相信重生…… “总之,我乐逢之想对谁好便对谁好。选中了你,你便只有受着咯!” 乐逢之总能如此,短短消沉过后,就能重归豁达。 暮云想着这些便觉得困倦袭来,可眼前似乎又见到了那些断去的手足骸骨…… 乐逢之见她躺在自己肩膀上,眉目簇起,眉心隐约被黑气缠绕。当即冷哼一声,分出一滴指尖之血隐入那团黑气,不过瞬间那团黑气化作烟雾溜出了暮云体外。 “宵小手段,找死!”墨光之镜被乐逢之掷出,缕缕黑烟难逃吸引,尽数被吸入进了那水镜之中。 暮云噩梦驱散,唯留丝丝清甜。 乐逢之轻笑道:“小郡主,下次见面,真想听你叫一声逢之姐姐呢。” “容夕……” 谁知,这暮云翻了个身,搂上了乐逢之腰身,这口中喊的,却是另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 却也并非完全不曾听闻,似乎那个用了七万年才孵出来的怪物,也叫这个名字…… 再醒来时,仙光却不刺眼,原来是有人早已将白绫覆盖在了眼上。 “逢之呢……” “冥域事务繁忙,她已离去。”还未等暮云继续发问,凤容夕放下手中翻看的仙册询问道:“暮云,平日你都如此繁忙?” “嗯?不忙啊。”暮云尚未完全醒酒,还不能瞬间理解凤容夕所言。 “夜,子时,白蛇明若因游菁一事,落泪四滴……咒骂司丞三句,甚为难听,不予详述。”凤容夕沉着面朗读着仙册上文字,情绪难辨。 “这……兄弟们就喜欢如此,我也没办法啊。我这儿还有一颗疏屿丢掉的竹牌呢,都是他们巡查时捡回来的……若不是仙域那些人惧我怕我,我倒是可以搞个招领局,专门替他们找东西。” “外放也好,你该休息了。”谁知凤容夕根本不容暮云再说下去。 一把将暮云揽至怀中。 “回我身边吧,云儿。” 第17章 离屿之境 仙,魔,人三界交汇之处唤作离屿境,时间流速不均,此间常常有人族误入其中,留恋徘徊数十日,归去之时,亲人早已垂垂老矣。 尽管仙族早已再此地十里之外设下结界,误入之事依旧时有发生,却是不知是该说那些人仙缘深厚,还是浅薄。 林阵十里,却不见凤容夕着急前行。 “容夕?” “出来吧,小红狐狸。”之见凤容夕随意找了块巨石坐下,看向身后树林。久未见回应,凤容夕掌风一凌,不远处的高树上,一只狐狸惨叫一声滚落于地。 是卿荇。 他化成了人形,可还未来得及收起尾巴。 九条火红的尾巴簇拥在人形的他身后,慌张不安的胡乱摆动着。 “卿荇?我不是让你好生辅佐皓皓的吗?” “见过战神大人。”卿荇遵循礼数,赶忙收好了红尾,向战神行了礼。 转而又对暮云道:“司丞……我想跟着您。小郡王身旁护卫众多,不差我一人。” 暮云转头看向战神,战神清了清嗓。 红狐狸向来是个聪明的,赶忙向着战神发誓:“战神大人!卿荇绝不敢妄念肖想男女之情,只盼大人能够准许卿荇留在两位大人身边!近年来卿荇修行有道亦至仙尊圆满之境,绝不会拖累两位大人!” 凤容夕却是摇头,是否有男女之情他倒是不甚在意,只觉得这火红的小狐狸情谊难得,又照顾了暮云多年,不顾其死活着实不地道。 “前路凶险,你若再踏上前,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战神大人,您知道的,我狐族野性难驯,可一旦认定了什么人则会不计后果的追随。” “罢了罢了,没必要在我面前摆忠心。这种话,早听得倦了。” “师父,那你给我们烤两只兔子怎么样?这句话,总没听倦吧?”暮云见凤容夕神色动容,立马有所察觉,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又将红狐狸拉到了自己身旁。 “嗯?”凤容夕看向卿荇,随即嘴角融进了一抹笑意,喊了一声:“小红狐狸?” “啊!我这就去!” 卿荇化身九尾红狐,随着一抹红霞穿梭远去。 暮云这些年与卿荇平日来往颇为频繁,她此刻才觉得容夕似乎也会因此而有情绪。 “其实,卿荇他人也不错,毕竟那些无聊的奏报每次都是由他过滤在先,不然……”暮云得见他脸上这不易察觉的醋意,却是喜萦心头。 暮云笑得眉眼弯弯,没料到战神将她轻轻揽过。 “我倒是有些羡慕他。” “嗯?”暮云有些不解他如此低落的语气是何意。 “无论人前人后,你都会大方的叫出他的名字。而我只能是你的师父。”他声线听起来有几分隐忍的味道。 不由得也将暮云揽的紧了一些。 “可……你曾说你的名字是个秘密。” “我……”凤容夕此刻有苦难言,容夕二字敏感,自然不可随意提起。 “别难过嘛,容夕这个名字就算甚少被人知晓,却也不是独一无二,我以后唤你容白可好?”暮云转过身来,翘起脚尖就碰上了他的脸。 双额贴在一处,暮云虔诚道:“你我之于彼此,总是于旁人不同的。” “自是如此。”他循着鼻峰就要追寻上那一抹朱唇。 谁知暮云向后躲去半寸,笑得明媚,心中却尽是坏心思。 她笑道:“看来小白很喜欢这个称呼。” “小白?”凤容夕此刻双眸微微眯起,似是正要启唇。 谁知在那林阵一处,杂乱的疾步声传来。 火红的小狐狸显出八尺真身,口中衔着一抹淡紫疾驰而归。 然他身后之景使人骇然。 火红的狐尾好似将那身后林阵引燃,黄焰烧上了天空,浓烟伴着黑红之雾四起。 九尾红狐似乎改变了主意,他将口中小物掷出,脚掌抓地,身形便是一转,狐尾正好将暮云二人挡在身后。 狐狸俯低了身姿,亮出了利齿。 “小狐狸,退下。” 红狐跃至身后稳落于地。 只见火光升起的方向,几名异形兽人疾驰而来。 身上黑疮紫黑之气渗漏,几个异形兽似是无脑,左右摆头不定,竟是未将注意放在面前三人身上。 凤容夕抽出镜曦仙剑,手臂一展将暮云与卿荇护于身后,剑气横斩而出,仙力翁鸣似凤吟,异形瞬作飞灰,浊火熄灭,所过之处林阵倒塌断去。 然而,这仅是随手一挥。 卿荇此刻已然彻底折服,那人的身上,有种令他不得不臣服的气息。 是一种让所有兽类皆惧的气息。 万兽之长,正是消失已久的凤凰。 “林阵有变,速归离屿境。”凤容夕此刻神色凝重,不似平素那般。 “等等!这只虎……”身后传来暮云一声惊呼,两人聚焦过去。 只见这虎身上的纹路槿紫与浅金二气冲撞,二者缠斗之下,耗费的尽是这之小兽的生机。 “交给小狐狸吧,这位是魔域二殿下,受不得你身上气息。” “他似乎伤的很重。”暮云将小虎交还给卿荇。 卿荇化作人形,将小冥虎牢牢接在怀中。 三分激动不合时宜的问:“这位就是那会使追风箭法的云殊涯!” 卿荇挠了挠头,察觉此刻时机异常,只好替着自己干巴巴的解释了一番:“额……嘿嘿。自少时仰慕已久,一时有些激动。” 穿过十里林阵,暮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满目疮痍。 大地千疮百孔,尽是黑火烧灼之痕。 折戟沉沙,伤员遍及满目,压抑之气绕在其间。 仙族高高在上仙织绸缎,天材地宝点缀满身,他们常常自诩高贵无尘。 但那是暮云曾经认为不耻的仙族。 如今眼前众人,将自己湮入烟尘,生时为人而战,死后便又化作英魂随意埋在这离屿境中。 “战神大人,您回来了。”说话之人未曾起身,暮云看去,却是佩戴着白绫依旧刺痛了双眸。 只见这人的大腿齐根断去包裹着层层白布却还是有鲜红的血不断渗出。 “嗯,回来了。” “小郡主,快叫叔叔看看!”那伤员竟架起拐杖,眼中流露出几分神采。 “去吧。”凤容夕微微颔首,暮云这才大胆上前。 那伤员将双手在前胸擦了擦,颤抖着却还是未敢碰触暮云身上任何一处。 他还是收回了手,尽管看起来仍旧有几分跃跃欲试。 “当年你在襁褓之中,陛下就总与我们几个臣子炫耀郡主的这一双金眸。那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你如今都这么高了。”他果真一直盯着暮云的双眸,哪怕是白绫遮盖,似乎能够看见片影就已知足。 “暮云拜见前辈!”暮云不但接过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还郑重其事地向他行了乐族之礼。 这引得四周伤员无不侧目而来。 “黎河,本君与郡主还有些事,你好生休息。” “送战神大人。” 众人纷纷瞩目相送。 这离屿境中很是安静,是一种绝望的安静。 转离人群,暮云实在没忍住发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在仙京几十载从未听说过这些事?” 暮云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许多。 “黎绒你见过的。黎河正是他宗亲之子。” “小白!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暮云焦急万分,可她能感觉的出眼前人,此刻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唉。”凤容夕长叹一声。接着掀开了营帐,引着卿荇让他将魔域的二殿下放于床榻。 如此,他才缓缓开口。 “我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此前已交由璟皓。我如今麾下军队,是黎族的副队。黎绒手下的主队多方势力窥视之下不得自由。而这副队,空有坚定之志,却年长力有不足。” 情势从不利于他,之前暮云位及司丞,仙界之事一手遮天,却也从不曾得他口中半句实话。 唯有,那人间一夜,他渐浓的睡意,消弭不去的倦怠,曾略微提醒。 “你该告知我。” “你这些年来举步维艰我都有所耳闻。离屿境之事你外祖亦有授意,自不必让你担心。”碍于卿荇,他只是揉了揉暮云的头顶。 “小狐狸,劳你设下结界。暮云从旁助我行封印之术。” 卿荇执行力强,从不问缘由。这结界绕着主帐瞬时落成。 凤容夕结印于冥虎身上,随着那星空之色的灵气付诸于其上,却有一股浓郁的红黑之色扑之而出。 冥渊之气似有灵智,避过了凤容夕的力量,转攻其身侧。 幸而,一股神族之力迎头而上,将其裹挟。 又是一股紫晕破体而出,这股力道则显得单纯许多,直愣愣地冲向那蓝色劲力,在凤容夕的压制之下寸寸尽消。 只见此刻那小虎的身上,纹路鎏金耀眼,那背后涌动个不停,细细瞧过去,那冥虎的背上,二骨愈发突出于背脊。 小虎不断抽痛呻吟,竟生生长出了金色双翼! “凤翼……”冷气倒吸,暮云这是第二次见到凤翼。 可这般美轮美奂的翅膀,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了。 “古族曾有两位族长弃族而出。不曾想……竟有一位与魔域之主诞下虎子” 凤容夕将冥虎收于昶夜,卿荇刚撤去结界,便有一人疾行而入。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嗯。”凤容夕仅应答一声,又转而向暮云解释道:“暮云。这位是乐族蓝舒,按乐族辈分当唤一声姨母。不过,你随着我唤一声蓝舒便是。” “见过蓝舒前辈。”暮云当即听出了言外之意。 看来这位乐族的女仙,并不怎么讨他的喜。 这位乐族的长辈虽打扮的不妖不艳,着一身素白,可却总隐约有一股风尘气息绕着她。 “大人您快躺好,我来喂您喝药。这些日子才见了好转,可不能为了旁人操劳!”蓝舒自然的将暮云推到一旁,就要拉过凤容夕的手臂。 出乎蓝舒所料,却有一清凉的手当即钳住了她的手腕。 “不必劳烦前辈。师如半父,我不在时劳她人代劳便罢了,如今我在,怎好劳烦外人半分。”暮云的眸子有些冷,竟是将这所谓乐族的长辈震慑在一旁。 卿荇亦从蓝舒随从的手上夺过了药碗还颇引仇恨地道了句谢。 “蓝舒前辈久居仙京之外,有些事,知道的少了些。属下自打仙京而来,不如便由我替您解惑。”卿荇随手将药碗放到一旁,便逼着蓝舒与她的随从离开此处。 见蓝舒不离,他便高声提醒道:“前辈,此乃军机密处。闲人勿进。” “不过就是只带**的狐狸,你有什么可神气的!”蓝舒本就城府不深,有气无处撒,这下正中下怀。 凉风凌冽,向着面门袭来。那蓝舒长鞭一挥,便要教训卿荇。 “我乃九尾红狐!”卿荇身后生出红尾,双眸赤红,空手轻易地接下了长鞭,蓝舒惊于当场。 她的确多年不曾踏足仙京,想不到小小晚辈竟会有如此修为。 她略微汗颜,卸去了挥出的力道。 “前辈请。”卿荇见状,就如未曾发生任何事一般,自然的收起了狐尾,隐去了红眸,笑意堆在脸上,恭敬的将她请了出去。 凤容夕不知何时已然坐去了床边,他看着卿荇那副样子,他笑意盈盈的感慨道:“这小狐狸,着实有趣。” 第18章 危安共存 “师父既然有伤,就该好生休息。” 暮云拿过药碗,脸上虽是笑容,却叫那凤容夕无端生出了寒意。 “我这身子本就是假的……暮云你知道的!”他将那药碗推离。 那药绿油油的,看着就不喜。 “喝。” 暮云将药碗怼在了他唇边。 他逃不脱,只好硬着头皮喝下。谁知喝到一半,暮云却略有些怨气自言自语道:“这毕竟是我乐族长辈的心意。师父不是最喜欢与乐族人打交道了吗?” 凤容夕薄唇一弯,当即圈揽过暮云。余下半口压着暮云推入她口中,逼着暮云饮下这大补之物。 唇舌之战竟显得那一口良药没有半分苦意,反而有些清甜。舌尖更似有其灵魂一般灵活自如,颇有些技巧。 如此二三循环,暮云竟生出了丝丝热汗。 “可我只爱一个乐族人。”他此刻声音有些低哑,十分诱人。 “花言巧语。那为何定情四百年,却从未真正……” 今日不知为何,暮云此生第一次发觉情字难耐,甚至有些痛苦。 这拉扯之痛,让她清晰的回忆起他每一次的逃避,每一次都避重就轻。可他聪明至极,又怎么会真的不解风情。 “容夕……这到底是何故?” “我不愿以虚幻之身待你。” “可你这……”暮云目光上下扫于他身上,此意不言而喻。“可这一切本就是幻象,你沉迷其间,却叫我清醒?” 暮云今日反常,不退反进,一把勾上他脖颈,气息滚热,吹在他耳旁。 凤容夕一把扯去她眼前白绫,那一双沁水的金瞳,爬上脸颊的微红,无不提醒着他。暮云此刻,是中了一种毒。 暮云后来清醒,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某人的计。倒是不悔,只是悔恨当时当刻神志混沌,他当时的模样在脑中模糊一片,硬是没留下半分回忆。 再看向他,他此刻呼吸绵长,似是沉溺于一场好眠。 旁人或许不会察觉,但细看之下暮云便知他此刻身体定是过度内耗。其发色与从前相比稍浅,眼下亦生一道细不可察的浅纹,唇瓣光泽不复,却略有干枯起皮。 这几十年间,他真的被拖累的疲惫至极。 这是暮云第一次清楚的发觉他早已不再年轻。 他是陪伴着外祖,曾替外祖冲锋陷阵荡**族的将军。 他是那个十万年前就存于世间的古族祭司体内分化出的凤火之灵。 就算是没有奕丞之危,他与她又能走到何时何地…… “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我老了?”不知何时他于梦中醒来,这声音略有些沙哑。 “对不起……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时而充满希冀,时而又总想顺应天命安排。” “你我们明明说好了要拼尽全力走过这四百年。可当我真的看见你如此模样,我心里除了放弃,便再无其他想法了。” 非是暮云不想说下去,而是他不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唇齿分离,他就那样笑着看她。 那笑似乎在问,你还有何话说?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暮云红了整张脸,将他推开了半寸。 “你不问问我如何处置蓝舒?” “为何要处置她?倒是我作为晚辈应该感谢她对你照顾有加。”暮云不想提及此事,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谁知他轻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感慨道:“傻丫头,想必你也不知丘草为何物。” “容夕可真了解我,那云天苑的书册我总计也没好好读几日。这大千世界不知不晓的事物确实多的很呢。”她笑着打哈哈妄图掩饰过去。 “怪我,应早日找到你,教导你。” “那真的不必!你若是为此提前寻到我,那也太煎熬了……”暮云当即萌生退却之意,这战神若是从小教导她,那想必定是极为痛苦。 他听暮云此言却是畅快笑了起来。 接着他正色道:“丘草,生长在狐狸洞背坡,可做魅惑之用。因狐族自有其魅惑之术,所以在狐族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常得她族采摘,以惑乱旁人。” “丘草无色无味,只是成药时色泽微绿,与另一药材色泽相近,我今日才未察觉,险些害了你。” “那岂不是……蓝舒前辈对你下这丘草已久?”暮云情绪低落,难掩不悦。 “放心,我为凤火寄居,不会**。” “不……我是猜测,夜已深,她总该来瞧瞧才是。” 正说着,帐外果然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声。暮云手指抵上他的唇未叫他发声。 暮云着了里衣,随手抓过了他的外袍披在身上。 长发散乱未束,赤着足来到了厅前,半靠在那高位之上。 蓝舒悄悄潜入,却是迎面洒下一股来自仙尊的威压,将她牢牢框死在了原地。 蓝舒本以为是战神本人,这才讨好一般的笑着抬头,谁知半躺半卧在那高位上的,竟然是个千岁不到的臭丫头。 她的怒火当即引燃,厉声嚷道:“夜已深,你为何在此!” “前辈又为何深夜到此?”暮云随手引燃帐内晶石,这下蓝舒瞧的更加清楚。 暮云墨发散乱,一副慵懒疲态,单手撑在那处,任谁看了都会胡思乱想。 “你!你竟敢着他的战袍!” “一件衣裳而已,穿了便是穿了。不过倒是有一事误会了前辈。您这些年也未必就不曾回过仙京。否则,那些丘草从何而来?”暮云收起慵懒神态,正襟危坐,居高临下的看着蓝舒。 “你……我日日劳碌竟叫你坐享其成!”压制之下,因着盛怒却叫蓝舒身子得以转动。 暮云怎会给她任何机会。 只见她玉手一指,那蓝舒当即跪地不得起身。 “蓝舒前辈,您倒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否则,以战神之能,您这小小身板,到底能不能受的住?” “你们……你们!”蓝舒一脸不可置信,跌坐在地,指着那高位上的暮云,已是不知所言。 她神色恍惚,似是受了极大刺激。 “怎么可能……他,他可是你的长辈!他是仙帝一辈的人!你这是不伦!”她似乎贼心不死,仍有所怀疑。 “蓝舒前辈,您也知他是外祖一辈的人,那便也是您的长辈。既然都是长辈,您何必如此咒骂于我。您的心思就干净了?”暮云如今对她颇为不削,语句虽恭敬,这语气却冷若冰霜。 “你不知廉耻!” “呵,不知廉耻?对他日日下丘草之人就知廉耻了吗!”暮云此时气从心起,赤着足几步来到蓝舒面前。 暮云捏起她的下颌,使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 “呵呵,蓝舒。我倒是同情你,你这一枝在乐族之中就不受人待见,偏偏还要心悦于这仙域的战神。” “蓝舒,我问你,你看得清他的脸吗?你又知道他名讳吗?你知道他究竟出自何处,又准备好为了他赴死吗?” 暮云连连发问,的确让蓝舒无法招架。她连战神的脸都看不清,更无法得知他的名讳,那又怎么会甘心赴死。 “你既不敢为容白付出半点,又何必攀扯于他。”暮云松开了手撇下她。 此刻她心情亦是不好,跌坐回了那高座之上,平静的看向蓝舒。 “若是容白愿意,我不介意你伏低做小。不过倒是委屈你唤我一声姐姐,毕竟你若是掺和进来,那便是妾。” 暮云咬字皆在于一个妾字。 这对于仙族而言,一个妾字则是奇耻大辱。 蓝舒如何也不肯相信,暮云为何竟真的有一股当家主母的风范。 她不可能屈服,又换了种思路辩驳道:“你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他又怎么会娶你!你别忘了,蓝柯还曾与他有过婚约。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蓝柯的替代品罢了!” “别傻了,蓝舒。本君是这新乐朝监察司的司丞大人。就算是外放至此,日后归去依旧是万仙之上。他娶不娶我,真的重要吗?” 娶不娶,难道不重要吗? 无名无份,难道不是天大的耻辱吗? 蓝舒似乎一时想不通透,这就好似两军对峙,却防线崩溃愣在当场。 “云儿。”他此刻赤着脚,亦仅着里衣。 与蓝舒擦身而过,却未侧目半分。 “小白!”暮云起身两步,跑去圈上了凤容夕的脖颈,放肆大胆,丝毫不避讳蓝舒。 蓝舒彻底跌坐在当场。 她不光可以知道他的名讳,竟然……还可以如此不恭敬的唤他作小白! 最为刺目的,是这位自己奉若神明的战神大人,竟然将那个丫头拦腰抱起,将她抱在怀中,用自己高贵的执剑之手,去暖那丫头卑贱的双足! 那明明是蓝舒,做梦都不敢牵起的手! “蓝舒,可需要我与烨攸手书一封差人送你回去?” “大人……”蓝舒此刻已是泪满衣襟,可她仍想亲口听上一句,若非他亲口所述,她终究还是抱有一丝希冀。 “男女之爱,便是男女之爱。但你蓝舒于我,永远不过是个乐族晚辈罢了。” “乐族的……晚辈吗。”蓝舒苦笑不已。 十余年日夜陪伴,原来不过是晚辈二字。 蓝舒摇摇晃晃掀开了帐子,平素打着礼数幌子的她如今却半分顾不得。 “要不要派人……送她一程?”暮云看着蓝舒离去,终究是生出了几分不忍。 “离屿境局势紧张,无暇顾她。况且她亦是半步仙尊,打不过,总是能逃的。” “呃……小白!气气那蓝舒也就罢了,你真的不用如此!”暮云此刻欲将双足从他掌心拿开。 谁知这一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谁说我是演给她看了?” 他稍运了些力道,按上暮云足心,佯装生气质问道:“我娶不娶你,当真不重要?” “哈哈哈,重要!怎么会不重要?”暮云被刺激的巧笑不止。 此刻远处,隐约传来呼啸狼嚎,二人对视之下便知此地已生变故。 谁知此刻卿荇闯进来,急报道:“战神大人,司丞!魔域通道有大量半兽魔怪涌出!前线难敌,已撤往大营方向!” 第19章 魔域之危 “你在此处莫动。将小狐狸借与我。” “我才是你的随军参事。我与你同去,此事就如此定了。”暮云跳下他身,几步之间便全身穿戴齐整。 手执那镜蔼剑,回过身去向他伸出了手。 将军亦披战袍,仙剑在手执起身侧之人,利落踏出营帐。 “暮云。” “为你战死,我无怨。”她心领神会,不问自答。 他苦笑,停下步子,替她理了理碎发。 疼惜道:“不会死,更不会死在此处。” “那你也是。” 整军待发,镜与蔼双剑齐出,一路驰援而去。 只是暮云此刻心下难安,格外担心于他的身体。 外祖时日无多,他这般过度虚耗凤火之灵,是否真的无恙并未可知。 可惜眼前这一仗,不但非打不可,还须得胜利才是。 只恨自己未能早日突破仙尊圆满桎梏,为何空耗了几百年的时间不曾修炼! 眼前来犯异兽正是原本魔域的冰原狼一族。不知为何,竟全族侵染冥渊之气。 此次与以往不同,非是**双形无序拼凑而成,反而是半兽半人的躯体。而显然对比起来,人身兽足的一部分更具智慧。 暮云隐约察觉,这冥渊之力背后之人,似乎是在搞些试验。 而这每一次进犯离屿境的东西,都是用来试探容夕的牺牲品。 而他二人,亦是仙域,乃是三界的牺牲品。 但甘之如饴,义无反顾。 暮云突然想起了那些孔鸟的话,天下变革无不流血,那么守护仙道正统亦然。 如今能够站在这仙族之巅,手执利刃,是何等荣光。 在这离屿境中阻挡这些怪物,不正是护佑三界! 仙尊开道,一马当先,冰原狼哪怕再是感染了冥渊之气,却也不可能敌过。 但此刻魔域通道似是好大一张深渊巨口,不断扩张欲将离屿境吞噬,通道之中不停有魔气与冥渊之气喷涌,毒雾漫天,那怪物更加猖獗。 怪物杀不光,抹不净。 若遇冥渊之气浓郁之处,便会解体重组,可谓是倒下一个,兴起一群。 暮云的目光延伸向远,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深渊巨口之上。 “你不能去!”乱军从中,卿荇解决了眼前的怪物,收了弓箭来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拉住。 “那通道才是根源!” “你根本不会封印之术!” 是了,卿荇与暮云在云天苑中相处多年,暮云的那点浅薄学识他皆看在眼中。 “那又如何!”暮云早已坚定了想法,这魔域她若不去,那容夕就会前去。 但他身体有碍,外祖那边也是有今日无明日,谁知他若真的入了魔域会面临如何境遇! 三枚灵气箭矢落于暮云足前,挡住了她疾驰的脚步。 只见卿荇手挽弓箭,大有一副若暮云再离去便要将她一箭射在当场的气势。 “带上我!” 暮云片刻迟疑,却见那凌空巨口竟然开始渐渐缩小,由通道正中喷薄而出一股浓郁神息,卿荇亦被那气息震慑。 两人对视即明,是乐族战神已入魔域。 多年默契,卿荇不语,化作九尾红狐,利爪刺入泥土,暮云掠起,一下跃上红狐之身。 暮云挥剑斩去红狐身前异形为其开路。 来到通道近前,红狐奋力一跃,身影向着那凌空通道而去。 两域乱流丛生,暮云始终护着那红狐向前,若不是有那神力护体,定是要叫那冥渊之气所伤。 通道尽头,乾坤封阵将成,幸而卿荇狐狸脚程奇快,这这封阵将成之时带着暮云破开乱流挤入魔域之中。 暮云得见魔域天地,几乎是一瞬间飞身上去,镜蔼剑当啷一声将魔域武器格挡回去。 只见凤容夕剑插在地,单手抚着心口,冷汗就顺着下落。 “阵枢已成,此处已无你立足之地。”他喘息的厉害,似乎这乾坤封阵的阵枢于他有关。 暮云护在他身前,这才发觉原来对面之人是个老面孔了。 是那几百年前,于冥渊裂缝逃走的魔域皇子。 那时,他还仅仅只是侵染冥渊之气,而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暮云不做他想,当即解封神印,不再只是动用仙族之气。 “哈哈哈哈,此地可是魔域,就算是神族又能如何?何况不过是两个冒牌的神族!”那人双眸暗红,却与旁不同,他清醒理智,受冥渊侵染竟然有限。 “暮云,退后。”凤容夕骤然起身,拔出长剑。 他伸出手来,将暮云拉去身后,牢牢护住了她与小狐狸。 可暮云与卿荇一眼就看出,此时的战神身姿并不如往日挺拔,甚至微不可查地弯着腰,甚是虚弱。 凤容夕此番出招凌厉狠辣,剑上染着神族之力,昶夜一道祭出,山河皆入阵中,游于股掌之间。 魔域皇子接招,不料那神力至强将那接招的手生生化去,那魔域手下倒是忠心耿耿,拼死相搏终是将那皇子带离。 群魔缭乱,纷纷自逃。 “你怎么样!”暮云亦是急切万分。她稳稳托住了凤容夕。 昶夜未收,只是那镜曦剑已然脱手落地。 他整个人半靠在了暮云怀中。 “我无碍……”他神色痛苦,内心更是犹如万蚁啃咬。 他想来暮云不会相信这等谎话,只得强忍着疼痛解释道:“是烨攸……” “他不行了……” “那你呢?”暮云瞬间眼前模糊,又赶忙擦去泪水,如果这是见他的最后一面,怎么可以这般模糊不清…… “冥渊之事未净,我不能离。”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他做了何事。 “你别吓我……求你!”暮云怀中之人,有一瞬间变得轻若鸿**,似乎这躯体变的冰冷虚幻。 “我们回古族!我去求他救你!你留下来,求求你留下来……”暮云早已涕泪聚下,不知所言。 可怀中凤容夕早已隐去呼吸,唯余下温凉。 暮云此刻双手麻木缺血,脑海一片空白,还是卿荇率先反应,将他自己的仙力一股脑的尽灌入战神躯壳。 暮云当即明悟,亦这般效仿。 可他神魂凤火安在,却是始终无法醒来。 “仙族晚辈,若要救他请至梦泽中央神殿。”整个大泽充斥女子之声。 那声音神圣,听起来完全不像魔域中人。 暮云与卿荇二人皆无怀疑。她抱起凤容夕身躯,向着那声源之处而行。 无法可想,那魔族圣殿之前供奉着一名女子雕像。雕像之下,站立着另一个圣洁的女子。 她权杖落地,金冠戴于头顶,最为惹眼的是人形的她背后展着双翼。 卿荇从前根本就没见过凤凰羽翼,不想近日却一连见了两个,还都是金翼…… “您也是凤凰!晚辈求您能否帮帮我!” 还未等暮云跪地相求,见那女子已然转身,对暮云扔下一句:“随我进殿。” 暮云不曾多虑,当即跟了进去。 之间那女子缓缓注入一道力量,不过片刻她又睁开眼来。 她问道:“你是神族。” “晚辈不是神族,只是少时曾因神族神印救命,进而拥有了神族之力。” “那便够了。他这凤火特殊,只得你我联手来救。”女子已然拉过暮云手臂,骤然想起什么一般,她突然发问:“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珍重之人……同生共死,我愿;他生我死,我亦愿!” 暮云说着,女子已然撩开了暮云衣袖,指甲化为利刃深刺于暮云小臂嫩肉之中。 金液顺着关节而落,滴滴都落入了凤容夕口中,半点也未浪费。 “坚持住了小丫头。”女子朗声,而后于她体内分出一道金焰,悄然融于凤容夕灵海之中。 暮云身子甚好,此刻更是显得恢复过快,那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血流就快要断去。 暮云心急,一气为刃,一刃挥向自己手腕嫩肉,登时皮开肉绽血涌而出。 可好景不长,每隔片刻,她就需要再给自己一刀。 暮云娇嫩的肌肤反复切割撕扯,疼痛反复敲打,从未叫那神族之血断流。她似乎是不知疼痛,只是屏息期盼,唯愿他真的能够完好如初。 好在凤容夕片刻过后终于有了反应,他蹙着眉醒来,只觉得口中似有一股诡异的清甜。 在他眼观一切后,当即是歉疚不安。 “你怎可如此!”他握住暮云手腕,使那鲜血不再流淌。 暮云见他醒来,这道道伤痕才觉得疼痛难忍,当即扑进他怀中。 “容夕……你这个混蛋!”暮云死死咬上他肩头,如何也不可能松口。 谁知这容夕二字,竟然引得几人惊叹。 “古族凤容夕?”除卿荇之外,竟然还有另一男人之声伴着那恩人女子的声音一道响彻殿堂。 “并非如此!我只是他的一缕凤火分化成灵,又得了仙域烨攸庇护,替我做了这躯体……”凤容夕看向那凤族女子。 她是当年唯二的金翅凤凰之一,这等凤火成灵的说辞她定然是半个字都不信。为今之计,只有看她愿不愿意出言相助。 “我乃凤珏。既然你于他有关,如今……还请助我。事成之后,我那凤火倒是可以彻底借你使用。” 未等凤容夕应允。 那圣殿之上的男子突然发声:“我乃云栖梧。如今时日无多,魔域被侵染冥渊之气逐渐破败,唯有这梦泽之地安好无损。若能得你相助,使这大泽坠入人间,也算尽力护得魔域子民。他们虽为魔族,却化生于神,生性良善,不肯与恶为伍……咳咳咳。” 暮云这才抬头注意到,那位云栖梧,一身帝王装扮,可他的胸前,竟然是一块圆形的贯通缺损! 很像是被人一手掏去了心脏。 暮云不敢置信的再揉了揉眼,云栖梧的空洞缺损之处,的确没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若有所需,容夕自当尽力而为。” 凤容夕对于这位魔帝早有耳闻,只是却不知晓,他便是古族族长的夫君! 第20章 裂隙囚笼 “烨攸如何?”魔帝沉重叹息一声,似乎是有话未能说出口来。 凤容夕未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若是不得他以凤火反哺,你的那位好兄弟怕是在刚刚就已暴毙身亡了。”凤珏看似是向魔帝解释,可那目光全然落在暮云身上,有些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族长!”凤容夕赶忙出言断了这话题。 但依旧是察觉暮云搀扶着他的手那么不轻不重的捏了他一番。 “哈哈哈,小红狐狸,可是使用弓箭的那一枝?快上来上我瞧瞧!” 那魔帝竟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主,他见台下气氛不对直接将话题叉开。 他将卿荇叫来身旁,手中召出一枚竹简。 卿荇察觉这位魔域的帝王并不似那些令人厌恶的魔族一般,于是恭敬上前,行了礼,坦言道:“晚辈正是九尾红狐,名卿荇。” “你的命器何在?快拿给我看看!”魔帝登时激动起来。 卿荇有所犹豫,但依旧是缓缓唤出了一张流火长弓。魔帝毫不避讳,抢到了手中好阵欣赏。 他嘴上不停的念叨着:“好看,甚是好看!”又高举起了长弓给凤珏看,兴奋难掩,激动的向凤珏道:“阿姐,快看!我就说这红狐狸家的命器甚美,比我这乌漆麻黑的东西好得多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凤珏真如哄孩子一般,温婉的笑着应和于他。而后又略微侧过头去,对着卿荇说道:“小狐狸莫要见怪,栖梧就是这般喜好玩闹的性子,他对九尾红狐一族绝无恶念。” 卿荇尊敬前辈,对着凤珏便是行了一礼。 “你这孩子我喜欢的紧,可惜……我命不长久。否则定要亲自教导你!”魔帝片刻沉吟,过后又挂上了释怀的笑。 他将卿荇命器交还,一并还将那竹简一道托付。 “这是我云家追风弧箭心法,我儿殊涯早已**得,可我魔域如今动荡不堪,他身为皇子未必能够幸免。我正愁这箭法将要失传,咳咳咳……幸而天道有眼,让你这小朋友来到此处。” “前辈……此礼过于贵重!卿荇不敢收下!”卿荇怎敢接过竹简。 不料那魔帝登时朗声大呼:“给了便是给了!小小年纪,莫要学的像仙京那些小古板一般!丝毫没得男子气概!咳咳咳咳……” 这一句暴呵引得魔帝一阵喘咳。 “好了,栖梧。少说两句吧。”凤珏眼中尽是心疼之色。 凤容夕此刻已将金翅冥虎交还凤珏。 “先前为救二殿下,我不得已出手封印他半数魔帝血脉,使其以凤凰涅盘之力自行修复。但冥渊之力非同小可,二殿下或许难逃侵染宿命。” “罢了,侵染便侵染吧……只要他能自持心念,用的是什么力量……又有什么关系。”看着凤珏抱着小冥虎上前,魔帝伸出手满心不舍的揉了揉小虎的头。 小虎睡的安稳,感受到了父亲的抚摸,在凤珏怀中翻了个身,将云栖梧的手牢牢抱住,舔舐几下又沉沉睡去。 魔帝手背叫云殊涯舌上倒刺刮的麻痒难耐,但他依旧向小虎的胸前揉去,轻轻勾上小虎的下颌。小虎舒服的扬起头来享受,魔帝与凤珏相视而笑,这一顺仿佛回到了两三万年前。 暮云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点点酸楚渐渐放大。 凤容夕更是注意到暮云情绪波动,他站得稳了些,揽过暮云无声安抚于她。 卿荇更是退至一旁,这一副阖家团圆的景象任谁都不愿去打扰。 “阿姐……是我无能,对不起你。”魔帝强撑着破败身躯起身,卿荇赶忙上前搀扶,魔帝倒也承情顺势将重心靠了上去。 “仙域战神,如你所见,栖梧时日不多,届时魔域则会陷入混沌浊气之中,请你先行相助,保下这梦泽……” “族长之请,义不容辞。”凤容夕向着凤珏行了一套大礼,这礼节繁重见所未见,不过此刻由他作出,却总有一股悲壮的意味。 深空琼宇自脚下延绵而去,一直到那目光所及的尽头也未能停息。 “可需要我相助?”暮云发问。 他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服了软。他轻言道:“嗯……借我些力量吧。” 暮云总归是有些欣喜的,干脆利落的将那神力输进他体内,可这忧虑接踵而至。她深知容夕是个极为独立之人,尤其更是不愿劳烦于她。如今竟然坦然接受了她的力量,其状况不用多言…… 强弓易折…… 暮云心中酸楚,更是极速运转神诀,加大了神力输出。 凤容夕承了情,并不多言语,昶夜将那一方天地容纳其中,大泽陷入极夜,接着振动连连。 纵然圣殿坚固,可仍然是碎石下落,梁柱倾塌。 这大泽随着昶夜穿梭界限壁垒,不免受到乱流挤压,空间扭曲,建筑损毁,幸而魔域之人实力普遍强劲,这才免于人员折损。 日光乍现,这山川大泽恍若天外陨石,砸入滚滚烈沙,引得人间山川受到惊扰不断鸣吟。 魔域之光森寒,如今得见人间烈阳,竟惹得魔域之人有些热泪盈眶。 一个没有浊气侵蚀围拢之地,正是第一代魔域子弟数万年来追寻的理想之国…… 穹顶下坠,偏生此刻凤容夕脱力倒去,眼看着便要砸落于身。 暮云挟着微微金光撑起巨石,但这魔域之石不是凡品,竟似有万万斤重,压在暮云身上她亦是强撑不住。 “暮云……”他想要强撑起身,可挣扎再三,竟连抬起手臂都无法做到。 “暮云!”他额上青筋凸起,眼见着是使出了全身之力,却未能调动半分神力。 一日之内耗损过多,若不是有那凤珏的凤火温养着,恐怕此刻早已神魂归去本体之中了。 暮云此刻突觉重量一轻,原是那位凤凰族的前辈,她手中权杖轻指那穹顶巨石,致那山峦一般的重物渐渐飞起,复原如初。 失了重压,暮云却不见半分轻松,她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只为早些来到他面前。 “我无事!你莫急!”凤容夕此刻只剩下这一张嘴还能多说些话,他见暮云如此亦是心急如焚。 “战神大人,事到如今有些事情该明示于你了。不过魔域动荡一事,还要劳烦小狐狸先行回禀仙京。”凤珏似是提点二人。 “小红狐狸,替我二人回去看看烨攸吧。”凤容夕率先明悟,得知凤珏意在支开卿荇。 卿荇担忧暮云,虽多有不舍,但他识得大体,在场诸位皆是长辈大能,就连暮云都是身负神印,绝非他一只小小狐狸可比。只得施礼,道了句:“卿荇遵命!” 火红的小狐身影远去。 暮云搀着凤容夕到一处落石旁安坐。 这凤珏语出惊人,当即便是叫暮云听得是一个目瞪口呆。 “容夕战神,此处并无外人,我便直言了。我作为古族族长,我姐姐更是古族首位出自神域的凤凰,我二人叛出古族,只因湮世之日。” “古族那些长老的意思想必你定也知晓。不知你作何想?”凤珏简单交代,便试探起了凤容夕。 “大祭司亦不同于众长老,否则,也不会任我游于古族之外。救世之法绝不在古族天地之内。” “这些年来我居于魔域之内,倒是可以于你分享一些魔域信息。”凤珏一言,似的凤容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于仙域三万年,可探听来的十万年前旧事少之又少。 “初代魔族正是诞生于十万年前,也就是仙域所说的破界之战之前。而如今世人熟知的魔族,则为罪孽深重之魂转世而成的次代残品。而世人口中的冥渊之气,实则是为浊气。” “初代魔族为引浊入体而成,但其心法,实则出自神域。据我猜测,破界之战时,似乎有一身负浊气的神族陨落于此,故而成就了魔域与冥渊。” “我这些年所知所寻亦未能触及辛秘之根,如今已将所知皆记载于这颗晶石之内,你若得空倒可研究一二。” “至于云天崎,也就是那个自冥渊叛逃的孩子。”魔帝云栖梧长叹一声,接过了凤珏的话。继续向下说道:“他是我早年于乱军从中捡来的小虎,魔域时有动荡,直至今日仍不得知他出自我冥虎的哪一支血脉。那孩子……如今已是失了自我,若是他始终不得清醒……便杀了吧。” “栖梧……那孩子你我看着长大!不如由我将他封印!” “阿姐!事成之后,我必定是魂消魄散!到时余你一人,那孩子若是拼死抵抗又该如何?如今趁着战神二人神族之力,正好联手将其抹杀永绝后患啊!” “不知二位前辈欲做何事?”暮云实在云里雾里,只得直来直去发问。 “我二人久居魔域,也做不出什么惊天东西的大事,不过就是栖梧想要湮灭冥渊裂隙……”凤珏此言云淡风轻,似乎对她此言究竟有多大的分量并不自知。 “冥渊裂缝一事仙域不会置身事外。只是烨攸无力顾及……”凤容夕神色凝重,他郑重的牵起了暮云,请旨一般的说道:“仙域的司丞大人,末将请旨。” “你疯了……”暮云受惊,一下抽回了手向后躲去。 “裂缝之事,有我二人足矣。只是需要二位帮点小忙。毕竟如今那人间锦城的驻守之军尽是仙域仙兵,贸然前去,若是引发冲突,则并不是我二人所愿了。”凤珏很自然的接过话来。 此等风范果真非一般女子可比。 暮云刚要答话。 此刻天边隐隐笼罩起一股红黑浊气,目之所及,明光大有被吞噬之意。 “逆子……这个逆子!破了魔域封阵!” 凤容夕听魔帝此言,随即拿起昶夜,昶夜之中星轨运转异常,暮云虽看不懂,但她仍记得第一次见到昶夜之时绝不是今日这般,顺逆缭乱。 他急道:“仙域封阵也已损毁!” “栖梧……走吧。”凤珏架起云栖梧,将怀中小虎留在殿上,在小虎四周落下结界。 干脆利落,化作金凤展开羽翼,直赴云霄。 暮云看向凤容夕,直接将他化凤咒诀打断。她直言道:“我如今御剑已不会将你摔下去了。生死之战,你需要尽量恢复力量。” 凤容夕畅然笑了,他牵过暮云的手,被她拉上了镜蔼剑。 云端厉风呼啸过耳,他叹息感慨:“真怀念那与你一起摔下去的日子。如今你长大了……却随着我日日奔波流离。” 暮云并不答话,只是将他放于自己腰间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第21章 凤生万物 锦城之地,暗无天日,举目破败。 这还是暮云四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天昱上将。 暮云心道不妙,这等紧要关头奕丞在此绝非好事。 他,定是那冥渊罪人的帮凶! “你们……怎会与魔帝一路!” 还真是荒诞,想要将暮云除之后快的天昱上将竟然会显得有些局促。 “暮云!那什么监察司任你折腾,不要掺和到这其中来!快走,快带着你的战神走!”奕丞竟没有直接攻上前来。 暮云隔在奕丞与容夕之间,拦住了奕丞去路。 而容夕几次闪身,追随凤珏而去。 “呵,我离开,然后看着你颠覆我新乐正统!等着你食我肉饮我血?奕丞!你这算盘打的我外祖在仙域都听得一清二楚!” “胡言乱语!暮云你疯了!你是我女儿!”天昱上将神色茫然疑惑,他只觉今日暮云胡搅蛮缠,半分理也不讲。 眼前奕丞这模样,尚且真有几分无辜。 暮云轻笑,拔出镜霭剑,雾霭于这幽暗之处盛放。 “你当真要与我动手!”奕丞言下之意竟是有几分意外,但却半分没有打乱起拔刀的速度。 “与冥渊有染,就是罪人!” 暮云拔剑而战,却与奕丞堪堪战个不相上下。 “胡闹!你跟我回阵前大营,我与你仔细解释!把剑放下,莫引得旁人前来!我是你父亲,就算害得千万人,又怎会害你姐弟!” 暮云非但不听信奕丞,反而讥笑不止,反手攻向其手腕脆弱之处。黑鳞刀与仙剑相撞,于暗夜之中擦出火光。 “只要你活着,于我而言,迟早祸临己身!今日叫我如何冷眼旁观!” “天昱将军!我们前来助你!”数名仙族青年提剑来战,奕丞得以宽限。 然那三人并不是暮云对手,然暮云此刻对其出手无异于自断军中后路。 冥渊裂隙之间,凤容夕紧追而去,然却已然不见魔帝身影。 暗影之下,唯有凤珏。 “祭司大人,我知道是你。” 明人之间不说暗话,凤容夕当即认了,他行礼道:“古族祭司凤容夕,拜见族长。” “事已至此,不必虚礼。只是你如此隐瞒于她,当真不悔?”凤珏看向身后,似是遥遥见得那无辜被牵扯进这漩涡的少女。 “古族计之深远,不该被凡尘牵扯。我为祭司,更是不得开此先例。” “你……想不到,你竟还是个薄情寡恩之人。若她因此而死,你亦不悔吗……”凤珏之心渐冷,此刻察觉出凤容夕与之并非同道为时已晚,可她也再无人可托付。 “容白的命只会死于她之前,但凤容夕……属于古族,生死皆不在于己身。”他摇头,语气之中不辨悲喜。 “罢了……死到临头,我还多管闲事做什么呢。”凤珏怅然发笑,她平静的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冥渊裂隙。 海面无波,死静之中,多了几分哀思。 “我与魔帝,会先后湮灭裂隙两端,分别以身化作阵眼将封阵加固。到时冥渊之力不再泄露,必然会遭到其势反扑。到时你和那小郡主的日子定然是万分难熬。湮世之日总会到来,何不好好待她呢……”凤珏不好再多言,只是重重拍了拍凤容夕的肩头。 “此生亏欠,来世必偿。” “来生尽是飘渺,何不珍重当下?”凤珏手中一缕魔帝发丝消散,凤珏一滴泪也不见。 只见她金翅一展,凤羽高扬,似有点点金星洒落而下。 凤凰之力化作繁星,点亮此海。 凤容夕昶夜破空出,高悬于身后,他亦是尽其所能。 远处暮云禀退几名小将,只见明光传来,照耀沧溟之海。 众人皆不再恋战,只见,那半空之中琼宇之光随着金象将冥渊之力消蚀打磨。 军中将士不知她们是何人,但无不放下武器,注目暗赞。 天昱卫军中人,无论是何立场,无疑都与冥渊之力明里对抗多年,如今那两人之举,怎能不让人肃然生畏。 “奕丞,你看见了吧。魔域之人尚且与冥渊之力以命相搏,而你呢!纵容包庇玄溺!与人勾结,致使孔鸟灭族!离屿境出现的大量失败品,都是为了谁!你当我全然不知吗!”暮云句句相逼,她不知为了什么,只想从奕丞口中得到答案,哪怕是亲口承认他想要杀她也好。 “暮云,你冷静一点!”奕丞无心再战,竟收起了黑磷刀。 暮云却是趁着时机,一剑封喉。 黑血滚滚而落,奕丞一双眼中充满惊诧,暮云毫不犹豫横剑再拔,奕丞身姿轰然倒地。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奕丞身死,那新乐正统可保,便算是鞠躬尽瘁了…… 就算是容夕随着外祖而死,至少舅舅衍朝性命无虞。 反正自己不过是苟活的贱命一条,大不了随他而去。 奕丞之死倒是引得眼前众将悲痛欲绝,各个扑上来要与暮云拼命。 殊不知这倒于的奕丞背后生出五颗血口龙头,黑漆漆的甚是骇人。 龙头撑起奕丞的身体,那一股浓烈的仙力在五颗龙头之间流转,那哪里是简单的五颗头,那分明就是明晃晃的五张护身符箓! “暮云!你真下的了手!我可是你父亲!你这一剑,可真准啊!”只见那奕丞缓缓复苏,脖颈黑洞几乎是瞬间复合完整,他活动起肩颈,五颗龙头张狂围拢于身后。 “我只会后悔没杀死你!”暮云背向冥渊裂隙。只要他在的方向,哪怕是冥渊裂隙都是心安之处。 “哈哈哈哈哈,杀死我?如今你那情郎尚不能保证将我一击毙命,如何轮到了你逞英雄。”龙头黑刀重展,奕丞似乎解锁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暴怒起来。 他狂笑不止,这笑意却是充满了嘲笑之意。 “哈哈哈哈暮云!想不到那家伙将你教导的如此天真!” “不准你辱他!”暮云攥紧了长剑,蓄势待攻。 经多年训练,剑法要诀暮云早已熟记于心,有着神力加持更是如鱼得水,对上半神亦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如今,面对这般的奕丞,暮云还是从骨子里生出了森寒之意。 剑尖微不可查的竟有些抖。 那些小将发现不得,可奕丞却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他狂声大笑,步步上前,那步子似乎千万斤重量,踏的地面跟着颤栗。 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怕他。 暮云本能向后拔腿,竟落在原地动无可动! “你在怕我!哈哈哈哈,让我来看看,你究竟为何怕我!” 威亚之下暮云被一股劲力逼迫着抬起头来。那眉心瞬间被其力侵染洞穿。 心念深处,只有任其拨弄。 两千年往事尽显奕丞眼前。 饮血食肉,剖心挖骨,最后就连残驱也不放过…… 许是这画面亦引得暮云愤怒,竟是泄去了奕丞威亚,将其精神驱逐。 暮云持剑跪地,粗喘不止,可那奕丞也未见得好到哪去,他双眸遍布红丝,竟是个有悲无泪。 “女儿!我没想过!” “你我之间,永世为敌!”暮云再次强撑起身攻去,却是不料被军中众人合力反击。 将奕丞奉若救世主的军中众将到了。 暮云面对仙族子弟无法再出手。 于是她横剑在前,朗声道:“监察司受仙帝秘旨行事,谁再上前,就地诛杀!” 偏生此刻,冥渊裂缝异动,金光炸于眼前,大地颤栗不止,冥渊之气寸寸消融,向裂缝看去,此刻光芒之下,得见一人之影,他背后琼宇光暗,在他身后金凤双翼撒下金芒。 明光攀升至顶,世间一切见明。 视线恢复之时,那高挂于天的黑洞不在,凤凰之力福泽大地,眼前的一切尽归于好,海面平静,宛若这锦城从来都是一座简单的海边小城。 而沧溟之海极深之处,一座金凤雕像恍然矗立。 “天昱上将!我等直接受命于仙帝烨攸,意在湮灭冥渊裂隙,若有误会,万望海涵!”战神法相挂悬于空,其声朗朗,绵延**。 他此言一出,那些军中将士便无法再动暮云分毫。 他身影现于暮云身前,但昶夜未收,显然是仍有敌意。 凤容夕还视四周,便是将前因后果看在心底。他拱手上前,直言道:“见过天昱上将,云儿年少一心为天下苍生,不免心急,出手重了些,想来做父亲的,会理解于她。” “那一剑封喉,分明是故意为之!”有一小将许是太过爱戴于奕丞,怒发冲冠就要上前理论。 “司丞剑术由我亲传,小子若是学艺不精,则休要上前卖弄!”凤容夕蹙眉一怒,那小子登时双膝触地,被压制的长跪不起。 “哈哈哈,战神闭关多年,我军中小子不知您神威,还请高抬贵手。”奕丞收回龙头,轻轻抬手,泄了凤容夕压制之力。 凤容夕此刻已然靠近暮云将其牵起。 双手触于一处,暮云当即心惊,根本不敢恋战。 她正色道:“既然危机已除,我与战神就回仙京复命了,天昱上将,再会。” 两人乘风而离,不敢多作片刻停留。 仙京之中,两人摔落于监察司内,惊了守卫,这才引了璟皓前来。 “暮云,我没事,莫要担心……” 第22章 月下花前 自打从这锦城归来,战神昏睡已是三日有余,暮云是衣不解带在榻前照顾,时不时还送去一波神力。 尽管如此,这几日他始终没有醒来迹象,若不是他昏睡之前多有嘱托,暮云此刻怕是都要准备殉情了事。 起初还有璟皓在旁,可仙域诸事纷乱,璟皓只得离京处理,这一方围墙铸成的世外桃源,始终都只有暮云一人苦熬。 这时日久了,她便也熬不住了。 就这样倒于战神身旁。 又过了两日,暮云醒来之时,只觉得周身温暖,疲惫空虚不在,整个人精力旺盛不矣。 只是这身旁床榻空空,暮云瞬间魂归清醒,这颗心吓得跳个不停。 赤足于地,推开房门,得见一人于庭院,这才泄了一口气。 暮云心中有万分委屈,鼻尖一酸,眼圈便是红了起来。 庭院之中男子侧目回神,之见他长指轻摘白绫,强光刺眼,使他眼眸稍眯。 “暮云。” 凤容夕柔声唤她名字。 这一瞬,恍然将人扯回几百年前,于郡主府中,那时他风姿卓越,贵不可言。 暮云只觉极为后悔,似乎是她一手将容兮拖入了泥潭深渊,使他身着尘埃,不得高居九天……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你跪我作甚!” 只见暮云来到他身前,这双膝直下,就是实打实的一拜不起。 不知从何时起,他再见着暮云如此,却全然不似从前那般气势风姿,他见无法将眼前之人搀扶起身,反而是与她同跪将其圈揽入怀。 谁晓得,这举动反而让暮云哭了出来。 他这人极为聪慧,当即便是明白了三分。凤容夕揉了揉暮云长发,柔声道:“战神再一尘不染,在我心中,却是及不上你的小白半分。一句容白,万句战神亦不能换。” “若我不曾招惹你……” “是我招惹的你。”他打断了暮云,更是趁其不备一把将她拉起入怀。 坐卧庭院之中,他招来一壶热茶,良久,才笑着开口道:“你既负有神印,那自然是早入我眼,只是从前那暮云性子懦弱无趣,并未引得我过多瞩目。但自从你出现,诸多瓜葛,却出自我手。所以无论你当初是否决定与我牵扯,我都会招惹上你。” “只是我万没算到,你不但心甘情愿,还不嫌弃我……”凤容夕拉过暮云的手,心中酸涩,不由得下手微重。 暮云察觉他体寒,于灵囊中拿出薄毯。 凤容夕承情不语,可心中思虑,尽是凤珏所言。 “若她因此身死,你亦不悔吗……” “来生尽是飘渺,何不珍重当下?” 当下不过唯剩几日光景,该如何珍重…… 凤容夕思虑深重,不由疾咳起来。不过他却不叫暮云伴其左右。“暮云!去,去拿纸笔来……” 暮云茫然不解,但只得听其安排。 慌张之下,又不知他是要用作何途,只能寻来一张空白奏折匆匆而归。 这还是暮云第一次见他伏案落笔,他始终轻咳不止,而这笔下,却不见半分颤抖,只见他虔诚万分,不知所写是否是要交予仙帝烨攸。 一纸婚书上表神域,上奏九霄,诸天见证。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奏折合起,于扉页,写下婚书二字,却是不料其再难忍耐这一口鲜血。 尽管他忍了再忍,又用手心遮挡,那一滴蓝血,还是低落在了纸上。 他仓皇擦去脸颊血渍,亦想将所写婚书撕毁。 “够了!”暮云轻呵,趁他不备,一把将那染了血的婚书夺过。 “我再写一份给你。”他亦有所执着,但此刻争夺不过,只好慢慢哄她。可暮云如今可不是当年的小丫头,早就没那般好骗了。 “小白……一份便够了,不然你还想我嫁你两次?我可不想便宜了你。” 如今暮云哪怕将牙打碎也只能混着泪往下咽,见他如此自己哪敢露出半分悲思? “蒙你不弃,死也无憾。”他似乎放弃了握笔的念头,暮云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们还会有下一次吗……若是下个轮回还能见你就好了。就远远的见你一面就好。” “不,收了婚书,那便生生世世都要与我纠缠。”他指尖轻揉暮云头顶,不经意触过额头,只留一阵冰冷。 “小白好生不讲道理,早知如此我应问清楚才是,这你情我愿的婚书,倒成了我的**契!”暮云托着下颌,轻轻抱怨,更想逗他笑上一声。 “你又怎知这不是我的**契?” 双唇轻贴,暮云热泪顺脸颊滚落再忍不住。 “云儿,我尚有两件未竟之事,事成之后,我再一心陪你可好?”他狠心分离,又将她拉回现实。 这第一桩要事,便是回到那人间梦泽,将凤珏与云栖梧之子亲手交给燕魔长老。暮云怎肯放他一人奔波。 正如多年以来的一般,暮云如今不过仍是用自己的一双眼,去看那千万人的故事。 哪怕重生归来,她仍隔于世外。 归根结底,这世上万事未改,仍旧走到了如今。 他与外祖依然要赴死,而奕丞终究是要夺的新乐的天下。 新仙就如滚滚车轮,将她们这群旧世界的遗孤碾压于下。在这如梦大泽之中,暮云闻着青草花香,受着暖阳盖身,坐在这草地之上,地为床,天为被。 当下,即唯我。 何苦去探究那重生,生命既逃不过终结,又何苦蹉跎眼前。 暮云摘了那白绫在手,闭着眼细细感受这暖光,瞬间想起了君笠所言,当时,他就是这般躺在那坠云台边,这般伸出手去感触那仙光。 果然就如他所说,这世上数万万载,高低错对,只要生命尚存就不会有答案。 今时今刻她所认为的对,不过是日后新仙王朝眼中的前朝余孽的垂死挣扎。 谁又能知,万万载后,那新仙王朝,又是否被人视作罪孽?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可以永久到一锤定音。 凤容夕洗去了冥虎记忆,将其交托给梦泽之人。回到暮云身边,却见她难得笑意挂在脸上。 “喜欢此处?” “是啊,想不到如今最能让我卸下一切包袱之处,却是魔族领地。” “若有机会,常带你来。”凤容夕有些疲惫,亦靠在树下安坐,暮云顺势也换了姿势,躺在他腿上。 暮云心中暗叹,如今连他说起谎来,也已是如此得心应手。 “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心情甚好。等回仙京,带你去一处地方吧。我曾陪着逢之游历仙京,那处风景绝美,可却还没与你一道看过。” “当然好。毕竟签了**契的,我又逃不掉啊。”他自打心底生出笑意,他的笑这样好看,唯有这几百年,怎够啊…… 谁知他看着暮云,笑容未散,但那眉轻蹙一瞬,他似乎将什么咽于腹中。接着骤然起身,顺便将暮云拉起。 他似乎提起了不少精神,朗声道:“不知是什么景色,现在就去如何?” “好。”暮云笑答。 但此刻凤容夕牵着她,一前一后,就像当初那单纯的师徒。暮云骤然想起那隔着惟帽,他递出的剑鞘;那锦城之中因旁人存在而两厢收回的手心…… 如今,她终于光明正大的站在了他的身旁,不是乐族的晚辈,不是战神首徒。 仙域太虚塔顶。 坐卧其端,仰面可见云海涌动,俯首见仙京点滴。 这塔上遗留的神息,也叫他身子舒适了些许。暮云深意他当下即明,并不多言,唯将她揽于怀中。 “乐小判官画的便是此处吧。” “对,正是此处。我也是因为看过她的画,才觉得此处当真是分外美丽。不然,这两千年却一直道这是寻常风景。” “此景有你,自是不寻常的。”他放开了暮云,莞尔一笑,亦从昶夜之中取出纸笔。 水墨流转,一张画卷展开眼前,却是容纳天地,画中太虚塔上,两名仙人相拥而卧,此画精巧细腻,委实恍如神迹。 “容夕,不知这第二件未竟之事?” “离屿境。冥渊罪物需除尽,黎族之军,也需要有个安身之处。这一切,还需三日。” “无论几日,我都陪你。”暮云敏锐有所觉察。 “我需要你保证烨攸的性命。”或许这些他在心中早已安排妥当,区别只在于暮云何时问起罢了。 “我就知道,你从不需要我陪伴着你。你总是心狠,留下我独当一面。”暮云不做纠缠,她一点也不难过,只是觉得这时间流逝太快,无论如何珍惜,却还是不够。“不过,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已无遗憾。” “此生是我亏欠你,如有来世容夕必偿。” 万千情谊,唯唯化作落于眉间的一吻。 其情重若世间顽石,坚不可摧。可有时,又轻如鸿**,情爱之于他,永远在万事之后,要为世间万物退避三舍。 对于仙京,对于新乐王朝,他已是个鞠躬尽瘁的神将。 那么,如今,该到她做一个死而后已的司丞了。 目送他离去,直到他身影不见,暮云毫不犹豫回到监察司召回卿荇,整理旧部。 第二十三章 与君长眠 仙乐王朝危如累卵,暮云两日之间日夜奔波,堪堪收拢起旧部,前两日又将自己的神血喂给了外祖,让其神魂稳固。路过监察司院前,却见衍朝路过,手中提了两坛美酒。 衍朝见了暮云,却笑问:“小暮云,青余也在,来喝一杯?” 暮云听到青余归来,当即有了三分警觉,沉下面色问道:“表哥?突然回京可是有何要事奏报?” “也没什么,就是奕丞回京述职,他便提前回来了。”衍朝提了酒,一脸嬉笑。 “回京述职?舅舅,何其糊涂啊!奕丞此刻回京述职,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你不明白吗!” “等等,那可是我乐族的驸马,他能有什么心思,他再如何也你父亲!若按入赘来算,他亦是我们嫡系之人。”太子衍朝振振有词,尽是那陈词滥调,完全不觉大难将至。 “舅舅!”暮云本还想要挣扎二三,怒视衍朝,数次欲启唇,终究还是一声叹笑:“舅舅,带我母亲快走吧……去找青余表哥的母亲。念在与母亲姐妹情分,相信重锦上仙会保护你们的。” “暮云!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当了这个司丞就开始越来越奇怪?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吗?难道你还在生气下放一事?” “舅舅……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天真自由,但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了,我说的每一句话,你无论相信与否,都会发生。奕丞他要杀上来了!新乐纪年就要结束了!他是我父亲没错,但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逆贼!”暮云不忍见衍朝一副受伤困惑的模样,还是废了一番口舌,牢牢把着他的双肩简要的总结了一番。 随后于监察院中唤来卿荇。 “卿荇,命狐族去离屿境将战神找回来。然后,就别再回来了。” “司丞大人!你这是何意?属下自知做过错事,可狐族不曾犯过什么错啊!” “卿荇!你先去发令,然后你同我去极天殿。” 暮云是卿荇发誓效忠之人,自然是对她的话唯命是从。 暮云等卿荇办完了事,提了一坛美酒,带上了这火红的狐狸,一同踏上了前往极天殿的路。 “卿荇,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因为你真的很过分。你欺负了我两世,好多好多年。” “对不起……司丞大人。”卿荇规规矩矩的到了歉。 谁知暮云却抛去了这些年的官架子,她将酒坛塞进了卿荇怀里,鼻音颇重:“我如今真的感激于你,多亏你在有些日子才没那么难熬。你还是继续叫我暮云吧。” “暮云……对不起,日后我再也不会那般对你了。” “哪里来的日后……卿荇啊,你不觉得仙京今日太过萧瑟了吗?” 本来未察觉什么的卿荇,在暮云提点过后,竟真的生出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四季如春的仙京,今日迎面吹来的风的确显得更凉了一些。 “只是想不到,三十载终究徒劳一场。” 奕丞此时归来,必定有他的打算。若不出暮云的意料,烨攸仙帝,恐撑不过一两日了。 也难怪,容夕只向她要了三日。 极天殿外,烛火尽明,殿门大开,除了烨攸高坐于堂,则空无一人。 “小丫头,你回来了。”仙杖如今支撑着烨攸的身子不倒。 三十年来,暮云亲眼所见烨攸的风骨极速的塌了下去,像是人间古稀老人一般。 “外祖,是暮云做的不好。奕丞……他要回来了。”暮云跪坐在他脚下。 “傻孩子,你那里不好了?若不是有你和他在,哪来的这三十年的太平盛世?你们在意前世今生,怎么不想想,外祖的寿数就是如此啊。自从顺承天意,当了仙帝,没人问我是否真的开心,是否有这个能力……奕丞他若喜欢,便拿去吧。”烨攸自从莫名中了奇毒,多年以来便饮毒茶压制,饮鸩止渴,终究会有穷途末路之时。 “外祖……会好起来的!你想想舅舅,和我母亲……他们不能没有你。”暮云泪水滚滚而落,可烨攸就像看不见一般,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始终看着殿外远处,每一次呼吸都在强撑。 “终我一生,唯有晚年,对不起你这丫头,从前一心想着平衡之道,竟让你受了诸般委屈。丫头,快去寻凤容夕吧。撑到你二人再见一面……这是外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烨攸颤抖着手,去下帝王王冠,将其放在了暮云头上,尽管歪了方向,但意图不言而喻。 “外祖父……”暮云此刻泣不成声,有音无语。 “小狐狸?这极天殿怎的如此灰暗啊。去,我那书房里有烛火!我家丫头的手怎么这样凉?小狐狸怎么照顾你家大人的,还不去烧炭火?” 卿荇茫然看向大殿内外,烛火遍地,早已将整个极天殿照成了这仙京之中最明艳的一道光线。 他似乎骤然明白过了什么,心上就与被人捅了一刀无二。 都说狐狸的眼泪是虚假。可如今卿荇泪不断行,未有一丝假意虚情。 “陛下!卿荇遵命!卿荇定然将这极天殿照的比日出之地更亮!”卿荇猛地抹去眼泪,大声领了仙帝命令。 “哈哈哈,都是我仙京的好孩子啊。”烨攸甚感欣慰,如今他愁容之上,染上了那一丝笑意。“可惜,天黑的太早了……” 晨光落在大殿之上,古树一片落叶摇摇落地。 奕丞发兵反叛兵临城下,细数乐族仙帝烨攸三宗罪责。 其一:与神族勾连,仙乐公主诞下郡主暮云既无乐族亦无龙族血脉,生而带有神族神印实为铁证如山。 其二:通魔叛仙,先与魔域之主盟约在前,后放任冥渊罪人侵蚀仙界不顾。 其三:教子无方,宗室后继无人,仙族正统~无以为续。 三宗罪,恍若三座高山,牢牢将仙界正统**在下。 众人又想起了,这位监察司的司丞大人,终究是来路不正,身怀神族印记,统领仙族多年,到底是不是仙族正统还不好说。 仙域众人此刻就犹如嚼蜡一般反了胃肠。 而他们眼前的这位天昱上将可是实打实的仙族子弟,虽说是龙族的黑龙,但他足够优秀,早已弥补了天资缺陷。 极天殿中,暮云听后一笑置之,又添了烛火,对卿荇说到:“骚狐狸,你也走吧。” “你会跟我走吗?” “我要等他。见过他后,与新乐共存亡。” 新乐王朝到如今,哪里还有存…… 黑云压境,竟是攒动的人头。 打着共建新仙的旗号奕丞收编的军队竟比前世还多。 暮云举剑相迎,感慨万千。 果然,自己太弱小了。 此生如此挣扎,竟还不如前世外祖父亲自动手。 好歹那时死在万军丛中,是壮烈赴死,未叫奕丞如此得势…… 无论怎样,都好过如今**病危。 “奕丞。” “又见面了,女儿。”一把龙头黑刀矗立在他身前,散发幽森寒意,那是暮云过去最害怕的东西。 “放过璟皓。”暮云享受着刺眼仙光,虽然刺痛落泪,但日后再无可见了,不是吗…… “自然,皓儿也算是半个龙族子弟。日后便是这仙域太子。” 奕丞面色一沉,见眼前自己的女儿,从未出生起就与自己离心,如今又在此关头做了颗绊脚石。 “你怎么不问问,要不要放过你那情郎?” 眼前女子褪去束缚手脚的官袍,剩得一身素白,戴上了那烦人的抹额,又是仙乐公主的那副披麻戴孝的装扮,她生的女儿真的像她,也是真的惹人厌烦。 “他必会死于我面前,就不必求你了。” 终日惶惶,一朝卸去束缚,暮云颈下神印泛起流光,那金光透过了仙服。 浑身泛起鎏金,一阵罡风刮过,众人都不禁擦了擦眼,眼前这可是仙族十万年间都只出现在云天苑书册之上的,法相! 神威抖擞,法相顶天立地,金身女子手执之剑,挥向叛军。一招神光横扫,众仙惶惶,人心散乱。 “众将!请随本将军诛杀神族余孽!” “诛杀神族余孽!”一时间人声沸腾。 无人可以拒绝这可能名垂仙史的诱惑。 散乱的仙人,一句话就被奕丞复归原位,结起防御之阵。 君临天下,这如山高的法相,让人鼓起勇气,却也只有这么一个念想。 战意与退却之心参杂,这不正是仙众的内心吗。 暮云法相发笑,笑意振动天地之间。更使得仙众背脊发冷。 她笑,这天地之间,苟活了十万年的这群种族,不过是个笑话。外祖父寻了四万年的均衡之道,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此等摇摆中立之辈,不如尽数洗牌重归于虚无! 暮云不为奕丞而怒,只意在削去一众宵小。 法相纵神力,一刃斩去壁垒,横扫千军。 唯剩奕丞亦孤零零立于大军之前。 暮云收回法相。手心之血侵染过剑刃,金焰烧灼,神之血是冥渊之力最害怕的东西。暮云此举无异于豪赌。 镜蔼剑过之处寸寸落下神息。暮云剑法轻盈精准,奕丞黑磷之刀稍显笨拙,却也以守代攻应付自如。 暮云神力加持,可终归是仙尊之境,不过在这天地之间走过千年。 两万年的差距无法弥补。暮云的神血透过了怀中绳结,将那淡白的护身符尽染金血。 “暮云!”一声凄厉的怒吼撕破了当空,一抹墨色身影裹挟着墨马踏过千军,笔墨山河皆化作玄色利刃。 于山河之间,一座墨影法相拔地而起,它手中所执判官画笔,将人生死尽断。 “逢之!你走!莫要管顾于我!”暮云强撑起身,她唯想要乐逢之离去。 今日作为新乐之主,她绝无活命之路,又怎么可以将冥域的她拖累其中! “你的命,我冥域不收!”乐逢之真身现于奕丞面前,她是半分都不恐惧。 乐逢之从小便为天之骄子,冥域之中少有敌手,但她仍然年少,天资再佳,终究是抵不过经年累月拼死搏斗而出的奕丞。 黑磷刀一震,将乐逢之退去数步。 暮云为乐逢之承受一击,亦是唯有跪地以剑支撑起身。她擦去嘴角金血,于极天殿外寸步不让。 奕丞黑磷刀再起,恰逢此刻,远处天边凤鸣天地之间。 声音由远及近,落在了暮云身前,这次他拼尽全力卸去了奕丞之力,可那阳光太过刺眼,这次暮云没能看清他的容颜。 “你受伤了!”一股血腥之气萦绕,他素白的衣袍尽然蓝晕,暮云见蓝色灵液,得知是他的血…… 白凤稀有,其凤之血更加珍贵,为霁蓝之色……此刻骤然忆起,那月下注入到镜蔼之中的亦是这般灵液。 他不答所问,只道:“我回来了。” “好……如今,你心愿已了。”暮云触摸上他脸颊,已然是温热尽退,如今不过是一口气吊着。 身后极天殿,老者枯木之声传来,他畅然笑着,由卿荇搀扶着。 高台之上,烨攸身姿挺拔,仙杖重锤地面。 “当——当——当” 声声震慑人心,乐族之力绵延**,仙众各个恍然起身,仿佛短暂死亡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场好眠。 破碎山河尽复,烨攸耗去毕生之力,再不多言,只是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容夕,我们这些老家伙,该退场了!” 清风拂去,烨攸风化散尽,仙杖落于卿荇之手。 “恭送战神大人……”字字若针,也只能饮恨而吞。随着暮云声散,镜曦剑一声脆响落于面前,战神之姿渐化为虚,唯有一簇忽明忽暗的凤火,缠绕于暮云指尖久不肯散。 暮云身单影薄,一把抽出了容夕配剑,雌雄双剑在手,明暗之息相伴。 这一刻,却忽然明白了外祖父的选择。 她将手中镜蔼抛给乐逢之,只拎着镜曦剑转身走向高台。 她来到卿荇的面前,卿荇早已哭红了双眼,他拿着仙杖想要交给暮云。 却见暮云摇头,抓过卿荇的手似乎要将镜曦交给他。 卿荇茫然的承过镜曦剑,却不料剑尖倒转,刺穿神印而过!暮云的身子直直跪了下去,气息瞬绝…… 神息散去**,草木茂盛,灵气复苏。 仙众皆见卿荇所为,奕丞当即大赦狐族,尊为新仙世家上族。 新仙之帝亲手阖上逆贼双目。 新乐王朝监察司,司丞大人,以新仙界公主之礼,厚葬。 第24章 万古长夜 东海以东,浪静风平。 一缕悠悠凤火复归于孩童之身。 他神魂覆于凤火之时,得见那仙域织锦盖身,灵幡高举,丧乐久久萦绕不散。 那仙棺之中,他化身幽魂,却如何都不可能再唤醒她一瞬。 他曾认为湮世之日才是心底最恐。 到此刻才知原来,如此才是最大的绝望。 看来,凤凰古族所要揭秘提防的诸天湮灭,不过是今日罢了。 “我还没能告诉你……我就是凤容夕,我就是古族祭司……暮云,我错了。你骂我一声好不好……” 她虽容颜绝美,可却终究不过是尸身一具。 后来,七七四十九日后。 暮云仙体下葬于仙域仙墓之中。 凤火久久不离险些消散,最终被古族医师凤尘余强拉回了体内。 “祭司弟弟……小郡主的事我也有耳闻。终究是入世之事……几万年后,自然还是会化作尘烟散去。”凤容夕醒时,唯有凤昭煦在身侧。 “昭煦……我,我欠她的要用什么还。她爱了半生,我却骗了她。她本可以活下来的,她是为了随我而去!”他的声音响彻亭台。 可如此,也只是发泄罢了。 回到古族的这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容白,而是古族祭司。亦再也听不到那澄澈的少女唤他一句“小白”。 心结一起,桎梏更甚。 本与暮云在一处时那松动的半神桎梏,如今又生出层层枷锁,他亦不再执着于此。 桎梏,躯壳。都毫无意义了。 左右余生,已没有他可回护之人。 数万载不过匆匆,那长老殿中古族长老换了一波又一波。 如今就连凤尘余都入选了长老殿。 数万年来,凤容夕日日被囚于祭司庭院不得而出。 其实他也并不愿意走动。 日日坐于梧桐树下,看着斗转星移,只盼生命消亡。 可偏偏,他寿命绵长,不见尽头。 今日,他仍坐于院中,任由那日光灼痛双眸,如今只有这疼痛还提醒着他暮云的存在。 “祭司弟弟。” “过来坐。”凤容夕双手拍了拍身侧地面。 凤昭煦不曾上前,只是颇为歉疚的说道:“我今日来,是要替你去了这枷锁。” “不必为难。我怎么也算是这天地间最强仙尊。若非我愿,他们又如何能够锁住我。”他似乎是真的不甚在意。 但凤昭煦仍然坚持,她走上前,低声说:“入世之事,见之不忘。过去是我偏见了。” “有了心上人?”凤容夕随手招来茶水,凌空给凤昭煦亦倒了一杯。 “他是一个人族少年。与我……已是三世情缘。” “略有耳闻。可是那位痴迷画凤的沧溟画师?”他笑得明媚,如今只得在这他人的故事中寻得一点点甜头。 “如今的他是仙域天兵。但无论他变成了什么,在我眼里都是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小农人。” “甚好。你曾有恩于我与……暮云。你且安心,一切有我。” “不……断尾裂骨我都不怕,只要能离了这古族,还能剩下一条命我就已知足。” 凤容夕仰天长叹,终究是落下清泪一行。 若是那时有这般决绝,将身世提前告知。到底会不会有不同…… “昭煦……你替我活下去吧,在这大千世界。” 凤昭煦离去之后,他数万年来不得安眠,今日却难得进入梦中。 层层迷雾剥不净,可他却拼了命的向前而去,他坚信唯一的梦境之中,一定有她! “小白。” 当真是暮云的声音。 “你在哪里,生生世世,我定会寻到你!” “我在你心里,不必相寻。” “我心里……唯余执念。” “那我,便是执念。”虚幻之影穿身而过。 凤容夕终究苦笑一声,他强行醒来,发丝一瞬花白。 桎梏松动,但他知晓,此生永绝于半神境地了。 他身后,似乎隐隐神光晕轮,可孩童之身却几乎瞬间苍老。 数万年来,他第一次出了祭司殿。 族中要地,凤昭煦拜于堂前,风骨不失。 只听他说:“我出山,换她安然离去。” 他手中昶夜运转。他凤容夕是这古族中最高深的命师。 命数二字,于他手中不过是天道的一串符号,若能得他相助,勘破那诸天湮灭之秘不过早晚之事。 与一个小小将军比起来,孰轻孰重,自是明晰无比。 众人纷纷点头。 这一日,凤容夕送凤昭煦于镜海离去。 “弟弟,此生,怕是无缘再见了。” “走吧。若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我活着一天,古族就还是你的家。” “那你可要好好活下去了!万一真有那一日,你可得庇护我啊!” 万年之后,一语成谶。 这镜海之外,有一凤凰于世陨落。 死于仙魔两族**。 凤凰之血,万人忌惮。 梧桐树下,终余下万古孤寂。 这世上不知发生了何事,渐渐清浊失序,大地不安。 世上种族凋敝,三界混合共存,凤凰族依旧安居东海以东。 从某日起,他不得不稳坐祭坛,时刻维持古族镜海结界。 久到,这世上已无人识他。 久到这世间尽头,这凤凰一族,唯有他与另一颗始终未能孵化的凤蛋尚存。 清浊相容,一切终结,万物皆向虚无。 世间极静,孤寂寒冷,眼前,少女还是那样年轻貌美。 “你,来带我走吗?” 少女不语,她向着光而行,凤容夕亦追上去。 耳旁寂静,他骤然惊醒。 流觞曲水,梧桐茂盛。 一名少年,从树上跃下。少年潇洒豁达。“小朋友,这是何处?” 烨攸! 竟是烨攸…… 自此,二人日夜畅谈,与以往并无二致。 烨攸自古族离去,带走了古族一缕凤火,为其消耗了半数修为做出一具躯体,化身乐族战神。 这世上之事,竟会原样复现,凤容夕百思不得其解,终究是浑浑噩噩重新走过了三万岁月。 期间征战杀伐不绝,他是那战神,是那旁人看不得容颜的战神。 直到烨某日心血来潮,硬要将他招作新乐驸马。 “不!我要等那能看见我容颜之人!” 只是,此刻他竟发觉那明媚少女,竟有些模糊。 “唉?贤弟你哭什么!我陪你等那人就是了,我家柯儿你不喜欢便不娶,我真的不会再提了!”烨攸手忙脚乱,他所认识的凤容夕向来沉稳风度举止有常,何时曾大喜大悲过? “不过你这般……却是像个活生生的人了。”烨攸见他涕泗具下,反而心中多了几分欣慰。 后来,仙域乐族出了件极大的丑闻。乐族公主与驸马奕宸成婚之日,竟遭驸马兄长奕丞玷污。 此事一出便只好移花接木。 驸马之位,落在了奕丞手中,而奕宸也因此被排挤出京。烨攸倒是不舍这好好的女婿,只得于人间沧溟替他安排了份好差事。 这些事本不会引起凤容夕瞩目。 直到有一天烨攸突然告知,他的女儿在成婚当晚,就被奕丞种下了龙凤胎。 他打翻了茶杯,口中念叨着一个久远的名字,久到他快要忘记了。 “暮云?这名字甚好!若不是谁的名字,就送我外孙女好了!小丫头得战神赐名,长大了一定顺顺利利。”烨攸喜不自胜,全然没有发觉凤容夕异常。 几十载后,仙乐殿传来消息,那女胎的生命之力终日被男胎摄取,如此下去,便会在腹中就被男胎吞食入腹。 烨攸尝试了多种方法,却是不见起色。 当他再去找凤容夕诉苦之时,却难得见他不在府中,且这一行便是十年。 这一去,他寻来了一位唤作水华的仙人。见那仙人用血在公主的腹上留下一道金纹咒印,那女胎因此得以存活。 那少女降生之时,他违背古族意愿,于仙众面前化身为凤,只为,给她的降生多些彩头。 可一百年后,与暮云初次相见,她确实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这般性子,对他而言如此的陌生。 过往如尘散去。暮云终究,不再是他的暮云了。 这世上若无牵挂,自是万古长夜,不得见明。 自此,乐族战神不知何故,学会了饮酒,可惜酒量却不佳,整日醉倒在梧桐树下。 仙族俱传,他在等一人。 那人无名,无姓,却独独能够看清他的容颜。 如今的暮云恬静非常,是这天地间最宝贝的小郡主。烨攸爱护有加,整日带在身侧。 梧桐树下,风起云端。 烨攸又抱着小暮云来看望好友。 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酒气。 “贤弟啊!怎的又醉成了这个模样!” “嗯?烨兄,你又带这孩子来我这炫耀。”凤容夕将酒倒满,推给烨攸。 烨攸放下暮云,她便安坐一旁,暮云也算是时常来此,但从未见得她多说一言,这孩子此生极有分寸,活脱脱的就像是蓝柯的童年版本。 “不如,你也找人生一个?柯儿有一旁支的姐妹唤作蓝舒,那丫头也生的极美。左右也无人能看见你容颜,找个不嫌弃你丑的,不也甚好?” 小小的暮云眼中疑惑极了,不忍首次失仪。 小暮云直愣愣地看向战神。 大逆不道的说了句:“可是外祖父,战神大人他容颜绝美,不丑的。定不会有人拒绝。” “啊?你!小暮云,你能看见他?” “回外祖父,暮云能看见一些,只是有些模糊,怕是须得靠的近些才能看清。”小小的身子恭敬施礼,一板一眼的回答烨攸。 “你上前来。”凤容夕喝的微醺,此刻也不顾许多,一把将那小孩子拉过来,放在了自己腿上。 “如此,看得清了?” 暮云不解,战神样样都好,事事皆能,更是听闻这新乐大片江山皆收拢于他一柄剑下。 这样的人,不过是能被人看清容颜这等小事,为何会落下泪来? “战神大人!我母亲曾告诉我,好看的眼睛不该用来哭泣。您的眼睛定是很好看的……”暮云三分胆怯,但见凤容夕这般,还是鼓起了勇气。 “小丫头。你想看吗?”他突然发笑,暮云不知所谓,吓得不轻。 但这双眼瞳隐藏在白绫之后若隐若现,她想看。 只见白绫无风自动,几下就于他眉眼间坠落,滑过鼻尖山峰,他双眸一瞬间被强光刺痛,微微眨动,再睁开时,暮云只觉得自己是白日里望见了星辰漫天。 这位长辈太美了,容颜绝美,气质较常人比较则更为优异。暮云在他怀中丝毫不敢动,生怕哪个动作就惊扰了这位长辈。 “战神大人的眼睛似乎有伤……晚辈不值得您这样做。”小暮云伸出小手拿起白绫,双手托举交还给他。 “无碍。你想看,便多看看吧……” “贤弟……我怎么总觉着,你看着我家小丫头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什么人?可是有什么错过之人,与这丫头相像?”烨攸随意叨了一口下酒菜。 “错过一人,万古孤寂……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啊!” 第2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织锦盖身,灵幡高举,那打着灵幡之人正是自己亲爱的弟弟璟皓,另一个却是卿荇。 丧乐萦空,暮云如一缕孤魂俯瞰着天地之间。 竟是如何也未想到,第一世恨不得将她食骨入腹的奕丞,这一次竟以公主之仪厚葬了她!这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噩梦! “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孩童之声细嫩,直直将暮云意识在这仙墓之景打散。 果然又是这个梦…… “皓儿……”暮云看着眼前小脸肉嘟嘟的璟皓,心下渐安。 第三次了,来这世上第三次了,究竟是为何会落入这奇怪的循环! 暮云苦寻不出答案,日日修养虚度,这一次完全没有线索,又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找线索。 “姐姐,听说今日母亲和舅舅会在朝殿之前唱诵巫祈呢!姐姐想去看吗?” 若是你曾经苦练过,将那颂词倒背如流,这巫祈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甚至会勾起那噩梦般的记忆。 “听说外祖父和战神大人也会前去呢。姐姐陪我去嘛!我好仰慕战神大人,我也想像他一样强,长大了保护姐姐!” 暮云一听,当即改变了主意。小小的身子跳下床,拉起璟皓就要出寝殿。 而璟皓倒是熟稔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条绢丝白绫,他细声道:“姐姐带这个,外面刺眼。” 暮云倒是难得听话,将那白绫带好。却听见璟皓嘟着嘴念着:“那些个世家子弟真不是东西,竟然诓骗姐姐去那么危险的坠云台,害姐姐你伤了眼睛!” 前世从那云忧谷中出来后,几乎日日不得见明,这白绫遮眼早已习惯。 只是这双眼灼伤早已完好,而这不得见光的毛病,反倒是与前世更像…… 孩童玩乐心急,总是不免脚步快上一些。两人并肩出了公主府,去往那仙京最开阔之地。未想到走出不远,暮云这身子竟不争气的再走不动一步。 暮云扶着一旁宫墙站立,半晌不见她发声。 璟皓恍然无措,眼见着自家姐姐口唇由红润转而青紫,面色也是惨淡无比,然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一旁慌的跺脚。 “慌什么……我死不了!”暮云身子脱力,向下蹲踞,却没想到这是个意外之喜。 暮云靠墙蹲在原地,反而使得她这一口气顺畅了起来,手脚恢复了温热,人也不再那般憋喘。 光是穿梭在这人群之间就几乎耗费了暮云所有的力气,期间璟皓更是自责万分数次想过放弃,可今日偏偏暮云执着。 因为她有一个想见的人。 有一个循环重生后不想再有瓜葛的人,等待着她去遥遥的见一面。 她今日一定要见到那个贵不可言的神将,哪怕今日就病死重来,扑着滚着也要去见他一面才好。 璟皓不知为何本对巫祈毫无兴趣,而现在竟不顾身体拉着他这般一往无前。 “姐姐!你慢些啊……你的身体!” 任凭璟皓呼喊,而暮云就像从未听闻一般,那小小的唇瓣慢慢爬上了一抹暗色也不见她停下脚步。 亭台之上,白绫男子垂眸,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两个手牵手磕磕绊绊跑来的孩童,尤其那女孩亦有一道白绫遮眼。 男子的心如凌迟一般,寸寸刺痛。 “噢!不得了不得了,哎呦呦!”仙帝察觉战神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竟然得见自家孩子穿梭于人群,尤其这小郡主此时还大病未愈。烨攸思及此是仙杖也不顾,匆忙奔下了亭台。 找到了这两个孩童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团子抱在了怀里。一脸富足的回了亭台,直向男子炫耀。 “近日你倒是甚少将她带在身边了。”只见那战神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漠的饮着清酒。甚至,都没有多看暮云一眼。 “这……唉!”烨攸仙帝将璟皓放下,唯独抱着暮云回到了藤椅之上,寻了个暮云舒适的姿势才干涩的开口道:“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前些日子,这丫头被那几族的丫头小子们坑了一把,差点从那坠云台落下。幸好被那狐族的小子给拉了回来,捡回一条命。” 亭台之上瞬间寂静了下来。外界的喧闹被一无形之力隔绝。 却听“咔嚓”一声脆响。 战神手中酒杯遍布裂纹,见他再一使力,那碎瓷尽化作尘烟而散。 他轻叹一口气,转过头来问道:“我看你那坠云台不如封了了事!” 烨攸知他尘缘浅薄,唯独对暮云与旁人有些不同,此刻心中定是有气,烨攸是半点不敢硬刚,赔着笑道:“贤弟说的对!明日,我明日就去!” 他视线转向暮云,可他眉目深蹙,甚至像是厌弃一般,情绪不明。 暮云小身子不自觉的向烨攸怀里倒过去,侧脸挨在外祖父的胸膛之上,疲惫盖过了一切。 “战神大人,我想看看你的眼睛……”暮云语气之中几分哀求。 战神一下晃了神,愣在当下。 “哎呦宝贝丫头,你怎么病了一场,把这茬忘了?他那眼睛不得见光啊!不看了好不好?你看看外祖的眼睛,外祖的眼睛也有花纹,你想看什么花样外祖给你变出来,你看看?”烨攸对这暮云极为宠爱,当即就将那瞳仁化作了花形,只为了暮云莞尔一笑。 可这暮云就是笑不出半分。 她今日舍命来此,可不是为了看老顽童耍宝的。 她今日前来,是为了斩断前缘的。 可那战神良久也无反应,暮云看向他,心里满是失望。 如今在这世上的,果然不再是她的容夕了。眼前之人对她是半分垂怜也无。 暮云不甘心,挣扎着从烨攸怀中跳下,自己跑到了战神的面前。 “你低一点!”暮云命令他。 璟皓不辩战神神色,不由得替自家姐姐捏了一把汗。 谁知那高冷战神竟然真的俯下身来。 暮云趁机轻轻踮起了足尖,一把捉了他眼前白绫。 许是仙光刺痛了他眼,使他双眼不停眨动,而后他似是在成全于她,尽力的睁开了双眸。 那双宛若琼宇的瞳,刺痛了暮云心口,使得温泪瞬间占据了眼眶,暮云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 谁料战神眼中星森动容,皱起的眉目瞬间平复了下去,化作温润笑意,静静的打量着暮云。 暮云调整好了情绪,再次抬起头来,摘去了自己眼前白绫。 若是他疼,她便作陪。 谁知竟然脚下一轻,被这眼前的男人抱在了怀里。 漫天星辰落入眼底,二人对视之下,暮云只觉他周身之气还是那般清朗。 暮云小手冰凉,覆上他脸颊,他的脸也一如从前那般瘦削,半分多余的皮肉也无。 暮云皱着眉,心底情绪却是没能忍住,竟从口中跑了出来。 暮云当着烨攸与璟皓的面道了一句:“战神大人,我倾心于你。”此言一出即是心如刀绞,那哽噎之感堵在心口,喘息亦难。 可那战神分明是并不将暮云放在心上半分。前世二人相隔两界,却似从未真正分开,而今他虽抱着暮云,可那距离却犹如天地之别。 “小郡主,我已有倾心之人。” “已有……倾心……之人?”暮云顾不得冰冷的身躯,她伸手抓起了他胸前衣襟也不自知。女童此刻竟是有几分怨偶之意,泪珠断线,低吼质问:“她是谁!” “贤弟……贤弟莫怪!我家小丫头自打在那坠云台伤了身,这性子就有了些变化。你可别怪她!”烨攸赶忙上前,生生将暮云与他分离。 只见暮云小小一个,只能缩在烨攸怀中,呼吸急促片刻之后才平顺下来。 “唉……你家的丫头,由我收了吧。”他覆眼白绫被暮云牢牢攥在手中,只好将那眸子微闭,仰面靠在那摇椅之上。 烨攸刚刚经历过这两人不正常的场面,还哪里敢答应,赶忙婉拒道:“贤弟,我家这丫头天资的确一般,这如今身子也不好……要不你收皓儿?皓儿五十岁就能召出本命仙琴,绝对不辱你战神门楣!” “不了,我喜欢有些蠢笨的。” 暮云因着疼痛牵扯无力说话,只能看着烨攸就这样把自己安排了出去。 这本非她意啊! 她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仙域大庆,却炸出了个惊天消息,乐族最没天赋的小郡主,不知怎的被那战神大人给瞧中了,当即带回了战神府邸收为关门弟子。 众人皆知,战神独来独往,从未有弟子,想不到这战神首徒,直接成了关门弟子! 旁人得其指点都会修为突飞猛进,这弟子之位哪怕是上万岁的人都在觊觎,就这样给了这么个快要病死的郡主,简直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暮云自此次重生以来,时不时的就陷入昏睡,然而却从来没有过一场好眠。 反而这次她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竟觉着周身温暖,精力竟然也充沛了许多。 暮云缓缓坐起身,这次没听到璟皓稚嫩欣喜的声音,四下安静至极。 视线搜寻而去,袅袅青烟自烟炉中起,里面燃着的似乎是极为珍贵的安神之物。 屋内,传来衣物摩擦之声。 听起来似乎有一人放下了书册,慢步而来。 之见那前世爱人从身后而来,轻轻坐在了床旁。 暮云似乎这一刻开始,什么也听不到了。 心念之中,尽是那日他所写手书,心里响起的,尽是他情浓之声:“一纸婚书上表神域,上奏九霄,诸天见证。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这时,战神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暮云的头顶硬是将她神志唤回。 他不做计较,只是笑问:“既然,我已收你为徒,怎的连句师父都听不到?” “师父……” 小郡主若有所思,将自己手腕用力掐的乌青。 到底,还是做了师徒吗…… 第26章 对面不识 此生做郡主时,就已是族内长辈心尖尖上的丫头,而今做了战神首徒,这一干吃穿用度竟是又提了不知几个档去。 说来奇怪,前世暮云竟对这偏房毫无记忆,就好似这战神府邸偏房从来没有过一般。 然而今时今日,却日日囚于这偏院一般。 战神并不是日日来此,甚至都不是日日在府邸之中。 与暮云日日相伴的,仍是弟弟璟皓。 今日不知是何等良辰吉日,容夕战神不但回了府邸,还屈尊降贵来了偏院。 他身上没有那前世日日不曾离手的镜曦仙剑,反而挂着一个青瓷酒瓶。 这酒瓶叫做无量瓶,一瓶可容人间半湖。 “师父……”暮云这身体并不康健,搬不动他半分,只得让出半个床位给他。 战神如今倒是不客气,一头栽倒在床。 “别叫我师父!叫我名讳!” “暮云不知师父名讳。”小暮云皱了皱眉,心痛难忍,哪里敢说出容夕二字。 “我名容夕。” “师父……尊卑有别。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暮云沉着脸向着床里侧挪去。 不知如今这容夕战神将她当做了哪位女仙。但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暮云是半分也不想参与。 “你可是厌弃我了?”战神翻身而对,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暮云上下打量于他,终究是没好气的道了一句:“没有厌弃!只是我心口闷痛,没法孝敬于您。” “孝敬我做甚……” “您是师父,又是乐族神将。无论我是乐族郡主,还是作为您的徒弟,不都是要好生孝敬您吗?” “唉,你还是别说话了,尽是些我不爱听的。” 他似乎委屈不已,红着眼眶竟伸出手去想要堵上暮云的嘴。 “容夕,容夕!”暮云识时务,当即便张口唤他。 “好听……这世上,属你声音最是动听。”他轻叹一声,自个儿却翻身过去。 背对着暮云,不过瞬间,他的声音就像是从未喝醉过一般,极为清冷。 “小丫头,我知道你不是她。” “那……她是谁?”暮云终是没忍住,使他转过身来不得不面对着自己。 “她已陨落,不会在了。”他眼底悲霜升起,几缕深情如蛆附骨在她身上。 如今这第三世到底是与以往多有不同,不但自己备受宠爱,就连这清冷之人也早已有了刻骨爱恋,原来这使他动情之人也并非唯有自己不可。 “愿师父节哀。”暮云平静的躺在他身侧,长叹一声,亦祝自己早日节哀,愿这生命早日重来。 不过片刻他呼吸声渐渐绵长,大概是真的入眠去了。可战神在侧,始终叫她难安。辗转反侧,憋喘坐起。 暮云算是琢磨清楚了,若是时时见他怕不是要活不过年底了…… 神域是最接近这世上天道之处,而神族,又与她二人又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神域天道,究竟想要她做些什么呢…… 来这世上第三次了,一旬过去,可她连此生还能活多久都不能确定。 这循环,究竟该要如何才能停止? 夜里微风不凉,却仍使得暮云病了一场。反而使得那日日不归的战神,每天下了朝会准时准刻回到府邸之中,几乎时时都在暮云身边,日夜不离。 宝库里的天材地宝不要命的往暮云肚子里填。 这食材虽美,可吃在嘴里,总觉得照比前世少了一些味道。 许是彼此无情,少些蜜味相调。 “师父,您有通天之能,可否帮忙算算我何时死。” 听闻暮云此言,他手中本运转有规的昶夜星轨竟瞬间杂乱,显然是操纵昶夜的人心乱了半分。 他看着昶夜出神,那嘴角却苦笑起来。 原来这一切仍是他的幻想,幻想着郡主性情大变,会是他的暮云于前世归来。 可暮云,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性命,更是不会这般乖巧的称他为师父。 见他不言,暮云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希望。她猛灌了一口药汤,擦了擦嘴角,她问:“如今这仙京可有监察司司丞大人?” “司丞大人亦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你的舅舅衍朝。难不成小郡主病了一场,连此事也忘了?” “这……”暮云噎在当场,这循环好生奇怪,不但有了监察司,那司丞还成了不学无术的舅舅。看来无法自证身份试探于他,此事还得另寻他法。 “小郡主倒是不喜欢喝这白粥。”他垂眸得见那一碗晶莹的玉色分明是几乎未动分毫。 “师父,这白粥哪有鲜汤好喝?徒儿我看起来有那样傻吗?”暮云面上虽笑,可心底却难过,前世她最喜那有滋有味的粥了。可今生不知怎得,他做的粥总是有些难喝。 暮云不免怀疑,会不会这一世的容夕战神,厨艺并不是很好呢。 但她亦捉住了战神眼中的一缕失落,可循踪而去,却直直被一道寒凉的视线逼退。 “可是师父所念之人喜欢这个?”暮云不肯放过他,非要逼问三分。 “嗯。”他许是被问的烦了,匆匆认下,思虑片刻却又补道:“是你喜欢这个。” 什么!他!他喜欢的不会是原来身体里的暮云吧! 这天道,不带这样捉弄人的吧! 暮云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挤出了几个字:“那我的品味……可真差。” 经此一遭,暮云反倒想了个通透,既然他所爱之人是那个两百余岁就被自己取代了的暮云,她反而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只有她活着,他才能见到暮云的躯壳,那么她的性命,自然有人比他更加珍重。 暮云就只管受着,有药便喝,困倦便睡。 如此一来,反倒夜夜好眠,再无梦魇。 这不,今日天光正好,他摆了摇椅,替她拿来了厚毯,迎着仙光,镜曦出鞘,惹得这偏院镜光闪闪。 他舞剑仍是如此赏心悦目,甚至让人想要提剑汇入,可惜她此生身子不许,不过就算是她身体康健,两人之间半点情愫也无,怕是也不会再有那趁手的镜蔼于世。 想到此处,不免烦闷于胸,他舞剑的样子也没那么赏心悦目了。 她的情绪转圜同样也被凤容夕看在眼中,见她如此,凤容夕也心生烦闷,招招凌厉,恍若发泄。 厉风拂过,海棠花瓣落了满地,此景本美,奈何无人有意。 只听镜曦剑一声脆响,钉在了庭院当中,将那完好无缺的仙砖弄出了满地裂痕。在这偏院呆的久了,就把这当成了家,这人在她家里发疯,暮云当时就唤醒几分守财奴属性。 她不轻不重的责道:“师父,你得赔我这砖!” 但见这战神,丝毫没有小白的气度,他一言不发,竟然扔下她转身走了! 暮云懒得理她,晒着阳光打算美美睡上一觉。 怎料这觉睡得不安,四周也越发的寒凉。睁开眼来,四季如春的仙境,竟然黑云压城,白日无光。 难不成……冥渊又出现了裂缝? “哎呦呦,丫头,你可算是醒了!你可知道你师父他发生了何事?” 竟是烨攸? 暮云茫然不知,直楞楞问道:“我师父?” “哎呀!你快随我前去!”烨攸抱起暮云就要外出,到了门口,似乎又觉不妥,回到偏院里找了一件厚重的大袄给她,这才满意出门。 暮云瞧着烨攸的架势,隐约觉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路之上烨攸在暮云的逼问之下倒是说出了一些隐情,烨攸说,战神从不是什么开朗的性子,他总是日日饮酒,然而那酒量却始终很差,根本都喝不过仙京的女郎。 不过暮云一听即明,这男人此生是个情种,专门为情爱而生的胚子,准是今日又觉着自个的出现弄丢了他的此生挚爱,不一定在哪处喝醉了发起疯来罢了。 “可是外祖……我就是个小徒弟,我能做什么啊?”暮云不想管闲事,她只想在那偏院好好的享受病死前的每一天。 “他尘缘浅薄,唯独对你诸般不同,总之……外祖今日真的是没办法了。你总不想看见仙京下雨吧?” 说到下雨,这天倒是应景,登时一声脆响,简直像是天穹炸裂一般。 大雨倾盆而下,更像是天河倒灌! 幸好烨攸术法高强,雨水避之不及,这才免得暮云淋雨。 烨攸抱着暮云来到太虚塔前,暮云见到这等场面,这下压抑的情绪到了顶峰,这男人竟沉迷情爱至此,简直比不上他的小白的半分! 见他作为仙域战神,颓然坐在那太虚塔顶。一切阴云初生之处,正是他所居之地。 烨攸将暮云带上塔顶,暮云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前去,一把拎起了战神衣襟。 “你发什么疯!你这辈子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一个爱人就不会再看看旁人了吗?” “就算你不去看旁人,总要看看你的兄弟!他做错了什么!他已经老了!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暮云字字珠玑,听得那烨攸都是心惊肉跳! 简直想要上前将这丫头的嘴赶快堵上。 “你说你不想活下去,郡主大人!我也老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可有什么法子?” “我管你想不想活下去啊!这样的你也配为战神?不如你打哪而来滚回哪去!这战神之位送给我算了!” “暮云?”他神色迷茫,何曾想过这暮云性情大变会变成这样。竟是被骂了个无言以对。 “我曾说过倾心于你,现在才发现竟是最大的错,你不是他,你连他的半分都比不上!他绝不会整日沉迷这种东西!”暮云抄起脚边青瓷酒瓶,用了几分力量,甩下了太虚塔。 随着一声清脆之响,瓶碎满地,酒若小河流淌,好在大多进了他腹,否则还得将这仙京淹了去。 “容夕战神,重生并非我愿,替代了原本的暮云也并非我愿。事已至此,若你还是不肯接受,我也只有已死偿还。但无论如何,三界众生无辜,没人该受着你的怨气!” 一道神光闪过,竟生生将那满天雷云压散。 雨过天晴,太虚塔上,唯剩战神一个愣在原地。 第27章 永不相负 若是这世上还有谁的面子能大到不让战神进门,那便唯有自家外祖父能够做到。 暮云想的通透,便是赖在这极天殿里说什么也不肯搬走。 “哎呦我的的小祖宗,好端端的你怎的又把这药倒掉了?”烨攸下了朝会尚有琐事处理,却是这药膳先送了来。 暮云是一口就喝出了不对,这药膳熟悉的很,定是出自那人之手。 “他的东西,我不喜欢。” “小祖宗,你可别闹了,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从小就要看人家的眼睛。” 暮云听罢心情更差了,烨攸所说的,分明是另一个暮云。想到他与那个暮云甜蜜却是显得自己更加的心酸。 “外祖父,我们爷孙之间,除了他总有些别的话题吧?比如……您的仙冠呢?怎么不戴着?”暮云心知肚明,那仙冠必不在烨攸手中。 只因,自打前世那仙冠被她所得,便收在了自个儿贴身灵囊之中,一直跟到了今生! 此事暮云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一直也未有合适的时机交还。 烨攸明显心虚,清了清嗓反问道:“要不,外祖父陪你聊点别的?” 暮云点点头,笑得不怀好意,她问道:“外祖,你刚刚去了哪里?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暮云眼见着他浑身尽是一股魔族冥虎的气息。 “唉?此话不可乱讲,不喝这一碗了好不好?外祖亲自去给你做新的!”烨攸骨子里竟对这丫头生出了半分畏惧,不知道继续逼她,她又会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谢谢外祖成全!那我在这等您。”暮云突然又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惹得烨攸根本不想深究。 他作为一个宠崽狂,不过就是再做一碗药膳而已。 好不容易支走了外祖父,却连半晌宁静都没捞到。 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个更大的麻烦。 “徒儿。” 暮云一听便知是他来,拉过厚毯盖过了头顶,就差写上拒客二字。 “你看看我。” 他凑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暮云。 暮云自知装睡瞒不过他,只好从厚毯之下缓缓露出了双眼。 那双眼里,透出几分怯意。 “可喜欢?”战神于背后拿出一把小花,一看便知是从公主府旁的花园采来的。 “多谢,不喜欢。”暮云仅是摇头,并未伸出手去接过。 “可有什么想吃的?想不想出去玩呢?” “我想睡觉。”暮云轻凝双眉,已是不耐烦的模样。 “那我不吵你了。” 战神终于安静的呆在一旁,暮云察觉他有些欣喜之意,反而惹得自己更加烦闷。 这一觉睡得暖,起码不是被寒气冻醒。暮云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催动凤火所为。 “这一碗不是我熬的,这下你总会乖乖喝药了吧?”见暮云懵懂坐起,一碗汤药就怼在了眼前。 暮云叹着气,一口闷进了腹中。 竟是苦的舌尖发麻,鼻尖都跟着酸楚,那一股酸涩的味道直冲而上,逼得眼泪储满了眼眶,多半分就要外溢。 这才知道,原来就算她不是她心中的暮云,还是得了他的悉心照顾。 “烨兄的厨艺不好,一把年纪了,徒儿你别难为他,这考验还是我来受吧。” “嗯。”暮云本来赌着气,但这一碗苦药下肚,任凭谁人只要不傻都不会想喝第二碗。 暮云这辈子本来就不知还能活多久,万万是不会与自己为难的。 “师父,你为何还对我好?你明知道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暮云。” “云儿,你怎就不是我要的那个暮云?”战神手足无措,最为神将的他从未如此紧张。 可眼前的暮云眼神却森寒冰冷,她无情言道:“可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怎就不是!”战神拉过暮云小手,只见他跪的虔诚,暮云躲他不开,无处可逃。 “我若负你,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我是容白啊……” 凤容夕强忍情绪,可就算如此,他的手指仍在轻颤。 “容白……你是小白?怎么可能……”暮云期盼之事竟真能发生,但这一瞬她却不敢相信了。 暮云小手捧起了战神脸颊,眼泪纵横,震惊之余,心念之中无尽的空虚尽填补完全。 “云儿……都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都只当你是原来的暮云郡主病后性情大变,这才没有放在心上,从未曾想过是你重生而归。” “你这混蛋!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她!我以为你不是我的容白!”暮云将一切恐惧化作锤在他胸前的小拳。 可凤容夕高兴的紧,无关她如何用力,都无妨。 失去暮云的时光漫长孤寂,于梧桐树下日日**,斗转星移,这生命竟还不消亡,直至终日,天地间清浊失序,湮灭于空无。 直至某一瞬,生命自空无之中喷薄而出,然后,他再次见到了烨攸,从那天起他便盼望着暮云的到来。 可日夜期盼,那个暮云郡主却不是他心上之人,他的暮云没有出生。 “云儿……别丢下我了。这三万余年,我日日都恨不得能一**之” “是你别丢下我了才对……死很可怕,可那时却觉得失去你最可怕。”女童音色说起这些话,实在是稚嫩的很。 相逢之喜倒是将这尴尬掩盖了个七七八八。 少女在怀,凤容夕还来不及欣喜,前世只知她触感温凉,绝不像此生这般清寒。 烨攸就离开了片刻,谁知这两人不但和好如初,还增进了不少感情,简直像是两人都换了一副神魂…… 或者说像是借尸还魂! 此后,这师徒情谊叫整个仙京都艳羡,不知有多少少年男女日夜许愿上天也赐给他们这样一个师父。 从这日起,暮云搬回了主院,战神对她几乎寸步不离,璟皓便甚少再来,反而是战神不时带着暮云回公主府上去探望亲人。 暮云尤为喜爱一种东西,是这人间独有一种小橘子,比掌心还要小的多,偏生甜的像是掺了蜜糖一般,半点酸涩也无。 每隔几日便会由人间沧溟发往仙京公主府。 仙乐公主府上,璟皓面前放了一个竹筐,那竹筐之中尽是金灿灿的小橘,璟皓挨个扒开,再放到暮云面前的小盘子里。 “姐姐,你觉得,战神大人和母亲在说什么呢?”璟皓自是看不见战神的表情,可他能看得懂仙乐公主的啊。 仙乐公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请,让人不想歪都难。 “你管她们做什么。这小橘子真好吃,再来几个!”暮云向璟皓伸出了手。 虽然暮云嘴上毫不关心,但经过璟皓这样一说,这注意力却开始不自觉的转向两人。 可这个老家伙突然笑得这般开心是什么意思…… 璟皓此刻专心致志的扒着橘子,却见暮云竟然从框里随手掏了一个就向两位长辈那里跑了过去。 “师父!”小小的暮云向着凤容夕跑了过去。 “嗯?”凤容夕感到意外,可谁又能拒绝这向你奔跑过来的小面团子呢。 上前两步将暮云抱了起来。暮云脚下腾空,就像腾空飞起一般。 “师父!吃橘子,可好吃了!”暮云心一狠,将那金灿灿带皮的小橘子就那样胡乱塞了进去,他皱着眉当即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可暮云怎么会给他机会,两只小手堵在他唇上,绝不许他吐出来。 只听他轻轻一笑,还真就这样嚼碎了咽下去。 “云儿,这橘子可不是这般吃的。”仙乐公主不明所以,赶紧替战神向自己女儿解释。 “啊?母亲,这橘子竟然不是这样吃的吗!”暮云装傻,摆出一副焦急欲哭的模样。 转而面相凤容夕却笑得的意,可那小奶音却分明像是包涵泪水一般:“师父,对不起,暮云不是故意的!” 凤容夕笑意难忍,只好匆匆与仙乐公主道别:“公主殿下,今日本君就带暮云回去了。” “恭送大人,劳烦大人照顾小女了。” 出了公主府,这一路上暮云圈着凤容夕的脖子牢牢的挂在他身上,要不是他身上暖极了,她才懒得抱紧他呢。 不过他走路也太稳了一些,竟然有些困倦了…… 本是清梦一场,谁料一把若镜之剑笔直刺入颈下,憋喘,压榨之痛,胸前某处就如抽丝开裂一般,又像是千万银针将人牢牢钉死在那儿。 小小的暮云挣扎着醒来,湿汗打透了枕席,微风轻吹过来,只觉的透骨寒凉。 “小白!小白!”暮云慌慌张张的想要下地寻人。 然一阵仙风他已至面前,呼吸未平,似乎亦有些紧张。 他于昶夜之中,掏出一件凤**披风,牢牢将暮云扣在其下,又将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 “我这身体是不是很严重?” “我会不会下一次就醒不过来了……” “这是不是我的一场梦啊?” 暮云痛哭,连连发问,她亦不知此刻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自打她确认面前之人是她所爱之人,她每日都在恐惧之中度过。 日日清晨梦醒,欣喜又有一日好活。 “不是梦,不要怕,有我在,云儿别怕!” 可是他怕极了,在暮云看不见的角度,只见他双眸之中遍及血丝,有泪不肯拘于眼眶,颗颗垂落而下。 谁能不怕呢,哪里有仙人睡眠后,一旦做起梦就如神魂沉睡离体一般,平日里又怕冷怕饿到了极点,体内却半点不缺仙力,就连那神力也旺盛的很…… “会不会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不管有没有下一次。我都不会再让你出事了。仙域无法,古族或许不同。” “不……不要为难古族祭司。他能放你在外,我已经很开心了。”暮云挣扎着捧起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与其对视。 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经哭红了眼。 “他会同意的。”凤容夕坚定至极,只因他就是古族祭司本人啊! “没关系,一切自有命数,若命运这般,恐怕再活多少次,我都还是要死在奕丞手上。”暮云轻轻摇头,这些日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不!暮云!你难道忘了,前世的你死于卿荇剑下并非奕丞!” “对……卿荇,是卿荇!” 两世虽死,可结局不同,那就说明今生还有机会! 激动相拥,暮云终于不再彷徨。 第28章 前世今生 暮云今日被噩梦叫醒,几十年来有凤容夕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竟使得这脆弱不堪的身子里,神力反而积蓄了起来。 对此暮云开玩笑着说,这辈子虽然活不久,不过却是不担心会叫人欺负了去。 暮云偷偷混入了人群,叫那涌入朝殿的队伍簇拥着带到了殿前。 暮云只好偷偷藏于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她可没勇气当着仙庭众臣堂而皇之的与战神发生什么联系。 “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如此不懂事?” 暮云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散仙锁定,暮云此刻非常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偏要踏出他府邸的大门。 “是啊,你是谁家的小孩,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你玩耍的地方!”另外一名仙人脾气甚是不好,又好大喜功,似乎将捉住暮云当成了大功一件。 “你又是何处来的仙人,这般短了见识!”暮云今生秉着绝不受委屈的理念当即便还口斥责。 “唉!你!” 那仙人便要上手擒拿于她。 暮云见势可,一把坐跌坐在了地面。 “呜呜呜,师父有人欺负我!” 这般动静倒是惹得了更多仙人关注,其中便是有不少仙京住民,然而这些人都心道不妙,各个不敢上前,只因认出了这小丫头,便是知道她口中的师父又是何人。 果真,那看不见面容的男子闻讯上前。 仙人不辩其神色,只知道战神平素杀伐果决,又对着他的徒弟宠爱异常,不由得紧张的颤抖起来,是连连道歉:“小的有眼无珠,不知这女娃是战神徒弟!小仙真的没有碰到她啊!” 谁知战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没将那仙人放在心上,只是抱起了暮云道:“看你把人家吓得?” “好吧好吧,确实不怪他。但是他凶我,你可听见了?” “你想如何?” “我可是仙庭郡主,这样随意冒犯我岂不是不将外祖和你放在眼里?但本郡主大度,免去他死罪,不如……就抄写心经百遍,可好?”暮云作为司丞时,就非常喜欢罚人抄写,那仓库里抄写手迹堆了几箱。 大概是自个儿学**不好,就喜好看人努力。 今日蹊跷,不光战神的爱徒莫名的来到了朝会之上,偏生就连勤勉的烨攸仙帝竟然迟来。 暮云郡主坐在凤容夕身旁困倦的打着哈欠。 她也没想到,在外祖康健的如今,竟然还会姗姗来迟。 暮云不免腹诽难道这一世的外祖如此不靠谱? “冥渊……”凤容夕轻声低语,暮云却听得清楚,亦看得清楚他此刻紧皱的双眉。 “太子,今日由你主持朝会。若是无事即可散庭。”凤容夕对着太子衍朝轻声交代,而后抱起暮云疾步而走,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极天殿外封锁严密,仙帝亲卫将那院墙围拢。 亲卫见来人是凤容夕,这才放行。 “你这老家伙,可终于来了!快跟我进来!”于极天殿内走出来的,是黎绒。 他这双手受了伤,竟是生生剖去一层皮肉,血淋淋得骇人。 “郡主年幼体弱还是别进去的好。”见凤容夕没打算放下暮云,黎绒不免担忧。 “无妨,我带着她才安全些。”凤容夕已隐约察觉到冥渊之力,如此便更决意要时刻将暮云带在身侧。 凤容夕不再多言,房门破去,眼前场景却使得两人动容,无法再置身事外。 红黑之气缠绕烨攸,唯想撞入烨攸屏障之内,而他身旁另一人断去一腿,血流不止。 “贤弟!快,想个法子!” 烨攸一言,竟使得冥渊之气亦转移了注意,化作一股浓烟,奔着门旁三人喷涌而来。 这冥渊之力怎的如此聪慧! 暮云心生疑问,不由得愣住片刻。 只见凤容夕瞬间侧过身来,神力运转为仙力与之相匹,虽十化其一,但此处冥渊之力不多,他完全消耗得起。 冥渊之力见势不敌,便起了转寰之意,一头就奔着那断腿虚脱之人而去,暮云心直手快,一道神力追上黑红之气将其消弥。 于此,云开雾散,这极天殿才重归平静。 而暮云也才看清她刚刚泄露神力所救,是怎样的一个人。 今生今世,那阴险狡诈,罪大恶极之人竟然早早断了腿,还差点丢了命…… “唉!这孩子也是为了天下苍生!黎绒,去云天苑外采一段莲藕来吧!” 烨攸招呼暮云上前:“小丫头,过来看看你父亲吧。这些年来……一直惩罚自己奔波在外,这还是你生后第一次见他。” 哪里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如影随形,如今已是折磨她的第三世了。 “冥渊裂隙如何?可需要我再前去?” “冥渊?贤弟你的这个叫法不错……那黑气不似魔气,比之更加森寒可怖,如若放任其自生,早晚要吞了诸天!得了空,我需得再跑一趟魔域,这件事必须得告诉栖梧!” 暮云从不担心奕丞生死,他是下一任仙帝,可以算得上是这天命之子。就算他伤了,残了,至少这条命总会在的。 可那床榻之上的男人眉目紧闭,脸上半点血色也无,从他脸上终究是能够看出几分她们姐弟的模样。 无论是否想认,归根结底,她们也是奕丞的骨血。 奕丞强悍如斯,伤重至此竟然在暮云出手触其眉目的瞬间睁眼醒来,一手便将暮云纤细的脖颈掐在了手中,转眼间惹得暮云一张脸涨红。 凤容夕发出一股劲力化作罡风,痛击奕丞手腕筋骨,致他瞬间脱力。 “哎呀!驸马啊!这可是你女儿啊!小丫头身体不好,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烨攸上前将暮云护在怀里。 而奕丞此刻似乎也冷静下来,但他面色恍惚,全然一副未能反应过来的模样。 他缓缓伸出了手心讨好似的伸来了暮云面前,暮云下意识的向后躲去,直想要钻进烨攸的怀里。 “小丫头……爹爹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铁打的汉子断腿亦是不自苦。然而此刻却隐隐要哭成泪人。 “阿爹……”暮云硬着头皮将小手伸了出去。 冰凉的触感落在奕丞手心,他切实感觉到了这个女娃细嫩的手,从此一触再难相忘。 “没关系的……”暮云此言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离了烨攸怀抱,挪去了奕丞身旁。 凤容夕此刻双手于背后已是双拳紧握,时刻紧盯奕丞动向。若是奕丞图谋不轨,就算是让他立斩奕丞也不在话下。 奕丞根本不敢拥抱暮云,他虽看不清凤容夕面貌,但那阴森森的气场却是使得他脊背发凉。 于是他伸出手,捏了捏暮云。 他手下触及一片柔软,暮云的脸颊肉嘟嘟柔软极了简直像是个小包子!简直比得上这天上云朵,花园的嫩苞。 “阿爹,疼吗?”暮云看得出他这副表情,分明是有几分慈爱之意。暮云此刻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不疼。” 仍是不出所料,在暮云看来如他这般性格的男子,果真永不示弱。 只是他眼角的一滴晶莹早已将他出卖。 “阿爹说谎!”暮云毫不容情地将他戳穿。 谁知见暮云一双清澈的眸子,巨龙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鼻尖微红,声音亦是喑哑。 凤容夕亦是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这位前世的天昱上将。 他只能眼看着这个敌友不辨的人,他墨发散乱,垂着头,怀着捧着自己心尖上的人。 “那你多来陪陪阿爹,好不好?” 暮云小拳头攥的甚紧,但脸上仍挂着甜笑,开朗的问道:“那我要带上师父一起去,师父做东西好吃极了!要阿爹也尝尝!” “哈哈哈,你常年在外有所不知!小丫头如今是我乐族战神的徒弟!平素受他照弗,这才养的胖了些。” “胖了?”奕丞捏了捏暮云,分明是瘦的像是皮包骨头,快三百岁的年纪如此瘦小怎能不惹人心疼。 “驸马有所不知,徒儿多年以前身体有损。但有本君与仙帝在将养完好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凤容夕从未曾想过奕丞能结果此话,因此干脆未留得人说话余地。 “战神大人您是我奕丞的恩人!” 男人受得伤痛折磨,肉眼可见的鼻尖发际尽是虚汗,未曾想,他竟心怀崇敬得为了暮云而向凤容夕拱了手,道了谢。 前世虽未深交,但他也知奕丞此人身有傲骨,绝不会轻易向谁人低头。 凤容夕眸子一沉,语气却是云淡风轻。他道:“无需多言,暮云如我亲人,我待她好,不承谁的恩情。” 这黎绒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竟然还真的从仙池之中摘下了一截仙藕来。 断肢重续犹如破骨重生,比之断腿之痛更甚几分。想不到这奕丞硬是咬着牙挺过,他牵着暮云的手心尽是凉汗,偏生暮云被他牵住的小手没能赶到半分重压。 而他另一个攥的发白的拳,甚至手心隐隐渗出血迹来。 暮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府邸之中的,她所见所闻刻印脑海之中,始终不能忘却。 夜已深,伴着战神轻抚而出的琴音,暮云终于回过了一丝神。 “小白……” “他为何会是这种性格!” 凤容夕停下手,一挥之间收了仙琴,抚摸暮云耳际,安抚道:“此生与前世多有不同,许是你前世更改了因果之故。” “他让我经常去探望一二,可我怕……” “我会陪着你,寸步不离。” “我还是……还是要考虑考虑!” 凤容夕笑而不语,只待她决定,此生他只为补偿而来,无论她想要的是什么,高若悬河,低若裂谷,但凡这世间可踏足之地,他无处不往。 第二十九章 裂尾之痛 “小白!醒醒!”暮云夜半坐起,轻轻摇了摇凤容夕,将他从梦中叫醒。 “咳咳咳咳!”凤容夕一口气呛在了喉咙。眼睛都有些咳的发红。 “暮云……我也快四万岁了,禁不起你这般惊吓。” 奈何暮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凤容夕只好别过头去不看她,起身欲行扔下一句:“你又有什么坏心思?我不准!” “你不准,那我去找皓儿**!”暮云起身,才将将与战神视线平齐。 战神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罢了,你若一定要修炼神诀,还是我亲自**才放心。” 今生凤容夕始终不提**之事,在这仙族领地,暮云亦不敢随意就这样练了,那岂不是太不将那些仙族的半神放在眼里了?不过如今暮云终于是满意了。 “我还是担心你身体。” “可我如今体内仙神之力蓄积的越来越多,劳你时常压抑始终不是良策,也许练了就好了呢?” 凤容夕一声轻叹,未多言,二人已置于昶夜星空之下。 “若有桎梏,即刻罢手。”他站至一旁,暮云也很快进入状态。 神印之中流光打转,心法运转如常,渐渐将神印激活。 如此,凤容夕悬起的一颗心才放下些许。 到底是经过了一世修炼,暮云对这神域心法的掌控早已非前世所比,但不知为何,这神印总有一角无法唤醒。 若不能唤醒全部的神印,那岂不是白修炼了? 暮云不服气,运起神诀就非要跨过了那桎梏。 终于最后关头,叫凤容夕有所察觉,及时制止,可暮云还是一口金血吐在了脚下。 “为何……”暮云体内神力反扑,前胸渗出了金血,呼吸浅薄。 凤容夕掀开衣领,竟见那神印从一角发出裂痕,竟有蔓延之势! “暮云看着我!” “我……” 暮云双眼有些失神,尽力睁着双眸,但那眼帘却似千金重担一般,压的人坚持不住。 冰冷的身躯被一股至阳暖流注入。 但霜雪仍旧未退。 “你要撑住,我带你回古族!” 回古族?暮云耳中三字环绕,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坠入了一片黑暗。 镜曦剑当空遗下一道剑痕,旁人只道是日光刺眼,来到人间东海之畔,凤鸟冲入镜海,一力破去古族结界,于族中抓来了医师凤尘余。 只见这位医师先是一脸错愕,再是兴奋,后来就成了现在这副表情。 凤尘余眉头两道深深的沟壑矗立在那,可见如今暮云的状况有多难。 “祭司大人……不过就是那仙帝家的孩子,要不还是不管了吧?” “尘余!她是我认定的夫人!” “别开玩笑了,就这小东西……就算这次治好了,又能多活几年?”凤尘余侧目看去,抛去这小丫头碎裂的神印命纹,就单看这小身板,就肯定活不到六百岁成年。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已认定了她。不计代价,你只管救便是。” 凤尘余见他认真至极的神色,当即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 他正色道:“我救不了。除非你自己来救。但你最好想清楚,你的尾羽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事不宜迟,去做准备吧。” “什么?凤容夕!你是不是疯了?” “若是她想要我的命,我亦会拱手相让。” 凤尘余恨他朽木不可雕气的摔门离去。但他还是依照吩咐准备好了一切。 古城背后的皑皑雪山之巅,存一灵泉天池,泉水温热,冒着白气,其中蕴含无穷灵气。 此刻的容夕战神已然归于本体孩童身姿,凤凰之力相托,暮云沉睡于灵泉正中。 凤容夕踏过灵泉之水,来到暮云身旁。 化身为凤,白凤凌空,神力澄澈生生裂去尾羽,融于暮云背后,凤凰嘶鸣,引起了古族的注意。 纷纷暗叹,不知又是哪位情种,立下了这般问心重誓。 白羽融入皮肉,不但带去了他两成修为,亦修复了碎裂的命纹。 还未等唤醒暮云,古族昭煦将军破去结界,朗声高呼:“祭司弟弟!快跟我走!长老们已然知晓,在来的路上了!” 凤容夕小脸一沉,只将暮云收归昶夜,神魂附于凤火之躯,匆匆与凤昭煦离去。 飞出镜海海域,他忍着疼痛,一口气飞回东海海岸。砸落在岸边。 光影绰绰,再醒来时,却有一男人在旁,向自己嘴边喂药。 “陛下,这渔人送来的孔雀有何过人之处?” “卫风,这哪里是什么孔雀。这应是绝迹三界的凤凰啊……” 凤容夕还记得这名字,卫风是奕宸的密友,而奕宸正是仙乐公主真正爱慕之人,亦是奕丞的亲弟弟。可惜前世此人露脸不多,并不能完全确定敌友,不能将暮云交给他。 “烨攸……在哪……” 奕宸听见这凤凰口吐人言,第一句便是呼唤仙帝,当即便觉此事非同小可,赶忙去燃了金香通禀。 这烨攸一听两人捡到了凤凰,二话不说便真身下界,将这凤凰给带了回去。 还好好养在了自己后院的灵池里泡了起来。 这裂尾之痛,生生折磨了他七七四十九天,整个人精神涣散,日日饱受脊骨锥心之痛。 四十九天后,他重新化回了人形,踏出了灵池。 怀中女娃还在熟睡,一人孤寂的瘫坐茶桌之旁,他那样就如无骨一般瘫软在椅中,手扶着额头,就连烨攸归来也未曾让他打起半分精神,无人曾见过他如此疲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本体也受伤了?” “我断去了凤尾。” 挪用凤尾作为本命武器的凤族多的是,没见那个给自己搞成了这样。烨攸不解:“断去?你这是何意?” “断去凤尾,融进了暮云仙骨之中。” “……”烨攸一时震惊语塞,上下看了看两人,结结巴巴的问道:“不是吧……你?你真喜欢这丫头?这,这我乐族什么都有,又不缺你的聘礼,你何必……” “烨攸!”凤容夕一道劲力封了四周。他严肃的说道:“你相不相信,我与暮云是重生而来。” “细细说来。”烨攸蹙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画面。 几盏茶的功夫,凤容夕将种种复述。 烨攸犹豫再三,鼓起勇气猛喝了一口茶道:“不瞒你说,你可还记得我乐族世代相传的仙冠?” “嗯。前世你日日戴着。说来奇怪,怎的,如今不喜欢了?” “哎呀!那东西何谈不喜欢啊!只是那东西自从小暮云出生之后就丢了啊!你说你二人是重生归来的,可知道点消息?”烨攸此生格外单纯,终于看出衍朝那副天真纨绔的模样像谁了。 “前世你始终戴着。唯有……” “你知道?快说啊!”烨攸眼底生出了一丝希望。 “唯有死时未戴,可当时我匆匆而归,亦追你而去,怎有机会盘问这等小事。” 眼见着烨攸又撅着嘴,堆坐了下去。 暮云不知何时清醒,在自己佩戴的灵囊之中翻找了片刻,一直小手高高的托着沉甸甸的王冠。“嗯……你们说的,是这个吗?” “这!今日是什么大吉之日!仙冠失而复得,还捞了个凤凰作上门的孙女婿!” “外祖父……你再胡说,我可不还给你了。”暮云佯装要将王冠收起来的模样。 “哎!外祖错了!”可这东西到了手,只听他话锋急转:“你不叫他上门来,难道要以郡主身份嫁给无宗无族的散仙?我乐族可没有这等先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烨攸的后人啊!” “外祖父,我可没说要嫁啊?” “那不行!上门就上门。反正我也是乐族的战神,早就算半个乐族了。”凤容夕清了清嗓,半点不矜持。“烨兄肯定累了,我带这丫头回去了。” 凤容夕抱起暮云就走。 谁知这烨攸看热闹从不嫌弃事儿大,对着二人背影嘱咐道:“小丫头啊,这老家伙也不年轻了,可要轻点闹他!他也不易……” 暮云笑意盈盈,连连应答。 暮云此番可是睡了个够,神采奕奕不似往常,总觉得由背后开始一股温热的暖阳渐渐播撒向全身,再也不似往日那般怕冷想要睡了。 “真的好生奇怪,我此生竟然天生仙尊圆满!”回到战神府邸,暮云运转心法,却是有了个惊人的发现。 她想起了那日之事,这心里始终是疑问未解,最终还是问道:“你带我去了古族,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神印有一裂痕,便请他出手补救一番。然后,他同意了。” “真的这样简单?”暮云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 “那为何你今日有些奇怪?”他神色总有几分闪躲,暮云上前逼问。 凤容夕一阵心虚,赶忙将碗筷都放在了暮云眼前。这才小心试探道:“我有何奇怪?” “我瞧着,你有点虚啊。”暮云塞了满口,声音不清,可还是能够辨认得出。 “若是等我入云天苑倒是还需要等上几十年,不若我叫青余哥哥去帮我采一些补品来给你补补!” “毕竟外祖再三嘱托,叫我好好待你的!小白,云天苑外院灵宝可多了,真的!” 凤容夕此刻唯想要揍烨攸一顿,但他忍着气,凶狠的夹起一大筷的菜去了暮云碗中,洋装凶道:“暮云!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了?” 第三十章 宴饮贪欢 若说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从凤容夕身旁借走暮云,那人并非是烨攸,璟皓或哪一个乐族人,反而是一条大黑龙。 他不光得拱手相让,反而还得笑脸相迎。 因为这是暮云定给他的规矩。 两个人相约要骗取奕丞的信任,那么,便能从根源解决这个大反派。 若是大反派没了动机,这破除循环之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暮云想的美好,那么凤容夕自然不敢提出异议。 今日夜宴,为庆祝新乐纪年,也就是说还有三十年,暮云将三百岁整。 宴席之上,凤容夕只能眼看着奕丞抱着暮云,而他只能喝着闷酒。 自打白凤之羽融于体内,暮云身体比前世更加康健,身形长的极快,此番看来倒像是奕丞的女儿了。 也更有了几分前世的味道,甚至比暮云前世同年更要美上许多。 “想不到这如今,一口一个阿爹,一口一个师父,对两个外人叫得亲切,这丫头倒是将自己母亲给忘了。” 这说话的人位高权重却极少露面,她于乐族而言,就是实力之巅,是这乐族几位半神之中唯一还抛头露面的一位。 “锦姐姐!云儿从小没见过父亲,如今他受伤归来,与其亲近实属正常,你不要责怪她!”蓝柯极力反驳,引得重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视着她。 暮云无可辩驳,只好任人泼了这脏水。 奕丞满脸的笑意相应,哪怕是这般明着被人戳了脊梁仍是不敢反驳半句。 暮云伸出小手,触了触他的手背。 奕丞低头笑了笑,可眼底沁着一层久不散去的霜花。 他许是难过的吧,就算是前两世日日受人指摘的暮云听了这种话也是不开心的。何况是这七尺男儿。 “暮云过去日日都与母亲在一起,就算是叫我去给母亲采来圣莲的莲子也是乐意的!但此生还从未给父亲做过什么事……重锦上神,气大伤身,您不要总是那么大的脾气呀。暮云这样想,您会理解的吧?” 重锦不依不饶,正待斥责,谁知那桌的另一端,一声闷响,有人的酒杯摔在了桌面上,单臂撑着桌面,引去了众人目光。 那人有些醉意上头,暮云眼见着他脸颊微红,目色不悦。 “重锦。”凤容夕叫了重锦名讳,可这桌上的人都等着他的下文,不敢出声质询。 见其久久不语,重锦终究忍耐不住问道:“如何?” “我如何就是个外人了?” 暮云一听,便知他此刻醉酒,生怕他胡言乱语,打起了万分精神。 “如何就不是外人?你姓甚名谁,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清楚的很!我就不明表叔到底是有多糊涂!将我乐族贵女全权交给了你!别人怕你,我是半神我不怕你!”重锦今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她似乎满腹怨气。 “母亲!您喝多了!”青余赶忙拦着重锦,生怕她今日怒而掀了桌子。 “师父?”暮云同样有此担心,赶忙隔着长桌呼喊凤容夕,将他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未曾想到,凤容夕竟一把抓起身旁烨攸的手,轻皱着眉,向他求问:“烨兄,那你来说,我是不是乐族的!” “你是我乐族的战神嘛!”烨攸见他一副醉醺醺的表情,自然未当回事。 “什么战神!我明明给过聘礼的……” 聘礼!暮云听见这二字登时来了火气,只觉得他是喝酒喝的疯了胡言乱语,又苦于距离太远,否则定要让他闭上这嘴才是。 “师父!你喝多了!该回去了!”暮云坐立不安,还是绕了个圈跑到了凤容夕身旁。匆匆与烨攸等长辈拜别拉着凤容夕便离了晚宴。 等两人走出了这宴席之地,凤容夕无声将暮云拦腰抱起,在看他脸颊,哪里还有半分微红。 “你既没醉,为何如此?” “我为仙域至强,就算为所欲为,又能如何?” “你若不说实话,便放我下来好了。”暮云才不吃他这一套。 “我既不喜你在他身侧,也不喜这夜宴场合。云儿,只想带你回家。” 暮云经他此言,亦是沉静下来,心思被人捧在手心,引发了愁绪。 两人一路寻着仙路,来到仙河之畔。 正值月夜,河水波涛泛着月色,碧波相随。 “今生真的还要娶我?”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是今夜。” 暮云听罢,却是想起了前世。 她卸去了头上的珠冠,那东西压的她头痛。墨发尽散,随着风将香气带给了他。 “我见你与他一处,便心生惶恐。我怕一个不小心,你就又被他逼得自尽。我看不得你死……” “可无论能不能跳脱循环,我还是会死啊。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与天道共存啊?” “或许,今生便能了。”他手指轻柔的**暮云发丝,一梳到底,如此往复,这简单之举竟使得暮云心境平顺。 “我只愿能够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若能嫁你为妻则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能,倒也平顺静心。” “我会给你的,远比这更多。”他不解,暮云为何会有这般豁达的想法。 “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就算你要给我的再多,能够得到的不过依旧是那么一点,所以啊,我就只想得到这么一点,得到了这一点,就等于得到了全部呀。做仙也要懂得知足常乐嘛!”暮云笑得明艳,不知不觉见将他的愁绪亦带得远去。 “但我发誓,此生若逢时机,我定会将我的全部都交给你。”他凑上前来,终是未能忍住,乘着少女芳香,唇瓣轻轻落于她额头。 出他意料,暮云趁此捧起他脸颊,使得他无处遁逃。 两片炽热相交,凤容夕来不及躲去一旁,可这心思被暮云所察,反而重压上来。 良久,他被暮云放开,只见此刻他脸上染满了红霞,他本是个男子,反到显得有些害羞。 “暮云!你……你还小呢,怎么可以如此!总是有些不庄重的。” “这儿本就四下无人,况且我们正是那种关系,你还怕人误会?”暮云明知故问,倒是惹得他脸烧的更红。 暮云见他如此,心情甚好,打算进一步逗他,于是放轻了声音道:“那时你那般对我,可是忘了?虽然是前世,可总要负责的!” “你此番不到三百岁,莫要胡说胡来!”他果然气急,压低了声音轻责暮云,顺便还捂上了她的嘴。 但听扑通一声响,倒像是有人落入天河。 循声望去,果然有一人浮沉于其间,渐渐地尘落于河间。 凤容夕并未多想,化作一缕仙光扎入水中,这天河水稠,一滴便可化作人间湖泊,若谁落入其间,定难逃脱。 强若凤容夕,要想将那人安然带出,也是废了一番功夫。 “容白!”暮云惊喜见得他安然归来。 却不敢想,他带上来的,竟然是那前两世的仇敌。 凤容夕简单施法,便逼出了呛进了奕丞体内的天河之水。喘上了一口气的奕丞如见亲兄弟般,对着他是一阵道谢。 “战神大人平日照顾爱女,夜宴之上替小人美言,又于这天河水中救我性命!晚辈当牛做马亦是难以回报!”说罢,奕丞便要跪拜磕头。 凤容夕忙将其搀扶,他看了看暮云,笑对奕丞言:“我听闻,太子殿下向祈央宫中送了不少美酒,想必这夜宴你也不曾享受。不如,今日与我好好畅饮一番?” 此番,还真叫重锦上神一语中的,暮云如今跟着两位乐族外男,在这祈央宫中,花前月下饮酒作乐。 确切地说,是看着他们俩饮酒作乐。 暮云酒量就如前世一般好的过分,她亲眼看着凤容夕由装疯卖傻,喝到了真疯真傻。 “战神大人!我还是要谢谢你,肯救我!”奕丞亦是没了清醒的脑子,他拉过凤容夕,极为不敬的用手指着他,努力的睁着双眼,妄图看得清凤容夕的面容。 “什么战神,哪里有什么战神,战神是谁?你这可是折煞小弟了!奕丞兄!喝酒喝酒!” 他此刻定是疯了。暮云此刻赶忙掏出了回溯镜,偷偷摆在了一旁。 “容白兄!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名字,你肯告诉我!就凭这一点,你就是我奕丞最好的兄弟!”奕丞举杯欲饮。 凤容夕一把按住他的酒杯,重新彼此的酒杯倒满,两杯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大哥!喝!”凤容夕一饮而尽。 暮云摇着头,笑着饮下了一口清茶,她几乎想象的到等他见到回溯镜时会是如何的心情。 “这是谁家的丫头……长的好像我女儿。”奕丞眼神迷离,倒酒时突然瞥见了暮云,竟是没将她认出。,笑呵呵的对着暮云品评一番道:“小丫头!你像我家小包子,定有几分福气!” “额,她好像是我带来的?”凤容夕亦不确定,竟仔细的打量起暮云来。 “哈哈哈,想不到容白兄竟然喜欢我们家小包子这种丫头?难不成,你也喜欢我家小包子?” “什么小包子?我喜欢的是暮云!”凤容夕否的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暮云的嘴角抽了抽,却听到了更加让她无奈的话。 只听奕丞接了一句:“噢,还好还好,你打的不是我家小包子的主义。不然这兄弟岂不是成了翁婿!” 暮云心底冷笑一声,心道:“他正是想当你的女婿啊!” 第三十一章 黑龙之鳞 暮云眼前的这位凤凰,不光是乐族的战神,还是一位喝醉了酒抱着黑龙直呼大哥的人物。 凤容夕一脸凝重的看完了回溯镜中的内容,此刻,他唯有一个念头。 他想洗了暮云的记忆,然后再将这回溯镜捏成粉末。 正当他觉着奕丞定然也会对此毫无记忆之时。 奕丞却托人送来了信件,信上说,太子衍朝送来了新酒,请他再到祈央宫痛饮。 这一个再字,狠狠地刺痛了凤容夕。 奕丞的确是醉了,却不见的忘了,亦或者就算是忘了,恐怕也未必会有他忘的这样彻底! 一来二去,几次相约,反倒真的彼此熟络了起来。 这每过百年云天苑内院就会进行选拔,按照天资将各仙家子弟分为数个等级,进行分别教导。 前两世暮云正是在这等情况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神族血脉。 不过这一次却是不同。 为了二十年后的云天苑选拔,暮云可谓是煞费苦心,凤容夕亦然。 “今天有点紧张怎么办!”暮云抱着刚启封的桃花酒坛,这一双手难得又见冰凉。 “你只是有点紧张,可我……”清冷的男子,苦着一张脸,掩面可怜万分。 他看着暮云抱来的酒坛,思绪恍然回到了酒桌之上,那一身黑磷的巨龙,绝对是他命里的克星!尤其是酒桌上! “容夕,好容夕!你若是再喝多,我这次肯定会照顾好你的,绝对不让你乱说话!” “乱了乱了……这关系太乱了……我竟然跟这一万多岁的小屁孩称兄道弟!还整日叫他大哥!” “啧啧啧,严格来说,你还妄图要当他的女婿呢。”看着他这副样子,暮云只想要笑,却是半点也不紧张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上次让你去找衍朝要的解酒糖呢?”凤容夕不想再提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赶紧换了个话题。 “哦,在这里!不过舅舅说了这解酒糖要慎用,似乎后劲大的很,而且他从来都不曾吃过,放的有些久了,叫你吃的时候多注意看看。”暮云放下酒坛,从灵囊之中掏出了糖罐交予他。 凤容夕接过了糖罐,看着颗颗黄糖在阳光之下映衬的晶莹剔透,却没有半分好心情。 拧开盖子,随手将那解酒糖尽数倒出,屏息一把塞进了嘴里。 味同嚼蜡!苦涩难忍! 硬生生的将满嘴的糖块嚼碎咽下。 暮云看着他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将那些糖块嚼的嘎嘣响。 好不容易将那些干巴巴的糖块噎了下去。凤容夕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拎起那坛酒就走出了门去。 暮云看着他背影啧啧暗叹,这哪里是要去找兄弟喝酒?这分明就是要用那坛子将人砸晕吧! 见暮云久未跟上,凤容夕重新走回门口。 怨念极深的向院中喊道:“快走了,莫要拖沓。这等难吃的东西,可不能白吃!” “舅舅若是知道你说他做的东西难吃,肯定又该上门理论了。”暮云笑嘻嘻的跑出去拉上了他的手。 “总之,难吃就是难吃……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也还是夸不出来。”凤容夕回味这口中苦涩的味道,不免叹息一声。 公主府的另一侧,祈央宫,是奕丞在仙域的行宫。 “奕丞兄!今日暮云吵着要见你,我便启了坛亲手酿的桃花酒,顺便带给你尝尝!” 会演!当真是会演! 暮云心中啧啧生叹,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不堪落后,小小的身子就向着奕丞冲了过去。 嘴上还甜腻腻的嚷着:“阿爹小包子来了!” “阿爹的小包子,快来抱抱!” “小包子飞咯!”奕丞熟练的抱起暮云,将她高高抛起来,又稳稳的落在他宽阔的胸膛间。 “还要飞,还要飞!阿爹抛的最高了!”暮云毫不吝啬的夸奖,这一切使得奕丞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世暮云想出怒刷奕丞好感度的招数初见成效。 到目前为止,暮云与奕丞之间暂未生出隔阂,甚至还成为了奕丞最宠爱的孩子。 而奕丞与战神之间也并非是那种似敌非友的关系,甚至还有一种私交甚好的苗头。 “好了好了,暮云,奕丞兄还有伤,快下来。” “不嘛,阿爹可不是每天都要见到的。” “哎,容白兄!小包子瘦的没有几两肉。由我抱着不打紧!”奕丞单手抱着暮云,跛着脚走到酒桌之旁。 “你这般将她宠坏了,却是要我日日带着,奕丞兄你不地道啊。”凤容夕唉声叹气抱怨着,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这酒是日前凤容夕亲手酿造的,精选天河旁仙林桃花最嫩的花瓣入坛,滴滴饱含浓烈花香,让奕丞这等爱酒之人,瞬间就勾起了酒瘾。 推杯换盏,坐而论道。日华渐退,今日许是高兴,就连奕丞都萌生了七分醉意。 许是那解酒糖好用,今日凤容夕全然清醒,虽然这说起话来略微颠倒,看着情真意切,但暮云看他一眼便知那点醉意尽是装假。 “奕丞兄,有一事我愁苦万分!”他乘着醉意开口,可那眼神之中尽是算计。 暮云以为他马上就要说到关键之处,谁能料到他竟然仅凭一言就差点惊掉了暮云的下巴。 “奕丞兄,我不放心暮云!想到日后这仙界的哪个男仙会娶了她,我就极为苦闷!奕丞兄你说,你可有看上谁家小子?” “容白兄!此言,此言可是说到了我心坎去!回来许久,我看着那些个小子,各个不成器!没一个天赋强过皓儿的,偏偏还都不肯努力!都这样弱,如何保护我的宝贝小包子!”奕丞振臂高呼,竟然没叫这疯了的战神曲高和寡。 暮云揣着满脑子的疑问看着眼前行为举止癫狂的二人,捧着小脸坐在酒桌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日似乎又达不成目的了…… 还有二十年的时间,真的还能拿到龙鳞吗…… “奕丞兄……那你觉得我够强否?”凤容夕亦站起身,毛遂自荐。 暮云赶紧疯狂的向他使眼色,偏偏这人视而不见。 而奕丞的话却让暮云更加崩溃。只见那壮硕如山的男子面色凝重,一把端过了战神的肩膀,又使劲的拍了拍他,接着突然声如洪钟大笑着道:“好!极好!你是战神能打!还是我的好兄弟,亲上加亲!这门亲事我定下了!” “那,立字据?”凤容夕得寸进尺,稍作试探。 谁知被那奕丞当即拉走,不多时二人皆喜笑颜开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奕丞还大笑着说:“有这乐族战神做婿,我看这仙界还有谁敢提起我奕丞的身世!” 暮云已经对这荒诞的世界充耳不闻了,她叹息一声,回过头专心对付这酒桌上的蟹子。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蟹壳坚韧,暮云注意来人,就未能注意这手中之物,破开一道血口,金血染红了手指。 暮云吓得赶快藏起了右手。 凤容夕不着痕迹的触过伤口,血口当即复原。两人皆有些心虚,谁知奕丞却早已看在眼里。 但他没做任何反应,反而是拿起了桌上的蟹子,心疼的感叹:“小包子,这活儿该由我们这种皮糙肉厚的武将来做,你可是乐族最尊贵的小郡主,只管享受就是了。” “阿爹……”暮云听闻他如此低沉的声音依旧有些害怕,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我的错……”奕丞那有些凶恶的面孔,如今已然生出几分柔和之意,言语之中鼻音浓烈,像是有泪含在其间。 他终究只是叹息一声,剥起了蟹子。 夜风****,吹来清凉,暮云躺在大黑龙胸膛,睁着眼胡说八道。“阿爹,我有些怕。” 另一旁摇椅之上的凤容夕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弯起,她都敢堂而皇之的在两世仇人的胸前躺着,还有什么能怕。 “嗯?”奕丞的嗓音有些低哑。 “马上就要去参加云天苑选拔了……我害怕。听说云天苑里面都是坏小子……” “不怕。”不知奕丞是否是有些不耐烦,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平素热络。 暮云正思考如何哄骗于他之时,这男人一把挣断了他胸前所佩戴的金绳。毫不犹豫的将那吊坠塞给了暮云。 “阿爹……这是什么?”暮云内心激动万分,如今自己手中尚温热的黑色家伙,不正是这断时间以来日思夜想的东西吗! 奕丞裹挟着一股酒气,轻轻地在暮云头顶落下一吻。“是阿爹的护心龙鳞,送给你当护身符,这样去哪里就都不怕了。” 暮云此刻若五雷轰顶,感觉头顶发麻,骤然想起了那一柄龙头黑刀,耳边尽是磨刀之声。身子瞬入冰窟,寒气就从那头顶向下浇灌而来。 “阿爹……如今真好。”暮云不敢不回话。 这几字,叫奕丞亦是一头雾水。 欢宴散去,凤容夕带着暮云回到府邸。 这目的已然达成,两个人却都面色惨白,凤容夕一路上忍耐着,终于是回到了府邸,赶忙拉过暮云。 他蹲在暮云面前,强迫着暮云于他对视,严肃的问:“小包子?” “你可莫要叫我小包子……”暮云终于回过神来,可还心有余悸,听到战神如此唤她,登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谁知他此刻蹙着眉,满腹的委屈一般,语气亦有些酸,他道:“你只是我的暮云,却是他的……小包子……呕……” 他!他究竟是对自己的表现有多恶心? 这四海八荒第一的仙尊,就因为这小包子三个字,竟然当着自己徒弟的面呕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金龙之息 暮云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自家父亲对她的爱称,竟然吐了。 暮云正要抱怨,他竟然起身瞬移至了梧桐树下花园之中,继续吐了起来! 看着他弯着身子颤抖个不停的背影暮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那解酒糖之故!小白等我,我这就去找舅舅来。” 暮云不等凤容夕有何反应,几步就奔出了府邸,奔着太子府而去。 不多时便请来了太子衍朝。 衍朝随意打量了一番,直接说到:“我不是说过了谨慎服用,那东西后劲大着呢。噢对了,小暮云,战神大人吃的时候那糖可还好?没变黄吧?” “变黄?”暮云有些吃惊,亦有些心虚,因她想起当时那糖罐拿在容夕的手中,分明是颗颗黄糖,还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凤容夕抱着木桶,不免抬头侧目,连连呕吐惹得他双眼都生出了血丝,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他定是听到了一个黄字,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那颗颗晶莹的黄糖。 “舅舅啊……你何时提过?” “我没有吗?我不是说过让战神大人吃的时候小心点?剩下的在哪给我看看!”衍朝一时紧张起来。 “都吃了。”凤容夕言简意赅,谁知那衍朝连连后退。 “额……那个,若我所记不错,那东西应当避光存放,否则就会发黄变苦……然后,不良反应更甚……不过若是您饮酒不多的话,理应……”衍朝见到凤容夕又抱着桶弓着身子一副欲吐的样子,似乎也不必多言了。 “小暮云不必担心……那后遗症大概也就是这样,多吐几日……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府上还有花没浇啊!”衍朝见势不妙,寻了个不像样的借口便逃之夭夭。 乐族人不可信啊!凤容夕将木桶放在一旁,自己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长叹一声。 却还未等躺的安生,胃里又是一阵搅动,就如生吞了活物一般。 “呕……” “暮云……你想害我大可不必如……” 话都未说完,这一句话便噎了回去。 暮云赶忙上前替他拍背,倒来了茶水,谁知他见了液体是吐的更凶了。 “小骗子……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的吗?” 这仙庭的朝会,乐族的战神大人已然是缺席多日。 今日他仍瘫在那塌上,双目无神,直愣愣的盯着暮云看。 “我真的有好好照顾你……” “罢了,指望你做什么。”凤容夕根本不听暮云所言,摆了摆手。 这几日每每午夜,那床榻上睡的必然是睡成了个大字的暮云,是不是的还要从床里翻滚到床边,从床头睡到床尾。 独独留一个抱着木桶干呕的仙族长辈孤零零的坐在床边。 “小白!我真的错了嘛!”暮云扑进凤容夕的怀中,摇晃着他的身子。 “好了好了,轻点,照顾一下老人家……”凤容夕翻过身,将暮云牢牢锁住。 暮云翻了个身,谁知那不安分的小手从枕下扯出了一封仙册。“这是……” “咳咳,还是别看了。喝了酒,一纸画押将尊严都给丢了。”他越这样说,暮云就更是好奇,偏偏非要将那仙册打开。 打开来看,暮云才算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该看的不要看。 那白纸黑字间,哪里是容夕战神丢掉的尊严?那分明是暮云活生生的归属权…… 自己的亲爹,就这样将自己卖了。 “咳咳……我们,算不算。在一起了?“ “才不算!” “父母之命已有,为何还不算?” “可你总要等我成年吧!我才比你的腰高一点……这不合适吧。”暮云有些害羞,躲进了他怀里不敢看他。 他轻声低笑,三两声笑就像是沁了蜜糖。“自寻回你,我不是就在等吗?” “谁叫你前世丢下我先走了,等等我不也是应该的?” 暮云翻身下了床,而才刚休息不久的凤容夕亦挣扎着起身。 暮云一把将他按回原处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母亲。正午之前准回来。” 他有所迟疑,但还是按她所愿躺下休息。 暮云心中挂念母亲,移步公主府中,正巧赶上母亲与璟皓围在一起做糕点。 “云儿来了,战神大人怎么没跟你一起?”蓝柯招呼暮云上前,她双手沾满了白面。 “师父吃错了东西,到今日才止了吐,我来也是想要跟母亲学着做些东西。” “刚好,我今日啊,正想与皓儿一起做些糕点去送给你呢。”蓝柯此人温婉,哪怕是前些日子经过了夜宴的一遭闹剧,似乎她对待暮云的态度仍然丝毫未变。 就连璟皓,也一如既往的将她这个姐姐奉作信仰,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母亲。您不问问我……” “母亲知道,战神大人早已将你能看清他容颜之事与我道尽。只要我的云儿能够确定喜欢的是他,母亲和皓儿自然是支持你的。只是战神这个人他身上争议颇多,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终是要跨越千难万阻啊……”蓝柯手上未停,却是分了神,动作缓慢了下来。 也不知她的思绪飘去了何处,又想起了哪年树下的英俊少年。 暮云看着自家母亲笑得微甜,甚至不忍心去打扰于她。 前世今生,母亲都很少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今日此时,准是个什么吉日吉时。 “姐姐,我听说,我们乐族有个远房的表姨,好像是个叫做蓝舒的人,她可是痴恋战神已久了呢。”璟皓沾了满脸的白面,颇为担心的一心想着暮云。 暮云自然记得蓝舒。 蓝舒前世投怀送抱,而小白却能够视若无睹,到了今生这蓝舒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他的心值得相信,暮云一直都不曾改变过这般想法。 蓝柯亦是一脸担忧,她似乎有些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母亲,我知道。但婚约一事本就不作数,最多算是外祖父的一个玩笑,您不要放在心上。”暮云犹豫再三,还是抓上了蓝柯的手腕,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她,良久才艰涩的开口问道:“母亲……我接近他,你会生气吗?” 如此谈及奕丞,蓝柯似乎有一瞬间晃了神,可她又不着痕迹的一笑置之。 “云儿说什么傻话,那是你们的父亲,你于他亲近再自然不过。你莫要挺锦姐姐胡说。当年的有些事,也并非是众人所见的那般。你们父亲……也有自己的难处。” “母亲……对不起,此事我应该早些与你商量的。可事出紧急,那日他受伤归来,我也在场。我与师父有必须于他交好的理由。” “云儿,母亲身体不好,那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啊,母亲操控不来。但是啊,母亲就知道云儿和皓儿想做的事情呢,就是母亲支持的事情。不说那些事了!母亲教你做糕点!” 蓝柯拉过暮云,仔仔细细的教起暮云来。 几个时辰后,暮云拎了满满一盒的糕点回了战神府邸。 之见那男子披着一层薄衫坐在那梧桐树下, 他的手中昶夜安规运转,只是那其间黑龙之鳞被层次繁星纠缠不休。 他察觉暮云回来,赶忙收了昶夜,笑着迎了上前。 “你走后我睡不着,便来这院中**,我已大致研究出了奕丞的血脉之形。得了机会我们试三次准会成功。” 他这般,倒像是一个发现了天机的少年。 “那个……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暮云将糕点拿到了凤容夕面前。但她突然忆起了前世,被她烙的焦黑的饼,羞愧难当的低下头来。 “自然!你做的,必是好东西!” 凤容夕欣喜接过,放在那桌上,一打开,便见了几枚极丑的糕点。 虽然面上有些丑,可入口即化,极为软糯,又使人满口萦着花香。 “小白……你还是吃这个吧!”暮云赶紧追上前来,露出了食盒的下一层。 第二层出自蓝柯之手,自然是精美万分,拿的出手。 “母亲做的,留给你便是了。我更喜欢这个。”凤容夕抱过那一盒歪瓜裂枣一般的花糕,倒是当成了宝贝。 “可我还记得……明明前世你嫌弃得很啊。”暮云所说,是那张焦黑的饼。 “那时我觉悟不够,如今可不同。就算面前放的是于仙来说至毒之物,只要是你拿给我的,我也毫不犹豫。”他说着话时满不在意,甚至像是随口脱出的玩笑。可仙族至强之人从不打妄语,哪怕随口而言,仍有可能一语成谶。 “你休胡说!我从不想你死!”暮云赶忙打断于他。 “我当然是认真的。为你而死不过是一桩小事,对我来说只为你一人而活,道阻且难。” “你本就不是为我一人而生。还是由我来为你一人而活好了。希望你,今生能走在我身后。好让你也尝一尝这失去一切的滋味。” 凤容夕听闻此言,欲言又止,倒是认真的吃起了花糕。 只因在暮云死后,他早已品味了千百万年,直到这世间湮灭才止。 “快,来试试我想的法子!” “可是你还没吃完啊!” “你做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着慢慢享用!快,如今这才是正经事!这伪装出的金龙之息,今日便能成了!” 第三十三章 九尾红狐 “好香啊!”暮云今日被一阵香气唤醒,睁开眼来,之见凤容夕端着一碗长寿面来到床旁。 他随手召来床桌,暮云吃的欢畅。 不料他于昶夜之中拿出一柄长剑。 正是她在熟悉不过的伙伴。 镜霭剑。 “你竟又……你又造出了它!”暮云喜极而泣,一滴泪落入汤碗之中。 “夜宴上人多,有些话倒是适合现在与你说。今日你就三百岁了,生辰快乐。希望今日的寿星,可以送我一个愿望。”凤容夕坐在小桌另一侧,学着暮云平素的样子,双手托着下颌,看起来倒是十分年轻可爱。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将我今年的愿望送给你好了!”暮云放下了筷子,倒是颇为期待的等着他想要说的话。 “那我要我的云儿上穷神域碧落,下至冥域黄泉,再无人寿与之相较。” “什么嘛,我才不稀罕,我只想比你少活一刻。” “那便祝我破了桎梏,与天地同寿。”凤容夕此言认真,可暮云却不这样觉得。 与天地同寿是神族的事情,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种族各自该有的命运。 作为仙族,有生有死,这是天地规则。 “甚好甚好!我喜欢你这个愿望!我相信你此生定能成神!” “我教你的,万万记住了。”凤容夕终有些迟疑,满是心疼的看着她。顿了片刻他柔声道:“若是神族血脉未能隐藏也无妨。云儿,你的因果永远有我来背。” “放心!我早已将你教给我的心法练得万分熟练,待会保准变出一直金灿灿的大龙出来给你看!”暮云信誓旦旦,可凤容夕始终有些心事难平。 暮云又何尝不是心怀忐忑,前两世神血的悲剧尽数源于今日。 族人避之不及,亲人欲除之后快,孤单行走于世,日日如刀尖跳舞。 凤容夕似乎察觉到暮云手心温度流淌,轻轻将手指插入暮云手指缝隙,十指相扣,将她紧握。 这不轻不重的力道,反倒是让暮云心安下来。 今日是仙域专门为了庆祝郡主与郡王生辰的盛会,碰巧遇上了云天苑百年大选。 于是,这烨攸仙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两件事同时同地举办。 三界皆知这小郡王天赋异禀。仙帝如此安排,怕不是只为了给这小郡王寻个由头,早日送进那云天苑中? 众人仅是猜测,不过对此凤容夕却是清楚的很。他知道烨攸此人心思单纯,若想炫耀,则的确会做出这等事。 只是若非今生暮云提前做了准备,否则……恐怕还是要落得个身败名裂。 暮云无心应酬,有战神在旁人也不敢无故上前,倒是便宜了她闹中取静。 亭台之上,暮云仔细打量着那云天苑外的金莲。 金莲本体浮于水面,然那圣气却投射去了半空,恍若本就生在那里。 而那金莲形貌正与暮云颈下的神印无二。 人群中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议论之声。顺着人群躁动之处看去,一人行来,其脚步高低起伏,是个跛脚的人。 群人指指点点,那人污糟秽语缠身却不见神色有异。 “父亲大人!我在这儿!” 出乎凤容夕的意料,暮云竟然居高朗声叫住了奕丞,并向着他恭敬的行了礼。 在场之人,听闻此言再不敢造次,那男人凝滞的面容坚冰骤然融化,奕丞遥遥的望向亭台之上。 他声色温润,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模样。“小包子,生辰快乐。” “奕丞兄!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凤容夕明其意图,匆忙走下那亭台,将奕丞近身搀扶。此举可是全了奕丞在仙域的面子。 大名鼎鼎的乐族战神,竟然屈尊降贵亲自将那瘸子废柴将军搀扶上了台阶。 “多谢容白兄照弗……” 奕丞承了情,却还是不由得低声道了谢。 奕丞从不曾想过,这一声低语倒是叫这容白二字被人听了去。 “天啊,你听见了吗!可是战神叫做容白?” “听见了听见了!我没聋!” “喂!你小声点,直呼战神大人名讳就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参你一本!” 一时之间人声嘈杂,暮云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说话声较大的几人。 奕丞脚下不便,暮云等二人前来之时,眼前闪过一抹艳丽的绯红身影。如此竟叫她想起了那一只火红的九尾狐狸。但终究是匆匆一撇,未曾放在心上。 暮云迎上前去,扶起奕丞另一侧手臂。“阿爹从不参加盛会,今日有兴致怎么不提前与我说说,我也好提前去迎接阿爹啊!” “无妨,总之阿爹没有错过小包子的生辰。你看这是什么!”奕丞停下脚步,笑意满满,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耀金小葫芦瓶,瓶身之上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形状攀爬其上,却未点睛。 “是阿爹亲手雕的!阿爹……你真好!”暮云手捧着酒葫芦异常珍重。这小葫芦上还留有奕丞怀中的温度,竟然渐渐的将前两世的坚冰融化了一些。 “早知奕丞兄前来,我定备好薄酒,如今确实要委屈与我一道饮些茶点了。” “倒是你们师徒二人,这眼睛怎的还是没好?”奕丞虽不得见凤容夕真实面容,确实得见这二人一旦来到这仙光圣明之处,便齐齐带着那绢丝的白绫遮挡一二。 “旧疾罢了,无碍。” 三声鼓鸣,乐族仙气冲上祥云,弥散在了天际,引来彩鸟**。 所有人目光皆被云天苑祭台之处吸引。 云天苑祭台之上一块万年冰晶之中封印着一片碎晶,但就那一片小小的碎晶之中蕴含着无边能量。 正是这一颗与太虚塔内核出自同源的碎晶,前两世都与暮云发生了融合,被迫使暮云觉醒了神力,暴露了金莲神印于人前。 各族三千岁以下的子弟都跃跃欲试,只为争得这进入云天苑的机会。 哪怕在仙京之中,若是谁家子弟能够成年前便得到进入云天苑的许可,那定然是非同一般的荣耀。 足够在乐族子弟面前炫耀上千百年。 果然不出所料,那一抹红色艳影通过了测验。 “那狐族的小子,也不过就是刚成年,便修到了仙尊境地。这狐族倒是沾了些气运,难不成天河之畔的风水更好些?”奕丞调笑感慨,倒是没有半分魔头的模样,更是不见嫉妒。 “阿爹,我和阿爹定能给龙族争光的!”暮云转身笑笑,便跑过去将奕丞的手牵起,这一双本就不光滑的大手,此刻竟是更加的粗糙遍布,划的她手背刺痛。 “小包子啊,你还是乖乖做乐族的郡主。如今龙族本就不旺盛,你阿爹我又没有什么能耐,要如何保护你啊?” “告诉阿爹一个秘密,我也是天生仙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爹的!”暮云满心谋划着讨好奕丞,在这段父女之缘当中,想不到暮云反倒是谎话连篇的一个。 “烨兄果然有此打算。”凤容夕仍看向那不远不近之处。 璟皓正好上前,将自身仙力汇入碎晶之中。 寒冰充盈起浅水灵光,本命仙琴脱虚向实,稳稳落于手中。 “小郡王竟是仙尊中期之境!恭喜仙帝,恭喜小郡王!”云天苑主理人赶忙上前道贺。 而烨攸也顺势道出了他想要璟皓成为云天苑核心弟子的期望。 “可这……小郡王的年纪的确不合规矩。”旁的家族却看不惯其如此光彩,反而对此横加阻挠。 “狗屁规矩!”奕丞坐在一旁,一拳锤在了扶手之上。可他终是无奈,自己虽是璟皓的父亲,可在这仙京人微言轻,总是被人瞧之不起,更是没法替璟皓出头。 暮云见奕丞很是挫败,她唤着奕丞,对这他与凤容夕道:“阿爹放心,由我来保护弟弟。” “小包子!不许胡闹,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师父,安抚好阿爹。”暮云转身抽走了凤容夕的佩剑镜曦。 “容白兄!你不能让她去!”奕丞欲起身,可自个儿却早已被战神一道封印封在了摇椅之中,无论如何也抗争不出。 “奕丞兄,此事唯有云儿出面最为妥当。”看着暮云提剑远去的身影,凤容夕才缓缓向奕丞解释。 “可那会让她落下骄纵跋扈的名声!日后还有哪家的子弟敢来提亲!”奕丞焦急,可他破不去战神封印。 “她不必嫁。”凤容夕不再理奕丞,暮云此行究竟有无意外他亦无法担保。 只是若按原本发展,那些顽固不化之辈会主动叫暮云郡主亦前来在这碎晶之前验明正身。 而后两人虽纷纷入驻云天苑,可也将暮云推去了刀山火海之上。 “众位长辈,我家皓儿可有什么得罪之处?竟使得众位如此尖酸刻薄啊!”暮云声起,旁人尽为她开出一条路来,暮云走上近前,先是恭敬的对烨攸行了礼,到了安。 “小郡主为何携战神配剑上前?”是那温婉的白蛇族长明若。 这明若总是一副娇弱欲滴的模样,就好似她说了什么都不会被怪罪。然而暮云经过两世甚是讨厌这种人。 “是啊!明若说的对!小郡主,这战神配剑可不是什么尚方宝剑,可由不得您玩闹啊。” 白蛇一族生的貌美,算是这仙京数族中最为美艳的一类,而那族长明若则更是花中魁首。这仙域之中沉溺于其美貌之人不胜枚举,刚刚便是不知哪号追随者出来打抱不平了。 “也不知这尚方宝剑,除了我又有谁人敢动!”暮云随手一掷,镜曦剑直直插入明若两步之前。镜光照的她躲去一男子身后。 暮云并不理她,只是环顾四周,高声道:“除了明若族长,无论何人,有何异议,暮云奉陪到底。” 镜曦受召而回,乖巧落于暮云手中,暮云双手交与剑柄之上。这神印催动,浓金之气萦身,浓及之时一股强烈的仙力扶摇直上,化作一道金龙之影。 “是龙族……龙族的金龙!” “何止……唯有!唯有天生仙尊圆满才有可能不借助圣石觉醒啊!” 一时间纷纷扰扰,而烨攸反而不加制止。 “仙帝陛下!晚辈狐族卿荇。想要挑战暮云郡主。晚辈之能诸位长辈看在眼中,若是晚辈输给了暮云郡主,则可证明郡主与郡王当入云天苑。” “准。”烨攸深知这卿荇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而狐族又是仙域第二大氏族,只是不明白这卿荇为何出面。 难不成他真的有必胜过暮云的把握? 卿荇九尾现出,一把火红长弓在手,来到暮云对侧。 “郡主,得罪了。” 一记云家箭法三支弧箭交错相缠而出,暮云当即心惊。 此生的卿荇,为何会**得魔域云家箭法! 第三十四章 月下云天 胜过卿荇本就不难,前世的卿荇多年以来皆是暮云最亲密的战友。然而使得暮云意外的是,卿荇此次比试出招炫目华丽,但处处留情,好似生怕暮云敌之不过。 暮云剑指卿荇胸口,卿荇向后退了三步,收了长弓。 “仙帝陛下,是卿荇输了。” 卿荇很快退进了人群之中,暮云再想找到他时已不见其身影。 一场插曲过后,其余学子又继续测验。而璟皓与暮云如云天苑核心之事也再没人反对。 毕竟没有人想要同时驳斥乐族与狐族这两大仙域氏族。 “师父!还给你。”暮云带着璟皓来到亭台之上。此刻她心情舒畅至极,将镜曦抛还给了他。 凤容夕随手收回了镜曦,随后稳稳接住了扑上来的暮云。 十几年来隐隐担心之事,如今可终于有了结果。一时间竟有些兴奋不得自己。 “你们……”奕丞双眉高低起伏不平,这神色甚是精彩。他似乎想起了某日喝的上了头,一直红简将自个儿的女儿送给了眼前的这个战神。 “阿……阿爹!”暮云听见奕丞之声,这才恍然反应了过来。 “阿爹我……” “奕丞兄!” 凤容夕欲将暮云护在身后。可暮云不由他摆弄。反倒是承认道:“阿爹,我喜欢容白师父!我此生非他不嫁。” “我对你二人之事……没有异议。只是……你是郡主,而他是长辈,总该是要低调一些!” “啊?”暮云与凤容夕皆是一慌神,竟是从未想过奕丞有如此反应,倒是显得比璟皓还要自然一些。 “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姐夫了?”璟皓坐在了奕丞身旁,倒是颇有一副娘家人审视上门女婿的观感。 “咳咳……小郡王,不如明日开始来我府上加练?堂堂小郡王总不至于在云天苑中叫人欺负了去。” “好了你,少吓唬我弟弟。”暮云知他起了玩乐之心,忙将他制止。 夜宴庆生,白日里闹得尴尬,暮云特意寻了另一头与璟皓坐在一处,正是为了避嫌。 然而这群仙域的氏家大族却是非要乱点鸳鸯。 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为了白日里有心报复。 “小郡主不但貌美,还这般有实力,这小郡王更是比之有余,不知哪家的公子小姐能够与这两位有缘?”明若提了酒,又向烨攸娓娓道来:“我族有个叫游菁的丫头,从小便伶俐,这天资啊也是一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得了小郡王的青睐?” “唉?陛下!你看看我们家的小红狐狸如何?与小郡主一番比试,是不是郎才女貌!”狐族之人看白蛇一族打上了璟皓的主意,那怎么会放过另一位? 毕竟无论嫁娶,无论这暮云觉醒的到底是哪一族的血脉,总之,能攀上乐族的机会无非就这两个。就算退而求其次,也总是好的。 “姐姐?你不着急的吗?”璟皓终于看不下去了。 暮云丝毫不理会他们那群人,只是狼吞虎咽的吃着摆在璟皓与她面前的这珍羞美味。 就好像是战神从来都不叫她吃饱饭一般。 “我急什么?有人比我更急。”顺着暮云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尽头,那个坐姿挺拔的男子双手攥成了拳,如果这不是暮云的生辰,恐怕就是立刻掀了桌拔了剑都是他能做出的事儿。 “可是他们要将卿荇与你凑成一对啊。”璟皓以为暮云没听清楚,于是将几族长辈的密谋简要说与暮云听。 “咳咳咳!谁?” 暮云本是一副风月无关的模样,可听说了卿荇二字,竟直接将那口酒水喷了出来! 如此正经的场合,仙庭郡主当场失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众多视线绕过大殿空处投向暮云。 她的脸骤然烧了起来。 呼吸声在此刻仿佛都是罪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这缚加过来的目光却比道道枷锁还要可怖。 这番他更像是一个救世主了。 他扣了酒杯,声音更是有些不悦。环顾在坐之人朗声道:“想要打小郡主的主意,何必为难仙帝。哪家的小子若能打的过我,自然便有迎娶郡主的机会。” “战神大人厉害!”璟皓低声凑在暮云耳边连连赞叹。 暮云此刻倒是唏嘘感慨,他此言一出再无人敢提起嫁娶之事。这世上的人和事啊,说到底还是实力的博弈。 他是仙域至强,便无人敢找他的麻烦。 “仙帝陛下,本君甚是疲惫,就带着郡主退下了。” 暮云接到讯号,拍了拍身旁璟皓低声道:“我先走啦!明日我去找你!” 走在云天苑外院,柔顺的风吹过发丝,正是日落西沉之时,那惠风和畅,他走在身前,发丝浮动在自己眼前,暮云没忍住伸出手去将青丝捉在掌中。 “云儿?”许是被扯的有几分疼痛,他停下脚步,就这样看着她。 “过段时日,我就要搬去云天苑了。” “我知道。”他声线嘶哑,似乎有更多的话压回了心底。 “你就没有什么话说?比如你有多舍不得我,或者你会常来看我。能说的话有那么多,为何你却只给了我三个字?”暮云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将每一种可能说给他听。可他似乎不为所动,根本就不顾及暮云这番小心思。 “罢了……回家吧。” “小白……外祖不会拿我跟皓儿的婚事当做筹码的。你是知道的,对吧?”暮云不顾场合,还抱上了他的腰身,拥进了他的怀中。 “你外祖的性子我了解。若是氏族大家逼迫的紧了,难免是要牺牲你们二人。” “可外祖早已将你我看做一对,又怎么会叫旁人娶了我?”暮云想起外祖父经常开他二人玩笑,实在是对凤容夕的话不解。 “他嘴上喜开玩笑,可心底未必希望我娶你。那狐族卿荇显然是个上好人选。” “对了!那个卿荇他竟然会云家的追风箭法!” 凤容夕不知到底有没有认出卿荇,此刻沉下面色,似乎有几分不悦模样。 他牵着暮云向前走了很远,方才淡言道:“你要多方思索,莫要偏听偏信。前世今生之事总有细微变化,记住了吗?” 暮云当然来了脾气,本是于他谈天说地的好机会,偏偏他如此正经,是半点兴趣也无。 二人极少同床异梦,然而今夜,却是相对无言。 月光照射在他脸上,倒是映射出那眼中辰星。虽是至美,可今日总归是有些暗淡。 “你过来一些,今日我有些冷。”暮云将自己由内而外催的冰冷,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他。 暮云却是不知这一下正中下怀,她不记得自己命纹仙骨是如何修复的,可凤容夕却清楚的很。 有那一支尾羽存在,哪怕就是她日后踏足苦寒之地都不会毫无抵抗之力,更何况在这四季如春的仙域。 就算今日是冬至,又能有多冷? “这样,可好些?”他果然转过身来,将暮云拥入怀中,还顺手盖上了被子。 二人若是斗法,输家则必是暮云,不多时暮云便被他身上的温度闷出了一头细汗。 只听他终于是叹了口气,撤了温度。 “云儿,我这次想要多管些闲事。前世是我固执,总是不想管你外祖的琐事,以至他**都未能察觉。” “你想正式入仙庭做官?可那般,便不能像如今仗着战神之力大有所为。仙庭之中掣肘繁多……我如今三百岁,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我还不能帮你。不如你再等我三百年!”暮云回想起前世官场厮杀,阴阳谋略共举,这才一路走上了说一不二的专行之治。 “权谋背后,仍是实力博弈,不必担心我。只是我不在身边你要珍重。” “我不在的时候,还要劳你照顾我母亲。安抚好奕丞……还有,保护好自己!”暮云如何也不能放心,今日这般竟让她想起了他消散之时,融于微风,化作凤火,到了那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嗯。” 他没再接话,第二日醒来之时,果然再没有他在身侧,身旁一片清凉,看来他早已离去许久。 暮云如约到公主府寻找璟皓。 想不到进门就收到了一盘小橘子。 “姐姐!快给我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璟皓不知何时学坏了些,这些小甜橘子竟然是探听小秘密的报酬。 “他自然是说,爱我,离不开我,想要娶我。”暮云随口应付,一把夺过了小橘子。 “姐姐!战神大人他竟真是这样说的?”想不到璟皓一脸的崇拜附在暮云身侧,一副还想听的模样。 “当然是假的。”暮云找了躺椅坐下,小橘子已经骗到手,自然还是不要骗这傻孩子的好。 暮云实话实说,却不料仙京骤然一人之声如洪钟,那是仙帝亲卫之声。 仙京大事总由他口传达给泱泱仙民。 “乐族暮云,仙京之郡主,倾世佳人,宜室宜家。仙域容安圣王,功高劳苦,今一堂缔约,良缘永结。谨以白头之约,载明鸳谱。以三百为期,静待礼成。” 这高扩之声传送仙域各处,足足说了三遍有余。 暮云的面色愈加难看,她将果碟摔在了桌上。 厉声怒道:“这容安圣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第三十五章 容安王妃 “姐姐……这仙京,还有谁的名字有一个容字?”璟皓显然早知答案,他甚是不解为何自家姐姐就是不往那战神身上想。 “怎么没有?白蛇族的白容絮,龙族青容,黎族黎容鹤……”这名字里带一个容字的人一一列举。暮云仔细回忆着前世所记名册之人,甚至将那现在还未出生的都想了个遍。 可这些人里,哪个也不配当圣王啊。 璟皓可是仙帝的亲外孙,也仅仅只是一个郡王而已,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被人称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王? “云儿。可要与我一道回府?”暮云正想着,只见凤容夕踏步而入。 他今日穿着奇怪,一身暗蓝披风惹眼,可暮云一看便知这应该也是一件王服,足够与烨攸几乎平起平坐的王,不正是刚刚说的那位容安圣王。 “还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容安圣王。”见他进来,暮云是半分也不想挪动,心里生出一股子怨气。 暮云最不喜他独断专行。 嫁自然是想要嫁的,但绝不是如今这样,这婚嫁之事她竟然最后才知道。 “皓儿,咱们日后倒是要给圣王请安了。”暮云随手扔出两个金灿灿的橘子。凤容夕刚接在手中,只听暮云道:“这小橘子甚甜,你还记得怎么吃么?” “云儿,你听我解释。”他并不想带皮吃这小橘子,正欲走上前来。 却不料的,被暮云分出一道仙力定在了原地。 暮云见璟皓正要上前解围,赶忙将其一把拉回了原地。 凤容夕轻叹一声,再没得半分犹豫,直接将那小橘子塞进了口中,嚼起来苦涩之中夹着甘甜,他又是个在吃上极为讲究的人,这一遭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他在暮云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只得将第二个小橘子也塞进了口中。 “呦,我看着是谁,被小丫头收拾的这般服帖?”声在人前,是烨攸。 凤容夕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到烨攸亦被一道劲力定在了原地。 “外祖父,您也来了。不如也尝尝这橘子,这可是人间特产,在仙京不常见的。”暮云一反往日乖巧可爱的态度,全程冷着脸,亲手拿着两个小橘子走上前去,塞进了烨攸手中。 故作恭顺地对着两位长辈行了礼,假模假样的笑了笑道:“暮云想了想过去是我太不合群,如今倒是个好日子,我这便与云天苑的同窗们搞好关系,特向外祖借来这云舟一用,晚上好与众人夜游天河。” 暮云瞧准了烨攸腰间法器,一把拽在了手里,唤过璟皓一道离开了此处。 凤容夕与烨攸几乎同一时间破去了束缚,烨攸见他狼狈模样嘲笑道:“早就提醒你,那丫头如今脾气大,主意正。说来也都是你惯的。” “言多必失,吃橘子吧。”凤容夕满是挫败,心情很是低沉,抓起烨攸手中小橘子,随手擦了擦灰就给塞进了烨攸嘴里。 他转身要走,谁知烨攸追上来,还抱怨着:“这什么东西,真难吃。” 是夜,天河之上云舟荡漾。 天河致密,一滴可抵人间半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脱天河的侵压,唯有少数法器可逃脱这致命的吸引。 然而这云舟便是其中之一。 仙京由一道天河贯穿而过,云舟化作一艘巨型航船,慢慢踱于天河之中,云舟四周挂满了莲灯,倒是成了仙京城内外的一道风景。 云舟之上,歌舞升平。暮云本就不喜热闹,拉这群人来玩乐也不过就是为了让那个人气上一气。 提了美酒,一人来到夹板尽头。 漫天星河,倒是很像那人的眸子。 思及此,暮云晦气的低下头来,看脚下天河,天河映衬的仍是那星斗。 暮云气的收回视线,猛的灌了一口甜酒,这酒倒是好喝,满口桃香。 “容安王妃……”来人很是恭敬,然而这一份恭敬却有几分隐忍在其间。 “哥哥!”暮云见是青余,赶忙起身相请。过去两世,是暮云轻视了青余的情谊,而今生暮云特意每每相见都有特意避开,生怕又与青余产生了误会。 “你喜欢他。” “我的确喜欢容白。”暮云坦然承认。 青余骤然颓废了下去,眼见腰杆都弯了些许。 “此生……竟是又迟来一步。” “兄长!你这是何意?”暮云抓住青余口中的蛛丝马迹追问。 谁知青余并不隐瞒,反而细细解释道:“妹妹应当对我娘亲之能有所了解。” 暮云点点头,乐族善于乐律,重阴阳预测,而乐族之中重锦上神的预测之能更是无人能及。 若是这等能耐传给了青余,倒并非不合理。 “自是了解的。” “我与妹妹,有三世之缘,如今正是第三世。想来这缘分,或许依旧只是兄妹之缘。” “哥哥此言,是记得前两世的事情?”暮云没忍住试探一二。 没料到青余掐起咒诀,匆匆算了一波。 他再抬眼时,眸中金光闪闪,整个人都恢复了精气神。“妹妹……妹妹是借尸还魂!” “哥哥!你别胡说!”暮云赶紧上前捂住了青余,不让他大惊小怪。 “你也是?” “我并非如此。只是因我通晓阴阳,梦中畅游前两世,真真切切体验了一场旧事重映。” “哥哥,你这占卜之力能否教我?”暮云附耳过去瞧瞧说给青余听。 “只要你喜欢,那自然可以。只是……容安圣王理应比我更加精准,本以为妹妹早已跟随圣王修**过……” “此事,不要让他知道。女孩子总是想要有些秘密的。你说是吧哥哥?” “那是自然……你拿着这传讯风铃,待你用仙力催动它,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现身相见。”一串银质风铃躺在青余手中。 暮云接过,细细观上一番,收进了灵囊之中。 “哥哥。不如,我们也去玩玩吧。”暮云不愿过多与青余独处。寻了个由头,进了船舱。 船舱之中,众多核心弟子大多围绕在璟皓身旁,然人群之中还有另一焦点,那便是红狐狸卿荇,暮云打量着红狐狸,便有一计上心来。 “卿荇公子箭法高超,不如咱们来比一比投壶如何?” 十几名核心弟子善于投掷射箭的也无非就卿荇一人,如此提议,很容易就将他们排除在外。 各家子弟纷纷罚酒遗憾退场。 唯剩下了卿荇与暮云二人。暮云手拿着羽箭脸上醉态三分。起身活动身子道:“不如玩点刺激的。” “王妃的云舟,自然是王妃说的算。” 卿荇面色不善,总是有几分疏离,如此叫暮云脾气更加不顺。 “王妃这个称呼,我不喜欢。” 暮云一招手,卿荇被迫头顶莲灯,被逼站在了那船舱一侧。 “看好了小狐狸,我那时大病一场,梦中总出现一场景,便是有人教授这箭法。我看你箭法不错,不如指点指点我。” 暮云念上口诀,未使仙力,倒是依然使出了几分云家箭法的模样。 三支羽箭绕出弧线,却是与那莲灯完美避开。 “看来是我技艺不精,卿荇公子你赢了!”暮云未能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到那一旁与各公子小姐饮起酒来。 白蛇一族的白家小姐果然舞姿曼妙,性子也比那白游菁要温婉许多。细细打听之下才知,这就是白游菁的大姐,白容絮。 倒也是巧得很,今晨才刚刚提到这女子姓名,晚上便见识到了。 白容絮年龄与青余相近,又几乎与青余同年进入云天苑,这才成了暮云这两世的盲区。 看着白容絮在舞池之中扭动那纤细绝美的细腰,倒是叫暮云畅想起若是她也这般给他跳上一曲,他会是如何反应…… “容絮姐姐好生厉害。” “唉?你这登徒子,可不准打我们师姐的主意。”两名青年为此略有争吵。 两人的争夺倒是叫暮云对着白容絮更加的好奇了起来,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好生的接触一番。 云舟走过仙京各处,将各家子弟送回了岸上。暮云亦打发走了璟皓。 独留自己一人在了云舟之上。 暮云灭了所有莲灯,任由云舟顺着天河漂流。 暮云的记忆甚好,只看了一遍便是记住了白容絮所跳的舞蹈。 顺着记忆乘着微风,在那琼宇之下,轻轻扭动起腰肢。轻松肆意,偶的还停下畅饮一番。 一舞未完,身旁一阵热风刮过,手腕处一阵烈火灼烧之感。暮云顺着那方向看去,原来是那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容安王,甚巧。” “暮云,你我之间从没有巧合。”凤容夕叹息一声,手心一片炽热只增不减。 “今日玩够了?” “既然是玩,哪里会够?这云舟到了手,便是我的东西。我要在这天河之上夜夜笙歌。”暮云故意如此说,就想要他也醋一醋。 “罢了,随你喜欢。”凤容夕看着暮云一层薄纱,身材虽未完全成长,却已初见端倪。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王袍,将暮云包了个严密。 凤容夕见到自己杰作甚是满意,正准备离开云舟,未曾料到暮云却在身后将他留住。 “容夕!”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为何不能提前通知我!你知不知道……在我没想到你是容安王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我等了你一日夜,你却连一句软话都讲不出口?” “你在云天苑中要保护好自己。待我处理好琐事便会去看你。”他行色匆匆,并未因暮云所言而停留。 见到他身影远去,暮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何是一副与她话不投机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仙庭史记 几缕金芒于夜空中聚散最终被暮云收回了体内,暮云结束了打坐。 “感觉如何?”青余就坐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暮云的状态。 “多谢哥哥。” “你并非龙族。是怎么回事?”这三百年的时间,青余时常陪伴暮云修**,教她易法,这等以假乱真之事自然无法避开他法眼。 “此事说来话长。”暮云上前两步,拉起青余手指落于自己眉心,一息之间便将青余拉入灵海。 金海金莲,竟然与仙域之中神族金莲无二。 “竟是神族血脉……”青余叹为观止,其余之事不言而喻。 “前两世,我皆因神族血脉而被仙域所斥,此生只好出此下策,隐藏为金龙。” “此生我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回到现世,青余眼圈有些微红,信誓旦旦说了这番话。 谁知暮云并不领情,伸了伸腰身,打了个哈欠笑道:“没事的哥哥,只要容白活着,他不会留我一人的。” “他最近……可有来看你?”青余想到容安王便是轻轻蹙起了眉,好心情尽数蒙尘。 “说起来,应有几十年没见过了。罢了,想他做甚,我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去和普通弟子一起上课。” 暮云倒毫不避青余,这百年来总由青余守着她入眠,倒也成了习惯。 暮云安睡后,青余轻推开门来到了院中,转身再抬起头,月下却有一人站定院中。 “青余郡王。” “参见容安圣王。”按照阶品,圣王为仙帝最亲密的战友兄弟,而族亲郡王亦在其下,青余规矩行礼**。 若是往日凤容夕不喜此等虚礼,而今日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青余做了全套的礼。 他看着青余跪拜下去,过了一瞬才道:“青余郡王,受累了。” “照顾自家妹妹,谈何受累。”青余不卑不亢,反而有一丝不悦。 “云儿已经成年,纵为家兄也多有不便,日后就不劳烦郡王了。”凤容夕手握剑柄,路过青余身旁,侧目冷言道:“郡王慢走。” 青余回首,只见王袍随风摆动,那人已快步进了房间。 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阶品青余都无法与之匹敌,思虑片刻,终究只能惋惜离去。 暮云此刻熟睡,对这屋内外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凤容夕快步进门,却是放轻了脚步,未叫她察觉半分。这些年来暮云似乎又高了些,脸颊上的软肉也瘦了下去,如今倒是与前世那时无二了。 暮云梦中只觉一片温热靠近,虽然这几百年身子早已调理的康健无比,但还是凭着习惯,不自觉的向那片温热靠了过去。 未得她控制,梦中却是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凤容夕给拉入了灵海之中。 暮云坐在灵海之中恍惚醒来,不明所以。却见远处一道蓝色王袍,这男子定然就是他了。 “小白……” “暮云。”凤容夕多有震惊,实是不知暮云此番竟然突飞猛进,实在有些担心她是否是接触了什么**。 “怎么……在我的梦里,都不给我几分好脸色?真不知道你我到底是谁错了。不管错的是谁,三百年都过去了……你竟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 “你修炼了什么?”凤容夕一心想要问出答案,不免上手捉住了暮云手腕。 “我练了什么,为何要与你交代!”暮云已有不悦,小臂一甩,这怒意挥洒而出,竟将他神魂推出了灵海之外。 梦境亦散,只见暮云皱着眉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凤容夕只好悄悄分出一道力量探查,然而却只能始终徘徊在外,无法侵入暮云灵海。这下,他终于有一丝晃了神,想不到如今暮云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且体内还多了一道连他都无法渗透的屏障。 “姐姐,你再不起便要迟了。今日要去前庭上晦朔君的课。”璟皓在院中等了片刻,见暮云久不出现,只好敲起了门。 暮云一夜总觉得睡得不好,推开门来,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简单掐了个诀,整理好了衣衫妆发。抱着一本厚书就与璟皓出了院子。 云天苑念堂之中,却是忘了如今那几个令人厌烦的小子也进入了云天苑。从自个儿院子赶来念堂到底是迟了些。 璟皓率先溜了进去,向暮云招了招手。 本打算趁着晦朔君转身偷偷溜进念堂,谁料那白莲花一般的白蛇竟然告发! “哦?容安王妃您也是要上仙庭史课的吗?”那白游菁是一副小女孩惊讶的表情语气。 “白游菁……你可真好啊。”暮云怒视着她。然而此刻已经被晦朔君抓了个正着。 “容安王妃,倒是许久不见了,得有几十年不见了吧?”晦朔君停下脚步,转了个身,面对着后门,这叫暮云无处遁逃。 “晦朔君……” “王妃这般不喜老朽,何不叫容安王将老朽换了去。”晦朔君缓步回到了台前安坐,似乎打算好好的与暮云叫一叫高低对错。 “晦朔君,您误会了。暮云敬重晦朔君,只是一不喜仙史,二不喜念堂氛围。” “老朽敢问王妃,可是熟知仙史,可否由老朽来出三道考题?若王妃答对其中一道,这门课程则再不必修。”晦朔君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他给了暮云三次机会。 念堂静默,这些人从不敢缺席晦朔君的课程,自然知道晦朔君先礼后兵的脾气。 暮云瞬间明晰,这三道考题怕是得容安王那般的长辈才能完整的回答出吧。暮云对自己了解甚深,这三道题,怕是连半个字也回答不出。 “回晦朔君。暮云不会史记,不愿学史。吾辈活在将来,仙史不过旧人旧事,于未来何益?学史不能告诉我寿数几何,不能叫仙域免去一切灾祸,甚至无法告诉我明日是否如今日一般太平。眼前之时,明日之机,从不在史中。” “好个不在史中!自古以来夫妻一体,看来容安王所求之事老朽也不必费心考究了!”晦朔君摆明了要如此不讲道理要拿着容安王作要挟。 这番正踩在了暮云痛点之上。 “晦朔君,我只是仙庭郡主,也仅是如此。他的事与我无关。若您迁怒,那便是您气量狭小。”暮云此言一出,那古板的晦朔君明显气上心头,眼见着那双颊热红,就要厉声发难。 “想必晦朔君今日也不再想见到暮云,那暮云这便退下了。”暮云将书扔给了璟皓,转身便出了门去。 空留念堂众生面面相觑,还有一个吹胡瞪眼的晦朔君。 晦朔君一直跺着脚大呼放肆,吵着要见到容安王说说这其间道理。 晦朔君气的颤抖着点燃了金香,一缕金烟起了又散,晦朔君正待重燃金香,却被一道掌风熄灭。 抬头看去,竟是容安王本人亲临。 “见过晦朔君。” “容安王,你的好徒儿,好王妃!咳咳咳……” 凤容夕蹙眉相看,前事便尽入眼底。“晦朔君,此事……我定给你交代。” “老朽倒要看看,容安王如何交代。” 这课戛然而止,凤容夕请晦朔君于云天苑正庭稳坐。他几步上前,手中王杖落地,一缕仙光向外荡漾而去。 璟皓在侧,实在未能忍住上前道:“容安王!姐姐与你几十年未见,再次相见就是这般场面,她会生气的。” 听见璟皓一言,凤容夕果然停滞住了动作。 可卿荇赶忙将璟皓拉了回去。 王杖三击地面,暮云受召而来。她有些茫然,一人站在正庭之下,刚刚明明在外院桃花树下晒着太阳…… 暮云顺着高阶走上去,那穿着蓝袍的男人手握权柄,微怒地看着她,身后晦朔君端坐,云天苑众多弟子一字排开,原来都是来看她的笑话。 只见璟皓脱去了卿荇的束缚,跑到了自己身前,双臂一拦。朗声道:“姐夫!” 凤容夕似乎被这一句姐夫触动,面色明显动容,握着王杖的手明显攥的发白。 “我愿代姐姐受罚!” “暮云,逃学事小,不敬尊长于仙域是大忌。你既是郡主,又是未来的王妃,更是要为人表率。如今为平晦朔君怒意,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凤容夕将暮云招上前,暮云身体不受控制,纵使万般不愿,还是顺着他的方向不自觉的一步步走去。 “容安王,你明明看得见,我不曾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暮云运起力量抵抗,这才使得身子停在了原地。 “晦朔君作为散仙之长,既已冒犯于他,须得受罚。封你阶品百年,受十戒尺。”他此言一出,更是无可转圜。 “一言之堂,不配惩戒!”暮云想起了他当年突然强娶,这三百年又几乎不见踪影,心中倒是怨气更多,盖过了对晦朔君的不满。 “我绝不束手就擒!”暮云随手一挣,镜蔼剑脱壳握在手中。 “暮云……”凤容夕手中王杖融去,化为头顶王冠,镜曦抽出,曦蔼相见,暮云手中镜蔼翁鸣抖动不止,似乎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恐惧。 “甚好,此生还未领教过战神神威!倒是要见识见识,如今成了圣王到底有几分增进!”暮云一刃挥出,倒是正中其害,凤容夕并不紧张,反倒轻闪半步,那一道劲力刚刚好斩断了王袍绳扣,一道暗蓝的袍子随着风刮去一旁。 王袍褪去,只剩一身单衣,到是清楚的看得出,他周身骨感更明显,这三百年想必是未得歇息。 此刻已然是有了些悔意,可时已如此,这剑绝收不回。 第37章 落跑宠妻 暮云多年来跟随青余修**占易之术,又有些乐族的血脉加持,凤容夕每一次**都能叫暮云精准预料。 而两人搏斗又并非生死相搏,凤容夕更是不得出手太过。 只是稍加压制于暮云,不料她却越战越勇,没有半分退意。 “暮云!玩闹该结束了!”当暮云想要祭出法相之时,他头顶王冠一抛,化作一道金藤将暮云牢牢捆在原地。 “你既觉得我不配罚你,那便叫你外祖前来。” 凤容夕召回了王袍,也并未上前安抚暮云,只是回到了高位与晦朔君对坐。 这便是,入仕么?还不如前世令她痛快! 暮云堵着气,直到烨攸前来。 烨攸听了前后因果,非但没替暮云说半句好话,反而出手将暮云境界压回了仙君,授十戒尺。 暮云双手血肉模糊,但此刻她心里却有了一个主意。 当着众人之面暮云突然对烨攸道:“仙帝陛下!暮云性子顽劣,不适合云天苑。今自请前去人间军中历练!愿从小卒做起!”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难得有机会见到晦朔君,我们三人倒是要畅饮一番!丫头小子们都下去吧,这儿没热闹可看了!”烨攸今日仙帝气度倒是鲜明,一言打发了所有小辈。 暮云被璟皓拉走之前,始终不死心的看向他,谁知他的目光半点也未向她看来。 “姐姐!你疯了。”璟皓将暮云带回了住处。 “我没疯……” “你还没疯!你跟姐夫大打出手,还要去人间军中!你不要我和娘亲了?” “皓儿,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暮云满手的金血,不敢去拉璟皓。 “郡王,郡主!我带了些狐族秘药。”院中,卿荇的声音传来。暮云挥手打开房门,让卿荇入内。 璟皓取了药,道谢道:“多谢卿荇,我这就去打些水来。” 璟皓转身出门,卿荇却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样,他凑上前来,咽了一口气。他鼓起勇气问道:“眼前之人,可是司丞大人?” “你是……你真的是卿荇!”暮云大为震惊,不顾满手脏污,抓上了卿荇衣袖。 “暮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让我杀了你!”卿荇此生几乎夜夜梦魇,梦中尽是暮云倒转仙剑,握着自己的手将长剑穿透心口。 卿荇爱慕暮云多年,又追随她多年,爱意埋在了心底,做了她多年的亲密伙伴,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亲手杀了他。千年之后,卿荇忧郁而死,死后睁眼竟又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我用云家箭法试你,你为何没有反应!”卿荇满腹委屈,向暮云抱怨着不满。 “我也用上了云家箭法,你也没有反应啊。”暮云虽心有不快,可如今与卿荇相认,倒是将烦闷一扫而空。 “我以为,是你聪慧与我学的。” “你试我又不信我,是什么道理?况且,那你今日为何又忍不住?”暮云撇撇嘴,一副看笑话的语气。 “我怕你一走了之,再找到你说明此事就难上加难了。暮云,我要与你一起去!此生我拼命修炼,早已到达仙尊圆满,足够保护你了!” “我还是仙尊圆满呢!” “仙尊圆满?你如今再试试?”卿荇提醒暮云。 暮云骤然想起了之前在正庭的那出闹剧。“仙君境就仙君境,不过百年而已,一晃便过了!” “总之,我定要与你同去。” “卿荇兄要去哪里?”璟皓此刻端了一盆清水,整理好了药膏。 “他要与我一起去人间历练。” “那我也要去!”璟皓将药盘放下,谁知暮云好似早就想好了托词一般。 “不行,我们都下去了,谁给我们传递消息?你这小郡王总得坐镇仙京才行。皓儿听话!”暮云此言打的璟皓章法寸乱,只有勉强接受的份。 只好撅着嘴给暮云处理起伤口,被暮云哄的云里雾里,从来就只有听话的份。 狐族秘药果然是厉害,一阵火辣灼热褪去只留得一片清凉,再将那药膏洗去之后,丝毫没有伤过的痕迹。 “过几日我在调些医你眼睛的药来。今日我就先走了,还有些事要办。” “好,你去吧!” “皓儿,你也回去吧。留我一人静静。” “姐姐……你不要想不开。”璟皓不忍留她一人,可见她此意已决,只得满怀担心的离开院落。 送走了两人,暮云**只为了等待一人,为了讨个说法。 然而过了夜半,暮云昏沉欲睡,那人的身影才晃晃悠悠推门而入。 人还未到,一股酸涩的酒气倒是做了先锋。 “给我看看。我带了药。”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瓷瓶。 “不劳你关心。”暮云向后躲去。 “我错了。”他钳过暮云手腕想要替她上药,谁知,这手心细嫩没有半分伤痕。他心中一酸,只得落寞的收回了瓷瓶。 “云儿……你留在仙域好不好?” “不劳烦圣王挂心。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那你……叫我一声小白好不好?” 暮云不想理他的请求,甩开他挪去了床里侧。 “这么久不见,却连一句小白都听不到了……”凤容夕满腹委屈,亦向里侧挪了过来。 “小白!行了吧。”暮云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就知道云儿不会真的生我的气。”一片炽热将暮云拥在了怀里,暮云这下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他。 心中的气一下消了大半。 “怎么搞成了这样?”暮云替他褪去了王袍,摘下了沉重的王冠叠放整齐,摆在了床旁。 “怀柔之策正在关口,散仙之首的晦朔君绝不能得罪,若是平时,我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云儿……” “我识得大体,只是对你有些怨气罢了。你这三百年都不怎么见我,容安郡王的事也未曾与我好好商议过。今日又突然冒出来替旁人讨公道,我就不能有半分脾气了?” “是我对不起你……”凤容夕依在她身上,一阵阵酒气缠在身侧,第一次叫暮云发觉这酒气也不怎么好闻。 见他如此,不免好奇问道:“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那晦朔君喜好喝酒,只得将他陪得好了。这才一直拖到了刚刚。” “吃这个。”暮云从灵囊之中拿出一颗果糖,这是后来衍朝舅舅改良过的解酒糖,因为暮云喜好喝酒就给她备了一盒。 想不到这糖在暮云这从没有用武之地,倒是在他那里大放异彩。 这一颗糖倒是甘甜的很,一股清甜的果香萦绕满口,将神志慢慢唤醒,手足之间也多了些力气。 这次效果,竟然立竿见影。 “小白,那个红狐狸竟然是卿荇,这真是意外之喜。” “嗯。”他皱了皱眉毫不意外。 “我是说,卿荇也是重生来的!”暮云生怕他不理解,又解释道。 “暮云……我们成婚吧。” 两人根本就是自说自话,论及婚事暮云有自己的坚持,只是今生实在是拗他不过。 数日过去,暮云只得看着一箱箱珍宝搬进仙乐公主府上。绫罗绸缎,各族珍馐不胜枚举。 暮云自幼听闻鲛人泣珠的典故,可如今面前锦匣之中的两颗鲛珠却是见所未见。 足足能有手心那般大小。 仙光照耀之下,竟是戴着白绫都有些刺眼。 昨日试穿的喜服也镶绣进了大小整齐的鲛珠。 “再与你说一遍三日后的细节……”卿荇捧着流程册,好不容易捉住了暮云。 “哎呀,卿荇我真的记不住,不如你到时候提醒我?” “我……我不但要送你出殡,还要送你出嫁。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喜欢你?”卿荇合上手册,他如今也有了一丝脾气。 “那个……我自己看,看还不行吗?”暮云只好乖乖拿起了手册,自己看起了流程。 暮云本就不喜欢这般盛大的婚礼,更是不喜欢这等时机。 她不喜欢的事情,就很难逼迫她去做。这流程背的极慢,可以说半个字也没进到脑子里。 卿荇整理完了这些聘礼,没有好气的夺回了暮云手中册子道:“就知道你脑子不好用。” “臭狐狸,就知道你最好了!”暮云乐颠颠的夸赞着卿荇。 果然动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最让人开心。 这等天地间最繁盛的婚礼着实让暮云不喜,一夜未眠梳洗打扮好的暮云,早早便被扣上了王冠,一路被人抬举这游过了仙京。来到了仙庭朝会之地。 圣王仅次于仙帝,以战神的能力,几乎可以与仙帝平起平坐。 而这圣王的王妃则成了仙域最尊贵的女子,成婚之日应受百官朝拜。 而暮云最想要的,不过是母亲替她梳妆,再亲人见证下与他三拜礼成,而绝非像今日这般。 那厚重的后冠压的她脖颈微酸,与他共坐高位之上,受百官朝拜,却无半分欣喜。 暮云前世,凭着自己在仙庭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仙庭第一女权臣。今生倒是借了容安王的光,躺着成为了仙庭第一尊贵的女子。 暮云根本不会因此知足,于是大婚后第三天,她逃了。 与他上演了一出,权臣夫君与落跑娇妻的剧本。 第38章 一战成名 “你确定……这样可以?”卿荇满脸的不信任,他上下打量着暮云,看着她那倒是栩栩如生的狐狸尾巴来回摆动。 “我瞧着,挺真的。哎呀那仙门守卫可没有几分眼力,还真能指望他们瞧出什么来?”暮云转了转圈,倒是有些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为了装的更像一些,暮云特意找来了卿荇平日所穿的衣裳,虽然好好的清洗过一番,但还是能隐约闻见那绕在周身的狐狸味儿。 “我是说,到了人间,该怎么办?”卿荇摇了摇头,他提醒道。 “到了人间还不简单,我做你的护卫,你当你的官宦子弟,谁规定你堂堂狐族的大少爷还不能带随行护卫了?” 卿荇是鬼迷了心窍,与暮云一道逃离了仙京。 果然那仙门守卫就像那睁眼瞎子无二,根本就没看出暮云身份一般,闻着两人身上的狐狸味儿就匆匆放行。 过后,两人还听见守卫抱怨道:“狐族的那些高门贵子,真的是浑身臭味还不自知,要不是他们出身好,谁愿意好言相对……” 听闻此言,卿荇那一双耳朵都红了个遍。 只拉着暮云快步落下云头。 “害羞了?”暮云不合时宜的发问。 “我看得出,你前世来见我的时候都有特意沐浴更衣。” “你都知道……”卿荇被戳穿心事,脚步驱使,离暮云更远了几步。 “当然啊,我一直当你是亲密的好友,除了不能回应你某些事情以外,你的事情我可都放在心上了。” “罢了,我并不在意无关之人的看法。”卿荇似乎并未完全看开,只是暮云瞧得出他并不想在提起此事,于是笑嘻嘻的打了圆场。 一路之上二人畅谈往昔,设想来日,好似仍是前世那般信誓旦旦的少年心性。 与好友一道,期待建功立业,是多少少年郎不变的心绪。 人间锦城,两人投入军中。 好巧不巧,锦城驻军竟然是战神的旧部。 暮云嘴角不免抽了抽,这岂不是四个字:自投罗网。 不过暮云一向秉着来之即安的原则,就这样住了下来。 因为是卿荇的随从,所以被安置在了随从军营之中,不但要参与巡防,还要与一群男子蜗居在一处小院。 正值盛夏,这门窗大开,可还是没能消减半分热度,这人间的夏天竟有这样热。 “小兄弟,你不热?”通铺上有一赤着上身的肌肉男看向暮云。 “是啊,都是兄弟有什么好怕的。这人间最热的伏天可是要整整一个月之久,我们阶品不高的仙族大多喜冷怕热。你若是热可不要害羞。”另一个小瘦子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不不不……多谢各位兄弟关心。我真的还好,还好……”暮云不知觉的向后躲了躲,谁知躲得掉明抢,没躲掉身旁的暗箭。 床位在暮云身侧的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上了暮云肩头。笑嘻嘻的说:“你定是害羞,我来帮你!” 暮云急忙跳下床去,奔着门外跑去。此举叫众军士看在眼里,倒是惹得他们哄堂大笑。 “发生何事!”卿荇一心担忧暮云,此番前来,却是见了暮云狼狈模样向外逃窜,当时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卿荇正要发怒,却被暮云拦了下来,她匆忙解释道:“是……众位觉着我热,想劝我凉快凉快。” “你……你来我院中住下。” “不行……军中有纪。”暮云推脱,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人察觉异样。 纵然迟早都要被捅上天去,但她还是想要自由自在的多过些日子啊! “你管那许多,你只管听我一人的。”说罢,卿荇当着几人的面就拉走了暮云,再也没将她送回来过。 从此这几人私下流传,那新来的少将和他的护卫,关系匪浅。 恐怕,是那种关系。 毕竟,从未见过哪家少将,不但把他的护卫轻进了自己的房间居住,还时不时的要替他的护卫巡城,站夜岗,遇见了什么美食从不舍得自己享用,通通都要留给他的护卫吃。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这夜,暮云倒是奇怪,只见她打了个哈欠,向卿荇要来了一盆凉水,清水覆面,给自己弄得精神了许多。 常常替他夜巡的卿荇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精神精神啊。今日可不一样。” “何解?” 卿荇递上面巾。 “以我粗浅的经验来看……”暮云一副高深的模样,擦了擦面,又将面巾扔还给卿荇。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世,冥渊之气泄露于世。” “我记得!大概就是这几年间。”卿荇恍然大悟。 “那你更不要去了!如今你被仙力阶品被压制百年,冥渊之气又非比寻常,我担心你受伤!”卿荇牢牢阻挡在前,根本不让暮云走出房门。 “卿荇,你担心我做甚。若有需要,我自当解除这封印。” “不行!还是我去!将你拐带下来已是理亏,我可不想被他追究下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心他扒了我的狐狸皮做护颈!” 卿荇虽嘴上说得好,但终归拗不过暮云。 最后两人趁着夜色,一道出了院落,来到那锦城城头。 今夜月明星稀,城墙上毫无遮挡,肆意淋着月光。 夏日微风甚暖,但在暮云看来,却仍有几分肃杀之意。 内海无波,过于平静了。 “你确定是今日?” “当然不确定了,我不过与青余哥哥学了三百年易术,我可不是什么通了神域的神算子。”暮云故作轻松,唯怕卿荇紧张。 卿荇这个人有很多有点,唯独就爱紧张。暮云拉过卿荇的手果然摸到了一把湿汗。 暮云逗他道:“你紧张什么,前世又不是没见过。” “你若是心中想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我可能就不紧张了。”卿荇将暮云抓的紧,忘了男女之别,他只想要从暮云口中听到一个保证。 “我希望,今日从裂缝中出来的是云天崎。然后杀了他,封印裂隙。”此言一出,竟引得一阵冷风刮过,乌云遮盖了月亮。 “警戒!”暮云抛去一股仙风,化作金龙萦于锦城上空,凝成一层薄光。 “来了?”卿荇唤出灵器,辅于暮云身旁。 “不确定,再等等。”暮云始终凝视着海边,一点微弱的气息波动都不曾放过。 仙域,容安圣王府中,凤容夕伏案疾书,一笔急停,没来由的一阵心悸,笔触断去。他拿出昶夜,于星轨之中分出一神,落于人间锦城。 “暮云。” 锦城墙头,一抹蓝色身影落地,渐化为实。 “你二人速归仙域,此地有我。” “你并非真身在此,实力亦有折扣。休想将我骗走。”暮云一步不退,反而飞下墙头,奔着那沧溟之海而去。 卿荇战队果断,瞬间便下了决断,紧随暮云身影奔赴海边。 凤容夕王冠化作王杖落地,城墙之上一圈星蕴结界牢覆于城。 锦城驻军受命,凡及半步仙尊之将皆阵列于前。 内海之滨,暮云拔剑而立,摒其呼吸,不错过任何响动。 那凌空之处,总觉有一股无色无形之物涌动。 像是一道梭形痕迹,在半空中不停合拢。 “卿荇……你看那处,可是我眼花了?” 卿荇看向那空中,反而是一片静谧,再无其他异样。他茫然的看向了暮云。 “不……此处并不一般。后退!”暮云心中的这一种不详之感急剧攀升,来不及解释,只得呵退了卿荇。 那天空之中虚影缓缓显出色彩,那不停眨动的,竟然犹豫一颗血红的巨眼,那巨眼骤然睁开,血红的冥渊之气如释重压,向外喷涌四散,妄图吞噬四周灵气。 暮云一人顶起灵气高墙,将那血眼逸散的冥渊之气隔绝在身后。 金墙立在眼前,将死气隔绝于外。 “暮云,乾坤封阵!”锦城之中,青蓝色法相支撑天地,法相手中王杖相指一道青蓝圣光直冲向血眼。 暮云轻点脚步,闪身腾挪,道道金印向那血眼封去。转眼间封阵既成,红黑之气向血眼之内压去。 眼前之景就如凝滞成冰一般,冥渊裂隙不再眨动。暮云刚想要松一口气来,卿荇却将她一把拉回了身后。 “罪人休走!”暮云眼见着海边有一黑影,旋即一道金光攻去。 那人见偷偷溜走已是不能,便一掌接下了暮云的攻势。 暮云此刻这才看清,眼前罪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世差点被战神斩杀的云天崎。 这云天崎,绝对留他不得! “小小仙君,妄想阻我?”云天崎简单一打量,便知暮云水准,根本未把她放在眼中。 这等小虫子,不过轻轻一撵,便碎了。 真正让他忌惮的却是那远处城内真身法相的气息。 “小仙君,杀你足够了。”暮云双手触于神印莲纹,那一层加之于身的薄薄封印瞬间断绝,仙力充盈绽放,刻意放任仙力外散,金龙高挂在天,倒是有几分耀眼。 细细打量,竟是无人看出这位小将到底仙尊圆满至何程度。 挥剑而斩,此刻一股奇异力量由背后升起,走过暮云周身经脉,将她整个人都烧灼起来,只有将这些菁纯的力量不断付诸于剑刃,用在那云天崎的身上才有的一丝缓解。 云天崎并不是什么吃素的冥虎,他经过了冥渊之力的侵染,招招狠辣致命。 卿荇箭法出神入化,不时于一旁辅之。 两人非但没能落了下风,反而百招之内斩了云天崎于剑下。 生怕其死而不僵,暮云割开手掌血肉,卿荇燃火箭,用那血焰,一把火将其烧成了一剖红灰。 此战倒叫暮云郡主的威名远扬,世人都知道龙族出了个不得了的金龙。 第39章 前尘旧事 暮云将红灰收集殆尽,留下了卿荇于锦城军中,她望向那法相一眼,转身向仙域归去。 而那法相,随后消散,那一道分身也回归于体内。 暮云下界数年,于他而言却仅仅几日之遥。 而这几日之遥,却甚是久远。 久到,他早已迫不及待。只是可惜,他唯有等她归来,并不能主动下界相寻。 此时正值午后,暮云匆匆而归,正好将烨攸一干人等堵在了极天殿中。 多年以来,烨攸围拢散仙与各家氏族势力卓有成效,局域各处大小洞天的仙妖两族大多迁居仙域,并与仙帝签订了契约。 暮云匆匆归来禀告,却只得再等上一日,只有遂了一帮老顽固的愿,等到朝会之上群策群论才行。 暮云碰了一鼻子灰,左右在仙京还有一放不下的人,她这才回到了仙京中,她从未踏足过的王府里。 此地居于仙域较高之处,倒是离着太虚塔不远,更能接触神族气息,想必这王府也是烨攸为其费心开辟而成。 此处她第一次踏足,陌生的很。 不过却有一意外之喜,这王府,倒是她称心的模样。除去客殿不论,就单说这后院装潢就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素雅格局。 唯有简单梅竹做点缀,加上一颗梧桐坐镇。 后院假山一座,灵泉散着热气,倒是让人向往不已,生出想要泡一泡的冲动。 “你喜欢吗?” 暮云听见他的声音骤然转过身去,他此次终于未着正装,他站在那处,张开了双臂。 这一幕,倒是让暮云将一腔怨怼抛之脑后。 暮云几步来到了近前。 “我挺喜欢的。”她顺着本心回答。 “还有什么喜欢的,我这就去置办。” “你近日有空了?”暮云任由他牵着,向寝殿去。 “你若回来,我自是有空的。” “那个……其实,我是想要去找外祖父的。”暮云见他一片真心,实在是不忍心欺骗,遂说了实话。 他眼中的确闪过一丝落寞,但也仅仅一瞬间,他便如实道:“我知,你只是顺路,但我也很开心。毕竟在这仙京能容你住一夜的地方,也不只这一处。” 暮云刚要开口缓缓这气氛,他又开口道:“后院引入了一方灵泉,你大可前去放松一下。我去给你备些许清酒。晚上一起吃饭可好?” “噢,好!能吃到你做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暮云不知怎么这一开口,就成了这般客气的模样。 见他转身而去,实在有些心中不畅。大概就是从三百年前开始,两人之间就像是被隔开了一道无形隔膜。 过去这么久,谁都没有戳破。 暮云褪衣入泉,这灵泉之水果然是极温养人。片刻,一身的倦意伴着阵阵温热卷了上来。 暮云很快陷入了好眠,再醒来时,只觉得后背烧的有些许灼痛,是一种源自于皮肉骨骼的疼痛。 暮云还是第一次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背,手指触过之处肌肤竟如那沟壑丘陵一般起伏不平,只是不辨这究竟是什么纹路。 暮云站起身,借着灵泉水面一瞧,于她背上生长的,竟然是一枝白色纹路的长羽! 那长羽,分明就是凤凰的羽毛。 而这世上,唯有他这枚凤火所化的白凤,和那位古族的祭司能生出这等凤羽。 平日不思,突然细细想来,却极为恐怖。 她今生本来命薄身弱,更是修炼不慎弄碎了命纹,怎么会突然去了一趟古族就身体康健,生来仙尊圆满了! 暮云跌回泉水之中,双手重重捏着自己口唇,这才没叫自己发出声响。然那泪珠断线,这情绪就算不从口出,也要从眼中流落。 暮云双手有些发麻,指尖瞬间凉了下来,她草草穿了一层衣衫,也不顾赤足,回到了庭院之中。 “容夕!你在哪里!容夕……你快回答我!”暮云不识王府中路径,只能慌张的原地打转。 “东南,小厨房。”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断明方向后暮云几乎毫无犹豫的向着小厨房跑去。 她要见到他,片刻都无法再等了。 所有的事,一定要在此时此刻都说清楚。 暮云穿过层层回廊,终于见到了那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男子。他见暮云前来,放下了手中物什。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住了她。 “发生了何事?怎么还哭了?”他听见暮云带有鼻音的腔调,骤然变得认真极了。 “我们不要赌气了好不好,我不要跟你相敬如宾,不想跟你这般客气生疏!我们……我们来吵架!”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与你吵架。你若不开心便骂我吧。”凤容夕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却叫暮云半句重话都讲不出了。 他果然是懂得夫妻之道的。 “要不,你等我做好了饭,我们酒桌上慢慢道来?” 此提议甚好,暮云欣然接受,但怎么也不肯离了他三步之外。 这还是暮云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他做饭。想不到一双搅动风云的手做起饭来竟然也是这般的有条不紊。 略备小菜,一坛清酒。 林近黄昏,两人在小院里摆了一桌。 树下对坐,暮云上来便饮酒三杯,可这状态始终不对,她正待继续加酒,却是被他按下。 “不如我们醒着聊聊?” 暮云颔首,干笑几声,这才放下了酒坛。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 “我去找你了。”他笑着向暮云碗中夹了许多菜。 “我是说,你亲自来。” “云儿……对不起。”说着,他放下了碗筷。 暮云一听此言,甚至忘记了咀嚼,脸颊被食物塞得圆鼓鼓的,然而此刻她的心跳急剧加快,人也即将哽噎起来。 果然,他开口道:“我真身不能再离开仙京。” “什么意思?你这般强,谁能阻拦你?”暮云匆匆咽下食物,慌张开口。 “散仙与仙京结成同盟,接受仙帝统御,授编为仙京仙民,而圣王不得离京,终日庇护万民。他们在我身上落有一道禁制,不过只要我不再出仙京倒也没有任何影响。” “在你身上……落有禁制?这分明,分明是削弱仙京力量以制衡……难不成,他们还要派人出来争一争这权利!” “怕是有此一想,可几代之内,他们倒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若是没有奕丞这一档子事,你外祖稳坐数万年,届时大可直接传位璟皓,也不至被那些散仙之盟夺了权利。” “可是……怎么可以让你受这等委屈。你是凤凰族,你不是我乐族的人。也没必要为了这等事情将自己困在这里。他们怎么敢困住你!”暮云想也知道就是那群并入仙京的散仙抱团作梗。然而仙京之中一群酒囊饭袋本就相看两厌,平日倚仗着乐族,而私下里又骂着乐族。 如今遇见了这等事,自然是要从乐族最强之人这里开刀。 太子不堪大用,若是将这位圣王框死,那么仙帝,便又是孤军一人了。 他摇摇头,伸出手来揉了揉暮云头顶,想说的话很多,但只是说道:“仙京水深火热,你不在此处也好。你也不要跟我一道前去朝会,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便去人间吧。” “不!我不会再让你一人面对这些事情。” 凤容夕倒是摇摇头,他笑着举起碗筷,好好的吃了一口菜。这才在暮云焦灼的目光之下笑着说道:“我会跟你一道走。上有政令,下有对策。” 第40章 风月人间 暮云不解这是何意,然而一清早起却被两个他直接吓得清醒了过来,那身着王袍的他不论,单就旁边的那一位确实有够吓人。 “小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帮我雕一张脸吧。奕丞倒是热心去仙湖里偷了一截仙藕,又交给了仙乐公主雕刻,只是这仙京无人识我面容,这才是一副没有五官的样子。” “可是……我真的不擅长书画美工,你确定?” “我先去仙庭了。”圣王开了口,晃了晃手中的罐子,转身便走了。 而那莲藕身的凤容夕倒是坐了下来,将仙乐公主雕刻的小刀交给了暮云。 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 想不到他本就是风火化生,到如今竟还能**!而这两人却又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人一般,全能自由过活,竟毫无冲突! “我……我可真的下手了。”暮云还是紧张得很,这手一抖,这一刀便落得深了。 这样一来,她更加的紧张,手一直抖个不停。 见状他笑道:“你若紧张,那便不雕了?左右我也习惯了世人不见我容貌。” “不行!会被人发现的。” “我已与你成亲,丑便丑了,我不怕。” 也不知是否是他真的说对了话,暮云这次落笔的确稳了许多。 除了那眉尾的一道长疤实在无法拯救,竟真的将他面容还原了出来,只是终究技艺不精,美则美矣,但少了一丝灵魂。 “你猜,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暮云凑到镜前,以为他真的要提出什么问题来。 谁知下一瞬,脸颊一凉,是他的唇瓣落下来,如今的他体温微凉,不再那样炽热,却还是将暮云的心点燃了。 暮云瞧着他跑开的身影,却是觉得他心中得某些东西似乎得以解放了。 那守着仙门的守卫,当真就如人所说,那眼睛就如不曾睁开一般。暮云领着他这一道分身,只是左右而言他,称着这只是她的男宠。只是没想到就这般蒙混过去了。 “你逃出去了,可不要为难人家。”暮云拉着他坐在云端,对着家长一般的人物耐心嘱托。 “好啊,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逃的如此轻松,凤容夕反倒更加忧心了。 仙域一切平静不过是流于表面,果然有漫漫长路要走。 “好了小白,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总想着那些。我们先前已经将那裂隙封印了回去,如今你来了就好好的放松放松,叫上卿荇我们好好的玩一玩。” “好,那还要夫人多保护我了。” 暮云一副得意的模样,昂首道:“那是自然!如今我可是强的很。” 自打暮云走后,卿荇就总是在那墙头翘首以待。如今却迎回了两人。 “这位?”卿荇特意站的直了直身子,欲与凤容夕较一较身高。 “这位,公子小白,我带来的。”暮云看了看凤容夕,笑着使了坏。 “喂……你就算要找男宠,大可找我来做,怎的还要找个脸上有疤的仙灵境小仙君。这也太弱了吧!要如何保护你?”卿荇一把推开凤容夕,拉过暮云大声密谋。 “卿荇,我是找男宠,又不是找镖师,当然要找被我保护的了。”暮云拍了拍卿荇肩膀,恰好不动声色的隔开了些距离。 “那大不了我自废一成修为,勉为其难的跟了你。” “臭狐狸,你绝对会后悔的。”暮云停下脚步,示意他看向小白。 卿荇不解,只见那位小白公子,双手抱着肩膀,张口道:“小红狐狸,别来无恙。” “妈的,暮云!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竟然害我!”卿荇**数步,这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公子小白,分明就是容安圣王容白的白…… “唉,小狐狸此言差矣,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此番我隐瞒身份下来,还需小将军你多照拂呢。”凤容夕自然走上前去,主动与那卿荇勾肩搭背而行,暮云见他二人这般模样,自己的心情也不免好了起来。 让暮云没想到的,是这两人从墙头上下来后,便像一对兄弟一般。 “我跟你说小白兄弟,这锦城的晚上还挺热闹的,但是据说这人间最大的夜市啊是在沧京,那里可比仙域都要热闹。不知我们何时能够去见识一番。” 暮云听着卿荇在此处夸夸其谈,倒是唏嘘感叹。 这狐族果然狡猾,惯会审时度势! “你与夫人常出来玩?” “那倒没有,我总是替她巡防,哪有时间出来玩。” “过去这冥渊裂隙未出,总是要日夜防范,这回上了封阵倒是叫人安心,只看着封阵便可。”暮云走上前来做了一番解释。 三人走在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凤容夕却盯着一个茶水摊子停下了脚步,突然皱着眉道:“渴了……” 好说歹说,是将他带回了卿荇府上,他倒是一人喝了三壶。 只见他抬起头,两颗毛茸茸的小脑瓜杵在了他面前,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两人,这才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不妥,非常不妥!”两人异口同声。 暮云接着道:“喝酒你都不能一口气喝三壶,如今喝茶倒能了?” “嗯……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有些古怪。不过……我还想喝!”他伸出手来,又向卿荇讨要。 “卿荇……你快写一封信交给皓儿。让他好好问问我母亲。” 卿荇应答,临走前还不忘再拎一壶水来。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只剩下二人,暮云倒是一脸忧思更明显了些。 “我没事,许是……凤火炽盛。若不想伤身须得用水来解吧。” “那你有办法?”暮云瞬间激动起来。 “可能……多喝些水就没事了呢。”他摇头,但随后又笑了笑。 “暮……暮云!你二叔来了!”卿荇应是发完了信,不知从哪听到了这消息,赶忙跑回来告知两人。 好端端的,那位人间安分守己的二叔为何会来?暮云满腹疑问看向凤容夕。他却粲然一笑,许是为了使暮云安心,他道:“我与你同去。” 奕宸,是这仙帝指派往人间统领教化人族的人间帝王。此事惊动了他,难不成,是来捉圣王回去的? 虽然已经到了第三世,可暮云从未与这位二叔正式打过交道,更是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将凤容夕的手攥的更紧了一些。 第41章 父辈往事 城主府中,奕宸高坐,暮云一踏入厅堂便认出了这一位与奕丞相貌极像的男人。他眉眼之间却很是柔和,没有奕丞那般的武将之气,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云儿,好丫头,快来让二叔看看!”奕宸亲自相迎,他不但一眼认出了暮云,还将她手握的甚紧。透过暮云的双眼,看着那云天之上的某人。 “二叔……这么多年来,谢谢二叔的小橘子。” “哈哈哈,喜欢就好!不枉我在宫里开了一片园子。”奕宸没有再回高位上去,而是顺势与暮云对坐。 “你母亲挑剔的很,要不是特殊方法栽培而出的甜橘,她会不喜。” “橘子……不正该是甜的吗?” “王妃有所不知,那橘子十有**可都是酸的!”锦城将军是黎绒长子,此人心直口快,倒是丝毫不隐瞒。 这才叫暮云反应过来,原来,乘着自家母亲的东风,白白受了这样多的好处。 “小云儿,你这护卫看着有些……脸倒是生的好看,要不二叔在龙族再给你物色几个好人选?” “唉!倒也不用如此麻烦,我儿黎络王妃若是喜欢,便送给王妃了!任由王妃是作守卫还是暖床都好!那小子可强的很,从小就打仗那么一个爱好。” “额……二叔,将军。那倒是也不必了……毕竟还有容安王在。我能有这么一位公子就不易了,实在是不敢想第二个……”暮云对黎将军的热情是连连罢手。 这黎家人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她是真的害怕某天推开门来,那黎络被绑来了自己床上。 “那这小子,可能伺候的好你?看起来比二叔还弱……那容安圣王又如何?总不能年纪轻轻就……” “二叔!二叔您想哪去了,圣王确实年纪大了些,但是还好,真的还好!”暮云此刻就是很后悔,不该带小白来此。 本是晴天无云,谁知道此时突然刮来了一阵风,搅动了一片乌云,春雷四起。 这雷云来的蹊跷,几人不由得凑到了门旁向外看去。 院里一阵黑雾,化作了龙形,接着一名跛脚的男子落在了院中,正是奕丞。 暮云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抓起了站在左右的凤容夕和卿荇。 这岂不是……两位仙乐公主的正宫被迫相见,这两人本就是亲兄弟,若是发生了某事后此生王不见王还好。偏偏在人间如此轻易的见了…… 这……暮云觉着此刻,长得像仙乐公主也是一个错处。 恨不得能够将自己埋在两位男子的身后,谁也不要看见她才好。 谁知奕丞此次,正是奔着她而来。 路过凤容夕时,奕丞微微颔首,然推开了卿荇,将一封信件交给了暮云,还有一个小小葫芦。 “小包子,这是她叫我送来的。此时天上唯独我居闲职比较自由,也没什么人将精力放在我的身上。但仍不宜久留,没什么事我便回了。”奕丞一来,便发现了奕宸在此,谁知他二人竟然到了半句话也不说的地步。 奕丞今日一改往日热络模样,转身欲走,连暮云都不想理了。 “哥!”奕宸倒是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奕丞手臂。 “你不必叫我哥哥。”奕丞不怒自威,这模样倒是像奕宸抢了他的爱人。 暮云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还不如叫她去面对冥渊裂隙呢。她抱紧了凤容夕的腰身将他腰间衣裳都捏出了褶皱。 凤容夕的手搭在暮云肩上,谁知这时靠过来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将他的目光吸引了去。他轻轻一笑,玩闹似的在狐狸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弹了那么一下。 吓得卿荇瞬间挪开了脚步,满脸委屈的看着凤容夕。若不是还有那么大一个热闹要看,定是要跟他理论一番。 正巧此时奕丞再度开口:“我不配做你哥哥。” “哥!你不必如此。若不是你曾经救我性命,我早就成了一个怪物!”奕宸死死的抓着奕丞不肯放手。 “我本想还命给你……”奕丞似乎放弃离去。反倒是准备跪地磕头求弟弟原谅。然而这奕宸似乎也并不怪罪奕丞。 “哥哥……从小我抢走了你几乎所有的东西,就算是你与柯儿之间……我也是该接受的。” “奕丞兄,有些事总是该要他知道的。”凤容夕实在是看不得他二人无效拉扯,遂出言警醒奕丞。 “容白兄……”奕丞依旧摇头。 凤容夕轻叹一声,一道微光落入奕宸眼底,眼前六百年前旧事重现。 有人扮作了奕宸模样,提前找到了奕丞,送予了他一碗酒。 而那一碗酒,馋了烈性药物,却无色无味,使得奕丞未察觉出半点,奕丞有所察觉之事正要离开,却是被什么人给引去了公主房里。 有些事情,便这样发生了。 而那风月事后,奕丞便想要了结自己,好让这闹剧结束,他倒是从未想过要与弟弟争夺驸马之位。 谁知道此时,众人皆闯入院中,见得狼藉一片。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奕宸知晓,哥哥奕丞从不合群,若不是为了自己根本不会现身宴会。 而这一切,是个死循环,好似注定发生。 “哥……对不起,这些年真的对不起……” 暮云见这等温情,倒也跟着红了眼眶,还好有凤容夕在,及时揉了揉她头顶,将她圈进了怀里。 但他悄悄的说了句:“渴了。” “你拿着,我将这信仔细看来。” 暮云将小葫芦交给凤容夕,迅速将信拆开,信上说,若是圣王心火太盛,则会影响莲藕形貌。 需得寻来十万年寒水玉压制,在此之前,可由水暂解。 特送来一壶天河之水救急,切莫多饮。 然而暮云再抬头时,却见凤容夕他高高举着葫芦,那小葫芦中一滴水也没有了! “那可是天河水!你都喝了!” “嘿嘿,有些渴了嘛。其实我喝普通的水也是一样的。” “可我母亲说了……不能多饮。”暮云自知已晚,说些什么也已无济于事。 众人眼见着,小白公子肉眼可见的肿胀了一圈。 这腰间的带钩都绷得开了去。 这回,他终于不吵着渴了。 第42章 万年寒水 十万年寒水玉,在鲛人手中,而鲛人居住于沧溟海底。 众人驾了一辆马车,赶往沧京。 天河之水厚重,也是多亏了这圣莲莲藕强韧,虽然凤容夕抱着水盆吐了一路,却是使他消了肿,这身子恢复了正常。 “暮云……对不起。”他一路上呕吐不止,到现在看起来,眼圈都是微微泛红。 暮云听他这般说,便是更加的心疼了。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是我薄待了你。总是拖累你……” “没有,都是我自愿。”他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怕久居仙京,只是我想要与你在一起。我还是有些害怕。” “那我有些事问你。”暮云说罢,便开始退衣服。凤容夕如临大敌,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他伸出手,停住了暮云的动作,言道:“不必脱了,既然你已发现,我便没有不告知于你的道理了。” “当时我带你回了古族,将我的尾羽和两成修为融入你仙骨之中,这才修复了神族命纹。” “所以……从来都没有你说的那般轻松。”暮云自知此恩无法偿还,她轻轻靠在凤容夕肩头,问道:“不做仙域圣王了好不好,正好仙京靠近东海,你回家好不好?回古族去吧。” “此生,我倒是想要自私一点。不说此事了,你所说的十万年寒水,你可知在谁的手中。” 暮云摇头,他也不卖关子,坦言道:“在鲛族,姣娆夫人手中,她正是神域遗民,鲛人一族的老祖宗。” “她是神族?我应该打不过的吧……” “她……” 等到了仙京,暮云便按照凤容夕所说,向固定的海域投去了一颗鲛珠,稍待片刻果然有鲛人前来接应。 一路从海底走过,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是见到一座海底城市,也如愿见到了姣娆夫人。 鲛人一族美人无数,偏偏这老祖宗姣娆最不像是个鲛人,身短而圆,面目似鱼,说起话来更是不像传闻中鲛人模样,反而沙哑粗犷。暮云不知这是什么道理,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上前来。”姣娆控着水,一下将凤容夕给拉到了身前。 “说罢,他叫你们前来有什么事?”姣娆仔细欣赏着凤容夕的这张脸,她似乎甚是喜欢。 “求借十万年寒水。”凤容夕答道。 “夫君真是有趣,十万年寒水甚寒,也不怕伤了他凤火。”姣娆一把将凤容夕按在身旁座位上,这鱼鳞未退的手还不停的摩挲他的手背。 暮云站在空地之上是进退两难,要不是凤容夕给她递了眼色,此刻怕是要与那姣娆争吵起来。 “去,拿那破玉给他。”姣娆随口吩咐身旁之人,转过身来又疼惜的将凤容夕捧在手中道:“你长的真像我夫君,不过还是他更可爱一些。那块玉放在我这儿到也没什么用,早就压在了箱底,他要是喜欢,就不必还了。” “多谢姣娆夫人……” “唉,倒不必谢,我更喜欢被人叫做祭司夫人。” 凤容夕此刻别的满脸涨红,如何也不肯开口叫上一声。正巧此刻那鲛人女子取来了那十万年寒水。 “罢了,真无趣,拿了东西快走。像个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真是碍眼。”姣娆夫人瞬间没了兴致,将那锦盒与两人一道扇出了行宫。 两人在海底走出了很远,可这凤容夕的烦躁之意是分毫不减。 上了岸,他便道:“我要去沐浴更衣!” 暮云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在姣娆夫人那里受了委屈。 “看来这姣娆夫人也不是个眼盲的,她也知道你好看。” “云儿有这开玩笑的心思,不如想想,晚上想要去哪里玩玩?”凤容夕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极为宠着她。 “说到玩闹,那还真的找臭狐狸才行。不如我们先回宫中,也好告知二叔一声,免得他挂心。” “自是好的。”他向来对这些小时没有异议,只是入了宫,两人便分别去往两个方向。 暮云找到二叔后又抓来了卿荇。回到院落时,凤容夕正巧梳洗完毕。 似乎经过了温泉水的洗礼,他的身子更加晶莹了一些,头上散发着微微热气。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来做。” “既然来了人间,怎么能再麻烦你。我们出宫去。”暮云随手捏决,将他长发烘干,又装点了一身人族男子打扮。 这脖颈处没有长发遮挡倒是有些不习惯,凤容夕尴尬笑道:“那王冠戴得久了,倒是不习惯如此轻便了。” “哎呀!小白兄弟,我跟你说,这浑身轻松才是生活嘛,过去整日受那压力,怎么会快乐!今天兄弟我好好带你玩一玩!” 还没等暮云伸出手去,卿荇便跑过来拉走了他,反而是暮云缓缓跟在后面,看着两个男子勾肩搭背出了宫门。 一口气爬上酒楼六层,那本该是窗棂之处,大门敞开,天台尽在眼底。风铃拥着春风吟唱,此处甚妙。 霞光未退,正是好光景。笼罩在橙光中,他的浅浅笑意都印入暮云心底,见着他如此轻松惬意的模样,暮云耳边的声响渐渐消失,只有风铃伴着她的心跳声还咚咚作响。 “我在你们俩去办事儿的时候啊特意来打探好了,我点的菜色绝对是你们闻所未闻的。这人间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我跟你们说,前世没什么机会好好玩玩真是可惜了。”卿荇在两人对侧坐下,分别给三人倒上了酒。 “尤其这人间的酒啊,就更是好喝了。陈酿,醇香。有种时间的味道。”卿荇自行品味一番,想那前世暮云死后,他不愿呆在仙京,遂花上了千年,走遍了人间各处。 仙域千年,也就是人间万年。看惯了生死轮回,回到仙域就投身坠云台之下死不见尸。 没有什么比如今更美好了,哪怕心上之人,与她的爱人坐在自己的对侧。 貌美女子托着餐盘上楼,这一顿丰盛的很。 暮云细细闻来,果然是与平日他所做的美食相差许多,人间美味重油,多半酥脆香甜,肉质韧有嚼劲,果然很有味道。 “这一道风干牛肉可是塞北小吃,那儿的人不耕种,专门牧牛羊而生,他们就时常将那牛肉做成风干状,再加上辣子,别提多好吃了。” 卿荇将一盘黑漆漆的肉条送到了暮云面前,暮云听他说的这般好,赶紧取了一根,没想到放在口中竟然一下没咬断。 卿荇看着她有些惊讶的眼神,笑意从心底升起,登时就没忍住。 “这风干牛肉的确有些硬,你一次少咬一些。好歹也是堂堂仙尊,多用点力气嘛。”卿荇笑了笑,给对面二人夹起菜来,倒是便宜了凤容夕一道受了这照顾。 看着暮云咬不断的模样,凤容夕倒是来了兴致,亦取来一根,之见他轻轻咬在口中,就那样笑着便咬断了,那肉干而不柴,咸辣适中,竟然真的好吃的很。 暮云看他这般优雅的模样更是气了,不顾那吃相,将那肉干送去了后牙咀嚼,这才尝到了美味。 卿荇见了捧腹大笑,直笑暮云牙口不好。 “罢了罢了,我今日懒得走,你们去玩吧,这条夜市可以算得上是人间最繁华的了。我在这儿喝酒,喝够了我便回去了。”卿荇可是十分懂得做人,酒足饭饱便要成全二人。 凤容夕自然懂得卿荇深意,此情暗暗记在心里,对这小狐狸更是多了三分喜爱。 暮云心情大好,只因为总觉得这莲藕之身的他多了几分年轻肆意。 第43章 沧溟盛夜 这一条街上灯火通明,将夜晚照的就如白日一般。街上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乏杂耍卖艺,赌坊酒楼更是人烟鼎沸。 路过一间茶楼,却见一群人围拢在大堂,暮云瞧着热闹拉着他上前。 挤进人群之中,只见中央一名画师作画,将那坐在面前的女子画的栩栩如生,甚至比**还要多上几分韵味。 当真是神来之笔! 只是那为画师研墨的女子…… “小白,你看,那个女子好像凤凰族的女子。”暮云凑在了凤容夕耳侧。 凤容夕顺着她所示方向看去,那女子不正是古族将军凤昭煦吗! 那这位男子,就是前世那痴迷画凤的沧溟画师! 似乎凤昭煦感受到了凤容夕的目光,她有些错愕,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画师并无责怪,第一时间凑上前来查看凤昭煦,唯有确认凤昭煦平安后,才拿起几近完成的画作那给了那姑娘。 许是这画作对于画师而言并不完美,他坚持免了姑娘银钱,将这画白送。 那姑娘大喜过望,赶忙拿了画便走,众人见再无热闹可看纷纷离去,只剩下凤昭煦与画师二人。 “可是那位传说中画凤的画师?”凤容夕牵着暮云上前。 这一句话却是让凤昭煦躲去了画师身后。 “这位公子,小生如今已不再画凤。” “公子误会了,我们是贵夫人的旧友。”凤容夕将暮云推去了身前,好让这画师放松警惕。 “我不会让你们带走阿煦!”画师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是挡在凤昭煦身前。 “不,你误会了!我夫君绝无此意,只是许久未见,这偶然相遇是真心想要叙叙旧罢了!” “阿晟,不用害怕,他是我知己好友。”凤昭煦先是安抚了画师,又对凤容夕道:“弟弟,这茶楼中有上好的茶饼,不如找个地方聊聊?” “请。” 两两而坐,凤昭煦先入为主,笑着敬了二位道:“从前总听说郡主貌美,却没机会好好见过,如今见了果然如人所说。我总算是理解弟弟了,这般讨喜的姑娘,我也喜欢。” “你,也不打算回去了?”凤容夕品了品茶,开门见山。 “你……又何时回去?”凤昭煦神色慌张,并无前世那般雷厉风行的模样了。 “若要我回去,便等我化作一具尸体以后吧。” “怕是到时……你是个尸骨无存。”凤昭煦毫不留情一言点破。 那叫做顾晟的画师听着凤昭煦这般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公子放心,昭煦所说的死法,只是对我而言。我算过昭煦命数,定能活到寿终。”凤容夕注意到顾晟深情,倒是替凤昭煦高兴。 这人族画师果然前世今生都一个样,都是真心对待凤昭煦。 人族渺小,将生死看的极为重要,若是暮云听闻,反而倒是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他不知,暮云当然不会有人族这等反应。 暮云若有所思,兀自饮茶,她想着最好是能够撕裂这天道命运,若是不能,便得死在他之前,若是尸骨无存,那就一起尸骨无存吧。 “你若有难,可到仙京找容安王。” “算了,弟弟,我早就听闻……罢了你也不容易。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既然来了,不如叫阿晟给你们画一副画,也算做是给弟弟弟妹的新婚贺礼。” 见到暮云与那顾晟饶有兴致的模样,凤容夕实在是不忍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可他心中十分担心,从前烨攸也替自己画了不少画像,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他这张脸留下来。 顾晟作画行云流水,无论是人像还是风景都手到擒来,果真是堪比神迹,这双手就像是被神所眷顾,怕是连仙京的许多画师都比不上他。 “阿煦……你快来看。”不知画到何处,顾晟突然皱起眉来,并将凤昭煦唤了过来。 “这该如何是好?”只见画卷之上,凤容夕的容貌始终淡淡的,只有神韵与轻痕,虽能大致看出几分模样,却始终无法细致勾勒。 “夫君!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有所不知,我这弟弟特殊得很,世上还无人能画出他样貌!你竟然做到了!”凤昭煦激动举起画作,此言一出,凤容夕也未能冷静,他激动起身,来到近前。 “顾公子着实厉害,请受我一拜!”凤容夕说着一套不常见的礼仪便行了出来。 暮云似乎记得,那应该是凤凰族的礼节。 “不不不……是顾某不才,没能还原公子容貌。可受不得此大礼!”顾晟受宠若惊,就要去搀扶。 未曾想到凤昭煦一把拉住了顾晟,让他将这礼从头到尾受了个全。 “他向你行礼,也算是对你的祝福,你受着便好。” “小生日后定精进画技,若有机会,定要画出公子完美面貌。” 暮云站在凤容夕身后,看到凤昭煦目光落来,暮云发自内心的感激,亦向她二人行了礼。 收了画卷,暮云肉眼可见他欣喜,如今他也不做掩饰。 二人将云舟化作画舫,行与沧京内河之上,行舟踱水,道道波纹扩散在面前。 当下倒是宁静,船行某处,只听那桥上有一老者,身旁有一幡,白发苍苍,但他开口确实遒劲有力:“今儿给诸位小友讲的,非是这人间与仙界之事,而是那遥远的上古神族。” “话说这世上本混沌,于本源之中,化生为天地间一清一浊两气。而这清气则化作了男子,姑且称之为神族老祖,那浊气则化成了一名女子。这本是天地间第一庄美事,可天道似乎不遂人愿。不知多少年以后,这天地之间生出了第一只凤凰,那凤凰身为男子,却恋上了那名老祖。女子黯然神伤,叛出神界,这便是魔族的由来。” “喂,你这老先生,为何血口喷人。”暮云听了这凤凰之事,心有不快,当即便将那老者打断,站在船头高声质问。 实则,凤容夕听了那混账骗子一阵胡扯亦是心有不快,那种不快就好似是正面碰上了人编排他本人一般。 可他未像暮云一般直言制止,只是因为他有所好奇,他本只是天地间稍有些特殊的一只白凤而已,为何听见这第一只凤凰的事情却是如此的生气。 “姑娘何必出此言?”那老者不惧威压倒是笑得令人烦躁。 “先生又为何胡言乱语?小小人族寿不过百载,于仙族而言不过短短十日,为何在此信口雌黄编排起神族凤凰?” 听闻暮云所说,人群窸窸窣窣低语起来,有个人朗声道:“是的呀,简直胡说八道的嘛,仙族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嘞,如何讲起神族的事情来啦?” 人群之中接着又有人道:“对啊!对啊,我们要听仙族的故事!” “假作真时真亦假,小姑娘,真真假假,莫说仙族,就算是神族,就真说得清楚吗?那么你又来此第几次了呢?”那神棍老头的确是个人族,却也有些道行,竟招手推的云舟远去。 不但如此,还引得暮云脑海片刻空白,那云舟顺水而下,待暮云在缓过神想要驱云舟再回到小桥前时,凤容夕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不必回了,他已离去。” “可他知道我们的秘密!”暮云满心焦急。 “无妨,或许这人间总是不乏奇人异事。他不会将这些事道与旁人听的。”凤容夕既然如此说了,暮云便安心下来。 他说的,暮云总会相信。 第44章 故人来访 “你还记不记得,三百年前,你也在这云舟之上跳了一支舞。” “自然记得,后来,我们还吵了一架。” “当时事务繁多,无甚心思,今夜再跳给我看好不好?” “自然……不好。若是事事按你心愿,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我给你唱一首小曲儿好了。”他这样说了,便也直接这般做了,根本不顾暮云的意思。 他所唱的倒也并非是什么小曲儿,简**铺直叙的曲调,唱的却是生灵法义,万载轮回…… 这到不像是情人知己讨人喜欢的手段,反而更像是开坛论道。 “容夕!”暮云才将这曲听了一半,这便生出了一个瞬间必与他说清的事情,尽管这只是一个刚刚形成的不成体系的观念。 暮云拉着他进了画舫,又布下一道结界。 “你对十万年前所研究甚多,如今我有了一个想法。你死后重生,是何感觉?” “不过瞬间,在睁开眼,便见到了你外祖。”凤容夕也算是如实说来。 “我曾问过卿荇,他亦是大致如此。我们几人并无例外。可你有没有想过,本不该如此?”暮云兴奋的抓住了凤容夕的手臂。 “这世上,定还有神族,且并非是姣娆夫人那般的神族。也许,正是那人族所说的老祖,或者那第一只凤凰!” “诸天轮回,多种多样,为何总是这般你是你,我是我。会不会真的有一个神族,不知在天道何处肆意拨弄因果时间?”暮云越来越激动,可也越来越害怕,她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曾认为可以改变的人生,不过正是某个棋盘上的结点,而自己,更是其中一颗小小棋子。 “你可还记得古族族长所说的湮世之日?我与古族祭司共享记忆,前世他便是这世上活的最长久之人,他正是死于那日。这几世我得以**而出,也正是为了到古族之外寻一场机缘。” “如此我更加不解,这天道,究竟想要我们做成什么事?” “我为阻止终湮而来,不过你……哪怕我用上昶夜,也看不透你的命运。”凤容夕并没有真正召昶夜前来,只是于手心化出一道投影,将那杂乱无章的命盘格局列举在她面前。 暮云看不懂昶夜星轨,但她也一打眼便知这命格错乱无章,不像任何一个活人,更是不像**。更像是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她时常能见到昶夜,却从未让他将自己的命盘交给自己看上一看,他从前整日抱着昶夜熟思,原来竟有这样一重因果。 他将投影散去,闭目片刻,睁开眼来突然对暮云说到:“乐小判官在找你。” “啊?” “暮云!你在不在里面!我去过容安王府,他叫我下界找你!” 站在云舟甲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前世明媚的少女,乐逢之。 “你再不出来,我可要亲自动手破开这结界了!”乐逢之似乎异常心急,暮云怕她真的就这般动起手来,云舟坚不可摧,却容易将那一道灵力给反射给岸上无辜人族。 “别!我这便出来了!”暮云赶紧撤了结界,打开了舱门。 这一瞬间,那瘦高的女子扑上前来,她的身体很是冰冷,可灵魂却那般的炽热,比那些仙域的人都要炽热。 “死丫头,你相不相信轮回?”面色苍白的少女瞬间泪光滚滚,双眸赤红,她只得将暮云切切实实的抱在怀中才能稍加安心。 “你这冥域的少主怎么这般蠢,我今生躲你都躲不及了?” 暮云亦是想到前世,死前一人立于万人对立之处,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仙族各个想要除之后快,而这一个冥域修炼鬼仙一途的冥域少主,却跨过千**奔赴而来。 “见过乐小判官。”凤容夕出了画舫,倒是打断了这温情蜜意。 “你非她最终良缘,想不到还能替她做到这个地步。我乐逢之着实是佩服。” “什么叫最终良缘?可我今生已然嫁他,又怎么会与别人牵扯?”暮云瞬间恍然,这早已板上钉钉的事情,难不成还可以将那钉子硬取下来,再归于别处? 乐逢之又将两人拉回船舱之中,布下三层结界才肯娓娓道来:“我正要与你们说起此事,我今日刚刚继生判之位,便是此生第一次见了那生簿,你们两人都甚是奇怪。一个生簿厚的很,另一个我寻遍了文塔,却根本没寻到踪迹。” 乐逢之见这两人没有反应,她反而急不可耐的慌了神。 “暮云,你还不明白吗,命数发生了偏差!我冥域生簿所记载是一个人的前缘和未来。而你本该与一个九尾红狐成为一对。然后作为仙域的郡主参与接下来的因果。可却由于这圣王横插一足,因果皆变,生死也将不受约束。” “至于你,我并未看到你的生簿,却见到有一人与你很像,他也是生簿记载的白凤,但他是一位历劫而来的神。历过他该受的劫,便会飞升回神域,那时神域大门也会重开。” 凤容夕被乐逢之的眼神瞧了个透,透过这成年男子的躯壳,仿佛那凤凰古族祭司的小小身躯暴露在了乐逢之面前。 但正如她所说,他是个神族,他曾活到湮世之日,若是神族,又怎么会放任终湮发生呢。 可若不是神族,那为何神器,神族**,神族血脉……都出现在他的身上? 乐逢之所言,又正是他苦寻数万年无果的答案。 “可……你说的九尾红狐,如今仙域只有一位。他叫做卿荇,前世我逼他杀了我,却也不小心将他拉进了循环,他此生也有过去的记忆。”暮云淡定开口,却叫乐逢之无比震惊。 “你快与我详细道来,到底还有多少人!带我回去仔细对比查看一番,看看能否发现一些破局线索。”乐逢之还以为这有记忆之人会有很多,直接掏出了纸币。 “目前,的确只有我们三人与你,对了!我的表哥青余,他虽没有前世记忆,可他是乐族之人,擅长占易之术,更是曾在梦中得见前世。” 听暮云所说唯有两人,乐逢之收起了纸笔。但她仍十分严肃地道:“我这便回冥域,这平安符送你,若需要我帮忙就用你的血烧了它。” 第45章 仙京之危 乐逢之雷厉风行,来去匆匆。 等暮云送别她回到画舫之中时,已然见到凤容夕半卧在塌上。 “小白?”暮云凑上前去,悄声唤他。 “云儿……”他似乎是醒了,又似乎并未。可若说他未醒,却听见他轻声道:“可否给我一件绒袄,冷……” “绒袄可没有我好用。”暮云翻身上了塌,将他拉进了怀里。想来是他疲惫入睡后那十万年寒水玉便会侵他凤火所致。 “我不困……” 暮云听他这样说,没忍住笑了起来,向他一般的人物何曾如此过? 这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却是叫他强睁开了眼:“你莫要笑我。” “好,你不困,但是我困了,你陪着我睡好不好?” 凤容夕听了此言甚是满意,反客为主将暮云抱在了怀中。 暮云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反正自己能暖着他就行了。 卿荇在酒楼之中不知喝了多少,这一夜过去,直到晨光照耀在他身上将人唤醒。 这一夜过去,都不见两人回来找他,卿荇小狐狸满心委屈,于是自己结了帐,脚步虚浮的向皇宫走去。 谁知半路上,遇见了暮云。他背上背着的正是莲藕身的容安王。 卿荇见此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更是没了半分委屈可言。 “他这是?” “昨日睡下,便再未醒来。奕丞可还在宫里?” “应还是在的。”小狐狸登时恢复了清醒。 暮云与卿荇不免加快了脚步。 奕丞简单查探,却未能发现什么问题。 “也许,这问题并不出自于人间的莲藕身。”奕丞也觉不妙,迅速点燃金香联系仙乐公主。 谁知正撞见仙乐公主捂着心口,扑到案前的模样。 “兄长……,仙京出事了!有散仙坠魔,数量很多!万万不要让暮云回来!容安王已在处理,你们千万驻守人间!” 正当几人欲开口询问更多,仙乐公主却突然斩断了金香断了联系。 暮云下界不过一月,对于仙域来说不过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仙京在这这一个时辰之内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难怪当时他根本不让暮云久留! “阿爹……” 暮云双眸恍若烈火烧灼在奕丞身上,奕丞对其心思瞬间明了。 “小包子,这次非是阿爹不照顾你的情绪,实在是有些事情你不清楚。这人间并非只有一处裂隙。那冥渊的裂隙算上你封印的那一处,一共有三处。这第一处在离屿境由魔域封印,而第二处则就在沧京附近。这第二处裂隙,要比锦城更加庞大,当年裂隙破溃之时,才险些要了我和你二叔的命!” 听闻奕丞所言,暮云与卿荇面面相觑,想不到今生竟然与前世截然不同。 人间最大的裂隙竟然不在锦城,这下问题有些棘手。 沧京是人间最繁华城市,这一城的仙族与人族,甚至可赶得上一个小国的规模。 若是感染冥渊之气的罪人蠢蠢欲动,那他们的确不能再离开沧京。 “罢了……我们终究都有自己的使命。”暮云还是不舍的看向榻上躯壳。但很快她便唤出了镜霭剑于手,向奕丞拱手道:“阿爹!请带我去查看一番!” 沧京北岸,果真有一巨大无比的裂隙,如前世的锦城一般,遮盖天日。 此等规模,若是由暮云出手封印,必会逼得她神力全开,无法维持龙族血脉假象。 那到时,苦心维持三百年的秘密,又将一日之内昭于天下。 届时,又要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 这种感觉,只要想起,就使得暮云心生恐惧。 奕丞看出暮云心有恐惧,走上前来拍了拍暮云肩膀。像是将暮云保护在羽翼之下一般。 “小包子,仙帝陛下已将乾坤封阵的真言告知于我。有阿爹在,不会让你面对的。”奕丞此言万分真诚,可暮云始终害怕,只是草草应过。 “阿爹,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待一会。”暮云找了块礁石坐下。 然而卿荇与奕丞却并不放心她一人。 卿荇是怕她做了傻事擅自封印,而奕丞却是怕她身处危险。 暮云知晓他二人并未离去,可她此时却是无心管顾,在她心里正有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等着她来取舍。 眼前那壮如天幕一般的巨型裂隙,其中暗流涌动,正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出人所料,这裂隙也即将在这一月之内崩塌,而人间的一月,不过是仙域的个把时辰罢了。 仙域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爹,你若是发现有人骗了你,你会将她赶尽杀绝吗?你会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吗?你会……亲手逼着她赴死吗?”暮云瞧着那裂隙出神,突然这样问起,奕丞微微发懵。 他似乎察觉出这个回答有多重要,可他一时之间竟回答不出。 此一生,太多的人对不起自己,从小龙族之人因为他是黑龙,动辄打骂欺压。又不知是谁,在弟弟大婚之时陷害。过后又被流放人间连自己的弟弟也被斥出仙域明升暗降。 欺骗他,欺辱他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难道要任由那莫名的背后黑手逍遥法外? 这本就不公平。 暮云见他眉目间隐含怒气,心中瞬间冷了下来。 卿荇听得出暮云所说逼她赴死,那时他亲眼所见,又算是亲手杀了她。可食骨饮血又是怎么回事?暮云此时此刻根本不会说起没有意义的话来。 那么……她与奕丞过去又发生过什么? “有愧于我父女之人,我都会亲手讨要回来。但这么多年,你当知我心意。” 我当然,不知你心意…… 暮云没再回答,只是她抽出了剑,镜蔼剑上金光流转,紧盯着海面之上一举一动,时刻戒备。 一日夜过去,这海面上平静无波。 两日过去,卿荇率先绷不住了,躺在那礁石背侧放松休息了一番。 第三日,那沧溟东海阵阵浪花拍打过来。一浪高过一浪,大有要将沧京淹没的势头。 大地强烈震颤起来,由远及近,引人胆寒。 第46章 父女之义 “小包子,乾坤封阵将破,你快离开此处。” 那你呢! 暮云并未言语,也无需他在回答。 只见那奕丞双眸漆黑,身体各处生出墨黑鳞片,那背后,生生撕扯开一道口子,却不见血液,从中生长攀爬而出五颗龙头。而他手中宝刀更是令人生寒。 境界从平日里半步仙尊,步步攀至圆满,暮云隐约觉着似有超过自己的趋势,然而奕丞的力量随着他身上寒意甚嚣尘上,两者叫嚣着欲比斗一番! 这定然是什么会使得自己狂暴提升实力的**,可这样的秘法往往代价甚巨,所以这两世以来,容夕都不让自己涉足,甚至怕她偷学,根本不曾让她见过。 与这两人相比,卿荇不过是技巧精湛的弓箭手,虽然有那仙尊圆满的修为,可整体底蕴照比暮云却差了不止一点,更是比不上那有上万年积累的奕丞。 “卿荇快走!”暮云只是轻轻回头看了卿荇一眼,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反对意见,就已被传出千里之外。 炎炎烈沙接住了卿荇,他亦化作火狐抵挡坠落冲击,虽并无受伤,却只好茫然看向四周,一时间不知这是人间何处。 这便是仙尊圆满之间的差距,甚至要比修仙凡人比仙人的差距都还要大,只因为一个眼神,他便出现在了距离仙京不知多少里以外。 东海之上,裂隙挣去封印,血眼将日光骤然掩盖,沧京地区整片大地陷入幽暗,紫红之气向外一举攻来。 暮云刚要运起力量抵挡,竟然被奕丞身后五颗龙头牢牢缠绕。 暮云心生恐惧,她惧怕这几颗龙头比那冥渊裂隙更甚。 “阿爹!” 奕丞首当其冲,挡了这第一波冲击。 “小包子,阿爹今日恐得折在此处。往后……你要好好保护你母亲。这世上有太多人对不起我,但我始终对不起她。” 龙头将暮云向后推远,奕丞轻点脚步,提刀便向那深渊而去,他口中念着口诀,挥刀抵消着这冥渊浊气。 奕丞仙力运转过快,浑身黑磷烧的赤红,他是个无心无情之人,浑身黑磷至冷,可今日,戴在暮云胸前那被用作假扮龙族血脉的黑磷,竟是那般炽热,烧的暮云颈下神印灼痛。 他此生……并未对不起我。 暮云脑海之中,无数场景回放,今生却未曾有一刻得了奕丞**。 他算得上是一个父亲…… 那么自己,算得上是一个女儿吗? 此生接近奕丞,只为了从他那里得到好处,甚至利用他,打压他……她从未希望奕丞真的好。 甚至也想过若是奕丞真的死在此处,是否此劫便解了。 眼前奕丞仍与冥渊浊气搏杀,他明知道自己须得付出生命,却还是半步不让。 他爱世人吗? 定然是不。 “阿爹!如果我骗了你呢?我并非龙族子弟。”暮云飞上半空,一把将奕丞拉在身后。手心上金血轻轻点在奕丞眉心,他浑身所染浊气瞬间消散。 暮云绽放出血脉之力,起初仍是一条金龙,但她周身金光更盛,神诀亦不再遮掩,那半空中的金龙身影寸寸破裂,像是那灼灼日光洒在了海上,在这四散崩碎的真身照影之间,一团金莲生长,悠然自在舒展莲瓣,每一瓣都蕴含极大能量,虽看起来轻松自然,可这世上的某些不可言说之物,却随着那莲瓣生长悄然改写。 冥渊裂缝被这金光照耀,不得不淡去几分。 “一再作乱,本君今日便彻底将你湮灭!”莲开九瓣,天地渺渺不过也在这金莲方寸之间。 奕丞目眦欲裂,这绝对是神族气息,她竟然……是神族! 天地一时晦暗,生机尽归于金莲,暮云集聚这力量,镜蔼一剑,金莲撕扯上那冥渊裂隙,冥渊不肯束手就擒,浊气喷涌而出只想要那金气抵挡在裂隙之外。 “给我开!”再斩一剑,本能招来云霭之剑,如今只浑身绕金,金光大盛,那镜蔼抖动起来,似有崩坏之嫌。 冥渊不肯放弃,一股浓烈浊气只向着暮云喷涌,暮云挥剑去抵,一剑将浊气斩去,只听剑上清脆一响,镜蔼断成三段。 镜蔼之中一滴蓝血流落,与暮云脸颊擦出的金血融归一处,二者化为血莲携着一股神力直攻如冥渊裂隙。 冥渊裂隙瞬间闭合,恍若吃进了什么异物。 暮云趁势不给这裂隙任何机会,捏起神诀将此处施加乾坤封阵,裂隙彻底闭合,而她似乎觉得不够,又在封阵之上加之两道神血封印,彻底将这一裂隙从这人间抹去。 若非半神之境的大能永不会对此处阵法有所察觉,而那些半神大能就算察觉也无法连连毁去。 做完这些,暮云身若拂柳,轻飘飘的坠落下来。 晴空**,奕丞一身黑磷,怀中却抱着个皮肤灿金的少女。任凭谁都无法想到,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人,却是至亲。 “我骗了你……我不是金龙。要杀要剐,随你吧。”暮云此时浑身脱力,灵海也不受控制,若不是那背后的凤羽还支撑着她,恐怕此刻是要心脉受损,修为**。 “你胡说什么,我是你的阿爹!你就这般不信任我?”奕丞这糙汉如今那声音就如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低哑。他不停的让自己的仙力进入暮云的身体,可他血脉完全比不上暮云,送去的仙力十不存一,都要被当作杂质净化掉。 “也是……你不是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迁怒于你,你是个好阿爹……” 她皮肤各处都渗出血液,如今更是从口鼻之处流血不止。 “若能湮灭那冥渊,就算是死也值得。你不惧死,但你欠我母亲和二叔的,你自己还就是了。我才不想替你背债。我自己的因果都背不过来……”暮云踉跄起身,手中拎着只剩下半段的镜蔼剑,向着城内而去,她所过之处,留下点点金印。 “前世今生,我欠了那人太多。我在见到他之前绝不倒下。” 此言一出,暮云却直接跪倒在地。 “女儿!” “我要见他……”暮云咬死不说其他。 “你可是要找容白兄!阿爹带你回去!阿爹带你回去好不好!”奕丞早已慌了阵脚,暮云想要如何,那就要如何。 “不……”暮云骤然改了主意。 她一把将奕丞推开,自己坐去了一旁,慌乱打坐调息起来。 十昼夜,她终于将外表调息的毫无异常。 暮云睁开眼来,就见到了奕丞满眼焦急,他便要查验暮云内息。暮云稍微闪躲,避开了奕丞的手。 暮云此刻体内一团乱,只是堪堪维持了一个正常的外表。 “阿爹……我们回仙京吧。”暮云取回沉睡的莲藕人,乘着奕丞驾驭的薄云回了仙京。 第47章 机事不密 暮云与奕丞跨过无人把守的仙域之门回了仙京。 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实在想象不出仙京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这般如入无人之境。 “云儿!” “姐姐!” 踏入仙京见到璟皓与仙乐公主。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仙庭朝会之时,突然仙京涌入了一群浊化怪物,后来被称为冥渊罪人。 同时,有人妄图染指太虚塔中神域碎片。凤容夕一人承受了绝大多数攻击,可那冥渊罪人宛如潮水。 仙京众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侵害。其中光是狐族就殁了三位长老。 确认族人平安,暮云终于得以回到容安王府。 然而在那王府门前,暮云骤然血气上涌,一口气呛咳出来。可她已至此,根本等不得调息,迈步进了王府。 那人正坐在梧桐树下**,一身王袍未曾染色,那王冠也还好好的戴在头上,可是他的面色却堪比那白纸。 暮云伸出手去,轻轻落在他肩头,却摸的一片湿润,再看自己手心,那王袍虽未变色,可寸寸染着他的血! “容夕?”暮云的呼吸都在颤抖,一口鲜血吐在眼前。 “云……云儿。”他费力睁开眼来,那光线灼的他双眼微眯。 “你受伤了,人间出了什么事?”凤容夕一把钳过暮云手腕,将自己体内菁纯的力量输送了进去,暮云被他钳住,体内混乱一览无余。 不必在听暮云所说,也能猜的出她经历了什么。 “你的伤怎么办?” “我有梧桐。外伤无碍。”他不想再说话,加大了神力输出,半个时辰便将暮云体内混乱理清,难以修补的破损也都修复了个七七八八。 “夫君,我好像……又暴露了。” 凤容夕拥了暮云入怀,而自己则依靠在梧桐树下,伤口缓慢的复原着。 “罢了,机事不密,总会有败露的一天。仙要灭你,我便灭仙域。鬼要灭你,我便殁鬼道。我想带着你活下去……” 暮云……再等等,有些话,还不到与你说明的时候…… 更多的话他只要咽下,可那心中悲不从口中出,便从泪中流。 “夫君……你哭了……” 人间那一阵动荡,终究是传入了仙域。 有个将军,自称他在人间察觉到了神族气息。 神族二字,在这广阔仙域是头一号敏感的词汇。 众人能够接受魔气,浊气,甚至会有人和魔族成为朋友。也不太惧怕那浊气侵扰,左右有那声称会护佑他们的圣王存在,他在一日,自不必怕浊气。 可是神族呢? 他们却当神族是彻彻底底的仇敌。神族二字,就意味着奴役。正如暮云前世那时所感,如果确认她为神族,那么对也是错,错便是万死不偿。 “仙庭有请容安王妃,请容安王妃觐见。” “仙庭有请容安王妃,请容安王妃觐见。” “仙庭有请容安王妃,请容安王妃觐见。” …… 王府之外,这几日重兵把守,更是在今日数人齐齐呐喊。 暮云不忍扰他安眠,在梧桐树下设下结界,取了他头上王冠当作是他陪伴。 王袍着身,暮云以灵力破开王府大门。 “莫吵醒他,我去便是了。” 暮云一路不语,文武官众也不敢说话。就这般一路来到仙庭之上。 “仙帝陛下,暮云来迟!”暮云以王妃身份,只是向着烨攸轻轻拱手。 “王妃,容安圣王可好?”烨攸似乎此刻格外担心凤容夕。 “他不好。”暮云没心思弯弯绕绕,当着众人,倒是满心的责怪之意。王袍之下的双拳早已掐紧。 “王妃请坐。”烨攸忧心忡忡,但也只是招呼暮云落坐。 “这仙庭的高位,本君可不愿坐。若是有事大可宣判。”暮云心情极差,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更是半分亲近也无,在她眼中,这一道道目光,不过就是掷向她的一把把刀子。 “王妃这到底是何意!莫非这莫大的殊荣也不想要?”一人上前高声发问,此人此生暮云第一次见。 竟然,是那个孔雀,疏屿。 暮云眉头微皱,怎么也想不到这疏屿如今扮演什么角色。 “您可以说说,是什么殊荣,本君洗耳恭听。” “听说,您耗尽血脉于人间立了大功,又发现了神族踪迹,自然是我仙族功臣。”疏屿替仙帝开口,大有喧宾夺主之意。 “仙帝陛下,暮云不想要任何殊荣。只有一事相求!” 暮云站出一步,将疏屿之声压制下去。 “你若相求,我必会答应。” “陛下!暮云此番算是有恩仙域,可并不敢居高自傲,唯有一事相求,请仙域放容安王自由!若一定要人守护这仙京,那便由我来守!我身为乐族嫡系本就责无旁贷!”暮云见烨攸迟迟不做决定,而那群自认为深谙制衡之道的散仙之盟又蠢蠢欲动。 暮云一步上前,拜于当场。 出言逼迫烨攸道:“陛下!容安王内外皆损,伤重不愈。求您不要再责难于他!此生此世,他唯有我一个亲传弟子,若是定要寻一人来受此责,我是这世上唯一合适的人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承此责,终生不得离开仙京!”烨攸似有几分韫色。 他好似将暮云的决定当成了一场玩闹。 “我是乐族郡主!仙京之事,自然也可是我的使命!” “你若执意如此,也要待容安王醒来。”烨攸想要拖延。 那群碎嘴仙人也想要拖延。 唯有暮云,她今天必要速战速决。 “他至今七日未醒,恕我无法再等下去。”暮云已是满腔怒火,她脚下仙路微微震颤起来,可见她怒意多盛。 “王妃!”是奕丞。 暮云皱眉看去,难道他想与我为敌? “仙域各族皆遭重创,幕后黑手未明,只是换个人守护仙京为何不可,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大可出来与我对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今日无法解除了他身上禁锢,再想等到下一次机会便难了。 众仙皆不敢言,由此,烨攸终于是叹息一声,服了软。 那禁锢加身,一股杂乱的仙力融汇入脑海,整个仙京就日一张巨网,每一个人都在这网格之中,所想所做,所念所感皆如数爆于暮云脑海。 第48章 痴梦若真 “若离仙京,有违誓言,则灵海冰封,元神枯萎。” 暮云将这话听在而里,却没能刻在心上。 她脑海中声音太多,乱到了极点反而只听得见无序的翁鸣。 奕丞一路追着她回到王府,可暮云哪里有半分招待他的心思。回到府中便随手关去了府门。 她唯一剩余的清醒理智都在告诉她,容夕此生,受了太多的苦。 唯有接过他的一切,才能深知,她自攀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到底受到了多少恩惠,又对他造成了多少亏欠! 脑中声浪一波一波,不停的将暮云的神经抓起来拷打。暮云无法不管顾那些声音,只好被他们牵着前行。 此刻他刚好虚弱睁眼,见暮云神色迷离,他伸出温热的手指,轻点暮云眉心,在她灵识之中留下一道口诀。 “运转神诀,隔绝心念。否则你会被那些声音逼疯!”凤容夕醒来便发现,附加在自己神魂灵海的禁制不再,自己也不能通过禁制咒印来探查仙京。 他反应的极快,当下便知是暮云做了手脚,又见暮云如此,便是将事实想了个通透。 “不要……再让我欠你更多了……”此后一日,暮云神志终于恢复了清明。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呢?”凤容夕按耐不住心底的秘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欺骗的感觉了。 “那……你就一直骗下去吧。生生世世我一直都想快意恩仇,但总是事与愿违,我要承担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说,事情开始之初的那一点点欺骗,还算得什么?” 凤容夕静听暮云说完,他本可以再次编造一个像是真像一般的谎言流露给她。然而他犹豫再三,终究没再开口。 又是三日夜,烨攸终于来到王府之中,见到这梧桐树下师徒两位。 暮云入眠很深,只有凤容夕睁开了眼当作迎接。 烨攸不顾虚礼坐在了一旁。 “仙域叛逆可捉出来了?” 烨攸摇头,听了这话满脸的愧疚之意。 “罢了,烨兄……以我的状况也很难再安然替你换命了。” “我带你出来,真的不是为了要你舍命救我!你是我生死好友……我怎么忍心?”烨攸甚是激动,可一时间却觉得自己不配走上前去。 “但你知道我不会死。你也知道我是谁……你不光是我至交好友,还是她的外祖父,任凭哪一条关系都是我救你的理由。” “若有下次……便是我自己的命,你万不可再出手相救。凤凰一族事关神域,我不过是乐族后人不值得。”烨攸仰天长叹,没有将更多的话说明。 仙京终日明媚,可此时此刻在这院中,所有人心头都是阴云一片,无法开解。 “烨兄不必心有歉疚,我只是,想要活的久一点,圣王若死,那在暮云心中便是真的**,她……可从未把我当成凤容夕。”凤容夕说着,揽过靠在一旁的暮云,他心知暮云此刻无法听见,说话便没了忌讳。 “我以为,你会讲给她听。” “开始时是我心有固执,到了如今,已是她不愿听了。她叫我……一直骗她下去。” 烨攸叹息,那两眉之间树起了高川,这似乎是他一生都不愿触及之处,仙帝终究还是落下泪来,那仙京上空,也凝聚出一层青云。“所以……你我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仙后的事……不是你的错。”凤容夕本无意触及烨攸伤心往事,可似乎这青云就要落下雨来,再说些什么怕是已迟了。 “可我答应过她,要与她四海共渡,游历各界,最后寻一片洞天福地生儿育女……可我却在此处,做了这什么劳什子仙帝!”烨攸捶胸顿足,此刻已是有雨滴落在梧桐之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烨兄!可你终究,无法操控兄长的生死,这仙域的天下也只得有你族来做。”凤容夕尽力相劝,可他早知已是徒劳。 烨攸压抑上万年,平日整日乐颠颠,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却是那最为快意恩仇之人,为人又细腻柔软至极。 如今终于爆发开来,少不得要有一场大雨浇灌仙京。 “可她死前……曾要我许诺,不准朝儿做这太子!可……不是朝儿,难道要心脉有损的柯儿来做吗……” “烨兄,你若是想去了,那一起便是了。我只求你,要保下暮云的性命,让她来到人间。公主与太子终究是乐族嫡系,自有乐族人保。只是我的云儿与我都是神族,若是我不在,天地之大,她便没了容身之地……” “此事……再议吧。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所有人……” 烨攸起身欲行,而那腰板似乎弯了下去。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略过了梧桐遮挡,雨水落在了暮云脸上,惊的她从梦中醒来,她似乎做了一个甜美无比的梦,连醒来时还都是笑着的。 “仙京怎么下雨了?”她钻进了凤容夕的怀中,这般便能使那雨点少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他今日甚是奇怪,似乎根本不想避雨一般。 他轻叹道:“这仙京,又有人伤心罢了。” “不管是谁伤心,我做了个美梦,讲给你听吧。”暮云将梦境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山川相连之处,暮云还从未见过那般葱郁的森林,林间有一小湖,千盏莲灯漂浮…… “喳喳喳”青鸟敲开竹窗,衔来一根白羽。 一群青蓝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绕身边,引着暮云向外走。砂路之上,由花瓣铺就,群鸟衔着花灯排在花路两侧。 暮云见了此等场景竟心生退意,这不是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了! 青鸟焦急,咬住暮云的衣袖就往前拉,小蓝鸟也都焦急的落在暮云身上轻啄,群鸟呼应着叫着,直到暮云肯往前走。 竹林渐渐走到尽头,花路变得开阔起来,地平线上金色晚霞散发着最后的明媚。 暮云不忍暖光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与群鸟一道,追向最后一丝夕阳。 越来越多的羽族**,夕阳沉没之处,红霞身影,挺拔而立。一瞬间那所有的霞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曾披星戴月,如今满身红霞。 “暮云。”他转身手持淡色绣球鲜花。 这个声音是容夕的! 天色欲渐深青,更多的羽族前赴后继赶来。 微光下沉,一盏盏花灯冉冉升起,羽族翩翩起飞,湖面浮起千灯,凤容夕站在中央,被灯火照耀。灯火阑珊,红衣,为一人而穿。 “凤容夕此刻眼中,没有天地,只有你我。” “暮云!你若心中也有我,就走上前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凤容夕眼中晶泪打转,羽族衔着的大红盖头落下,正挡住了视线。 羽族带着百羽织锦披风和羽冠,有条不紊配合有素的给暮云穿戴,白色羽纱的披风,白色羽毛头冠,镶着水晶和鲛珠。穿戴齐整,却不见暮云上前。鸟儿都楞在当场,谁也不敢出声鸣叫。 暮云此刻,表面神色凝重,但背地里,心狂跳不止。腿有些软,很艰难的才能迈出一步。 凤容夕?是谁? 几十步的距离,走了一世那么久。 暮云未曾上前,她心中只有一问不听叫嚷在耳旁。 凤容夕,到底是谁! 眼前之人始终不敢掀开红帘。 “现在,只有你我,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叫做凤容夕的男子嗓音嘶哑颤抖,丝毫不像之前那样慷慨激昂。他看不到暮云的反应,似乎机关算尽,终于也有拿不动主意的一天了。 “那我们……试试吧。” 第49章 意见相左 暮云并没有说话,却传来了这般的女音,暮云排斥这梦境,终于从中挣脱。 醒后是一身冷汗心有余悸。 美梦做一次时还是美梦,然而若是日日做这所谓的美梦,就已经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了。暮云曾搜寻过青余所在,可并不在这仙京之中,遂暂时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云儿,你可有奕丞踪迹?”凤容夕放下昶夜,突然发问。 暮云用脑中禁印在这仙京之中来回搜索却也没能发现半分踪影。 暮云一无所获只好摇了摇头。 谁知凤容夕却起身欲出。 “你去哪里!”暮云十分担心他的身体,赶忙将他拦住。 “奕丞自那次归来之后就很是古怪,昶夜所示他似乎正在经历什么劫数……但这世间还没到有人该晋升半神之时……” “难道是冥渊?”暮云若有所思,奔去一旁书案之上奋笔疾书。 寥寥几笔,卦象显现。 暮云在凤容夕的面前初露秘术,未曾想到便是预测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我们……这次,又败了。”暮云哽噎起来,几滴热泪滴落在纸上。 当真是真真假假,又是一世如梦泡影。 “云儿,此卦象尚有一线生机。轻言放弃为时尚早。”凤容夕又怎么不知,此为终局,只是这其中他尚有一张除了烨攸与他外无人得知的底牌。 这一张底牌,许能两极翻转。 而前世,他却未舍得动用。 “你要活下去,知道吗?你要答应我,哪怕这世上再没有我,你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去人间。” “为什么……” “我们来赌一场。就赌奕丞此生心中有你这个女儿。” 暮云摇头,若说此事,她是第一个不信。 某日,晴,正午刚过,奕丞提着酒来到王府之中,人还没到,那激动豪放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小包子,馋酒了吗?太子殿下那里新酿好的酒都被我抢了来。我们三个今日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阿爹……多谢。” 暮云接过了酒。心中竟有几分酸楚不舍。 今日暮云不知喝了多少,两天两夜,喝空了无量瓶。 她无论如何也不许奕丞下桌,直到自己栽倒在桌上。 “奕丞兄……下次再见,我们还是兄弟吗?” “容白兄,这几百年时光,奕丞此生不忘。只是有些事已然发生了,便只能弥补。然后为了弥补此事……唯有将人推的远了。罢了罢了,容白兄,别了……” 奕丞就如未喝过酒一般,撑着身子出了门,凤容夕追了出去,向他喊道:“云儿前世今生一直很苦。你留她一命,让她去人间吧……” 奕丞脚步略顿,可终究没有停留。 他拔腿而去,暮云躺在桌上,莫名睁开了眼,她定然是还未清醒的,可那一滴泪划过山根落入另一眼中,迷糊了视线。 “夫君,酒喝的多了胃痛,我想喝你做的粥。” “好……” 男子终究没有再踏入房间,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府上小厨房。 他的脚步声混杂这风声传入耳力,伴着莎莎梧桐抖动的声音,就像是人间的秋日一般。 万叶皆落。 然而这仙京没有四季,只有那温润如春的气息。 但这春风,却时常叫暮云胆寒心悸。 他双手捧着热粥赶来,缕缕青烟随着玉瓷碗飘动,凑到近前已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 或许这次的粥与以往都不相同。 “谢谢……” 暮云一尝便知这其中加了蜜糖,可是为何还是这般苦涩。 眼前一片模糊,热泪忍不住的滴落,暮云吸了吸鼻子,想要将泪意忍下。 “云儿啊,你莫要如此不开心。你该要高高兴兴的,生命还很长……莫要自己担了太多的责任。” “风雨若来,山峰亦要崩塌,哪一样不需要人去阻止?” “水枯山崩,也是其该有的法则……或许就该如此。但至少,你我下次还会再见。” 暮云听他此言,突然放下了碗筷。 她极为不解,为何如今凤容夕是这般的想法。 从前两人一同沉沦,又一同挣扎。而如今,他此言之意,是想要撇下她一人抗争命运吗? “云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该让新乐朝崩塌?既然地崩山摧无可推……何不顺从这天命呢。” “所以……我该去找奕丞,然后自刎在他面前,再将这世间拱手相让给冥渊罪人吗?” “为何奕丞两世接受冥渊,却未曾失智?” “容夕,我与冥渊罪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暮云绝不想再听他此言,转身欲走,可到底是酒喝的太多,摇摇晃晃三两下便要向下栽倒。 凤容夕一步上前将暮云接在了怀里。 “云儿,我想试试!许能闯出些不一样的路来,左右我也只是凤火一簇,届时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闻啪一声巨响,凤容夕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暮云的手还停在半空,他的脸上生生现出五个指印来,暮云向来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肉眼可见的肿起了山丘。 “我今日,权当你是胡说!”暮云手握成拳,肩膀亦在轻轻颤抖。 “暮云!我敢发誓,此事我早已深思熟虑!我有七成把握,你要相信我!”谁知凤容夕此刻也是分毫不让,似要与暮云争出高下。 有血顺着他嘴角缓缓流落,可他竟半点不顾,非要将暮云摆平一般。 “你就非要这样对我吗?三世了,我都栽在此处,我也想要好好活下去,可这冥渊不是个好东西,你也知道的!我怎么可以看着这世间黑白颠倒?那我还配做个仙吗?”暮云忍着热泪,与他辩论一二。 “对不起……可这般循环不是办法,我们何不试试别的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清有浊这本事常事,若是我们能先一步将这浊气导入正轨……”凤容夕言辞尽量平缓,可他眼里的光却骗不了暮云,分歧就此初生,暮云皱起眉来,似乎看到了并不遥远的未来。 “容夕。这是神族该考虑的事情,我不是神,我不过是依赖着这零星血脉活下来的一个小仙而已。而你纵然极为伟大特殊,可终究不过是一团凤火,我们都不可能跟天地同寿,那要如何考虑天地之事?我想要的不过是做好我眼前所见,耳旁所闻。若是有冥渊罪人来犯,我便用这点神族的血脉尽我所能将他们诛杀。” 暮云知道此刻不是继续相谈的好时机,趁着醉意,她出了王府,一人颓唐的坐在了天河岸边,望着那河水发呆。 仙光渐落,黑夜爬上来,天河之上波光鳞鳞,身后却有一人喊出了暮云的名字。 “暮云!我回来了,你可还记得给我送出去了多远啊!” “卿荇!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这臭狐狸!”卿荇这一去多年,倒是瞧着沧桑了许多。那细嫩的皮囊如今也有些暗沉,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卿荇对扑进怀中的暮云有些束手无策,一时间不知是应该推开,还是将她好生安抚。 “司丞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你!有些想你了!” “你今生说这话,倒是让我有些害怕,总害怕某个叫容白的人过来将我生生撕了。”卿荇大胆了起来,轻轻揽住了暮云。谁知她竟没有反应,好像很是疲惫一般,顺势靠了过来。 只听暮云叹息一声,叹道:“你回来了,便让我靠一会儿吧……” 第50章 恍若隔世 仙庭史记上言,世之初始,化生清浊二气,为神域之主。 二气分阴阳,阴阳化男女,后衍生神族,神族散精血于大地,仙,妖,人,鬼渐生。 天道有变,神域固步自封,清气渐上,浊气下落,衍生魔域,住民化生为魔。 破界之战后,神域封锁,世间神族绝迹。 仙族尊乐族为首,嫡系之人世代尊为仙帝。 暮云将凤容夕常常翻看的仙庭史记看了数遍,可始终也没看出再多有用的消息。 阖上书册,暮云揉了揉眼角。 “都说了你不要总是夜间看书。来,专门为你调制的药膏。”卿荇走上前来,将青瓷罐子中的药膏挖出一些,涂抹在指尖轻轻揉开。 暮云微闭上眼,药膏微热,加上卿荇独家的按摩手法,的确能缓解隐痛。 卿荇耐心至极,这三百年间,几乎将暮云照顾的无微不至。 当然这一切,皆出自容安圣王默许。 青年男女围着熔炉打闹快活,只是青年突然捉住了女子手腕,停了下来。 “他回来了,你还是不见吗?” “我与他立场不同,不见了。” “可是……这镜蔼剑终究是他铸成,若是修复自然少不了他提点。要不,你就让他进来,帮你重铸这剑?”卿荇小心翼翼询问,生怕一下触到了暮云逆鳞。 暮云瞧着手中的剑,果然冷静了几分。 “三百年了……这断剑好像还真是修不好了。”暮云非但没有答应凤容夕进门,还反而收起了镜蔼剑。 “我知道他求于你,你总是要替他办事的。放心臭狐狸,我不会叫你难堪,我这便出去见他。” 三百年前,某夜,暮云与凤容夕两人再起争执,暮云一怒之下砍去了院中梧桐,将容安圣王逐出了王府。 几十年间暮云不曾见人,就连仙帝,公主亦被拒之门外,某日,这王府大门终于被那九尾红狐给敲开了来。 于是仙京皆传,圣王不过是仗着功高震主,夺人所爱。 再见到他,已是隔了三百年。 在仙庭之上,暮云总是避而不见,每每他回归仙京,暮云便会告假修养,唯有他不在时,才会出门走动。 后来他察觉此事便很少再回仙京。 两人之间始终有些事情未得开解。 明明约定此生不离不弃,终究又走上了距离更远的两条岔路。 暮云这三百年一直抖在躲着他,只因为她午夜梦回总是害怕再见到他时,他已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怕他换了一副面貌,怕他……沾染冥渊浊气,成为自己几世以来最厌恶的冥渊罪人。 看见眼前清澈无比宛若少年的圣王站在门外的梧桐树下,暮云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暮云。” “见过容安王。”暮云走到近前,先恭敬一礼拉开了两人距离。 “看来容安王近来……身体算是康健。” “我……我答应过你,不会沾染浊气。” 暮云扬了扬眉,实在不记得他们二人何时做过这种约定。除了那一日暮云将梧桐树连根拔起扫地出门,他好像是站在门口说了许多话。 其中大概,是有这么一句,关于他不会沾染冥渊之气之类的。 “嗯,不如在这仙京走走?”暮云提议。 凤容夕拱手相让,略稍候半个身位,让暮云走在身前。 暮云轻轻仰起头来,透过他的双眸,得见人间。 他在人间上千年,如今的人间虽未遍布浊气,可人族,与仙魔二族一般,不乏偶有人触得浊气,而沧溟之海更甚,内海之上,如今被人称作月沉之地。 那处常年晦暗不见天明,被人族称作月光沉寂之处。 锦城之外土地焦黑一片,仙族仍有驻军,但大多是一群靠着星辰之力的人修苦苦支撑。 “浊气,真的能够控制吗?” 暮云收回意念,没有再继续探查他的内心。 “也许,这不是我们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事情。”他并不否认暮云的说法,这上千年来,他眼见着奕丞在明,另一些人在暗,浊气蔓延至大地,也许不乏仙域。 “你可有过后悔?”暮云从未想过他会认错,他是那样的高贵,他在暮云心里从不出错,除了这件事。 “你肯原谅我吗?”他开门见山,伸出手来牵住了暮云。 暮云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开,但他此刻目的明确,怎么会让暮云逃脱。 他的手比此生开始时凉了许多。 她没有去多探查他在人间千年的过往,但不难猜出,他无论身在何处,这日子都不会好过。 “枉死的人,会原谅你吗?” 暮云虽说话冷漠,但她张开了手指,轻轻握住了他。 两人一路踏过仙京长路,来往行人见二人走在一处纷纷避让,只是这口中碎碎念的东西却很是有伤风化。偏偏两人耳力极好,全都听在了耳里。 “这些年,多谢你托卿荇照顾我。他将我照顾的很好。” “就算没有我,他也会照顾你的。他从前世仰慕你,今生只会更甚。” 凤容夕此言一出,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一路而行,路过幽暗山谷,这处不见日月,却使得暮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自己不知不觉,那手上用足了力气。 “去看看吧。”凤容夕提议。 暮云虽未说话,却跟着他步步前去。 这云忧谷中不见天日,不辩时间,唯有那水滴落于石上发出的脆响。 再入此地,身旁之人并未更改,可两世心境却截然不同。 前世虽不受宠爱,可他始终与自己一心,自己也更像是个有人无条件支持的小女孩。 可这次,她看似身份尊贵,受尽宠爱,可却更像是独身一人。 “暮云,你能不能……看开些?” “看开?你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抵抗过了多少波异怪!我已经杀的烦了,杀的倦了!人间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你心里清楚。圣王!我该如何看开?如何心平气和的看待你纵容着奕丞他们整出来的这些东西?” “我……我知错了。” “你知错了!你……”暮云重复其言,直接惊在了当场。她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轻易认错。 “我有千错万死不偿……若我一死能换浊气尽散,我定豁出这性命!今生是我一念之差,若我一死能解你心结,便动手吧。”凤容夕送上镜曦剑,在这星光也无半寸的云忧谷中,隐约泛着光。 暮云并不答话,她一人向着黑暗深处行去。 第51章 共赴沦亡(一) 曾在这里生活近四百年,这小小山谷早已拓印在了脑海中。 虽然今生从未来过云忧谷,可她还是想要在那小院之处在踏过一遍。 这里无风无雨,一切都没有变化。 向前走去,脚下从湿软的泥土,突然变成了坚硬的竹排。 “这是……”暮云心下一惊,慌张叫起凤容夕之名。“容夕!你快来看!这可是竹屋……我们的竹屋!” 暮云此言一出,云忧谷中焕起星云之光,他亦来到了身旁。 眼前之景叫人匪夷所思,这竹屋与前世别无二致,这不禁让暮云回忆起那藏在自己灵囊之中的仙冠。 “不怕,不怕……我的云儿,我说过它若是选中了你,就算死后重生亦无可逃。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暮云此刻终于在忍不住,经此一番,叫暮云放下了些心结,她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虽过三百年,却没有半分陌生。 “云儿,若我身死,你去人间好不好?” “我不与你赌气了,你不可再说这等晦气的话!”暮云混乱之间捂住了他的嘴,不肯听他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可他此刻偏偏不知为何执着得很,急得暮云轻轻一指他眉心之处,将他神魂拉入自己灵海。 金海之处,步步生莲。 “你若是敢死,我当日便嫁给卿荇!我……我还会接受青余!总之定要给你气活过来!” 暮云神魂坐在巨莲之上,她半点都不开心。 “我若**……你去找古族祭司好不好?” “他能复活你?”暮云虽眼底生出一丝希冀,可她仍旧是双拳紧握,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我的爱人,他会保护你。兴许,我还会借着他的身体日日见到你……”他不肯走上前来,好像生怕触动了这莲海。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暮云此刻据高临下,微微仰起头来,不让含在眼中的眼泪流出来。 “暮云,我知道你今生学会了占易之术,你不妨亲自算算,是否我这具躯壳将至大限。新乐将终,我是前朝旧臣,我与烨攸只能给新乐殉葬。可你不同……你可以活下来!”凤容夕稍作停顿,似乎接下来他想要说的会让暮云更难接受。 果然不出所料,他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 “暮云,你能否写一封休书给我?” “你这是何故,你是打算哪怕入了冥域,也不要与我再有干系?” 世人都说,生时夫妻缘分,总归是要带入地下的。一纸婚书,捆绑的是生前死后。 “对不起……暮云,我求你,千万要活着。” 眼前男人情绪不明,只见他直直下跪,便是要磕起头来。 暮云心中焦急,跳下金莲,正要上前去将他搀扶,却不料眼前男人骤然抬起头来,他眼中神光不得辨明,暮云脑海之中顿感空白,酥酥麻麻说不出半个字来。 神魂遭了封印,灵海之外暮云的身子直直倒了下去,叫凤容夕妥帖的接在了怀中。 “你一定要去人间,我会找到你……” 终有一日,天星摇曳,天地动荡,仙凡相隔。 新乐王朝礼崩乐坏,王朝内外被蚕食殆尽。 奕丞打出共建新仙的旗号,架着那滚滚车轮将新乐碾压而过。 两军隔天河而峙,一日后,仙帝烨攸**命悬一线,容安王前线战亡,三日内仙域天翻地覆,散仙倒戈,仙域太子掩护前太子外逃,仙域大门关闭,唯剩坠云台与他域相通。 一时间这丧报,都不知该报呈于谁。 不见天日的云忧谷中,暮云一阵心悸,胸口刺痛而醒,眼角一滴热泪遗落,她心下难安,唯想要冲出这山谷,此刻山谷之中不见五指,她怕极了,心中似乎总有一根弦即将崩去。 卿荇一身红衣,犹抵挡在云忧谷外。 暮云破开山谷封印,睁开眼来仙光如火刺痛了双眼。 此刻一双手牵着她奔走,这人气息相熟多年,暮云当即便认出了卿荇身份。 “臭狐狸?你为何在此?” “有人告知我你今日会醒来,叫我提前在此处等你!” 卿荇拉着暮云一路奔跑,暮云抽出空来问道:“可为何有这么多人追你?”暮云看不清身后何人,又不敢痛下**,只得一道仙力挥去,将近处追兵击倒。 “你自己看罢!”卿荇怀中掏出一条白绫。暮云将这仙光遮盖,这才将身后追兵敲了个清楚。 他们所着衣饰与从前仙兵截然不同。 这并不是仙京的军队。 “如今的仙帝,已是奕丞!仙帝与容安王已先后亡故,太子也被郡王带去了人间,你须得随我前去人间,这是他的遗愿!”卿荇似乎不愿与暮云言语纠缠,只得将那人搬出。 遗愿? 他真的**?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两个人跑到了前世梦魇之地,坠云台。 “卿荇!你不要再闹了!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暮云甩开卿荇的手,她金衣之上却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掌印! “我说过了!他**!他死时留了话,叫我带你去人间!” “是他……,是他让我睡在云忧谷里的!”暮云终于回想起睡前之事。 “仙帝陛下!公主与狐族叛逆就在里面!” 坠云台外有重兵把守,更是传来一句对话。 奕丞步步走近,如今他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只是那微跛的腿还提醒着暮云,这不是那个将她撕成碎片的奕丞。 暮云胡乱的将卿荇挡在自己身后,执了断剑指向奕丞。 奕丞手中仙杖落在地面,一片结界笼罩而下,将三人牢牢圈在其间。 “小包子……” “仙帝陛下,就不必这样叫我了。” 奕丞见她如此,皱起眉来,似乎他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你是新仙界公主,是我的女儿,你不要……对我有如此敌意。你杀了那狐族的小子,与我回去!我会替你去了禁制我仙族的公主无需承担这种莫须有的责任!”奕丞上前两步,甚是焦急,生怕暮云走了极端。 “暮云……” 暮云的手臂被人挽住,只听卿荇声音有些颤抖,可语气却坚决无比。 他说:“暮云,我不怕死,但你一定要去人间……” “奕丞!你我生生世世,皆为仇敌。今日我杀了卿荇向你摇尾乞怜,他日祸临己身谁会替我申冤!”暮云抱紧了卿荇腰身,疾步踏上坠云台,一剑斩去坠云台上封印。 金红两道身影落入滚滚雷池深渊,断剑落在坠云台上。 第52章 共赴沦亡(二) 雷云滚滚九重。 根本不见两名仙族青年身影。 仙京青天落雷,红雷滚滚将仙京扫过,似天道欲洗刷这罪孽。 风雷叫嚣着将两个青年向下拉扯,每一道风暴都若冤魂厉鬼,恨不得将两人撕扯。 “卿荇……你要活下去!” 暮云张开了怀抱将卿荇拥入怀中,背后皮肤被深渊戾气侵蚀撕裂,金血顺着漩涡而上,包裹两名青年,将深渊戾气抵抗在外。 神息混着仙族之血顺着云台风暴向上。坠云台上点点金霞染着红霞冲上坠云台。 化作一阵莲雾,散在了奕丞眼前。 奕丞面露狠色,拿起暮云落在地上的断剑,一剑刺入了自己心口。此刻结界瞬消,众将只见仙帝跪倒在地。胸口插着的,就是公主的那柄断剑。 “公主已落坠云台,九死一生……不必追了。” “陛下!可是将军的意思……” “朕才是这仙域的仙帝!本帝说了!不必追了!” 奕丞眼中红丝遍布,当着众人的面,当场拔出了剑刃。 “奕丞!你杀我父亲不够,为何你还要逼死我的孩子!你还我儿女……” 蓝柯短短数年经历无数生离死别,送走了与自己相熟的亲人好友,连自己的弟弟都要靠着儿子仙帝嫡出的身份逃出仙域。 如今仙凡隔绝,若无大机缘,此生便无法再见了。 “蓝柯……保重身子要紧。”奕丞冲上前去,将蓝柯扯住。 蓝柯此刻真想要跳下去一**之,她不哭不闹,心若一潭死水。 “奕丞,你好狠的心……云儿从小与你交好,自从你回到仙京日日往你府上跑!你却逼死她的夫君,通缉她的好友……” 蓝柯眼神骤然变得寒厉,她摸到了坠云台边暮云的断剑,回身送入奕丞腹中。 利刃再次穿身而过,令奕丞痛苦万分。 断剑之中,留有一丝神血,渗入奕丞体内,却未曾叫人察觉。 “蓝柯!”仙京坠云台旁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了寂静。 竟然是那仙后,跳了坠云台,及时被仙帝所救,一时间各族医师纷纷被请入仙京,谁若能医好仙后,便赐他侯爵之位。 这从坠云台落下,九万九千重高,暮云散去一生修为,只为能保得卿荇性命。 可那小红狐狸也已然维持不住人形,化回了红狐,痛苦层层累加,竟是比一**之更为可怕。 但这坠云台下不知还有如何困境,他绝不能扔下暮云一个人。他不怕死,却是怕极了暮云寻死。 “暮云……活下去,去人间……” 卿荇始终吊着一口气,突然,眼前戾气尽了,周围的压力也骤然减小。 可两人抵不住极速下坠,这等速度怕不是摔也要摔死在这里! 小狐狸挣扎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想要将暮云挡在怀中。 可暮云神力终究胜过了小狐狸。 “你伴我两世,如今该我报答你才是。”暮云抱紧了红狐狸,将浑身剩余仙力皆团于背后,背后那仙骨烧的滚热,那一只凤羽渐渐凸起,竟撑开羽翼将两人包裹! 凤羽生翼,闻所未闻! 冥域殿中,远处隆隆振动,远处得见一道白影,托着一道金红的仙光痕迹砸入冥域。 冥王等人放下手中卷册,望向冥域那角。 好似从天穹之上为冥域撕开一道口子,有神光从那裂缝照进来。 十万年不曾见到这光了…… “逢之……去吧,去看看你的好友。”冥王屏去了乐逢之,之见乐逢之丝毫未曾犹豫,几乎是瞬间便化作了一团墨影,向着那金光之处赶去。 来到冥域禁地之中,小狐狸泪流满面,直在暮云身旁转圈,而那火红的九尾如今已断去半数只剩下四条。 “乐少主!你能不能救救暮云……” 乐逢之最想要暮云活下去,可如今她见到散落一地的白羽也能得知,活下去三个字有多渺茫。 金血快要流尽,就连那来自凤凰族的东西,也都要碎裂了…… “只有凤凰族的祭司才能救她……小狐狸,我这就传讯给凤容夕,送你们去人间!往后的路,只有你带她走……”乐逢之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想都未想,直接分了两成力量融进了小狐狸体内。 卿荇重新化做了人形,他抱起暮云拔腿奔走,渡过了冥河,一路由乐逢之开路奔往人间。 人间,沧溟。 圣王曾说,凤凰古族所在之地,在人间至东。自打来到人间一路向东,卿荇丝毫不敢停下。 东海西岸,终究还是被那仙域追兵寻到。 “叛贼卿荇,交出神族反贼,否则就地诛杀!”一群身披金甲的仙军追至了海边。 “誓死……不服……” 卿荇将暮云放在身后礁石之上,火红的四尾招摇身后。 “交出神族余孽!仙帝陛下或可饶你一命,让你回归神域。” “你们该知道,我本是高傲的九尾红狐。如今,我愿断去五尾,又怎么会交出暮云!来吧,本君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杂碎,又能断去我几条尾巴!” 本命长弓挽起,漫天星辉流火,心念分散,万箭齐发,弧剑穿心,金甲仙军难逃阵亡之命。 红狐此绝命之技,共施十次,仙域追兵殁去数万,血染东海,艳红入土三分。 “哈哈哈哈哈哈……”除卿荇之外,再无一人站立当场。 卿荇本命长弓之上一道墨色裂纹贯通,他的手上生长一道墨色长线蜿蜒向上。 是一股冥域死气。 火红的狐尾生出了几缕惹眼的黑色毛发。 似乎打西边又来了一群仙军,可当他们来到眼前,亦都被眼前情势惊在当场,不敢轻易有所行动。 卿荇此刻神志涣散,唯有看向暮云时还有几分神采。 仙军之力凝成长剑一柄,笔直刺向两人, 仙力之剑经过卿荇抵挡,独独贯穿了他的身体。 身后狐尾瞬消,人形不稳,落地的红狐狸就与人间普通的一只小狐再无区别。 这世上,再无那骄傲的狐族少主,也没有了千岁仙尊全盛的仙族骄子。 小狐狸颤颤悠悠跳上了礁石,走到了暮云身旁躺下。 他眼见着海天一线之处,一阵晨光盛放而出,破去了阴霾。 群凤长鸣,到了近处,一只凤凰背后载了一名孩童,他背后悬着一样东西,是容安圣王手中的命器——昶夜。 “辛苦了,狐狸崽。” 有两只凤凰落于地面,当着那上百仙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救走了一人一狐。 那凤凰族的孩童转身离去,于他之间凝出一簇青蓝火焰,飞出指尖,片刻而归。 那十万仙军化成了灰烬,加上最后加害于红狐狸的百余人皆命陨当场。 少年向一侧看了一眼,身后命器飞去另一凤凰背上,昶夜之光照在暮云身上。 但他眉目不曾开解,反而沉重地朗声道了一句:“全速前进!” “祭司弟弟,可有什么问题?”古族祭司脚下凤凰抬头轻问。 “她就快不行了……” 第53章 镜海之滨 “滴答,滴答,滴答……” 露水清泉落于山涧之下。 涧下森寒,崖下冰窟少年从打坐之中睁开眼来,他一双深空般的眸子始终不曾放松半点。 脚步声窸窸窣窣,这山涧静的可怕,可如此也不能听得清冰床之上女子的心跳声。 她就像是…… 早已丧命多时。 百日之前,暮云与小狐狸卿荇被凤凰族营救进入东海以东,古族地界。 当时暮云性命垂危,又被仙族秘术反噬,危急之时古族大祭司毫不犹豫出手,施展凤凰族共生秘术,保全了暮云性命。 后来,他又以少年之姿衣不解带照顾了她三月,可这狠心的女子,偏生一点求生欲也无。 两人性命相连,他无时无刻,都带着一颗疼痛欲裂的心脏,拖着她的命一起活。 起初,那痛仿佛刺破胸腔,恍若伸手进去将心脏揉碎。 时至日久,竟是痛的习惯了。 “你若是……真要如此睡一辈子,那我只好就这样陪你一辈子。” 少年心绪不宁,眼神之中愁容难掩。那涧下水流之声愈加频繁,正如他一颗不得安稳的内心。 “祭司弟弟,新仙军队已突破至最后一层结界。”少年身后,女将军站定,她周身铠甲破损不堪,看来早已经历了连翻苦战。 “长老们可有什么指示?”少年缓缓闭上眼来,伸手揉向了自个胸口。 “长老们让我转告……日后古族事宜皆由大祭司您决断。” “事到如今……他们怕了,反倒任由我决断了……可惜,迁族时机未到,须得坚守七日。你受累了,往后七日我亲自来守。”祭司上前几步,向冰床上的少女眉心探去,见她神魂一如往常好似一潭死水,倒也不觉意外。 “祭司弟弟!未到绝望之时,我撑得住。”凤昭煦不顾自个疲惫之身,信誓旦旦的模样反而叫祭司凤容夕更加于心不忍。 “只是一个同生之术罢了,暂时还影响不了我。”凤容夕走在前,与凤昭煦先后走出了山涧寒洞。 “小丫头会醒过来吗?”凤昭煦不舍的回过头望去,虽已不得见寒洞之内的少女,可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只见凤容夕轻叹一声:“她若是不醒,就这样供养她一生又何妨……” “昭煦,平日还请多多替我照看于暮云。” “她若是醒了,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算得上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事。”凤昭煦心有希冀,她不愿提及那另一种可能。 然而凤容夕却是个清醒的人,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宛若幼童的躯体轻道:“她若是真侥幸清醒……我的身份还是先不要告知于她了。” 东海一如往昔,仍旧是平静无比。只是此时镜海已是波涛翻涌不绝。 一切不过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昭煦,叫将士们撤回城内。”凤容夕寻了一处开阔之地席地而坐,凤昭煦取出怀中竹笛,吹出固定节律调子。 收到暗号,一名少女辗转跃至海边,恭敬地对二人道:“参见大祭司,将军!” “小瑾,告知众将士,放弃阵地撤回城内。”凤昭煦收回竹笛,却见那叫做小瑾的少女站在原地微微发懵,不曾离开执行命令。 “师,师父……这可是古族最后一道防线!”少女的声音都在颤抖,她虽唯命是从,可这等命令她绝不可能转达。 “凤瑜瑾!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凤昭煦此刻星眉高耸面露不悦。 “师父!小瑾自然听师父的话!可大祭司自从那事以后行事异常,恕小瑾不能听从!师父!您不能跟大祭司一起犯糊涂啊!” “昭煦,想不到如今我在族中的口碑已经如此差了。”凤容夕手托昶夜,侧过头去向着凤昭煦粲然一笑。 凤昭煦见他如此,心绪更加沉重,想要出言安慰,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自那日他大张旗鼓救回暮云,这古族就此暴露了踪迹,自那以后新仙界视古族为叛逆,不时派兵滋扰,到如今,古族军士已是疲劳不堪。 远处暖风跨过镜海,吹在凤容夕脸上,卷起他两鬓碎发,只听他轻柔解释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对不起古族,那总要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古族大祭司几乎从不露面,就连身为将军首徒的凤瑜瑾都不曾相熟。如今见到,发现他虽是个活在传说里的人物,却未见的有半分架子。 “大祭司……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凤瑜瑾依旧犹豫,可她却是个胆大的姑娘,心中有疑,未曾多想便开口问了。 “古族存续,比我性命更加重要。这一点,绝不会变。” “多谢大祭司解惑!瑜瑾这便去传讯!”凤瑜瑾再不做过多纠结,她闪身离去,不多时众将士纷纷撤回城内,海岸线上再无一人。 “昭煦,还请城内主持大局。我喜安静,留我一人便够了。” “保重……如有危险传讯于我。”凤昭煦不再犹豫不决,沿着凤瑜瑾所去之路几步掠至城内。 海岸之上徒留孩童身影。镜海拍打在海岸线上,却是寂静无声。 颗颗透明圆润似冰般的水晶被海水冲刷上岸,海水褪去,遗留它们静静躺在那里。 凤容夕起身双足踏入海水之中,本是一副绝美风景,他俯下身去接住一枚被冲刷上岸的晶石。莹润的玉石触感刺痛了他,耳边传来一阵少女的哭嚎之声,凄厉无比。 “大祭司……救救我们!” 凤容夕下意识将手中之物脱出,那枚晶石重新摔落回镜海之中。 “大祭司,我好痛苦啊……你为什么要放弃我们!” 海滩之上颗颗晶石反射着狡黠月光,冰冷似刀剑,一声声呼喊刺入他心中。 “大祭司,为什么要背叛古族!我们死的好惨啊……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男女之声层叠不穷,像是从镜海之中伸出的一双双手,他们缠绕在凤容夕脚下,攀爬上他的躯干,只想要将他拖进镜海之中淹没。 远方高悬的明月染上了赤红,幻境吞噬了现实。 他苦苦一笑,任由自己的躯壳沉向镜海。 他缓缓阖上双眸,最后望向了天边的红月。男女之声不断哭嚎入耳,皮肤寸寸犹如万蚁啃咬,却不见他反抗半分。 第54章 共生之术 “前辈!前辈快醒来啊!” 女子声音划破了男女厉声嘶鸣,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种声音,它清朗,柔软,更是他所朝思暮想的声音。 “前辈!” 随着她一声声呼唤,她靠的近了,触摸到了凤容夕的身体,身躯相贴,凤容夕被她从镜海中捞了上来。 血月褪去了颜色,变得清冷,幻象如烟散尽。 天地间只听得见两人同频的心跳。 两颗心跳动的是那样剧烈,凤容夕不曾习惯如此,只觉得喉咙发紧,胸口紧缩钝痛。 凤容夕偷偷看了一眼暮云,赶忙阖上眼不敢与她对视。 “咳咳咳……”一阵干咳,暮云放开了怀中的古族大祭司。 她初醒,顺着气息的指引来到此处,就见这位凤凰族大祭司恍若失魂一般怔然落入镜海之中。暮云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出手,破去幻境将大祭司救了出来。 暮云不敢对他不敬,毕竟这位祭司算是他们二人的恩人,成全他们的恩人。 “前辈……还请小心。”暮云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半蹲着身子表示恭敬。 “……”凤容夕没接过话,反而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层里衣,昶夜运转,于其中掏出一套王服。 暮云见到那一套衣装时,双手颤抖,呼吸凝滞。 这王服出现在眼前,只觉得萦了满腔的春雪暖阳。 这是他的衣裳…… 见暮云久久不肯接过,反而红了鼻尖,凤容夕不忍再看,遂出言提醒:“相必他也不愿见你如此受寒,换上吧。” “是……”暮云这下终于接过大祭司手中衣物,穿着在身,这一套王服更像是又灵性一般,自然修整好了长短,唯剩一枚王冠在手,暮云犹豫再三也没有戴于头上,正欲将王冠交还。 “你此刻没有趁手兵器防身,这王冠实则是一柄仙杖,既是他的东西,留给你并无不妥。”凤容夕小手在王冠之上轻轻一抹,那银白王冠当即变换了形态,化作一把流光法杖,暮云定睛一瞧,不正是当初他手中的王杖? “前辈……我,还能否见到他?”暮云眼眶红润,叫凤容夕恨不得逃避。 “他即是我,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他。不过……”凤容夕背过身去,孩童之身落下一滴热泪,却冷着言道:“你心中有他,他便还好好的在这世上,何必细思诸般细节。” “……”暮云启唇无声。 天边月重归血色,流星化作血雨急坠直下,砸落于空,这镜海上空恍若有一层无色结界,将火雨隔绝在外。 “仙族来袭,你快回城中去找昭煦将军!”凤容夕小小身躯,将暮云牢牢护在身后,凤容夕牵过暮云的手就将她向城内推去。 这一瞬间,暮云好似又看到了他站在自己面前,将她与危险隔绝开来。 暮云身体不听话的向后退去,凤容夕满意的回过身,手中昶夜化作一方天地将海岸容纳其中。 暮云得见此景,心中无数声音叫嚣不止,她唯有一个念头,她必须回到这位祭司的身边去! 万千灵剑化作剑雨被一片虚无拦截当空。 森蓝之息于凤容夕脚下延绵而起,慢慢攀爬而上,那一层虚无结界才被染上了些浓色。 暮云看得清楚,那防线延绵而去一眼望不见尽头。 “前辈!仙域兵卒众多,万蚁尚能蚀象……” “郡主,我首先是古族祭司,而后才是凤容夕。七日后可迁族至新址,在此之前我无暇顾你。”凤容夕侧目看向暮云。 那一双幽蓝眸子与那人别无二致,看的暮云心中一紧。突然开始幻想起,他是否真的重新化作了一团没有灵智的凤火,就那样静静的躺在眼前大祭司体内某处…… 他是否也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向她? “此战之后……能否让我见一见他?”暮云此言颇为冒犯,可当她看向他的眼睛便疯魔一般的说问出了这话。 “郡主,凤火乃我本命之源。”凤容夕此刻心下一惊,不动声色转回身,避开了暮云的视线。 “前辈,多有冒犯……”暮云黯然神伤,只好道歉作罢。 不料此时一枚金色利剑破界而入,擦过凤容夕身侧飞向暮云面前。凤容夕神念闪过,利剑悬于暮云面门之前。 一股清冷神力击碎了利剑,化作了尘烟。 那神力带上一股怒意,好似触怒了他的逆鳞。 “郡主……”凤容夕蹙起眉,眼神之中明显带着几缕担忧之意。 “前辈无须担心!我已学会神族**……不会拖累您的!”暮云轻轻拱手,指尖凝起神力。 凤容夕自是看着暮云两世步步走到如今,只是心中仍不得安宁,暮云那时脆弱如霜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虽有同生禁术供养着她性命,可他实在已是无法承受失去她的风险了。 然而众仙并不给他犹豫的机会,镜海最后一道结界被万剑破去,若一层明镜被撕扯碎裂。 凤容夕少年身躯顶起延绵海岸结界,暮云眼前一切纳入暗蓝虚空,少年步步踏空而行,丝毫不顾眼前万人生死。 “来都来了,便把命留下吧。” 眼前大祭司不见使出任何秘技,便叫那来犯之敌再难归去。 偏偏不知为何,这些以往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却是异常的勇猛,恨不得将那小小少年撕碎。 “消灭坠仙!荣归仙域!消灭坠仙!荣归仙域!”欢呼呐喊前赴后继,群仙舍生忘死。 暮云将神力注入王冠之中,王冠化作仙杖,纵使暮云再用不惯这等仙品,手中也暂无他物替代,强敌近在眼前她怎么也不能看着古族祭司一人拼命厮杀。 人潮前后相继不曾断绝,纵然一个个都化作了滋养环幻境的养料。 凤容夕不曾动容半分,无论是谁人上前,他几乎都一击必杀,不肯耗费半分神力。 暮云看了看手中仙杖竟无半点用武之地,不眠唏嘘感慨这位祭司的强悍。 夜晚天地变色,仙军不再前赴后继,悄然撤出了镜海。 凤容夕轻微叹息,暮云眼前景色如梦转换,两人一息之间回归了现世。 暮云双足落在细软海滩之上,淋着皎皎月光,她走上前,却又不敢触碰于他。 第55章 古族祭司 “前辈……可有受伤?” 凤容夕不曾回答,他静静走到礁石之旁,脚步轻点跳了上去,他平静的望向海面,波涛轻轻拥着晶石冲刷海岸,血水退去,留下颗颗晶莹遗落在那。 他叹息一声,似是回答暮云道:“我在你心中这般羸弱?” “并非如此!只是看前辈如此劳心劳神不免有些担心……”暮云被他一问明显局促起来。 这位祭司果然压迫感极强,与她的容夕果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暮云垂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这阵阵海风腥咸,刮在人身上寒意森森。暮云不禁打了个寒战。 凤容夕伸出手去,下意识想要起身靠近,谁料此刻暮云骤然抬头,见到他这番犹豫不决的模样。 凤容夕终究是活过数万年的凤凰,他不动生色将一簇凤火分了出去。 本源之火悦动在暮云掌心,为她驱散了阴森凉风。 说到底,无论是大祭司,还是容安王都不过是他披着的一层外壳,暮云之于他从未改变。 只是如今被困于小小躯壳,实在没脸见她,这才多般掩饰不肯相认。 暮云如获至宝一般将凤火供在手心,只敢伸出手指轻轻从旁触碰,谁知这凤火还真的像有灵智一般,分为两缕细丝缠绕上暮云长指,慢慢攀爬上手腕。 凤容夕将神魂移至凤火之中,慢慢火苗从暮云手腕退下,在暮云眼前左右摇晃。 这一缕炽热之火,竟从未使得暮云烫伤。 “是你吗?你还记得我!”暮云唇瓣颤抖,艰难的吐露出几个字。 凤火摇摆不定,像是摇头一般。 “回去吧……”暮云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一瞬间的希冀瞬间扑灭。 反观那凤火此刻反而不肯归去,若是的以化作人性那定然是眼神黏溺,半分也离不开暮云。 不料暮云将凤火依托在手,几步来到礁石旁,将凤火交还给了祭司凤容夕。 凤容夕骤然将自己神魂拔出,回归孩童之躯。他眨眨眼,竟是有些茫然。 凤容夕随手召回了那一缕源火,跳下礁石,又从昶夜之中取出柴火,将其点燃。 “我这里有些仙芝,我烤来给你吃。” “前……前辈!真的不必如此!”他堂堂古族祭司做的东西她如何敢吃。 他可是凤火真正的主人,严格来讲他也算是容安王的主人。 “很久没吃东西了,真的不饿?”凤容夕手上动作熟练,好似经常做这些事情一般。 此事叫暮云稍稍起疑,但始终未向奇怪的方向去想。 “那便麻烦前辈了……”暮云拗不过这位大能,总之多吃一口反而占了他得便宜,又能顺了他的意,那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他手上动作不停,熟练的撒上什么东西调味,嘴上又淡淡的道:“你既是他的爱人,那我照顾于你也在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打的暮云是哑口无言,不得不在心中抱怨,这位祭司还真是个惯会戳人心窝的人。竟然能轻易做到没有一句话是暮云爱听的。 “不高兴?”他叹息一声,递过烤仙芝。 暮云不禁腹诽:这能高兴吗? 但面上还是尴尬的笑了笑接过了仙芝。 毕竟……谁也不能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暮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醒来就受到指引来此,等精神有所松懈早就饿的前胸与后背相贴了。 “前辈!卿荇呢?就是那只九尾红狐狸!”暮云吃了几口,突然想到拼死与她一同逃出仙域的卿荇,经过她拼死保护,也不知卿荇损了几条尾巴。 “这里没有九尾红狐,倒是有一只普通的红狐狸,不知是否是你要找的卿荇。”凤容夕本想再骗她吃些东西,可一想到卿荇,她便紧张起来,凤容夕只好老实交代。 “前辈!可否让我见见?”暮云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有些痛楚,红狐稀少如果他是卿荇那必然是为了护她丢掉了八条性命。若不是他,那或许也是卿荇的至亲…… 总之,无论是不是卿荇,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如今局势不稳,他又在安眠,你何必打扰。等我古族迁去新址自会让你们相见。” 暮云点点头,但又不放心的追问:“前辈,那他可有性命之忧?” “性命无虞,只是……此时他已不能算作仙族。” “这是何意!”暮云心中一惊,手中仙芝也掉落在地。 只见那大祭司久久未曾说话,暮云看来他眉目中颇有一丝厌烦之意,不知怎的下意识的从沙滩之上捡起了掉落的仙芝。 “脏了要它做甚。”凤容夕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么一句,暮云便又瑟缩的收回了手。 她呆在原地,哪里还有在仙域那时半分自在。 “对不起……”当下安静至极,静的让人心慌,暮云不知所措只好这般道歉示好。她的拳攥的很紧,心中五味杂陈,难言个中滋味。 “那小狐狸曾受伤濒死,如今还尚未清醒,若是不能唤回灵智,便只能称得上是一只灵狐了。”暮云这等反应他最是不愿看到,可惜如今此等身份,还是要与她保持距离。 如今从未有过希望,总好过心有落差。 “多谢前辈照拂……此等救命之恩暮云今生必报!暮云身上流着一腔神血,若是前辈想拿来突破,晚辈也毫不犹豫献上!”暮云此时身若浮萍,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偿还恩情,只剩这一身的神力,若是他要,那便能舍了这条命于那人共赴归墟了。 “郡主不必再说此话。我救你之时已使用共生之术,你若身死,于我并无益处。”他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一尊无情无感的神像,纵然是那般的金光璀璨,却没含着半点人情味道。 暮云来不及体会个中滋味,只见那脆弱的镜海结界再次波动起来,相必是那群仙域小卒也得了休息,此刻又再次攻上前来。 暮云运起神诀,将神力附加于王杖之上,王杖之上透过晶石散发出点点金霞,化作光柱散为满天星,星宿相连,神力播撒而去,笼罩古族全族。 “前辈!有我一口气在,定会护住这结界!” 凤容夕向前走出数步,终究还是没回过头看暮云一眼,只是匆匆留下一句:“多谢。” 第56章 空桑小筑 日夜轮转七循,暮云始终稳固结界未曾放松一丝。 凤容夕脚下踏过血海,红痕染上金滩,留下娇小足印,他来到暮云身边。 暮云手扶王杖,半跪在地,恍惚之间察觉出这位大祭司身形稍微舒展开了一些。只是此刻整个胸腔闷痛,粗喘难抑,也难以思考更多。 “还能坚持吗?”他温热手心覆盖上暮云天灵,浓厚神力缓缓滋养暮云神魂,若非是二人曾结共生之术,她人根本无法受用。 “能……” 暮云不知他要有何行动,唯有咬牙坚持。 凤容夕见她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几个字来,又见她明明早已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心中并无往日轻松,反而沉重起来。 他沉声问道:“你这般怕我?” “不能给前辈添麻烦……” 暮云心中想着毕竟这位凤容夕又不是那人,除了那人和几位至交好友,其余之人可谓是靠山山倒,靠人人亡。 时移世易,如今却唯有利益交换才能使她生得几分心安。 “风声,好听吗?” 暮云抬眼看去,凤容夕双眸温柔似乎含着水份,他神色复杂有情,简直像是容夕战神附身。 可刚要问他,哪里来的风声,这眼前却是一阵晕眩,耳旁哪里来的风声,却有一阵刺耳翁鸣传来,将她的意识打散。 斗转星移,古族纳入虚空之境,又落入另一秘境,自此数万年来居于镜海的古族连根拔起,消失在了东海以东。 月余,暮云渐渐清醒,声音很是微弱,她尚未完全睁开眼来,只唤得一声前辈,根本未曾想到他不轻不重的呼吸竟然真的传入了耳畔。 “嗯。” 暮云睁开眼看见凤容夕走上前来,此刻他竟然比之前高出了许多,颇有些十几岁少年的骨感。 可他的面容在暮云眼中却是一片模糊,暮云用力揉了揉双眼,空留剧痛,那眼前之人竟更模糊了! 暮云的脑中恍若炸响了道劫雷一般,头疼欲裂。可全身筋骨尚未复原,连扶额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凤容夕来到暮云头侧,双手在暮云额旁双穴轻轻按着,运上神力,使暮云快速冷静下来。 “身体未复,莫要心急。”凤容夕的声音正在耳边响起。 见暮云毫无反应,凤容夕继续道:“我自会护你一生一世。” 暮云的命纹修复完成,生命之源有了些缓缓流动的生气,自行修复的速度虽然变快但伤的过重,还是渐渐陷入沉睡,尽管如此,灵识深处却始终尽可能的保持清醒。 当然凤容夕也没闲着,自暮云沉睡以来,他不停的给暮云疗伤,这一份来自凤容夕的神力暖如炎阳,填补着暮云的身体,使暮云再也吊不住这最后强提着的神经。 又是一月,某清晨。暮云还未完全清醒,手指轻轻挪动,意识渐渐复苏,此时听见凤容夕之声,他朗声,语气中难免几分喜意:“醒了。” 暮云睁眼的瞬间,就见到了凤容夕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还有那似寰宇一样深邃的眼眸。 “前辈……我睡了多久?”暮云**惯性的伸出手来,用力捏了捏眉心。 暮云虽然伤重,但并没有傻,仅仅一月的时间可以恢复行动,仙力可以在灵海和血脉之间缓缓流淌,这在她的认知之中,简直是不敢想的事情。 暮云看看凤容夕,又看向穹顶,果然比以前看的清楚了一些。但暮云羞于表达,只是冷静下来沉着脸道:“多谢。”暮云轻轻捂着胸口欲坐起,但那轻薄如丝的锦被就要滑落,偏生此一缕清风吹来,暮云染上一阵寒意。 暮云抓着盖在身上的那“救命稻草”,对凤容夕道:“前辈,可否再给我拿一件衣衫。”暮云对于差遣于这位前辈大能多少心中含有愧疚,言语之中百般试探,可不知为何,这位前辈总有几分任劳任怨的意思。 凤容夕一笑,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衣裙放在暮云身边,自行向远离暮云的方向走了五丈远,又怕暮云不放心,从怀中拿出一条遮眼绫带。 暮云很快穿好了衣衫,转头看向凤容夕,这一会的时间里他确实未做出任何逾越的行为,他也愿意顶着新仙界的压力将自己保下来,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我穿好了。”暮云走过去,见到他白绫覆眼的模样,眼底不免刺痛生出一汪清泉,暮云冒昧的一把将遮光绫带一把扯下,可却毫无准备的再一次对上了那双能勾人心魄的眼。 那一双眼将这少年模样的脸都衬的可堪绝色,他们太像了…… 小小的身子怔在那里,他亦张皇无措的转移话题道:“今日天气正好可要去亭中坐坐?” “好。”暮云自然没有理由不同意,人在他们手心里,自然只有听之任之才好。 凤容夕反手找出那件王袍递给暮云:“高处风大。” 高处?暮云微眯眼眸,是怎样的一个高处竟然能够将自己藏匿如此之久而不被奕丞发现? 推开殿门,是久未得见的旭日,这日光看起来是从脚下升起,薄云浮在不远处的空中,可见此地的确处于高空。虽处于高空,灵气却没往日地面要多,暮云确定此地应为人界某处。 “人界有句话可是叫作高处不胜寒?幸而多得前辈这一件披风才不至于受凉,可见我这身子确实没法要了,活着不如去了好。”暮云的话里去了敌意,这便就显露出了凄凉感慨。暮云拉紧了披风,眼看向远处,眉目间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身体上的损伤大致复原,可心中这一团薪火确实要熄灭殆尽,从内而外的缺乏生机。 实在是不想拖累古族了。 凤容夕将一切看在眼里,也看得出暮云全然一副不愿求生,只愿寻死的模样,他暖暖地道:“我们先到小亭去把药粥喝了吧。”凤容夕手中凭空而现一精致食盒,拉着暮云走向岛侧小亭。 坐于亭中怡然自得,正好可以看到云卷云舒。凤容夕从食盒中端出金凤纹路瓷碗来摆到暮云的眼前,又将勺子递到了暮云的手中。 眼前的一切暮云想不通透,只好端起碗来,只轻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药材混合的怪味直冲鼻腔,直击灵海,简直苦的她脑海里空出一半无法思考。暮云想都未想,就将瓷碗放下,却遭到了凤容夕的强烈反对。 第57章 阴云密布 他一言不发,却又将药碗向暮云面前推了推。 暮云怕吃药的性子实在难以压制,轻责道:“药就药,偏要做成粥,如此就要多喝几口,倒不如汤水一饮而尽。”暮云不满,将药粥推的远了些,就是不想喝下。 “那仅此一次。”凤容夕将药粥端起到暮云嘴边,一副要动手喂暮云的样子,暮云自然不让只好自己接过来。凤容夕端着碗的样子虽没有皱眉发怒,暮云透过那双魅眼,却是看出坚定不移的气势来,暮云平素本最不喜受人掣肘,但对着这个古族祭司还是莫名的让暮云言听计从了这一次。 掐着暮云一饮而尽的时机,凤容夕递上了一块糕点。暮云品着这块糕点,目光飘向不远处小山,山顶被削平一座别院依稀可见,暮云喃喃道:“前辈可是住在那处?” “是的。”凤容夕将暮云使用过的瓷碗收回食盒一并收起。 凤容夕从不主动寻找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暮云的话。 这一来二去,闹得暮云有些疲惫,伏案而眠。 见暮云睡得沉了,凤容夕这下终于大胆走上前来,他坐在一旁伸出手去触碰暮云鬓角碎发,这一下他瞧见了自己的手,比以往大了一倍不止! 这历经两世的灵魂猛烈的颤抖起来,他怎么会突然生长! 凤容夕从昶夜之中取出灵符,疾笔写下密令,灵符燃尽给他处之人送去消息。这才忐忑不安的将目光重新落回暮云身上。 人界,某城。医师于桌案前负手而立他的面前一张水蓝色灵符浮现,医师仔细瞧了瞧其中内容,虽喜于祭司身形变化,但很快被一声长叹取代。 另外一名青年站在对侧,拱手对凤尘余道:“师父,可是在忧心祭司大人?” “他倒无碍……只是!”凤尘余的美眸皱的厉害,见沉卿不搭话,解释道:“凤容夕,他先是将自己的尾羽给了那个女人才救得她性命,这一次又闹得古族迁居。但他那根尾羽,明明是……”凤尘余说到此处,一掌拍在身旁的桌上,泄了气道:“罢了……随他去吧,咱们这位祭司大人可不是我小小医师管的了的。” “师父,祭司大人福泽深厚,定然是没事的。”少年不解。 “沉卿,我才懒得担心他!只是……救下那仙族的小丫头实在不知是福是祸!”凤尘余很明显的欲言又止,愁容却未见散去半分。 那叫做凤沉卿的少年走上前来,替凤尘余揉了揉肩膀,宽慰他道:“师父,这么多年师父对大祭司的付出徒儿都看在眼里,若是大祭司能够得偿所愿,师父您开心,徒儿也跟着开心。” “唉,但愿那个老家伙不会惹出大事……明日有空,你随我去空桑见他吧。”凤尘余认命了一般考在椅背之上,享受着凤沉卿的照顾,这小徒弟也没有半分怨言,只是暖暖笑着回了声好。 暮云寻着一阵茶香醒过来,察觉自己嘴角一片湿润,这才发觉自己贪睡不知何时这时间过去了多久。 “抱歉……前辈。” “喝些热茶。”凤容夕在暮云面前茶杯之中倒入一汪清泉香茗。 暮云感激的取了茶盏在手,可惜这茶闻着香,喝起来却总有一股甜腥之味,滑过喉咙后舌尖余留下苦涩。 “这……”暮云皱起了眉,他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然而他喝的却是另一种东西,那淡淡香气传来,显然是一种美酒! 暮云稍有些不满,突然发问:“前辈可知道仙域桃林?” 见他点头继续道:“每过百年桃林小仙都会贡上一批桃花所酿成的酒,九重天上的人都叫它桃花源。那酒确有一股,人族所说的家的味道。若还能喝到那酒,可比在这品茶悠哉多了!” “若不出错,你最喜欢的应是衍朝太子所酿的酒才是。” “那桃花源……其实也很不错。”暮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满满都是被人看穿那不自信的样子。 “你若说喜欢桃花酒,我便酿给你喝。” 两人**片刻,暮云本来坐姿优雅挺拔,渐渐的弯了下来,身子尚未恢复实在还不足以长久的维持暮云的活动,只好回房休息。 暮云醒来后换了新的床榻,甚至大到可躺得下五六位成年男子,窝在被子里,更是有种被凤凰一族拥入怀中的柔软触感,抚慰着暮云遍体鳞伤的躯壳。 这凤容夕从不曾亏待于她,除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徒增烦恼。 “若有事便叫我。”凤容夕不打算离开太远。 风云雷雨总是瞬息万变,这几日开始空桑上空总是阴云密布,黑云压的很低,就快要降下雷雨。凤容夕近几日以来几乎一直都在暮云的床旁但却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不出他所料,这盘绕在四周几乎就要将空桑压摧的黑云正是来自于仙域。凤容夕愿唤出命器昶夜。灵气喷涌而出从小脚下蔓延出来去,如星夜一般的深蓝灵气如浓雾一般缓缓流淌直到将整个空桑都笼罩在内。在外界看来,整个空桑瞬间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空桑岛下,开阳城中,凤尘余闻雷声,立马打起了精神。 “沉卿,你留在开阳莫要轻举妄动。”情况紧急,凤尘余如临大敌,但依旧是不忘记背起药箱。通过建立起来的简易传送法阵隐没了身影。 凤尘余出现在空桑殿内,凤容夕觉得意外站起身来相迎。 “自从这个拖油瓶来了,我说过的话你都不再记得了!”凤尘余说着话,放下药箱也没在意暮云的存在,随手拿出一跟银针,两指那么一捻,一根银针刺入暮云耳门穴封住了她的听觉。 “我不记得何事?”凤容夕瞧着那根银针对暮云没什么危害,这下放下心来才耐心的问。 “你写了灵符寻我,如今忘了?”凤尘余略带酸意。但同时,怕凤容夕会因此而不高兴很快就把这情绪一笔带过:“你专心对付外面的事,我盯着她就行了。” “嗯。”能有凤尘余在,凤容夕自是放心。免得影响到暮云,凤容夕出了空桑殿,来到了岛上最高处的空桑小筑。 第58章 前世梦魇 整个小山很快都被琼宇星光所笼罩。虽然被劫雷围追堵截,但凤容夕操纵着整个隐匿的空桑岛穿梭在劫雷空隙之中。岛上的一切都丝毫不被外界所影响。 凤尘余自认为做好了完全准备,可暮云此刻本来舒展的身子,听到雷声瞬间蜷缩起来,双手尽管攥着被子依旧使手掌鱼际处都流出血来。 哪怕是这雷声过去,雨过天晴,凤容夕都收了星盘回来,空桑岛再次安稳的浮于开阳上空,暮云依旧是如炸了**的猫一般浑身高度紧张颤抖不已。 “这……看起来很像梦魇。”凤尘余语气犹疑。 “没事,让我来吧。”凤容夕轻盈一笑,不顾凤尘余反对,与暮云卧到一处小身子将暮云修长的身子搂住,眉心相对,神识熟练的进入暮云灵魂海中。 灵魂海中,光如烛火一般在身后摇曳,一条漆黑甬道蜿蜒通向底下,远远听着还有潺潺水声,这地下似是有着一条暗流经过。 黑暗浸润眼前的一切,凤容夕只能顺着甬道往下走去,青砖绿瓦铺就的小路蜿蜒向下,一眼看不到尽头,石壁上每隔几步挂着人鱼烛,人鱼膏燃烧而成的火焰森白,照的着这绿瓦青苔阴气更重。 越往下走,阴气越重,越靠越近地下这流水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也就越响。 凤容夕皱眉似乎已经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底层走。 甬道每隔一段,便会留出块平台,足足有十九层之深。第十九层中暮云被禁锢在水中央,两锁骨被铁链所穿过,手腕被镣铐吊起承受着整个身子的重量,暮云垂着头,人鱼族圣物三叉锁魂戟直插入暮云颈胸椎相连之处。 凤容夕知道这条仙族九重天之下的暗河,名叫幽冥河,据说联通冥界和冥渊,在仙界专门用来囚禁恶极之人。 那把武器也被称为碎魂。异族之人的神魂会被这战戟吞食。姣娆任性妄为,但并非是那般不讲理的神,她族宝物为何会挪作这等用处…… 她的梦魇有些奇怪。 “呵,奕丞贼人怎的又没空来了?”水中暮云听见脚步声都懒得抬头,对来人并无好奇。 “暮云!别怕,我来了。”凤容夕不在意幽冥河水,来到暮云面前,捧起暮云的脸颊不敢用力,说话的语气也轻缓的很。凤容夕呼吸乱了几拍,他捧着暮云脸颊的双手竟然长成了成年男子的大小!修长的指节,令他讶异! 凤容夕见暮云太过抗拒,为打消暮云敌意,凤容夕直接顺着暮云所思所想自报家门道:“容夕受小郡王之托前来相救。” “容……容夕?”暮云嘴角轻扬,她似乎心底生出欢愉,可笑的是那样小心翼翼,很快她便静下来道:“你救我出去,就不怕得罪奕丞?” 暮云的头抬不起来,声音也在喉咙那里卡着,听起来更多几分沙哑。头顶传来他轻柔一笑的声音,宛若从世外飘来,整个水域之牢都充溢着微若清风的仙音。 “容夕专为暮云郡主而来,其他一切概而不管。”容夕的声音,照比璟皓差了很多,其实正是属于介于粗糙细腻之间的那么一种声线。然这一句话却是拥有者足够刻入心扉的力道,一颗种子就这般种在了心房。 是战神的声音,也是他的语气…… “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暮云骤然狂笑起来,一句话,将暮云的意识从梦境拖拽出来。 她的爱人已经**。 “你可以信我。从今往后,容夕定会对郡主一心一意。”凤容夕低下头,两额相对,鼻尖也几乎挨到一起,只为了让暮云能够看自己一眼。 可惜无论他怎样发誓,都不曾得暮云半分瞩目。 暮云听到这种话,心中却是憋闷,猛然抬头,摆脱了身上所有束缚,下意识将凤容夕推的远了些,也将凤容夕的样貌看了个清楚。 眼前空间由暗转明,由明变暗。身上虽然去了枷锁禁锢,但疲惫袭来,现实中的触感渐渐明晰。这下便终于醒了过来。 二人转醒,凤容夕竟然破了那个孩童的躯壳! 只是床榻上的两人,此刻匀不出一点时间来给他。 暮云睁开眼,光线有些刺眼,她尽力的去睁开,想要立刻印证自己所想。她只想看看,梦中的凤容夕和他到底有几分相像。 凤容夕不再是孩童模样,眉峰尖利有型,山根高耸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英气,那双深空一样的眼睛又赐予他丝丝慵懒。与这一双眼睛相比,脸上其它五官再无亮点,乍看起来,只觉得这个人根本撑不起这双美眸。 他如今的模样,与战神无二。 “我此时正受奕丞追杀,你凤凰族还是同我早早划清界限为好。至于救命之恩,若我有朝一日能摆脱奕丞定会来报。若我没命报恩,可以找璟皓代还。”暮云不顾自己久而未活动的身子,猛然起身,脑中空白一片,精血瞬间抽离向下,神志有些恍惚,身子打晃就要向下倒去。 凤容夕眉目一扬,见暮云摇晃的样子一瞬间坐起,稳稳将暮云接在怀里。“你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你是否还记得,梦魇之中我说过的话?”凤容夕不见暮云反抗索性放松下来,低下头靠在暮云头顶,怀抱张开将暮云更拥入怀中几分。 “不记得!”暮云回答果断,并非真的不记得。只见凤容夕并不气恼,柔声道:“你可以信我,从今往后,容夕定对公主一心一意。” “一派胡言!我不想再见到你!”暮云撑起身子,离凤容夕远了。 凤容夕淡笑,下了床,拱手退去。 暮云觉着此刻甚是荒谬,就算是这大祭司拥有能见到容夕全部的记忆,可他总应该明白,他不会是容夕,也没有人会取代他! 只见凤容夕恭敬退出门,又尊着礼数将门关上,这一切都挑不出错来。 凤容夕离开后,暮云整个人都颓唐了下来. 她搞不清这到底什么情况,甚至也搞不清这凤容夕到底要做什么。 第59章 咫尺天涯 暮云不愿去想这些事情,缓缓起身下床,慢慢舒展自己的身子,许久未动,周身酸软抻上一抻很是舒服。 暮云双手举过头顶,脖颈向下轻压,接着又将双手背后,做些活动肩膀的活动。暮云柔韧性上佳,手摸到背后,又摸到了容夕的尾羽。 “公主刚醒过来,还是要多休息的。”凤容夕推门而入,见暮云这奇异的体态,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 “我这背上之物,前辈可否能够取出?”暮云想也未想,直接背着凤容夕褪去了衣衫。 “郡主!”凤容夕自然知道这暮云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他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将暮云衣衫提了回去。 暮云也未多说,将衣裙系好,无头绪的问道:“今日天气还好,不如陪我去走走,前辈给我讲讲你们凤凰族的事情吧。” “郡主请。”凤容夕从星盘空间中找出了一件披风,搭在自己臂弯。 绕着空桑岛走了一圈,从失踪的族长,大长老,到少主,暮云全都听凤容夕讲了一遍。 “郡主,尘余走时,叮嘱过要郡主在后山温泉一连泡足百日辅以汤药,方可补足身体亏虚。不如容夕这就带公主前去。”凤容夕一口气说完,这才打量起暮云的反应。 “……”暮云欲言又止,只说出口一个好字。 所谓的后山温泉其实正在空桑殿后院,暮云舒舒服服的泡上温泉,凤容夕就一直陪侍身旁不曾离开,期间就只有凤沉卿来送过一回汤药。 暮云泡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有些燥热,很想就此作罢,出水凉快凉快。 凤容夕自然察觉得出暮云此刻烦躁,只好出言安抚道:“郡主,尘余交代每日都要泡满两个时辰。时间还早,把药喝了吧。” 暮云接过药碗,在凤容夕灼灼目光之下只好一饮而尽。 “按郡主所说,找来了那桃花,研究着酿了酒。不知是对是错有时间拿来让郡主品评一番。”暮云喝空了汤药,凤容夕很自然的接过琉璃碗来,仔细的看着暮云眼神之中的每一瞬变化,只有靠如此才能感受暮云细微的情绪变化。 “酒?是你们凤凰古族的人都如此天真有趣?那种酒少则几十年,多则百年千年才能酿好。就比如人间有名的女儿红—便是那人间富庶人家生女嫁女的必备之物,女子落地一声啼哭引得父亲用上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女儿红,深埋在那院中树下,待到那女子出嫁,这酒才得以现世开坛。” “原是如此,我不曾踏足古族之外,倒是短见了。”凤容夕面色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 “不如,给我免去这温泉,我就和你一起研究研究这酿酒的事儿。”暮云提出了这看似诱惑人心的交易。暮云忽然站起身来,内衫紧贴着身子,玲珑有致的身材直接撞入凤容夕的眼中。凤容夕只好扬起自己的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郡主!”凤容夕不敢命令于她,这种事也实在不好说出口。满脑子都是暮云那被温泉水滋养的晶莹剔透的肌肤。就连她鼻尖挂着的几颗汗珠都刻在脑海里。 “……织女所造仙服你还信不过?厚实的很,你有何可害羞。这衣服还是你给我准备的呢。”暮云打趣。钳住凤容夕的手腕,向下压的同时还向怀里一拉。传来扑通一声响。 这一瞬间的拉扯,让凤容夕措手不及,两人沉入池中。 凤容夕上岸后站在岸边,脸颊红晕突出,怒意清晰的挂在脸上。 “郡主,你自己的身体,我自是管不着的。”凤容夕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在往下滴水,宽大的衣袖被泉水泡过后都贴附在胳膊上,一双拳头紧握再没有宽大的衣袖可以遮挡。 暮云站在水中,长发也被打湿,只不过这一张脸上却没有什么如凤容夕一样的红晕了。 “一月以后,便不必泡了。”凤容夕背对暮云,抛出这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的脚步很急切,似乎片刻都不愿意再停留。 暮云自然不做挽留,原地坐下,整个人泡进泉水中修炼起来。 暮云身上金晕层层扩散激荡,睁眼的一瞬间,全部都内敛回暮云体内,暮云起身跳出了泉水。此刻已是月色当空,泉水如镜。 暮云周身轻松了许多,那么此刻便有一事需要搞清楚。凤容夕与容夕到底是什么关系,容夕当真消失了吗? 她的目光看向不远之处的小山,脚步向着小山而去,此刻心中更是无比的坚定。 小山之上,凤容夕负手而立,手中赫然盘着珠串。由手指拨弄的速度来看,这位祭司大人的内心正处在风暴之中久久未能平静下来。 凤容夕轻叹一声,怎样也无法将那一幕从脑中抹去。 “祭司大人你这座山,敢不敢再高一些?”暮云从山脚爬上来,脸上隐约爬满汗珠,喘息虽然急促但好在不至于到了话都说不出的地步。 “……”凤容夕的样子,显然是对暮云的出现感到意外。 “前辈,暮云有一事求教。”暮云拿了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虽然茶有些凉,但暮云看出这就是凤容夕所用的杯子。 “……”凤容夕看着自己的杯子被暮云所用,且阻拦无用,凤容夕只有先接暮云话的份儿。 “嗯。”凤容夕见暮云这般,心中总有些不畅。 “容夕是真的不存在了吗?若是万年之前能生出他来,那么万年以后又是否会再次生出灵智。或者,凤容夕与容夕到底是什么关系?”暮云追着他的目光,更是察觉出他眸子微眯,显然是不适所致。 既然大祭司凤容夕从未离开古族,又怎么会有这种习惯,这般举动唯有他有。 然而暮云反应很快,嘴角一翘道:“我身为乐族嫡系唯一的千岁上神,这段时间以来感谢祭司大人的照顾,不过祭司大人最近该看的看了,该摸了摸了。今日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我再提醒了。” “今日明明是你拉我入水这才!”凤容夕盘着串珠的手停下动作,紧紧的捏着串珠,转移自己的情绪。 “可结果正是如此。” “我可以现在把你交给奕丞,或者我亲自动手。” “可惜你并不会。”暮云转过身背对凤容夕,宽衣漏出光洁的背,凤容夕再熟悉不过的尾羽出现在他眼前,如今这场景这根尾羽在那里刺眼的很。“这是你的东西,既然我已经靠着它活下来,我已算作是半个古族之人,你伤不了我。”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暮云穿好衣服,慵懒的伸展身子道:“我饿了,想吃粥。你快些,我在这等你。” 暮云踱步到桌边坐下,盈盈笑着看向凤容夕。 “哎……”凤容夕多次欲言又止,终是长叹一声无奈离去。 第60章 空桑日常 暮云听着脚步远了,嬉笑的样子转而换做愁云。 凤容夕提着食盒回到山上空桑小筑,暮云显然早已沉沉睡去,凤容夕的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她。 “皓皓……是你吗。”暮云强撑着做起,然而昏沉的她却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砸入凤容夕的怀里,凤容夕心里有气,弯下身来将暮云叫醒冷言道:“你看看我是谁。” “不是皓皓……是……是……容夕”暮云此刻强睁着眼睛,也几乎无异于睡着。这一声容夕,却是让凤容夕觉得什么气都没有了。 凤容夕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惩罚似的弹了暮云的额头,暮云吃痛,将眼睛强睁开了些。有些呆滞的望着凤容夕。 凤容夕半蹲下身子,严厉道:“乐族的上神,对古族的祭司这般没礼貌,还不快为你白日的事道歉。” 暮云摇头。忽然又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凤容夕看了心里喜欢,笑问:“你这是何意?” “白日里,我只是瞧你像他,这才拉你一把,至于后来你被我拉到水里,还有我们……那些都不是我设计的,而且都太不真实了。” 暮云前半句说的声音还算大,后半句却是听不清了。凤容夕凑近了些很想听她再讲一遍。 未曾想,暮云一下撞入怀中,二人双唇如在水下那般碰在一起,这次没有了那温泉水的掩护,肌肤之间也是靠在一处。 他曾真真切切的与暮云生活两世,这感觉再次袭来,激动的凤容夕瞳仁变成了一道竖线,又快速的散开,眼中那一片绝美的星空竟然有些变得空洞。 暮云的困意大过理智,迷朦之下,想要往更深处探索而去,只是刚刚进入凤容夕突然清醒,惊措慌乱之下推开了暮云。 眼见暮云就要往后倒,他又忽然回过神来,将暮云拉回来抱稳。凤容夕的心再也没法保持正常的心跳,每一声扑通扑通的心跳都如撞钟一样敲击着神魂深处,神魂不再是一片死寂,从此再次翻腾起来,不知到何时何处才能止息。 凤容夕小心将暮云抱起,只听暮云靠在耳边轻轻念着:“容夕……你回来了对吗?” 凤容夕听了这话,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在一次躁动起来。 暮云这一睡,便是如凡人一般睡了整整一夜。随着暮云的苏醒一层淡淡的金晕带着暮云浓烈的气息向外扩散而去,凤容夕即刻察觉,立刻阻拦下来,一丝一毫也没有逸散在外。 “前辈,我饿了。” “没有。”凤容夕起身就要离开。 “前辈!您可是古族的大祭司!”暮云一个翻滚起身抓住了凤容夕的手,却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下暮云再次得寸进尺:“容夕他就不会这般对我!” 凤容夕转身要走,暮云咬着牙顺手拿过枕头向着凤容夕丢去,这次暮云出其不意刚好砸在凤容夕脑后。 “前辈,被我砸到,就要听我的!”暮云淡淡笑着,总有些祈求的味道在其中,凤容夕将枕头捡回来,暮云故意闭眼不理,没想到凤容夕就真的走了出去。 暮云闲来无事躺在床上,来回翻滚脑中不断的想着对策,一来二去竟睡着了。 凤容夕做好了吃食,回过来就见到了熟睡的暮云:“郡主……你是不是对我做的东西有什么不满?”虽说嘴上一副嫌弃的语气,可这眉眼却是弯弯的。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以前也不这样。” “吃吧。”凤容夕没再多说什么,从随身的星盘空间里找出一个矮脚桌放在床上,将若干碗碟放好从食盒中拿出了早餐。 “这包子是我在下面买的。很好吃,尘余和他徒弟经常吃这个。”凤容夕每道菜都做了详细的介绍,最后那碗白粥却一句都没有提。 凤容夕坐在对面看着暮云,满桌的佳肴未动,偏偏只端起了那碗没什么滋味的白粥。暮云自然的放下碗来,一样佳肴动了一些。 凤容夕看暮云的反应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坐过来给自己盛上一碗跪坐在暮云对面,喝一口就皱起了眉,默默摇头,赶忙吃了些别的。偷偷漂向暮云的那碗白粥,竟然已经见底。 “这样难吃的白粥你是怎么喝的下去的?”凤容夕很是好奇。 “是前辈你不会享受。明日还想喝!”暮云撇嘴,又盛了一碗。 凤容夕听了这话,明显走了神。过了很久才若有所思的言道:“在城里善堂随手要的。往后许还能喝到。” “善堂?那是什么地方?” “行医救人。” “下面可是有一座人族城池?我可以去吗?”暮云眨着一双眼,简直叫凤容夕没法拒绝。 “不行。”他别过头去,果断拒绝。 “为何?奕丞他不会轻易下来的。况且我现在这个身子很弱他应该察觉不出。”暮云继续摇他手臂。凤容夕抬头看她,想到早前从她身上发出的仙气,想了想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 “不行。”他又只说了两个字。 暮云不再理他,兴缺缺的吃了一些别的东西填饱肚子。凤容夕今日不知哪根筋搭的不太对劲,将小桌收拾起来后只匆匆交待暮云几句就走了。 暮云百无聊赖的在空桑殿里转着,后来被凤容夕的藏书所吸引,随手翻阅有一本古老的书册,外皮不知是什么皮做的,手工装订在一起,暮云拿到桌案上重头翻阅起来。 虽然这卷册看起来老旧,但却未曾染上一丝灰尘,翻开卷册,扉页的一角手写着三个字凤容夕。 暮云起身将书册放回原位,暮云活动脖子偶然一瞥见有一页散落在地,捡起来后发现纸上字迹,完全就是那本书册的进阶版,飘逸有型不缺风骨让人看了只觉赏心悦目希望多看上几眼,这样的字迹只看上一眼就再难忘了。 暮云不敢再多看,随手将这张纸插在了书册后面几页。黄昏的阳光洒在空桑殿外,原来已然过了一天。 暮云来到后山,褪去外衫进入泉水。忽然想起凤容夕的交待,从外服中找出药瓶,倒出两颗豆子大小的药粒一吞而下修炼起来。 第61章 古城开阳 但今日药浴的几个时辰,都在夜幕降临之后。 修炼并未过多久,暮云就稍觉困倦疲惫,可时辰却怎么也不到,暮云只好靠在岸边,头枕着泉边的岩石靠着时间。 “暮云!暮云!醒醒!”暮云朦胧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凤容夕焦急的声音。暮云揉了揉眼,发现他的眼中星森遍布红丝。 “唔……你有何事?” “你在泉里泡了一夜!你还问我有何事?”凤容夕跳上岸来,回过身对正逐渐清醒过来的暮云道:“出来吧公主殿下,还指望现在的我抱你出来吗?” 暮云反应过来,跳上岸来将衣服穿好。“前辈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暮云说着却很大胆的直接将外形十岁大小的凤容夕抱了起来,踱步往空桑殿去。 “你将我放下来!”凤容夕的脸都要拉成这瀑布那样长了。脸色更是难看得很。 暮云停下脚步,看着怀里孩童一样的叔叔。凤容夕的小手正抵在暮云肩膀,一脸要防着女登徒子的样子,她笑道:“前辈,还是身体要紧。” “暮云!我说认真的!我这身子就要变化了!” “什么?你还真的当你是什么——啊!”暮云本不相信,直到此刻。 凤容夕真如他所说,瞬间变成了成人的样子,暮云毫无准备,被凤容夕压的向后倒。 暮云闭眼认命般摔在地面上,松了口气还好凤容夕没有再压下来。 凤容夕一手护着暮云的头,另一只胳膊撑起了一定高度没有压到暮云。 “胡闹!”凤容夕的声音有些低沉,忍着痛的声音足以让人沉沦。虽未斥责,但却足以让暮云听了这话。 他这副成年的模样,实在是与她的心爱之人半点差别也没有。 她现在甚至整日怀疑,这大祭司与容夕公用一具身子,偶尔才能出现。 “容夕……是不是你?” 凤容夕起身。用力正了正之前撑着身子有些错位的胳膊。本应是该疼的,但凤容夕若无其事的活动一番,随后故作冷漠的回应道:“郡主莫认错了人,我是古族祭司凤容夕。” 可他又从随身命器之中拿出一枚白玉扳指递给暮云,扳指雕刻的云纹很是好看,种水万中无一。 暮云拿过扳指仔细的瞧了瞧,这扳指上似乎有些散在的斑点,又像冰絮,又像光斑。 “戴上这个,我带你出去。”凤容夕从暮云手里拿过扳指,拿过暮云的手套在了暮云的大指上,这枚扳指的大小刚好契合了暮云。 “多谢。”暮云无暇欣赏这美轮美奂的物件,她心中那句认错了人不断在心中叫嚣。 暮云未见到,凤容夕轻轻摇头,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空桑岛下面正对开阳城。我带你去。” “嗯。”暮云转身就走,见凤容夕还没动地方,这才停下微微附身等待。 “倒也不比如此生分,昨日你可不是这模样。”凤容夕手上用力将暮云给扯入怀中。 暮云没有撞入坚实有力的胸膛,而是落入了羽族的怀抱,凤凰的羽翼将暮云包裹住,凤凰胸前的软**让暮云觉得舒服极了。 凤凰将头低下,对暮云道:“还不上来?” 暮云一跃上了凤凰的身。 凤凰扇动翅膀,飞离空桑岛,盘旋着缓缓降落在开阳城郊外。 落地后暮云主动跃下,凤容夕褪去一身雪白的**,化回人形。凤容夕与暮云牵起白绫两端。 走到城门口,忽而想起些什么。“还是戴上这个吧”凤容夕忽然站定,自随身空间拿出耳挂精致的面纱,温柔拨开暮云鬓角长发轻轻将耳挂挂上嘴里轻念着:“郡主容貌出众,让有心之人看了去会惹麻烦。” 暮云心思并不在此,对于这个面纱并不多作计较,于是都遂了凤容夕的意愿。开阳城中氛围让人感到舒心,俨然一副民风淳朴的样子,正中街市路两旁小商贩与采买之人互相笑着商谈还价,小吃摊老板和过路人打着招呼,布庄老板将衣着并不华贵的客人恭送出门…… 想起那年沧溟,高楼饮宴,云舟泛河。 想到曾经两人路过天玑时,还第一次遇见了乐逢之。 凤容夕牵着暮云,这一路走过去很有目的性。尽管一路走来二人总是引得路人侧目议论纷纷。 来到偏僻小巷,一位妇人衣着朴素,围裙有些脏来不及清洗,手上捧着一块白色面,用小勺挖一些盆钵中的菜馅往手心里那块面中包。 “来一份焦耳。”凤容夕恭敬客气,领着暮云坐下才来到这位阿婆面前。 阿婆直了直身子但并看向他道:“公子,今日上午的份卖完了,犬子出门采买,只有我一个人。公子姑娘可否等片刻?”妇人声音显得苍老,可行动却并不缓慢。 “昭煦。” “祭司弟弟?你真的长大了!这可真是古族的喜事!弟妹稍等,我先去拿些茶来!”凤昭煦得知消息兴奋的快步进屋,步态稳健如飞,身形挺拔,哪里有的半分刚刚苍老模样? “可是郡主救了你?”凤昭煦给二人斟茶,这目光不断的在二人身上扫视,不自觉点头,心道这二位看起来简直般配。 暮云笑了笑,依旧尊敬的接过茶盘道了声谢,如今再看凤昭煦非但没有半分亲近之感,反而是徒增了几丝悲凉。 “我能够变为成年期模样,确实是郡主来此之后的事情。不过昭煦,你在这里陪我们聊天,那我的焦耳怎么办?”凤容夕将茶送至嘴边轻吹,轻抿一口。淡然的提醒凤昭煦。 凤昭煦一记白眼飞来,揪下一根长发,长发随着风飘动到灶台近前摇身化作妙龄美女开始忙碌起来。 这美妇人的面容才正是凤昭煦的真实样子,忙碌不多时。 “丫头快尝尝,这可是我夫君五十年的手艺。”凤昭煦将两盘焦耳都摆到了暮云面前。 暮云从未见过这般如元宝一般晶莹剔透的“焦耳”。 凤容夕拿过小碟,将焦耳夹出剖成两半,吹凉喂给暮云。暮云闹红了脸赶忙接过嘴上说着:“我…我自己可以!” 暮云接过筷子,夹了一半焦耳塞入口中。鲜嫩的虾仁被鲜香的青菜裹挟,原汁原味糅杂在口中,水晶一样的面皮更是薄嫩,看似简单的焦耳简直就是一场味觉盛宴。暮云惊喜道:“许姐姐!这也太好吃了!您和您夫君真了不起。” “小丫头不能常来,日后想吃了,让这小子给你带上去。”凤昭煦似乎很懂得凤容夕的套路。 “嗯好,谢谢许姐姐。”暮云此刻确实开心,哪里顾得上什么仙家体面,嘴里塞着东西还不忘冲着凤昭煦笑笑。 第62章 始料未及 凤昭煦轻松的靠在椅背上,虽是不知这祭司弟弟到底作何打算,想要何时与暮云相认,可见着二人都好好的在一起心里还是满意极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祭司的心里有了位活生生的姑娘。”凤昭煦喜滋滋的,看着二位。 “昭煦!你可别胡说。你明知道这是郡主。”凤容夕做噤声手势,赶忙让凤昭煦别再说下去。 “哎呦,现在想起人家是郡主了。小丫头别管他,他整只鸟别扭的很,不然怎么位高权重的还没个姑娘傍身?”凤昭煦满不在意的倒茶,一口饮了。 “昭煦,你这深厚的学识都被这位阿公给吞了吗?什么叫做没有个姑娘傍身?”凤容夕手握空拳抵在唇上轻咳两声。 暮云见这二位谈笑打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不知道他在人间何处,是被奕丞抓回去了还是在人界……思来想去,这些焦耳开始变得味同嚼蜡。 凤容夕注意的到暮云细微的情绪,抬手不轻不重的抚摸暮云头安慰道:“想起小郡王了?郡王如今是太子身份特殊,无论到了哪里待我探到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暮云有些哽咽,没法再说的更多,生怕再说多几句,就要落下泪来。 “好了,没事,哭吧多给我哭出几颗珍珠回去补充金库。”凤容夕说罢还真的伸出手去暮云眼角摊开手心作接泪状。 暮云抬眼瞪他,此时一只凤鸟落地,现为原型,正是那位唤作凤沉卿的少年。 “祭司大人,城中来了紧急信件,需要您亲自处理。”凤沉卿单手搭肩微躬身道。 “看来你小子需要赶快找一名城主了,日后还得多腾出来些时间陪小丫头。这些俗事都不够你忙的。” “城主百年之后自然会有的。如今还不到时候。”言罢凤容夕将暮云的面纱戴好,不容有异议的对暮云道:“郡主请随我去一趟城主府。” 这不容拒绝的请示,身不由己的暮云自然是无法拒绝。只见凤容夕将桌上焦耳收入囊中,和凤昭煦打过招呼几人一道离开了。 开阳城主府一进院子就见一棵参天梧桐,护卫与小厮围着大树打扫庭院,暮云能够感受到,这开阳城主府内,从小厮到护卫都是凤凰族的凤凰。 “我曾见过这位姐姐。”暮云挤出一抹笑意打破了平静,可凤容夕只是轻轻应答,再无他话,使得暮云有些举足无措。 城主府是奇特的吕字形构造,城主平素居住理事的房间在最北面。 “对了,沉卿,一会去把上次飞去沧溟带回来的两坛酒一齐拿过来。”凤沉卿领命出去,凤容准备处理公务,进了屋子就将外袍褪去挂在架上,坐在那处开始研墨。 “郡主累了可以到一侧休息,马上就好。” “我不累,只是有些无聊。”暮云不得不说,忽然被拉来处理公务还是有些无趣的。 “郡主上前来,见了这封信你会开心。”凤容夕此刻手里拿着一封白色特制的信。暮云好奇,来到凤容夕身旁做好,等着他拆开这信封。 见凤容夕反手拿出一个小瓶,瓶内漫是鲜红液体,凤凰神力施压于瓷瓶,一滴鲜红液体从中飞出,正落于信封封口处,信件自然展开,一行行漂亮却看不懂的字迹躺在那里,形状奇异,时而舒展出枝杈,时而又高矮相当。暮云看不懂,只好问道:“这写了什么?” 凤容夕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引了两滴红色液体滴入暮云的眼,暮云反应过来时非但不觉疼痛,反而很是清爽,还没来得及去问凤容夕刚才的液体是什么,抬眼之间直接看到了那信纸上变成了自己熟知的文字,非但如此,她甚至看到了璟皓的名字! 暮云一把抓来那封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信上言道:仙帝奕丞昭告三界众生,逆女暮云公主谋逆,被击落人间,三界之内各族如有包庇同罪问责。此外,璟太子于人界历劫,落生于沧溟帝国觉醒得返。 “小郡王应当是在沧溟宸帝的手里,虽伤的不轻,但在宸帝的照顾之下想必现在已无碍了。郡主不必担心。”凤容夕也轻松了下来。 “等等,这上面说,各族如包庇我同罪问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罪?”暮云去了心头大患,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抬头皱眉看向凤容夕。 “奕丞心思我也不能全数知晓。但我知道,有许多事情他此生做不到也做不得。”凤容夕已经开始处理其他卷宗,说的简单至此,让暮云没来由的气恼起来。 “凤容夕……你怎么还不将我交出去?就算是他有求于你,可古族才是你们最该重视的,而不是我……”暮云攥着衣角,有些紧张发问。 凤容夕停下来,长叹。顺手将暮云脸上面纱摘下:“只有你我二人,就别戴这个了。” “你倒是回答我!”暮云急了,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说过,从今往后,凤容夕为了暮云公主而来。”凤容夕言辞真挚,有一种让暮云信服的魔力。 “那你的族人呢,他们是无辜的。”暮云虽看见了他眼中的真挚很是感动。 “古族不惧奕丞。” 暮云不解,为何凤容夕有如此底气,可她知道奕丞此刻已经不是普通的仙人了。“不……你疯了?” “你不信我?” “我怎可能信……” 暮云叹气,忽然整个人的意识都飘飘忽忽似乎被抽离出体外,一阵眩晕再醒来时,置身与一片琼宇之中,这片地方似乎是画本所说的九霄天外的那真空之域。整个深蓝的境域至静无声,恍若星空都置于脚下一般,每走一步都如水波一般荡漾星光,随着脚步远去,起初的光印消失,恢复深蓝的颜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暮云。” 暮云转过身去,看到了凤容夕的身影,她跑到他面前,有些惊慌失措。 这里很像昶夜,却又不是昶夜空间。 凤容夕首先并未说话,牵起暮云手腕,向着这无边深蓝空间的中心走去,那里,是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一个巨大的金色神莲,莲开九瓣。 他站在那莲光之中,逆着光,他说:“他的爱人,也可以是我的。” 第63章 九瓣金链 凤容夕见暮云那错愕的神情,心想果不其然是这个反应,他接着道:“此地是我灵海深处,本不该有这唯一的光源。若不是它的出现,我本该千年之内跃直半神境域。只是我一直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如今我开始明白了……半神之境或许是我此生瓶颈。” 暮云听了这些没有来由的话,晕头转向,根本不明其中含意,只是静静听着,跟着他向巨大光源走去。 “或许你还是不解。日后你总会明白的。我看得见未来,却只是看不清你的。” 暮云不解,就算是将死之人,也该可以看到将死场景才对。 来到光源面前,站定,拉着暮云的手腕更紧了一些道:“别怕,跟我来。” 穿过光源,两人沐浴金光之下,这金色颗粒如金粉一般粘在头上身上,巨型生物每次抖动都洒下金粉一样的精纯仙力。那肉嘟嘟的金色叶子一层一层向上生长,仅有一颗巨型金莲生长在这整个金色空间内,比昶夜之中那一颗更甚。 暮云被其吸引,缓步上前,每一步都有千金之重。暮云犹疑的抬起手来缓缓碰触巨莲,巨莲抖上三抖,暮云的心也跟着缩的紧了紧。 “它也和我有关!”暮云连连后退,紧张的双手捂在胸口,掐着脖子粗重的喘息。 “没事了,我在这里。别怕。”为了不让暮云伤害自己。凤容夕只好将暮云的神魂带了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跟我有联系?又为什么在你的灵海里?”暮云声音颤抖,身体也处于脱力状态,只是感觉有一个人紧紧的搂着她。 “昶夜之中金莲与这一棵同源。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可以是你的容夕。”凤容夕哄着暮云,看她现在的样子,不打算跟她立刻说清楚所有了。 暮云受了刺激,堪堪被安抚好后,陷入了沉睡。 为了保证每日药浴时间,凤容夕只好立刻处理好公务带着暮云返回空桑。 是夜,暮云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在温泉中央,看来是凤容夕带她来的想要起身,凤容夕出声制止:“别动,我在帮你吸收。” 暮云这才发现原来这源源不断地暖流从背后而来,运起仙力随着那股凤凰之力一起游走奇经八脉和每一处灵穴灵海。 “今日无需再泡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随我到空桑小筑来。”凤容夕率先跳出温泉池,随手捏了个决衣服和头发便干了且换了身青白相衬的广袖长衫,负手而立背悬星盘。 空桑小筑内,此时站了一屋子的人,有人坐立不安在堂内来回走动,也有人安稳如山坐在那里品茶叹气。 “尘余!祭司大人这么久没回古族,当真身形变成了正常人?”那坐立不安的是个女子,一身的黑袍,男儿一样的束发,若不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就算是说他是个汉子也不为过。 “哎,清芙你好歹是个将军,能不能安稳的坐一会?”说话的人样貌和那位做焦耳的少女一模一样。 “凤昭煦你装了几年的老妇就跑来倚老卖老?你出来我们战过!”叫做凤清芙的将军唤了佩刀执于身侧。凤昭煦见了起了兴致,鞭子一抽面前的小桌拦腰破碎成了几块,言辞之间难掩兴奋之意:“做这么久凡人正愁没地方发泄,是不是忘了我这鞭子有多疼了?” 出其不意,凤清芙只感觉到神鞭夹杂着风就向眼前飞来,正要闪躲。 “昭煦将军,不要闹了。”是凤容夕出言制止。凤凰之力稳稳的将神鞭控在空中那距离凤清芙面颊很近的地方。 “小丫头!一下午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凤昭煦见了暮云,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亲切的将暮云拉到自己这边。 暮云微怔,不过很快也反映过来。 凤容夕出现以后,在场的各位包括凤清芙都变得严肃起来,各自落座,小辈立于身后。 “今天叫大家来,想必族里都听说了此事,因为郡主的关系,我的身体恢复了正常。我决定择日迎娶郡主。”凤容夕站在高台上俯看众位,下面坐着的凤凰们表情各异,唯有一位凤昭煦是真的开心兴奋,拉着暮云好不欢喜。 “祭司前辈!我不同意!” 简直不可理喻! 她可是容安圣王的妻子,而他们二人又是那种尴尬不能言明的关系。如今他怎么可以提出这般离谱的事来! 若是先后嫁给这两人,自己成了什么人! “……我会跟你解释的。”凤容夕见是暮云起身,面上缓和了一些,耐心的安抚于她。 今日凤凰族中几位,大致都很听从凤容夕的话,只是以凤尘余为首的几位对此事颇有微词,却仍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最终人群散去,只剩凤容夕和暮云二人。 “你简直胡闹!”暮云上前来,一掌拍在桌上,凤容夕面前的桌子竟然应声而裂。 凤容夕毫不气恼,随手复原了小桌道:“你听我解释,这是保护你的最好办法,我在你身上种下了凤凰族气息,只有这样才能在奕丞面前瞒天过海!而且我灵海里的金色巨莲还没有彻底搞清楚,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吗?”凤容夕悠然坐下,这副气质要比暮云这种皇家子嗣更有几分帝王之象。 “只要解决了巨莲的问题,我就可以直跃半神之境,到时候何愁不能保护于你?况且就算此刻奕丞跻身半神,对于他我也依旧不会有半点畏惧之心。” “前辈,此事怎么能如此来论?”暮云与他讲不清楚,飞身出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对策,不管如何,只有先离开他再说。 暮云运着一股仙力将结界撕开一道口子,一跃而下。此时此刻,天穹之上一只血红色巨眼正俯瞰天地一切。 凤凰长鸣,也从结界中飞出,凤凰之力打散了那只血色云眼。 雷雨顷刻而至,是奕丞发现了这一切。雷云从各处**而来,围拢在开阳上空,血色云上,暮云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第64章 黑白之盟 这一切的源泉,都来自于那个说是仙帝却犹如从冥渊爬出的他! 暮云调转方向,在空中凝聚一团精纯仙力,向着那片血云冲去,只是此刻从另一处飞出一道白光直挺挺将那金色光电砸落于地面。开阳城都跟着震上三震。 开阳城外的树林,平地被砸出一个数丈深坑。 “是奕丞……。”凤容夕一个翻身将暮云压在下面。来不及暮云反应,被他强行灌入了一大口凤凰之力,一阵眩晕,暮云就这样生生晕厥。 轰隆一声响,果然有一人应声落地,向着坑内久久不曾言语。 “仙帝陛下。”凤容夕纵身一跃出了坑,她怀中暮云没有半点知觉。 “容白兄……容白兄啊!”奕丞双手颤抖,不停试探着眼前之人。 “如今……仙帝陛下可有弥补往事?”凤容夕说话滴水不漏,又比较恭敬,颔首弯腰给足了奕丞面子。 “容白兄!小包子如何?她身体可好?”说及此,奕丞就要走上近前,仔细查看。 凤容夕答道:“不好。” “容白兄?请你多想想办法!定要护住她性命!” “性命无虞,可落于她体内的禁制未曾解开,骤然落尘,导致灵海受损。稍有不慎,便冰封灵海。” “容白兄,请你一定要保下她!否则这一切……”奕丞言辞恳切,甚至泪水连连打转。 “你情况如何?”凤容夕将暮云抱在怀中,向奕丞走近。 “一切可控,隐约将突破半神境界。但这大权始终未能收回,追杀古族与小包子也并非出自我愿……”奕丞老老实实回答,可目光都停留在暮云那微微苍白的脸上。 奕丞根本未曾仔细听凤容夕回答,他就像是被暮云吸去了魂一般,鬼使神差的探出手去轻轻触了触暮云的脸颊,竟然是那般清冷!这下凤容夕所说他瞬间全然相信。 “纵然此次分身前来,但仍不能久留。容白兄,保重!” 凤容夕亦微微颔首,奕丞手掌看似轻轻拍了拍凤容夕的肩膀,而凤容夕周身散出一缕神力如蛆附骨烧灼上奕丞手臂。 两人不多言语,奕丞分身归去仙域,凤容夕将那一口清纯的凤凰之力收回,暮云瞬间就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倒着气清醒过来。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古族的身份,作为古族祭司夫人,至少没有人会轻易向你下手。你大可以当作成全我,我很喜欢我现在的身体。”凤容夕语气变得很柔和,他不等暮云作何回答,往前走了几步,换了个空旷的地方,化作了白凤。 飞回空桑,凤容夕深知今日定然得不到暮云的答案,转身准备离开。 “前辈,你的翅膀……”暮云在身后叫住了他。 “无事。”凤容夕另一手提起凤凰之力将那沾了毒的血逼出了身体。 暮云见他吐出一口黑血,当即明白过来,这都是奕丞做的好事,来到凤容夕面前咬破手指挤出血来喂到凤容夕的嘴里,解释道:“我可以克制他。” 暮云收回了手,为了缓解尴尬,清嗓道:“多谢前辈照顾,不知可有什么我力所能及之事?前辈对暮云的好实在受之有愧。” “我予你的那枚扳指里面封有凤凰之灵,须得时时刻刻带着,暮云这个名字也不能再叫,日后我唤你凤云音。你可愿?”他所问非所答,总是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将话题引向别处。 然而暮云也只有同意的份,就算不看在古族的救命之恩,哪怕是面前大祭司的这容貌,她也断不会拒绝。 这一夜暮云睡得深沉,却一夜多梦,梦中之人看不清容貌,可却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少年。少年如蛆附骨攀爬在暮云的身上,骤然惊醒竟是一身冷汗。 难道是鬼吗? 未等暮云神魂安稳,凤容夕已然推门而入。 “云音。” 暮云应声起身发现凤容夕对她已经换了称呼,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前辈改口如此快,还以为以前真的有爱人叫做云音。”来到桌前面坐好看着他将食盒里的粥菜都慢慢拿出来。 “从未有过。”凤容夕坐在对面为自己申冤辩解,当暮云神色微亮,惊讶于粥菜的鲜香,这时候他微微露出几分自豪的神色。 日日如此便是逾近一月过去,每每凤容夕来开阳城处理卷宗之时,暮云就总能跟着跑到开阳善堂来帮凤沉卿熬药诊病,有时遇上疑难杂症还总是会和凤尘余杠上。 某日,凤尘余收治了一名奇怪的病人。 暮云抱着医术正仔细研究其中奥妙,只听见凤尘余朗声疾呼。 “这是疫病,沉卿快将这里的人都控制住,没有明确疫病来源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这里。”凤尘余看着善堂内躺在诊床上的男女老少。 “什么是疫病?可需要我来试试?”暮云不解,为何要将此地封闭。 “仙力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即使这件事可以解决,难道余生都赖着仙力带着那样的身体活着?”凤尘余眼看向角落的一位病患,此刻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整个头都随着呼吸靠近胸骨,只有那样才能得以喘息。身边围拢寥寥数人,长吁短叹,还有人看了那人的样子转过身暗自哀伤落泪。 “云音……去找祭司封闭城门,暂时不要让流民进城。发布告示城内人族不要随意流窜!” “好!”暮云听从指令,受凤尘余之托,很快找来了凤容夕。 “尘余,你可找到了解决之法,我已发布命令,也发信通知了古族那边,元晨即刻整顿人马,现应该在赶来开阳的路上。”凤容夕和凤尘余之间,果然有着很深的默契。用不着暮云仔细的交代,凤容夕就能明白凤尘余的心中所想。 “阿云,我送你回空桑。”凤容夕看得出凤尘余神色凝重,不似平日,自然推测出这疫病凶险,就只想把暮云送的远远的。 他见暮云摇头,拉过暮云身子双手搭在她肩上耐心道:“要不我叫凤瑜瑾过来陪你。据说那个丫头厨艺不错,你们年纪相仿当有话聊。” “不,你明知道我的血脉如何,我也会瞧病!”暮云双手攀上他的胳膊,完全一副不答应就不肯松手的样子。 凤容夕自然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暮云跟随身侧。 第65章 疫病四起 凤元晨和手下数十人很快便到了,选了一处地方作为收容所地址。凡是想要进入开阳的人都要在此处住上一月。这就需要在外城建立数栋建筑以收容来往流民商客。 入夜时分,几栋建筑基本完工。暮云暗叹古族实力卓越,几个时辰的时间拔地而起这么多构造考究的建筑出来。 陆续有游民安住下来,古族的成员非但没有休息,反而继续分工详细的照顾起被隔开安置的游民来。 这一切都是那般井井有条,有人烧火做饭,有人和每个房间中的人做详细解释和介绍。 暮云和凤容夕坐在刚刚搭建好的药膳铺子里,看着古族人在外忙碌。暮云由衷感慨:“跟你们相比,仙域真叫一个自愧不如。” “非也,过去的新乐也很好。”凤容夕想倒些水来,发现此处刚刚建成自然没有那么多可讲究。忽然想起月前让凤沉卿拿出来的沧溟特产。从星盘中拿了两个青花酒壶来放在桌上道:“你看这是什么。” “酒?我来尝尝!”暮云兴致大好,腰都坐直了些。烈酒入喉,滚烫烧灼滑过咽喉,暮云只觉暖流驰骋而下,一路暖到胃中,继而扩散向四肢百骸,从身体到元神都那么渴望这烈酒可以再次光临。只是这酒,怎么与舅舅的几乎无二。 “……这酒,叫什么名字?” “清泠。”凤容夕手一挥,星辰幽兰色的清泠二字现于桌面,随着笔痕自行消散。 暮云陷入沉思,更未曾注意到他何时也饮了此酒,这一刻骤然被人拥入怀中。屋内每日熏香,他整个人身上都沾着一股木质清香掺着晴朗阳光的味道,他长着与容夕毫无差别的模样,让人在此时很容易的就身心沉沦。 暮云张开双臂,环住凤容夕的腰身。 “云音。”凤容夕瞳孔缩小,都快变成了一条竖线。暮云深情抱上他的一瞬间,就这样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起来。 声音从头顶响起。他说:“如果他不会回来了,我会是那个替代品吗?” 暮云听得出这其中醋意,怎么也不该是大祭司该有的情绪。她本来放下的疑心此刻又冉冉升起,她再一次企盼的问道:“你真的不是容夕?”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这般体态似的暮云有些慌张,心里暗叫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赶紧松了手,向后躲了数步。 “祭司大人!医师大人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来人近了,冲到屋里,大口呼喘分了三次才说完了这一句话。 “他在哪?” “医师大人在城中善堂!” 凤容夕拉起暮云,飞身上了墙头跨过城墙,暮云回身看见那名凤凰族人,吃力的跟在后面稍远处,简直叫人心疼。 几个呼吸,两个人落在善堂那扇紧闭的门前。 随从踏过善堂对面房顶的瓦片,脚下被突出的瓦片绊住,化作弧线飞了出去! 暮云眼疾手快,仙力飞出掌心将随从缠绕住,托在半空,稳稳落于地面。男子惊魂未定,吞了口口水,大喘气道:“多谢云音夫人!” “身体要紧,去休息吧。”凤容夕爱惜手下,让男子离去休息。 “凤容夕凤容夕!你去哪了闹得一身酒气!我在这忙的脚不沾地!你却带着她喝酒!”凤尘余见到紧闭的善堂大门被两人推开,快步走上前来对凤容夕好顿数落。 屋内本在那角落里,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如今到了晚上不光没了气息,且浑身焦黑犹如碳色。 “自古人族疫病都有起源,可这些人所食用和接触的人和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这我腾不出任何人手来调查此事。疾病溯源是杜绝更多人被传染的最重要信息,我怕再拖下去,送过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个人身上……散发着戾气。”暮云若有所思。 凤容夕听了暮云所言,出言问道:“可否追踪?” “可以一试。”暮云闭眼凝神,随着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后面走出门去。凤容夕紧跟着暮云,凤尘余见如此,立刻吩咐凤沉卿跟上。 凤沉卿与青年随从自是不同,脚步轻点,几个纵身跟上了二位。 暮云脚步停在了集市口。 “这是什么地方?”暮云不明,眼前这处街道,显然和开阳整体格格不入,显得脏乱。 “回云音夫人,这里是城中其中一个集市,卖的是现杀牲畜,活鱼虾蟹,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也在此处。”凤沉卿拱手解释。 凤容夕向内看去,满地可见的干涸血迹,鱼腥味混杂着生肉的气味像是被凝固在整条街里。 “沉卿,你与云音在此。”凤容夕已然拔腿向小街里走去,暮云来不及阻止也就随他去了。 小街内现无人居住,细小的声音都被数倍的放大,凤容夕脚踏枯枝传来声。 脆响,惊动了此处的新主人——三花背鼠群。 鼠群? 凤容夕轻微蹙眉。三花背鼠是一种小型群居的生物,并无高级灵智,不该短时间内在此**。如此很难让人不会联想三花背和这疫病的关系。 “有人来了吗?救救我们!救救我儿子求你!”孱弱的女声在那屋里传来。若不是凤容夕耳力不一般定是要将这母子错过了。 “夫人,在下这便进去了。”凤容夕将门推开,屋内说话的女子混身焦黑但还剩一口气。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下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女人强提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床上这一个动作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床塌上的小孩子听到女人所说剧烈的喘咳起来大叫道:“娘!我不要和你分开!爹一去不回谁知是不是丢下我们逃了!我要和你一起死!”孩子咳出一血来,滚落下床似觉不出疼痛一般一心想要爬到女人身边。 “求求公子,只要你肯带连秦看病。这孩子就卖给你了……”女人气若游丝,那双有些散大的双眼紧盯孩童不肯挪开。紫红色血泪顺着内眦流淌。 凤容夕敬佩这位母亲,右手置于肩上施了古族一礼。任孩子怎么哭嚎女人也都听不清了。只是脸上挂着笑容。连秦得古族仙家庇佑,可以活下来了…… 凤容夕抱着的孩子,咳血不止但见娘亲一个人被留在漆黑无光又满是老鼠的破房子里,对着凤容夕又锤又咬。 “嘶…”这孩子可真用力。凤容夕自不肯放开只得由着孩子咬着他肩头不松口。 凤沉卿站与街口,听到凤容夕的脚步近了,向暮云道:“是祭司大人回来了!” 第66章 仙域追杀 “好浓的戾气。”暮云不自觉掩住了口鼻,一股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靠近两人等待的街口。接着,就看到凤容夕抱着一个**岁的小男孩。 “云音,我们先把这孩子带回去。他病的很重。”从阴影中走出来,孩子的眼睛被月光刺痛,他依旧用力的眨着,更是不肯松口,凤容夕一身青白的袍子更是被吐的半个肩膀染着紫黑色的血,孩子所咬之处,渗出淡淡深空蓝与金相掺的液体。 暮云不知在那条小巷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一路跟随,回到了善堂。 凤尘余见三人回来,本有些舒展的心情在见到凤容夕身上孩子的那一刻,全部都被浇灭了。“沉卿我让你们去查清疫源!怎么就带回来了这么重的一个孩子!” “先别怪沉卿,你救下这孩子,我再去跑一趟就是了!”连秦咬的太狠,凤容夕无法将这孩子放下来。只能听见这孩子不松口,但发出不清的几个字说的应是:“还我娘亲命来!” “小朋友,你若是不松口,这位叔叔的肩膀可是要废掉了。”凤尘余摸摸连秦的头发,想要将他哄好,松了口,就可以交由自己带走治疗。可那孩子,听了这话,眼底充满了恨意,咬的更深了几分,凤容夕的血又多流出来一些。 几个年龄加起来有五万岁还多的男人,对这活了不到十年的孩子竟然束手无策,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再不松口,我立刻就送你去见冥王!”暮云手中持着凤沉卿配在腰间的软剑,连秦印堂被剑尖抵住,紫黑色的血就那样顺着山根流淌下来。 连秦感觉到了这流淌而下的热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连秦的娘说,冥王长着三颗头,六个手臂,每晚都要吃成百上千的人,一脚下去会踩死几十个孩子!他绝对不要去见这样可怕的怪物!他只有活下去才不会见到冥王!思及此,小孩子的脑袋已经来不及想什么这男人抛弃母亲的事情了。楞楞的松了口,让凤尘余一个眼疾手快抱走了。 “多谢。” 暮云扔下软剑,烦闷写在脸上。不顾凤容夕阻拦奔出了凤尘余的房间,重重的将门摔上。 “沉卿下去帮你师父吧。”凤容夕的话让凤沉卿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大人您的伤口……”凤沉卿犹疑。 凤容夕随手摸了一把右肩,手心粘上了自己那颜色古怪的血液,还有那孩子紫黑色的呕吐物混在一处。轻道:“没事,不过人族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必担心。” 凤容夕本不在意,只是在榻上打坐,凝神一瞬发现竟然凤凰之力无法通过右肩到达手臂指尖。他蹙眉心中不解,这究竟是毒还是病! “可是有什么异常?”凤容夕思索着事情,没有发现暮云是何时回来的。这一句话,让凤容夕愣住了一瞬。 暮云走上前,一把扯懒了凤容夕右肩衣衫,露出了整条胳膊。这下更气了。“冥渊……” “别这么严肃,我可是古族的祭司,这点疫病不算什么一会便愈合了。”凤容夕想要将暮云拉到另一旁坐下。 “你肩上这一片跟厅堂那个**的人族一个颜色。那孩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尚可,可病的不比一般的人轻,他咳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紫黑色的!”暮云虽然不悦,但这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用力尽可能的将污血往外挤,这还远远不够,暮云直接用嘴去吸吮。 “云音!我自己可以恢复!” “我可不是为了你。”暮云冷着脸。凤容夕不知暮云往伤口处滴了什么,起初觉着温热,而后觉得清清凉凉很是舒服,凤凰之力也缓缓的流淌了过去。 “多谢……”凤容夕从未想过暮云会为了他做这样的事。 “不客气!”暮云将扯毁的衣袖递给凤容夕,躲到一边。凤容夕自然的笑笑,随手换了一身衣服。暮云再转过身时,嘴角不免抽了抽。叫你换衣服可没叫你换妆发啊喂! 暮云正欲开口,见他一个瞬移到了身前,食指抵在了暮云唇瓣上。异常警惕低声道:“有人来了。”并且拿出面纱挂于暮云耳上。 “我们下去,尘余一人应付不来。”凤容夕牵起暮云就向楼下去。 凤容夕所料不错,善堂一楼的厅堂内,的确来了很多九重天的人。 是青余!暮云倒饮一口凉气。 “乐族的青余郡王,不知来此有何见教?”凤容夕未施礼相迎,身高虽然比对面的青余矮了一截,可气势上可是分毫不输。 “古族祭司,如此无礼!还不**仙侯!乐族算什么东西,那群人早就逃的逃散的散,那蓝柯若不是天后恐怕也早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青余身后,走出一身形娇小的男子,浑身画着赤红彩绘,浑身缠着红绸,四肢都系着红绳银铃铛,走这几步浑身叮当乱响。他说起话来,也是孱弱娇媚,可偏偏又是男儿声线,只叫人觉得不适。 “仙帝陛下大度不计较古族过失,他老人家关心天下苍生,自然是差本侯与青余仙侯前来体贴问候一番,不知凤凰古族能否应对眼下场面?若有难处可要及时相求于九重天才是。”那红绸男子轻蔑一笑继续大言不惭的说了许多话。 “看来,奕丞仙帝,不信我古族。”凤容夕横眉立目,瞬间脚下延伸出一片星空领域,星盘在凤容夕背后那片深蓝星空中拼合而出。 “凤容夕你要反!”音侯甩出红绸,一副迎战的架势。 暮云机敏,见此架势,赶忙瞬移到不太方便挪动的几位病人身边,架起他们送到了凤尘余那边。 “古族全族从未寄人篱下,何来**一说!”凤容夕脚下的领域缓慢生长,逼得音侯一退再退。忍无可忍终于发招,红绸袭面,凤容夕非但不躲,甚至连个抬手动作都没有。 可就在红绸几乎挨到凤容夕面门之时,音侯的红绸竟然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撕成碎片! 随音侯一同发起攻击的五位也都被弹飞出去,砸破了窗子,滚落到街上。 而凤容夕,只是站在那里,轻轻抖了抖袍子,还回过头向暮云温柔一笑。 暮云皱眉。扭过头去并不理他。 “哪里来的宵小!古族将军凤清芙请赐教!”凤清芙来的正是时候,佩刀一甩,在音侯脸前滑了一圈,回到手中。正引了音侯注意。 第67章 风波又起 “祭司大人,仙帝有话,叫我带给夫人。”青余面色苍白,只盼望凤容夕可以明白此言深意。 “云音,上前来。” “这是哪里……”青余头脑发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深处深空穹宇之中。 “郡王此刻,在昶夜之中。” “昶夜那是……”青余感觉气脉滞涩,喉咙似被掐住,发不出声来。强,太强了,与容安圣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就连几乎跻身半神的奕丞也做不到。 “暮云呢!我知道她用血救了你!我有话跟她说!”青余到底是乐族仙尊,很快镇定下来。 凤容夕不再故弄玄虚,直接指向了青余身后。 “青余!你竟然投靠奕丞!” 伴着巴掌,暮云冷森森的语气,传入耳中。青余和凤容夕都没想到这一巴掌。 “我能怎么办!璟皓和舅舅为了救你不知所踪,族里长辈闭关的闭关,被囚的被囚,小辈只剩我一人!我不投靠他,我爹怎么办!”青余攥着拳,忍着激动地情绪。 “……你好自为之。你日后若跟他一起胡作非为……”暮云说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在昶夜之中,不知去哪好,但反正看不到青余最好。 “暮云!哥哥最后再劝你一句。”青余声音嘶哑,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来。暮云虽然没有回头,但也停下了脚步。“千万不要插手三界的事,哪怕你所看见的人间……变成炼狱。你救过古族祭司的事情,我会替你瞒下来。以后……再见就是敌人了。对不起……”青余掏出一枚玉简,塞到凤容夕的手中,咕咚跪地,双手平举齐眉,行了乐族叩拜大礼。 二位仙侯此次没有讨到好处,为表两族和平之意,损坏建筑和风清芙的伤也并未叫九重天宫赔偿。此事暂且作罢。 只是往后的几日,暮云一直魂不守舍,机械地帮着风尘余,不喜说话,更是没有半分笑意。 凤容夕亲力亲为带着凤沉卿查明了疫病来源,正是有心之人**于三花背鼠的身上,有将他们投放到开阳黑市里。而这连秦一家不是一般的穷苦,将三花背当成了松鼠来食用。那因此疫病死去的第一个男人,正是连秦的爹。 疫病诡谲,不管是口腹,还是掩涕,只要与病人接触都有患病的可能。哪怕是仙族,但凡被病重之人咬伤,这疫病进入了体液经脉,那也必然是仙力滞涩,再渡不过气去了。 疫病爆发,不日之后,便得到了控制,善堂也开始变得清闲起来。 风尘余面前摊着银针,正向自己腿上试针,整条大腿都快扎成了筛子。可偏哪怕如此凤尘余还是依旧急切万分更是不肯放弃。 “尘余,还是不成吗?”凤容夕端着晾晒好的一摞叠好的棉布,放到了风尘余的眼前的桌上。 “如今这腿越发的经络不通了,时日再久,怕是要寸步难行了。让我看看你的肩膀,你也被那孩子咬了的!”风尘余不便起身,只好就这般口头上问问。 “嗯……起初也是凤凰之力滞涩,也许是修为不白修,如今算是没什么影响了。哦对了,宸帝那边有个病人很重要,你行动不便镇守开阳吧。”凤容夕安置好桌上用物,手搭在风尘余肩上用力捏了捏,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凤容夕心中有愧,简单交代离去,不知这一切风尘余会否察觉。心思散乱,回到空桑时暮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需要带的东西都堆在了房间的一角,等着凤容夕来收纳。 凤容夕刚刚踏入空桑殿,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一枚灵符,仅仅一瞬灵符自燃,只留下一抹红焰,而那字迹暮云不识。只是他的面色骤然严肃起来。 “可是古族有什么要事?那便明日出发好了。只需加快脚程,便可追回这一日偏差。”暮云实在担心弟弟璟皓,可她绝不是自私自利之人,前些日子奕丞刚刚来寻过麻烦,若是古族因此再受牵连,她简直就是死也不能偿还了。 “非是要事。只是临行前我须得去一趟长老殿。你在此等我,我会快去快回。”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暮云头顶,指腹如从前那般不自觉的触上她的额头,指尖滚烫,叫暮云的心不住的慌乱。 “我……我会等的。”暮云仓惶的连连点头,见着凤容夕的背影消失在了空桑殿,可这一颗上下雀跃的心始终不能安分下来。 暮云等待着那人回来,可这期间始终坐立不安,耳畔尽是隆隆心跳声。 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 暮云如是想着,缕缕想要掐上一卦,可都在抬起手时便放弃了。 空桑殿中少女身影来回踱步,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唯有此刻才真切的发现在这人间除了大祭司一人,自己竟没有任何倚靠。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竟给予了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有他曾说的:如果他不会回来了,我会是那个替代品吗? 这一切到底代表着什么? “暮云!快跟我走!”来人急匆匆,抬眼一看,竟是旧识凤昭煦。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暮云早已被牵着出了空桑殿,踉踉跄跄跟在身后都快出了空桑岛才趁着凤昭煦停下脚步问上了这样一句。 “祭司弟弟被长老殿五位长老囚禁罚跪,我带你救上他,你们二人一路去往沧溟。到了宸帝那里五位长老便不好直接插手了!”凤昭煦化作金凤低下脖颈叫暮云赶快攀爬上来。 暮云也不敢再耽误半分,飞上高空根本不辩方向,凌冽的厉风夹着灿烂仙光吹的暮云睁不开双眼,她只好闭着眼大声喊着问道:“大祭司不该是族中的掌权之人吗?他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五位长老罚跪?” “他心悦你啊!” “可他……不该如此吧!”如今第三人亦如此说,惹得暮云不得不相信此事。 暮云察觉两人似乎进入某个结界之中,此地骤然没了高空寒凉,一时间一抹春意抚摸周身毛孔,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些许。 睁开眼来,虽然眼前光线依旧刺眼,但不致疼痛流泪,天地之间,山脉延绵长满了梧桐仙树。 暮云乘着凤昭煦,两人极速飞往那雪山之下灵气最充裕之处。 第68章 似梦初觉(一) 巍巍雪山之下,长阶足有千阶之遥,施加古法禁制,常人未得许可不准动用其它力量。 长老殿就落成在重重雪山之间,暮云与凤昭煦停在山脚。 暮云抬头望向山顶,却一眼未得见尽头。 “他给你的扳指呢?”凤昭煦此刻有些心急,就连语气都生硬得很。 “在空桑。”暮云规规矩矩的答了话。 “那你在此等我!我一人去救他!这条路加了禁制,非我族人只能一步步踏上去。等你爬上去,非等到花都谢了!”凤昭煦偏偏是半刻都不想再等。 凤容夕与长老殿之间的矛盾延绵上万年,如今终于是缕缕被人抓住错处,此次长老殿的那些老不死的定然非要将他拉下神坛才肯罢休。 “姐姐!请等等我!”暮云想也未想,提起衣裙便登上长阶,可当她踏出百步,才发觉了一些问题来。 这长阶上的禁制非同一般! 百步之后,每走一步,竟有更多威压附加己身,如此计算,怕是长阶尽头威压更是非同一般。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来不及细思,暮云心中隐约不安,此事根本不像凤昭煦嘴上说的那般轻松,所以就算是要偿还救命之恩,也该她爬上去才是。 暮云运起神诀,将这不轻不重的威压暂时顶了回去。 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在长阶之上,一道浅浅金痕滑过落雪。 暮云手握王杖当作拐杖,一步一步向上攀爬,两刻钟前,暮云踏上百级台阶,如今耗尽了几乎半身力气,此刻长阶已余下单数在眼前。 天却不遂人愿,又或许是暮云总是走背运。于灵海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寒意,越是动用神诀越是加剧,那森寒凉冰将灵海侵染。 暮云心有不甘,猛地运转神力,将那冰封破去,趁着此时,猛然前行数步。 可那一股进制猛然反弹而出,暮云只好提起剩余力量抵抗,一口鲜血落在了王杖晶石之上。 这一支仙杖竟由暮云手中脱出,一道仙光将无色禁止破去,压力骤消,顾不得灵海森寒,暮云拾起王杖一脚破开了山门。 这才瞧见了皑皑白雪之下的长老殿。 殿前跨过一段长路,大殿之前,一眼得见一棵梧桐枯树,树下围满了古族族人。 暮云忍着不适,悄悄行至前方。 “大祭司,此刻不是嘴硬的时候。只要你肯交出仙族的公主,脱了你的罪,我们的关系还会像往常一样的。” 女声温柔,简直像是能够掐出水来。暮云瞬间便认出了她,凤昭煦在路上曾说这位五长老是五人中最年少的一个,如今才刚刚两万岁而已。 “我不认识仙族的公主。”凤容夕一人跪在场中,对着那一棵枯死的梧桐。五位长老落座树下,就这般冷眼看向他,而先行上山的凤昭煦早已被人放倒昏死在一旁。 “凤容夕!你数万年来时常偷跑出去,我们几位长老始终不曾计较。只因你为古族付出良多,念在你从未惹出大事,这才放你一条生路。”那坐在中央的老人虽然苍老但内劲雄厚,那声音环绕整个长老殿,压得暮云心脏闷痛。 “擅离古族之罪我认。”凤容夕不曾起身,虽有不满,可大体上恳切,全然是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 “大祭司是个明白人,我们五人,不过就是想要你交出暮云。或者你亲自取了她性命,这族长之位也不必再空悬下去了。” “呵,不知大长老可愿意用三长老的命,去换这古族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疯言疯语!我妻朝露没有半分错处,为何要像你这般比较!”大长老周身空气都冷下半分。 暮云就此得出结论,原这五位长老中最弱的三长老竟还是个关系户。 “哈哈哈,你的妻子并无错处!那我的妻子受人**,又做错了何事?她前些时日还拖着被冰封的灵海守了你们七日七夜!你们恩爱夫妻日日缠绵,我到现在还不敢与她相认,凤淮锦你回答我,我做错了什么?” 暮云听此惊天之言,下意识发出轻呼,**这一步,却是恰好叫大长老凤淮锦捉住了气息。 原是暮云来时,五人与凤容夕斗法,实在都分不出精力来关注周遭,又加之进制得缘故,谁也没曾在意这长老殿会有外人到来。 “还不拿下魅惑大祭司的妖女!”凤淮锦无暇出手,只好是出言叫其他古族人来对付她。 在风淮锦的心里,从来就没把这个靠着别人才能活下来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殊不知是他实在小瞧了暮云,更是低估了凤容夕的力量。 此刻归属于长老殿的青年男女从来都与祭司殿稍有不睦,更是对于大长老的话唯命是从。这些人早已不满大祭司自私自利的行为,若不是他和他带来的女人招来了这场危机,古族又怎么会迁都到这种地方。 又怎么会化作魂石,躺在那镜海之上。 “妖女!都是你!是你害**我弟弟!害的他魂石不能回归魂冢!” 身后一股劲风,暮云有所察觉,可终究是来人速度极快,转身之际,那一把利刃已至心口,暮云更不可能坐以待毙,三世以来想杀她的人数不胜数,怎会栽在这样一个仙灵境的凤凰手中。 神力绕在手心,手掌顿时坚固无比,那一柄利刃好似对上了坚石。 暮云本不在意这般如挠痒痒一般的攻击,正要一把将这古族女人振开了事。 谁知自灵海而起一阵寒意,瞬间将灵海冰封大半。 利刃一下穿掌而过,那女人也因暮云抵挡这一下慌了心神,连忙撒手退了几步。 “尧娘,你弟弟千年前死于妖族之手,与我妻何干!” 凤容夕终于挣断五人束缚,一阵清脆响声传来,似有铁链断裂坠地,他站起身来,力道反噬,那位三长老一声痛苦呻吟跌在座上,口鼻血涌不止。 第69章 似梦初觉(二) 暮云身躯冰冷,灵海寒意随着她调用神力走遍周身,她似是冰封在了原地一般。 一阵暖风她落入一人怀抱,穿透手掌的短剑亦被人拔去,一脚踢去了那古族女人的面前。 “你以为,瑟缩在这小小天地,终湮就能解决了吗?风淮锦,此一生不过是场虚空大梦,你落后识短我可以不怪你,你若再谋划族长之位,再伤我妻半分,我便杀了你!” “大祭司!你说这话便是于我们长老殿为敌,你确定祭司殿做足了准备吗!”凤昱昀休整好了状态便要出来充当老好人。 五位长老之中四长老凤翌昀与五长老凤怜辞最为年轻,态度从来都有些暧昧不清,置身长老殿却时常与凤容夕示好。 “四长老,何必与他多言,不如今日就将这孽畜拿下!我们长老殿齐心,古族不差他这一个!” “哈哈哈。”凤容夕听几人所言骤然轻笑起来,他在外时从来都是那般沉稳无波,今日笑得这般轻狂,活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为何发笑!”风淮锦一双粗眉几乎拧成了一股,他对凤容夕这般反应也不敢小觑,竟生出了几分胆寒之意。 “自然是笑你空活八万载,不过是个跨过了半神门槛的守门人罢了。”凤容夕始终紧紧拥着暮云,始终维持着她体内平衡,可惜哪怕如此,她体内灵海还是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冰封。 “笑话!吾乃半神!可笑那外界将你称作最强仙尊,在我古族不过是个连半神瓶颈都跨不过的毛头小子罢了!今日若不教训你,恐怕你到要小瞧了我长老殿!”风淮锦此刻是气急败坏,丝毫不顾什么长老威仪,他站起身来,招呼长老殿弟子。“结阵!” “你……别管我了,你快逃……”暮云此刻呼吸都凌冽几分,如今比第一世被奕丞扔在极寒之地更甚,那久远的回忆突然涌上心来。 “云儿不信我?” “凤容夕……你已经抛弃我很多次了。”暮云推开凤容夕,站在两方之间,暮云又低声道:“他们五人中有四位半神。我知道你实力强劲,可终究只是个仙尊圆满。我替你拖住他们,总不能我们两个都不声不响的留在此处。天地硕大,自有你可为之处。我已经不想再吃苦了……” 乐族有种不为外族熟知的秘术,燃烧自身乐族血脉永久提升阶品,亦或者达到其他目的。 暮云脚下升起仙云,头顶双肩燃起三簇金焰,心中之火燃烧于外,烧的是乐族血脉。 凤容夕与暮云共生,此时心中亦是微痛不止,他曾听烨攸所言乐族之人并非只是因为神帝需要祭礼的关系才坐稳了仙域江山,反而是因为另一种秘术,燃魂。 燃魂成功甚至可以跨越阶品,可若是施术之人未曾有其他血脉,则会成为无脉之人,失去血脉不再拥有来世,到那时就唯有成神一途才能逆天改命。 凤容夕看出了端倪,一掌打断暮云,暮云眼前一黑栽倒在其怀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凤容夕,你别想再逃!”犹豫片刻,此阵已成,丹红色重压将二人控在其下,凤容夕却不曾关注外在一切,他撑起一方结界,不停描摹暮云眉眼。 “以后可不准再胡言乱语了……等我处理好琐事,治好了你慢慢与你讲来。”他对着暮云柔声细语,千言万语又化作了唇间一吻,炽热与清冷交织。 凤容夕衔起暮云受伤的手,吮吸起暮云掌心金血。 他身上灵气突然爆冲,化作阵阵起浪翻滚,法阵之外的凤淮锦察觉不妙大声疾呼:“朝露!快来帮忙!这小畜生要暴走了!” 灵气暴走,这可不是普通的灵气。 凤容夕自打出生就能动用这天地间神力供自己修养,修炼速度与常人相比快上数倍,凤淮锦早已关注到此人,甚至曾多次动过想要除之后快的念头,奈何这后辈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受人瞩目,多次下手不成,便只好放弃此念头。 只是凤淮锦始终后悔未能在这只白凤初生之时便将他掐死。 幸而这只白凤始终身形矮小,不能突破半神瓶颈,本以为长老殿与祭司殿的恩怨可以就此掩埋。谁知这仙族女人的到来,竟然使得白凤得以生长,那么突破半神桎梏…… 凤淮锦清楚的看到那白凤眼中燃气金色薄雾,那是一层神力之焰,他竟然燃烧修为助自己跨越半神之阶! “凤容夕你疯了!”五长老凤怜辞本就私下与凤容夕有些许交情不愿下此死手,更是见了他如此拼命的模样微微收起了力量。 “凤淮锦,有些事情不如就赶在你死前解决清楚。我知你不过是妒贤嫉能罢了,但你不该妒忌我,不该觊觎暮云。”凤容夕抽出镜曦长剑,剑指凤淮锦。 这一道目光将凤淮锦震慑当场,他深知这阵法巧妙难敌,怎料这凤容夕竟视若无物,甚至还能在其中突破! “呵,谁知你此番架势是否是外强中干!老朽已活过八万年岁,这世上之事什么没见过!还能怕你这毛头小子不成!”随着凤淮锦此言,长老殿弟子纷纷加力。 阵内压力增强数倍,凤容夕却纹丝不动。 他嘴角一抿轻轻笑道:“因为我是神族,你只是仙。” 凤容夕长剑一挥,这天地变色,群山颤动,雪山哀鸣。长老殿长阶之外骤然站立起一座蓝色巨像,躯体好似星辰汇聚,白昼入夜,将日光遮盖。 古族从不是什么仙域一般的地方,在这里,神族便是高高在上的神族。仙族不过是神族封闭高升而去后才霸占了这一方天地的后来者。 当他说出自己是神族血脉之时,长老殿的晚辈已然心生退意。 第70章 似梦初觉(三) 如今仙域仙帝似敌非友,而又有另一股不知是否是魔域的势力似乎正寻衅滋事,冥域态度不明,其他古老种族多年来与古族断交,若是祭司殿与长老殿之中折损一枚大员对于古族来说都可以是一件毁天灭地的大事。 “大长老!古族不能没有祭司殿!” “如何不能没有祭司殿!古族全族我就不信找不出另一个会占卜的族人!”凤淮锦气的红了眼,祭出本命尾羽,一枚火红的凤羽就如火焰现世。 但见那虚空法相手攥成拳,一拳将那山门击碎大半,那执剑之手轻轻一斩,这长老殿身后巍巍雪山隆隆崩塌。 落石滚成雪块向下冲来,大有一副要同归于尽的势态。 凤昭煦被这隆隆振动惊醒,睁开眼所见,竟是雪山崩塌,碎石正落在身侧。 “暮云……暮云!醒醒!” 凤昭煦双眼血红,此刻体内是翻江倒海,她拼了命的爬起来踉跄扑向暮云。 “暮云!” 法阵之中暮云无论凤昭煦如何呼喊也没有半点反应,急得凤昭煦只好准备要冲进那法阵之中。 “凤昭煦!你疯了!”凤怜辞急得红了眼,收回了力量,瞬间出现在了凤昭煦的面前。 “小怜!你平日在长老殿中对外事少有耳闻,大祭司他这许多年来为了古族多有不易,不能这般对他!”凤昭煦一把甩开了凤怜辞,顶着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终于碰触到了周身散着冰霜寒露的暮云。 “阿姐!阿姐你快出来!这是大长老潜心研究的寂灭法阵,你身上有伤,就算有两重凤火你也顶不住的!”凤怜辞跌坐在法阵之外,始终没勇气踏入其中。 凤淮锦活了八万年,熬走了许多古族之中自认天之骄子的小凤凰,他万年如一日的稳坐这个位置并非没有道理。 “大长老!大祭司!大家都是古族子弟,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凤怜辞彻底慌了,竟寄希望于这两位今日定要一较高下的凤凰。 凤容夕双眸之中金晕隐隐攀升,眉心正中一朵九瓣金莲渐渐舒展,光晕放大开来,展向前额。法相身后双翼展开,凤容夕真身现出光象,比得上真神降临。 这是半神阶品稳固之象。 在场四位半神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只因这是半神境巅峰之象。 差半步便能引来天阶坠落。 “不可能!你不可能做的到!你这种燃烧力量的办法我不信你能坚持多久!”凤淮锦随手招来一座宝塔,此乃传族法器之一的神凰塔。 “用神族的东西,妄图制约神族。凤淮锦,大长老的位置该让一让了!” 那金羽塔流光溢彩,威严无比。可惜,叫那法相一掌拍碎,碎片散落如雨,几乎将余下的山头碾碎。 寂灭之阵再维持不住,小凤凰们四散逃开,凤怜辞趁乱将凤昭煦与暮云带去了一旁。 “阿姐,这位仙族的公主……”凤怜辞简单查看暮云身体,话说到一半竟有些说不出口。 她医术浅薄,抵不上凤尘余半分。 可有些事,终究有个极限,一旦超过了极限,那便不是仙能做到的事情了。 凤昭煦似乎本就没想麻烦凤怜辞,她深吸口气,伸出手去指尖划破胸口,从中引出一簇跃于指尖的凤火,一掌拍入暮云体内! “阿姐!你疯了,她若是身死,你的凤火就拿不回来了!” “拿不回来又怎样,你身怀两枚本命凤火,在这长老殿过得开心吗?”凤昭煦又脱下自己袍子紧紧包裹暮云,妄图用自己身上的热度使苏醒。 凤怜辞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不远处缠斗的两方,暗暗做下了决定。 一股清澈的半神之力流入血脉之中,寒冰渐渐褪去了一些,奇经八脉裂痕缓缓修复,心火重新旺盛起来。 凤怜辞见得暮云脸色稍稍缓和,指尖也有了活人温度,这脉摸起来也稍恢复了力量。 两姐妹轻轻呼唤起暮云。 暮云于黑暗中被人唤醒,两个女声温柔,醒后暮云茫然的看向眼前两位。 心中不解,这凤怜辞是何时换了阵营的。 “小公主,先前向你二人出手是我迫不得已,希望公主不计前嫌,一定要拦下大祭司!如今古族外部虎视眈眈,不该在此时两虎相争啊!” 暮云听见凤怜辞所言这才打起精神向一侧看去,可哪里有凤怜辞所说的二虎相争? 凤容夕此刻竟像是真神降世,打的一群人无从还手,可他似乎并不打算置人于死地,除了那叫做风淮锦的大长老。 镜曦剑化作道道镜光,将一方天地照的变了颜色,暮云不曾答应凤怜辞。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冲了上去,迎着皑皑镜光,以身竟挡在了两人之间。 凤容夕猛然收手,力道滑向别处,引得远方雪山连连崩塌。 他似乎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尚未来得及开口。 暮云抓着他的剑尖。 她说:“凤容夕,这雪山太冷,我想回家了。” 镜曦剑瞬间收回,法相飘然散去。 男子牵起面前之人,眼里没有半分被他伤害的旁人。绕开这遍地伤员,更是不理那风淮锦,他开心的不能自已。 只因她的一句要求。 雪山太冷,想回家。 暮云乘着白凤回到空桑殿,走进门的一刹,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将凤容夕直接拦在了门外。 这一举动打他了个措手不及。 “云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你的身体更为重要!”他焦急万分,只希望暮云先打开门来,哪怕是打他骂他都好。 偏偏暮云低着大门,叫他连用蛮力都不敢。 “我不想见你,大祭司,你真好啊,骗了我不止一世,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开心了?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仙族在你面前殉情,你满意了?这场戏好看吗?”暮云静静站在门前,她说着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的先后跑出来。 “云儿!你听我解释,前世是我尚未开窍,我那时独自苟活孤独终老,没有一日不像万蚁噬心。今生遇见你我本想早早交代一切,可奈何阴差阳错,我想说时你已无心再听……”凤容夕紧紧贴在门前小心听着暮云一举一动。又将上涌的血气咽下。 此刻他刚刚强行攀升阶品,又被暮云强行打断,此刻体内各处乱作一团,也只是看起来无碍罢了。 “大祭司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暮云……咳咳咳。”凤容夕心中一急,这一阵痒痛冲上鼻腔,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下意识的用手掩住口鼻,不曾想咳出一汪血来。 “让我进去……可好?” “暮云?” 他轻轻叩门,不敢多扰。 可暮云始终没有反应,门内暮云眼前花白一片,依靠着门滑落下去。暮云失了力气,凤容夕终于得进空桑殿,见暮云此状顿时失了心神。 第71章 前尘梦往 人间开阳,凤尘余正心不在焉的理着药材,听见有人一路狂奔,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奈何腿脚不便,实在不能上前。 “尘余!求你……快救救她!” “怎么搞成这样!你又是怎么回事!” 凤尘余驱赶轮车凑到床前,几针下去稳住暮云心神。两人眼见着那银针上爬满冰霜。 “你把手给我。”凤尘余先是沉默,过后突然转向凤容夕。 凤容夕下意识将手缩去了身后。 “你先救她!” 凤尘余转头又看了看暮云,多次欲言又止。 “尘余,你有话直说,只要你说个办法,我定能做到!”凤容夕双手发颤,抓上凤尘余双肩。凤尘余感受到他快要崩塌的情绪,再三思虑才静下来说道:“这小丫头体内打入了凤昭煦的一簇本命源火,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如今这状态。她中的非是毒,而是咒枷反噬。这伤无法可解。” “尘余……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献祭!我来献祭行不行?” “大祭司!你莫要胡闹!你明知自己身份地位,暮云不过就是一个被仙域舍弃的小丫头!怎么值得你屡次舍命相救!”凤尘余说罢便后悔莫及,自知此话太重,连忙找补道:“此刻你亦有损,不是逞强的时候。我唯有一法,能替她争得一线机会。只是……她必须打散修为,重养躯壳。唯有再次重回仙尊巅峰,才能彻底破去这反噬。你心里清楚,如今天地绝通,不可能再有谁能达到以往的修炼速度。想要重回仙尊境,难如登天。” “好!”他坚定不移,当即便替暮云应下。 “凤容夕,这可不是儿戏!以她之能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达到如今的境界了!” “求你,救她!” 暮云虽睁开双眼,却发现自身身处秘境,四处青烟弥漫,暮云起身挥去迷雾。 是一片海。 不知走了多远,天上的云,脚下的冰原仍然平静无波,似乎毫无变化。 “暮云!”远处雾中,竟传来女子声音。暮云听后毛骨悚然。只因那声音似乎属于自己! 急速向前,终于驱散了最后一片浓雾。一颗巨大金莲生长在冰原中央。 莲芯正上空,随着白莲中仙力的爆发,凝结出一名并无实体的金身女子。 “你是谁!为何……”暮云向那女子脸上看去,竟是与自己别无二致。不过金身女子的服饰却过于华丽,头上所带发冠莫名吸引暮云的注意,纵使暮云为仙族公主也从未见过那般金贵的打扮。 暮云听那女子说,两人实际为同一人,暮云是带着七八成的不信,金身女子明显身份高贵,必然就是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光是那气定神闲的气魄就不是这两世的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 金身女子靠近一步,甚至想要触摸暮云胸前断断续续的命纹。女子看得出暮云的质疑。接着言道:“你可还记得为何而来?” “我……我为了什么而来?”暮云茫然的看向女子,她本以为多次复生是为了自己而来,后来又觉得自己是为了新乐朝而来,到了如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这一生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为你失去性命……”金身女子那女皇气质之下,暮云终于是捕捉到一丝浓郁的悲伤,让其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两个暮云公主,你们还真是有趣。”一层黑雾出现在灵海空间之中,那雾气之中一阵凄厉喊声传来,那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却有七八分相熟,颇有些嘲笑的语气拍手笑对二人。 然下一瞬,黑雾从天而降,黑龙于白莲周围盘旋,将白莲层层围在中央。仿佛遮天蔽日,铺天盖地的魔气压制而来,席卷着滔天的寒气。金身暮云虽没实体,却丝毫不怕,将暮云紧紧护在身后。 金身暮云手腕翻转,从灵海中提出一柄利刃,执于手中虽然也是金色幻影并无实体,但就连被保护的暮云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制之感。那长剑,说是剑,但暮云却从未见过有任何的类似之物。剑柄修长,却无剑格,剑锋尖端却更似寻常横刀。 “哈哈哈你与我不过都是一道意念,何必狐假虎威。”那凄厉之声阵阵发笑。 “纵然只是一道意念,足以让你魂飞魄散!”金身暮云提剑腾空,刺剑之势向黑雾跃起而去。 黑雾顿时收了笑意,郑重起来。 踩着黑云迎击而上,两人在白莲芯上空相撞,灵海空间由于仙魔两股力量相撞而剧烈的晃动起来,暮云很难相信,何时的自己竟然会这般的强横,仅仅一缕意念就可如此撼动这不速之客。 金身暮云回落于莲芯之上,剑尖一抖几滴黑血顺剑刃流淌至剑尖,滴落于地面。 黑雾似乎受了伤,飘向远方天空,渐渐散去。 “没事了。”金身暮云粲然一笑,恍若身沐圣光,自己给自己驱散阴霾,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很担心你,回去吧。” “等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亦不知。”金身幻影深色落寞,但仅一瞬便恢复了清明又道:“好好活下去,做你该做的事!” 金身暮云的神魂骤然飞起,好像被什么力量向上牵引,脱离了莲芯向上飞去,黑雾所带来的黑暗已经消散。 暮云想也未想便追上去,谁知脚下冰原开裂,暮云一脚踏入深海,胸腔灌满了灵海之水,这深海**直想要将她埋葬。 她看见天空之上,金身暮云莞尔一笑,只见其从剑刃开始瓦解消散,碎裂成光。 随着幻影的离去,强烈的震颤传来,冰面复原,海水之中好像有着什么要将暮云卷入无尽的深渊,甚至无法反抗。 暮云认命的闭上眼,胸前肋骨骤然散发明光,周身剧痛引得身体也全然不听使唤只能顺着重力向下坠落,那光线越发遥远,压力迫使暮云无法呼吸。 使得她无法做出任何抵抗,然而此刻一缕蓝色绸光天空之中垂,笼罩在冰冻的白莲之上,穿透了冰原。 蓝光沁入水中,化作几缕绸缎,忽而齐头并进,忽而拧成一股,直至覆上暮云手腕,暮云无力的伸出手来想要碰触那看起来有些温暖的东西。那蓝绸似乎像有灵识一般,偏偏就不缠绕暮云抬起的手臂,一股脑的钻入暮云颈下的莲纹之中! 第72章 鱼水之情 暮云费力的睁开眼,许是不知昏睡了多久,刚刚睁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前景色暗淡,没有过多光线。 暮云下意识的怀疑自己难不成已经到了冥域?那乐逢之怎么还不来迎接自己呢…… 她想要撑着自己这残破的身子起身,不料手掌下压的是一个男人的手臂!不仅如此,她的背后还睡了一个浑身滚热的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还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双臂将自己牢牢环上,他的脸凑的更近了一些,滚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耳畔。 暮云这一颗心骤然乱撞起来。 只听耳旁传来男人一声略有嗔怪的话。 “你倒是见不得我休息。”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了一般。“我再……咳咳咳咳。”男人一阵疾咳,听得出他始终忍着不让自己太过放肆。 这屋内安静极了,静到似乎听见了他吞咽的声音。 他腹胸轻轻用力,却没再发出咳声,似乎他在尽全力的忍耐。 良久,他才伸出手去将被子拉起,重新将两个人包裹其中。 他哑声问道:“再让我睡一会可好?” “你受伤了……可是神力冲撞?伤的重不重?都怪我,我只想着留他一条性命,毕竟……他也是你们古族难得的半神之一。”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一高兴,准能瞬间生龙活虎。”他哑着声线轻轻笑了起来,不自觉的将暮云揽的更紧了几分。 “嘶……痛!”暮云只觉得自己左胸的某块肋骨受了些力,剧烈疼痛起来,那痛觉恨不得要将自己穿透。 凤容夕听她喊疼,一个激灵坐起了身,自己却也像被人痛击胸口一般,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先查看暮云。 他温热掌心贴在暮云肋间,滋养的这剧痛之处被那一股暖意融化散去。 暮云想要调动自身神力运转周身,谁知此刻竟然灵海空空!大约也就剩下个金仙之境!这怕不是只能顶上个人族修仙人族了! “这……”暮云眉头一皱:“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暮云!你听我说!” “凤容夕……你不要再骗我了。”暮云此话一出,凤容夕瞬间将话咽了下去。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口中但凡涉及到大事,就没有几句真话,就到了如今也是这般。 “你……可还记得烨攸曾说过‘若离仙京,有违誓言,则灵海冰封,元神枯萎。’” 暮云茫然摇头。 “就是烨攸转移到你身上的禁制,当时你落尘未来得及开解,我虽然救你动用了共生禁术,但却没能避免这反噬之一——灵海冰封。” “你这样你说……我似乎有了几分印象,只是我那时一心救你,也没想过独活。谁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换了个身份继续逍遥自在!”暮云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好了,不许再生我的气,我已将一根肋骨赔给你,这赔罪的心意还不够?” “你!”暮云吓得手脚并用向后退去。她怎么从没想到这凤容夕竟这般疯狂,好端端的竟然掰了自己肋骨! “我与你实话实说,你却是这个反应?”凤容夕竟然被气的单手捂在了胸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被刺痛逼得泄了气。 “所以……这又是怎么回事?”暮云小心翼翼凑上前来,这才趁着昏暗的光线注意到他纯白里衣胸侧染着一片暗蓝的血渍。 “当时在长老殿你动用了燃血术,是也不是?”凤容夕忍着痛与暮云对坐,他质问一出,暮云当即没了声音。 她垂着头,抱着被子,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去。 “是……”她低声应了,却心虚得很。 谁知凤容夕并不打算捉住此事不放。 “那时我一心想要斩草除根,幸而是昭煦与其妹凤怜辞暂时救了你性命。那时昭煦将她其中一簇凤火埋入了你体内,这才延缓了冰封速度。人家的东西,总是得还,你这丫头欠我一个人的就够了。” “可……我也不能总欠着你的不还。欠的越来越多……现在我一无所有拿什么才能还的起?” 暮云骤然抬起头来,这一下惹得凤容夕喉咙痒痛正要重咳一番,暮云这般瞧过来竟是闹了个举足无措。 暮云见他一手捂着胸,一手掩着口鼻的狼狈样子,双手微微攒成了拳头,却不知如今这般模样到底该怨谁了。 两人相拥而卧,道尽了这些年不能言明的秘密,吐露了无数白日夜里挣扎着想要开口的各种心思。 “你会生气吗?” 夜里只有少数星月之光透过了窗帘洒进房间,而这幽暗的光却为两人所喜。 “何事?” “我擅自替你做了主,洗掉了你全身修为,还取了你肋骨……你会不会怪我武断专行?”凤容夕此刻心虚了起来,细细思索,多年以来自己做了许多不顾暮云所思所想之事,若非是暮云真心爱他敬他恐怕早就一纸和离书拍在自己面前了。 “凤容夕,我只想问你。你曾给我写过的婚书还做不做数了?”暮云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一听闻不过是小事一桩,顿时放松了心神,笑的甜腻。 “我若负你,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婚书即成自然生生世世作数。”凤容夕享受着暮云这些年来少有的笑意,他支撑起身子瞧着暮云这般模样,心中喜悦难掩。 暮云听了这话满意的紧,翻过身来,凤容夕默契的平躺下来,暮云顺势枕在了他肩头。 “改日我便将这**契重新写予你。” “哼,好好的话到你嘴里竟如此不堪入耳。”暮云伸出手指缓缓在他胸前打转,一路滑过凹陷之地,暮云小心翼翼将手轻轻抬起。 可不止是否是错觉,她似乎看到了他胸前隐隐跳动。 暮云又仔细观察良久,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才试探般的问道:“非要是这一根肋骨吗?” “自然不是。”凤容夕握上暮云小手,将暮云手心紧贴在那空缺的胸壁之处,这才缓缓答道:“因为这一根骨,离你的心最近。让它留在那不好吗?” “你这是胡闹!日后若被人所知,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取你性命!”暮云虽有些气恼,可她的手半分也不敢动,只因她手心之下,一个新咚咚跳个不停,竟然是与自己节律完全相符。 许是今日说的话有些过多,于他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腥甜直冲而出,他完全来不及阻挡,更来不及下咽。 他唯独能做到瞬间拉过暮云,将她扣在自己心口。一阵汹涌的咳喘,几乎是要将自己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算止息。 暮云不敢动半分,她不确定凤容夕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身体受损到何种程度,她在凤容夕的面前就像一张白纸,而他永远是自己看不懂的那一副锦绣华景。 他似乎又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这一次他有些脱力放开了暮云,他静静躺在一旁微微喘了口粗气打趣问道:“云儿,这次总该让我睡一会了吧?” 暮云在他身旁坐起,还没等她回答,凤容夕就已轻轻睡去,如此快的速度,叫暮云甚至怀疑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他嘴角一抹暗蓝色未能藏住,暮云用手指偷偷擦去,置于舌尖,于是她知道这些天他时不时偷偷咽下的东西,那是他的血。 第73章 再赴锦城 三日夜后,他却是被空桑访客给吵得醒了过来。 “大祭司,可否现身相见?” “还望大祭司不计前嫌现身相见!” “大祭司,可否……” 门外之人的声音暮云不太熟悉,只是怕她吵醒了凤容夕,暮云正准备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与这女凤凰交涉一番。 谁知等自己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空桑小筑的门被轻轻推开。 门外女子喜上眉梢,竟然是长老殿五长老凤怜辞。“大祭司!” “嗯。五长老有何贵干。”他自然是没有半句好话,他可没有忘记几天之前那场长老殿的鸿门宴。能够给凤怜辞这般交谈的机会,已是看在她出手援助暮云的面子上了。 “大祭司……长老殿自是有错,可大祭司毕竟是古族最有能力之人,大多古族子民奔波在外无法保护自己……”凤怜辞话里有话,一直在原地打圈,就连反应稍顿的暮云都明白了过来。 “凤怜辞,你有事求我就不该是这个态度。”凤容夕此刻不知从那里掏出了一件冬袍将暮云牢牢裹在了其中。 在凤怜辞面前他又不肯落了下风,将那轻咳忍住,转而清了清嗓。 “大祭司明察!怜辞绝对没有害人之心!只是今几日慕容世家发出求救讯号,是那沧溟之海有了异动!阿姐的徒弟不但无功而返还受了重伤,那伤口怪异,与魔气还略有不同。长老殿群龙无首,只能寄希望于大祭司您!” 两人听了凤怜辞的话相互对视一眼,暮云皱了皱眉轻轻摇头,而凤容夕只是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来揉了揉暮云头顶。 “锦城那里,我自会前去。但愿长老殿是真的有悔过之心。”凤容夕掌风一带,那空桑小筑的门重重落上,是半分面子也不肯给凤怜辞。 而那凤怜辞碰了一鼻子灰却不见沮丧,她发自内心向屋内跪拜行礼,礼毕直接化作了彩凤离去。 入夜前后,锦城之中,不知凤容夕从哪里寻到了一座简单的二层小楼,院子中栽着一颗银杏树,树下木头做成的桌椅虽稍显简陋但好雕刻的精致颇有一番风味。 见暮云一副惊奇的模样,他赶忙解释道:“我每次途径这里,几乎都会住在此处,这块地正是古族的产业,平时都交给一位修仙者居住打理。” “嗯……这里不错。我很喜欢。”二层的露台探出屋子,纱帘翻飞映衬出美感。街边人看了这一幕无不好奇这面纱下的脸。 “夜里有风,还是进屋来吧。”凤容夕眼神扫视数位男子,将几扇门全数关了。 “我有些累了,今日不吃了。”暮云褪去外衫扔在地上,几下拆了发钗头冠仍在衣衫堆里上了床塌背对着他。凤容夕见了她这看自己一眼都嫌多的样子,跟着凑上前去。 “糯米糕想不想吃?你再不转过来我可吃了。” “出发之前我可是塞的饱饱的,难不成你还真把我当成了小宠物?” 凤容夕见暮云真的不吃,只好将点心收回了昶夜。温热的手掌贴在暮云的小腹运转凤凰之力温暖着暮云的灵海。 “其实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外面的男子心思龌龊……”他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外人。 暮云却半句也不想多听,轻轻封上了他的唇,一夜长眠。 第二日晨光唤醒暮云,暮云下意识地呼喊凤容夕,可回应的却是另一个人。 “姐姐,你好漂亮,我可以听你给我唱个小曲儿吗?我有钱,你要多少都行!姐姐若是觉得不够,我这就回家拿钱,我想要把姐姐买下来!”青年身上一股仙气,却说着登徒子的话。 “什么是小曲儿?”暮云觉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想理会。站起身来想要将昨天扔在地上的外服都穿起来。 “姐姐还说不是仙妓,哪有正常姑娘当着其他男人的面这样穿衣服的。姐姐定是觉得这些钱少了。姐姐生的这样美,我让姐姐从正门八抬大轿进门!只要姐姐生下孩子,还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修炼资源,晶石灵石管够!” “这是我的住处,再者,我嫁人了,轮不到你施舍。”暮云一层一层的穿衣衫,不怎么理会这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的人。可惜此刻不但身体尚未恢复,还只剩金仙之境,不知道这人间会有多少奇人异事,还是不要招惹这人为妙。 “姐姐?怎的都不考虑就这样搏人面子?姐姐分明身上散发的都是少女香气。”青年凑上前来,手指穿过暮云长发将一缕擒在手中,好好的享受发香。 “你休要多管闲事!”暮云扯回头发,连退数步隔开了和青年登徒子的距离。 “美人姐姐,小爷今年四百多岁,也算是修成了金仙,尤为拿手的便是这闻香识女人的功夫了!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必然都逃不过我的审判,姐姐很是干净。我很满意。”小登徒子脚步变换两步就到了近前,将暮云扣在了两臂之间。“这里不好,有和人接触过哦。看来要便宜一些。” “滚!”暮云提起脚那么一踹,正踹在色胚青年的下腹。 青年吃痛,捂着下腹,不肯置信,他恶狠狠的瞪着暮云。“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踹我!” “何必装作那副单纯的样子,真是给人族丢脸。”暮云狠狠的啐了一口,那位男子受到了挑衅此刻正是火力全开,怒火中烧,更是别提还能存有理智了。 “住手!”凤容夕终于是及时赶到了一把提起了男子。 “小贼给我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我的姓氏吓死你!”男子被提起不能活动,可整个人却是丁点的危机感也没有,甚是骄傲的说出了这些话。 “锦城之主慕容清璇的养子,慕容林塬。回去告诉令尊,古族凤容夕稍后前去拜访!”凤容夕横眉立目,直接将人拉倒楼梯口,一脚正中胸口就这么一脚把人给踹了下去。 而慕容林塬大概也觉出此人并不好惹,仓皇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斜眼瞄了一眼凤容夕,赶忙逃了,这仇他算是记下了,从小到大在这锦城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有吃的吗。”暮云坐在低矮的茶桌旁,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坐在蒲团上坐姿如豪爽男子一般。偏偏凤容夕看在眼里,就是不去管束。 第74章 慕容家族 锦城之主,是位混身沾着魔气的修仙者,三千余年的道行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必会飞升至仙域,就算无法飞升,以面前这人的实力也足以活到四千年寿终正寝,来世直接投生在仙域。 若是运气好投生在名门望族那血脉更是会好的不得了,日后修炼到什么仙尊圆满都是极有可能的。 暮云自然见过魔气,可这一位从外到内都散发着浓烈的魔族气息,她的伴侣一定是一位实力不俗的魔族呢。 “那慕容家主,可要多备些酒,让我夫人尝尝这锦城的烈酒。不知道这儿的酒与清泠比起来如何。”凤容夕目光从慕容清璇身上挪过,最后落在了遮面的暮云身上。 “清泠是仙家酿造,锦城蛮夷之地自是比不过的。”慕容清璇谦卑,让人挑不出丁点的错来。 锦城之主,居于慕容官邸,虽比不上仙府洞天可也称得上是庞大恢宏了。贵宾上座于最高层,可俯瞰整个锦城,遥望内海。 “这地方可真是好。”暮云靠在窗边,双目微眯,眉头轻锁,语气之中却没有半点赞颂的味道。 “夫人果然别具惠心。琼楼玉宇不过囚笼。可笑修仙之人都想要的荣耀,独我视之为糟粕。”慕容清璇来到暮云身边,家主风范尽显,衬的暮云气势上软了几分,但偏偏柔中带刚,两股气力相较,无法瞬间分出输赢。 “姐姐,你唤我。”来人是位目光澄澈的女子,带着几分娇羞怯懦,看着一副不常与外人见面的样子。 “阿漓不得无理,先见过古族祭司与夫人。”慕容清璇首先引得来人向凤容夕二人献礼,这才将这位阿漓姑娘介绍给二人,给全了古族面子。 “这位是我一母所出的舍妹,慕容卿漓。” “阿漓快过来奉酒,往后我一族还要多仰仗古族。仙域视我们为异类步步紧逼,这日子越发艰难了。”慕容清璇这话自然是将慕容卿漓当做继承人培养。想来,那位慕容林塬能够逍遥自在的生长,自是因为慕容家主也从未寄希望于他吧。 “仙域……又做了什么?”暮云攥着酒杯认真的等待着下文。 “回夫人,如今人间满目疮痍,北方大陆酷寒更甚,东方沧溟水祸不断瘟疫横行,七城也不乏鼠患疫病,锦城附近大陆偏移时长震动,城内若不是有我慕容家族长期驻守,恐怕早已民不聊生。” 慕容清璇起身站到蒲团之外,双膝跪地磕头不起继续道:“仙域挑起各族战乱,图谋不轨,绝对是敌非友,只是我慕容家族这点微薄之力不足以支撑对抗奕丞的大任,我今年已过三千余岁,大限不久将至,到时阿漓继任,恐怕会被其他家族打压,届时奕丞更是会在内部瓦解我们!我若按规转生,必是会投生仙族,前路不明。” 凤容夕并未起身去搀扶,顺便拉回了暮云想要去搀扶慕容家主的身子,他道:“慕容城主不妨有话直说。” “慕容清璇请求两族结盟!慕容家族核心弟子六百,外围弟子两千余人,愿意倾尽全族之力,助古族剿灭叛贼奕丞!”慕容清璇再次磕头,此时未来得及凤容夕回应。忽然整个地面剧烈的颤动起来,晶灯摇晃摆动,有些直接跌落地上碎了,站着的人纷纷歪倒。 “通知弟子各司其职!保护百姓田宅!”慕容清璇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不愧为家主。 “姐姐,这次震动的太凶,我有些走不动路!”慕容卿漓本想起身离开去通知族人,可走了一步就被这巨大的震动波及摔倒在地。 “罢了我亲自去!”一屋子人东倒西歪,都站不起身,慕容清璇一个人向外奔去。 “慕容家主稍待!”暮云出言阻止。慕容清璇片刻犹疑,接下来便被讶异取代。原来,与此同时凤容夕脚下深空一般的凤凰之力延绵开来,所到之处万事皆稳不再震动,凤凰之力一波一波扩散开去,凤凰之力覆盖每一寸土地,爬上阶梯墙壁,城中百姓先是慌张躲避,后发现这深蓝色的光晕可以让这一切都稳定下来,便不再那般惊慌失措了。 “慕容家主,沧溟之海有异动,速去启动你们锦城的保护装置,我需得立即赶去沧溟之海!”凤容夕睁开眼,眼中蓝色如焰一般的灵力猛烧,吓的普通修仙之人见了生畏。 “好!我亲自去!”慕容清璇飞速离去。过不多时,锦城的护城大阵开启,所有建筑都被一层浅青色罩在其中,凤容夕收了神力拉上暮云于高塔之上飞出直奔沧冥之海。 “发生何事?”暮云骑在白凤身上得了空便问 “震动来自沧冥之海。”凤凰一刻也未减缓速度。 “无论如何,我肯定会先护你周全。”凤凰俯冲而去,前方,却是一片绛红色的气体弥漫聚拢成一堵墙,几乎高耸通天。 “竟是冥渊之气……”两人落于海面,眼前之景惹得暮云倒吸冷气。 若是曾经的暮云定是不怕,最坏不过同归于尽。 可是如今,暮云掂量起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实力,就连对抗那慕容林塬恐怕都要用上全部力气…… “在此等我,我前去查看。”暮云尚未决断,只见凤容夕已然一手执剑一手托着昶夜向前行去。 暮云瞬间不再纠结,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他执剑的手腕。 凤容夕顺势将长剑交予暮云道:“你若非要与我同去……便叫镜曦护你。” 暮云权衡两者,毫不犹豫的接过了镜曦。 相较于让他一人面对如此庞大的冥渊之气,她倒是更愿意拿了这把剑。 凤容夕自然握紧了暮云,步履沉稳向雾气之中走去。 进入的一瞬压力骤增,压的人耳膜向内一鼓,心脏也跟着被压缩变紧。光明与黑暗的力量此消彼长,只听见凤容夕轻轻地咳了一声。 冥渊之气浓郁,凤容夕与暮云如孤帆行舟,不进则退。迷雾被层层推开,还依稀可见清蓝色海水,赤色的冥渊之气渐渐渗透进其中,不断的向外侵袭。 向着中心看去,冥渊之气的中心,竟然真的耸立着座凤凰金象!只是金象眼见着破裂斑驳,裂口处赤色四溢,不绝地向外流淌。 曾经被暮云早早封印的裂隙,不知何时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白凤在海面上缓步而行,昶夜在他手心,此刻只有茶盏般大小,可这缩小了的昶夜却尽是一股浓厚的神力浓缩在其中,比平素悬在背后时的样子更让人有压迫感。 “你要做什么!”暮云总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第75章 沧溟之海 凤容夕席地而坐,手中昶夜变得虚幻由两手之间飞升至半空,昶夜的虚影不断的放大,天空之中形成一个星盘编织的巨网,渐渐将金象笼罩,直到整片内海都被囊括在其中。 一片星海拢罩于天空整个空间都变的不辨日夜,冥渊之气不断的寻找突破口,前赴后继撞向昶夜,海面波涛泛滥呼啸而起旋转着向上,一张血盆巨口欲吞并昶夜。冥渊之气竟那般的让人恐惧。暮云用尽全力催动她的灵海,神印散发而出,将两人笼罩在内。 暮云举步维艰,光是将自己的身子挪到凤容夕身边就已经疼痛难忍,心脏跳动的越发缓慢,灵海之处绞痛不止。在这寒若冰窟的一方天地之中,这飞速的消耗竟然引得她汗淋淋的沾湿了衣衫。 暮云绝望的平躺于海平面上,昶夜还在不断的追杀着冥渊之气,冥渊之气为了逃脱出昶夜营造出的这片天地,越来越多的魔气从金象的裂缝中跑出,凤容夕似乎有什么动作,引得昶夜之内的凤凰之气更加的深不可测,昶夜骤然向下砸来伴随着两种气息不断的抵消着,深蓝的凤凰之力成倍消耗,可偏偏昶夜的力量就如怎也耗不尽一般不计后果的燃烧着。 他撑得住吗?暮云始终细细看着他一举一动。 来不及细思更多,整个“星空”直坠而下,昶夜的力量烧灼着冥渊之气,将整个“天与海”都翻转。 昶夜交织而成的巨网将暮云也包裹在其中,早已接近力竭的暮云又遭受了一层重压。随着内海一起被这两股力量搅动的天旋地转,打入海底。剧烈激荡之下说是无根浮萍也不为过,此刻暮云不得不正视这个男人,和他体内磅礴的力量。 所有的感官都被疼痛所掩埋,海水漫灌入鼻腔更是无比酸痛,凤凰之力如无数飞刀一样在暮云的肌肤上肆无忌惮的留下伤痕,几息之间原本完好的衣服残破不堪,原本深蓝的海水沾染上了点点金色,金点顺着暮云的皮肤被海水与凤凰之力疯狂的吸吮。 暮云发现这奇怪的现象,身体蜷缩成一团寄希望与能够减少那些伤口内血液的流失,可浑身遍及细小的刀口又岂是这一小小动作就能够阻拦的。 暮云绝望了。 “啊……!” 正是此刻,暮云背后滚烫,一股强劲的神力亦从心口涌出,由脊柱蔓延向四肢月白色淡光,神力的暴冲使得暮云此刻更加痛苦,筋骨寸断之苦也不过就如此刻一般了。 “暮云……暮云别怕……” 那是谁的声音? 暮云撑起沉重的眸子,真真切切的一只白凤,俯冲入水,暮云还是奋力的伸出手去,希望自己可以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太阳的光洒在暮云身上,海水蒸发干净留下盐分,暮云活生生的被疼醒,阳光刺眼的很,暮云困难的伸出手来挡在脸前,过了好一会这才看清了周围情形。 虽然想不清自己是怎样漂浮上来的,现在她正躺在沧溟之海的那座凤凰金像脚下,既然获救那就没有必要计较缘由,姑且就算作大难不死好了。 “凤容夕!”几丈外的海面上,凤容夕依旧保持着净化冥渊之气时的坐姿,也不见他喘息,更是不见灵力波动,对暮云的呼唤是没有丝毫的反应。显然不是在疗伤的样子。 “我背你离开……”直接背起凤容夕脚下踏着金光飞掠于海面,向着岸边飞奔。 暮云这一背确实有了效果,暮云每每身子点落在海面时,轻微的颠簸都会引得凤容夕吐出一股子鲜血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暮云不会游水,若想停留必然会造成仙力长久的消耗,不管他如何吐都必须得到岸边才行。经此之后,暮云尽量放的更轻,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岸边。 上了岸,暮云不敢再擅动,找了一块平整的礁石安置凤容夕。暮云仔细打量着凤容夕,外表却什么也看不出,暮云大胆匀出一丝神识进入到凤容夕的身体里。 他的体内,原本应该奔腾的血液,颗颗化作晶石生长在管壁之上,任暮云怎样敲打都不肯碎裂。心脉也停滞不跳,如**一般,任暮云的神识肆意流窜,好似暮云才是这身体的主人。暮云不肯放弃,继续游走其中,寄希望于可以找到突破口。 终于,于凤容夕的神魂深处,寻到那一抹微弱的蓝光,暮云兴奋的凑上前去,不料蓝光突然盛放,一圈一圈的强大劲力直接将暮云给打回了现世。 暮云这一下被打的有些恍惚,不过经此一事倒是安心了。这一番折腾下来,一直都是信念吊着,确认他并没有死,这脑中紧绷的弦一松便是又昏睡了过去。 海边曝晒两日,暮云悠悠转醒,身上终于不再感到疼痛,只是口舌干燥,黏连在了一块,想要分开就牵扯的疼。 “你醒了!”暮云见凤容夕睁着眼躺在那,一时激动喊了出来,唇瓣直接撕破了一层皮,血液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 “我现在还不能动,昶夜里有衣服……”凤容夕尽可能的让眼睛转向另一边,可毕竟身子无法动弹,转动的角度实在有限,暮云这才想起自己那一身几乎都成了碎片的衣衫,实在是掩耳盗铃的很…… 暮云赶忙背过身,却也叫凤容夕将暮云背后风光尽看了去,只见暮云的背后原本凸起有着纹路的凤凰尾羽此刻全然不见,只留下了银白色的纹路犹如画手巧夺天工的杰作一般。 经过前几日那样一折腾,反而成就了暮云与这尾羽的融合,这世上果真是福祸相依,危中有机啊…… 暮云学着如凤容夕一样操控昶夜,果然那如微型琼宇一样的星盘也出现在了暮云的掌中,暮云试探着,用一丝仙力进入昶夜。找到了!在外人看来,暮云就伸手那么一摸,便拿出了一身白色立领衣裙。 “我早先神识入你身体,为何血脉滞涩若冰晶……我还以为又要给你殉情了。”暮云换好了衣裙,这才又凑过来。 “我既无莲纹神印之力,也无乐族之力,若想要与冥渊之气抗衡,需得百倍千倍于它。你也看到了当时的情形。耗损太大,现在血液凝缩滞涩,自然分毫都动不得。” “那你怕不怕我就把你扔在此处?”暮云听了这些,笑问。 “我会怕?”凤容夕说罢,暮云就佯装要走,这下他属实有些慌张忙改口道:“夫人去何处,还请大发慈悲带上我!” 第76章 玉衡珍宝 一连七日过去,夜里。 凤容夕终于抬了抬手臂,渐而坐起身,随手抓住了随着坐起滑落的薄毯,站起身来到两步外的暮云身边,看着她丢在一旁的残羹剩饭,一股咸腥味令人作恶呕。 “离开我你可如何是好啊……”眺望海面,活络筋骨抻了抻身子,化作白凤一头扎进海中。 深夜,暮云寻着鲜香味儿睁开眼,正好看到凤容夕用火烤着食物。算来快半月都没好好吃饭的暮云,瞬移到了近前。 “大神仙这般贴心,不枉费我衣不解带照顾你许久啊。” “不客气,往后一月,还需你多上点心了。”凤容夕不动声色的烤着鱼,语气中自是一副应该如此的样子。 “什么?”暮云狠狠的咬了一口鱼肉下来,有些沮丧的嚼着。 “这海鱼有刺你当心些!”凤容夕看她如此垂头丧气有些好笑,可还是忍不住要去提醒。 “你神力并未恢复?那到底要多久啊?” “我说了一月时日。” “天啊……你真的没开玩笑?我只是个金仙啊!” 暮云躺在沙滩上,思索着往后这一月的煎熬日子。若是凤容夕不能动用凤凰之力,那谁来保护她的安全,莫不如找个无人山洞,两人面对面就那样**将这一月熬过去再出发。 可是转念一想,如此苦熬倒也不是个办法。 “云儿,我们须得先去一个地方。”凤容夕的话不容拒绝,暮云听了,倒也怅然,既然他有安排,却是不需要纠结其它了。 “那便走吧,大神仙!” 暮云兴冲冲的牵起他来,这称呼搞的凤容夕满心疑问,更是不知她究竟想到了什么事如此畅快,竟然有些前世古灵精怪的模样了。 “你为何这般唤我?”他有些不满。 “你不喜欢?那不如……我继续唤你师父?还是说,原来你是想凭着救命之恩想当我的父亲啊!”暮云佯装惊吓,手指却轻轻地从他的下颌划过。 引得凤容夕喉结上下耸动。 他干涩的问道:“我是你夫君,你为何不这般唤我?” 暮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过随后突然爽朗的笑起来:“我嫁的人是新乐朝的容安圣王,他才是我夫君呢。你若是将他找出来与我和离,或许才能给你这个机会呢。” “想与我和离?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荒谬的想法?”凤容夕一把将暮云捞回怀中,惩罚般的轻轻咬了咬她耳廓。 一路打闹回到锦城,于锦城之中骑走了两匹宝马,风餐露宿星夜兼程数日,总算是到了一座城市——玉衡。 “为何来此?”暮云下了马,远远的闻着空气里一股金属燃烧的气味,有些刺鼻。 “每月的十五,在这里都会开办竞拍会。你猜今日是初几?” “今日便是十五了。”暮云掐指一算,此等小问题自是信手捏来。 “初霁要求每人都要佩戴面具遮脸,今日面纱就不必带了,免得更加引人注目。” 暮云懒得理他,也不管那白马,直接往城门内走去,凤容夕将黑白两匹宝马带到昶夜内安顿好,很快追了上去。 不知这凤容夕给初霁拍场的掌事灌了什么**汤,竟然带着二人七拐八拐的上了最高层。 直面拍台的一间屋子,面对拍台的一面墙做成了单向透光,外界之人休想见到屋内场景,而对于屋内的暮云和凤容夕来说视线则是通透的很,外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若所料不错,这种地方怕是普通的贵族都别想染指。 屋内还放置宽阔的软塌,茶酒小食应有尽有,熏香早在二人进屋之前就点上了,散发着阵阵幽香,无一不透露着对凤容夕的尊敬。 “你带我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吃东西的吧?”暮云显然看得出他的用心,随手拿起来桌上的点心。 “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你来看看。”凤容夕随手扔过一本手掌大小画册,暮云接过画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银月凯。 一条水银色的藤花腰带镶嵌由大到小七颗宝珠,画师手艺高超恍若就在眼前宝光流动。可另一个疑问,涌上了暮云的心头,她问道:“这东西有何稀罕?竟然值得你如此重视,这个样子也要来跑一趟?”暮云手指轻抬指了指凤容夕自己。 “玉衡中人,锻造之术堪称当世一绝,王室秘籍更是一脉相传,玉衡王族并无兵力,仙力阶品也都不高,之所以能够立足于世,也正因为这一点。” 暮云明显未听进去,随手翻着手中画册。 外面的拍卖继续着,凤容夕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散坐在下面,如蝼蚁一般。 初霁拍场许是有大能坐镇,从没有人敢在这胡闹,除了喊拍的人员,参与拍卖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最多也就是私下里窃窃私语。 “我倒是更好奇了。”暮云耐着性子,继续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 房间内时间流速好似真的慢于外界,喧闹或安静都与二人无关,只有凤容夕时不时的按下面前的机关枢纽参与拍卖。暮云一直懒得理会,直到初霁的几名工作人员押送这一个人首蛇身的女人进来,更为特殊的是,那个女人从始自终都蒙着眼。 “大人,由您拍下的蛇女货品在此由您查验,不过由于该商品的特殊性,须得当面结清十万金币的货款。”为首的工作人员十分谦卑,但话里话外却是几分轻蔑的样子。 “你是认定了我会赖账?”凤容夕眼都没抬,他继续盯着外面每时每刻的变化,此刻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那个……”暮云起身,准备去看看蛇女。 凤容夕听到暮云起身,头也未回立刻出言呵道:“此事你不要插手!”暮云听了这句呵斥,心生不满,甩袖而坐谁也不理了。 在一群人的僵持之下,这本就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静得可怕了起来。 “这张卡上有一百万金,银月凯和蛇女一起。”凤容夕拿出一张水晶卡片,在初霁的几个人面前晃了晃又收回了囊中。 第77章 王宫遇险 银匣很快就被取来,一条流光银腰带就躺在那匣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初霁的人拿了钱片刻都不愿多留,这原因恐怕还在那蛇女身上。 “我想要你的蛇珠。作为交换我愿意护你周全。” “张口就要我的蛇珠,狗东西!谁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这把戏我见多了!不过都是连我眼前这层布都不敢掀开的男人。”蛇女充满了鄙夷,很是瞧不起凤容夕的那副样子,朝着他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 “我来自凤翼,并没必要骗你。旁边这位是我夫人,所以我也不觊觎你的美色。若你肯放下成见,凤翼定会庇护于你。”风容夕出于诚意伸手松解了蛇女眼上的束缚。束缚一去,蛇女终于逮到机会,只见那双楚楚可人的双眼,贼光闪过一抹红晕爬上瞳孔,双目赤红,嘴上却是恐惧的大喊,蛇身也是连连后退。 眼前之人,完全没有石化的迹象,她的口中不住的喊着:“你!怪物!你是谁!她是谁!” “我们是凤凰。”凤容夕从容不迫,还顺道给蛇女沏了茶。蛇女盘踞在对面,想也未曾想,就直接打翻了茶盏。 “初霁的东西,我没命喝。你到底想要什么!”蛇女身姿妖娆,放在从前定会是个世人追捧的妙人。 “姑娘如何称呼?总称姑娘蛇女总归不大礼貌。” “彦卿。”彦卿长叹,告知了名字,不知为何总觉,在这一瞬间,敌意去了大半。 “我与夫人,遭到天族逆贼追杀,夫人实力不济,因此我才想到这银月凯,正巧又在此见到彦卿姑娘。所以恳请姑娘可以借用蛇珠。以两百年为限。两百年后我必找到彦卿姑娘归还。”凤容夕见彦卿还在思索犹豫,于是加大了筹码:“彦卿姑娘大可以将蛇毒下在我身上,若我食言姑娘随时来找我索命。” 暮云听他此言,再也遏制不住看过去的目光,她实在不解他究竟为何那般想要蛇珠,哪怕真有传闻中那抗毒的作用,也是万万抵不上他自身安危重要的。 彦卿不语,但眼神不断的打量着凤容夕。 “是他们来了!”暮云闻到一股,浓厚的胭脂味,那是一种闻一次就很难忘记的味道,来人归属仙域,她不认为此刻仙域会有什么善念。 “彦卿姑娘,请随我们离开这里。得罪了!”凤容夕未等彦卿反应,直接将彦卿请到了昶夜之中。 此时,人声近了,听起来有四五十人的样子,脚步乱中有序,分散于各个楼层,逐一排查搜索着什么人。 “找机会去玉衡王宫。”凤容夕将窗推开,拉着暮云一跃而下,虽然凤凰之力空虚,但这数万年的修炼积累使得凤容夕的身体也格外的坚韧。 跑得几步,遇河,凤容夕拉着暮云跃入水中。逆着水流,往上游游去,越往上游,水道越是狭窄,最终被数跟铁栏拦住,又有阵法机关依托,只要凤容夕和暮云靠近便会犹如雷击火烤,表面那简单的铁也变成了无数刀尖,恨不能刺进人的灵魂里去。 “这王宫为何会有这样的奇怪阵法机关!”暮云有些绝望,身后有人追杀,而这高高的红墙却直接断了两人逃跑的念想。暮云下定主意道:“罢了,跟他们拼了就是!” “胡闹!”凤容夕心中一急双手紧握两根铁栏,雷击一般的剧痛也没让他松开手,蓝金相缠的血液将那一汪水都染上了颜色。 他一声不吭,猛地用力,直接将那很小的空隙扩开至可以容纳一人通过才放手。 宫墙之下,阴影之处,凤容夕靠在墙角,两只手平摊在那里,暮云看着他手上那细微的伤口,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捏着凤容夕手腕的力道也失去了控制,暮云压着怒气低声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让我来!你明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凤容夕一笑,将暮云揽在臂弯里,双手自然放到了她的脑后。一副当初小孩子的样子撒娇道:“好了好了,不让你看见就好了。夫人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我一些奖励。” “什么奖励……”暮云半蹲着,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步子。 “比如,全部的你。”眼眸深邃之人,若是有意发坏,那则是对手的一场巨大的风暴,暮云则差点迷失在这所迷宫里。 当真老谋深算! 暮云十分的不满,正欲起身,却是被一股大力圈入怀中。 “你!”暮云想要生气,却听见耳边他的声音柔声道:“是真的很疼啊……” 一男一女相互扶持,一路躲避宫人,防着身后人的追杀。终于是在不惊动谁人的情况下,躲进了王宫中央的那座宫殿。 “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翻进宫殿,便有一处软床,暮云将凤容夕暂时安置好,便直接绕过屏风准备离开。 凤容夕的呼吸很沉,听起来似乎是要睡过去了。暮云推门出去,只有一条稍宽的路,身后的门关上竟然直接变成了与旁边别无二致的墙面! 使不出力量,更无法轻易的在这墙壁上留下记号,焦急之中,暮云灵光一闪,在自己头上狠狠的拽下几根,发丝散落在门口,丝毫没有耽搁,暮云脚下踏着急步,顺着唯一的通道向前走去。通道之中灯火光芒温暖,晶石铺就的地面闪烁晶莹的光指引人心。 这座皇宫,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 这一条路,暮云足足走过了三道转弯,四条长路,可就是不见尽头。暮云焦急,奔跑起来。 前路灯盏减少,愈发黑暗不见尽头,暮云瞧着气氛不对,拔腿就往回跑,可在这奇怪的宫殿之中,凡人与神明比肩,却是叫机关技巧占据了先机。 六根龙头铁链看似互相交缠着,但各个目的明确的分别奔向暮云的脖颈,躯干,四肢。暮云不肯放弃生路,拼命奔跑,性命攸关之时,哪怕一个微笑的石子都会影响胜利的天平。 “卡巴” 暮云吓得面色苍白,心中狂喊着不要。 “咔哒” 机关随着暮云的脚一并弹起,飞箭瞬息而至,满天飞羽足以将暮云射成筛子。暮云用尽毕生力气纵身一跃,好不容易跳离羽箭落下之处,滞空的一瞬暮云眼见龙头铁链夹杂着龙吟声,雷声,风声。 躲不掉了。 “啊!”龙头铁链锁将暮云牢牢锁住,随着挣扎慢慢收紧,脖颈那处更不例外。暮云不敢动了,因收紧的铁链不得不大口喘息,可这样求生的动作却激发的铁链更快的收紧。 “轰隆轰隆”铁链延长,暮云身下的那块地板忽然打开,露出了向下的通道。 第78章 误解丛生 光…好刺眼。要掉到什么地方了吗?暮云勉强睁眼,大口喘气可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的下落。 软软的,是什么人接住了她。 接住她的人传来一阵疾咳。 是凤容夕!他何时到此的! “凤翼之主,快些离开此处吧。等离开此处夫人自会复原。”暮云气若游丝无法扭过头去,可听着这人的声音如沐春风,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 “那便多谢女王陛下了!”凤容夕怀抱暮云,飞奔向女王打开的密道。据女王所言,密道蜿蜒数十里,出口处已远离追兵搜查范围。 凤容夕脚步不停,直到暮云逐渐恢复了呼吸。 “你没有法力,如同凡人。又受了伤,是怎么带着我跑这么远的…”暮云气息虚浮,轻吐言道。 “就算我真的做了凡人,也只会是强健的那种。”凤容夕放缓了脚步。 距离皇宫远了一些,暮云逐渐恢复了力气。 她挣扎着跳下来,她语气有些冷,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凤容夕,你还有事瞒着我。” “是我的错。”他沉默良久,却没替自己辩驳半分。 “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你与那女王分明就是旧相识,还有那个鲛人!我到底是什么!我堂堂乐族郡主还真成了你手中玩物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般!”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暮云心头怒意正盛,一把莲纹烈火洒在地上,将这密道空间照亮,挡住了凤容夕去路。 凤容夕被迫无法上前,只能任由暮云离开。 经过一番处理这才灭了这神火,走过蜿蜒十里,密道向上经过缓坡,终于见到了出口。 “孽畜!不要伤她!”凤容夕刚刚出来,就看到了惊心一幕。 暮云跌坐在地,背上衣衫残破看出三道血淋淋的口子,肩胛的衣服被扯破。紫黑相间的巨型冥虎张着血盆大口,就快要给暮云一口吃掉了! “怎么又是你……”暮云见到那虎倒地,别扭着推开了凤容夕,自己往一旁慢慢的挪过去,可后背火辣辣的疼痛难忍,整个腰身都挺不起来,又能走的多快呢。 凤容夕收回了卡住冥虎喉咙的昶夜。冥虎惊恐逃离,凤容夕几步追上了暮云,不顾她的反应将她背在身上。 暮云晕厥过去,凤容夕抱着暮云走过了一片竹林,水源旁,凤容夕挥手而成一座竹屋别院。将暮云安置床榻之上,消耗许多凤凰之力的凤容夕为了尽早恢复如初,放弃了成年形态。 就在凤容夕缩小之际,一缕青烟从昶夜中飘出。正是蛇女彦卿。 “想不到……你命器之中仙力那样精纯。呆了这样一会竟然比得上我过去百年的修炼!”彦卿还想说什么,不过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目光落在暮云背上,顿时了然:“这丫头中了魔毒,此毒不除会慢慢的侵蚀她的身体甚至灵海。” “嗯,待我再休息几日,可以把毒逼出来。”凤容夕已经换了合身的衣服。 “倒也不用那样麻烦!我将修炼出的这颗蛇珠给她,我会化回青蛇,但你必须叫我在你命器里修炼五百年作为交换。”彦卿期待着凤容夕的回复,全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可以。”小凤容夕想都未想,直接同意。这大大出乎彦卿的意料。 “竟然这么爽快……我会分占你一半的修炼速度!你不后悔?”彦卿大大的意外,不肯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好男人。 “以后你会明白的。”凤容夕不想解释。 彦卿也不语,心中慨叹,自己只是一介小小仙灵,他们这些大仙的事情,管不得更不想管。 “那好,若你不守信用伤害于我,她体内的蛇珠也会**落得个同归于尽。”彦卿化作青烟缠绕暮云周身,青烟犹如浓雾,使得暮云隐没在其中,青绿色光芒冉冉升起,是一颗晶莹的蛇珠,蛇珠渐渐下坠,缓缓融入暮云的身体。青烟随着蛇珠的融入消散,一缕一缕飞入昶夜,自此昶夜之中多了一名住客。一条瘦小的青蛇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冬眠。 暮云身上魔毒已解,凤容夕满意的离开了竹院。寻了门口的高树,跃上树干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暮云醒来以后,凤容夕每日都给竹院打水做饭,却从不多说一句。 近日凡事都不需要亲力亲为,时间久了,精力也变得旺盛起来,白月照在床前,暮云第四次入睡失败,一双玉足踩于地面,挪步来到窗前。 “吱吖”竹窗被推开,月前,白鸟立于高枝,翅半张开漫不经心的梳理羽毛。 “还没看够?更深露重不要贪凉。”他不经意的一回头,一瞬间舒展开自己全身羽毛,凤眸流动着琼宇星光。他的声音一出,暮云登时红霞上脸,心脏频跳,喉咙干涩,砰的一声关掉了本就未来得及支好的窗。 暮云噔噔几步就回到床上,将被子盖过头顶,可一闭眼全是月前凤凰舒展羽毛的样子,虽然不难猜到,可这样直观的看到他缺失的尾羽心里不触动都难。暮云思绪翻涌,越演越烈之间,却突然打了个哈欠,毫无征兆的困倦来袭。 屋外,重新化作成年模样,站立于枝头。 “不肯睡觉,不乖。”凤容夕眼光明媚,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 一连多日,暮云夜晚都如往常一样困倦不已,但白天见到凤容夕却都是那副孩童模样。暮云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做的好事。 今日与以往不同,平日里凤容夕总是以小孩的姿态整天在她面前晃,虽然两人从不沟通。但今日小孩子并未出现,只是留了些吃食,和一张纸条。 “日落后,湖边见。” 见信后,暮云整日惴惴不安,不知这个人会有什么想说。 傍晚,暮云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挨着时间。 暮云烦闷,翻了个身。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还记得是他的声音将自己从万古寂静之中拯救而出,是他靠近自己,拯救自己…… 第79章 情思万千 暮云一心想着放空自己,但紧接着又一个画面浮现。 那时是她们相恋的第一世。 他作为凤火即将消散。 “恭送战神大人……”字字若针,也只能饮恨而吞。 随着她声散,镜曦剑一声脆响落于面前,战神之姿渐化为虚,唯有一簇忽明忽暗的凤火,缠绕于指尖久不肯散。 暮云叹气,环视整个竹院,每一处都是他所建造,没有棱角的桌椅,羽族软**制作的锦被,每日安排好的餐食,他也没日没夜的守候在院前的那棵树上。 近一月的时间,在这魔兽出没的森林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他还是这般细致入微。 “喳喳喳”青鸟敲开竹窗,衔来一根白羽。 一群青蓝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绕身边,引着暮云向外走。砂路之上,由花瓣铺就,群鸟衔着花灯排在花路两侧。暮云忽然不敢再往前走。 这场景如置梦中。 青鸟焦急,咬住暮云的衣袖就往前拉,小蓝鸟也都焦急的落在暮云身上轻啄,群鸟呼应着叫着,直到暮云肯往前走。 竹林渐渐走到尽头,花路变得开阔起来,地平线上金色晚霞散发着最后的明媚。 暮云不忍暖光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与群鸟一道,追向最后一丝夕阳。越来越多的羽族**,夕阳沉没之处,红霞身影,挺拔而立。一瞬间那所有的霞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曾披星戴月,如今满身红霞。 “暮云。”他转身手持淡色绣球鲜花。 “你站在那听我说。”凤容夕直接出言阻止了暮云使她收回了脚步。 “这近一月的时间我想了很多。从前我在意的东西很多,我在意你是公主,我是古族祭司;我在意我几万岁,你只有千年;我在意前世今生;在意灵海里的巨莲;在意你我到底是有着怎样的联系。”天色欲渐深青,更多的羽族前赴后继赶来。 “暮云,我确实有许多事情有所隐瞒。可我毕竟活了太久太久……这两世该与你交代的事太多,我是个老人家,偶尔的确会将很多事抛之脑后……求你打我骂我也好,就是不要像这段时间一般不理我!” “还有!我想清楚了!我就是我,你也只是你!抛去其他所有我永不会再纠结前世今生!只是我这个人,我喜爱你!心悦你!想时时刻刻和你一起!照顾你!我愿为先锋为你扫平一切!无论害你的人,还是阻碍你的人。只要你想我毫不犹豫化为你手中利刃!若你不想,我们夫妻恩爱,我共你白头!”微光下沉,一盏盏花灯冉冉升起,羽族翩翩起飞,湖面浮起千灯,凤容夕站在中央,被灯火照耀。灯火阑珊,红衣,为一人而穿。 “凤容夕此刻眼中,没有天地,只有你我。” “暮云!你若心中也有我,就走上前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凤容夕眼中晶泪打转,羽族衔着的大红盖头落下,正挡住了视线。 凤容夕看不到外界,也不想用凤凰之力去探知。原来凡人求婚之时这般忐忑!羽族带着百羽织锦披风和羽冠,有条不紊配合有素的给暮云穿戴,白色羽纱的披风,白色羽毛头冠,镶着水晶和鲛珠。穿戴齐整,却不见暮云上前。鸟儿都楞在当场,谁也不敢出声鸣叫。 暮云此刻,表面神色凝重,但背地里,心狂跳不止。腿有些软,很艰难的才能迈出一步。 几十步的距离,走了一世那么久,他等的鼻尖都渗出了汗,手心冰凉潮湿,可也没敢掀开眼前红帘看一眼。 此刻,忽然听到她在耳边说:“可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还会给你带来一群仇人。” “现在,只有你我,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凤容夕嗓音嘶哑颤抖,丝毫不像之前那样慷慨激昂。他看不到暮云的反应,机关算尽,终于也有拿不动主意的一天了。 “那我们……试试吧。”暮云轻轻掀起红帘,羽族欢腾雀跃。上下祥和。 红帘被掀起,暮云身披百羽织锦,头戴水晶羽冠的模样扑入眼中,脑海立刻铭记,此生不再忘却了。 “可我没有嫁妆……”这关头暮云突然打了岔子。 他轻轻一笑,酥声说道:“我就是你的嫁妆。” 羽族欢庆,盘旋飞在半空不远处,烛光变得朦胧起来,周围的点点萤火虫也变得明显起来。 月光洒进房间,照在桌上水晶羽冠之上,折射着点点星光。绣球鲜花静谧无声。百鸟散去,夜里寂静只能听到心跳之声。 这一切终于不再只是个梦了。 第二日清晨。凤容夕发觉暮云醒来,调笑道:“我表现的还满意?” “你还有脸说!你那凤凰元阳烧的我腹中难受…我一夜都未睡,你却睡得安稳!”暮云转过身去背对凤容夕,凤容夕立刻从背后还抱住她。 “那东西可是大补,准能祝你跨入玄仙。”凤容夕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伸出手来,凤凰之力温养暮云小腹,渐渐的就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 “哦?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还以为你这东西能助我跨过半神门槛呢。”暮云翻过身来手指不断在他胸前打圈。 是惹得凤容夕燥热难忍,伸出手来直拍自己额头。 果然禁欲这种事要么从一而终,要么…… 如今他总算是理解了那人间帝王。 不过他并不想三宫六院,就眼前一人足以。 凤容夕召来两只青鸟做吃食,自己陪着暮云,直到暮云睡醒。 “唔…”暮云翻了个身,看见他伸出而又缩回的手,顿时清醒。 仙尊的手指上千疮百孔密密麻麻都是黑点。就很像是那些被凤尘余的针灸扎过的痕迹。 “这是?” “是我太笨。以前又太自信的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原来缝制百鸟织锦还……还挺难的啊!”凤容夕尴尬的藏起双手,从床下拿出一个锦盒,斩断自己一段发丝,暮云自然理解他的意思,直接将自己的长发剪下,与凤容夕的一道打了个结放到盒中。 “快吃饭吧。小青鸟的心意。”凤容夕拉过暮云,坐在桌边。 午后,折腾了一夜的暮云还是十分困倦,躺在踏上乘着微风又酣睡起来。轻轻的听着屋里传来了什么动静,好像,是青鸟的叫声,和人发出的嘘声。 暮云强打精神,见凤容夕从头到脚都流淌着水珠,发丝紧紧贴着脸,暮云笑着,脑海里都是落汤鸡三个字。 “你去哪里了?”暮云笑意盈盈依靠在门栏处。 “我去给你抓了两条鱼!还有我给锦盒埋到了湖底,谁也别想给挖出来。”凤容夕将两条鱼扔到了案板上,顺手将衣服褪去,露出了光洁的背。 “咳咳,虽然我们确有夫妻之实,但还请大祭司注意影响好不好。”暮云虽然嘴上说的阴阳怪气,可这眼睛却从未挪开分毫。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换个衣服。”凤容夕轻笑,从昶夜中找出一身暗红金纹的袍子。从里到外换了一身。 “想不到为了讨好我,还换了风格?” 第80章 镜曦仙剑 又一日清晨。暮云早早醒来,整个人恍惚难受,只觉得头晕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这一夜虽然没有梦,却睡得无比难受。 暮云长发蓬松,一阵清风,暮云提了提青衣的领口,凤容夕不在,周围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平时吵闹的小青鸟也不在此处。 “都去哪了……”暮云心中猛然一空,直觉今日定然不同寻常。就怕有什么大事发生。 暮云低头之间,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叹息。 “容夕!”暮云再次抬头,见他正站在院前的树枝上。只是换上了一身玄色紧身便行的衣衫,袖口拉的很紧由绑带系好,和他平日所着广袖全然相反,今日倒像是个英武侠士。 暮云的直觉告诉她,今日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凤容夕下一息,就来到了暮云的身侧,将暮云一下抱起进了屋。 不必出口相问也知道,今日他心情极为不好,可他尽量语气平常道:“我去拜访了一位故友。” 暮云未能放下戒心,正巧又看到他肩领之处夹了一片白色奇形纸片。圆圆的纸片上,被裁掉了几个特型的空洞。整个看起来,空洞对称,制作还算精巧。 暮云将这纸片攥在手中并未叫他发现,只是不知这是否为人族特有之物。 “初秋清晨寒凉,你身体不好,得好生养着,不能这样光着脚穿着贴身衣物就往外跑。”凤容夕将暮云放在床上。凤凰神力运在掌心,将暮云赤裸的玉足捧在手里温润着。 “可你去看故友,不带我就算了,也没有给我留下个纸条。我醒了之后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小青鸟。”暮云将那白色的纸片攥在手里,没有给凤容夕。 “嗯,我身体已经恢复了,这一两日打算启程,就叫他们回族里生活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吧。”凤容夕拉过被子给暮云盖好。他的表情一如往日,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暮云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此刻似乎有些难过。 暮云也觉着冷,往被子里缩了缩笑道:“嗯……白粥吧,吃了这么多日大鱼大肉有些腻了。” 凤容夕点头这便出了卧室,暮云迫不及待的拿出了白色纸片,再次仔细的端详,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特制的纸片在何处见过。 暮云忽然想到方法,兴冲冲的坐起身,双手之中夹着纸片,暮云闭上眼,掌心相对之处淡淡金色晕上白纸。 暮云的耳边骤然充满了哭天抢地的哀鸣,鸟鸣也悲,风潇也悲。 暮云眼前,出现了玄色长衣侠客,斗笠遮脸,他来到了一座殿前,走过一百余阶台阶,台阶两旁,不停的有人抛洒那种特制的白纸,一阵幽风挂过,一张白纸翻腾身姿,刮到侠客身前,挤入了侠客的斗笠。 台阶之上,一名小女孩跪坐在蒲团之上,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肿如桃核,尽管如此那如葡萄一样的瞳孔还是让人一见难忘,小孩子一身白色衣衫,头上也系着抹额,不过是纯白色的那种,让人看了不舒服。 “鸢娘……对不起。”侠客站在女孩身侧自言自语。 “你是谁?你为何知道母王名讳,我从没见过你!”小孩子站起来,小手指着侠客,若她身高够高,肯定会直接掀翻了侠客的斗笠看上一看。 “姬皖宁。希望你能继承鸢娘……好好当这女王。”侠客蹲下身,搬过小姬皖宁让她面对台阶下的人群。 “他们日后的死活,与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息息相关。”姬皖宁眉头紧促,根本不喜欢听这话。 “哈哈哈哈,小贼,终于等到你了,若是那姬鸢早早将她背后之人供出来又何必早早的躺进那棺材里!”是音侯!暮云心中一惊。 “皖宁,去你娘那边!”侠客于背后取下通体若镜的镜曦剑。 那名音侯浑身铃铛乱响,红绸从周身解绑,萦绕周身,红绸跃起,坠于台阶上。姬皖宁见此人来者不善,仓惶的抱起侠客扔下的剑鞘,躲到了金色巨棺一侧。 “今日将你斩于镜曦剑下祭奠鸢娘!” 侠客剑锋一横,如镜一般绚丽,晃的姬皖宁有些睁不开眼。侠客身影再难忘。 音侯攻势很猛,几个招式下来,红绸便缠紧了镜曦剑,伸手就要摘取侠客的斗笠,掀取不成,反手掏出短刀,朝着侠客面门劈去,这一刀绝对可以劈开斗笠。 只见侠客手中镜曦剑一转红绸寸断,侠客向后一跃,斗笠被劈开一半。 侠客手中镜曦,变为数百个镜曦,晃的整个王陵白灿灿的。 是仙力!这是什么人!竟然突破了禁制!音侯的红绸已断,束手无策只好由着镜曦划过皮肤,千刀万剐。 镜曦收回,没了这彩光,王陵一时间显得灰暗。人族的眼睛远不能接受这些,一时间众人皆失了视物之力。 “是彩虹……”姬皖宁看着侠客的方向,他的斗笠碎了一半,露出脸来。侠客周身散发七彩光晕,回头看了她一眼几次翻跃,消失了。 暮云收回思绪,来到他身后,依着门若无其事的问:“镜曦剑好特别,为什么没有设计剑格呢?” “因为设计镜曦之时,发觉若加铸剑格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凤容夕在准备清粥小菜,手中刀忽然停了下来,反映了过来。 待他见了暮云手中拿着的纸钱,无法解释,只好承认道:“我今早去了一趟玉衡王城。” “所以你一早,跑出去跟人打了一架,若不是我发现了你衣服里了夹了此物,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诉我,是我的行踪害**那个女王……”暮云叹息,其实心中有气,却不知道该怎样跟他发。心被沉痛的感觉给淹没,跟谁都生不起气来。要说气,最气的就是自己,和奕丞。 第81章 云音夫人 “若说此事与你有关,最多也只是我们的行踪让音侯他们找到了进入王宫的借口。鸢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更是从小加入凤翼。千年间经常受到新仙界的侵扰,鸢娘自然不会归顺,渐渐的,玉衡成了新仙界的眼中钉。鸢娘则是一个显眼的靶子。只要那些人还存在,鸢娘迟早都要走到这一天。毁灭新仙界的过程中,凤翼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准备,我也不例外。三界需要的是全新的世界。需要的是你心中想要的那种世界。” “……”暮云机械的塞着一口一口的粥进入口中。 “我想要的世界……”暮云将粥碗端起来,猛地喝了几口,咣当一声将碗放下。对凤容夕道:“亡魂可以收到这种纸片吗?那我也想要给她烧一点……那天匆匆一别,只记得她是个温柔的人……说来还真是惭愧至极。” “应……是可以。昶夜里有生宣,可以裁出这种形状。”凤容夕说着伸手拿出了一叠宣纸。找来两把剪刀。 “若能收到可就太好了,我也算是能亲手为鸢娘做些事情。也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姬皖宁……”暮云拿了剪刀和宣纸。将饭碗推到一旁就开始研究起剪纸。 凤容夕默默收了碗筷,擦了擦桌,也跟着一起剪起纸来。 暮云仔细的裁剪着手中的宣纸,不忘感慨道:“唉,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三万年,恐怕就算能到时候也不会像你这般厉害。” “会的。我能看到,相信我。”凤容夕放下手中剪刀,攥住了暮云手腕,眼神语气都很坚定。 凤容夕说,只有到了夜半子时,鬼门关才是大开的,这个时候烧纸钱才最容易收到。 夜深,暮云抱了一个铜盆,两人来到湖边,首先点燃了一些,接着暮云蹲在那处,随着火焰的燃烧,慢慢的向里面加入新的纸钱。 “鸢娘对不起……如果给我再选一次,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多去看看姬皖宁……” 凤容夕轻吻暮云头顶。 坚持了一日,到了此刻,暮云再装不住,趁着夜色,偷偷的在他怀里无声的淌起眼泪。 “我来给你讲讲我徒儿的事情吧。”凤容夕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暮云的长发。 “其实,我有一名真正的弟子。他名叫苏溪钊,是一个人族少年,如今的凤翼正由他打理。” “能作为你大弟子的,人族……”暮云想也不敢想,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白凤,他真正的弟子不是像璟皓那般的天之骄子,竟然只是一个小小人族。 “多年以前,那孩子抱着他死去的弟弟来到我面前。我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从内陆跋涉千里,找到了镜海。但那时我就知道,他定是我凤容夕的弟子。” “再后来,这个孩子加入了凤翼,待他忙完手头的事,便叫他来见你。” “嗯……”暮云还是没有开心起来,于是凤容夕又问道:“那你想不想听凤翼的事情?” 暮云望着眼前火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凤翼的起源,便是我祭司殿。后加入了各族有识之士,以我凤凰之尾为信物,见凤尾如见凤翼之主。” 暮云手中拿着王杖烧着纸钱,吓得她一下将王杖扔进了火力,她大惊道:“等等!那信物岂不是在我背上!” 两人第二日便离了竹屋,赶往沧溟。 不过个把时辰,谈笑间,见那远处青绿色黑云密布,隐约可以听到传来的雷声。 “凤容夕叫暮云抓稳,一个纵身扎入云下,此处早已是沧溟地界,飞近些,才发现此地已处沧京附近。 沧京近海,是一座滨海大城。 “不是龙族……”凤容夕停落在一座高塔顶端,化回人身将暮云抱着,慢慢放到平稳之处。往云深之处看了一会,又面色古怪的看向海面。“夫人,你猜这是什么情况。” 暮云摇头,她曾以为是龙族追杀。毕竟自己那爹可是一条血统纯正的黑龙。 “是我的老朋友了。走吧先见宸帝和小郡王。” 两道身影很快奔着沧溟皇城而去,沧溟与别处不同,沧溟天子是天降真仙,是含着仙族气脉降于人间的。除他以外,无人称皇。他虽为仙族,却被称为人皇。 “二叔他……”暮云欲言又止,他亦未追问。 凤容夕揽着暮云过了皇城的第一道关卡。 进入内皇城,建筑变得不同起来,云白色建筑墙体,并不高耸,金线钩边,如九重天一般威严。 森蓝的凤凰之力化作星光斑点淹没了两人,昶夜悬于凤容夕背部,他换上了那身华服。同时也给暮云换上了华丽打扮。单从衣着就看得出二人身份尊贵。 二人来访,经过通禀。不多时,一群群的朝臣从大殿内走出来,其中不乏人族,仙族,仙修。 群人路过二人皆是眼神打量个不停,暮云的目光有些闪躲,暮云发觉身侧之人站定,且目光炯炯,看的旁人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怎么了?”凤容夕忽然注意到身侧的暮云垂头丧气,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关注重新落回暮云一人的身上。 “别担心,此刻你是古族的大祭司夫人。”此时的凤容夕,简直换了个人不但周身气场缓和了下来,眼神,语气,无一不充满了宠溺。和凌厉无半点关系。 “我才没担心……”暮云心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此处人多眼杂,万一被谁瞧出端倪,怕不是又要给二叔引来祸患了! “嗯,你没有。”凤容夕拉起暮云的手,抵在唇瓣上,呼出的气都撞在暮云手上,痒痒的。 人群散尽,殿内差侍卫传唤。 “在下宸帝亲卫,特代陛下有请。” 办正事时凤容夕也不含糊,点头示意后,便牵着暮云走在侍卫半步身后。 “凤翼-凤容夕携妻云音,见过沧溟宸帝。” 暮云也学着凤容夕的样子单手搭另一侧肩。 只见宸帝放下书册,激动转身:“你们终于来了!” 第82章 姣娆夫人 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静院,一路上宸帝说个不停,暮云的心七上八下,可就踏入这院子的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牵引。琴声幽幽,一轻一重,一缓一疾,弹琴之人的心境此刻也是忐忑不安。 绕过假山石,避过流水声,屏风后面,轮椅上横着一把琴。少年演奏却不见低头看琴,他的脖子只能保持唯一的姿势。 “……皓皓!” “姐!姐姐!”璟皓只感受得到浓浓的凤凰气息,但作为双生子的他来说,血脉之力盖过了一切其他的遮掩。 暮云抱住璟皓,两人抱在一处。 凤容夕悄悄地使凤凰之力布满了整个院落,与外界完全隔绝,使任何人都无法探听分毫。 夜半子时,明珠晶石摆满了屋子,将整个屋子照的通明,床上少年周身经脉扎满了银针,少年坚忍,只是发出了轻微喘息声,此人正是璟皓。 “这鲛人属实可恶!前些日子那东海以东似乎有些异状,我与皓儿前往查看,却是不料半路遭到鲛人袭击,我这才只能救下皓儿无功而返。谁知归来之后,皓儿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我们想尽了办法压制,却始终未能彻底消弭,这才不得已求助了凤翼。” 奕宸急得在房间内转圈,词不达意的向二人解释。 “只是想不到这凤翼之主,竟然与小云儿是这般熟悉!我先前还担心这报酬问题……” 奕宸又将暮云牵到一旁,悄悄的问道:“容安圣王的事……他可知道?二叔生怕说的漏了……” “二叔……他就是,圣王啊!”暮云艰涩开口。 她本不想告诉奕宸此事,可看得出凤容夕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暮云只好给了奕宸一个晴天霹雳。 此法果然效果显着,奕宸自此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再连气都不大敢喘了。 施针已毕,凤容夕果然秉着气息,匆匆向奕宸交代道:“小郡王还需得休息两日才能排清余毒,那鲛族领地明日我亦前往处理。” 暮云挥了挥手,随着凤容夕一道离去。 暮云今日难得的好精神,时至夜半竟也不困。 “你明日带我去么?”暮云甩了甩凤容夕的衣袖。 “嗯……明日我自己去。” “姣娆夫人,送过你那么多鲛珠,她还想要当祭司夫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走着,暮云屡次试探。都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只见今日凤容夕一直眉头紧锁,一副看起来不耐烦的样子。 只是暮云的身体不允许她思考那么多,躺在床上不久便陷入了深度睡眠。而凤容夕反而却没有那样容易入睡。 “呼—” 凤容夕支撑起半边身子,又将暮云揽过来:“姣娆下的咒毒倾尽全族之力,我有些头疼。”凤容夕低过头,主动向睡着的暮云索吻。 暮云被惊动,却又未醒,钻进凤容夕怀里蹭了蹭,半个身子骑在了凤容夕身上。嘴里喃喃的说着些没有头绪的话:“姣娆夫人,一人,不……不行!” “我一起……带我!” “容……夫君!” 梦中呓语,一直都很模糊,唯**君二字,如清籁穿云直击凤容夕!惹得凤凰的心脏噗通狂跳。 初霁,凤容夕准备前往海中寻找姣娆。 正在此时,宸帝的近侍—卫风,前来叫凤容夕快快前去处理。 原来是阵前,姣娆夫人指名要凤容夕这个人。 “圣王快来!这疯妇我收拾不来!”宸帝见到来了救星,很不讲义气的将凤容夕往前推了推。 “哈哈哈,弈宸小儿!你随便找来一人骗我!你觉得我会相信?”约莫五六丈高的水龙卷之上,鱼尾鲛人女皇慵懒半躺半卧,很是不悦。 鲛人族美貌,歌声绕梁,鲛珠珍贵曾是三界共识,可姣娆夫人…… 她还是那般,身高矮小,头大身小,偏偏妆点的重心也在头上,鲛珠水晶珍贝堆成碗状扣在头上。站起来也只有十岁孩子那样高,与其他鲛人的美格格不入。 “速速去给我未婚夫寻来!我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姣娆夫人贪婪的吸收着空气,两眼放光,动作夸张到耳坠鲛珠串乱晃。 凤容夕侠客衣装踏空而上,脚下每一步都荡漾出一片星宇,来到姣娆夫人面前。他才开了口:“姣娆,我跟你去行宫,不要伤害人族。” “容夕夫君!你竟然长大了!”姣娆激动的站起想要一把给容夕抓过来,发现自己只到容夕的胸口! “姣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未答应过你。况且现在我已成婚。你身为一族之长不要逾越了!”凤容夕轻松往后一步轻松躲开,与姣娆讲起道理。 “你说什么!成婚!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姣娆发出怒吼,一瞬间双目赤红向外凸出,露出了妖面,水龙卷将凤容夕吸入体内,青云席卷,海浪滔天,水墙向海岸拍去。 宸帝全力抵挡,将水墙挡住。终于雨过天晴,凤容夕也跟着鲛人族一道消失不见了。 “糟了……这怎么向小云儿交代啊!”宸帝连连后退,被卫风搀着才站稳。 姣娆的行宫,是一只活了十万年的龙龟,龟壳大若一个岛,上面爬满了绿藻苔藓,像是一处海底森林。上面承载着许多鲛人,和鲛人建筑群,被姣娆称作行宫。 “你竟然!元阳已泄!”姣娆夫人怒不可遏。 凤容夕被水龙卷着直接扔到了大殿中央。凤容夕一个翻身平稳落地。 “你竟然!竟然也是这样的人!龌龊之极!俗欲缠身!我为你数万年守身如玉!从来不曾化作人身!你却!盗心之贼欺我辱我!给我反省!”姣娆失控,眉心浮现赤红血点,周身散发着红黑的气,从宫殿各处飞来几十枚鲛人族头骨,将凤容夕围在中央,魔音穿耳,音波围城结界,凤容夕想要突破,耳边充满了靡靡之音!眼前都是与暮云缠绵的景象,五感真实,就好似真的正在和暮云一起共赴云雨,巫山云雨后的疲惫也极具真实! “好好悔过吧!你会恐惧这种欲望的!哈哈哈哈!我现在就去抓贱女人来,拿她的血来炖汤,将你的元阳补回来!”姣娆已疯魔,原地消失不见。 第83章 半步仙尊 暮云醒来未曾见到凤容夕,却是听见有个粗糙声线的女子在这整个沧溟城回荡。 她似乎要奕宸交出什么人来。 暮云飞掠至海边,瞬间就摸清了状况。 姣娆抓了凤容夕不够,还要将自己扒皮抽筋。 “你就是姣娆夫人?速速将我夫君还来!退离沧溟地界!发下天雷重誓永不进犯人族,我就饶过你!”此时暮云周身掩着仙气如同凡人。 她形单影只,站在地面,不卑不亢仰视高空之上的姣娆。水龙卷龙吟虎啸,暮云衣袖之中,双拳紧握,她既怕水,又怕龙。 “千岁的小丫头,仙气不足,如同凡人。你也配让我发誓!你也配让我退下!也配得到他!凤容夕真是瞎了眼!我苦追三万年。从来不多看我一眼!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姣娆所骑水龙降低了高度,距离暮云一丈远仔细端详暮云:“啧啧,你这姿色勾人,**不就比我多一副皮囊!多了**叉的腿!” 暮云不语,情绪却在累积,面色渐渐阴沉,不停的在激动与平静之间挣扎。 鲛人族声音嘈杂,不停的在耳边叫嚷,终于嗡的一声清静了。颈下的莲纹,后背的凤羽金印流光溢彩,突出于皮肤表面,与心跳相连。 玄仙之力暴涨,这速度便是神人也不敢想。 “小云儿的气息不对!她!她这是要突破了!”宸帝惊跃起身。 “我配不配,睁开你的鱼眼看清楚!”暮云腾空跃起,身上素服犹如褪鳞,燃烧而去,新生之处,红衣锦绣,百羽织锦与水晶羽冠衬的暮云更是肤如凝脂,高贵非常。 最使姣娆打怵的,是暮云背后越放越大的金色虚影,如真神金象,庄严肃穆,散发令魔气生怵的气息,自觉理亏一样有些逸散。 不过是一个凡人一般的玄仙,她是怎么搞出这样大动静的! 真神天降!沧溟百姓集体跪地**。暮云散发出的气,只能让人立刻联想起这四个字。 “吾乃古乐族郡主暮云,就算你是个神族,也就是个无家可归的神族罢了。”暮云摊平手掌,掌心倾刻出现芝麻大小的黑点。 “呵,不过就是蓝柯生的后生晚辈!是要拿这芝麻大小的武器砸死我吗!”姣娆气势略输一筹,只能在嘴上找回场子。水龙缠身,早已做好了开战准备。“容夕夫君竟然给了你百羽织锦一定是族里拼凑的!” “你失望了。容夕礼重我,岂会让他人操办。”暮云手中,星盘昶夜已经长到十寸大小。姣娆此刻,终是看清了暮云手中物件。竟是凤容夕的命器昶夜! “夫君也不是你叫的!”暮云驾驭昶夜,以莲纹之力驱之,金蕴撞上海洋,姣娆也不是白活的,入魔之后,将海水都染成了黑色。 暮云张开双臂,昶夜升起,如星海巨网,将黑海挽起,被魔气侵蚀的鲛人族如被火燃烧的纸,化作隐隐火光,不存于天地。 “我杀了你!”姣娆杀疯,水龙也被染上黑色,理智不在。 黑龙吞没暮云,虚影金象也被蒙尘。沉入黑海。 海水汹涌不平,更像是一锅沸水。在黑水之中不停冒出金色泡沫,黑海金浪,别说人族就连仙族众人也都从未见过此等场面。 金色巨龙随着龙吟出水,每一寸鳞片都反射金光,贵不可言,背后纂刻羽毛白痕,颈处莲纹流光溢彩,宸帝擦了擦眼睛,问卫风:“龙族?可是龙族的血统!”可卫风在看去时,金龙不在,只是暮云立于金色水卷之上,手中拿着一把如镜利刃。 “陛下……您是不是看错了。仙界众人皆知无人继承大公子血脉啊。”卫风不敢妄言,若公主早些显现出龙族血脉,恐怕这一切就不会走到此。 “镜曦剑……昶夜给了你,镜曦也给了你!就连羽族独有的织锦也亲手操办……哈哈哈哈,容夕啊容夕,既然你这样看重她,不顾我的心意,那我只能送你们一起!”姣娆夫人终于祭出了法器。法器森寒,是一柄三叉头的长戟。是碎魂,也名三叉锁魂戟。第一世被其吞噬过神魂的暮云怎会不认识此物! “夫君的事,轮不到你操心!”暮云以镜曦为器,莲纹之力开天,一剑劈开了空中由妖气**而来的乌云,镜曦剑折射彩光剑身恍若金色流萤。 黑金两道身影纠缠,彩光笼罩,暮云眸中金色更加浓郁,莲纹之力不加掩饰的燃烧,碎魂向着暮云刺来,也不见她躲闪,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取胜,镜曦剑燃着莲纹之力“铛——”刺耳的撞击声引的岸上众人掩住耳朵,依旧觉得双耳翁鸣,仙君以下听了脑海空白,意识暂失。 两法器对峙在此,莲纹之力不断燃烧,烧的碎魂赤红,去了表面寒霜,暮云镜曦一翻,使出了幻境中看到凤容夕使出的那招,莲纹之力化作百十个镜曦剑,如镜如针,烧灼刺入姣娆夫人身体,那片黑海如被火器烧灼的衣衫,破洞百出,金色火苗逐渐蔓延扩散。使得姣娆夫人痛苦难掩。恨不得立即将暮云撕碎。 暮云看准了时机,镜曦一抬,以四两拨千金之效,硬生生用镜曦掰断了长戟。一道精神之力,射入姣娆脑海。 在玉衡王城,蓝金相缠的血液将那一汪水都染上了颜色。他凤容夕一声不吭,之为将那很小的空隙扩开至可以容纳一人通过才放手。 姣娆夫人的精神力被立刻牵扯到别处,宫墙之下,阴影之处,凤容夕靠在墙角,两只手平摊在那里,姣娆精神力浮在半空,看着他手上那细微的伤口,无力感盖过了恨意,那样遗世独立的仙人,竟然为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坠落凡尘搞的这样狼狈。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眼前场景再次转换,羽族**,夕阳沉没之处,红霞身影,挺拔而立。一瞬间那所有的霞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姣娆被红霞身影吸引,甚至快忘了,这是暮云的幻境。 “暮云。”他手持淡色绣球鲜花转身。姣娆捏紧了拳头。 “暮云!你若心中也有我,就走上前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羽族衔着的大红盖头落下,正挡住了凤容夕视线。 姣娆夫人不忍再看,一幕幕刺眼又伤心的画面,让她实在没有再动手的欲望。 “哈哈哈,没有我你也解不开囚禁他的法阵,你以为你赢的痛快吗?你已经暴露了,乐族的小郡主,此生我有遗憾,你也别想圆满!”姣娆的身体被镜曦烧灼,最后一招贯心之剑,却被一股庞杂的古神兽之力打散,本就是由仙力随手铸就的镜曦剑碎成虹蕴消失在了天海之间。 “乐族的后生,做事留一线。姣娆我带走了,我可以保证她永远不再为祸作乱。你的夫君在海上行宫。速速前来营救。”不多做计较。 第84章 乐族禁术 暮云寻到十万年龙龟,上面爬满了绿藻苔藓,像是一处海底森林。 暮云听到**之声,本想要绕开,毕竟她并不想惊动更多的鲛人族。 “滚啊——!” 是凤容夕的声音! 寻到凤容夕时,他被骷髅阵淹没,黑色撰文化作妖娆**之声色,每次破阵都侵扰于他。凤容夕平素最是儒雅,如今破口大骂,定是被折磨的有些压抑。 凤容夕躺平:“还有什么把戏……” “容夕!我救你出去!”暮云伸出手,试探性的碰触阵法,一瞬间耳边充满了各种凤凰的喘息声,他低沉的嗓音,围绕在暮云耳后吹气,很容易让人沉沦。暮云当即明白过来,凤容夕那样强,为何始终没有脱离桎梏。 “容夕!我是暮云啊!” “别过来……”凤容夕躺在那,转过头来对着暮云,挣扎着想要抬手去够她,可碰到法阵,他便神情痛苦,且法阵竟然缩小了一圈! “什么时候叫你的弟子来见见我?你答应的事不会又反悔了吧?”暮云说话之间,眼瞳染金,身上显出莲纹印记,圣光再一次照拂,提升之势势不可挡。 “不要……!不!”凤容夕有气无力,更是无法阻止。 暮云背后再次出现圣光虚影,如天神驾临,暮云品阶再次跃升!竟然跨入仙尊中期,趁着抬阶之势,暮云召来昶夜,笼罩而下,将**法阵烧了个干净。 凤容夕在圣光之中,修复了身体与精神亏空。看起来暮云的状态尚好,可雷劫并未来到。 “不要强行提升阶品!”凤容夕想要走过来,如往常一样揽过暮云与她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接下来,恐怕最重要的是他……”天空中的血红色巨眼,显然锁定了猎物鬼魅一般。只看一只眼,就能够判定他在狂笑。 暮云凝起气箭,蕴含浓厚的莲纹之力,凤容夕随手一抬,一股浓厚的力道缠绕上暮云所射之箭,一道射向巨眼。天空中血红眼睛关闭,但同时传来奕丞的怒骂声。 “暮云!”黑龙暴呵而去。 随后似乎黑龙又不悦地从云端探出龙头。黑龙张开血盆大口龙吟压顶,暮云登时将莲纹之力极速运转,方能勉强承受重压,重压之下,每一滴血液都快要被压的破碎了。 黑龙意外,分身全力的一击,竟然没有伤害到她。 暮云牟足了劲弹射而起,半空中,找到了离黑龙最近的角度。又挽弓箭。 “嗖—” 黑龙一声愤怒的长啸,想要一口将暮云吞噬,此时凤凰飞过将暮云护下,龙龟缓缓扭动身子,发出了一声长叹,苍老声音道:“奕丞小儿,速速离去。” 黑龙瞎了一只眼,却见这十万年龙龟不辩敌友。愤怒地在空中盘旋数圈,飞上云层离去。海面上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多谢前辈。”龙龟出手,凤容夕也有些意外。 “这一声前辈到算不上,我这也算是偿还了小公主放过姣娆的恩情。她情况不好,速速离去吧。老朋友,后会有期!”龙龟挪动身体,整个行宫都跟着震颤向海底沉去。 凤容夕不多做纠缠,和暮云一起飞离了行宫。 海岸线上,金色海水冲上岸边,沾湿了两人的鞋。暮云忽然叫住凤容夕,虽然身着华服,可脸上表情却是一抹,数百年不曾有过的青涩淡笑。 凤容夕走近,但两人之间最终还是隔着一人的距离。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苏溪钊见见她师娘?”暮云说着话,鼻腔温热瘙痒,水流滚滚流淌,伸手一粘竟然是金色血液。 凤容夕顾不上别的,直接将暮云抱起来,凤凰之力扫过这才发现,暮云的身上除了脸部,密密麻麻遍布黑色的出血斑块,体内更是乱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次是不是……不成了?”暮云说半句就要呕出一口血来,两个人的身上快被金血染透。不光口鼻流血,就连身上细不可察的伤口都不停的向外渗出。 “不会!”凤凰此生第一次觉得害怕,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必须快点回到皇宫!只有找到人**,才有机会救得暮云。 “这燃血术果真是禁术……”暮云在他怀里感受到强烈颠簸,可这一次她深深的感觉到无助,根基毁了无法自行修复,感受到体内的一片血海,五脏六腑几乎被奕丞压得几近破碎,能强装到现在已是不易。神族……到底是比仙尊强上太多。 “凤容夕……你,会。娶别人的吧?”暮云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你给我坚持下去,否则我定娶十人,百人,去你坟头拜天地!” “也好……到时候我还能替你把关。” “休再胡言!”凤凰呵斥,他很少像这般发脾气。 “我会救你!我有办法!我是神族,你忘了?”尽管凤容夕此话几近喊出,但他的暮云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了。 暮云的耳畔,一直重复着各种呼唤的声音。“云儿!” “暮云!” “姐姐—!” “宸帝在哪!奕宸!奕宸人在哪里!快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去找人!”凤凰怀抱重伤濒死女子,闯进了璟皓的别院,本以为会直接找到奕宸。谁知不见奕宸踪影,凤凰第一次向着一院子无辜的人怒吼。 将暮云平放院中,凤凰也不知所措,无论输入多少凤凰之力,都如被虚空吞噬一般,根本无法修补她体内的破损。 “我求你坚持一下!”凤容夕的手指摸上暮云的脸,他的指尖颤抖,冰凉堪比暮云。凤凰罕见的落下大颗泪珠,滴落在暮云脸上,感受到这一切,陷入金色**的瞳孔拼尽全力地缩小,被血水染的粘稠的睫毛尽其所能的扑扇了几下。 “容……夕。别……哭!”有语无音。 凤容夕只恨奕宸为什么不再快些到来。 “圣王!我侄女怎么了!”奕宸一个瞬移砸在院中,直接给地面砸出一人宽的坑来。 第85章 虚无真意 从凤容夕体内飘出数道凤凰之力,这次与以往都不同,绚丽凤凰之力如闪耀的晶石一般纯净透明,反射七彩光线,同时又如软丝带一般牵上暮云的四肢,躯干,头部。 此刻的两人,既像是木偶戏,又像是抽丝剥茧的珠皇。 宸帝与众人皆是呆愣住,谁也没有见过这般阵仗。 丝带忽然逆行!倒吸暮云全身的力量,一股脑的流入凤容夕的身体,暮云的生命力迅速流逝,从暮云脚下开始,燃烧起熊熊穹宇般颜色的火焰,躯体如白纸烧尽,火焰顺势而上,沿着丝带一路烧上去,烧着凤容夕的修为,向着蓝火,白凤毫不犹豫的扎入火海。 灰烬之中凤啸长鸣,腾的一下升起两道虚无的身影,竟引得圣光照来! “有凤来仪……万物皆我,涅盘永生!” 凤容夕从头到脚,渐渐凝出实体,犹如褪去虚无的外衣,昶夜凝出了磅礴凤凰之力,涌入另一个虚无的身体,从小仙开始,逐步到仙君,半步仙尊,仙尊中期,仙尊圆满,全胜仙尊! “卫风……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会见到这种场面!想不到会亲眼见到虚无真意!”奕宸看的目瞪口呆,除了惊叹,再表达不出其他任何情绪了。 当然,若一定有别的情绪,那则是庆幸侄女没有找错人。 这本该高高在上的人,他甘愿落尘。 虚无身影渐渐苏醒,缓缓舒展身姿,手指缓缓打开,发丝都轻轻舒张,随清风飘散。“为何这样做!”虚无之姿,看得出怒意。 “虚无真意,不可揣测。”凤容夕双手捏诀,又是凝出一股精纯凤凰力,直接打入虚无身姿之中。 暮云从头到脚,被浓墨赋予色彩,一双金眸,霎时睁开,天地为之一颤! 此刻天边落下滚滚天雷,凤容夕这才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模样。那种底气十足的样子。 凤容夕趁着暮云还未完全凝聚,跃上昶夜,百道天雷劈到他一人身上,宸帝直接铸起灵气墙,隔绝两人。 天雷敲打身体,天雷中纯净的能量被凤凰转化输送给暮云。借用天雷,助暮云实力再向前一步。 雷云过去,暮云彻底恢复,脚踏虚空,宛若行下台阶,回到地面,一千年来她从未如此充沛,暮云看了看自己手掌心,几乎可以看得出金色脉络。 暮云深吸一口气,屏息。微弱仙力向外播撒,金晕微不可察的遍布整个沧京,乃至更远!每一颗微粒,都可以是她的眼睛!都可以代替她的触感,万物皆是她的替代品,又都可以是她! 这就是……虚无真意的奥妙所在吗! 暮云吃惊的看向凤容夕。 同时也看到了天边的赤金伞倒着垂落天际,那分明是火仙官的天神真火,一枚,两枚……多到数不清。 天空云霞被烧干,露出仙族大军,为首的是和奕宸长相无几的人,不过他这次袒露本相,背后七颗活生生的龙头摇摆张狂,每一颗都张着血盆大口,气吞山河。 近在咫尺,七头本相,触目惊心。 天神真火,砸入人间,气浪腾空而起,砸起烟雾像一颗颗伞菇。一眼望去,升腾起来的有被烧的成了灰的建筑,甚至还有凡人的骨灰。 “大哥!”人皇化为白龙,一口水吐出,将火云喷成了热雨。 奕丞步步压紧,马上便要到沧京正上空。 凤容夕不言,一手持昶夜,一手指向暮云,暮云的身子不听使唤,向昶夜涌去。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作战!我不懂你们凤凰族,但你刚刚涅盘,又立刻灌了那么多仙力给我!此刻必定无法用全力对敌!”暮云伸手一甩,扯断了法力联结,昶夜断了联结放过了暮云。 “……哎”凤容夕长叹一声。暮云终究是不听话了。 他也不多废话,只见凤容夕未收昶夜,念了个剑诀,天边飞虹如一道闪电,是镜曦剑,嗖的一声钉入地面。凤容夕于千里外召来了镜曦。 镜曦似有灵魂,颤抖着发出嗡鸣,自行拔出了地面,凑到暮云手边剑柄一直蹭暮云的手心。 紧迫关头,暮云没办法管这些,抓过剑柄,递给凤容夕。“镜曦你用,我自有办法。” “暮云!” 声音一时之间纷繁复杂,暮云听得最清楚的,只有一声贯彻灵魂的呼喊,凤容夕将暮云扑在了身子下面。 周围一片火海,独独两人屈身之处完好,整个院子充斥着烧焦的味道,天空之中宸帝顶不住了,火海直坠而下,沧京、皇城火海延绵。 “皓儿!皓儿在里面!” 暮云忽然想到,璟皓正在解毒,此刻定然身处火海。 “姐姐!我无事!不必担心我!”破败的宫殿里传来璟皓的声音,听起来铿锵有力,想来是真的平安。 “保护好自己,我须得去帮二叔!”暮云看了容夕一眼,脚下轻点飞上天去。 水龙势微,根本顶不住火仙官,天神真火的火种源自古神族,尽管其后人无法发挥全部的威力,对于仙君境界的宸帝来说,也非常不好对付,白龙的鳞片被烧焦翻起,宸帝脸上也被火灼的赤红,尽管拼尽全力,还是叫那火云倾倒下了一些,烧了沧京。 白龙拼命烧着灵海,从附近调用水来灭火。 “呵,傻弟弟,你就是将整个人间的凡水都烧干,又能灭多少真火?”黑龙嘲笑,轻松的坐在云端,看着笑话。 “啐!”白龙啐出一口血来大骂:“这些凡人也都是你的子民!你怎么敢!你不怕遭天谴!” “哈哈哈,我若成神便是天道,攘外么必先安内!若是识相,你们可以一个个自戕在我面前!我可能就会对他们无比好了!”奕丞一直手里拿着一柄小刀,擦来擦去,根本不看云端下面挣扎求生的蝼蚁。 “二叔!于他说的再多已没有意义了!”暮云仙剑连斩数下,凌厉剑锋直接将火仙官打落云头,此时,就在身后,水蓝色天柱从地面而起直通天宫云霄,一圈圈乐族仙力扩散,得到天界共鸣,层层云中降下乐族之力,暮云也随之觉得身体各处仙力更充沛了一些。 就在这蓝色仙力场中,璟皓破殿而出,枉仙古琴浮于身前,如静默书生一样的璟皓太子,从星空之井跃下未觉醒不得凡的太子,就这样觉醒了! 琴音如波,在暮云打落火仙官后,顺手打出铮铮两道弦音,打散了仙官手中火种! “乐族璟皓,接受诸位挑战!”璟皓克己复礼,深施一礼,可仙界众人,却面面相觑,觉得这礼貌可怕异常。 第86章 满目疮痍 “奕丞仙帝,你若撤兵天地之间还可回归于好,否则凤翼定不饶。”凤容夕也升上天来,侠客装扮,手里那镜曦剑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奕丞先是冷笑一声,他见识过说过此剑难缠,这下还来了两把。 “你全盛时期,以仙尊之姿的确可以与我一战。可偏偏,你现下处于涅盘后的虚弱期。可不要太高看自己啊。本仙帝爱才,若你投降除了暮云之外,让你随便挑一人活命。”奕丞嘴上说的轻飘,但黑龙已经起身,看起来有几分认真了。 “如此,我倒要深思熟虑一下。毕竟我凤翼之人,太多了!”昶夜未收,在脚下很快延展,划出一片深空,凤容夕此言一毕,昶夜竟化作传送阵法!千军万马从中传送而来。 “喂,祭司弟弟有这种打架的事情怎么不早叫姐姐!”是凤昭煦率先走到前面,不愧是凤凰族的前辈。 “都来了?”凤容夕不曾回头,只是轻飘飘的问。 “自然没有,宵小奕丞哪里值得凤翼全体出动啊,我接到你消息,随便点了几人,加上一些自告奋勇的,我瞧着有些弱,但想着狗贼那边也总有些杂碎要收拾,就同意了。”凤昭煦活动着手脚,懒洋洋的,丝毫不管那位狗贼就在眼前。 那位“狗贼”却也没有急,毕竟,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凤翼那边到底有多少仙尊。他很好奇。 “师父,我去寻铠甲,来迟了。”少年在这并不么冷的天气,披着狐裘,捧着银盘,盘中叠放着流光银凯。 暮云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乐族古画中,战神的那一副。 褪色的回忆一瞬间全部染上鲜活之色,灵动起来。 那是还只是暮云的第一世。 “母亲,我们乐族的战神,为什么盔甲上的缨子是白色的凤羽?”仙乐皇后经常带着暮云出入乐族典籍室,亲自教导。 暮云受烨攸宠爱,于是总来观看前朝百官画像,除了自己的外祖父,她最好奇的,便是这位,名号响彻天地的战神。 “因为,这位战神并不是乐族人士。母亲与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觉得无论见多少次,此人的相貌都无法记住。这画像,是你外祖父所画,旁人根本无法见得战神真容。”仙乐皇后仔细回忆,又瞧了瞧画像,刚要说就算画出来也还是模糊的紧。 暮云指着那画像大声说到:“母亲,可我觉得这画上战神好看的紧。尤其那双眼睛……太美了。女儿很喜欢。” 仙乐皇后的瞳孔猛地缩紧,惊讶之余,心中惴惴不安。 暮云回过神来,见凤容夕拉过战袍,瞬间穿好。 暮云连忙执好镜曦。硬是让自己很快冷静了下来。 奕丞手中小刀逐渐放大,冷笑道:“凤卿,我还以为你们有何能耐,不过十几个仙尊,一群仙君罢了。甚至还有……仙修?”说到后面,奕丞忍不住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凤翼不过如此。 奕丞手中长刀长出黑鳞,烧着黑焰。刀锋一横,新仙界的军队,乌央央的压了过来! 璟皓琴声率先响起,乐族之力覆盖己方,众人周身绕着淡淡蓝色的光,不光提高战力,更是形成一层流动如水的保护膜。 凤翼一方,人数大幅少于新仙界,但尽管如此,几乎个个都有以一挡万的气势。 凤昭煦长鞭犹如飞龙,往返缠绕于敌人腰间,乱了数个仙官的阵脚。唤凤容夕为师父的修仙弟子,手执炽热的打神鞭,那可是仙族人人见了颤抖的炽魂。转打仙族神魂。那体弱书生,披着狐裘的样子好像风吹几下就要散了,打起架来竟然比仙君更凶猛!甚至以凡人之身比肩仙尊圆满! 几个凤凰古族的仙尊更是神勇,仙君也未曾落下,这次一战成了新仙的噩梦。 奕丞的地位并未坐稳,亲信不多,多数仙官也就是审时度势,保存性命才投靠于他,天兵天将更是谁当位,谁就是主子。仙帝得人心,就多卖些力,不得人心便少些卖力,面对凤翼的一群怪咖,谁想要付出自己辛苦修来的命呢? 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办事,武仙官和仙侯冲锋在前奋勇对敌也大有人在,狐裘书生很快就成了几位仙尊的软柿子。书生凡人之躯,敌得过一名仙尊,可围拢而来三位,就完全不行了。 眼见书生被击倒,新仙界的三名仙尊的刀枪剑戟就要戳到他身上,凤容夕的镜曦一挡,“当啷啷”一声巨响,三明仙尊被弹开,凤容夕一手捞起书生。 “溪钊,你是文臣不要在这拼杀了,速速带宸帝下去疗伤,处理沧京大火。” “溪钊领命,师父保重!”叫做溪钊的书生,趁乱中卷了受了伤的宸帝,滚落云头,回到了沧京。 沧京一片疮痍,死伤无数。 “凤卿,既然你娶了暮云,还不叫一声父君来听听?” 那位七头黑龙,笑的异常鬼魅。 “我永远是乐族的郡主,不是你新仙界的公主,我又没有龙族的血脉!他凭什么喊你父君!” 暮云一剑剥离了对面仙君的武器,打下云端。护到凤容夕身前。 “呵。”奕丞不再多言,墨麟刀挥动,带动寒风凛冽,空气中都凝结出了寒霜。 暮云一侧身就闪开了奕丞的一刀,只是发丝染上了一层霜,凤容夕将镜曦剑分为数个,反射虹霞,暮云剑术不精,奕丞一只手徒手便可抵挡,加之龙头相互交映,暮云闲得略微应接不暇。 凤容夕的镜曦剑显然更为难缠,奕丞有些应付吃力。三人打在一处,百十来个回合硬是丝毫不分优劣。 暮云打的气恼,扔掉仙力所化的镜曦剑。徒手化出金莲,莲纹流动金光,莲花每一朵花瓣都化作暗器飞出打到奕丞龙头处又自行飞回,融回莲心。 璟皓见战况胶着,也加入对敌之中,但奕丞半神的实力终究还是得以以一敌三。 奕丞黑鳞刀一震,弹开镜曦,再挥一刀打散璟皓的琴音。下一刀,暮云避无可避。此时一道水青色龙影奔袭而来,化作青光盾牌挡住了黑磷刀锋。 第87章 三世倾心 “舅舅……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暮云姐姐!”银发少女手里捧着一条虚弱的小青龙,她头上的龙角刚刚长出柔软脆弱,承了这一击过后,变得有些虚幻。她手中的小龙奄奄一息,少女瘫倒在暮云的怀里,有些憋喘。 “你!你怎么连汐禾都不放过!她是你的族亲!她还没到六百岁!” “姐姐……怎么办小龙要**!”少女的龙角忽闪忽闪的,就要消失了。她手中的小龙也是不停的抽动着,让人不忍再看。 “夫人!让我试试!”说话间,一名少年冲上前来,丝毫不顾这里是和那位半神交战的最前方。 原来是那名叫做凤沉卿的凤凰族少年。 黑龙一直持刀站在那处,看着凤凰救治那条小龙,暂时没有再攻击。卫汐禾,是奕丞最喜爱的妹妹消散时唯一的女儿,出生时神魂**,多分化出一条青龙。小青龙若是死去,恐怕这龙族娇贵脆弱的公主,定然就活不成了。 黑龙一时发愣,暮云抽出璟皓琴中之剑闪身瞬移到奕丞身后,一剑刺入奕丞心尖,黑龙怒吼,龙头一口咬穿了暮云肩头,龙颈一翻将暮云甩飞出去,奕丞抚着心口,身子一直,璟皓的琴中剑也被弹飞。 奕丞一日之内,瞎了一只龙眼,被刺伤心脉,若想不影响日后晋升须得返回仙界疗养。 “仙帝陛下!还请仙帝陛下龙体为重!”青余适时上前进言,这话,让周围的仙君听了去,战意大大消退。 奕丞气急,龙爪拍向青余大怒:“蠢才!”此时牵动心口,终是猛叹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撤!” 青余走时,目光落在暮云与汐禾之上,见到凤容夕点头,青余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跟着新仙的大军退了。 “小郡王。你的剑。”凤容夕一手抱着暮云,另一手捡回了璟皓的剑。 “多谢姐夫!叫我璟皓就好。”璟皓接过琴中剑,轻松一笑。 退回地面,沧京已成了被火海烧过的废墟,断壁残垣,偶尔还有建筑轰然倒塌的声音。就连皇城,都未能完全幸免。 “师父!恭喜师父大败仙帝奕丞!”叫做溪钊的文臣,见到凤容夕归来,很自然的上前跪拜施礼。 “溪钊起来,我说过你不用行此大礼。快来见见你师母,她可是想要见你许久了。”凤容夕抱着暮云,没法子去搀他。 谁知苏溪钊竟又磕头拜了下去:“见过师母!请受溪钊一拜!” 苏溪钊并不多客套,单刀直入道:“师父,沧京损毁严重,我已从别处抽调人手前来修缮,此时也应该快到了。可需要溪钊去帮忙清点受伤人数?” “嗯,你先去找凤昭煦,有仙域之人乱战中掉落人间,带人去抓起来。我要先照顾你师母,有什么事你拿主意即可。” 凤容夕心急,寻了一处完好别院,将暮云安置好。扯开暮云肩头衣物,仔细的将金血擦去,竟见粉色新肉已经长出! “小妹如何?”暮云想起卫汐禾,抓着凤容夕追问。 “小郡主可保性命。” “是什么意思?”暮云想知道答案。 “小郡主**的灵魂,被沉卿封印回本体内,暂时保住了生命。只是郡主日后不可修炼,无法渡劫,寿数便受到了影响。” “还好……只要能活着,活多久这事儿,事在人为。”暮云明显轻松下来。 “可我只有一根尾羽。没法给你拿去随意救人。”暮云起身凤容夕就卧倒于榻上,接连二三的麻烦解决,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姣娆的法阵中,你受苦了……”暮云忽然想起了什么,满是心疼的看向他。 “嗯……不过我学会了很多,秘术。” 凤容夕一张脸不红不白,尤为自然的陈述此事,给这粉红之事染上了七分正经。 “咳咳,你好生休息!我去看看二叔和皓皓!”暮云干咳,觉着聊天的画风逐渐走歪,立刻给阻止了。 “换件衣衫再去。”凤容夕伏在榻上,眼睛一张一合,眼皮沉得很。 暮云听话换了衣衫,出了庭院,不知该去何处,廊道之上空无一人,没有之前把守的人,更是没有宫人经过。 到处都是被天火烧灼的痕迹。 眼前场景只有一词可以形容—满目疮痍。 三日之内,一座座别院平地而起,沧京繁盛异常,街巷之内歌舞升平,连木偶戏都在唱颂着那一战。 废墟之上建立起一座新城,宸帝宴请众将,凤容夕三日刚刚睡醒,找了个不喜喧闹的由头,拉了暮云回到之前暮云居所,如今已更名为云苑,经过翻修更加舒适宜居了。 月下,一坛酒,两个人。喝到兴浓时凤容夕忽然打岔道:“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暮云并不理他闷头喝酒他连忙乘胜追击:“可是第一世时,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趣事?” “你别乱讲了!不过就是……第一世时便能看清你的画像,被人笑话了许久……”暮云挣扎不已,终于还是说了。 “嗯?难道说,我的夫人见到我的画像,一见误终身,默默倾心三世?”凤容夕凑得近了些,仔细的看着暮云表情。 “……”暮云不语。将这事儿认了。 “当真?” “不真!”暮云别过头去不肯看他。 “哈哈哈,我太开心了,烨攸曾算我姻缘与乐族息息相关,当时与我年纪相仿的却只有你母亲还未出嫁,那时我想着,怎么也要找一个能看清我面容的妻子吧。仙乐皇后见我数次,却也见不到我面容,我便知道我明明就与乐族无缘。还拿这档子事儿好生嘲笑你外祖父测算不准,如今想来日后回了九重天倒是要去他陵前好好赔罪了。顺便,还得尊称一声外祖父。”凤容夕精力充沛,又喝了酒显得更加亢奋,话更加多了。 “他拿你当兄弟,你拿他当……外祖父。” “为了兄弟姻缘,外祖父不亏。还是我比较亏。平白降了两辈。” “嗯?”暮云白眼。 暮云忽地想到一事,赶忙问了:“母亲一直都知道你要寻一能看清你面容的女子成婚吗?” “许是知道的,毕竟,你外祖父也曾给我在三界公开寻觅佳人……这一项便是唯一的要求……但后来拿着那画像遍访三界,根本无人看清。所以那画像就挂回乐族族内了,谁知道会跟仙官的画像放于一处。” 每当喝了酒,凤容夕定是有问必答。 “怪不得这几世每当母亲知道我看得清楚你的脸时,那表情说不出的难看。如今想想母亲的心情还真是一言难尽……”暮云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凤容夕眯起眼睛,缓缓起身,来到桌前,对暮云步步紧逼将她逼到石桌旁,腰抵在冰冷的桌台上:“第一世你是何时见到的画像?三世累加起来,郡主又暗自喜欢了我多少年?” “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郡主殿下,你确定你要揍乐族第一战神?”凤容夕反手将暮云压在身下,单手解了暮云衣衫。 “凤容夕你放肆!”暮云被凤容夕猛然一刺激,她绝对想不到他敢这般放肆。 “酒后可不只有闲谈。”一抹魅笑,暮云从未见过。只好弱弱的提议:“可我们……我们不能进屋去么!” “嗯……喝多了酒,不忍了。” 第88章 画舫夜游 黏黏腻腻的感觉很不舒适,暮云翻了个身,一手拍在了凤容夕的身上。 这便直接给记忆扯回了昨夜,石桌上风光旖旎,凤凰却连一件衣服也没脱,好不容易放过暮云,回到屋里软床上。凤凰又扑过来,在暮云耳边吹着枕边风。 暮云看得出,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昨夜,一共用了三种方式,两个地点,记不清几次……不过话说回来,凤容夕的身材也是十足的好,尽管有些瘦了。 “醒了?”凤容夕主动索吻,手上也不安稳。 暮云喘息不已,对凤容夕她根本没法抵抗。 凤容夕不轻不重的咬上暮云,撬开了齿贝缠在一处。 这一下便到了晌午。 云苑院中,围拢了好几位凤翼中人。 商量了半天,终于派出了一人,进屋看看情况。推来送去,苏溪钊跌入房中,看见屋内结界,朦胧重两道身材姣好人影……苏溪钊觉得自己死定了。 “溪钊。何事。” 苏溪钊听得出,师父有些轻喘。 “回师父,大家都很担心你。您应是无事……溪钊退下了!这就替师父打水来!”苏溪钊行礼,磕磕巴巴的说了些话,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满脸通红,回瞪将他推进去的众人。 “云儿……我能不抄了吗?”凤容夕拎起一份书稿,颇有风骨的小楷,竟是太上忘情诀。 “太上忘情我学不会。” “你若不抄百遍,我今日定不会理你!”暮云招手落下结界,不让凤容夕再看。 虚影忙忙碌碌,很快抄完了一叠。 “咳咳,郡主,臣下抄完了。臣下这就去给您准备吃食,衣物已经放到一边了。”凤容夕将衣裙和暮云罚抄的太上忘情诀放在一处,真的走了出去。 暮云出水,换好了衣裙,看到订装的整齐的罚写,觉着一阵好笑。 饭桌上,凤容夕恭敬站着,暮云问他这是何意。 凤容夕讳莫如深道:“太上忘情。” “嗯……不错。那你昨日不尊郡主,是不是该抄一千遍。”暮云吃的津津有味。 凤容夕一时语塞,当即坐下来,抄起筷子猛吃几口。“我后悔了,早知如此你如此有活力就应该更卖力些。” 暮云根本不敢接话,只好默默吃饭。 沧京夜晚盛景,乘船游览,璟皓奏琴,画舫内温酒,青禾公主蓝舒今年四百岁,正是半大不大的时候,喜欢缠着卫汐禾和暮云。卫汐禾身体状况不佳,随时可能需要凤沉卿巩固封印,两个人日渐捆绑。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热络起来。恰逢今日,正是卫汐禾的成年生日。为了给郡主庆生,众人才游船外出。 宸帝,凤容夕,凤沉卿,卫风在一个桌上打牌。卫汐禾神秘的将暮云拉到甲板上,小声的凑到暮云身边问:“姐姐!你喜欢祭司大人哪里?” “我……”暮云想了想,给不出答案,且无从说起。 “我也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就是那个救我的凤凰哥哥,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好喜欢他!我要是也能像姐姐嫁给姐夫那样,嫁给凤凰哥哥就好了。要是古族讨厌我的身份怎么办?”卫汐禾摇着暮云的腿,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不会的,没人比我的身份更敏感了。哪怕这样祭司还是义无反顾。古族我还没见过谁贪生怕死呢……”暮云抚摸着卫汐禾的头,那软软的龙角,像雨后小菇,清新柔软。 “所以我只需要担心,凤凰哥哥不喜欢我,或者有心上人就是了!”卫汐禾伏在暮云腿上,仔细感受着姐姐。 暮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血亲靠在一处的感觉了,卫汐禾从小和暮云一样受尽了嘲笑欺辱,暮云待这位妹妹也是格外的好。 “姐姐,叔叔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 “汐禾,有些事情,恐怕不知道会更好。” “汐禾的确不懂,可我就是想要活的明明白白!本来我就活不了多久,还要糊里糊涂,那岂不是天大的遗憾。”卫汐禾使劲儿摇头,暮云无奈只好逼迫她答应“那你答应我,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多做计较,在人界好好过日子。” “嗯……好吧姐姐,但是我想跟着你。危险也不怕!”卫汐禾不肯松口,暮云拿她没有办法,指着河岸道:“看花灯” 靠近海边,河道变得开阔,祈福花灯**在此处流速变慢。 千灯**,让暮云想到那一日灯火,和红衣青年。 就在发呆的一瞬,竟然听着扑通一声,身边卫汐禾不见了人影! “汐禾!”暮云惊呼。 众人从画舫内一涌而出,却只听的第二声“噗通”未见的暮云的人影。 见此场景,又跳下去两人。 凤容夕和暮云率先回到船上,凤沉卿紧随其后,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卫汐禾。 “咳咳咳……快看看汐禾”水下缠斗,暮云也呛了几口水。 卫汐禾白净的身子四肢脖子都被留下了乌黑的指印,整个人惨白没有血色。 “看着指印,像是水鬼所为!快看看小郡主的神魂是否还在!”卫风经常处理疑难杂事,经验颇丰。 凤沉卿查看回道:“郡主神魂,只剩下封印起的一丝。其余都不在体内。幸好还有一丝,暂时性命无虞。” “……这其中恐怕有人捣鬼,须得去往冥界走一遭。”宸帝捶胸顿足,看向合适的人选。 凤容夕接收到宸帝和暮云炽热的目光,叹气:“我走一趟。” 暮云,凤容夕,凤沉卿三人马不停蹄踏上了寻找冥界的道路。 “冥界入口现任冥王登位时就更改了,新入口我也未去过。”凤容夕和凤沉卿一路向西,飞过名山大川,两天一夜片刻不停,终于飞抵雪山脚下。 “这里寒气逼人,会是冥界入口吗?”暮云并不觉寒冷。从灵囊中拿出衣服狐裘递给凤沉卿。 “夫人不可!属下可以忍!”凤沉卿不肯收,可明显凤沉卿的小脸冻的惨白。 “你别学你们祭司,脾气倔的可以,听话!雪山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你是仙君也扛不住!”暮云直接抓过凤沉卿,将披风系好,这才肯放过他。 “冥界内部情况难辩,理应保存实力。”凤容夕发了话,凤沉卿这才安心受了好意。 “白雪反射光,前面没法飞行了。用走的。”暮云递给凤沉卿一个酒壶:“拿着,喝点酒暖身!如今三人成行,没有什么祭司和下属的区别,你权当交了两个伙伴。别总那样拘谨!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呢!”暮云间凤沉卿不敢说话,上前去拍了拍凤沉卿的背,大咧咧的将酒塞进他的怀里,拿出自己的那一份灌了好几口。 白雪皑皑,行路不易,凤容夕走在最前顶着寒风,暮云和凤沉卿踩着他的脚印走的稍顺畅。 但一峰接着一峰,一岭接着一岭,走到了夜晚。夜晚的风雪更甚,刮到脸上像一把把刀子。 凤容夕将几人一起收到昶夜之中,这才舒服一些。 “明日你二人也别出去了,外面天寒地冻,待我找到再唤你们出来。”昶夜之中凤容夕温上了酒,摆了饭菜。趁暮云不注意将冬眠的青蛇藏好。 暮云自然是不同意,但这一日辛劳,早早的寻了昶夜内宫殿睡了。起初由凤容夕抱着暖暖的很快睡了。 第89章 逢之喜乐 待到子时一过,暮云梦中觉着自己寒霜挂身,手中拿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弯剑,那青蓝色剑上挂满了寒霜。每一次行动都迟滞凝涩。被人一剑封喉! “外面怎么了,你浑身这样冰?”暮云憋喘醒来,看见凤容夕坐在一旁,用手碰触竟然异常冰冷。 “外面有一只雪妖。它进食之时恰巧将昶夜一并吞了。昶夜与我相通,所以有些寒毒罢了。” “属下这就替祭司大人斩了去!”凤沉卿拔出双剑就要冲出昶夜。 凤容夕一道劲力将他打回。 “我们可以等。这雪妖吞噬了很多冥族,这两日之内必定会引来其他冥族。”凤容夕未多解释,指尖凝了一点凤凰之力,在空间中不停旋转,放大形成一面金镜。 镜面中,一名少女和几名年龄各异的男子围拢在一块。 少女的脸忽然放大,几个人所在的昶夜应该是被她拿了起来。“雪妖的肚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灵气十足的东西?看着怎么这般眼熟……”少女若有所思,旁的男子答非所问道:“殿下!我们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冥王大人知道以后肯定会来救我们!这东西拿回冥域,就是我们冥域的了!” “猪头!若这东西有主人当然是要还给人家!母亲当政不容易!这次已经够给她惹麻烦了!怎么还想到处惹事!”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少女挡住了视角,一片漆黑昶夜颤动。 凤容夕将暮云护住,轻道:“我不敢过分操纵昶夜,现在被她握在手中。” “这女子……有些眼熟,只是看不太清。”暮云若有所思,也没管什么震动。 至少证明,只要继续等,就能等到进入冥域的机会了! “殿下!小的要冻**!” “你早就**!”少女也很冷,昶夜被她攥在手中,不停的有寒气涌进来。轻骂手下,不想给他们压力。 “哈哈哈哈,说你体弱道行浅,这回服了没有!”其他小鬼跟着起哄。 “行了,谁也别笑谁,都往我这靠靠。取个暖。”少女将那吵着要冻**的小鬼搂了过来,丝毫没管那什么男女之别。 暮云被凤容夕封在怀里,虽然不冷但明显觉得寒气刮过。“容夕!不如我们出去斩了那雪妖,作个顺水人情,若能去到冥域找到逢之,她肯定会助我们快些找到表妹。” “一个雪妖我本不怕……只是不知冥界形势,我怕你有危险!”凤容夕间接的拒绝了暮云,不知为何他连神族都不怕,为何会对冥域相关如此谨慎? 见暮云失落,凤容夕不言,低声念了一句法咒。 冥族少女正惊奇于为何雪妖寒毒失去了作用,竟然都不冷了。就听见冥族小鬼颤抖大喊:“殿……殿下!你!你袖子里发光!”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少女将昶夜取出,再碰触到昶夜,只发觉和之前的触感不同,小小星盘萦绕金蓝双色,触感炽热,却温润不致烫伤。 “……这必须要给母亲看看,这东西不会是远古圣物吧。仙域根本做不出这东西啊。” “殿下!我们好像都不冷了!”众冥族皆抻着脖子凑过来,去了寒气,都放开手脚每个人都想上来摸一摸。 “昊白!你别乱碰!啊——!”冥族之人有人碰触昶夜,一瞬间两种颜色的光芒融合凝结,刺眼的疼痛惹得冥族人吃痛乱叫。 “吼——”冥界几人听到雪妖怒吼,雪妖腹中冷热交替,上下左右颠倒,冥族几个人训练有素抱成一团将少女护在中间。寒热两气跌撞,白光冲天,让人根本无法睁眼。 跌撞之间,昶夜从少女手中跌落,这下昶夜直接疯狂生长,阴阳二力放肆飞舞,交缠着由内部将雪妖“咚隆”一声撕碎! 雪妖死前长啸,妖术化作一波波巨浪,妖身化作雪山,引来了雪崩!由近及远,数个山峰都有分崩离析之势! 雪妖消散,所有人都落在了雪山颠上,脚下便是随时崩塌的空壳! 凤容夕随手将昶夜扔出,昶夜无限扩大,容纳一方天地,深蓝的星空笼罩之下不辨白夜,娟秀笔法书写的金色符箓痕迹散发着明媚的光,整片雪山安静了下来。 “这位朋友,你没事吧!”暮云抽出空来,找到了冥族少女,向她伸出了手。 “暮云!” “逢之!” 两名少女皆是大喜,乐逢之更是兴奋的将暮云原地抱起转了数圈。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冥域所在,你都能自己找上我了,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本公主!” “逢之!先说正事,先前我们与奕丞打了一杖,我有一表妹因救我坠凡,被迫封印一魂,后来不慎落水被水鬼夺去了其它魂魄。我们一路寻到此处趁夜休整这才被雪妖吞入腹中。”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乐逢之随即又说道:“你说的这事儿不难,只是我的冥灵镜碎了,必须得等母亲前来接应。” “冥域诸位可以移步昶夜,喝酒吃茶暖身。”凤容夕随手一道凤凰之力,水蓝色天阶由脚下连入昶夜。 踏上台阶,乐逢之骤然回身,她惊喜的想到了什么对两人道:“古族祭司,容安圣王……果然就是同一人!” 昶夜内四季如春,对于被雪妖折磨过了的众人,简直如入仙境,喝了个酩酊大醉。 被冥王迎回时,还糊里糊涂的说着醉话。 冥王设宴款待,场面话说完,就见这位将近十万岁的冥王,一直看着凤容夕皱眉扶额,总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在场的人都不敢询问,乐逢之在冥王一旁侍候,她最是好奇。母亲一向敢爱敢恨,从来没有如今这样密而不发的时候。 暮云悄悄看向冥王,这女子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与她那风骨相比自己更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干干瘪瘪没有几两肉。 只是唯有一事有些奇怪,这冥王看向凤容夕的时候神色复杂,像是多年的旧相识了一般。 总该不会,也是情人吧? 第90章 容兮古君 “凤容夕,这冥王为何这个表情看你?你们之间不会也有一腿吧?”还是暮云胆大妄为,悄悄的问,不过这安静的场合,却被所有人听了个真切。 “乐族的郡主有所不知,本君曾有一位故交与祭司样貌无二,只是那人不似祭司沉默寡言,反而刻薄恶毒,总言他人看不破红尘俗事。不过今日想想,看到了那人最后落进滚滚红尘,惹了一身麻烦不说还降了修为。实在应该庆祝。”冥王终于将想说的说了出来,那脸色不再憋闷难受,举杯邀请凤容夕道:“古族祭司大人,不如我们来庆祝一下,恭喜那位和你长相相同的故人。” “自然,与冥王大人的故友样貌相同,也是容夕的荣幸。”凤容夕不明就里,但依旧保持修雅,冥王见状也未再提了。 “小殿下!”鬼差跌撞跑到乐逢之身侧,侧耳说了些什么。 乐逢之很快又在冥王耳侧说了什么,冥王摆手轻道:“速去解决,逮到斩立决。” “逢之!可是关于我妹妹?”暮云看到乐逢之往外赶,直愣愣的开口叫住了乐逢之。 “这……”乐逢之言语滞涩。 “我要去找我妹妹!”在暮云囧囧目光的逼迫之下,乐逢之只好认了。 冥域整体颜色灰暗,最显眼的颜色就数森森白骨和血淋淋的土地了。 “抱歉,这边不是主城。没有鬼差打扫。没有王城那般干净。也没有什么章法。人界的说法应该叫——黑市。”七拐八拐绕过官道来到这恶臭的世界。让暮云想到了开阳城里,疫病起源的那条街。 “夫人!小郡主的魂魄在附近!灵囊里反应很强烈!”灵囊里存着卫汐禾的躯体和剩余魂魄。 “昊白!拦住前面那群人!”乐逢之听了,立刻将瘦弱的鬼差推了出去。 昊白踉跄,差点扑倒在车队面前。 “停下!公主亲卫在此!例行检查!” “呵呵呵,什么公主,冥王来了看看管不管!老子奉命给净王送礼物!识相的快滚!”刀疤脸壮鬼,手拎一把阔刀抗在肩上。身后的一群手下,也个保个的雄壮,装备齐整。 “放屁!净王是什么口味,你当我不知?立刻给我把那个箱子底下的生魂给我交出来!”乐逢之就看不惯净王的狗腿子这嚣张的样子。 净王,据传说是现任冥王的亲弟弟,更是冥王之位当年有力的竞争者。因为一场决斗输给了冥王,这才与冥王划定了地盘,分区而治。 “哎呦公主殿下,您到净王的地盘上来撒野怕是不妥吧,况且还带了这么多仙族。于情于理都是您挑衅在前。要是在咄咄逼人,手下们可是粗人。”带头的壮汉,将阔刀往地上一杵。似乎并不想退让一步。 凤容夕忽然记起了净王。净王此人喜欢世上最阴暗恶臭的东西,腐烂的尸体,发臭的灵魂,喜哀鸿遍野,爱血流成河……凤凰作为高贵的种族,可以容忍心机算计,可以对抗邪恶黑暗,但就是受不了恶心。 “沉卿,救人。此人废话连篇。”凤容夕很不耐烦,走上去,镜曦剑直接劈开货车,竟然分了四层!前三层都是一些头脚乱缝的**,就在第四层,一个水蓝色的纯净魂魄被拘魂锁锁住,扔在尸堆里。恶臭的尸块掩盖了魂魄的芳香。 凤沉卿如入无人之境,抱了卫汐禾的魂魄出来。 “回去问你主子,还记不记得容兮古君。”镜曦剑封喉。带头的大鬼一动不敢动。虽不知此剑确切来头,但其中所含的光明之力太庞大,若是沾上一点怕是几万年的修为要折损近半,小鬼怕是立刻要灰飞烟灭! “这……这位大仙饶命!我们这就滚回去问!” 大鬼小鬼落荒而逃,也不知凤容夕是怎么了,横眉立目,比鬼都凶神恶煞。 “咳咳,那个,大仙,你那把剑能不能收一收?晃的小鬼要散魂了,我也有些恶心。”乐逢之捂着胸口,缓缓道来。 凤容夕听见了,却又好似没听见,拿出一个玉瓶,往镜曦剑上倒,灵泉流出,带走剑上污秽,剑锋一挥,多余的水滴都甩在了那肮脏的货车上,所及之处,点点绿荫生长,拔地而起梧桐。掏出手绢,擦净了镜曦剑。随手扔了绢帕,这才收了镜曦。 “妈的!敢坏老子好事!再说一遍哪个不怕死的?”白骨塌上,躺着一个干瘦的人,绿气森森的袍子挂了一串小儿头骨,串成一串,随着衣摆咯咯作响。 “回主人!那人说,叫……容兮古君!不但毁了咱们的货,还抢走了上贡的美女!最后还在咱们的地盘上种了一棵树!”大鬼咚咚磕头,恨不得将凤容夕说得十恶不赦,生怕牵连到他一丝一毫。 “放屁!这是哪。这是冥域,鬼呆的地方,种**树,你骗人也不长点脑子!”净王随手拿过一根棒骨,照着手下头就丢过去。 “带老子去!要是没有树,当场给你头拧下来!” 净王拎着大鬼就往外走。 到了事发地。不但看到了树,且还是一颗……梧桐树。经过了一会的生长,已经有数丈高,枝叶繁盛,引来彩光照拂。 “……你说那人叫什么来着?”净王咬牙切齿。 “容兮古君!” “**……那个老东西不是去了么!”净王丢下大鬼,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冥王殿里,冥王抱怨:“这小姑娘神魂复位稳当少说要半月之久,你们带到这来本君还要不要休息了!那个恶心鬼又要找过来!” “好了母亲,若是净王找来,大不了我叫昊白去把净王走过的路都擦一遍,暮云好不容易有求于我,母亲就成全了我吧!要不最近母亲去我判官殿里挤一挤?”乐逢之适时上前,说了好些软话,给足了冥王的面子。 拘魂锁已经解开,正在等卫汐禾醒来。这期间时间已过去良久,偏生这平素温和的面庞, 还是那样的……可怖。 第91章 冥域净王 “容夕……你今天?”暮云生怕言重了,出言提点却又没有明言。 “嗯……”凤容夕攥过暮云的手,快出了一口气,看向暮云的脸,表情忽然好了起来,笑言:“没什么,只是听到那净王,眼见那些小鬼作威作福就打心里厌烦。有些忍不住情绪。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缘由,要不要问问我?”冥王慵懒,倒在躺椅上,后面由昊白和乐逢之轻轻推动,摇摆入秋千,好不惬意。 暮云和凤容夕齐齐向冥王看去。这次她倒是没有卖关子:“你会烦阿净,是因为凤凰古族的老祖宗,也是凤凰族唯一的古神容兮古君不喜欢阿净。阿净这个人也确实不讨喜,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烦得不行。但没办法,总不能宰了他,毕竟我们这些十万年的生灵,都是顺天意生的。谁都宰不掉谁。” “难道十万年前,无论是什么种族都生活在一处?”暮云两眼放光,觉着是不是自己探寻的世界就在眼前。 “小丫头,你可别想打什么坏主意!种族和平那是做梦,万万想不得。十万年前你当是现在?人族这样弱小,魔族妖族仙族冥族,哪个不把他们当点心?”冥王吓得坐起来,两步走到暮云面前,捏起她的小脸仔细地端详,四目相对,暮云只觉得被一抹墨绿的光给吸引,墨绿犹如烈火,将暮云和世界隔绝,只有冥王走过来,冥火将两人围拢在一处,火焰本该炽热,但这绿火却寒意森森,直扑灵魂。暮云此时觉着,身处冥火包围,甚至比流放北地时那种体外的寒冷有过之无不及。 “世界大同有什么不好?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反对,对我这样有恶意。” “十万年前,现在世上大多数种族都还未生出,根本没有这般杂乱的情势,上古正神也没有几位,如今的霸主一界之王不过都是那几位正神的后生晚辈罢了。十万年过去,三界各族,也全都是应运天道而生,就算是魔,也都背负命数,你觉得就凭你能够背负数万万的命数在身?”冥王背后影子忽然在冥火的映照下变得张狂暴躁。恨不得将暮云扑倒吃了。 “天道苍茫,不是我一个千年道行的人能搞懂的,但我知道!仙域的意志不是天命,为了自己的目的去伤害数万万的各族生灵!冥王前辈!这也不是天道吧!如果天道如此,那我也不肯信这样的天道!”暮云不肯后退,步步紧逼,她也想弄清楚冥王究竟站在哪一方。 “我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你懂个屁!你知道在这世界上找到微妙的平衡有多难得!茫茫天道若以什么方式运转,那就是天道的选择!还能运转的东西你为何非要让他停止再另寻他法!”冥王恼火,竟然看得见她背后的影子**为三个!各个都凶恶地叫嚣着。 暮云的肩膀被她捏的死死的,只听见冥王冷嘲热讽道:“你以为你是谁。” “你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仙族后生而已,不过区区乐族血统,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你在你身边人面前更是什么都不是!” “身边人?”暮云瞬间被泼了冷水。 “你占着的气运,不过是你身边那个讨厌鬼的,你那点命数,在我面前都像笑话,何况在古君面前。你以为虚无真意这种秘术世间有几人能掌!” “前辈这是何意。”暮云艰难地吐出六字。忽然想起了刚刚凤容夕说到的名号——容兮古君。 “哼,无知后辈,这世界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区区千年不过尘埃。天真可笑……可笑天真!” “云儿?”凤容夕出言打断。 “啊……容夕!”暮云的精神从束缚之中挣脱开,紧紧地抓着凤容夕的手,有些喘息。 “瞧这孩子,莫不是沉迷本君的美貌了?祭司大人可要管好自家孩子啊。”冥王拢了拢衣服,对乐逢之说:“我累了,去判官殿休息了。那仙族丫头的事你能做好吧。” “啊母亲放心!我可以的!要不我送母亲休息?” 冥王摇头,什么也未说就离开了。 冥王走后,四下安静,各怀心思。直到卫汐禾忽然憋喘着醒来惊呼:“凤凰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们了!”卫汐禾想要扑进凤沉卿的怀中,但却穿身而过,扑了个空。 “我……我**吗?呜呜呜呜,暮云姐姐!”卫汐禾看向凑过来的暮云。 “郡主别怕!只是暂时魂魄不在体内,有冥域少主在郡主会没事的。”凤沉卿赶忙安慰卫汐禾。卫汐禾可怜巴巴的环视周围的一圈人,大家都在点头,这才停止了委屈害怕。 “好了,仙族的小丫头,我要施法了,你只当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回人界了。”乐逢之掏出了法器,一下杵进了卫汐禾灵体的印堂穴。 术毕,卫汐禾需要就这样躺着。凤沉卿担心,自请留下。看着暮云似乎魂不守舍,凤容夕也不再推脱,只想带着暮云早些休息。 昊白带着两人,从冥王殿出去,到另一旁的客殿去,刚拐出门,昊白撞在一人身上。 “妈的,不长眼!你主子都不敢动我分毫,给老子跪下道歉!”浑身恶臭,一身枯骨的枯瘦男人骂骂咧咧,一腿将昊白鞭倒。 “净……净王殿下,小的错了,这便走!”昊白扶地起身恨不得赶快摆脱了净王。 凤容夕皱着眉,绕开了净王。 几人走后,净王大声咒骂:“**,那老不死的怎么**还活着!” 暮云好不容易躺在了暖床上,偏生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那净王是将你当成了你们族的老祖宗?” “嗯,许是吧。我族老祖正是容兮古君。其实族中记载不多,我们也仅仅知道他是一只十余万年的上古神族,地位就好像你们仙族的老祖。之前那一出,我就是假借老祖之名吓一吓他们。没想到还真好用。”凤容夕将暮云圈揽进怀里。 不过暮云打定主意,要和其他人再打探清楚才行,实在不行就去叫冥王说个清楚,哪怕再置身森冷火海也不算什么! 第92章 十万年岁 于是,六七天后,暮云终于求着乐逢之,让她偷偷带自己进了文塔。 “哎,你笨**,你这样看得到什么,闭上眼睛!”暮云捧着一本无字天书,正一脸疑惑,乐逢之三两步跳过来,教会了暮云。 暮云闭上眼,这才看到了文字,冥域文字和乐族几乎相同,阅读起来倒是通达。 “你在看……天啊,古族祭司的生簿。快到一旁坐下,我也要看!”乐逢之拉过暮云,到生死簿分割的过道,席地而坐。 “这也没什么嘛,很普通的童年啊,除了生下来就是仙尊圆满。”乐逢之啧啧不愤。 “逢之,天生的仙尊圆满……好像也绝无仅有了吧?”暮云笑着怼了怼乐逢之。 “好啦!你男人最厉害!”乐逢之闭眼,又翻一页。 白凤,生来就被选为祭司,执掌古族气运,测万事天机,生而带命器星盘昶夜,可容纳天地万象。一笔一笔详尽记载,尽入眼底。其中不乏一些令人生疑的部分似乎总有一层迷雾在前,所述简略,似乎就连生簿也不能道明他这一生。 所以,冥王所言非虚,也许凤容夕他正是……容兮古君的转世! “这……和现实为何差了如此之多!冥域生簿从不出错!” “我也不知……我觉着,我需要缓缓……”暮云将生簿抱在怀里。整个人思绪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我还有事要忙!你记得回客殿啊!不然祭司找不到你我可没法交代!”乐逢之起身向外,走到塔状建筑的最底层,扬声对暮云道:“暮云!你觉得,命运是写好的吗?我掌管生簿多年,从未见过有人的命运与生簿如此不同。如果你敢对抗命运!我支持你!” 暮云心思散乱,无心回话。只听见乐逢之一路哼着歌谣离开。 暮云蜷缩在台阶上,整个脸埋在凤容夕的生簿之上,身后是高耸如天阶一般的高台,以过道为隔,左死右生,整个地方只有长明的烛光,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乐逢之离开时并未关门,门缝透进一缕浅光。生死簿存放之处,实则是冥域重地,一般也没有人来,此刻寂静得可怕。 这时间,亦觉察不出流逝。 “咣当”巨响传来,殿门大开。 光线直扑台阶长路,照在暮云身上,暮云终于抬头,只是被光线晃的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能影影绰绰看得一个影子。 “暮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这里是冥域不是空桑!”凤容夕语气严厉。 “是啊这里是冥域,到这里之后,你的脾气可真大。”暮云颓丧的很,根本就不搭茬,更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若是平时,恐怕早就扑到凤容夕的怀中了。 “……”凤容夕被暮云说中,平稳心思缓缓走上来。“阿云,是我不好,快跟我回去。这儿是冥域机密之地,易生事端不可久留。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十万年,是什么感觉?是我寿数的百倍……”暮云眼眶有些温热。 凤容夕听到此话,收回了要去拉过暮云的手。他在距离暮云两级台阶之下站定。 “……其实,远远不止十万年。”凤容夕垂头丧气。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只有两级台阶,一句话说出,距离爱人似乎隔开了千山万水。 “你都想起来了,却还在哄骗我?你为什么这般喜欢骗我!这两世你骗我的还少吗!”暮云用力抓着生簿。 “我怎可能有意骗你!接触阿岚……冥王之后,我只隐约想起和她有关的部分而已!暮云你怎么可以不信我?”凤容夕言辞激烈,在冥域之中脾气一直都很暴躁。 “天命所写你怎么解释?”暮云将生簿摆在他的面前。 “够了!”凤容夕从未如此生气,挥手直接将生簿打翻在地。 生簿滚落在地,凤容夕自己也应声倒地,瞬间脱力,心脏喉咙都被人紧紧攥着一般,快要捏碎了。 他慌乱之中,胡乱抓住了暮云。 “阿云,你别信那些好不好?我是凤容夕,我不想做容兮古君。你别这样对我……” “可是……逢之说生簿从不出错!冥王也曾出言警告我!古君!我只是乐族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我们不要再胡乱搅在一处了!”暮云甩开凤容夕,缩回了手。绕开抽痛跪地的他,欲往台阶下走。 “阿云……就算是错!错已铸成,命数已改!为何不能走下去?” “及时止损吧古君!我生来不幸,不要靠近我!我不想挡了你飞升回去的路!”暮云跑了,但他的心一直跳的很缓慢,一下,一下,如国之丧钟。 暮云与其心跳同频,悲不自知,泣泪也不自知。 判官殿外,冥王一袭黑纱,一手托着长杆烟斗,吐了两个烟圈,一步一扭,似乎正在等暮云。 “等我妹妹醒了,我自会回到沧溟。前辈满意了?”暮云站定,眼泪未擦,叫冥王全看在了眼底。 “满意,郡主深明大义,本君自然满意。毕竟这不属于自己的早些清醒也是好的。”冥王一副为其着想的样子,别有深意的过来拍了拍暮云,忽然一惊一乍的想起了什么:“我差点忘了,古君的记载不在其中,这玉简里多少记录了些本君与古君过去的经历。本君想着,你也该有权利知道古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日后若是想念,大可拿来消遣。”冥王捂着嘴,笑的却是不怀好意。错过身去,隐没在烟雾中。 从这一刻开始,好像隔在两人之间的一层膜被捅破了,这一切已经如此,谁又能当做没发生过呢。 暮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冥王殿的,冥域之中她也不知该去哪,好像在这里只应该有卫汐禾一个牵挂。 “沉卿,这几日你也累了,我看着汐禾,你去找一处休息吧。” “夫人……我看你神色不好,还是我来吧。这些日子我已经看习惯了。”凤沉卿瞧着暮云状态不佳,根本顾不上自己。 “去吧。我想陪陪汐禾。”暮云坐在床边,只向凤沉卿摆了摆手,他拗不过,只好行礼退下。 人都走了,暮云靠着床,不言不语的盯着卫汐禾。并未想要去看那枚玉简。 只是玉简生出浓雾!直扑暮云眉心穴!暮云促而倒地。 第93章 循环起源(一) 少女一条长马尾蹦蹦跳跳如乐逢之一般,浮空天阶一爬到顶,此地处九重天外,灵气空前暴涨,世上任何一处都无法比拟。进入空间之中,夹道梧桐繁盛茂密,院前小池金莲成片。 高树枝上,躺一男子,侧头对来人道:“今日阿岚又来追求?了?” “你会不会说话!你这断情绝爱的老鸟你什么都不懂!”冥王阿岚气的掐腰跺脚。 容兮古君忽然向阿岚身侧看过,正是暮云神魂所居之处,他盯着空气看了许久,忽然坐起,背后光相也随之移动,神圣不可侵犯……暮云只能想到这一种形容。 “你来就来,带了朋友怎还不告知于我?还不给本君引见一二?”容兮古君坐在梧桐枝上,既随意,偏偏又端庄……。面容姣好,贵不可言。 “我看古君是糊涂了吧!我哪里带了人?给你介绍个鬼啊!”阿岚抱着臂膀,撇嘴不屑。 容兮古君,仔细的端详着暮云,暮云左右晃了晃身,指了指自己。 只见古君的视线竟然跟随着转动!在暮云指自己时,点头笑了笑!是一种比之凤容夕更加深沉庄重的笑。 暮云作为灵魂,整个僵直在那里,这算是什么?为什么他可以看到自己! “老鸟我看你是疯了!”阿岚看的毛骨悚然,身旁明明什么也没有,他这样如同情窦初开一样的笑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在看什么啊,难不成断情绝爱久了看花花草草都有感情? “嗯,快去缠着?吧,小阿岚实在是不够赏心悦目。” “你胡说!我就是最美的!你快说我是最美的!”阿岚就要往树上爬,暮云依附于阿岚,也被迫被带了上来。 “阿岚不是,有一人才是。”容兮古君,看向游魂。 “那她是谁!我要跟她比!”阿岚不依不饶。 “不知是谁,许是我仙族晚辈吧。” “好了阿岚,不是要学剑法吗,不要缠着古君了。” 听到一人出言打断,暮云的视线整个灰暗起来,最后的光,只见古君一抹笑,暮云整个被扯入黑暗。 再见光明,冥王阿岚已经长大。 “古君!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是真的好喜欢?哥哥!我就只想嫁给他!我不想只是做个徒弟!”冥王阿岚喝的酩酊大醉。可古君依旧不为所动。 “阿岚,起心动念已是错,不要错上加错。阿?和我都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容兮古君哀其不争,连连叹气。 “那为何偏偏!与你家凤凰独来独往!” “是你的贪嗔痴念,捅破了这层关系。冥冥中时,自体会过除情之一字以外的所有情感,如今成帝成君,修炼臻至圆满,更是不必拥有情字!我族凤凰,也不过是一直作为阿?的妹妹存在。是你想的太多了,再想下去恐生祸患,你若自己再忘不了。我不介意出手干预!”容兮古君甩袖愤离。只是离席之前再一次,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了暮云所在之处。暮云的心竟然跟着抽痛!古君背对着,似伸出手到胸前。 难道这疼痛来自……数万年前的古君! “古君!臭老头!你这样对我不会遭报应吗!”阿岚喝的烂醉,边哭边咒。 这咒……许是灵验了。 上古天界,两神要好十万余年,比天界记载都悠久的深情,有一天起忽然断了。原因竟是,古君力排众议要重入滚滚红尘,轮回之间。 而古帝?不愿。 两人前所未有的争吵,打破了上古平静。 古君最终依旧选择消散离去,导致天穹撕裂了一道口子,魔祖抓住时机迁移至此,形成冥渊,魔界。 逆天之举,终被道所罚。古君降生凤凰古族,多了一枚孪生子,修为始终跨不过半神,体貌幼小,懒于生长。 荣光之中,光相碎裂,融回体内,古君此刻跌落神坛,神体也逐渐的碎了。暮云忘了自己是个随着冥王阿岚的神识魂魄,她只知他是凤容夕,而古君似乎也期待着她上前一拥! “容夕!”暮云的魂哭了,看着古君受苦,她也一样难受。 可偏偏,如此仙气的古君,如同一个凡人般,擦去暮云眼泪。“我这便去寻你,哭什么?” 古君无法言语,但暮云听此话在脑中尤为响亮。 “不!我不要你寻我……!你就做古君我求你!你就当做了个梦,你从没见过我!”暮云哭喊,她抱着古君,求着古君。虽然……这只是无用功。既成历史,无法可改。 “你能来这里,万般皆命。你叫什么名字?” “……”暮云不肯说。 “我快消散了……你却不肯说。”古君语调瞬间沧桑,犹如濒死枯木。 “暮云!”暮云说出名字的一瞬,古君嘴角一翘,消散于天地,发出一阵强劲的深空蓝光,就如穹宇星河碎了一地,期间染着点点金光。渐渐扩散,猛然回缩,化作贯通天地的光柱,于凤凰古族重生。 “莲纹神印……这是何意……”古帝呢喃。终是没再说其他,毕竟天神之巅,只剩孤寂一人。茫茫世间,再无人比肩。 “怎么会如此……!”暮云忽然清醒,至此古君与冥王的故事彻底结束。暮云也跟着清醒,按理来说,古君的反应理应不在冥王的理解之内,若她能参悟又想阻止她与古君的话就不会有此事发生。即便强大如古君,如果没有此间因果恐也不会轻易冒出此等大胆的做法。 “竟然是互为因果的闭环吗……”暮云整理起身,却见卫汐禾不见了! 凤沉卿见到暮云从冥王殿仓皇跑出,上前询问:“夫人?发生何事?” “汐禾不见了,她醒来了?没去找你吗!” “并未!属下这便去找!”凤沉卿看起来沉稳,实则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沉卿!待我寻到汐禾方向再去不迟!”暮云不再优柔寡断,金晕染过双眸,顺着青蓝色痕迹一路追去。 冥域中的地狱,恶臭熏天,绿意森森,一座破败的宫殿,追到此处蓝痕消失。 “沉卿,你回去找乐逢之。” 暮云此刻脾气不佳,双手手心躺着金莲,几步踏空,步步金莲浮空。“里面的人听着!速将小妹交出来!否则我炸了你这破殿!听见没有!” 暗不见天日的地域,几日之间缕间明光。破败王殿里的净王也坐不住了。 “一个两个都来老子地盘作威作福!你们这群仙族要脸不要!抢人又怎么样!老子看上这丫头了!是你们仙族的荣幸!”曾擦肩而过的冥族,再次见面了。散发着阵阵腐臭,还是那样讨人厌。 “无论你是谁,伤害我小妹,便不容你!”暮云手掌中金莲飘出掌心,顺着暮云手指方向漂流于空中。净王自恃活了快十万年,肯定是不怕这几个千百年的后生。 几次对掌,却发现暮云实力竟在他之上!且这女子的仙力邪性得很,自己浑身的鬼力都躲着她,根本不敢靠前。 暮云与净王过招,莲纹之力化作莲火,将这破烂不堪的地狱,给烧了个焦黑,气愤不过,将净王揪过来殴打一番,卸了周身各个关节。 留下满目疮痍的破败宫殿。 第94章 循环起源(二) 冥域净王,的确不学无术,每日昏昏度日,但毕竟是十万年冥族,根基再差,也轻松达到了仙尊地步。此战在冥域一举成名,终于有人替冥王揍了这心腹之患。 这一战成名,暮云羞愧难当,二来也不想面对冥王。找到乐逢之匆匆逃了。临行前,特意郑重的将卫汐禾交给了凤沉卿。 冥王站在判官殿塔尖上,看远处莲纹之力烧灼的土地,心情很是不好。更想不通,在暮云体内的莲纹之力,究竟是怎么回事。联系起古君消散时的莲纹之力又做何解释。 “阿岚。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凤容夕忽然闪身出现。 “你想起来了?看来要突破半神了。” “你今日给了她一枚窥探过去记忆的玉简。是也不是?”凤容夕猜测不错,冥王点头。 “宿命如此。古君消散,本就是命数。恰恰你想要改变,弄巧成拙,也许本不至于纠葛如此之深。你可自行窥探看看。”凤容夕撩起袖子,伸出手腕,冥王意会,摸脉轻探入凤容夕灵海。 深空之中,唯一光源熠熠生辉。是一颗巨树般金莲,与?同源却绝不是同一人。更像是和烧灼冥域的金莲完全相同! “怎么会!”冥王连连后退,差点跌落下塔顶。凤凰之力缠绕将其扶回来。“怎么回事!你身体的问题与这有关?无法突破,无法生长!因为古君消散时出了问题……” “成因复杂,我不想多做探究了。我当年,的确是见过暮云的魂影多次,次次都与你在一处。今日她要与我**,这才想了个明白。”凤容夕叹气,如当年一般抚摸阿岚的头。 “好好好!全是我的错!是我莽撞!”阿岚恼羞成怒,心虚又不敢和凤容夕大喊。却意外地发现凤容夕的背后隐隐有光相图纹虚影。看来他就快突破了。 “阿岚确实有错,你把我夫人气跑了,我还要自己追回来。那个丫头认定了什么可不好改,这样看来还是阿岚好哄。只要承认你是美人就行了。”凤容夕想起了一些过往,呵呵笑的不行。 “你这老不死的鸟!我还以为你真**!” “你都十万岁了,还撒娇啊?女儿都那么大了。不过,怎么不见你夫君人?”凤容夕轻揉阿岚后背。两人戳破了身份,好像时间回到了数万年前,阿岚直接道:“夫君是半仙,七城中天玑的继承人崔玉,暂时不能魂归冥域,所以这些年逢之时常往返于人界冥域之间。” “那个……小郡主好像和逢之逃去了天玑。不去追吗?”阿岚想起来,既然犯错在先,还是率先放低姿态的好。 “不急,难得见面,多陪你几天。不过小丫头是你气跑的,不给我出出主意?” “我出什么主意?和好的没有,和离的要听吗?” 凤容夕邦邦敲了阿岚的头。 阿岚撇嘴:“好不容易想起来了,我请你喝酒!别想那些小丫头片子了!” 人界,天玑家宴,暮云和乐逢之喷嚏连连。 “两个丫头来时受了寒?管家快去煮两碗红姜汤!对了晚上打两桶热水去丫头们房里!”天玑城主崔玉,虽只是一城之主,但天人之资生的极好,不知年岁但年轻亲和,怪不得高贵冥王也倾心于他。 “暮云丫头,多吃点,你比逢之还瘦!”崔玉夹了满满一碗的肉给暮云。 亲自拿起汤碗,也不怕烫手,成了满满的一碗骨汤放到暮云面前,一勺一勺的将汤水斗凉些,对自己女儿也未见的有这样上心。 好容易汤水到了适口温度,崔玉更不闲着,桌上粉虾去头去壳只留弯弯的嫩肉,一股脑的都丢到了暮云碗里。 “崔叔叔!真的吃不下了啊!” “慢慢吃!叔叔给你剥水果!”崔玉兰端过一旁的果篮,剥开了一颗两拳头大小的黄果子,将果子敲开,红灿灿的果瓤一粒粒紧簇在一块,偏生崔玉心灵手巧,红胖的小果儿被剥出了一盘。“这是游历南方诸城时亲手摘的丹若。吃的时候咬碎了,汁水可口……” 崔玉十分用心细致,语不休止,暮云插不上话,乐逢之瞧着幸灾乐祸更是不会帮忙解围。 “哎?暮云怎么还没睡?”乐逢之惊讶于夜半暮云到访。 “你还说呢?我觉着今儿一顿吃了我三天的量!父债女偿,你得陪我去消化干净!”暮云拖了乐逢之出门,寻了天玑城外高山,徒步奔上山顶,乐逢之自然没有暮云体力好,呼喘着跟在身后,要不是天玑她熟悉的很,恐怕早就和暮云走丢了!乐逢之刚爬到山顶凉亭,就见暮云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来回踱步。 “你睡不着来着山顶发什么疯!要不我去给你讲古族祭司请来给你接走?”乐逢之好容易坐下,就开了个玩笑的功夫,却见暮云一脸阴郁的也坐下了。乐逢之暗叹不妙:“不是吧,公主殿下!就因为一个生簿,你们吵架了?” 暮云表情不变,是为默认。 “你让我缓缓!”乐逢之倒在长廊木椅上,脑海中,闪过不知多少话术。 “冥王大人给了我一枚窥探过去记忆的玉简,古君竟然可以看得到我,这是什么道理?”暮云发问。 “哪非要有什么道理!上古正神可比如今的我们厉害的多!他能看到你的魂影也不成问题。” “无论怎么说,我都不应该再招惹他了。”暮云抱膝而坐,眼望开阳方向。 乐逢之不以为意:“你有什么可怕的,是古君选择的你,又不是你勾引的他。” 乐逢之又道:“我母亲先追你族仙祖,又追我父亲崔玉,她也没怎么循着规矩,也没见着出了什么大事,你又不是什么天煞孤星,至于克的古君回不去正神?这点事都想不通,那你也别考虑三界大同那种大事了,找个能躲开奕丞的地方好好生活算了。” “怎么可能!就算我有心躲,他也不会放过我!”暮云立刻否了。 “那不就结了!无论古君还是凤容夕不也同奕丞是一回事?你有心躲就一定躲得过?”乐逢之猛的坐起直拍大腿。可气暮云还绕不明白这点。 第96章 时运宿命 暮云也明白,百十来个回合之后,崎王优势会更加明显,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一剑振开崎王,暮云借力退道天玑城近侧,崔玉与乐逢之隔着仙阵凑到近前。 “暮云丫头!快将其撤了!我们一同对敌!”文雅如崔玉也变得急躁起来。 “叔叔不用担心!”暮云手心握住剑刃,剑刃划过手心,金血沾染,动作潇洒血液溅洒出去,手心血液顺着指尖滴落桥头,剑刃染起金火迎击上去! 崎王似乎很怕暮云的血。五五平局,一时之间又不分上下。 **速度很快,与此暮云手中的长剑显得有些笨重,**格挡,几下不深不浅的攻击,竟是想着暮云胸前衣裙!**一反,长指拎住暮云衣襟。布料撕扯的声音,暮云躲得快,但胸前还是一凉!高领华服直接被撕开成了低领!颈下的莲纹波光流动,莲纹之下是丰满身材,因衣物破损露出一半成了极妖媚的低胸装扮。 “你!”暮云气的再次与他拉开距离,施法给自己换了一身随手从灵囊中拿出的衣衫。虽然没想到是一件男人衣衫! 这竟又引起了魔族的哄堂大笑。暮云作为堂堂郡主,哪怕曾不受人待见,身陷囹圄,也未受过这般羞辱!暮云怒火中烧,满眼的红血丝,额前青筋暴起。法力化出的镜曦剑格出现了碎痕。 “哈哈哈,郡主身材果然深藏不露,当年那容安圣王不知享受到了没有,倒是让本王羡慕了。”崎王不嫌事大,看过了暮云还拍手称绝。 暮云将剑摔在一旁,纯净仙力外放,飞身上去,恨不能将崎王得双眼挖下。只可惜暮云与其实力相当,并不能如愿。 又是打了个有来有回! 崎王来了兴致,想要故技重施,这次直接缠上了了暮云腰间所系带钩!暮云少穿男子服饰,并不知这带钩的关键之处,而对此崎王确实一清二楚,摆明了就是要暮云闹的个身败名裂,碎了她的自尊,只有这般才会唯命是从!乖乖的跟他回魔族做一辈子的通房侍妾。 就在带钩约莫被解的同时,半空骤降水色劲力,将云天崎和暮云斩开。 一条水蓝色身影在暮云面前一闪而过,将崎王撞倒在地,与此同时伴着崎王一声惨叫。结果却不见崎王部下冲锋上前。原来,并非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实在被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仔细的看了,竟是凤容夕压在崎王身上,一脚踩在他胸口,真正的镜曦剑穿过崎王右肩关节将其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呵,想不到你也没死……你这怪物!”云天崎感受到性命受威胁,顿时不再威风,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动我夫人!竟然还得留你性命!本君还真是怪物!”凤容夕也红了眼,在云天崎肩胛一剑接着一剑扎了下去!到了终了镜曦落地,贤德温润的古族祭司凤容夕,徒手卸下了崎王那条胳膊!将崎王扔回了魔族阵营,此次前来攻城的魔族,大多数化作飞灰,只剩下崎王的心腹几人。 而完成了这一切骇人的事儿之后,凤容夕就还是像没事人一般。除了他身上沾了一些暴虐的血腥味儿。 回到桥头,向暮云伸出手,见她不接,直接将其像小孩一样抱起。随着他走上桥头,暮云设置的阵法,直接碎成了碎片。 凤容夕一直深沉不语,乐逢之直接给他引回了住所。留得他们二人。 暮云裹着被子,呆坐在床上,下颌一直吧嗒吧嗒的掉落泪珠,这一切皆是静谧无声。 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僵持了很久。 凤容夕最终先按耐不住。暮云只觉得下颌一阵清凉舒痛,是凤容夕手上沾着药膏轻柔抚摸。 暮云本想忍着,但那泪珠掉的更凶了! “除了云天崎,其余那些看到的人基本都已诛杀。侵犯夫人的,我都不会放过。”凤容夕单膝跪地,高度正好可以看到暮云低沉着的脸。 暮云不语,直接蹿到了床榻最内侧,离凤容夕最远的一角。 “我不好,是我贪酒,我就应该立即追出来的!不该仗着冥域时间流速缓慢,就留下和阿岚吃酒聊天!”凤容夕轻手轻脚追上床。小心的将手搭在她臂上。 “古君为何还来,我都说了不想耽误古君前程。” “这世上没有古君!只有凤容夕!再说无论是古君还是凤容夕想要的都不过是一个你!你若在说这般丧气话!我就!”凤容夕拿世人都有办法,唯独对她没有。 豪言壮语的话,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他无奈道:“我拿你毫无办法。但茫茫三界,浩荡众生。我曾是真神,那时我不懂。如今虽说勉强算个半神,但我明白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是你,最重要的事情你是作为你的另一半生命和你在一起!修为不重要,是不是真神也不再重要,他人所图在我看来都是虚妄!” “我不想因为我让三界失去古君!” “我不能失去我的暮云。”凤容夕趁暮云愣住,直接将她拉入怀里:“你非说我是容兮古君,那我们一起走过的两世算什么?” 暮云的手紧握,又松开:“自然是什么都不算!如果非要有个比喻,那古君就当作一场梦好了!” “你!你很好!采补之术么,虽然三界不齿,但确实有效!既然是我帮你赢了赌约,白给云天崎也是给,给我也同样是给!” 他呼吸颇为急促,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乱撞。 凤容夕似无情推开暮云,咬上暮云薄唇,撕了暮云衣衫,一口一口咬上暮云肌肤,留下一排排牙印,原来男人无情起来,是这般的用力。事后穿衣就走,只扔给暮云一床被子遮盖。倒是给自己穿戴齐整,重新理了头发。 往暮云枕边扔了一枚金叶子。 这算什么?恩客? 暮云手腕被上了一道银锁,锁住了修为,又有他留下的法力封了门窗。根本别想逃出去,别人也根本不用想溜进来。 每日不定时他会带饭食进来,再发泄一番,留下一枚金叶子。 如此反复近乎一月,暮云竟然胖了一些。 第97章 凤氏将军(一) “今日不走么?”今日事后,暮云发问。 “盼着我走?”凤容夕这次并未束发,而是长发披散,给自己盖过被子,像过去那般疼惜的搂过暮云。 这些日子以来,他手上的老茧越发的多了,有时划的暮云娇嫩的皮肤发疼。那事儿上的体力也没有从前时好。这还是上次吵架之后,他第一次留宿在此。 且真的立刻就睡着了不说,他的呼吸声大的很,很粗很重,有些近似鼾声。 从前他怎会这般。 他可是凤容夕啊!可是古君的转世啊! “这是……!”细看之下他的手腕上竟然也有一道细细的银枷。他将自己锁住是为何? 这还是近些日子,第一次近距离好好看他。脸上细细看去全是风沙刮过的细微伤口,这下颌骨也更明显了一些。他竟然瘦了。 “咕噜,咕噜。”暮云惊了,她敢肯定自己一点也不饿!屋内只有两个人,那么只能是他腹中空空了! “嗯……怎么?现在有我睡在身侧不习惯了?这样不老实。”凤容夕喘着粗气醒了。 “有人的肚子太吵了。”暮云点了灯下床,去小柜里翻出了一盘乐逢之偷偷送来的点心。 “吃吧!” 凤容夕拿了两块,一口半个,两口就吞了。暮云适时递上一杯水。他也豪迈的仰头一饮而尽。暮云皱眉,之前他从不这样! “这到底是什么!你为何锁着自己?”暮云捉住了他的右手质问。 “到如今你都敢质问我了?不是长痛不如短痛么?我做什么你需要知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有探寻这些的时间,不如多研究几个招式。”凤容夕端过暮云下巴,说完又不轻不重的甩开,倒是不疼,羞辱之意却是满满。 “你这样对我我没有意见!只是你要搞清楚你在做什么!怎么给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将我解开,我难道帮不到你?”暮云心急如焚,重新抱住了要离开的凤容夕。 “在这房间里好好住着,就是你最大的作用了!”凤容夕握住了暮云的手,本是温柔的,暮云以为事有转机,结果被丢下了这句话!甩开了手,剩下一抹空气在那里,他又走了。 凤容夕站在门口,愣愣看着掌心,满是厚茧的掌心中,躺着一个精致的糕点,如今跟这手掌看起来竟然有些格格不入。不忍吃掉,从中衣的一角撕了一块干净的布料下来,将糕点包裹好,踹进了怀中。 天玑大营,半夜粗汉子们正在用大铁锅熬粥。 “将军!今日好不容易休整,怎么没在夫人房里睡下?”熬粥的汉子,给凤容夕顺手盛了一碗。凤容夕顺手接过张口就喝,似乎连冠丝滑没有什么不妥。 “哎?阿屠!将军今日可是在夫人那里呆了半宿,怎么会连一点吃的也没有?”一旁围着锅灶的士兵对递过粥的伙夫笑说。 “俺都习惯了,怎么想的到这些,将军平时都和俺们一起吃饭的。”伙夫阿屠搅合这粥勺,手上也未停给别人打饭的动作。 “师父!您怎么出来了?今日营中安稳,您不用担心我们,也该好好陪陪师母。”是苏溪钊见到凤容夕身影,上前行礼。军营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也没影响了苏溪钊半分风度。 “哎,你师母和我闹脾气,现在把我当个凶神。还是不回去打扰她了。就在我那席位睡吧!”凤容夕从前从不需要睡觉,现在却是累的睁不开眼,苏溪钊给铺了两层草垫,他直接和衣而卧,翻了个身就起了鼾声。 看他这般,苏溪钊的眼圈有些发红。回到人群中也讨了杯粥来喝。 “咱们将军真是好啊,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没有架子的神仙!在军中唯一那点优待就是比兄弟们多了一层草席!”一个兄弟喝光了粥水,那碗拿在手里是飞舞张扬,侃侃而谈。 “说的是啊!将军不是那个什么凤凰什么族的大人物吗!你说这将自己仙力给锁了,淌了我们这档子混水!连城主府都不住,专门和我们这群穷将士们一起!我们将军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哎?你们知道吗,俺前日去城主府取粮食,竟然听见城主府的下人嚼舌根,你们猜他们说什么?”阿屠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众将士们好奇心起,凑过来催促道:“屠大哥别卖关子!还不快说!” “俺给你们说!他们竟然说将军表面看着正经,其实背地里净干些龌龊勾当,每日都行那什么采补之术,那所谓的夫人不过就是将军囚禁起来的那叫什么禁……禁……”屠夫未上过几天学,并不明白最后那词,两三天过去也记不清那读音了。 “可是禁脔?”苏溪钊不动声色,小口品粥,及时提醒。 “阿对!就是军师说的那个!还说俺们夫人也不是什么郡主,恐怕就是将军麾下的一个妓子。这气的老子,给那俩人抓过来一顿痛打!”阿屠骄傲的挺起胸膛,等着旁人的夸奖,将士们闹闹哄哄的起哄,猛夸了阿屠一番,有些人还扬言若是让他碰到,必然直接要给卸了胳膊腿,装进那腌菜缸子里! “哎……可怜师母一月之前,刚刚救过天玑一次。”苏溪钊重重将碗撂在木桌上。他有些生气了。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这位脾气甚好的军师从来都临危不惧,虽然少了将军的霸气果决,但也是另一番的风骨。 “我!我见过郡主!那日郡主从城墙跃下,都怪我没有拉住她!不过那等天人之姿,我这辈子从未见过!我也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出郡主分毫!”一旁的棚子里,一名小将唯唯诺诺的举起手,说给大家伙听。 “说的就是!谁见过那什么天天采补给自己采的越来越瘦的!将军刚来时那是一个光滑俊俏,如今干干巴巴!满身的伤!” 油灯下的人影,影影绰绰。苏溪钊熄了油灯。“好了诸位,趁着暂时安稳,不如多多休息!” 将士们都不傻,听得出苏溪钊的不悦。大家都知道这苏溪钊是将军的高徒,平时看起来文弱书生一般,可内里却并不一般,有时将军都拧不过他。 行军打仗,其实疲累的很,过不了多久,鼾声四起,苏溪钊跃上高楼,心中憋闷根本不知跟谁诉说。 第98章 凤氏将军(二) 五更天刚过,军营鼾声连连,唯有一人皱眉做梦。嘴里喃喃喊着云儿。 众将士寻回苏溪钊,苏溪钊一看,师父竟是高烧。 苏溪钊寻来暮云,这一月来,暮云还是第一次走出房间,没想到解开房间结界的竟然是他的高徒。也幸好,高徒身上还有多余的新衣,秋高日冷,更幸得他还有一件多余的狐裘。 暮云越走,脸色越阴沉,这一月时间竟然瞒她这么多!凤容夕这王八蛋! 本想着要好好的骂他一顿,没想到看见他时,他抱成一团缩在苏溪钊狐裘之下。他虽睡在军营最开阔的地方,恰也是最冷的风口。 暮云二话不说先将他挪开,见他干裂泛白的嘴唇,向苏溪钊要了一些温水,军营里的将士们经过这一折腾,也都醒了个大概,各个都是想要靠前又不敢靠前的样子。 他身体强健,也曾说过哪怕做凡人也是最强壮的那种,这风恐怕不是最致命的问题!可他的上身应是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到底会出在哪? “阿!将军的背后!草席上!怎么是深蓝色!”一个眼快的孩子疾呼。 “嗡……”暮云脑子一片空白,她自然是知道这蓝色是什么! “他!他受伤了?究竟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告诉我?”暮云手指颤抖,言语以不自然的方式颤抖着自己都没有觉察。 “夫人……这是我们军中的金创药……可以止血。将军为了保护被敌**药猛攻的将士……从山坡滑落……我们……将军不让我们插手处理。自己处理后就去找您了,大伙都以为今日他会留宿夫人房中……谁知将军回来倒头就睡,到了此时还发了烧。” 暮云接过金创药,是一些白色粉末,仔细闻起来,今日他身上确有这股味道。暮云将他身子翻过来,有**炸伤,也有滚落时泥土残留,根本就未清理干净,只草草留下一些金创药封堵的痕迹。如今被银枷锁着,怎么还能这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血液不断向外渗透,高烧之时血液流速加快。 “你别脱我衣服!有重要东西!”他尚未清醒。许将暮云当做了旁的将士。暮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进去掏了这重要物件。 竟然!竟然是一方干净衣角包裹着的糕点!正是自己刚刚给他拿的水晶糕…… “疯子……你真是疯了!” 暮云要来一壶烈酒,给他后背消了毒,除干净了杂土和**渣子,试了试金创药发现药效太差,直接划破自己手掌,滴满了一瓶的掌心血。此“药”一出,不说药到病除,起码立即止血,开始愈合。 只是着毒菌入血,这烧并未退。 “阿云……”一声声阿云,但他从未清醒。 暮云以身钻入他怀中,给他暖身。见他退烧,跟将士们打好招呼,匆匆回到了“囚禁”的小房间。这草席摩擦的浑身起了红疹。 第二日,苏溪钊送来一名瘦弱小兵。哭哭啼啼的,还抹着眼泪,哭喊着不想去送死。说是自幼被卖给了东家,如今征兵,东家就毫不犹豫的给他踢了出来。 “我近日不舒服,将我照顾好了,你就可以走了。”凤容夕瞧这孩子可怜,于是就直接给留在了身边。 经过这么一番闹剧,将士们也休息了一会,训练有素的操练去了。 营中留下了寥寥数人。凤容夕侧靠着草垛:“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我叫云遥。”云遥乖巧跪在身旁。 “云遥……此名和解?”凤容夕倒是很为其着想。 “我娘曾说,爱人近在眼前,却好似遥在天边,无可相认,是这世上最悲凄之事。” 不知云遥这话是不是对凤容夕有些刺激作用,他面色有一瞬间难堪。 “军中多是壮汉,你初来乍到,不如拜我徒弟溪钊为兄长,改名苏云遥。” “可是,奴才贴身伺候将军,为何不能冠将军的姓氏?岂不是更不会有人欺负我了?”云遥像个小机灵鬼,直接便是要攀附上这军中最大的权贵。 “嗯,也好,凤云遥。你只管这些日子安稳待在后方。我出征时,你不必跟着。”凤容夕见云遥点头,心中念叨这云遥实在是瘦弱的像个女孩子。“对了,你可会照顾人?如今我背后有伤,还请你帮我早晚各上一次药。” “将军放心!云遥最会照顾人了!”云遥接过药瓶,给凤容夕上过药后,便稳稳的揣在了怀里。 凤容夕见的云遥的手腕缠着层层绷带,不免好奇问:“你这手腕是怎么回事?” “阿!这是儿时从床上跌落伤了手腕,从此只有用力的勒上几圈,才不耽误做活!将军我一定会照顾好您的!绝对不会因这手腕耽误了!”云遥一惊一乍的,动不动就要下跪求饶。凤容夕瞧着自己怎么说都不对,索性赶快秉退了他。 凤容夕自己靠在那里,手里捧着的是衣角包裹的水晶糕。 云遥看在眼里,避过众将,绕出了军营。主城拐角一过,云遥被一人堵住。 “师母……您又去哪?溪钊好不容易将您安插到师父身边。”苏溪钊叹气,昨夜可真是精彩,被师母好个要挟。不但连夜做了一张面皮,还帮师母做了分身傀儡。若不是此刻师父凤容夕被仙枷锁住,这点把戏哪里够看。 凤云遥被抓了个正着。“阿?我想着去给将军拿些糕点。” “哎,好吧,师母快去快回,师父如今觉轻得很,就算睡着也马上就会醒来。”苏溪钊告知了关键,云遥拔腿就跑。 凤云遥急匆匆的跑回来,一路上风风火火,赶紧掏了怀中热乎乎的纸包给凤容夕看。凤容夕支撑起身子,耐心的拆开纸包,竟是一包刚出炉热乎乎的水晶糕点。云遥万没想到,凤容夕的脸色觉竟然直接阴沉下来! 阴沉的可怕……她从未见过。 “何处得来!” “城主府……”云遥老实回答。 “如何得来!”凤容夕不依不饶。 “我!我偷的!”云遥直接扯谎,总不能说是大摇大摆的回房间拿的吧! “苏溪钊!将马鞭拿来!”凤容夕哪里还有半点病号样子。直接站起身,两下就拿草绳给云遥绑了。 第99章 凤氏云遥(一) 苏溪钊拿来马鞭,想不到还真的就是云遥惹了麻烦。忙劝道:“师父!师父您背后伤还未好,何必动气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溪钊替云遥还了便是!”苏溪钊看见凤容夕手中糕点便知道到底还是这好心惹了祸事。心里暗叫,这师母假造身份还这般放肆! “我麾下最忌讳不诚之人!近日若不打他何以立威!” 苏溪钊看向云遥,云遥微不可查的摇头。大义凌然道:“将军要打就打!云遥认错便是!以免将军日后不信任云遥!” 苏溪钊倒吸一口凉气,这要如何是好啊……坑,这师母挖的好坑!快将他活埋了! 十块糕点,十大鞭子,云遥咬着头发就挺了过来,一声不吭。凤容夕力度掌握精准,听着声音清脆,实则都是皮外伤且未流血,苏溪钊事后偷偷找了最好的消肿散瘀药。午后硬是还能陪着凤容夕到校场走上一圈。 苏溪钊都不得不暗叹师母的强悍。不,这两人都很强悍,明明一个个都上了仙枷。 深夜上药时,云遥忽然说道:“多谢将军恩典。” “你这话从何而来。”凤容夕爬在席上。 “将军白日看着下手虽狠,但其实都避开了要紧之处,只是一些小伤,云遥从小便受得。将军还在身旁给云遥安置了枕席怎么不是恩典?”云遥看向凤容夕一旁的草席,看来这便是最近的安身之处了。 “你这少年……竟也懂得这般深意,那何至于去偷盗?”凤容夕一句话噎的云遥哑口无言。 “无论这糕点是如何来的,将军总不至于亏待自己吧?我可是看将军日日看着那水晶糕点发呆,这才……去城主府求来的!”云遥给他上了药,伺候凤容夕简单梳洗,自己倒在旁边的草席上,背对着凤容夕再不转过来了。 凤容夕不久便睡了过去,毕竟之前以接近凡人的身躯,熬了一月之久,如今抱恙,更缺睡眠。 云遥凑过去,仔细的瞧着他扑簌簌抖动的睫毛,高如峰的山根鼻梁。这手怎么也忍不住,只想去摸摸他脸颊。 “云儿……” 糟糕不会被认出来了吧!云遥惊讶之余,被凤容夕一把拉进棉被子里。 看他未醒,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更大的问题来了,以云遥之身明早该怎么解释! 云遥心一横,眼一闭。管他那么多!今夜睡了最大! 第二日一大清早,将军的落塌之处又炸开了锅,苏溪钊只觉得右眼皮跳的抽痛。 “呜呜呜,明明是将军搂了小子入怀,云遥哪里有力气挣得过!将军嘴上一直喊着阿云阿云。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日后云遥就更不用娶媳妇了!”云遥哭的感天动地,大家虽都向着将军,但也没人责备云遥。 大家都瞧着云遥尽心尽责,半夜还起来查看将军身体状况,纷纷来表扬了一番。而这搂了男子睡了一夜的将军凤容夕,却倒是没发说任何责备的话了。 “我不就搂了你,大家都是男人,旁的人都睡在通铺,结果大致差不多。怎么就你又哭又闹!”凤容夕清嗓。怎么也不敢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却好像不得不认啊。 “好,云遥错了,云遥应该默默忍下,不该败坏将军的名声,毕竟将军有夫人在。此事传到夫人耳朵里,云遥万死难辞其咎!”云遥边哭边磕头。 “好了!谁说会传到她那里!”凤容夕叹气:“此事过了,休要再提起,过来给我上药。” “好嘞!”云遥乐呵呵地跑过去上药。这一天又陪着凤容夕巡查。 大抵过了好几日伤完全好了,凤容夕终于又回了城主府寻暮云。 “怎的白日就来了。突然想玩白日宣淫了?”经过这诸般事情,暮云有些狠话也说不出了。暮云暗叹不妙,这移魂傀儡第一次使用,身体各处周转尚未灵活。 “是,有些想念你姿色。”凤容夕品茶,并未有其他动作。 “那便快做,然后快走,省的碍眼。”暮云直接脱衣。 “你这般心急,我偏偏不让你如意。我几日没来怎么活动这般生涩?” “你在这床上躺一月试试!你再这般囚着我,不如直接将我做成傀儡娃娃算了!”暮云激动,只想要将他气走。 “……”凤容夕将茶水一饮而尽。“我叫乐逢之来陪你。”他起身真的要走,又想到什么郑重道:“下次我来见你,就放你出去。”凤容夕随手将桌上糕点整盘端走。 回到军营,却听到随身的随从云遥晕倒了。 就在他回营的前脚,云遥却突然醒来。 “你这身体,实在不适合在军营之中,不然我与崔玉说一声,你去城主府打个杂算了。崔玉人好,不会让你受苦。”凤容夕将整盘糕点都放到了云遥身边。 云遥明面上感恩戴德,实则这水晶糕早就吃了个够,不然当初也不会有糕点剩下了…… 云遥边吃边哭,哭天抢地的不肯离开凤容夕。凤容夕实在无奈,此事作罢。 一波不平,另一波又起。 军中粮草,余粮不足,百姓就算是今日重新种稻,也不可能供得起今年冬的开销。于是决定,百里之外,火烧军营,趁乱夺粮。 既然是办这种师出无名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大规模行军。凤容夕挑了二百人,白日出发,夜晚动手,连夜返回。最好是能做的神出鬼没,无人知晓,打得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若能趁此歼灭一军就更完满了。 此行二百有二,只因一瘦小士兵,骑了一匹白毛骏马偷偷跟在最后。将军走在最前,并未看见他。至于为何是一匹张扬白马。云遥也很无奈,偏偏马厩中其他马都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不让他进前。 云遥从未经历过长途奔袭,直觉胯下生疼,颠的想吐。好容易到了休整之处,又因为白马太过张扬,直接就被将军揪了出来。 “啊!将军疼!疼!”云遥被凤容夕揪着耳朵。拎到前面。 “凤云遥!每每都是你有违军令!” “冤枉!冤枉啊将军,我只是跟着一起去马厩觉着好玩,没想到这白马一路自己带着我追了过来!许是这马老了!有些疯病!”云遥一个石**过去,白马吃痛,扬蹄狂奔,云遥耸肩,事实摆在眼前,凤容夕也懒得在这关头计较。 第100章 凤氏云遥(二) 再行路时,云遥怪怪的坐在了凤容夕身前。由于云遥瘦小,并不遮挡视线,也不会让这骏马不能承受重量。 “再乱动就下去跟着走!” “啊!知……知道了!”只是云遥贴的他这么近,总是让云遥想起……那夜夜宣淫的一个月。 “将军,你真的是仙吗?”云遥发问。 “是。”凤容夕握着缰绳,还真就像是给云遥抱在怀里。 “那像将军这般的仙,为何会掺合进我们天玑这战争?”云遥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因为抬头看他,牢牢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一月前,我夫人退了魔族。贼人气不过,发动了人族战争。魔族不人道,夫人与我看不得此行径,于是锁了气运实力,参与到你们人族的因果之中。”凤容夕今日待云遥格外的好,有问必答。 “那……此时将军若是重伤不治会怎样?”云遥又问,握着马鞍的手有些发凉。 “死。”凤容夕只说一字。 云遥险些要栽下马,幸得凤容夕牢牢将他给抱住了。 这高度,怎的和云儿一样无二。凤容夕只当是巧合,不再多想。调笑云遥道:“不过就是再来一世,我早已活过数万年岁,这有什么可怕?” “怎么不怕!将军总要想想夫人!夫人还在!您怎么能!您不怕夫人随着……”云遥试探。 “哈哈哈,难得你还担心我,这我早就做足了准备,若我真的身死,自然有人照顾她。脱去仙枷恢复仙身以她的实力,求死也是不能。你个小孩子,此番跟着跑出来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吧!”凤容夕轻敲云遥的头,顺手又将他向前推了推。 “军中都是男人,你若真好我这型的男风,应该去找军师,我已有家室,与你不合适。溪钊此人脾气甚好,定会待你好的。”凤容夕此话已经是在警告云遥。 云遥此刻又不肯承认身份,只好轻声说:“对!我喜欢将军!如果有什么明枪暗箭!都让我云遥给将军挡吧!我死在将军前边!” “你这般荒唐之言!不准再说!回去以后跟军师自请调动!不要在我身边了!” 队伍只剩下了马蹄声轻轻回荡。入夜不深,队伍在山林埋藏起来。 静默等待夜深,凤容夕此间一直有意远离云遥。众将士们皆自己带了干粮,云遥并未准备。 凤容夕凑回近前,掰了一半玉米饼子给云遥:“你这孩子,我虽说了调你去别处,那也不至于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没有吃的怎还不知道来找我?” 凤容夕见云遥不吃,自己靠着斜坡席地而坐吃了起来,一大口一大口的,狼吞虎咽。哪里有得从前半分斯文。 云遥哭了,记得从前自己端起碗来喝粥都会被他说粗鲁,肆意妄为……,从前两人的枕被都是由羽族软**所制,如今随意睡在草榻和衣而睡连那棉被都是生病时跟农妇借来的! 他最爱美,不喜肮脏,每每衣裳脏了都直接换上一身,昶夜里好几个房间都整齐挂着他的衣衫。也会因为暮云穿的太过随意,而说她几次。就连魔脉森林中……随手搭建的小屋都是有一番风味。 他明明……是一个那样讲究的人!这半块饼子,却都成了美味。 云遥边哭边吃,糙饼划过嗓子,疼痛难忍,干涩哽咽。他究竟是怎么咽下去的! 看着云遥的样子,凤容夕快速起身,回到马边,云遥以为他许是被气走了。 “喝我的水吧,别噎着了,粮食不够这干粮里都是掺了糠的,兄弟们都粗糙惯了,你在大户人家做事,应该吃不惯这个。”凤容夕竟然是拿来了自己的水囊。 云遥赶快灌了几口,喝了这水,觉着味道甚怪。一股子鱼腥味…… “这水?”云遥好奇。 “哦,刚带这枷不久,经常忘了需要吃饭喝水,忘记带水,从护城河里临时灌的。你若是喝不惯,可以去跟别的兄弟借。”凤容夕几次啃饼。云遥不说话了,又喝了几口养鱼的水。 凤容夕吃完饭,就不顾云遥的反对将他给绑了。夜深人静,沾上火油点上火,凤容夕和几个弓箭手,几箭燃了敌方大营! 嘈杂声从敌军阵营传来,想必是惊起救火。待人们完全都清醒过来火势已有不可挽回之势。二百人马,各抢了两袋粮食。将敌营掏了个空,拿不走的,凤容夕直接一把火燃了。 待云遥再一次听到马蹄声时,只有凤容夕一人回了此处。 割开绳子,云遥浑身冻的冰冷,青紫勒痕明显,浑身都麻木无感。 凤容夕将云遥抱上马,这次任他靠在自己身上。 “将军好狠的心,给我一个人扔在那。是真的不怕豺狼将我吃了。”云遥周身依旧血液滞涩,麻痒伴着疼痛,指端跳痛,暮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一个月扒衣,囚禁……受了个遍! “对不起……我怕你跟来有生命危险。回去你跟着溪钊好生休养。我亲自去城主府给你讨那水晶糕点。”凤容夕重夹马腹。想要再快一些。 回了天玑,凤容夕抱着云遥直冲军师营帐。 “溪钊!我还有事,云遥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将人扔在苏溪钊床上,就那样走了。 苏溪钊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就想,这要是师父知道了云遥就是暮云的话,还会如此轻易的将他扔在自己的床上? “他不会连夜回去看我吧!” “哎,师母还是移魂过去比较稳妥。这边溪钊先行诊疗不会碍事。” 再次移魂,就顺畅多了,整个身子都可以正常行动。等了一会,凤容夕还真的来了。 见暮云睡得沉,褪了铠甲,只剩中衣,自己汗涔涔的,也没敢掀开锦被,就躺在被外搂了暮云入怀。 暮云神志不归,有些病苏溪钊也没办法治。拖到了晴天日朗,凤容夕悄悄离开,这才复原回了原身。 “苏溪钊,快给我催吐……我胃里灼痛得厉害!” 云遥恢复了意识,就喊了这么一句,躺在床上勾着腰弯成了虾米。 第101章 将军夫人 苏溪钊立刻弄了些催吐药剂,云遥给昨夜的那些饼子和护城河水吐了个干净。但经过这么一宿,难免有些已然消化。 云遥跑了四趟茅房。摊在床上如同烂泥。 他也被锁了根骨仙资,万万受不得这连拉带吐。 期间凤容夕也来过一趟,说是给云遥在城主府寻了个做账的活计。身体好了就可以搬过去。苏溪钊又因为这决定,特意找了个人安上了云遥的面皮,将暮云的傀儡收了起来。 苏溪钊只盼望闹脾气的两个人可以早日和好如初。 入夜,凤容夕端了一盘糕点,进了暮云房间。 “你怎的又来了?” “我不是答应你,我再来时放你出去,为了不见我可以不出去?”凤容夕的心情甚好。将一摞糕点放在桌上,拿了一块,掰成两半。对暮云道:“今日月亮很圆吃完这个带你去赏月。如何?” 暮云不言语,接过另一半糕点。犹记的当时那半块差点要人命的干粮饼和那护城河水。 哪怕到了如今,他吃喝都成那般,却还是给了自己最好的。 “我与崔玉讨要了几身裙子,是这城里面最好的绣娘们用半月时间特意赶制的,虽与以往仙服没法比。但也是如今能做出的最柔软的水准了。深秋太冷,待会溪钊会一并送来。”凤容夕一口,就吃了个干净,暮云这才吃了一半。 说话的功夫,苏溪钊捧来了一大堆衣裙,两件披风。 暮云没心情再吃,挑了一件衣裙。 “如今是不能带你飞了……”苦乐他怎么会不知,往日生活想要什么招手即来,挥手即去。想要去哪里,飞点几步倏尔便至。如今只靠一步步走过去。 一路之上,凤容夕都紧紧搂着暮云腰身,生怕一会在人后,她又不愿了。 “见过将军!”路过的巡兵皆停下脚步向凤容夕行礼。 路过军营,阿屠正在放粥。远远看见了凤容夕,吆喝道:“将军吃饭了吗!将军来喝粥啊!今日粮米多了不少!” “还未!这就来!”转头对暮云柔声道:“等我一下,吃一口饭就来!”唇瓣落在暮云额头。 他快跑过去。 暮云泪水夺眶而出。 “将军!那位可是咱们将军夫人!” “正是!我想带她去城墙上看看。透透风。”凤容夕神情骄傲,搓手等待阿屠打粥。 “将军夫人竟然如此好看了嘞!真的是天仙啊!俺看着比那庙宇里的仙女好看多了嘞!”阿屠偷看了好几眼,手上也忙着没停,多剥了个水煮蛋给凤容夕。 “什么好吃的,不如给我也来一碗?”暮云盈盈笑着过来,伸出玉手也向阿屠讨要。 “啊!”众将士都是粗人。自家婆娘一般也都是些早早长了斑和皱纹的干瘪妇人。几乎从未见过这般油光水滑,风姿卓越……的美人。 “阿屠再来一碗。”凤容夕将手里这碗吹吹,递给了暮云。 “阿好!”阿屠又盛了一碗,围在桌边的人立刻给暮云让了位置。顺便用袖子给作为桌子都擦了擦,虽然衣服也不干净,好歹是没有浮灰了。 “这位大哥,好手艺!比我夫君做的可好吃多了。”暮云喝了一半,在那笑着,眉毛弯弯的,阿屠闹了个脸红。 “在外要给夫君面子啊。”凤容夕笑了手指点了点暮云额头。 惹得大伙哄堂大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将军打心眼的笑。 凤容夕喝完了自己碗里的,又将暮云剩下的喝完,发现露出了水煮蛋,笑看了一眼阿屠,阿屠傻呵呵的挠头笑着。 凤容夕掰了一些给暮云,剩下的一口吞了。 挥手别了众将,将士们还道要多让夫人过来热闹。 城墙之上,暮云把这手中能望远的小玩意儿,四处看着。觉着甚至新奇。 “你喜欢就拿着,回头我再向溪钊讨要。” “我不要,只是瞧着好玩,原来人族这么有趣。”暮云看着远处,忽然拿下机括。沉声道:“你准备好跟我解释了?” “嗯。开始我只是气不过,才那般对你。但后来魔族撺掇人心,让这人族卷入了本不该有的战争。我知道你心思,但我不想你涉险。所以我锁了自己,由我加入这场战争,至少你的安全无虞。同时也可以成全了我们俩的心思。” “我留下,可不是为了你。”暮云撇嘴不悦。 “我知道,能够陪我演戏,我就很开心了,只要云儿人前给我面子,人后怎么撒气都行,只要夫人愿意与我在一起就好。” 这一夜,两人喝了些酒,趁着不清醒好好的亲热了一番,还好熄着灯火,他也没看到暮云身上因为睡草席起的疹子,手心粗糙,也没有摸出来。 “可想我了?”凤容夕在上,弓着身子在暮云耳边轻吹耳旁风。 暮云不愿多说。 “别不理我,我定叫你满意。” 确是满意了。 暮云一夜睡的舒服,早早醒了起来梳妆打扮。 凤容夕一觉睡的过了,翻身刚刚睁眼。见暮云扔来一颗金叶子道:“呐,昨天表现很好,赏你了!” 凤容夕苦笑,金叶子又通过这样的方式回到他手上了。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凤容夕从怀里拿出一枚金簪。给暮云插在了发髻上。 “我亲手所打,花纹雕刻的许有些潦草了。等此战胜了,回去空桑我再重新雕一次。” “金子会不会有些俗气了?”暮云拿过以前的水晶簪来回比对。说这话,显然就是故意气他。 “自然不会,夫人所用的,就会是这世上最好的。不因物事名贵,只因沾染过你半分香气。” “那个……你不梳洗一番?”暮云自觉酸不过他,拉回了想要出门去的凤容夕。 “不必了,混迹军营,就算现在收拾好了,一会又是一身尘土。”凤容夕笑。 暮云瞧着,凤容夕到底是哪里不同了,难道因为想起了古君的一部分记忆?他更硬朗了些……从前总是太过温润,显得太没有底线了些。 如今软弱是半分也无。 “好歹,给你束个发。”暮云坚持着,一定要拉过凤容夕。 第102章 小红狐狸 对着镜子,凤容夕这才仔细的看了自己。如同凡人一般,长了些胡茬,也黑了一些。脸上多少有些粗糙。 “将士们都知道你有夫人,每日还一副流民的样子,好歹是个将军。传出去,大家都觉着我这将军夫人不照顾你了。”暮云简单的将凤容夕的头发打理束起,长发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结,好些时日没有好好养护过了。又剃了胡子,这才出了门去。 到了军营,大家都凑上来不敢相认。还是更愿意相信,是夫人换了个夫君…… “师父,师母。”苏溪钊这一行礼,总不会错了! “我的天啊!将将军还真是你啊!我们可还真没见过!这下相信将军是仙人了!哈哈哈哈……”手下一个大哥,正是突袭小队的一员,暮云记在心里这将人认了出来。 “我可是见过将军最有风骨的那天!那天为了救夫人,可是直接秒杀了魔族大军,砍了他们当家!那天的将军别提有多英俊了!感觉浑身散发着圣光啊!”又是那名城头上的小将。的确当日,除了崔玉近卫,也就只有城头上几个不怕死的目睹了一切。 “咳咳,好了大家!日后胜了我与夫人自会显露本相让大家看个够。”此话说完,大家还是围拢在这边,稀稀疏疏的说着些惊叹的话。“好了!都没有事要做?今日通通加练!” “啊,将军!属下们错了!”一群人推推搡搡的都跑开了。 暮云笑了,这究竟算是御下严还是不严? 将士们巡防操练,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这军营人多,便像炸了锅一般热闹。 “何事惊慌!”凤容夕沉着声,满是威仪。 “报告将军!有狐狸!” 狐狸?一听这两字暮云一下来了精神,这才想起自己数月都没来得及见一见昶夜中的卿荇。 “是个火红色的小狐狸!将军!可要将它打来!给将军和夫人补补身子!” 暮云仔细瞧着一群大汉被一直小狐狸耍的团团转,却如何也捉不到这灵活的小狐狸。 “怪哉!这小狐狸竟然有两条尾巴!怕不是妖怪!” 暮云靠在演武台前看着笑话,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狐狸会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谁知那小红狐狸连连数个急转,摆脱了一群笨拙的汉子,一跃飞向了暮云,一口就扑在了她的怀里,狠狠的咬上了暮云的脖子。 暮云还以为是那小狐狸受了惊才如此,赶忙摆手示意旁人无碍,顺手又安抚的摸了摸小狐狸的头。笑嘻嘻的问:“你是谁家的精怪,和家人走散了?” 小狐狸吱吱鸣叫,那声音简直像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我有一个好朋友也是狐狸,他跟你是一个颜色,只不过他受了伤断掉了好几条尾巴。你要好好修炼,不要像他一样啊。”暮云举起了小狐狸,捧着他的小身子晃来晃去,不时还要轻轻点一点他的鼻子。 众壮汉看的呆了,哪里见过这般温柔似水的仙女,就连刚刚那野性难驯的小狐狸在她的手中都如此安静。 “咳咳,都看够了?”凤容夕看着这上百人如狼似虎的眼神醋意大发,微怒提醒。这群心虚的人纷纷低下头去,各归各位。 暮云的心思都沉浸在这小狐狸身上,只是不知是不是阳光下的错觉,总觉着这小红狐狸周身散着金光,而且他好像在哭? 这金光果然不是错觉,骤然变得更加晃眼,手中皮**柔软的小狐狸也不见了踪影,反而多了一个男子生生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细腰直接卡在了台阶之上,大概疼得差点就要断了! “暮云!你这没良心的!我差点就被他们踩**!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八条条尾巴!暮云你这女人!老子断了八条尾巴!你好好的活着都不知道来看我的吗!”卿荇丝毫不顾手下力气,他心中知晓反正暮云那样强,自己如今好不容易修回了第二条尾巴,不过也就是天仙或金仙的水准,怎么也不至于伤了她,这才放心发泄自己情绪。 “卿荇!你这臭狐狸,知不知道你力气很大啊!”卿荇这两拳打在胸口,简直引起了胸腔共鸣,好像有人在胸口碎了一块大石。 “你个仙尊圆满,被我打两下怎么了!你还我八条命来!” “明明你有两条尾巴,哪里来的八条命,我不认。” “你还敢不认账!我咬你信不信!”卿荇鼓着脸,似乎还没习惯恢复成人的身体。一本正经的用着那翩翩公子的脸耍着小狐狸的脾气。 暮云见了他这般可爱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那天之骄子的高傲,不由得心底有些愉快,一时间也摸不透自己究竟有些什么奇怪的嗜好。 “信,当然信,你已经咬了我了。我如今这凡人身子可没那么容易愈合,放过我吧。” 暮云将卿荇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轻轻地揉了起来。 卿荇似乎听见了某人熟悉的轻咳之声,顿时浑身僵硬,这才发现自己将暮云扑倒在了台阶上,还在她的怀中赖了很久…… 而且当着上百号人的面……以人的形态在暮云的怀里撒娇! 卿荇猛然抬头,果然对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容白兄……啊不……大祭司!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跑出来的!你听我解释!昶夜里有蛇!那么大一个青蛇!它追的我到处跑啊!” “看来你是病好了,不如跟我练练?”凤容夕走上前来,一把将卿荇从暮云身上提了起来。 凤容夕果然如他所说,就算是凡人,也绝对是强劲的凡人。 “我只是不习惯啊……大祭司不会跟小狐狸崽一般见识的吧。” “是,可你已经学会了化形,还算是狐狸崽吗?”凤容夕此言一出,砰的一声烟雾包裹住了卿荇,云烟散去,唯见凤容夕的手中拎着一只可怜的红狐狸,在那里吱吱惨叫。 “你别欺负他,将他交给我,我带他去找崔叔叔。”暮云轻轻扶着自己的腰起身走到凤容夕面前,凤容夕见暮云要求,这便松了手,小红狐狸落在了暮云怀中。 卿荇满是委屈的抱上了暮云的脖颈。 “晚上,可还回来?”暮云转身之际突然想到了此事。 “咳咳,有他陪你还不够?” 他这般的酸话听得暮云非常想要一脚将他蹬下演武台。 碍于众人都在,暮云只好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抱着狐狸走了。 第103章 古君之子 暮云高高兴兴的想要介绍卿荇给崔玉,可不曾想到这红狐狸一见到崔玉竟像误了终身一般,直接跳到了崔玉的怀里,咿咿呀呀就是一阵啜泣。 暮云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才尴尬的解释道:“崔叔叔,这是我在仙域的朋友,你们从前可是有交情?” “玉似乎……与狐族人并不相熟,暮云丫头的朋友又是罕见的红狐,自然更无交集了。”崔玉轻轻安抚着怀中红狐狸,崔玉总是这般,温润安定。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是狐族卿荇。只是因为……您与我父亲……我父亲……” “可是我像你的父亲?” “嗯……”卿荇成了人形,紧紧靠在崔玉怀中,崔玉轻柔的安抚着卿荇。 暮云这才回忆起来,卿荇的确是少年丧父,这才被那族长一路溺爱生长成了娇纵的性子。 “小狐狸,可是传说中的九尾红狐?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可要我给你瞧瞧?” “前辈……若是会些医术,还是帮暮云瞧瞧吧,刚刚我不小心咬了她。” “崔叔叔,我无碍!不如今日我们开坛酒,庆祝一番?”暮云惦记城中美酒多日了,好不容易今日有了些喜事,可要好好的品上一品。 况且,只有喝的多了,才好问话啊。 “崔叔叔!我可以这样这样叫你吗?”美餐上桌,卿荇始终靠近着崔玉。 “自然可以了。”崔玉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卿荇兴奋的都要露出尾巴来了。 “暮云丫头,临近冬日总是要少喝些酒,要学会养生才是。” “崔叔叔!今日高兴,您就不要说我了。”暮云给崔玉夹了许多菜。 反而崔玉将虾蟹拿到了自己面前一一剥好,分给俩人。 甚至卿荇盘中分到了更多。 “崔叔叔,来,喝酒!” 崔玉城中酒向来香醇,只是不知为何这闻着并不烈的佳酿如今含在口中热辣无比,但意外的是,这感觉竟然如此畅快! 暮云时刻记着自己的目的,猛的找理由给崔玉敬酒。 可她忘了,崔玉虽为仙修,可他实力半分不曾折损,反而是自己被套上了那仙枷和普通人族没什么区别。 酒过三巡,一张小脸微红,却还拿起那酒壶要给崔玉满酒。 “暮云丫头,你今日不可再喝了。”崔玉第一次稍加严厉拒绝了暮云。 暮云此刻脸颊更染上了三分红晕,稍有失落的垂下头。 “咳咳,虽然,古君曾有托于我,但我可从未向他做过任何保证。” “崔叔叔?你肯告诉我?”暮云一激动踩了自个儿裙摆,向崔玉一侧摔去。 “暮云丫头!就算孩子还小……”崔玉心急托住暮云,不小心透露了半句实话来。 暮云虽被稳稳接住,却一脸茫然,尽可能瞪大了眼茫然发问:“孩子?” “你怀胎已有月余,自己半点没有察觉?”卿荇先是惊讶,突然想起暮云状况却又释然。 “暮云丫头,你是我儿逢之挚友,其实只要你问,我总是会如实相告的。”崔玉将暮云扶稳坐好,这才落坐继续解释道:“其实你身上这仙枷并非是为了锁住你,反而是为了锁住他。” “古君发现这孩子存在后便窥探了其生时未来,你腹中仙胎全然继承自他的神族血脉,若是降生,便是这天地间第二只白凤。暮云丫头你如今境界不稳,躯壳受损,实在不适合孕育此子。”崔玉思虑再三,缓缓说出真相,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暮云不能接受。 “崔叔叔,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将自己封为一个凡人?” 暮云完全不在乎自身,她心直口快的问出了自己所思所想。 “古君即将觉醒。但如今他一人之身供养你二人,躯壳无法承受觉醒后的力量。一则古君为还我人情,决议助我护天玑百姓平安,二则借机调理你二人体魄为日后觉醒飞升筹谋。所以……” “所以,此时若伤重不治,他必死无疑……”暮云似乎清醒了些,心中酸涩,却如何也哭不出来。 “此举万分凶险不假,但古君执意如此。暮云丫头,何必因误生怨,也该找个机会将话说清楚才是。”崔玉语重心长,悉心安慰着暮云。 “可我不想拖累他。” “人若相欠才会相见。既然已是夫妻,又何来拖累呢?” “可是崔叔叔,您与冥王多年以来也不曾相见……难道不是相差悬殊,不愿拖累于她吗?”暮云昏昏欲睡,可心中疑问丝毫不减,她想要问个清楚。 “哈哈哈。”崔玉听了暮云的话,却是发自心底的笑了起来,崔玉此人果然世间难得的清白风骨,也难怪冥王钟情于他。 “我与阿岚不急于相见,是因为我们会相见。我此生不过一个负有使命的普通人族,又能活过几百年呢?”崔玉见暮云伏于桌岸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轻柔抚摸起暮云长发,直至她入眠。 暮云微醺入梦,心中始终想着那一句:不急于相见,是因为终会相见 可若是凤容夕飞升回那不曾为人所见的神域,还会相见吗? 小狐狸背着暮云与崔玉作别,将暮云送回了院落,稳稳放在了床榻上。 非礼勿视,他又不敢替暮云脱去衣物,只好唤来城主府侍女。 侍女**以为常,以为卿荇只是军中做事的军士,随口抱怨道:“姑娘身上的红疹越发的严重了,将军却是半点都不知怜香惜玉。每次都弄的姑娘衣衫透出血来。你们军中之人当真是不知满足!” 卿荇憨笑赔罪,送走了那位侍女,暗自下定了决心就算是非礼勿视也得进去瞧上一瞧。 一进卧房,卿荇便哭笑不得,好好的一个仙女却没有半点仙女的模样,那被子叫她骑在身下,睡姿比男子还要放肆几分。 “你这臭狐狸!” “你是谁!”卿荇瞬间背后汗**乍起,吓得尾巴漏在了身后。 这房间内并无其他人,卿荇却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少年之声。 “原来就是你这狐狸从小打我阿娘的主意。到算是有几分姿色。” “娘?”卿荇尴尬的收回了尾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暮云。 “阿娘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不过你别想看!听我说给你听,记好了臭狐狸!”那孩童之声细嫩,语气又高傲自负,想必生出来也会是个讨厌鬼。卿荇虽将他说的话放在了心上,不过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若等他出生,必得揍他一顿才能解气。 第104章 代妻受过 暮云一觉睡得深沉,这第二日醒来既不见凤容夕又不见卿荇,这便打算起身去军营寻找。 正巧,赶上午间开餐,所有人都聚在一块,今日崔玉城主带着妇人给大家做了些肉炖了些肉汤。暮云来得不巧凤容夕和苏溪钊拿沙盘在那推演谋划,暮云对此不感兴趣,不如看着将士们吃肉喝汤有意思。 但他们此时,却讲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那就是在营中,颇为传奇的,凤云遥。 当初凤云遥,初来乍到,就睡进了将军的怀里,后来不但贴身照顾将军,有一次将军还从夫人的房里专门拿了点心给他! 与将军共乘一骑,更是粉红佳话。 “哎,莫不是,凤云遥那小子犯了夫人的忌讳?” “听说啊,那小子还和将军表露过心迹啊!” “哎,可是我昨个去城主府,见到凤云遥,却不是那么回事啊!除了长相,根本声音身型都不大一样!尤其是那小子好像从来没见过我!”有一汉子,从前总来给阿屠帮忙,暮云扮作凤云遥时,的确经常与他交流攀谈…… 暮云觉着……这一切似乎要露馅。 “那个……将士们!能否听我一言?”暮云轻喊,万没想到,众将士,突然鸦雀无声。 自己说话,竟然有这般效果! 趁着安静,暮云接着道:“将士们……能否帮我保密!那云遥……本是我为了照顾将军……假扮的!后来将军终于肯让我出门,我这才寻人假扮了云遥去了城主府。” 谁知本来热情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未应答,开始疯狂往嘴里吃。暮云不解,直到…… 凤容夕掀着帐帘,神色不辨明暗。 “怎么还学会了偷听!” “是你说的,叫我们听你一言。”凤容夕放下帘子,苏溪钊扑通一声就跪了。 “我……我就是云遥又怎样!” 帐外到路面上要经历几个台阶,凤容夕就随意的坐在了上面。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军中最恨不诚之人!你们两个,各领十鞭。”凤容夕到了台下,只打了一碗汤,思索一上午正事,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你又要打我?” “谁说了要打你……”凤容夕叹气,放下碗。提了苏溪钊。他们俩来到武场。 “我凤容夕家中妻子藐视军规,串通军师苏溪钊,私自捏造身份改名凤云遥混入军中!各罚十军鞭。”凤容夕声朗,不需用力呼喊,就能传遍武场。 “代罚翻倍。凤容夕军鞭二十!” 有些人知道他名讳,有些人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凤云遥是谁。 “将军!将军使不得!夫人也没做错什么!她来军中也只是为了照顾将军身体!”好多认识云遥的人纷纷上前求情,也更不想将军伤害自己。 “无需求情。”凤容夕衣袍一脱,整个后背大小刚长出的嫩肉还未来得及与旁的皮肤混为一色。 凤容夕将长发一甩,到了胸前。 两个男人跪坐在那,其实并无人要求一定要赤裸上身,比如苏溪钊就没有。 凤容夕是打定了主意要树立威信……但为何一定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难道就为了让她心有愧疚么?暮云想着,手攥紧了衣裙。气不打一出来! “啪—!” 声音如此脆响。“怎么!怎么是沾了水的荆条!” “哎,夫人有所不知……那可不单单是普通的水,那可是掺了粗盐的……”一名长者,叹气。 暮云只想冲上去,作为云遥挨打时,不光穿着衣服,还只是赶马鞭随便抽了几下。和这次的阵仗,完全不是一回事。 细长的荆条,一次就要皮开肉绽! “凤容夕!扮作云遥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暮云跳上了台去。 半个身子挡住了凤容夕的半个背。 “不要胡闹。我们回去再说。”凤容夕满脸冷汗,说话轻了很多。凤容夕一把搂过暮云,将她紧紧锁在身前。荆鞭继续。 他呼吸渐渐加重。 “今后我再不管你了!”暮云生气。 “规矩便是规矩。” 后来,凤容夕实在没力气贫嘴,整个人压在暮云身上,只有喘粗气的份儿。 暮云将凤容夕抗回了城主府的房间。 处理伤口时一言不发,重新上药时,两次几近疼晕了过去。但偏偏咬着手帕,到底一声也没吭。 暮云端着水盆正要转身出去,却被他捉住了衣裙。 凤容夕有些急切,可此刻的他虚弱的很。“我绝没再故意骗你,原谅我好吗?” 见暮云并无反应,他又刺激道:“云遥那时候,可不是这般反应。你现在不怕我**?”凤容夕见暮云根本不理他,继续问。 “你现在脾气古怪的很。我可不敢得罪。”暮云根本不理睬他的言语,端了那盆蓝色血水,出去倒了。 回来却见凤容夕已经睡熟。又打来温水,替他擦汗。 盐水刺激之下,渗液不断,暮云不断清理。最后没有办法,划破了手指,指尖流着金血将他背上鞭痕如数走了一遍。 “日后不许用血给我疗伤,现在你被仙枷锁着,伤口也无法立刻复原。”凤容夕感受到清凉,解了疼痛,反应过来暮云定然是又用了她的血。 “我没事……” 凤容夕不顾身子,就那样撑起身子下了地。双手分别搭在暮云肩头郑重的说道:“所有人都看到我伤成什么样子。我若好的如此之快,说明夫人你有奇妙法门,怀璧其罪,你的血也不是取用不竭。但是,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盯上。我如今如凡人无二,无法立刻察觉是否有人对你不利……”他喋喋不休,仿若有说不完的话。 “可……”让人看到血液的颜色了啊……暮云欲言又止 “军中摸爬滚打难免的,他们日后若要因着异族缘故找茬就冲我一人好了。” 暮云心情不好,低着头,没有回话。凤容夕仔细瞧着她,终于是发现了不对。 “你身上怎的那么多红疹子!”凤容夕扒开暮云衣领。暮云连忙阻止:“别看了,你若将我扒了,那浑身都是。” “你!怎么如今才告诉我!我这就让溪钊安排你回沧溟!” “你将我锁了囚在身边,现在又要送我走,这世间还成了你最大,说一不二了?我不走。只是睡那阵子草席才起的,最近已经好多了。” 凤容夕没再说话,看着暮云满眼的心疼,用手轻轻摸她脸颊,发现手已经粗糙到,给暮云脸颊留下一道红印的地步了…… “是我身子娇生惯养的不争气罢了,以往仙力充沛到没觉着,如今越发明显了。”暮云说着,人已被拥入怀中。 第105章 同心同德 入冬以来,暮云整日抱着火炉,时常往崔玉那跑。 自开战以来,乐逢之就很少前来天玑,于是这父爱,可是叫暮云沾了个遍。 “下雪了,雪照丰年,是个好兆头。”崔玉也端着手炉。“不如出去走走。” “崔叔叔,我正有此意!” 暮云嘴上硬的很,双腿却很老实。 顺着城间路,就逛到了大营。崔玉只是轻笑,从不点明。 入冬之后,大营做了修缮,基本可以保证暖和避风。暮云也帮着绣娘连熬一月,赶着在落雪之前赶制出了足量棉被棉靴。 “崔城主大雪天气,怎么还来了营中?”凤容夕放下水碗,赶紧两步走到门口迎接城主。 “溪钊快泡些茶。”凤容夕吩咐,自己也没闲着,去找了半块上好的银骨碳扔进了铜炉,将那烧了一半的烟煤给取了出来。 帐内并不暖和,还有隐隐刺鼻的烟味儿。凤容夕的鼻尖也是有些微微发红。 “想着,暮云丫头也没怎么见过雪景,于是就带她在城里走走。路过你这进来坐坐。”崔玉上座,品茗言道。 “是了……仙域四季如春,极少见到雪景,是我疏忽了。”凤容夕拉过暮云的手。忽然想起了曾经冬夜,那时等着司丞大人光顾从年初等到了年尾。 暮云觉着他说这些话,那蓝色的眼睛,有泪光闪动。 崔玉坐了一会,找了个上了年纪体弱的说辞回了城主府。 外面雪还未停,凤容夕陪着暮云送了崔玉一段。 “我给你拿来的银骨碳怎么平时不用,偏我来时才用?”暮云沉声。记得之前来过军营几次,都是提前告知,所以帐内都烧的如春一般,更是半点碳烟也无。 “那东西天玑存货没有多少,你来时再用就成。”凤容夕没有如从前一样拉着暮云的手,大雪的天气,只是自己揽了暮云肩膀,两手冻的通红。 暮云瞧着,这破铁片做的军服,心里难言的酸楚。记起了乐族所藏的战神画像,哪里有如今丁点狼狈。 明明都是一个人啊……都是那容兮古君,都是凤容夕啊…… “容夕……” “嗯。嗯?嗯!”连应三声,语气各不相同,惊与喜各占一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暮云叫他容夕了。此刻心狂跳不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的事,回了仙域再算。到时候你回去作古君,我继续做我的乐族人。现在我……我原谅你了。”暮云低声说,同时也扑进了他怀里,并不惧军服的寒冷。他有意后退躲开,可暮云并不给机会,直接搂住了愈发坚实的细腰不撒手了。 “我身上凉。得了风寒你就又该吃药了,你不是最讨厌喝药了吗?”他试着推开暮云,但暮云却不松半寸。 将头埋在冰冷的戎衣之上。暮云哭着道:“喝就喝!我今日心里难受,还不准我抱你了吗?”暮云抬起头,眼里都是委屈的泪水,凤容夕听了不免笑出了声:“准!怎么能不准!可雪天在外若是在哭,眼泪所过之处,会留下细细的口子,那可就不好了。” 暮云抽了抽鼻子,真就不哭了。凤容夕伸出胳膊,拿最暖的掌根轻轻蘸去了泪水。 大雪落满身,雪落无声白了头。 因怕暮云着凉,凤容夕还是第一次背着暮云。暮云轻得很,凤容夕自己又在军中锤炼数月,这腰杆半分都没被压弯。暮云身子暖暖的,凤容夕渐渐整个身子都因着后背暖和了起来。 “今夜让我留在帐里吧。入冬之后你回来的少,也不叫我去看你。” “前几日我也不在城里,最近是收官的关键时期。捷报频传,说不定春日之时,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 “到那时……你会飞升吗?”暮云的心忽然沉下来,原来刚刚和好,就又快要分道扬镳。凤容夕自是感受得到,他却笑道:“夫人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飞升若是如此简单,还要神域天阶作甚?” 走出了许多步,凤容夕又道:“不过我帐内银骨碳还有很多,夫人今后都留在我身边住吧!” “夫君,你的孩子也会是凤凰吗?” “我们的孩子……他的确是一只白凤。”凤容夕羞愧难当,他骤然明白暮云早已发现了此事秘密。 “嗯,我原谅你了。不过那时卿荇奇怪的紧,非要跑出去搜集草药给我做药浴,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浑身起疹的。” “嗯……其实,我儿天资卓越,胎未成时就已生灵智,你生病之事应是他告知给小狐狸的。”凤容夕突然滞涩住脚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暮云听了此事,会不会觉得他这只白凤的种太过可怕了。 “嘶……” “云儿?”凤容夕听见暮云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急切。 “无碍,只是小腹突然疼了一瞬。现在已好了。” 凤容夕眉头紧蹙,转身便向营帐而去。 营帐中温暖如春,暮云被轻轻安置在榻上,盖好了暖被。 暮云刚要开口与他说话,却还未等开口,那男人竟将她扔在原地掀起帐子出了门! 踱步营帐,这才仔细的瞧了瞧正中沙盘。个中局势,似乎确如他所言日渐明朗。 只是看着那沙盘心却去往了别处。 三世以来事事不顺,这一次会如此幸运吗。暮云忍不住占上一卦,她收敛心神,如今不知为何每每感应至关键之处,竟突生浓雾,偏偏要将她与答案分隔两地。 原来这就是修为不足不得窥探天机的感受。 越是心急,想要捉到天边那一缕真相,它便是又飘远一寸。 暮云意识更加心急,脚步轻点就要越过那层层断崖,非要将未来景象看个真切。 “阿娘!” 暮云手臂明显被人牢牢牵扯。这是她自己的灵魂居所,怎么会闯进外来之人! “阿娘!你看不见的。回去吧!” 青年身形并不高挑,看不清容貌,但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说的话莫名的能够说服暮云。 “你为何在我神魂之中!” “阿爹阿娘带我来这世上已是第二次了,阿娘,你回去记得跟老鸟说这次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 “你这是何意!” 第106章 未雨绸缪 青年抬手向着暮云轻轻一挥便将她推的远了,不知青年又用了什么招数暮云身若浮萍就这般向遥远之处飘去,鼻腔突然萦满了银骨炭的特殊气味,原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怎么会是第二次……” 暮云茫然的将手抚上自己小腹,只是这次冰冰冷冷再没有任何异样。她清楚的记得第一世二人几乎并无交集,而前世更是守身如玉至死都没真正发生任何事情,而那意识却说已是第二次。 暮云百思不得解,可今日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实在不适宜再另用仙修术术起卦,正巧此刻凤容夕掀开营帐,一阵凉风顺缝而入,引得她侧目。 “过来坐好。”凤容夕单手提着一只木桶,招呼暮云回到床榻之上。 “这两世几百年,说来惭愧……只有云忧谷里那几百年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了日子。若今生也不是最后一世,下一次可还会理我?”凤容夕褪去暮云短靴,温热双手捧起雪白双足,撩起些水流试了试水温。 “那你可要努力飞升,不要再有下一世了。” “飞升成神,便是脱离了三千轮回,轮回千百世也不复相见了。”凤容夕一双生了茧的手尽可能温柔的抚摸着暮云。 “那也很好啊,你做你的古神,我做你唯一的信徒。”暮云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的看着他捧着自己双足的认真模样,却是生出了许多不舍。 “我可不要信徒,神域可不玩仙修那一套。神庭孤寂倒是需要个暖床的小女仙。” “凤,凤容夕你别开玩笑了!”暮云经他一说到是害羞了起来。 果然论及厚脸皮,他赢了! 深夜,这营帐之中点着略带芳香的安神之物,又有银骨炭不要钱的烧,本不冷的环境中,凤容夕还是紧紧贴着暮云而卧。 “容夕……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身上很热啊?” “明日就是人间冬至,那可是很冷的。” 凤容夕笑了笑,反而将她揽的更紧了几分。 “郡主殿下,生辰快乐。” 男子靠在耳边,声音略有些疲惫,他似乎是上了困意,硬撑着到了此刻。 “容夕,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是你没有放弃我,不然以我这年龄还能去哪里讨夫人?” “容夕你可想好了这孩子的名字?” “嗯……大概……” 凤容夕的呼吸加粗加深,这一颗心也放缓了下来。 暮云不敢再翻身扰他,可心中怎么也忘不了那神魂之中的声音。 听着那孩子似乎还是个男孩。 那孩子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呢…… 暮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不如早早休息养好精神,明日用那仙修的法子一窥天机的好。 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防着他才是,思虑再三也沉溺在了这温柔梦乡。 谁知这第二日清晨,暮云醒来却只见得床边一封手书。 上写三字:**契 双尾小狐狸如今是军中常客,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仙灵精怪,与将军夫人相熟,又时常赖着崔玉城主。 这小狐狸无论出现在哪,都不会叫人称奇。 小狐狸钻入将军营帐,落地成人。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个小罐。 “呐,想起你今日生辰,特意做了些好东西给你。” “这是?”暮云拆开小罐,却只见到两粒血红状若糖丸的丹药,扑面而来一股腥咸气味。 “你可别不知好歹!这可是能活**肉白骨的好东西,给你们两人一人一颗。谁也别多吃多占啊!” “我活的好好的,才不想吃你这东西呢。不过明明今日是我生辰,臭狐狸,就不能想我点好?”暮云不动声色收下了**契与这两粒药丸。 暮云披上了大袄,拉起卿荇就要出营帐。“远处山上的风景可好看了,如今又下了雪,我带你去如何?” “等等!”卿荇本来今日就打算陪着暮云,但见她一副穿戴不整齐的模样,那近卫属性倒是又被点亮了。 “你现在可不是强大的司丞大人了,还不知道保暖?我可不想被大祭司吊起来揍。”卿荇替她拉紧了领口,扣上了帽子,这才随着她出门去。 城外高山白雪盖头,晨光照在身上,活像一座金山。 “这么高,你确定你爬的上去?”小狐狸站在山脚下倒吸一口冷气。 暮云笑笑拔腿便向山上而去。“上次还是很轻松的,放心啦。” 卿荇摇了摇头化作狐狸跳上暮云肩头,直接化身成狐狸围脖。 “暮云我相信你!” 果然身体还是太差了,暮云追着日光一路前行,却还是错过了日照金山。 “暮云,你是不是有心事。”卿荇见暮云渐渐慢下了脚步,重新变回了人形,一路搀扶着她前行。 卿荇这样一问反倒是提醒了她,暮云骤然眼放异彩,与卿荇道:“你还有修为,可达金仙?” “应是刚到金仙。”卿荇挠挠头,有些不解暮云想要作甚。 “那我有一事,你来帮我看一看?” “不算不算!我就是再有八条命也不够丢!你夫君可是神族转世,日下还要觉醒,哪个不要命的金仙敢算他的命!”卿荇吓得后退,这才提醒了暮云。 “谁让你算他的命,你就来算算这半年内我是否有血光之灾。” 卿荇并未答应,只是挠了挠头。竟有些心虚的回应道:“有啊……不然我准备那两颗仙品丹药做什么?” “你明明都算过了,把我当小孩子哄很好玩吗!”暮云此刻气鼓鼓的,嘟着嘴向上爬去。 不过卿荇也没被她落在身后。 人间除夕,营帐之中也热热闹闹,队伍屡战屡胜,这战争还真就如凤容夕说的,到了尾声。天玑终于是要赢了。 第二日春节,崔城主带来了焦耳,将士们吃的开心,难得轻松一日,营帐之内,围着火炉,两人开了一坛老酒。 “容夕。我今日……为何一直心慌。” “没事,有我在。或者,你可以算上一卦。”凤容夕自认安排天衣无缝。语气轻松,可暮云却还是放心不下。 暮云摇头,“我不敢算。过去不怕,是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相信有能力改变。算卦却并不信卦。可我现在,就像个普通的富家小姐,什么都无力改变。” “那我们就不算,怕什么,无论是做仙还是做凡人。我都顶在你前面呢。” 第107章 祸起萧墙 偏偏暮云的预感从不出错,夜半子时,年成交替,子时雪落地隔年。 暮云梦魇里的魔鬼,他出现了。 天空中,是那人巨大的神相,凡人不知,纷纷跪拜称民。 仙帝一阵颠倒黑白,凤容夕直接从古族祭司,忧国忧民的凤将军,跌落神坛,打成了反叛逆贼,豪抢罪仙公主。仙族逆贼,仙枷为证。且天家公主,以金色血液为标志。 天玑城内,几夜之间,迅速**为两派,一派死忠于凤将军和城主。而另一帮人,则天天嚷着身负天命,打着为仙帝除贼的号子,将天玑割裂为两半。 此刻,外患尚存,却祸起萧墙。 “原来……我所算的唯一意外,是这样一个意外……”凤容夕叹息。 “不如,我们走吧。我们卸了仙枷,他们又能拿我们怎样!”暮云一心想走,此事愈发不可控,从奕丞掺合进来的那天开始,就不知会如何了。 “哎……明日。我最后一次出城。待我得胜,我们就回家。” 天玑城闹成了两派,军心溃散,此次熬战两日,终是险胜。 捷报传来,暮云终于是暂时安下了心,不料第二日一群仙修涌入,将暮云层层围住。 为首之人捆仙绳出手,将暮云这在场唯一的仙族捆了个结实。 他说若是凤将军胆敢不归,便杀了她祭天。 短短几日叛军拿下了城主府与大营。 几日间暮云都未曾吃过一顿饱餐,生活的牢笼之中阴暗潮湿,蛆虫遍布。 几乎都快忘了阳光是什么滋味,只盼望凤容夕能一走了之,待他恢复神力,这些叛军不过就是几粒尘埃罢了。 她始终坚信他清醒理智,只等着他从天而降。 然而他归来,却只是得胜而归,却还是一副凡人身躯,迎接他的,却是万箭齐瞄。 “凤将军,还不束手就擒?你那私通的公主可是在我们手上!”城墙上,那自拥为王的凡人,确实将暮云推搡上城。 “……”凤容夕握剑不语。 暮云想必吃了些苦头,刚刚打春,天气依旧寒凉,偶有小雪,此时暮云只剩单衣,身上也尽是血染痕迹。 “崔城主何在!” “崔公自然无恙,只是骨头硬的很。不过屈服,只是时间问题。就是不知道凤将军,有多在乎这美人啊?”那自封的大王,就这么拿着**在暮云的脸上划下深深一刀,暮云吃痛醒来,一眼见到城下凤容夕。 “容夕!你快解了仙枷离开这!” 凤容夕苦笑,非是不解,而是未回空桑之前无法可解。 “哈哈哈哈,你放过我军将士和我夫人!我任你处置!” “将军!不可!”那些将士喊打喊杀,根本不同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兄弟们,活着更为重要。本想带你们取胜归家的。如今外患未除尽,内患堪忧。是我对不起诸位!”凤容夕下马,镜曦配剑一摘,手搭对肩深深行礼,这还没算完,只听将军噗通跪地,双手展开,收展齐眉叩首,行了一整套古族大礼! “容夕……”暮云血液混着泪珠飘落半空,卷着春日寒风,落入凤容夕掌中。 凤容夕珍惜的轻轻合上手掌,抬眼望上墙头,向着暮云轻松一笑。唇瓣微动。唇语道了一句:“云儿珍重。” “容夕—!” 暮云被人抓着,他入城后,再看不见。只是后来听说,将军入城,虽被刀剑相胁,却仍是意气风发,骨气犹存。 此一别,暮云被关起来,几日之内都未能再见到。暮云想尽了办法,都打不开这银枷。 这一日晨,暮云忽然被人拉去一处地方,从前应是作祭台所用,空气中弥漫着香灰的味道。 几日的关押,待暮云双眼去了黑布,比阳光更刺眼的,是满楼箭矢弓手,和被牢牢固定在祭台上的凤容夕。 “辱没虐杀真神……你们会遭报应的!”暮云满脸都是眼泪,怒骂那王。“若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凡人,他何至于如此受苦!” “我等受封于天,什么正神,没听过,这只有即将处死的逆贼!”王轻笑,对凤容夕道:“你的条件我都应允了,可还有什么话说。” 暮云被几名壮汉拦住,根本冲不过去。就算冲过去了,也没有法子将他救下来。 “我有话说……,云儿,不过就是再活一世!我已走过十八万年……不怕再等一阵……” “容夕!容夕—!”暮云破了音,一声比一声惨。 暮云与箭矢一同飞出,可如今的暮云,如何也追不上。 暮云一刻也不想等。更无法接受眼前一幕。 万箭穿心……箭矢前后穿身而过,血迸溅一地,人族有人在狂笑,有人哭天抢地。 唯有暮云安静极了。 他真的去了。 他没有骗云遥。 暮云脑海,一片空白。此时初春,漫天鹅毛降落,渐渐盖住了满地的血。 暮云几乎是爬到了他的身前,颤抖着将怀中仙药倒给他吃,只那一瞬,凤容夕竟真的有了呼吸!他睁不开眼来,只是竟挣扎着抓起暮云伸向胸前。 就在此时他的手又落了下去。 就在暮云以为他怀中定有脱困神器之时,一支绿梅探出了头。 那两颗足以再造性命的丹药,就只换回一只凡人才喜爱的绿梅吗! 暮云少有比如今还绝望的时候,颗颗雪花落在脸颊,竟然不知自己如今还能做些什么。 “容夕……下雪了”暮云哑嗓。 箭头穿身而过,没有力气拔不出来。暮云却一刻也没有放弃。 箭头全部拔出,双手早已染尽了血,眼睛也哭的尽是金痕。 一日一夜,暮云悲切哭号,萦绕于城。 大雪下了一夜。翌日晨,暮云轻吻容夕。折断了箭矢,对准了心脉,刺入胸腔,再一用力穿膛而过! 暮云栽倒在他身上。合上眼来,尽是些和他相处的日子。红衣千灯、星盘华服、军营踏雪、策**旋…… 下次再见,还是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金血染了一地。小狐狸卿荇与苏溪钊终于先后归来。 传说那叛军皇帝正做着春秋大梦,那城主府里当晚就闹起了妖。 一只狐仙的血影落在窗上,第二日那贼人被人发现时已是枯骨一具。 而那狐仙的踪迹再难寻找。 苏溪钊祭台前一跪不起,头都磕的烂了,可如此又怎会唤回他们俩…… 第108章 心意难平 “滴答—滴答—滴答” 是暮云的血,滴落了祭台。苏溪钊清醒起身,总要有人来收尸厚葬。 “别上前去!”消失了几个月的乐逢之终于又赶来。 “殿下可有办法!”苏溪钊可算见到了救星。生死一事上,冥域人最是有话语权了。 “我没有办法,有办法的是他,我们只有等……”乐逢之看向那两人。属实是不忍再看第二眼。 若是没有冥王的关押,如今她自己会不会也被万箭穿心而死?本就属于冥域的她,又能死去哪? 乐逢之陪着苏溪钊坐着又等了七天。 “……算了,还等什么呢。本就希望渺茫。”乐逢之拉苏溪钊欲上前收尸。 然鞋底刚刚沾到祭台边缘,踏上金血。 还未站稳的两个人,被一波荡漾的金光硬是给震飞了出去。两人落地站稳。 一圈蓝色力量又至。蓝色磅礴纯净的力量不再具有杀伤力,如水波荡漾扩散远去。 明明是清晨,一片星空笼罩,天玑又入了黑夜。 “昶夜!是师父的昶夜!”苏溪钊惊呼,乐逢之也松了一口气。 祭台上两人,身影被蓝火燃尽,化作飞灰,蓝金相掺的灰烬一把火重新自燃,透过昶夜一道圣光照下,凝结一道虚无身影,背后可见光相闪烁。 苏溪钊相伴凤容夕两千年,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凤容夕活了。 虚无身影体内仙力积聚,终分离开去,金光分散再融形成了另一道身姿,落入凤容夕怀里。 从凤容夕脚下开始,虚无化形,渐渐重新凝出了实体。 凤容夕眉目一展,天地灵气都跟着凝滞一瞬,圣灵冲天,昶夜都跟着再镶金边。城中各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白光,这天玑城中,有几十号人跟着升了仙,苏溪钊也连着抬了仙格。 此时五道天雷,却不是向着凤容夕来的。劈在了这城中某屋顶。 凤容夕落地,单手托着暮云。昶夜凝缩悬于背后,这才给背后明晃晃的光圈挡住了。 “暮云怎么还不醒!”乐逢之扑抢上前,却伸出手不敢碰触。 “心脉有些损伤,让她睡吧。”凤容夕摸了摸她贴在颈窝的脸蛋。 “恭喜师父!” “起来,说说何喜之有?”凤容夕的确喜气难掩。迈步向军营那方向走去。 整个天玑因为这番折腾,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空前热闹。 苏溪钊跟在身后:“一喜,是师父师母重归于好;二喜,是师父困扰多年的半神境地终于破解;只是这第三,溪钊不知。” “你说的都对,只是这天下至喜之事,是云儿还在我身边。”凤容夕回想,那日城下诀别,明明恨不得飞上城去将那什么王大卸八块!哪怕剁成了肉泥,都无法偿还欺辱暮云的罪过。 可他上不去,也不能随意杀戮凡人。 三界众生,各有各的道,否则也就不用上仙枷约束了。 只得以身死,换得暮云平安离开天玑。凤容夕想到此处,心揪着痛。怀中暮云呻吟一声,表情也很痛苦。凤容夕不敢再想,暮云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哎呀我的将军!你真的活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军士跑过来看情况,还真的看到了将军!哪怕这次装扮完全不同,也一眼就给认出了。 “是我。渔庆。你去将兄弟们都找来。我一道讲给你们听。”凤容夕脚步未停,那渔庆听到这话,迈开脚步拔腿就走,健步如飞,赶紧去找其他有此异变的兄弟。 粥棚长椅上,凤容夕抱着暮云坐在那里等待。苏溪钊乖巧站在一旁。 几十个人乌泱泱的奔袭过来。 “将军!将军还活着!大庆没有骗人!”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 “如今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溪钊,给大家将凤翼令牌分发下去。” “这凤翼是个啥呀?” “凤翼是师父手下分布三界各族的秘密情报组织……”如此苏溪钊给这几十号人说了个清楚。 “大家如今借着师父飞升点将成仙,日后修炼至如何还要看天资与毅力,我会根据各自特点给大家推荐合理的修炼方向。”苏溪钊耐心解答。 “可是将军,本身不就是大仙吗?咋个还飞升嘞?”汉子不解,直接就问。 “仙族修炼,一步一坎,如今历劫,从仙尊飞升至半神。此次功德积攒,多亏了诸位兄弟抬爱。” “将军,听说当时夫人……也是随您去了,现在……”是那阿屠,挤到了前排,见暮云只是睡在凤容夕怀里,无声无息就如死者。 “这番折腾,伤了心脉。等她睡够了就好。” “那俺们弟兄是不是要小点声啊……”阿屠嘘了一声,一群爷们忽然学起蚊子讲话。 “哈哈哈!那倒不必!云儿五感未复,听不见的。”凤容夕被这群人逗得哈哈大笑。这些人好像从来未变,只是从一群人变成了一群仙。 傍晚开了酒席,美酒佳肴阿屠这次大展身手。 这酒刚拿出来,倒上。凤容夕怀里暮云,抽动小鼻子,寻着酒味醒了。 眼睛还未怎么睁开,瞳孔还有些散,在凤容夕颈窝蹭了蹭,轻声问:“你拿了清泠?怎么不叫我起来?” “还未来得及。”凤容夕疼惜的笑说。 “夫人醒了!”众将几乎都凑了过来,围拢的里外三层密不透风。 “你们怎么像是在看怪物呀……我没有那么丑吧?”暮云被这些男人的目光盯着,竟然有些不自然,明明当初差点睡了通铺。 暮云从凤容夕怀里跳下来,缓缓抻了抻身子。 “**!老渔不是吧,你这斯怎么流鼻血了!” 这恢复了仙体的夫人未免也过分好看了。 如今瞳孔染金,多了几分异域仙女的感觉。身姿与以往并无区别,可偏偏就是那种贵不可言的一种气息,让人更挪不开眼了。 “今日没有战事,谁来和我比比!谁能喝过我,我认他做大哥!”暮云从昶夜中搬出了一大缸的清泠。直接用那碗进去舀着喝。 暮云今夜连着喝倒了二十几个大汉,喝的五六个日后戒了酒,一大缸子清泠见了底。 “夫人。” “嗯?”暮云放下瓷碗。 月光洋洋洒洒,照拂在身。凤凰走来,撞了个满怀。 第109章 一隅偏安 第二日清早暮云坐起身,将手腕递过去一些担忧道:“你摸我脉象看看。” “怪哉……”凤容夕随意一搭,猛的坐起身,再摸一遍。 暮云又担心道:“我这次,以为你真**。直接毁了心脉,浑身血都要流干了……这孩子恐怕早就**。我这一虚无回神,怕不是回了这胎儿的空壳到腹中?” “待回家,找尘余来给你看看。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凤容夕抱着暮云,心中全是喜。 梳妆打扮好,暮云迫不及待冲出营帐,看见兄弟们果然打扫好了昨日战场。阿屠又摆起了粥棚,不过今日还包了热腾腾的包子。 “阿屠,快叫姐姐!昨日你可是第一个输的!”暮云掐腰,往粥棚边一站。 “夫人!您可别开玩笑了!昨儿兄弟们起夜,可都听见了!”阿屠老脸一红,虽然起夜都是去吐,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听到了将军和夫人的墙角。 “好啊你们!这就开始听墙角了!”暮云忽然想到一坏主意,忽然装柔弱,有了一丝云遥的味道:“哎呀,那你既然知道,还不给我粥里加一个蛋,你们可是不知道,将军有多难侍候。” 暮云正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侃侃而谈,上次那样安静的场景又出现了。 “我看你这样多话,是不是不饿?”凤容夕也盛了一碗粥,自然的坐在暮云身边。又伸手抓了两个包子,一口嚼了半个。 大家伙哄堂大笑, 好像有什么悄然变了,有些又从未改变。 在天玑已半年之久。凤容夕决定今日去拜会一人后,带暮云回家。 在此之前专门带着暮云,前来看望崔玉。 “这小狐狸如今伤重,又不肯离开我,不如待他伤好我叫逢之送他回去。”崔玉得知二人来意是为辞别,安抚着怀中小狐狸,向这二人解释。 “卿荇……”暮云伸出手去轻轻挠了挠小狐狸下颌,这才发现小狐狸那一晚拉动了金仙绝不该拉起的本命弓,又怀着满腹怨气将那做着皇帝梦的叛军撕咬的血肉模糊。 “卿荇也喜欢您,那就麻烦崔叔叔多加照顾他了……” “这孩子我也喜欢得很,定会好好待他。玉在此代人族拜谢古君相助。” “崔叔叔不可!早知你要行此大礼,我们便不来了!”暮云眼疾手快一把将崔玉搀扶。 “崔城主是阿岚夫婿,自然也就是一家人。日后天玑再有麻烦,可直接告知溪钊。” 匆匆而别,来不及践行。 凤凰展翅,翱翔九霄。 天玑人各个望天“看啊!天降祥瑞啊!竟然还有白色的凤凰!” 崔玉所知甚多,不免感慨,这祥瑞在身边许久。最后还差点遭了人族毒手。 “人族……到底值不值得?”天空飘起小雪,冰晶融化在崔玉掌心。看着融化成一汪水的冰晶,崔玉叹气进了屋子:“全是飞蛾……扑火” “云儿。”凤容夕给暮云叫醒。归来途中,暮云又昏睡过去。 “到家了?”暮云醒来,发现已经睡在了锦羽床上。 “为何要勉强醒来?”凤容夕仔细捧着暮云的手。暮云知道,应是凤尘余来过了。 “我不想你担心。我这心悸病不会影响到你吧?可真够疼的。”暮云终于不再伪装了,一脸的沮丧。 “不会。”凤容夕将暮云扶起来,靠着床头。端过药碗。暮云这次乖巧伶俐的主动接过。 “傻丫头,为何非要往心脉上捅……”凤容夕缕着暮云的头发,以免掉落在药碗里。 “唔……”暮云一口气喝完,将药碗递给他:“我本来也没想活嘛,谁知道能捡回来一条命。这已经很好了!” “这是尘余专门配的止痛散。下次心痛时吞服两粒。当即缓解。”凤容夕当着暮云的面收进了灵囊。 “孩子的事呢?”暮云忽然想起。 “尘余说,那孩子还在生长,但暂时没有灵魂生长的迹象。” 暮云听了个大概,大致就是没有影响,就溜了号恍恍惚惚的不知想什么去了。 “你心脉破损成这般,我还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已继承了古君的血脉……” “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曾说的终湮是什么。”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再睡一会,等病情稳固了,我带你去玩。去人界最神秘的地方。”凤容夕收走了药碗,轻刮暮云鼻尖。 一连许多天,暮云除了被凤容夕叫醒喝药,就是不停的昏睡。 凤容夕更是一天天的陪着,有时还心疼的感慨,当初暮云早早醒来强打精神有多辛苦。 暮云今日精神不错,早早的自己醒来。闲着无事在镜前梳妆打扮了一番,描了眉擦了口脂。狐媚眸子微微眨动,是人都要被勾了魂去。 “阿云……。今日美的过分了,我这样带你出去,可是有些怕看不住你了。”凤容夕在暮云眉眼之间安了家,若有一瞬没能盯着暮云,就是在人生中浪费了时光。 “这几日面色不佳,本是没什么的,就是怕你看了不舒心。”不得了了,暮云特意妆点过后,媚眼红唇笑起来那就更勾人了。 镇定如凤容夕,依旧是受不了这般强烈的冲击。 炎炎烈沙之中生有十万大山,而在群山环抱中又有湖称为云梦,湖北有大泽谓云梦泽,古树四处扎根,通往云梦泽的路都由晶石和石砖构建铺就。 云梦泽的春节与他族完全不同,城主生日的这一天被定为新年的伊始。 人界最神秘之处,果然非同一般。 各族混杂居住,却无划分冲突,和睦如一家。人不惧怕仙魔,他族也更是尊重弱小的人族。万万是不会出现如之前遭叛的那种情况。 “你怎的又带了这枷!”暮云又从他手腕上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阵心惊肉跳,若不是有这银枷在那还至于有之前的事情!“之前的好容易碎了,你这是做什么!” “没事没事,凤凰之力运转如常。”指尖一道蓝火点燃,迅速安抚了暮云。这才缓缓解释:“云梦泽主人是魔域皇子,我们到人家地界不好太过张扬。我已飞升半神,这仙枷效用有限,只能将我压回仙尊。” 凤容夕忽然想到什么,凑到暮云耳边笑说:“而且上次我们……之时,你不是说我飞升后的光相太过刺眼。平日里锁起来就没有这般困扰了。” “你!”暮云听过,脸有些红,快跑了几步。跑下了小桥。低着头正撞上一人! 第110章 梦泽之主 另外那人从不同方向跑出来,两人皆是没看前路,两声惊叫撞在一处。暮云落在凤容夕怀里,而另外那人直接跌坐在地,定睛一瞧,竟然是慕容家主,慕容清璇! “慕容家主?”暮云赶忙上前去扶。慕容清璇在此见到二人也意外的很。 正在此刻,一魔气浓郁的男子匆匆跑来,一下捉住了慕容清璇的胳膊。大呼:“清璇我错了!” 匆匆拜别,相约春节之日再约在一处。 眼前又夸过一道小桥,桥下仙气弥漫,白墙金玉镶边,与乐族之内的一处建筑相仿,走近了看,牌匾上书“谪仙居” 古色古香,有萧声悠扬入耳。 如慕容清璇所说,谪仙居是一家饭店。是仙族口味。 果真如仙族一般,吃点东西规矩颇多。饭前净口净手……餐食更是有苛刻顺序,且没有滋味。确实是和在天宫时别无二致。 暮云沮丧,叫来小二:“小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旁桌为何吃的那般美味?也没有这般工序啊!” 小厮赔笑:“这您有所不知,这吃什么不吃什么都是根据我们主子的心意,我们主子认为您该吃什么,就会做什么!瞧这二位贵气难掩,定是仙族的贵人!难道与二位从前所用有大大不同?”小厮弯着腰杆,态度甚好,却不见什么羡慕懦弱等情绪,看来各族贵人是见得多了。 “可我想吃旁桌的东西……我们不会差您银钱,能不能行个方便?”暮云也很客气。小厮哪里见过这般的仙女,瞬间觉得血气上涌,连连道好。 “云儿,你来喝这酒。”凤容夕提起酒壶给暮云倒上,自己喝完表情复杂,暮云看他这样子,心存犹疑,未敢大口,轻抿一口之下,又速喝尽。 这酒……这酒曾喝过! 只是那时不知回甘之味唤做清泠! “我……!啊……”过于激动,心痛症犯,犹如血液倒流回心,胸前压榨难喘息。 “莫再思索此事!”凤容夕迅速抱了暮云在怀中躺平,倒了两粒止痛散。 “衍…衍…”暮云不住喘息,只能断续说出一字。 “衍朝太子?”如是这般,凤容夕当即便明,暮云为何如此激动。 仙域动荡伊始,首先失散的便是衍朝上仙,据传闻衍朝上仙被奕丞的人活捉了回去,不知死活,实则是由璟皓一路掩护出逃。 凤尘余所配置药剂自是有奇效,不多时暮云就平静下来。除了暂时有些脱力,其余并无大碍。 只是这一时半刻,恐怕凤容夕是不会让她下地走路了。 “舅舅……总是喜欢钻研这些。我和璟皓经常以身试毒。肯定是他不会有错。” 凤容夕听暮云所说,直接抱了暮云,不等那小厮,径自寻了过去。顺着淡若游丝的仙气,寻到了那仙气最浓郁的屋子。刚巧,那小厮开门而出,衍朝跟在身后,这眼一抬,瞳孔紧缩震惊难掩。 “舅舅。终于找到你了……” “小暮云!和……”衍朝惊喜,直接屏退了小厮。拉二人进屋说话。 暮云特意挣脱了凤容夕。非要郑重行乐族大礼,最最最让衍朝认为窒息的,就是凤容夕此人也随着暮云三拜九叩…… 折寿了……折寿了!今日折了大寿了!从阶品来看这可绝对是个大人物! “舅舅不必着急重新算大限之日了!容夕是我夫君,就算叩拜也不会折您的寿。”凤容夕刚刚将暮云扶起来。 他又双手搭肩,扑通一声跪地行了古族一礼,这回吓得衍朝直接跃起,退了两三步。 “使!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位祭司大人今日可是用了力气,梆梆几声响真的是快给衍朝上仙吓得魂飞天外了。 这这!这怎么和当年乐族战神是一个**法子! “容夕今日没想到会遇见阿云娘家人未带见礼,还请舅舅饶恕容夕未尽三书六礼之罪!日后舅舅有用得上凤翼之处万万不要客气!” 凤容夕立刻被衍朝颤颤巍巍上前扶起,衍朝颤声问:“不知这是什么礼节?我只见过我仙族圣王曾也是这般。” 暮云在一旁忽然笑了,衍朝一脸茫然,扫视这两人,只见凤容夕忽然扶住衍朝双臂,缓缓道来:“乐族战神,容安圣王都是我。” 衍朝忽然明了,这两人为何一个莫名发笑,一个莫名用力搀扶!衍朝这腿不自觉的瘫软,身子往下堆了下去。 “等一下!我来捋一捋!”衍朝终于坐下,一口闷了一杯茶。“你是小暮云夫婿,古族祭司,凤翼之主,还是容安圣王,乐族战神,古君转世!” 暮云两人简单的将这一年以来过往简要说给衍朝听,衍朝这双眼越瞪越大。 “嗯,不过如今凤翼之主已经移交阿云,她不愿管事,还由我代掌。” 衍朝听了这些,喉咙干涩,尴尬的猛喝水。 “舅舅放心,从前那些事,我从未跟人提起过。”凤容夕眉眼弯弯,衍朝看了更是害怕。 老狐狸!真是老狐狸! 衍朝犹记,曾跟着乐族战神修**,只是每日带人打牌做菜,没有多久就被战神赶走了。 如今战神又换了个身份来到身边,还真躲不开了不成…… “舅舅,如今战神算是晚辈,您怕什么?”暮云不怀好意笑着提醒。 “对!我不怕!嘿嘿,我那后院有几坛刚下的酒,不如外婿帮我挪到地窖去?” 凤容夕刚要起身。只听暮云笑说了一句:“对嘛,舅舅寿数悠长,才不怕折损呢!”暮云后仰靠着椅背悠哉悠哉地晒着阳光。 “怕!怎么不怕!还是我亲自搬吧!那个……我与你有话说!”衍朝直接拉了凤容夕出门。 “衍朝!”伴着一抹清香有一男子突然闯进房间,扰了暮云清梦,阳光之下睁眼困难,暮云眸子微皱,缓缓支起身子,这才看清了来人。 “姑娘为何在衍朝房中?”暮云还未说话,就听见饱涵磁性的声音率先发问。此音虽然好听,但细细品之,确有提防之意。 暮云不紧不慢,抻了抻身子,细细瞧了瞧那男人,双眉之间,竟然生着极好看的红纹花样。只是眉宇五官和崎王相像。暮云皱了皱眉,未作解释,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向着楼下道:“舅舅!有人找!” 得见楼下两人,挽着袖子,正往地窖里搬挪。 “何人寻我?”衍朝抱着酒坛, “衍朝,我有事与你商量。”男子也凑到窗边,向内院喊着。凤容夕和男子相互对视,不知是否是错觉,暮云觉着,这男子的呼吸似乎停了一瞬。 第111章 巫祈起源 “殊涯老弟,我不是都说了吗!我虽然是乐族人,但我真的跳不好!”衍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抱了一坛子好酒上楼,进屋咣当一声,给放到了桌上。 “唉,衍朝兄还不知道我?实在是万民**,不然我也不会一趟趟来叨扰了。”男子一副为难的样子,拉过座椅,似乎一时之间不打算离开了。 衍朝看这阵仗,赶紧推荐暮云。“我向你引荐一人!我们乐族大名鼎鼎的公主!年年包揽我乐族巫祈,只要你能配合好她,保准上达天听。” 男子立刻目光炯炯看向暮云,这人的眸子竟然是暗紫色的! “哎舅舅……我如今自身难保,整天挂在人家身上,路都走不动。让我这病人能祈到什么福气啊?”暮云占了衍朝的躺椅,躺的自然慵懒,那双眼微眯盯着衍朝。 “我记得,舅舅跳的不错。毕竟乐族记载,衍朝太子包揽巫祈数百年之久……”凤容夕及时“祸水东引”将那男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别处。 男子猛地起身,拉住了衍朝:“衍朝兄!我从未求过你它事,这件事可万万不能拒绝了!” 经过数日搓磨,这衍朝终于是找不到什么像样借口推辞。 等到了春节,白日里喜鹊绕梁,黄昏彩霞满天,夜里月明星稀,诚是个良辰吉日。 衍朝于城正中祈福唱颂,咒歌随乐族之力扩散,萦绕全大泽。 仔细听来,里里外外只有一段相同的咒语。 凤容夕唇瓣抵着茶盏,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舅舅这是打定了主意魔族人听不懂神族古语。” “嗯,说来这是你们那时的语言,如今可全都想起来了?”暮云起了兴致。回想起自己参悟巫祈之时也是受了一阵的磋磨才逐渐领悟。 “嗯。十万年前生灵大多不开灵智,能够留下文字的也只有几十人众。那时的文字晦涩难懂,没有如今方便理解沟通。论及此前人不如你们。”此刻他看向暮云的目光,更像是看待一个追随日久的晚辈。 暮云拿开盖在腿上的披风几步走到面前空地,凤容夕想了想过去曾见过多次她人的版本,尤其是她母亲的版本。 “贤弟!我女儿蓝苛跳的不错吧!不知道我们的战神有没有兴趣结识一下?” 推杯换盏间,前先帝想要将战神与仙乐公主蓝苛系于一处。 暮云声音悠扬绵长,比之平素多了几分深沉,唱诵之声将凤容夕思绪唤回。 原来,同样的词句,同样的舞姿,时隔太多年,这还是凤容夕第一次将诵词听到了心里去。 暮云手指划过之处,泛起莹莹金粉之光,金粉般的拖尾映照在月下,在他的眼中俨然是一位播撒希冀的仙女。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凤容夕呼吸都不敢,一点点声音都恐会影响了这完美的眼前人。 随着暮云的唱诵,凤容夕察觉到了细微的灵魂力量纳入回到灵海之中,灵海深处巨莲簌簌颤抖。 凤容夕几步上前,叫停了暮云,披风一抖,将她包裹其中拉入怀中。喉结松动几番,才沙哑道:“日后……永远不要跳这个了。” 凤容夕叹息,将暮云拦腰抱在怀里。回到躺椅上也没放开暮云依旧是保持着这般亲密的距离。 “乐族的老祖,曾是服务上天庭的巫师。你们乐族唱诵了数万年的巫祈……其实”凤容夕心疼的缕着暮云的头发继续道:“其实只是为了唤醒我散落九州的灵魂。” “至少你也的确算是回来了。”暮云轻叹一口气,不愿再谈起此事。 “那以后我们不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凤容夕察觉暮云的惆怅,轻吻暮云头顶,亦不再提此事。 城中巫祈结束,人们纷纷奔走庆祝,城中一处窜起冲天火光,砰的一声在空中炸裂,巨大声响惊得暮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牵动的凤容夕亦是有些难受。又见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天空被照亮,明如飞散的满天星斗,颗颗湛亮,只是并不恒久瞬间寂灭。 “这个叫烟花,人族创造的小玩意。”凤容夕轻抚暮云的背,这让暮云很快安静了下来,随着此起彼伏的烟花不停转头。 “好看。我喜欢。” 若是……能够永恒就好了。 “我知道你有些伤怀,日后我定会研究出不会凋谢的烟花,只给你看。”凤容夕见暮云的眉眼有些皱起,轻柔地对暮云道。 “好。” 谪仙居的安静正与云梦泽的热闹成了强烈的对比,暮云总觉得太过安静了,今日本不应该…… 暮云一拍大腿:“哎呀!今日!今日不是约了慕容城主到谪仙居一聚吗?” 凤容夕刚要答话,只听见咣当一声,通往后院的门被撞开,那日追着慕容清璇的魔族男子冲进院子里,怀里抱着气若游丝的慕容清璇,身后跟着衍朝。 “小暮云!出大事了!侄女婿!快想想办法!这丫头快不行了!”衍朝慌了神,不知应该求于谁才好。 男子将慕容清璇平放在地,暮云轻轻搭脉便知不妙。慕容清璇面容灰败,气若游丝且无规律,脉细速又弱。 “……”凤容夕轻攥暮云的手腕。目光抓着暮云的双眼。 “求你救救小璇!她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入魔道,我真的舍不得她……也害怕她转生到那人门下……你一定有办法的……”魔族硬汉湿了眼眶,跪在地上就是一阵磕头。 “是啊,小暮云,小璇子是个好孩子……她定然是我们……”衍朝正欲组织语言再说些什么。 只听暮云大喝一声:“都别说了!她就快不行了,舅舅,通天香,巫祈用的那种!”暮云的目光再次于凤容夕对上,这一次,暮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凤容夕在同一时间,放开了暮云的手腕。 暮云以手为刃,将右手掌心划破,金液流入慕容卿漓口中,慕容卿漓周身奇迹般的渐渐恢复红润。 “有救了!小旋……小旋你怎么样了……你能听到我吗!”魔族青年上前就想要抱起慕容清璇,凤容夕瞬间将其擒住,拉到身后厉声道:“不要接近她们!” 魔族青年关心则乱,这一吼将他吼怕了,连忙后退数步最终才停下。 “小暮云!香!香来了!”衍朝手捧金色长匣,手微颤慌忙的打开长匣。 “舅舅,慌什么。”暮云请出三只金香,每一支都有半个手腕那样粗,辅以巫觋心头血,燃巫觋灵魂之力,以完成**。 “小暮云……你能坚持吗……要不还是我来试试吧!”衍朝有些心虚,言语间都在颤抖。 “舅舅!我是你亲外甥女。您的实力我是知道的。若想要成功延寿,还是我来吧。只是我如今的状态,不知道能够请寿多久。”暮云轻叹,从凤容夕手中接过药瓶,一口气吞了半瓶。 第112章 续命之法 凤容夕和衍朝后退几步,凤容夕手中始终攥着瓷瓶,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金色结界。暮云的身影依稀可见. 可以瞧见那薄雾结界之内,暮云向着自己的心口便是一掌,一口血喷涌而出洒于三支金香之上,燃烧起灵魂之力,结界之内向天缓缓升起三道金柱,敬天地,敬世人。 “古乐族巫觋暮云!代人族慕容清璇向天祈寿!愿天准许!”暮云的声音从未这样深沉有底气,带有一种亘古流传的巫觋语调,似唱诵又似朗读。 结界渐渐出现裂痕,化成碎片萦绕三根光柱缠绕向上,逐渐通达天阶。到此,暮云未曾敢抬头或起身。 忽而不远处天空传来隆隆雷声,却未见的降雨,暮云头重磕在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就见此时,雷声忽然大振,一道金光直冲而下,整个云梦泽空气之中充满了灵气,多到可以凝成一颗颗光点漂浮在空气中。暮云与慕容清璇身处灵气正中央,已被醇厚的仙气包裹,凤容夕等人完全看不清了。 天门关闭,金光褪去,余下两人躺在中央。 “对不起……”暮云尽可能地别过头去,看向魔族青年。 “为何……为何是对不起?”男子慌了,眼眶泪水打着转,声音也颤抖起来,却是没敢怪罪。 “我的身体是这一切仪式的中介。我已经尽可能地承受了……可惜,只换来了二百年的时间。对不起……”暮云有些自责,二百年的时间实在是过于短暂。可魔族男子并不这样认为,男子猛地磕头,嘴上连连道谢,说着活着总有办法的。 凤容夕轻轻将暮云抱起,对于暮云的决定他唯有支持,支持之外尽是心疼,他轻声询问道:“你怎么样?” “我当然是没事了。”暮云轻道。说罢还笑了下给他看。 他没再说一句话,也没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径直离开了院子,上了楼,安置暮云休息去了。 “发生何事?衍朝你面色怎么这样差?”云殊涯作为城主,很快就发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不过来时之间凤容夕离去的背影,还有衍朝面如死灰的样子。 “边喝边说!”衍朝面色依旧不好,但见到云殊涯仿佛是有了什么突破口,他转身进了谪仙居。 暮云昏迷了近两日不见清醒,凤容夕始终不离,只见得昏迷之中的暮云始终憋喘呛咳,犹如溺水,凤容夕为其输送灵力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渐加重。 偶然之间,凤容夕将暮云扶起拍背,却发现憋喘的轻了,呼吸逐渐平稳,面色也红润了一些。就这样,凤容夕一直维持着暮云半坐的姿势过了一整天。 到了第二日白日里,衍朝的酒醒了,咕咚一声,就跪到了暮云床前。 天族前皇子这一跪,眼前人却没有丝毫反应。衍朝这下更慌了颤巍巍地道:“请古君责罚……!衍朝不知会给小暮云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只恨自己不学无术!小暮云是我至亲!衍朝罪无可恕!” “舅舅不必如此。”凤容夕的心情不佳,一直愁眉不展,对着衍朝只说了很少的话。 衍朝见他不肯原谅,正要磕头求饶。 “我恨的是我自己。我不该拿阿云去赌的……若非当初……阿云的身体不会这样的……对不起……我就是真的死几次又有何妨。我怎么可以连累你呢……”凤容夕手指不停在暮云脸颊摩挲,像捧着一件不敢把玩的稀世珍品。眼泪也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古君!过去细节我不了解!但小暮云这丫头既认定了您!她绝不会去怪您的!她从来都是那个认死理的孩子,不然,也就不至于跟九重天闹成这个样子了!”衍朝见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心惊肉跳犹如历劫。早知如此都不如当初好好修炼! “舅舅,快起来。”暮云孱弱的声音传来,衍朝听见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住了暮云。 “小暮云……舅舅不好,舅舅真是废物。在九重天保护不住你,到了这也不行。” “舅舅,我没事。容夕的朋友是神医,我会没事的。”暮云说话很慢,声音很轻。“舅舅,我想喝你做的雪耳红枣参汤。你常给母亲做,母亲都不让我喝。”暮云整个身子都压在凤容夕的身上,轻轻捏了捏衍朝的手。衍朝擦了擦鼻子,道了一声好,立刻就转身出门去了。 “阿云……” “咳咳,我感觉……我就像是时刻被呛在水中……”暮云咳的眼睛发红,遍布血丝,但尽管如此以后憋喘难受。 “我这就带你回古族!”凤容夕当即决断。但暮云将他拦了下来。 “你能不能去将慕容清璇找来,没亲眼看见她我不放心。”暮云撑着自己坐起,拍了拍凤容夕。 凤容夕安置好暮云才肯去办事。 将所有人都支走,暮云摔碎茶杯,捡起一枚最大的瓷片,对着自己脖颈跳动与心跳同频之处便是扎了进去! 此处血流速度极快,几乎是如泉涌一般,肉眼可见的将白色衣衫半边染成了金色。随着血液的流失,暮云觉着终于舒畅了许多。 “古籍诚不欺我。”暮云念着,刚要坐起身,听见有人回来,见到是凤容夕刚要笑一笑说话,只见一道虚影闪身而来,啪地一声将瓷片摔在地上,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暮云的脖子。男人的手一瞬之间就变得冰凉。 “暮云!”凤容夕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如哽刺喉。 “我没事的,容夕!你看我喘症不是好多了?”暮云特意放了大声说话,双手捧起了凤容夕的脸,四目相对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嗯……”凤容夕见到暮云的确状态好了许多,脖颈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但还是心有余悸声音略颤:“我以为……你真的不再留恋这世间了……” “自然不会了。好啦,我没事,你将慕容家主找来了?那我们先见她好不好?我有些不放心。”暮云身姿轻盈,双臂绕上凤容夕脖颈,鼻尖相对,轻轻地在他唇上一点,凤容夕整颗慌张的心都归位了。 “放心吧,我有什么心思能骗得过古君的眼睛啊?”暮云又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然后像轻快的雨燕踏步出了房间。 第113章 梧桐为栖 门外,传来了慕容清璇跪地磕头道谢的声音,凤容夕铺好了床,也推门出去,正看见暮云拉着慕容清璇在原地转着圈的打量。 “看来,对你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只可惜只有两百年的时间。”暮云比较满意,起码没有因为仪式的突然打断而失去祈寿的效果。 “公主恩同再造!慕容家族上下,数万万载只要慕容后人存在一日,都将为公主马首是瞻!”慕容清璇对天发誓,不过立刻被暮云挡下了发誓的手,暮云道:“这点恩情不值得如此重誓。若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你最多加上你妹妹永远不要背叛凤翼就好啦!还有,以后不如直接称呼我名字,不是公主就是夫人怪生分的。” “好!暮云!谢谢你!”慕容清璇又要跪表感谢,暮云赶忙牢牢的托起她,赶快转移了话题问道:“之前那魔族的男子,可是你的心上人?今日怎么没有一起过来?是不是我那日表现得太凶了?那可要跟人家道个歉才是了。” “并非如此!他今日有巡城任务,到夜里才回。”慕容清璇巧妙地回避了第一个问题。暮云抿嘴笑笑不再追问。 “我们今日有些要事需得离开,等下次相聚,可要好好跟我介绍介绍啊!”暮云与慕容清璇边聊边向外走,凤容夕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送别慕容清璇,暮云很自然的挽起凤容夕。 二人站在廊下,凤容夕问:“今日便要回了?不跟舅舅多呆一阵?” “嗯,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找凤尘余。他实心实意对我,我却有愧于他,这事是我心里的一道坎,不如就趁今日解决了吧。”暮云靠在凤容夕肩头。 “交给我就好,你何必放在心上。” “嗯……那容兮古君,我要去喝舅舅做的美味珍馐了,这就不用你替我了!”暮云吸了吸鼻子,问道一股暖暖的甜味儿,这不正是衍朝雪耳红枣参汤出锅的味道! 午后,拜别衍朝。暮云催促着凤容夕赶快回到开阳寻找凤尘余,这平时随叫随到的人关键时刻却是不见人影。 二人先回到空桑等待消息。这下轻松下来,二人踱步空桑。 两人一路走来,回到空桑小筑,依在栏上,俯瞰两人经历过重重的各处,暮云轻叹:“我们会一直生活在这吧?” “你喜欢哪里,我们就生活在哪。不过,我先要确定你是否真的无事。”凤容夕怎么也不放心,一时之间也查不出这到底是出自哪本古籍的邪术。这么危险的方法一定是邪术! 暮云不知怎的来了自信,将袖子挽起来,把手腕举到凤容夕的面前,笑嘻嘻道:“古君大人总是不信,我就是没事了嘛,这个方法我从小在乐族古籍里看到的,而且我母亲也是用这个方法。”纵然听暮云说了,凤容夕还是放心不下,仔细地探查了一番,确认的确比从前好转了许多这才放心。 “你看这是什么。”凤容夕不再提糟心事,手心一翻,掌心里出现了红皮形状不规则的食物,暮云上手一摸,触感是硬的,还带着泥土。 暮云摇头。 “待会你就知道了。”凤容夕随手变出了火炉,食材一个个排好了队自己跳入了火炉,凤容夕一个响指,火炉直接燃烧起来。 仙火旺盛,即刻出了香味。是一种香中透着甜的味道,勾人味蕾。暮云睁大了眼睛有些高兴道:“这么丑的东西,竟然闻起来都如此香甜!” “这个叫做红薯。这个做法是向人族学来的,好了,小心烫。”凤容夕挥手,炉火即灭,火炉自行掀开了盖子,烤好的红薯飞出了一个浮在二人面前。 “我来。”暮云刚要伸手去拿,凤容夕出言立刻阻止,同时伸手将红薯拿在了手中,掰成了两半,有些焦黑的外皮之下,竟然是金灿灿的嫩瓤! 凤容夕仔细的吹了吹,递到了暮云嘴边,暮云摇摇头:“手都烫红了,你先吃。” 凤容夕看暮云的态度坚决,只好自己先尝了一口,这次送到暮云面前,暮云笑笑,刚刚张开小口,却听天边一声惊雷,一道水清色影子,如白日流星。 “像是……青余!”暮云撇下凤容夕,一道金色影子破空而出,丝毫没有多考虑。 “哥!你不是替他办事么……怎么会掉了修为!”暮云接住青余,之间这一道青衣身影,浑身衣袍残破,境界跌落到金仙。 “傻子……为何救我。你快走!他亲自追杀我,别叫他找到你!”青余调整重心,就想将暮云给推出去。 可青余降了修为根本敌不过暮云的力量。暮云将青余牢牢锁在怀里冷道:“让他来好了。” 青余突然安静了,却是因为,黑龙的靠近,血脉的压迫,是源自于七头龙的压制。 青余拥有乐族一半血脉,在龙族中本一骑绝尘,若是没有奕丞这个另类,恐怕青余才是引领龙族发展的这么一号人物。 “青余小子,我可要谢谢你帮我找到这个小丫头。”奕丞坐着软轿,端坐云头。身边八位装扮各异的仙侍,各个面无表情原地待命。 “你夫君呢!奕丞培养的八名仙奴死士极难对付!各个都有近半神的实力!”青余虽然仅剩金仙实力,但他对暮云的身体再清楚不过,青余豁出了命去,依旧挡在暮云身前。青余亮出命器浅钟,是一泛着玉光的箜篌,他冷言道:“我不准你再伤害我妹妹!” “呵,你不是一直喜欢她么?哎本来你若忠心,我是可以把这丫头赏赐给你的!” “青余不做有悖天理人伦的事情!”浅钟声响,八名仙奴飞身而来。青余所剩无几的仙力,难以抵挡,箜篌琴音瞬间被抵消殆尽! “哥!”暮云一把抓过青余,将青余挡在身后。 “哈哈哈哈哈,小子你真可笑,你爱自己妹妹,这又是什么天理,什么人伦?她在被你爱上的那一刻早就不洁了!”奕丞每一个字都精准的捅在青余的心上,青余额角青筋爆冲,一股一股犹如小虫在皮下不断游走。 第114章 浊龙降世 “青余,念在你是卫书那废物的儿子,现在快滚!”奕丞站起身来,八名仙奴簇拥两侧,看见青余的模样,奕丞的嘴角更加的翘了,他有些兴奋了。 “哥?哥!燃血术不可用!”暮云发觉了奕丞的兴奋,更是察觉到了青余的异常。青余体内与暮云心相联系的丝线,正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殆尽。 “哥!到底为什么?乐族……乐族的血脉你不要了?”暮云慌张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青余。 “我愿舍弃乐族血脉,只留下龙族肮脏的血!世上再无兄长误你清白!”青余嘴角流下一行泛银光血液,周身散发出白色灵气,额头红光以闪,多了一道血红的雷印。手中箜篌湮灭消散。 “哥哥……”暮云慌张极了,从来不知乐族之人竟然可以彻底燃烧自己的血脉 乐族血脉碎裂,青余强留血脉之力在体内,龙族之血贪婪吸收这天地间最好的养料,青余背后虚幻的龙影不断暴涨,每一波的冲击都使虚影涨大。 奕丞手一指,八名仙奴冲来,暮云以一敌八,一己之力抵挡在青余身前。 “哥!你快离开吧!容夕会来救我的!”暮云仙力铸成一道高墙,暂时抵挡住了八名仙奴。 “凤容夕是凤容夕,我是我!我的责任不需要他承担!”青余喊出这话,同时,他周身的白气,都染上了红丝,白龙化身赤黑,将暮云拉到身后,一挥之下震退了八名仙奴。 “哦?七头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奕丞的面色终于是阴沉了下来。这个废物之子竟然烧了个血脉,就轻易的攀升! “哥……你为何……” “仙如何,魔如何,做仙如此不如成魔!”赤黑浊龙一把血剑指向奕丞,奕丞不过是一个披着仙族外皮的魔头罢了! 暮云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种境界,放在仙族的体系里,青余如今的境界,已经几近半神,机缘之下就可突破瓶颈到达真正的半神。 “暮云!哈哈哈你活下去的路,永远都踏着身边人的血!青余为你至此,不光乐族不容,整个仙族都容不下他!八仙侍!全力诛杀这两个叛逆者!”奕丞亮出了黑鳞刀,依旧没有动手。八名仙奴没有痛觉意识,再次涌上来,这些人似乎被收走了灵识,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知攻击。青余轻松以一敌六,分出两头护着暮云。 赤黑龙头面目可怖,比奕丞更甚,但看在暮云眼里,依旧和那极柔美的白龙没有区别。 八名仙奴与暮云青余相比稍显吃力,但胜就胜在不知痛,不疲倦。 “哥……”暮云打斗的空挡,伸出手抚摸龙头,之间因着暮云的抚摸,龙额上那枚赤色雷痕褪去了赤色,一道银色印子浮现。龙头柔和的摇摇,霎时,龙口一张吼退了扑来的仙奴。 “青余!没出息的蠢货!暮云这种女人你要多少没有!为何非要跟叔叔作对!我们可以合作!”奕丞显然起了歪心思。他再次坐下。八仙奴归位。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曾屈服于你!今日我便斩了你!为云儿扫除障碍!”血刃一横,带着肃杀之气裹挟而出。 奕丞随手一挡,衣袖卷至背后,但心中一惊,顺着手臂竟然有温热液体顺着手腕流下。 “呵,那你就是她的杀父仇人了。” “那又如何!哈哈哈!堕仙尚且不怕,我此生还怕什么?”青余血刃立于身前,声音如山崩海啸,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青余道:“奕丞,让你见识一下乐族真正的禁术之力!” 青余手握血刃,血洒当场,空气剧烈的颤动起来,裂开空间,此事八仙奴冲上前来尽被击飞,青余口中古语呢喃唱诵,暮云听见,不可置信捶打着无形的空气墙。 “哥哥!青余!我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天阶仙光降下,照于青余。仙光之中,青余艰难回头,左眼的眼角留下一行血泪。他说,从爱上她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上天庭仙阶降下旨意,又有仙成就真正的半神境地,同时天的另一方,魔域之门逐渐浮现,青余背后刚刚出现的光相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青余背后,龙头再生,逐渐长成与其他七个相同的模样。 血刃插在云头,以刃为界,一半属于神,一半属于魔。 天地间第一个做到九头身的神龙,竟然是这样的神魔一体,一念神魔间。 九州震动,三界各处振聋发聩,雷声贯耳。 暮云见了这一幕,才算真的明白过来,为何重锦上神明明与母亲那般要好,却独独不喜青余与自己在一处。 暮云最初在仙域并不受宠,平素也不能每日都见到璟皓,整个九重天的男子,只有青余喜欢与她在一处。 青余也是个奇怪的仙,在他体内,乐族和龙族的力量达到了奇特的平衡,二者和谐相处并驾齐驱,血脉之力相辅相成,这也使他对于雷元素和乐韵的掌握相互促进,几千岁的就达到了仙尊,更是早早的修炼到了五头龙身。 “哥……真的值得么?”暮云只能眼看着仙光褪去,从天阶吸收的所有真神之力,都逐渐的转化为了魔的气息。 “有他在,我就放心了!”青余血刃一斩,睁眼的一刻,光相消散,魔纹加深。 青余接近暮云,暮云发现在这样的青余面前,哪怕是有半神的实力也完全动弹不得。 “别了。暮云。”青余靠近暮云唇瓣,挣扎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吻在了眉心,红光隐没其中,消失不见。 青余转身离去,暮云感受到他内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温雅的青余,正在彻底的消失。 暮云跟上前去,奕丞入半神境已久,又有不知疲惫的八仙奴在侧,暮云还是担心青余会吃亏。 暮云冲上前,被一道劲力弹开,烧灼的暮云还有些疼。直接接触到结界的手被魔气烧伤。 “我来迟了!”凤容夕终于赶来,他擦掉嘴角血痕迹,轻描淡写掠过。 “容夕?谁伤你至此!怎么不打开仙枷?” “是奕丞三十**士设下的阵法,拦住我一阵。” 第115章 神魔之间 凤容夕从昶夜中拿出玉笺,交给暮云。解释道:“青余曾将这枚玉笺给我。他曾说如若到今日之状况,就交给你看。” 暮云迅速阅读,见青余写道:“挚爱吾妹,我与母亲大人早已知晓今日之事,但我与她不同,我从没想过避免,既然我们都是命运的一环,就让我完成宿命,替你去扛起一些责任。为了妹妹,我定尽力保存神智,若最终还是失神,已托古君将我就地诛杀,望勿阻拦。青余。” 暮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酸楚难忍。眼泪一瞬间被抽空,都不知从何处哭起。第一世千年的时间里,伴随少女成长最多的,就只有这么一位男子。 “容夕……你真的会……” “现在的我很难杀他。如果必要我会尽力。”凤容夕镜曦剑已执在手。 雷云忽地爆裂开来,奕丞滚落云头逃跑,只剩了可怜的三头龙身浑身伤痕累累,失去的五头身其中有整齐的断面,也有参差不齐的裂痕,云头之上八仙奴的尸体碎裂成异地尸块骸骨。 青余没有再追出去,反而看到了另一边的暮云和凤容夕。暮云眉间红色雷痕吸引了他。 血刃转过刀锋,正对上镜曦剑。凤容夕反手将暮云推离。 成魔后的青余,在半神的境地之上更胜一筹,战意更浓,力量也更加肃杀,少了温和。刚刚大战过后的凤容夕一时间显得捉襟见肘。 可是青余越战越勇,越战入魔越深,凤容夕也不得不祭出昶夜。 昶夜之强,可困入天地与星辰,暮云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 夹在两人中间,昶夜未能困住青余。 “容夕……!不杀青余好不好?我们想办……”暮云刚说到一半,血刃穿腹而出。 “暮云!暮云……”青余瞬间恢复了神智,手颤抖着扔掉了血刃。手慌乱的覆上暮云向外汩汩流血的伤口,以为这样就能堵住一样,但他的手都染上了金色,都烧的滚热刺痛,也并不能够阻止这一切,非但如此,血刃之上的魔气,也随着血液在暮云体内四处流动。 “哥……” 凤容夕一脚踹开青余,抱起暮云就离开了半空,向着人间一处连续瞬移而去。 青余立即追上,他再也不会离开暮云半步了。 “祭司大人!结界之外有两名魔族大打出手,震动我古族结界,在这样下去古族结界即将暴露于世!”近卫将军凤涔,站在门外朗声禀告。 “叫长老殿的人去处理。”凤容夕清冷之声从屋内传来。 “回祭司大人,几位长老都不在古族之中。只有您才能处理!”凤涔又言。 只听咣当一声,门开了又关,凤容夕已然前去。 结界之外,龙虎相争好不精彩,魔气的波动震动天地,惊天一战引起了所有魔族的注意。 “凤翼之主来的正好!快帮我制住这位魔皇大人!”冥虎不断躲避,不愿意正面对抗青余。 凤容夕也没有更多耐心,昶夜一掷困住青余。“梦泽城主,青余不会接受招安的。况且以他如今的神智只会破灭四方,无论你想要做什么,还放弃了这个心思。” “阁下是误会了!此次前来,只是问些私事,我也不成想一句话就激怒了这位大人!”冥虎恢复了人身。云殊涯边说边摆手,显得有些无辜。 “我可以告诉你,他因何入神境,是燃烧血脉的乐族燃血术。”凤容夕被暮云打断,暮云从结界之中缓步而出,手压在自己腹部。暮云出现的一刻,云殊涯呼吸滞涩,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心惊肉跳。 “烙印……怎么会。”云殊涯小声呢喃。又看向刚刚差点胖揍自己的魔皇,暮云眉间的烙印分明就是他留的! “容夕……别杀我哥。让我来试试。”暮云从凤容夕身边走过,直接缓缓走向青余。 “……” 云殊涯看到凤容夕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只是轻叹一声,没有说出口。 “青余。”暮云走到青余面前,青余好像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像扑抢猎物一般恨不得将暮云一掌拍倒,不过这一掌打在了昶夜结界之上,青余皱眉,接连几掌不停。 隔着昶夜,暮云伸出手去与青余相对。暮云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青余听:“哥,你说你听重锦上神的该多好,免得如今被我连累,你明明知道未来,为何不肯改呢……” 青余逐渐安静下来,与暮云四目相对,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凤容夕见此,收回了昶夜。 浊龙也没有再攻击任何人。他只是看着暮云,呆呆的盯着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找回,神情逐渐的丰富起来,有懊悔有欣喜,还有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哥!你醒了!”暮云惊喜,她也没有用想到会如此顺利。 “对不起……”青余瘦高,将暮云拉到怀里,就如疼惜女儿一般,暮云亦如从前年少时一般,环抱青余腰身,青余的魔气逐渐褪去,浊龙蜕变回白衣青年。 “天人阶品……也好也好,总比没有的好!”暮云拉着青余看了又看,喜极而泣。 “多谢古君配合!”青余意识到此时再行乐族大礼已不再合适,于是学着人族的样子拱手轻鞠,同时注意到了刚刚被打的很惨的云殊涯。对他道:“这位前辈抱歉!刚才神智不清,对阁下不敬,不知阁下所居何处,日后定登门道歉。” “魔皇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魔族中人崇尚武力,大人日后不必这般小心客气。我名云殊涯现居人界云梦泽。大人日后可随时传唤。”云殊涯行了行礼,就要拜别。 凤容夕此时听见,凤凰族的小辈在结界之内窃窃私语。有凤凰说,这位貌美的女子和那位高高的仙族定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得般配,大人和那位龙族比起来,少了些美貌,声音也没有他好听。 另一只凤凰说:难道没有发现那个魔虎也是又高又俊美。大人与他们相比,就显得不那样出众了。 最使凤容夕扎心的是,第三只小凤凰,一语道破:“你们不就是想说咱们大人太矮了吗?要不是因为夫人,大人连现在的身高都没有,咱们还是知足吧!” “我怎么觉得大人能听得到我们……”其中一名凤凰被凤容夕看的毛骨悚然。尤其在说完这句话后,凤容夕对着她们笑了笑。吓得三只小凤凰魂飞天外,拔腿就跑。 这边的三人,青余叫住云殊涯道:“我记得前辈,有事要问我。” “不必了,我大概知道了答案。阿对了,魔皇大人是否知道烙印的后果?” “已有感应。”青余不愿多说,只是点头称是。 暮云只是觉得云殊涯似乎大为震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去了。 “既然神君已经恢复仙身,不如随我进古族修养。云儿还未恢复,不宜在外久站。”凤容夕上前,想要接过暮云。 却见青余稳稳将暮云抱起,与凤容夕比肩时侧下头对凤容夕道:“抱歉了古君,多年都不曾尽到责任,我想尽力弥补一些。” 不知是否是错觉,暮云总觉着青余从前几日开始,性格之中多了那么一份乖张?好像从处处忍让……到了如今寸步不让的地步。 “嗯。” 凤容夕应该是没有不高兴的吧,毕竟青余只是哥哥啊。暮云这般的猜测。 第116章 密而不发 两人看顾着暮云睡下,凤容夕叫来了几名凤翼首领,都来见见这位新伙伴。原本几名首领和长老都和和气气,安静落座,直到一人出现。 那便是青余神君的爹,奕丞口中的废物卫书仙君。 “狗崽子青余!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知道你娘怎么骂我的!足足让我跪了六个时辰!比私生女被发现了还麻烦!”未见卫书身影,先听到了卫书的声音,青余听了条件反射,站起身就往高台上凤容夕身侧躲,不可置信的侧目看向凤容夕:“我爹?你都说动了?你们凤翼也太可怕了……我母亲不会也是吧?” “令堂自然不是。” “爹!我现在可是随时会发狂的!你想好了!”青余立刻阻止了卫书冲上来的脚步。青余怎么也忘不了小时候犯一点错卫书耳提面命的揪耳朵。偏生青余的耳根极硬,每次都极疼。 “臭小子,你下来!我们一会再说。”卫书招呼青余下来。已然平静了很多。 凤翼此次碰头,是为分享青余带来的情报。 奕丞此次损耗巨大,损伤了根基,接下来会进入一段稳定时期,凤容夕所杀的三十**士和青余怒斩的八仙奴,成就方法极其残忍,都是从仙族强者中挑选而出,被迫抽取神魂意识,形成的空壳傀儡。至于那些人的神魂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是否还存于世间也不得而知。 置于那诡异阵法,众人姑且称之为诛神天阵。 “恐怕奕丞不会停下脚步,还会创造更多的傀儡,而且我有预感,恐怕那些仙人的神魂就在奕丞体内。之前的一战,奕丞损伤了心脉,随后便有了八仙奴。这一战后,奕丞重伤逃跑,恐怕还会有更多仙人惨遭毒手。”青余忽然反应过来。 “元晨,你带几名小辈,前去给沧溟递送消息。清芙,你带一队人马,拜访仙府洞天告知危险,如遇奕丞人马暂避退让。其余三界各处盟友由我来拜访。消息汇总给白羽苏溪钊,宋清一。”凤容夕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几日我暂居古族。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从今日开始,各分联络点时刻警戒,通讯系统保持畅通,每日检查传送阵法是否畅通。暗桩暂隐蔽不动。” “接下来几百年必不太平,诸位!保重!”凤容夕忽然站起身行古族之礼。台下众位,皆回礼,随后离去。 凤容夕向卫书和青余点点头也离开了议事殿。 “青余啊青余……”老父亲终于忍不住落泪。 “爹……你还是打我的好。”青余肉眼可见这一两百年的年景,卫书好像苍老了些,有丝丝白发从两鬓攀爬而上。从奕丞坐稳了高位开始,卫书就不断地逃亡,不断地往返危险之地,每次回九重天看望乐族人都要穿过重重阻碍。又需得斩断与青余的联系,这几百年间过的太苦。 “打什么,不打了,我儿子长大了,受苦了。”卫书老泪纵横,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八卦水镜,手覆盖上,念了一段乐族咒语“看看你娘。” “混蛋儿子!”重锦的影像出现在水镜中,重锦略带疲惫,这几年中,也老了些。 “母亲!你们在哪?儿子这就去救你们出来!”青余看见重锦就明白,这些年乐族人都经历了什么。 “不必。我们几个老的撑得住!只是苦了这几个后生晚辈。儿子,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们有你爹看顾,死不了!等你姥爷出关,我们就轻松了。古君的凤翼与奕丞一战是我们乐族全族出逃的契机,你留在凤翼,好好控制你的神智!魔气与仙气本质上都只是力量而已。莫给自己心理太大束缚。乐族血脉不要无妨,你小子是从我肚子里跑出来的,这怎么也无法改变。我儿子是天地间第一个九头神龙,当母亲的骄傲!不用管外人的屁话!你和暮云的事母亲也不管了……” “母亲……”青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重锦见青余一副要哭的样子,自己别过头去,对水镜说道:“但这条路不好走……你也知道那丫头的正缘是容兮古君……” “母亲,我没事的。现在还不是考虑私情的时候。” “好,母亲不说了,得去替你重华舅舅了。卫书!下次来多带点重灵丹。旁枝净是些小废物。”重锦主动关了水镜。一家三口分离多年,只换得了几句话的重逢。 “好了,臭小子,我去给你娘筹备丹药了。好好保重。”卫书抱住了高大的儿子,这次他忍住了不哭。 暮云睡好了醒来,刚好看见了一白衣背影,身材瘦高,一下就认了出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凤容夕幽怨的转过身来。 “你又长高了?这样是蛮好看的。”暮云撑起身子,调笑看着他。凤容夕面色又沉了些,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摇头道:“没有,只是化着玩的。” “夫君。”暮云抓到他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自己靠在他怀里撒娇:“夫君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哪怕夫君还是那小孩子形貌又怎样,世上只有一个容夕。别人都替代不了。” “世上也只有一个好哥哥青余。”凤容夕酸溜溜的说了这么一句,但还是将暮云往怀里搂了搂。 “古君说这个可就小气了!毕竟第一世只有青余一个男子肯与我接近。” “现在也许快要人尽皆知了……”凤容夕叹气。他看了暮云一头雾水的样子接着道:“青余入魔时给你身上留了一道烙印,我来来**探查过几次,都没找到任何魔气痕迹。恐怕这所谓的烙印我们找寻不到更无法去除。近日我实在是忙碌,也没有时间去查找典籍,还没搞懂这烙印到底有没有害处。” “不管那些,我哥不会害我的。我记得你说,你因三十**士被困了好久,我看看你受伤了没有。”暮云的手就向凤容夕的脉摸去,但凤容夕巧妙地逃开了。 “对了,青余一直等在门外,我想你们应该想要聊聊。”凤容夕下了床,给暮云递过温好的雪耳红枣参汤。暮云看见此汤,满眼的喜悦。想不到,他竟然去跟衍朝偷偷学了。 “我先去巩固一下古族结界,随后去议政殿见溪钊。你身体刚好,还是不要乱跑,让青余好好陪你。”凤容夕轻抚暮云头顶,替她理了理碎发,便离开了。 青余见凤容夕离开,刚刚踏进房间,就被暮云给拉了出来。暮云做噤声手势,指了指凤容夕背影。青余瞬间懂了,两人压声跟了过去。 第117章 诛神天阵 随着凤容夕穿过古城,通过一传送阵法,凤容夕消失在眼前,暮云拉着青余稍待一会,也穿过了传送阵法。阵法的出口,在古城背后的皑皑雪山之巅,雪山之巅存一灵泉天池,泉水温热,冒着白气,其中蕴含无穷灵气。 暮云和青余躲在不远处的火山岩石之后,这一路下来,凤容夕竟然没有发现分毫。 “你说他来这里干什么?”青余用了乐族秘术,直接将话语传给暮云一人听。暮云摇头秘传道:“他曾说被三十**士的诛神天阵困住。他始终不肯去除仙枷,我有些担心。” 青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脚下一滑发出声音,幸好暮云及时扶稳了青余。 还未等暮云详细询问,她已然看到了一切。 “师父……我要动手了。”是苏溪钊,端着一个空匣来到凤容夕身后。 只听凤容夕长叹一声,说了句好。 苏溪钊双手于凤容夕双肩上一提,一扯,一抖。整张皮就扯了下来……伴随着凤容夕绝望的惨叫声,响彻雪山之颠。 青余经历化魔燃烧血脉之痛,可看了眼前这人,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了。 凤容夕周身血脉蓝森森的可见每一条纹路,就像是一片活着的会行走的穹宇,背后还可以看到烧的焦化的肌肉骨骼……他自己的皮肤去哪了? “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只是将乐族拉下神坛,诛神天阵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想要诛灭的,是上天庭的两位始祖,古帝和古君。”青余忽然从记忆中抽取出了这个信息,立即说给暮云听。 “可容夕很强……没人可以伤害他的……”暮云怎么也不肯信。 “无论他有多强,若是不打开仙枷能发挥的实力都有限……何况诛神天阵燃烧的是三十六名仙尊的生命魂魄,融入到诛神之阵中……没那么容易活下来。古君到底是古君……哪怕转世还是如此强悍。”青余彻底佩服了,哪怕换成神魔一体的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肯定能够以仙尊的实力活下来。 暮云想要过去,青余一把将她拉回:“别去!如果是你一定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模样。” 暮云想了想,觉得青余说的极有道理。 凤容夕下了灵泉,每向前走一步,惨叫之声更甚,莫说暮云,在这世上绝无任何人听到,看到过凤容夕如此失仪。暮云下意识的触摸自己的心跳,依旧只是发出强劲有力的“咚,咚,咚……” 哪怕如此他都在控制心跳!生怕自己有所感应!暮云一时之间觉着双手有些无力,这种感觉有些让她窒息。 凤容夕的声音小了,他已经走到了灵泉中央,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泉下,灵泉渐渐沸腾起来,越靠近凤容夕的部分越甚。 泉中央渐渐没了声响,暮云想要看的仔细一些,将头探出岩石之外,不巧正碰上了苏溪钊的眼神,见苏溪钊指了指山下,摆口型道:“快走!” 暮云点头,对于凤容夕的事情,苏溪钊与她还是可以达成共识的。如今只有先行离开,过后再找他问个清楚了。 回到城里,刚好听说凤尘余回了古族,暮云一刻不停的去找了凤尘余。 “夫人。魔族之人我治不了。”凤尘余打量暮云身后修为大损的青余,转过了轮椅不看她们俩。 “我找你,不是这件事。”暮云自行找到一个药钵,一刀下去金血流出,待流够了量,暮云才将刀拔出,将药钵放好,对凤尘余道:“用银针导入,每日一次,直到灵气运转如常,如果不够你再找我。” 凤尘余动了动嘴,没能发出声音,他早已猜到暮云的血可以治病,也有些赌气暮云不肯,但如今她肯了,自己却还是有些气在,怎么也不想开口道谢。 “大人传讯给我,夫人的喘症是怎么回事?”凤尘余的言外之意,好奇为何传讯之中说喘症严重,如今看来却是与好人无二。 “心脉的确未好。只是按照我母亲的方法,放了些血。”暮云浅笑。却令凤尘余大为震惊:“放血!放血疗法没有回头路走!下次喘症发作只能……如此这般几次之后……!食药无医!” 如果不是他这腿毫无知觉,恐怕他都要激动的冲过来了。 “没事,你千万别与他说,他现在已经够难了……”暮云想到刚才看见的场面,神色不免灰暗,她又抬头看向凤尘余道:“没事的,多多保养就好了。我母亲到现在也还好好的,只要控制放血的次数就好了。” “……”凤尘余挣扎了几次,终究只是轻叹一口气道:“随你们吧……你们夫妻两个每一个都说不通。你们出去吧,看见你们就郁结于心,眼不见为净!”凤尘余再次转动轮椅,做足了逐客姿态。 “走吧哥,咱们别影响医师大人治病了。”暮云拉着不太高兴的青余离开了凤尘余的院子。 暮云寻了祭司殿偏院的小厨房,生火烧茶,暮云续了一块碳进炉,与青余聊起来。 “哥……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在奕丞身边,一般。”青余本想说过的不好,想想暮云的状况,还是选择了不说。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多做些什么,会不会就改变了因果结局……”暮云见水开,向壶里放了些山茶。 青余随意地倚靠在墙上,仰着头思索了少顷。他道:“我与母亲还真的试着去看过很多种结局。但无一例外……”青余顿了顿,叹气又道:“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推着我们每一世都走至此。” “哥,我想知道……乐族之中是否有记载是否有一位古神,可以肆意拨弄时间,略过与他想要之事无关的生生世世呢?” “此事你倒是应该问古君才是。不过据我所知,你说的能力,怕是古君也未必完全掌握……这世上若是随意拨弄,那要承担的因果,可不是普通神族可以承受的。”青余将所知全盘托出。 暮云听来若有所思,一拍大腿起身。 “哥哥在此找个房间好生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容夕。”暮云提起温好的茶,备好了杯子准备去议政殿寻找凤容夕。 暮云来时,一群人刚好从门里出去,有些认识,有些却是第一次见。见到苏溪钊时,他只是叹了口气。暮云进去时,刚好看见,一人孤寂的瘫坐高台,暮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就如无骨一般瘫软在椅中,手扶着额头。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再次踏入议政殿。凤容夕条件反射一般,重新端坐。见是暮云,赶忙起身,把暮云迎上了高位。 他的眼睛,重新蕴上了光彩,接过暮云端来的茶盘,随意放在了桌上,拉过暮云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 “怎么过来了?没和青余在一起?” “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我分得清楚着呢。你最近忙,我也帮不上太多。给你煮了些茶,补一补。”暮云给他倒上了一杯。 凤容夕一口便闷了,近日总是口渴,这茶来的倒是及时。不多时这一壶竟是见了底。 第118章 分歧路远 “最近总是觉得有些渴,大概是说了太多的话。”凤容夕摇摇见底的茶壶,正后悔着。实在是没忍住,失态啊! “这本就是给你的,你喝了有什么问题?从前你总是做什么都克己复礼,看到你这样我倒高兴。”暮云最后给他倒了一杯再次递给他。 凤容夕笑笑,一饮而尽,然后道:“来了古族都没有好好陪你,现在无事,我带你逛逛。” “不必!我身子有些乏了,我们就在这待会。而且如果有人来找你,你陪着我乱走找不到你怎么办?”暮云将凤容夕重心拉回椅子中央。自己也靠了上去,这样他才不会重新坐的比直。 暮云本是随口说来,谁知竟然一语成谶。 竟是有些小虫还没搞懂情况便坐不住了。 “大祭司,老朽闭关修炼,如今才得了空隙。听说大祭司受伤了?” 来人一副来去自如的模样,丝毫未将凤容夕放在眼中。 此人正是凤淮锦,只是这次再见可没有上次那般意气风发,此刻这人胡须发白,也不再是青年模样,看来是跌下了半神之境。 “长老殿的人都如此闲暇,无事可做?”凤容夕挺直了腰杆,他眯着眼看向台下。 “自然不是大祭司想的那般了。长老殿听闻大祭司遇见了一些麻烦,是也不是?”那凤淮锦显然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凤容夕有几分无奈,并不急于回答。 “大长老,你难道不该看清楚你们的敌人是谁吗?” 暮云拍桌而起,心中怒意再藏不住,脑海中尽是凤容夕那等惨状,而凤淮锦却仍在考虑这些内斗之事。 “大祭司!不知何时我们古族要由乐族余孽做主了?”凤淮锦显然也不肯退让半分,这气势咄咄逼人。 “大长老,那古族何时又轮到你一人做主了?可还有事禀报?若无事,我祭司殿不欢迎你,往后莫要不请自来!” 凤容夕显然没了耐心,几句话斥走了凤淮锦,然而凤淮锦此行目的也已达到自然也不再留恋。 “阿云啊。我想做一场法事。”凤淮锦走后,凤容夕静静的搂着暮云。 暮云仰起头问:“你要占卜?所求何事?我来就好。” “不,此事须得我亲身躬行。等古族和凤翼安稳,我得去后山天池斋戒净身。四十八天。” “嗯,我陪着你。”暮云不以为然,低下了头靠着他。 “我怎么带你啊?有你在身边,我的心可一点也静不下来啊。”凤容夕轻笑,轻吻暮云。 “那……苏溪钊会陪着你?”暮云不再多纠缠。 “嗯。不用担心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许是太过难忍,太过疲劳,暮云感受到凤容夕压在暮云头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他就这般睡了过去。睡得极深,暮云甚至都害怕他是否是昏了过去。 几天之后,暮云亲自,一步步将他送上了天池。 “我不送你上去了。这个你拿着,我闲来无事刻的玩意儿,你凑合戴着吧。”暮云将一枚雕刻云纹凤凰的玉牌塞到了他的手中,暮云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凤容夕拿在手中看了看凤凰的身上洋洋洒洒有些金色的纹路,暮云赶忙心虚的将手收到了背后。 “你总要帮我带上吧。”凤容夕抓过暮云的手,虽然已经完好如初了,但可以想象,这双手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磨难。 暮云咬着嘴唇,将玉牌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暮云的唇瓣咬出了血腥味,混入口腔,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语带颤抖鼻音厚重起来:“你如果太疼的话……你就用力握,握住这个就当我在陪你。”暮云还在尽力忍着。 凤容夕愣住一瞬,想不通她怎么会知道。他将暮云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长发故作轻松:“胡思乱想,只是净身斋戒而已。我又不是去找人决斗。你照看好青余,等我回来。” “嗯。我会的你放心。我也会好好修炼的!下一个被天阶召唤的半神肯定是我!”暮云憋住了眼泪,笑着想要让他放心。 “不需要。我可以保护你。你只需要多修养,养好身体。时间不早了我上去了。”凤容夕亲吻暮云,却在最后停止了动作。转而在暮云耳边轻道:“先欠着,下次还。” 他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继续上行,苏溪钊跟上来,向暮云行礼。 暮云有些忍不住泪,哽噎着与苏溪钊说,一定要照顾好他。 这一分别,一连四十八天过去。 “前四十七天,你都急得不行,怎么反而到了今日,不想去了?”青余刚刚从修炼中缓过神。就见暮云那一脸踌躇的样子。 “我不想看见占卜的结果。” 但显然…… 一声巨大的颤动,轰动整个古族,一道天光照拂雪山之巅。一句神光凝成的古语出现在半空。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青余与暮云异口同声的读了出来。古语逐渐消散,重聚。出现了一行小字言道:一切开始于极夜之后。 “他到底问了什么问题!”暮云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样的问题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到底是古君,连卜辞都这么有深意。” 只见蓝光升起,是他又再继续追问。暮云见了心不停狂跳,瞬间便现身雪山之巅,一道仙力便把凤容夕的一道力量打的消散。 “凤容夕你不要再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不想知道答案!”暮云是第一次向他这样发火,暮云实在是不想看到任何的答案。她静了静心,压低了声音道:“答案在你心里的不是吗!也在我的心里。为何要求他!他知道什么!天道能知道什么!如果知道何至于如此不长双眼!” “暮云……你问了什么问题?”就见凤容夕看向暮云背后的半空,他从未这般害怕,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细细的颤抖,下一个字就要痛哭出来。 来之坎坎,终无功也。古语八个字留在半空。 “我什么也没问。”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他甚至在祈求暮云,仔细去回想。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想!” “阿云……现在不是胡闹时候!”凤容夕此时寸步不让,一定要知道个答案。 “师母!这对师父非常重要!”苏溪钊也一脸凝重的求着暮云。 暮云一掌将那八个字拍散,冷言道:“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无功!”暮云一路奔下雪山,头也未回。回到祭司殿,拉了青余,直接离开了古族。 第119章 皇城宫宴 一路打听奔波,终于是找到了沧溟的方向。刚一进了沧溟地界,便有人来接。 那是一名白发中年人。奇怪的是,此人是一名并没有修炼出什么名堂的修仙者。 “沧溟丞相,宋清一,恭迎公主殿下。” “宋丞相?竟然知道我和哥哥在这里。”暮云起初有些疑问。不过想了想就明白了一切,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凤翼没插手的地方了。“既然如此,我的确是要去沧京皇城。就多谢了。” 暮云拉着青余上了马车。这一路并不遥远,大概奔袭三天就能到达。暮云身心俱疲,懒得去思考任何一件事情,上了马车到头便睡。再醒来时,人已经在云苑的床榻上了。面对的是璟皓那一张哀怨的脸。 “姐姐……你怎么可以学母亲!”璟皓手足无措在房间里乱走“放血是没有回头路的!连母亲这么多年都是勉强维持!这到底是什么命运!我最珍重的两个人怎么都要这样……” “皓皓,你冷静。”暮云使劲儿睁了睁眼睛。将璟皓叫到了身前郑重道:“我的身体暂时没事,我有莲纹之力还有古君的尾羽你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就**的。现在乐族的族人们很危险。最重要的是将他们都救出来。这是你,我,甚至青余必须承担的责任。” “姐姐,你说的那些我都会去做的!可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的安危!” “够了。璟皓。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吵架。你出去吧。”暮云重新躺下,翻过身去,不想再看璟皓一眼。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了,祭司大人来了。二叔说待你醒了就举行宫宴。华服已经备好多日,放在桌上了。等晚上我来接姐姐?” “我知道了。”暮云自璟皓离开之后,再如何也躺不住了,索性起身,出了房门,到这院子里来回踱步。其实就连暮云自己也很好奇,这本不该出现的第三卜辞,到底是回答了什么问题。世人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神谕,为何会自动出现。 不过青余的出现,打断了思索。 两壶酒从云苑的树上被青余给扔了下来,暮云稳稳接住。青余跳下道:“知道你心情不好,喝吧,这酒是我才发现的,竟然和舅舅酿的味道差不多。” “要不是浅钟碎了,此刻定然弹奏助你静心。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作甚。”青余接过其中一壶,窝在摇椅中晃来晃去。 “不可惜哥哥,以后你就是第二个没有命器的乐族人了。”暮云倒入另一把躺椅,动动手指,弹开了瓶塞,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入了许多清泠。 “哈哈哈哈,如今我又没有乐族血脉,好妹妹,这没有命器的乐族人还是只有你一个。”青余笑着提醒。 两人笑着笑着,暮云忽然问道:“哥,你说,那几句卜辞到底在说什么。” “我倒是对第二句很是好奇。据史记载,三界除了冥渊之外,还没有什么地方发生过极夜之兆。为什么说,一切开始于极夜之后。总不至于冥渊有什么异动?那也不至于吞并三界才是。”青余静下心来分析。 “我和凤容夕,曾前往沧溟之海封印过逸散的冥渊之气。这倒也难说。” “这就难说了。不过其余两句卜辞在我看来很好解释。亢龙有悔自然是说龙族,再继续膨胀下去必会受挫,那不正说明凤翼所行之事正确?至于妹妹你干扰的第三句,不也表明了你这些年的经历?目前来看的确是步步艰难。这些事情随着时移事易总会往好的方向变化,没什么好担心的。” “哥哥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解卦还是这般幼稚啊!”暮云直接被青余逗笑了。 “哪里幼稚!我在认真解卦好不好?难道你还有其他的解释?”青余慵懒的将酒放在一边,头枕着双手在摇椅里摇了起来。 暮云拍着大腿坐的板正:“我就是因为想不出才苦恼。” “想不出就是没有,仙也不过几万年的寿命,冥思苦想一刻都是浪费。” 暮云叹息,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在躺椅中,随着摇椅摆动。 随它吧,难道想通了一切,就什么也不做了吗? 这次,是宫廷夜宴,青余特地给暮云披挂整齐,打扮的十分庄重。暮云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免感慨:“不愧是哥哥,两百多年了手艺一点也没有退步,是不是偷偷找了嫂子?” “随你这丫头,明知我心思,还这般胡说八道。” 暮云一身白裙,落肩与前襟鲛珠云纹立体精致,肩颈处坠下白纱更填几分质感。发饰简单不失雅致,几颗宝珠点缀恰到好处,额坠多添几分清冷,加上暮云心情不好这副清冷的面庞,简直就是从雪山之巅走入凡尘的雪莲。 “……”青余让暮云在他眼前转了转,竟然说不出话来。有些不舍得让这样的暮云出去让人看了。尤其,不太希望让凤容夕看到。 “桌上还有一件,哥哥去换上。总穿着这件素袍干嘛,总不能让那些凡间的官员笑话我们乐族人没有衣裳穿。” “好,不过这衣裳一看就是璟皓定制的,低调又张扬。”青余随手换了衣裳,发现前襟肩头也都绣满了鲛珠与云纹,也是白纱过肩。 “哥哥还是少说几句吧。现在皓皓好歹是仙尊中期,你若不算坠魔的那一半,天人之境可打不过他。”暮云笑嘻嘻的拍了拍青余的前胸,好心提醒。 “咳咳,走吧好妹妹,我可真是惹不起你!”青余将手摊开,等着暮云将手放上来。 一路之上,青余仔细地托着暮云,两人成套的装束引来了所有路过之人的侧目。 不过若是他们能够有幸看到太子的穿着,就不会对暮云和青余这般惊讶了。 璟皓早早的便到了大殿之上。见到暮云和青余,断了与旁人的寒暄,远远的就见他迎了出来。 “兄长,姐姐。这边请!”璟皓引着二人从大殿正中行过,直接来到宸帝高位左右,面对着台下众臣。 宸帝与凤容夕一同进来的一刻,这宫宴算是正式的开始了。 第120章 再见古君 凤容夕打从夜宴开始,这手上的小动作就未停止过。 忙碌了一阵,差人送来一碟剥好了的蟹肉,暮云看向凤容夕,只见他正在净手没有看向这边。 “哥,给你吃。”暮云手一挥,碗碟飘去了青余桌上,青余就那样顶着凤容夕略带醋意的眼神,全给吃了。顺道还感叹了一句:“古君的手艺当真不错,妹妹调教的真好。” “吃都堵不住你嘴了?这一体的后遗症这么大?”暮云拿青余没有办法,这人好像在一体之后变得特别放肆,倒是什么也不怕了。暮云拿起桌上蟹子,仙力缠上那对蟹子,一会便只剩下了空壳,那嫩肉又飘到了青余的碟中。 青余刚刚再次吃完,只听瓷杯落地,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哈哈哈哈,爱卿。不知是今日的夜宴不合胃口?还是这高位上的人不合你胃口啊!”宸帝坐的慵懒。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陛下,我沧溟夜宴,不知邀请那位魔族来是作甚!”穿着武将衣裳,上殿佩刀,想必这位就是兵部的官员了。那人继续道:“陛下切勿执迷!不如早早将这些人交出去!沧溟才好继续置身事外!那坠仙本就大逆不道!入魔更是仙族不齿!必须除之后快!说到那凤翼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凤翼是分割我仙族正统的毒瘤!陛下!不要被小人迷了心智!” “舒修,朕若不呢?”宸帝动也未动似乎根本没把这位兵部的舒修放在眼中。 暮云察言观色,怎样也不能理解,这位金仙圆满到底有什么勇气和这一群人叫板?尤其,连凤翼都敢得罪。 “魔族之人,人人见而诛之!更何况,是一个背德败俗的坠仙!自然是替陛下清君侧!”原本,很多人都不明白舒修说的这一出究竟所指什么,不过此时,所有人都顺着舒修所指看向了青余。 青余眉心的灰色雷印此刻显眼的不能再显眼了。 “你身处沧溟根本不知实情!为何要颠倒是非!”暮云站出来,果断将青余挡在身后,质问舒修。 暮云又分别看向宸帝和凤容夕,两个人都是一副莫测的表情。“既然是奕丞的走狗,那便多说无益。” “青余神君,哦不,曾经的青余神君。如今该叫您?浊龙?还是魔皇?您爱自己族亲妹妹的事情恐怕下面的这些人还不知道吧!看看,奉若神明的乐族!有多肮脏龌龊!”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与仙顿时开始讨论起来,窃窃私语之声,在格外安静的殿堂竟显得有些鼎沸。 每一个人品头论足的声音,都真切的传入了青余的耳中。 “哥!冷静!这定是奕丞的主意!不能让他得逞!” “我……嗯。”青余深吸一口气,又很快吐出。 “恶人我来做!”暮云小声对青余说,随后随手招来殿上随从的剑,横剑当场向舒修道:“浊龙也是龙,也是奕丞与宸帝的族亲,说到底同气连枝,你这般行径,我看舒家很难收场。” 舒修气急,既然无法刺激青余发狂,那么只有…… “啪”又一瓷杯坠地。 “诛仙阵开!”舒修豁出命去,准备好了拉人陪葬。 没人知道这诛仙阵到底是个什么阵法。 当空被一抹红色笼罩,与夜空隔绝。 “仙力!我的仙力被抽走了!”有人捂着脸惊恐万分,这话一出,群臣骚动,争先想要逃出,却都被红气一并弹回。 “哈哈哈哈,仙人,修仙者,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可惜拿宋清一没有办法!仙帝陛下少了一味养料!”舒修彻底不装了,随手抓起一人,狂笑不止。 暮云有些愣了,奕丞此人,竟然也有这般狂热的信徒。直到一人撞在了剑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舒修将死,依旧狂笑不止,五官都在扭曲。 他不顾长剑贯身,一步步走向暮云,狠狠抓住暮云的肩膀他的双眼都布满了血红状态癫狂比青余更甚,分明就是入魔征兆吼道:“肉身可弃!灵魂飞升!哈哈哈哈灵魂飞升!我要成神了!暮云!来吧!仙帝一直在等你!一起飞升吧哈哈哈哈哈哈!公主!别挣扎了!飞升吧!” 暮云眼见着舒修裸漏在外的皮肤,爬上了脱壳一般的裂痕。暮云下意识的问:“你说什么?”可舒修偏偏一句不再说,只是狂笑。 一双修长的手,此刻忽然覆上了她的眼睛,夺去了她手中的剑,从背后将她轻轻包裹。这人一句话都没说。 只听见璟皓的琴声,感受到一阵暖阳抚身的温暖,男子收去了遮眼的手,离开了暮云身边,一阵刺眼的光闪过,所有的人都完好的站在那里,都恍恍惚惚地不明所以。 “公主殿下?可是有些喝的醉了?青余神君还不上前将公主搀回去?”宋丞相,给自己倒着酒水,悠然自乐。 青余将暮云给拉回原位,活动自己脖颈小声的问:“你是何时到台前去的?你说我怎么觉着浑身都有些疼呢?” “我……我也不知,可能是喝多了吧。”暮云说着,眼睛一直盯向凤容夕。可他正在低头净手。听见青余嘟囔道:“你这酒仙竟然也能喝多了?” 接着,又是一叠蟹肉送来,暮云连忙推给了青余。暮云心中思索着青余的话,自己的酒量自己怎会没有思量…… 青余欢欢喜喜地吃了,还嘲笑暮云没有福气。不过青余随后打了个嗝说道:“我是不怎么**界的食物……也不至于吃这么一口就撑吧?” 暮云听完,心里一惊,又看向那个人。 夜宴过后,一切都安静祥和,众臣散场离去,没有一点点意外发生,仿佛本来就没有舒修的位置,他更不曾来过。可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暮云又怎么会知道舒修这个名字。 暮云想要找宸帝问个清楚,宸帝却说喝醉了,要卫风陪他走走。璟皓又说与青余多年未见有许多兄弟间的话要说。 只剩下暮云与凤容夕,无声的走在宫道之上。 第121章 破镜重圆 数着天上的星辰,暮云觉着,这男人肯定是迷路了,再不济,就是遇见了鬼打墙。这云苑怎么也走不到。好像一直在这宫内兜圈。 暮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憋喘,一个男人皲裂的脸,扭曲的五官,狂叫不止,大喊着灵魂飞升。“飞升!灵魂飞升!舒……舒修!怎么回事!”暮云本与凤容夕隔着距离,暮云忽然伸出手去胡乱抓住了凤容夕衣袖。 “奕丞在等我?什么意思?”暮云有些害怕,每次眨眼都会出现不认识的男子,即将碎裂的模样。男人癫狂的言语,一句比一句清晰。 “刚才!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吧!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凤容夕!奕丞在等我什么?”暮云急得要哭了,眼睛瞬间有些充血。 “暮云,别怕,奕丞等不到你。”暮云还有些挣扎,凤容夕将暮云推到墙边,遮住了她的眼睛。 很快暮云如睡着了一般,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暮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感受到了男人的手,推开发现竟然是凤容夕。 暮云一把将他推开:“古君这是做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愿说就算了,但我有别的事要问你。”凤容夕有些醋意道:“我给你剥的蟹子,你给青余了?” “我不准你给青余,吐出来。”凤容夕再次给暮云推在了墙上,凑得越来越近。 暮云用手抵着他,仰头道:“我又没吃!” “我当然知道了。”他语调轻轻的,略略带着一丝调戏,暮云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越靠越近,双手被男人禁锢在头顶,暮云觉着两人的姿势羞极了,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大半。 “凤容夕!我!我还没原谅你呢!”暮云想借此打断凤容夕营造的氛围,甚至想要再退一步躲开他,可惜退无可退! “我并没有求你原谅啊。”他的唇瓣落下,然而这并不够,男人继续开疆扩土,裹挟着清泠酒意,冲入暮云口中。 不知觉间,凤容夕早已松开了暮云。凤容夕双手环上了暮云的腰。哪怕隔着层层华服,暮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他滚烫的手心。 “浑身镶了这么多鲛珠,怎么偏偏不戴我送你的两颗?”凤容夕手上用了些力,将暮云拉过来紧紧贴着他。 “忘,忘了……” “忘了?是不是只想着你好哥哥青余?”凤容夕在暮云腰间掐了一把。 暮云刚要还口,觉得身子突然失重,接着不轻不重的摔在了软床中央!暮云立即环顾四周,正是云苑的卧房! “我没想着!怎么不说你整天想着什么!” “我?我当然只想着你。”凤容夕这一刻在上面,忽然正经起来。语调都有些沉重。暮云刚刚被这情绪牵引,想起了他于雪山之巅…… 随后,珠冠卸去,随手扔到了地上。凤容夕空了半响,坐起身,叹气自言自语:“夫人这身确实好看,有些不忍心脱去了。” 凤容夕一路轻吻,暮云早就没有揍他的力气了。华裙半敞,眼中情意洋洋洒洒,声音略带沙哑:“今晚见到你的一刻,我就想这样做了……” “你大胆!”暮云如今也只有骂上他一句的能力了,整个人都被他揉搓在手中,情绪反应都在他一掌之中。 “嗯。那我不动了。”凤容夕跪姿起身,双手举起离开了暮云。 “你!”暮云整个脸憋得红晕一圈圈放大。 “哈哈哈哈哈,傻丫头!”凤容夕实在憋不住笑,但也没有再去打断这气氛。俯下身来轻咬暮云耳珠。黑白两色华服交缠一处,便是一夜。 暮云早早醒了来,感受到是凤容夕平稳有力的气息吹在头顶,没忍心翻身打扰,只是伸出胳膊轻轻的搂了他的腰。 谁知道这人早就醒来了,死不要脸的喃喃念叨:“想搂就搂紧些。” “谁想了!” “夫人,我知错了。之前是我心急,我想清楚了。你也原谅我,那段时间我的……我哎,总之对不起。夫君知错了。” “……”暮云先是沉默,空了良久,还是道:“那段时间……很疼吧。” 凤容夕搂着暮云的手臂明显僵硬。 “苏溪钊没有告诉我,是我偷偷尾随你去过雪山巅自己看见的。” “嗯。是我心急了。总想要向上天庭问上一问。”凤容夕逃避了那个话题。 “你是古君啊,你怎么会不知这些。你不只是凤容夕,你得跳脱世间循环才能回得去!”暮云很紧张的拉起凤容夕,将他的脸托在自己双手间,让他只能正视自己的双眼。 但他依旧在逃避:“可我想做凤容夕。神域没有你。” “三界需要古君。”暮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告诉他。 “但古君需要你!”凤容夕的双眼雾气蒙蒙的,暮云再看不下去。松开了手,被凤容夕一把拥进怀里。 “你好好将养身体,剩下的事情都有我来做。尘余已经把你出卖了,日后不许花心思骗我。” 暮云听了,竟然无法还口,这凤尘余也太不够意思了。 “此行去往三界各处,快的话一年,多则几年。办完了事我来接你回家,回我们的空桑。” “醒来就走?我们刚和好……”暮云垂下头,稍有不快。 见他摇头,暮云欣喜,只是这喜悦还没等停留,就听见他说:“待看看你……再走。” “等等,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从前你做什么都带着我的!” 凤容夕摇头,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青余情况不稳定,你得照看青余,让他慢慢控制自己心绪,早日让一体达到平衡。以防决战之时,突生变故。” 暮云点头,只好享受片刻宁静。 此一别,匆匆三十年穿掌而过。 又一年炎炎夏日,暮云手中高举一片叶子,一叶障目遮蔽日光。 “妹妹!”“姐姐!”兄弟姐妹都来到了云苑。 经过几十年,沧京城中晚辈们也都长大了许多。 “今日难得清闲,哥哥我带你们去不知洲抓鱼吃!” 第122章 外应己身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最新章节、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陈情以兮、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全文阅读、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免费阅读、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 陈情以兮 《在仙界循环死里逃生》简介: 今朝重生小郡主后知后觉,前世自己的亲爹他谋逆了!白白浪费了她前世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早知如此怎么会屈辱的死去,还死在亲爹的手上!重生第一件事,当然是抱上眼前救命恩人的大腿,蛊惑他,让他去碾压大反派亲爹!谁知一不小心蛊惑的过了火,高冷凤凰变成... 第123章 真相大白 原来他在空桑,彻头彻尾都在骗我。 暮云三十年来,一直用心修炼,已经是坐稳了半步半神,入神境只差那么一点。此心之中总有一事牵绊,如今总算知道是什么了。 片刻之间,就回到了空桑附近。 如今的空桑,确是与以往截然不同,就连空桑脚下的开阳都天翻地覆,遮天蔽日。 整个地方犹如凤容夕的力量外泄,又凝滞,干涸枯竭扒在土地与空中而成。 形成一颗颗拔地而起,从云中坠下的倒刺,就很像当初他那流动着蓝血的脉管。 颗颗“倒刺”铺成了去往空桑的路。 走在这条路上,越靠近空桑,暮云的小腹就越闹腾,从来都沉寂仿佛不存在的那粒种子,竟然疯狂的叫嚣起来,疼的暮云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混蛋……你准是个男孩!不要闹了!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见不到他!”暮云疼的直接冷汗坠地,无力轻喊。 本来没奢求减缓,却意外的发现丝毫不疼了,并且觉着一股暖流由小腹传来,逐渐温暖了全身。 暮云没在多等,一股脑跑进了空桑,越往里去,越是恍惚置身穹宇,一点日光不见。 唯有那倒刺中蕴含的丝丝星辰之光。 凭着记忆,暮云攀上空桑小筑。 推开大门,终于这一切的谜底随之揭开。 “你还是找来了。”暮云听见了声音,却不见他人影。 “三十年了。若不是今日我和青余通过外应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暮云向前走,却还是不见他。 “你出来,我求你。我和儿子都想见你。”暮云不知他在什么方向,只是觉得这殿内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看来我已经压不住他了。云儿,速速离去。不要再来见我。此间事了你也就没了威胁,到时他若能顺利出生,不如取名之谋。”这声音依旧自四面八方而来。 “万人不死,一人难逃。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只和宋清一说过。”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靠近。 暮云试着去抓,却只触到了一股气流。 “我是听你说的!是你自己在呼唤我!” 环绕着暮云,一声叹息,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位置,暮云几步之外,一道蓝烟渐渐汇聚出了实体。 凤容夕的身体缓缓的活动起来,但他的周身始终散发幽幽白烟。 “太好了,你还在。”暮云不敢扑过去,忽然脱力堆坐在了原地。 “云儿过来。”凤容夕找了个台子坐下,并召唤暮云。 “不用!我就这样看着你!”暮云看这个样子怎么敢碰触他一丝一毫。宁可这样远观一生。 “我没事,我本体在此,并非魂影。” 暮云试探着走过去,他伸出手来,暮云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里,凤容夕手腕一抖,暮云直接撞入怀里。 暮云亦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他。 一晃三十年,再见竟然是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 他的头发离近细看,竟然尽是银灰色…… “夫君你怎么……怎么总是抛下我呢?”暮云的鼻音很重,一直都在忍着泪水。 “没事的,我只是身体与神魂**了太多次。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可以分出分身来的。” “我是知道,这两世一直都知道。”暮云在他怀着仔仔细细的感受着,一刻也不想在错过。 凤容夕伸手去碰暮云小腹,暮云立刻制止:“你不要随便浪费力量,封印并未松动,只是我们太担心你了。” “现在不担心了?我暂时没事的。只是无法离开这里。” “那所有的分身何时归位?是不他们都回来,你就完好如初了。还有!为何你就是不肯摘去仙枷?以半神之身肯定不会怕这些什么阵法啊!到底如何破阵?我去将那些破阵法一一破除好不好!”暮云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 “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我就在这陪着你,这三十**情,我会慢慢听。” 时间不知流速,日月不辨,两个人自相识开始,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长久的平静。 无波无扰,如果不是担心凤容夕的身体,暮云都希望这日子能够这样过下去也好。 起初,凤容夕走访三界,却发现诛仙阵与诛神天阵到处皆是,得知奕丞这次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与天地之间的仙族撕破了脸。起心动念之间,凤容夕不停的**自身,抵抗诛仙阵与诛神天阵。开始时只是还想隐藏半神之神,而**到后期,是已无力破除仙枷。本体越渐脆弱,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空桑。 “奕丞会输的。只是……” “只是一人难逃,你想说。那个人就是你。”暮云已经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我曾以为,我从坠云台跌落时,就是我此生最绝望的时刻。真没想到,那竟然只是个开始。”暮云彻底麻木了,从前是凤容夕默默的解决了所有事情,如今到他无奈之时,原来自己是这般无能。 “啊我忽然想起了第三句卜辞,来之坎坎,终无功也!我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了!容夕!我当时表面只是不想知道答案,其实我应该,在想,我不想要这样的宿命!我想逃开宿命!”暮云忽然坐起身,甚是激动。 “嗯。”凤容夕沉静的很。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其实无论是作为古君,还是凤容夕。我的一生与自己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始终都为了别人而活。只有在你面前时,我才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凤容夕继续躺着,可是却冷静的可怕。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一般话本里说这些话的人。都**。”暮云于黑暗中,偷偷的抹眼泪,手紧紧的攥着衣衫,不想让自己抖的那样明显。 “仙也会死,不过活得久一点而已。”听着他的声音有点困倦。 “我可以死,你不行!你是古君!”暮云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真的不想听见任何一句丧气话了。 “古君和古帝,和你们没有本质区别啊。不过活的更久,与天道共存而已。若能所心所欲,我早就一个意念替你了结了这一切。” “我求求你不要说了。你怎么可以让我眼睁睁看着你……” “所以我才瞒着你,这一天总会来。我也不舍得你就这样看着。唯有一个契机,一种结果可以圆满。可我不敢再拿你赌了。云儿,半神的境界可以活很久很久,久到可以等到下一个古君转世。我一定会想起你的,你信不信我?”凤容夕侧躺,牵起暮云,这样的姿态既可以看着暮云,又可以触摸到她,最省力气。 “契机!就像上次……”暮云被一句无心的话点燃心火。“容夕!你知道的我是乐族。最是依着外应二字。你不准死,我不准!而且你不用骗我!古君转世历劫,根本不会一直转世下去,你就是古君本尊,不要再骗我了!”暮云拔腿便走,根本不容凤容夕反应。 距离空桑几千里外,暮云一队人马整装,金甲纱披。 “妹妹。人齐了。” 大军开拔,暮云解去全部束缚,第一次不顾心脉毫无保留,以尽半神之力,一剑斩裂星空之井。星空之井顿开,九重天宫的流民四散跳入人界,凤翼大军冲入天宫。 璟皓带领一队人马,去营救其他被诛仙阵围困的仙人。 而暮云与青余,则来到了乐族烨霄上神闭关所居的九幽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