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土,开局掌握生死二气过电过敏》 第一章 生死二气 没有身体,没有灵魂,唯有意识和一方天地相合。 还是一方袖珍小天地,一个半径一米的球形区域,天一半,地一半。 “总比意识都没有强吧。”姜乾说服自己。 即便是这方小小天地,姜乾也只能看,无法移动,无法干预。 而被他称作【全知立体视界】的能力则让他将“看”发挥到了极致,无论是土中的一粒细沙,还是在空中飘散的一点微尘,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他想起了这次和自己一起降临此界的那些同伴,也不知道这次事故,是自己一个人倒霉还是大家都遭了殃,还有那个说话软软糯糯,骂人都那么好听的吴小软。 “希望……大家都没事。”姜乾心中默默的祝福着。 随着逐渐适应,他的注意力渐渐收敛到地表附近。 半径一米的圆形区域内,遍布着一种仿佛韭菜、叶片边沿却有细密锯齿形状的青草,他将它称为“韭齿草”。 几乎每株韭齿草最软嫩多汁的叶芯处都住着一群形状如蛆,却更加细小的淡绿色蠕虫,它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进食。叶片上、根茎上,时时能见一种黑色瓢虫在啃噬。而在松软的土壤下,一种形如蚯蚓的昆虫,滑腻的体表裹着层腐蚀性湿液,它们用身体将韭齿草的根须沤烂,再将那稀稠的汤汁吸入体内。 在这样的局面下,这些韭齿草依然活得很好,可见其生命力之恐怖顽强。 除了韭齿草,另还有一些零星杂草,却都不成规模,姜乾并未过多关注,反倒是一株才刚破土的幼苗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区域内的其他草植都或多或少的遭受着各种昆虫的毒害,可唯独这株看起来最无害,也最鲜嫩的幼苗却没有受到任何觊觎。 因其能将一种广泛存在于空气与泥土中的微粒吸附到体表,仿佛雾气纱衣般将其自身包裹住,让所有昆虫都将它无视。 “灵气?灵草?” 无论是那特殊微粒还是这株幼苗本身,都引起了姜乾极大的兴趣。 又因为缺乏确切的参照,姜乾感受不到时间的具体流速,甚至不知道昼夜的变化,于是,他便将这株灵草幼苗作为自己的“生物时钟”。 …… 一晃眼,幼苗已从自己刚苏醒时的一片嫩芽长成了三片嫩绿的小苗。 姜乾又开始尝试起这段时间以来他最大的收获。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自己只能默默的观察,其他什么都做不了,直到不久之前。 随着时间流逝,姜乾逐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地表那一片生机地带,默默关注这个由草与昆虫构成的小小生态。 当他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其中,以至于逐渐忽略了其他的一切,所“见”只有草丛与昆虫。 然后,他就“看见”有两股烟气缭绕在它们周围,和他猜测是灵气的微粒有些像,却更加玄虚不可查。 而这两股烟气本身的差异非常大。 一者活泼,轻盈流动,变幻不定。 一者内敛,沉凝滞涩。 更让姜乾惊喜的是,自己可以用意识控制它们。 现在,他将此二者分别称为【生气】和【死气】。 因为他发现,若将【生气】集中在某个区域,那片区域从植物到昆虫,都会更加生机旺盛,充满活力。 而【死气】集中的区域,昆虫纷纷远离,植物也越来越萎靡,明明都很健康,可就是一副快要走到尽头的状态。 终于不再无事可做,姜乾就像是得了件极品玩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尝试着生死二气。 这天,他的注意力却再次投向上空。 先是有狂风从区域外吹来,所有草植都在这不可抗拒的天威面前趴伏在地。 然后是瓢泼大雨,落在松软的地面甚至砸出了一个个小坑。 很快,地表便开始水流漫灌,大量雨水在松软的泥土中往下渗透,便是距离地面足有一米深的最底部,也被雨水渗透。 当风止雨歇,地表积水已足有半米深。 大部分流向区域外,少部分则渗入地底更深处消失不见,姜乾猜测自己下面有一条地下暗河。 当积水退去,泥泞的地表一片狼藉。 韭齿草却展示了它那恐怖的生命力,本来狼藉四伏的它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加上所有昆虫都受损不小,不仅迅速恢复了旧观,还更进一步挤压了其他杂株的生存空间。 区域内的【生气】反而比风雨之前更充足了。 因为大量昆虫和杂株的死亡,【死气】也比这场风雨之前略多了些,瘀滞在韭齿草根部和松软的土壤中。 姜乾最关心的却是那株灵草幼苗。 三片嫩叶直接没了两片半,露出地面的嫩茎更已折断被埋在泥土中,只剩一点表皮勉强相连,没有彻底断为两截。 若非它足够矮小,大雨一来就被打折在泥土里被层薄土掩盖,它早就不知被冲到哪去了。 不过,以它现在的状态,明显也是活不成了。 姜乾可不想这仅有的一个生物时钟就这么没了。 他试着将缭绕在韭齿草周围的【生气】点点抽离,送到灵草幼苗面前,它却如一个垂死之人,面对送到嘴边的美味却依然无动于衷。 姜乾没有放弃,幼苗的地下部分尚算完好,所以他又将【生气】抵在其根须处。 那些根须仿佛一根根吸管,很快就把这缕【生气】吸了个干净。 再看幼苗,原本只有一点表皮相连的嫩茎断折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 “还真有奇效!” 于是,姜乾开始将缭绕在韭齿草周围的【生气】源源不断的送给灵草幼苗吸收,当场就上演了一场起死回生的好戏。 本来已经断折更被掩埋在薄土下的幼苗重新站起,断折处完好无损,然后,三片嫩叶也再次长出来,随着淡淡的灵气纱衣再次将它完整包裹,灵草幼苗彻底恢复到这场风雨之前的状态。 姜乾立即停止了【生气】输送,哪怕他能感受到灵草幼苗那本能的渴求。 “你就按自己的节奏慢慢长吧。” 救它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参照,若继续输入【生气】反倒失了他的本意。 更何况,他也拿不出更多【生气】给它吸了。 这片半径一米的区域,此前绿草遍布,现在却已十去八九,除了最边缘区域还有韭齿草活着,其他地方已经彻底“秃”了。 无论是韭齿草还是其他杂草,乃至那些依附它们而活的昆虫,死得干干净净。 而且,被抽走【生气】死亡的它们,也没有一点【死气】散出。 现在这片区域内,除了这株活过来的灵草幼苗和瘀滞在泥土中原有的死气,真比大火烧过都还要干净。 原本也勉强可称沃土,转眼间就成了白地。 姜乾没敢继续搞事,任由生命力强大的韭齿草慢慢“修补”这个“窟窿”,他则将所有死气收集起来,用意识不断的压缩凝练,逐渐形成一块唯他能见的纤薄纱巾。 这日,灵草幼株已经长出了八片叶子,秃露区域也已有近半被韭齿草修复,一只毛光黑亮、却长了根暗红色蝎尾的大老鼠边走边嗅,从韭齿草丛中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灵草幼株。 它明显也很错愕,本来四肢着地,到处觅食的它直接人立而起,一双前爪蜷在胸前,红红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似乎也在疑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宝贝。 不过,很快它就遵循身体的本能,朝着灵草幼株急扑而来。 早在赤尾蝎鼠闯入这片区域时,姜乾就已经发现了。对于这一幕的发生,也早就做了心理准备。 区域外是个什么情况姜乾常有猜想,而无论如何,为了拯救灵草幼苗出现的这块白地都会很显眼,很醒目。只要有生物来到附近,想不注意都难。 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抛开一切,一心凝练死气纱巾的原因。 当赤尾蝎鼠人立而起,贪婪的打量灵草幼株之时,死气纱巾就已经拦在了它的前方。 当它忽然向前猛扑时,便一头扎进了薄薄的死气纱巾中,死气纱巾顺势一裹,大半个赤尾蝎鼠就被裹在了里面,然后,彻底没入其体内。 赤尾蝎鼠立刻前爪一软、跌倒在地,敏捷的速度让它的身体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直到鼻尖都快要碰到幼株嫩叶这才止住了势头。 死气纱巾入体后,赤尾蝎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迅速虚弱、萎靡,并以不可抗拒的速度冲向死亡,它对此却浑然不知,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它那双红红的小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灵草幼株不放。 “好宝贝,好宝贝!”死气纱巾一战建功,姜乾欣喜异常。 收回死气纱巾时,姜乾惊喜的发现,还有浓郁的死气从赤尾蝎鼠体内散出。 “好浓郁的死气!” 当最后一点死气也从赤尾蝎鼠体内散出,其总量几乎赶得上这片区域以往积累的两三成之多!ganqing五.com 不仅如此,随着赤尾蝎鼠死在这里,它身自具的生气也逸散开来,与区域内的生气连为一体,所有韭齿草明显变得更加精神,仿佛享受了一次集体增益。 “好肥的老鼠!”姜乾心中赞叹,这还真就是死一只就能肥一片啊。 他心中开始期待起第二只大老鼠的出现。 第二章 进阶 死气纱巾首战建功,可对付的终究只是一只老鼠,姜乾将赤尾蝎鼠贡献的死气尽数投入到对死气纱巾的继续凝炼之中。 随着韭齿草的逐渐恢复,原本已成白地的区域,逐渐又有了生死二气缭绕,虽然很淡薄,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每出现一点,姜乾就收取一点。 使得这片区域只有生气,没有死气。 渐渐的,韭齿草将这片秃露的区域彻底修复,姜乾却再也没有等到第二只如赤尾蝎鼠这般的来客。 曾经的幼株灵草也已显得越发不凡,灵气纱衣始终包裹周身,十八枚形如袖珍小剑的翠绿叶片,每节三片,六层叶片做辐射排列,从上往下看,形如一朵绽开的剑瓣奇花。 而在灵草的顶端,一朵并不起眼的黄色小花悄然绽放,又悄然凋落。 一枚仿佛朝天椒的果实一点点长大、从青色逐渐变为黄色,又从黄色逐渐变为红色,姜乾依旧没等到第二位外来客,只是收割了几只体型较大的蜈蚣蜘蛛聊以解馋。 这天,当果实最后一点黄色消失,彻底化为火红。 忽然间,那随着灵草一起成长,从薄如纱幔到现如今彷如茧壳的灵气纱衣崩散作点点灵光四溢,与之一同逸散的,还有从灵草幼苗时期便被灵气纱衣束缚、积蓄至今的某些奇特物质。 姜乾没有嗅觉,却也能大约想见这一生的积蓄于这一瞬释放,效果会有多恐怖。 姜乾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却并没有等来他脑补出的群兽夺灵果的场面。 反而不时有式样不同的鸟羽从天空飘落,另还有一种狭长的褐色叶片纷纷坠落。 姜乾初时还有些疑惑,可很快就心头巨震。 “我头顶有东西?!” 根据这些明显种属不同的鸟羽和纷飞叶片,他心中甚至模拟出了头顶自己看不见的天空正在进行一场何等激烈的混战。 “或许,不止是天空,还有地面,只是动静没有传过来罢了。” 意识到这点后,姜乾忍不住想,自会不会一直都在某个存在的注视之下? 自己的状态虽很奇怪,不是轻易就可发现,但无论是调动生气拯救灵草,还是用死气纱巾杀死赤尾蝎鼠,异常都过于明显,再加上他平时调动区域内的生气死气从来都很随意,所以,只要有存在关注到了这里,很容易就能发现这片区域存在诡异! 或许不会知道他姓姜名乾,但这也和把他剥光差不多了。 就在他心中疑神疑鬼,甚至已经想象出区域其实是个摄影棚,正有无数的长枪短炮瞄准这里,忽见一只仿佛麻雀一般的小鸟如箭矢般激射而入。 姜乾见此,却只是看着,死气纱巾更是被他藏在地下,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 小鸟已经张开了喙,即将衔果而走,忽然一道褐绿色残影从旁侧电射而至。 那是一根褐绿色的植物长茎。 在其即将接触小鸟的刹那,其仿佛花骨朵的尖端忽然如鲜花绽开,这陡然的变化让那绽放中心忽然出现一个近乎真空的低压带,本来激射向灵果的小鸟身不由己的被吸入其中。 姜乾看到,小鸟才被吸入,便被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包裹,在那褐绿色长茎消失在这片区域之前,那只小鸟已经没个鸟样。 “捕蝇草?食人花?” 那褐绿色长茎的惊鸿一现,让姜乾联想到了记忆中某些类似的植物,对区域外的一些过于惊悚的想象如烟消散,心中不安也去了大半。 他心中暂将那还未一睹全貌的褐绿色植物命名为“捕鸟草”。 这次意外之后,直到灵果彻底熟透,然后如同爆裂豌豆般直接在枝头炸开,草籽四散在周围的泥土中,都再无一只鸟兽闯入。 这一幕却让姜乾心中再起疑惑:“捕鸟草不吃灵果吗?还是它不懂?或者这果子对它没用?” 这奇怪的一幕让姜乾彻底打定了主意,此后,他把自己当成了纯粹的看客,只看不做,更不干预,就连那些咫尺的死气都不去收集。 灵草自从开花结果之后,生机迅速消失。 让姜乾惊讶的是,这株灵草死后散出的死气远超那只大老鼠,其总量甚至比死气纱巾内所含死气还略多一些。 灵草死亡后不仅贡献了死气,那些原本缭绕在它周围的生气也散开与周围的韭齿草生气连成一片。 可以说,哪怕将那灵果的因素撇开,单是这株灵草的遗骸,对这片区域的贡献比十只赤尾蝎鼠加起来都大。 随着灵果爆裂,灵草籽四散在泥土之中,这片区域彻底成了韭齿草的天下,此草始终青翠欲滴,一旦长到某个程度就会停止生长,这让姜乾对时间的概念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某日。 那些自从埋在土里就宛如沉睡的灵草籽仿佛得到了神秘的信息,悄然变化,仿佛集体苏醒了一般,开始默默吸纳着周边的生气,生机开始在每一粒灵草籽内酝酿。 姜乾心中一震,自此之后,他的关注重点全集中在了这些灵草籽上。 若有某颗灵草生气吸纳不畅,生机酝酿受阻,他还会悄悄给予适当的生气扶持,助起孵化生机。 灵草枯萎后,随着时间感逐渐模糊,姜乾感觉自己的意识都逐渐变得浑浑噩噩起来,有时候一个愣神发呆,他都有种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的错觉,而且,这种趋势还越来越明显,仿佛意识中的“自我”在没了某种约束后开始缓缓溃散,这让他有些惶恐,“那样的我,还真的是我吗?” “我需要一个锚定物。” 他将希望放在了那些沉睡的灵草籽上,以前,他将这灵草当做“生物时钟”只是作为人类的思维习惯,现在,却成了锚定自身意识凝而不散的关键。 之前灵草籽自身没有反应,他不能施加外力扰乱起本身的生命规律,现在它们已经自己“醒来”,在必要的时候他当然要予以适当的帮助,在某个可能失足的时候,拖一下拉一把。 尽可能一个都不落下,因为姜乾知道,待它们破土而出后不久,就将迎来一场生死大劫,最终能活下来多少,姜乾不知道,全军覆没也说不定,他可是打定主意,能不用上次那种手段就尽量不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每一粒灵草籽都成功破土,以数量堆高概率。 而且,每粒灵草籽都埋在地下,所需【生气】也不多,出问题更多是其自身存在某种缺陷,这个自然淘汰的过程被姜乾硬生生的遏止了。 这本质上是个技术活,区域内生气的消耗极小,比韭齿草恢复的速度甚至还略慢些。若如此隐蔽的手脚都能暴露,姜乾也认了。 这天,这些生机积蓄到了某个临界点的灵草籽几乎同时“苏醒”,一片脆生生的嫩芽破土而出。 “破土时间如此一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很大可能与某个特殊的时间有关。” 第一次隐约把握到某个具体时间节点的感觉,让姜乾心中很是喜悦,不过,那最后一层薄障却始终无法捅破,毕竟,这个“特殊的时间”有很多可能,黎明,正午,黄昏,子夜……都是有可能的。 某刻,姜乾的意识忽然一凝,眼前的灵草幼苗和他刚苏醒时所见重合了起来,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只是孤零零的一株,现在却是好大的一片。 这一瞬,姜乾仿佛听到了报时的钟声。 “第一个完整的轮回。” 此念才起,忽然间,姜乾只觉天地巨变,乾坤错乱。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无限膨胀,很快便已如同一尊法天象地的伟岸存在,像是在疯狂的冲击着什么! “啪!” 冲击失败,仿佛已经大至弥天的他轰然破碎。 姜乾意识回归,有些错愕的发现,自己真的变得更大了。 他的意识范围,分明已从半径一米扩大到半径十米! 天高了十倍,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 大地厚重了十倍,他仿佛也随之有了更多的底气。 地表之上,他能观照的区域,半径扩大十倍,面积扩大百倍,他终于见到了那株让他不安了很久的“捕鸟草”的全貌。 那是一丛占地超过十平米草植,一个奇怪的“大家族”,远远看去和芦苇丛相似。 看上去一点都不狂野凶残,甚至称得上文静,褐绿色的叶片如淑女的长发柔顺垂落,那个曾在他面前展露了狂野吃相的“花骨朵”不过是数百个“兄弟姊妹”中的一个,它们现在真像娇羞的花骨朵一样,本来高高挑挑,亭亭玉立的身子,却含胸弓背,羞答答的低垂着头,似乎很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自己那过于惊悚的骨骼。 但这当然不是事实。 五只结队飞行,很可能是家族出猎的鸟群,从距离地面将近八米的高空飞过,那些看起来高度不超过三米的“兄弟姊妹”们,一个个仿佛利剑出鞘,又像是绷到极致的弹簧忽然射出,五鸟团灭。 一只鬼鬼祟祟的刺猬从旁边经过,却不知死神已经悬在头顶,并迅速张开了大嘴,那一瞬巨大的吸力直接将它拔离地面,吸入忽然绽开的“花朵”之中。 在其迅速闭合之时,分明可见花壁被密密麻麻的尖刺扎得千疮百孔,换来的却是刺猬更快的被消融,“捕鸟草”不会感到疼痛,但过分强烈的刺激会让它分泌出更多、更烈的“消化液”。 就连大型生物捕鸟草一样不惧,一只花斑豹慢悠悠的经过,身形颀长而优雅,步态慵懒而从容,因为饱食归来,面对那些亡命奔逃的生物,它也只是懒洋洋的瞥一眼。 它就这么大咧咧的从区域这端走向另一端,最开始,“捕鸟草丛”没有任何动作,姜乾也以为它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可当花斑豹从距离“捕鸟草丛”最近只有一米处经过时,变故突生。んttps:// 数百个原本亭亭静立、羞答答垂头的“淑女”全都张口吐出了酝酿已久的“口水”,其速之快,胜过子弹,花斑豹在这么近距离的集火下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腐蚀性恐怖的“口水”淹没了。 变起仓促,花斑豹哀嚎着想要躲避,可另几株花骨朵却都时机恰到好处的忽然绽放,位置更是精妙,有的开在它四肢附近,有的则开在它柔软的腹部和敏感的粪门等处,就像一个个强力吸盘贴着它东拉西扯,本来想逃跑的花斑豹直接来了平地摔,等它想要挣扎着站起,已经没有机会了。 最终,花斑豹被腐蚀成变成东一滩西一坨的恶心玩意儿,“大家族”个个有份,全都凑上去狠狠嘬了一大口。 剩下的汤汤水水也没有浪费,渗入土下被其根须吸得干干净净。 时机的精确把握,堪称精妙的团队协作…… “这真是一丛草能做成的?” “快成妖了吧?!” 姜乾心中惊叹。 第三章 死气自爆 对于“捕鸟草丛”的捕猎,姜乾很快就从饶有兴趣变成淡然视之。 无论什么,看得多了,终会变得无趣。 事实上,这次意外进阶后,真正的大收获,全都来自于地下。 以“捕鸟草丛”的特殊,其地下部分自然也是姜乾关注的重点,其根须在地下的覆盖范围,远比地上的“含蓄收敛”放的开得多。 但真正惹他关注,甚至生出垂涎之意的,是一颗隐藏在其根须深处、仿佛瘤状物的东西。 死气浓郁得已经凝为实质,姜乾称之为死气结晶。 在这次进阶之前,只“吃”了一只老鼠的姜乾还以为周边没什么鸟兽出没,现在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周围不是没有鸟兽出没,而是统统成了“捕鸟草丛”的肥料,可若是如此,周边必有浓郁死气弥漫才对。 可若周边死气过于浓郁,或许“捕鸟草丛”可以适应,但包括韭齿草这样的植物,各种鸟兽甚至昆虫,都会本能避开,绕道而行。 若真如此,那就尴尬了,为了不把自己活活饿死,如何处理,甚至隐藏浓郁的死气,就是“捕鸟草丛”这类怪植必须具备的能力。 “通过根茎将死气深深的埋藏在地下,在其自身和大地的共同作用下,最终压缩凝实,形成死气结晶。” 这样的生命策略,让姜乾心中赞叹。 看到这枚有成人拳头那般大的死气结晶,姜乾忍不住的想吃。 但他忍住了。 “捕鸟草丛”虽然看上去就是一丛遵循本能行事的特殊植物,可它的某些表现还是让他心有疑虑。 虽然在他的全知立体视野下,“捕鸟草丛”内外一切,包括根茎内水分的运输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并没发现存在灵魂意识的迹象,但他还是想要更进一步的探探这株怪草的底。 看着即将长出第三片嫩叶的灵草幼苗,姜乾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要探对方的底,当然要把对方置于最极端、最恶劣的境地才最好。 于是,他安静的等待起来。 当灵草幼苗长出第三片嫩叶不久,一场狂风暴雨如约而至。 大量雨水渗穿深达两三米的土壤层,没入下方的岩石裂隙之中,源源不断,这让姜乾越发确定,更下方必有地下暗流。 当风止雨歇,情况最好的是“捕鸟草丛”,几乎没受任何影响,分布范围最广的韭齿草也迅速摆脱了这场风雨的影响。 最糟糕的便是灵草幼苗,尸骨无存者有之,地上部分尽去者有之,能有一点断茬残留都算幸运,如前次那般虽然折断大半残躯却被薄土掩埋形成间接保护的更是幸中之幸。 另有一株,也是唯一的一株,品相最为完好,有两片半嫩叶残留,只有最顶部的嫩尖有损,因其距离“捕鸟草丛”太近,狂风暴雨的劲力大半都被“捕鸟草丛”承受。 姜乾先大致确认了一下所有还能发现的灵草幼苗情况,便开始进行抢救。 最先得到【生气】灌注的便是那株受损最轻的,只消耗了很少的生气便已恢复如初。 然后是受损次轻的…… 就这样,从易到难,一株株灵草幼苗重新站了起来。 一株,两株,三株…… 一株幼苗地上部分尽去,只有一点断茬埋在土里,随着【生气】源源不断的被根须吸收,断茬处开始缓缓生长,第一片嫩叶,第二片嫩叶,第三片嫩叶。 “第十一株,该收手了。” 虽然还能找到受损情况更严重的灵草幼苗,姜乾却已下定决心就此打住。 早在行动之前,姜乾就定了个原则,这次,绝对不能再“秃顶”。 所以,他在抽取【生气】时便分外小心,随时关注区域内其他生命的情况。 他能观照的地表区域扩增至半径十米,面积是进阶前的一百倍,若是极限抽取,将所有还能找到的灵草幼苗都救活也问题不大,但彼时这片区域秃露的部分也将是以往的数十倍,甚至他所能观照的区域全都化为白地。即便以韭齿草强大的生命力,要想将这么大个“窟窿”抹平也绝非易事。 这处异常,真就太异常了! 此刻,他虽然抽走了不菲的【生气】救治灵草幼苗,但包括韭齿草在内的所有植物都只是中度萎靡,没有一株真的死亡。 所谓中度萎靡,是姜乾摸索生死二气过程中为细化某些情况而自定义的标准。憾凊箼 无论是抽走生气还是给予过量死气,植物都会表现出明显异常,若能在灵草幼苗长出一片嫩叶的时间内完全恢复,便是轻度萎靡,需在三叶时间内恢复就是中度萎靡,若需九叶时间才能恢复,就是重度萎靡,若再严重,便再也无法靠其自身恢复,便是生命力顽强的韭齿草也只能等死。 随着区域内所有韭齿草彻底恢复过来,那些恢复力稍慢的杂草再次成为韭齿草“霸凌”的对象,而区域内本来变得淡薄起来的生死二气也逐渐恢复过来,然后,稳定在某个恒定的状态便不再继续增长。 “这玩意儿就像是抽血,只要不过量,就不致死,若能控制在适量范围内,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姜乾还记得有个说法,人的一生若坚持鲜血,在于自身无损的情况下,完全能抽出与身等重的血量。 领悟到这点后,再看那已恒定不动的生气,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姜乾尝试着如利用死气般持续抽取富余的生气,将其凝炼保存,可惜,生气的性质就是活泼流动,变幻不定,和死气有着根本不同,无法凝炼,也无法保存,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这点。 可就这么看着任其闲置,他也是不乐意的。 那就只有用起来。 灵草是他钦定的时间锚定物,不能拔苗助长,他也不可能继续帮“捕鸟草丛”成长,最终,他将区域边缘的几株野桃树作为整个区域内富余生气的承接对象。 此刻,灵草幼株正在向成株转变,而那几株野桃树却刚好桃花落、桃实出,姜乾控制着区域内的【生气】如涓涓细流向那五株桃树汇去,心中想: “花开花落,同样可以帮我锚定时间,单是灵草还是太不保险,锚定物当然是越多越好,我看这几株桃树就不错。” 他微调着区域内【生气】的流速流量,恰好卡在区域内其他植株流失与恢复的临界点上,并就此恒定下来。 倏忽之间,十一株灵草开花,结果,十一枚灵果由青转黄,由黄渐红。 十一株灵草另还有个让姜乾在意的地方,便是那株受损最轻,距离“捕鸟草丛”最近的灵草,灵叶共长了七层二十一片,比其他十株的六层十八片多了一层,灵气纱衣也更厚,果实更大更红。 “这是……渡劫成功,潜能提升?” 姜乾没想到那场风雨对这种灵草来说还有这等效果。 看到十一颗灵果最后一丝黄色转变成红色,十一件灵气纱衣同时爆散,十一株灵草积蓄一生的信息物质喷薄而出,很快便超越了半径十米区域的限制,向更远方扩散。 “拿出全部的本事来吧。”看着“捕鸟草丛”姜乾心中如是想。 此念才落,姜乾就感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 没一会儿,第一只鸟从空中出现,向着灵果俯冲而来,紧接着,第二只鸟,第三只鸟……很快,他能“看到”的天空,已经到处都是各类鸟禽的身影。 “捕鸟草丛”总共307根含着花骨朵的长茎第一次全体出动,在空中舞成了数层轮影,每一层都堪称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便是“花骨朵”一时无暇来不及吃,那长茎本身也是非常恐怖的武器,所有被长茎轮影扫中的飞禽,轻则行动受阻,重则重伤死亡。 然后是地面走兽,最初还比较零散,很快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捕鸟草丛”长茎不得不分出越来越多阻挡地面走兽。 空中鸟羽纷飞,地上走兽乱窜,“捕鸟草丛”就像一个拿着东西猛砸猛摔的疯子,完全杀疯了,可也越来越没有章法。 顾此失彼,顾彼失此。 鸟兽从天空到地面对他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终于,有第一只飞鸟得逞,衔住一颗距离“捕鸟草丛”最远的灵果立刻远去。 第二颗,第三颗…… 鸟兽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密。 开始有长茎断折,307个花骨朵更是变得破烂不堪,就像是被玩弄得稀碎的残花败柳,勉强完好者也不剩十分之一。 眼看着“捕鸟草丛”最后的防线也将告破,剩下的灵果即将直面所有鸟兽的争夺,早有准备的死气纱巾在姜乾的念头下开始蠢蠢欲动,因为死气纱巾面积有限,他无法护住所有灵果,但护住三五颗留种还是没问题。 可就在这时,他姜乾忽然停住了。 看向“捕鸟草丛”,怒从心起:“蠢货!” 只见“捕鸟草丛”根须深处那颗有成人拳头大小的死气结晶忽然破碎,大量死气从中泻出,原本从来都是顺着长茎往根须转移的死气逆着这个通道向外狂喷。 所有长茎,无论完好的还是折断的,全像是一个个高压水枪,喷出的不再是高腐蚀性液体,而是浓郁的仿佛水雾的死气! 所有生物,无论飞禽还是走兽,擦着就死,挨着就亡,而且形如干尸,刚死就似已死多年,死相远比那只被死气纱巾收割的赤尾蝎鼠恐怖。 很快,“捕鸟草丛”六米范围内,所有鸟兽无一幸免,一网打尽,范围内所有草植昆虫也顷刻毙命,成为死地。 外围零星残存的一些鸟兽随着浓郁死气的出现,那被十一颗灵果引动的疯狂被另一种恐惧取代,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尽作鸟兽散。 前一刻还疯狂喧嚣的战场,忽然间就已是一片死寂。 第四章 念化虚实 唯一的例外,在剩余的七株灵草处。 那种被姜乾称作灵气、本来只是在空中散漫飘荡的微粒,因浓郁的死气仿佛应激反应一般,迅速聚拢在七株灵草周围,形成七个远比灵气纱衣厚实严密的灵气护罩。 七颗灵果成熟到极致,果实爆裂,所有灵草籽迸射四溅,这七个灵气护罩才溃散消失。 浓郁的死气范围还在继续增大。 因为深埋地下的死气结晶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外逸散死气,现在散出的死气量还不足整块的两成,若是全部散开,不仅自己观照的整个区域都将尽成白地,就连区域外都将波及好大的一片! “蠢货,蠢货,蠢货!” 姜乾为爆裂的死气结晶心疼,又为地表区域遭此重创而心疼。 不过,这也却让他确定,“捕鸟草丛”真就是一丛没有脑子,只是循着本能行事的草。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选择。 “捕鸟草丛”只对血肉之物感兴趣,不吃灵果,也不吃灵草,灵果成熟时释放的强烈信息素也和它绝缘。 那些鸟兽的目标只是灵果,和它这丛草无关,它若不动手,都不会有谁多瞅它一眼。甚至趁着众鸟兽疯抢灵果时背后下手,吃到撑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它偏就为了这件和它完全无关的事,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姜乾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草有个判定机制,但凡有鸟兽接近,它就必然发动攻击,若这种接近达到了某个警戒值,那它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爆,同归于尽。 虽然很是心疼,但就这次探底而言,姜乾认为还是值得的,而且是必须的。也直到此刻,他心中的疑虑才彻底消散,真正的安心踏实下来。 接下来,就是收拾烂摊子了。 死气纱巾在姜乾的意念之下将死气结晶碎片团团包裹,死气终于不再继续逸散,地表死气范围没有继续扩大。 而后,姜乾用意念将地表所有死气包裹,想要拽进地下深处再慢慢处理,他早已验证过,他对生死二气的控制不受泥土岩石的干扰。 但只试了一下他就作罢,他的意识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 既然不能一次性解决,那就只能化整为零,姜乾用抽丝剥茧的手法抽取死气,根本不用他再做凝炼,一块块死气方巾就被他“剥”了下来,移送至地下深处,如堆放砖石一样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 就这样,地表浓郁的死气就像是个大苹果,被他层层削皮,终被尽数转移,只留下一片生机全无,面积超过一百平米的白地。 让姜乾稍觉庆幸的是,那五棵野桃树距离“捕鸟草丛”足够远,并没有被死气沾染到。 不过,完好区域原本输送给它处的【生气】结余自然不会再送过去,至少,在这个大窟窿填平之前没戏。 而在填这个大窟窿之前,这些【生气】被姜乾引入地底“捕鸟草丛”根须处。 此草但凡被大量死气流经的部位,自然全无幸免,却还有大量根须比死气结晶所在位置更深入地底,或者更靠近外围,没受到死气波及,虽然生机未散,却就像与总部失联的暗线,若不处理,终将无声的消融在泥土里,但现在,一缕缕【生气】注入,将它们再次连接在一起,这些已经断的“千头万绪”的根须忽然间就爆发出了顽强的求生本能。 姜乾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像救治灵草幼苗那般,用【生气】去硬推,而是只需要帮它们彼此搭上线,如同一副临时的支撑架,然后,它们自己就会疯狂的修补自身。 之前他觉得韭齿草生命力恐怖,现在才知道,和这“捕鸟草丛”相比,真就只是弟弟。 当新一轮的灵草幼苗破土,“捕鸟草丛”所在位置中心区域也已钻出了一根嫩芽。 姜乾把结余【生气】引往它处,再次为治疗“秃顶”而努力。 失去【生气】的帮扶,“捕鸟草丛”的恢复却没受任何影响,仿佛雨后春笋般迅速增生,很快就从草变成“草丛”,高度也节节攀升,在风雨大劫来临之时已经恢复到了其巅峰时近半的规模。 这一次,姜乾只精挑细选了五株灵草幼株进行救治,其中一株最终长成八层二十四叶灵草,另四株则均为七层二十一叶灵草,本质比之上一轮有了明显提升。 直到五枚青涩的灵果出现,“秃顶”才被彻底治愈。 姜乾却在“看着”那枚再次被“捕鸟草丛”裹进根须,形似根瘤物的死气结晶。 此物已经再次变得完整,而且,个头比自爆前更大了许多,每次“捕鸟草丛”捕猎时他都会“喂”很多额外的死气进去,不仅上次自爆时散逸的部分原原本本的还了回来,那次大杀戮收获的死气,还有这片区域内的死气,它自身的捕获所得,全都凝在这枚死气结晶之中。 他救活“捕鸟草丛”当然不是发善心,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一是可以用它将死气加工成更方便保存的死气结晶,再就是替他打掩护。 他的想法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这片区域难免有各种异常,若没人关注也还罢了,若有心关注,那真的很麻烦,若有这丛怪草顶在前面,那他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因为此草的核心能力便与死气相关,只要他不是被逮现行,问题很容易被归结到这株怪草身上。 这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根避雷针。 现在,眼看着五枚灵果又将成熟,虽然这次他不会再让它“孤军奋战”,可这是个没脑子无法沟通的,还是得考虑它万一又自爆怎么办。 “要是能摘走另藏他处就好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的意识已将其层层包裹,某一刻,他的意识中只有此物存在,别无他物。 忽然,一种类似于之前初窥【生死二气】的感觉再现,只不过,那次他的意识是专注于草植昆虫,而这次却是专注于这颗死气结晶。 只见死气结晶如瓜熟蒂落般从根须脱离,而后,便在意识的包裹下一路沉向地底更深处,最后,直接“沉”到十米深的地底,深嵌在一块坚岩的内部,就像是一颗亿万年前就已被包裹其中的古老结晶。 这一路沉去,无论是那些纷杂的根须,还是泥土,甚至是坚硬的岩石,都没有构成丝毫阻碍。 死气结晶和其他物质仿佛处在了两个互不相干的空间层面。 “所以,我又领悟一项新的能力?!” 因为这个意外之喜,姜乾连接下来的灵果争夺战都没有太过上心,只是用死气凝出五口钟将五棵灵草罩在里面,确保不会有漏网的鸟兽偷走灵果,然后配合“捕鸟草丛”,用已经变得非常巨大的死气纱巾左一网右一兜很快就将来袭鸟兽扑杀了个干净。 处置完这一切,姜乾就陷入对这项新能力的探索中。 除了不时关注一下灵草状态以锚定自我时间感知,其他时间都沉浸在对“新玩具”的摸索中。 不知不觉间,两个灵草轮回的时间过去。 【先天天赋:全知立体视界 初阶天赋:掌控生死二气 一次进阶天赋:念化虚实】 姜乾最先确认的就是【念化虚实】这项全新能力。 有句话叫“将对手拉到和我一样的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意识无法干涉现实,那就让现实先变成可以干涉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干涉了。 按照姜乾的理解,这可以简单整合在“由实化虚——干涉——由虚化实”这一个模型之下。 一块比拳头还大的死气结晶保存在一块坚硬岩石之中,不打洞,不凿坑,除非有人能够透视岩石,再高明的手段都发现不了其存在的丝毫迹象,就是这项能力的普通用法。 在彻底掌握这项能力后,姜乾没有停止,反而更进一步,为什么这个时候会领悟到这项能力?我还能不能领悟更多新能力? 为此,姜乾第一次对自身能力进行了系统性的梳理和回顾,随着深入理解,一些明悟自然从心底生出。 首先,现在的他只能在这三项能力上深入挖掘,若想领悟全新的能力,得等下次进阶之后。 至于为何会领悟到这样一个能力,还是在那个时候,而不是进阶之后便立刻获得,因为当时他心中的某个意念最浓烈,指向性、目的性也最明确。 无论是【掌控生死二气】,还是【念化虚实】,都完美的附和这一点。 姜乾甚至回想起了自己苏醒之前,那种仿佛梦呓、不知时间长短、因一股信念支撑却咬牙想要“睁眼醒来看世界”的状态,正常来说,落地成土,意识与一片小天地相合,如何“睁眼看世界”,但他确实做到了,【全知立体视界】赋予了他这能力。 之所以是这能力而不是别的,或许正因为他在苏醒之前就有的这般浓烈的想法,这也是他将此能力认定为【先天天赋】的原因。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 转眼间,自姜乾醒来,已过了八个灵草轮回。 随着灵草的一次次轮回,现在所有灵草在结果前都是九层二十七片叶,似乎到了某个极限,进无可进。 随着姜乾对自身现状的更进一步适应,区域内的一切仿佛彻底回归平常,也不再有“秃顶”的事情发生。 这天,闲极无聊的姜乾正在对地底开裂的岩石进行修复。 方法粗暴而直接,先是将欲修复部位及周边彻底虚化,然后意识就凑上去一阵狂猛输出,满满的,那裂缝真就像两块稀泥被捏到了一起,最后再由虚化实,裂缝就这么修复了。 虽然效率极慢,且这种工作看似毫无意义,但有事做总比无所事事强。 地底十分之一的岩石裂缝都被自己修补,姜乾见此也很满意,唯一的顾虑就一点:“要是将来全修复完了,我再找点什么事来做?将它们重新打散打裂?” 就这时,很忽然的,姜乾只觉自己所在之地猛烈震动起来。 不仅大地在巨震,连天空似乎都在挤压震动。 与这方天地相合的姜乾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彻底震散了。 一直囿于自己这方小天地的姜乾彻底傻住了。 从巨震开始,到巨震结束,到恐怖的狂风席卷而来,五棵野桃树被吹折三棵,“捕鸟草丛”被吹折吹飞大半,韭齿草也大片飞起。 若非现在正是灵草籽蛰伏之期,所有灵草都得尸骨无存。 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精致“花园”转眼间便如此狼狈,堪比盛装丽人被疯狂蹂躏后的凄惨样,地底岩石忽然间多了数倍的裂缝,这还是从不知多远处传导而来的余力所致。 “这是哪?我是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乾自问自答,一无所知。 第五章 惊天巨变 唯一的例外,在剩余的七株灵草处。 那种被姜乾称作灵气、本来只是在空中散漫飘荡的微粒,因浓郁的死气仿佛应激反应一般,迅速聚拢在七株灵草周围,形成七个远比灵气纱衣厚实严密的灵气护罩。 七颗灵果成熟到极致,果实爆裂,所有灵草籽迸射四溅,这七个灵气护罩才溃散消失。 浓郁的死气范围还在继续增大。 因为深埋地下的死气结晶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外逸散死气,现在散出的死气量还不足整块的两成,若是全部散开,不仅自己观照的整个区域都将尽成白地,就连区域外都将波及好大的一片! “蠢货,蠢货,蠢货!” 姜乾为爆裂的死气结晶心疼,又为地表区域遭此重创而心疼。 不过,这也却让他确定,“捕鸟草丛”真就是一丛没有脑子,只是循着本能行事的草。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选择。 “捕鸟草丛”只对血肉之物感兴趣,不吃灵果,也不吃灵草,灵果成熟时释放的强烈信息素也和它绝缘。 那些鸟兽的目标只是灵果,和它这丛草无关,它若不动手,都不会有谁多瞅它一眼。甚至趁着众鸟兽疯抢灵果时背后下手,吃到撑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它偏就为了这件和它完全无关的事,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姜乾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草有个判定机制,但凡有鸟兽接近,它就必然发动攻击,若这种接近达到了某个警戒值,那它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爆,同归于尽。 虽然很是心疼,但就这次探底而言,姜乾认为还是值得的,而且是必须的。也直到此刻,他心中的疑虑才彻底消散,真正的安心踏实下来。 接下来,就是收拾烂摊子了。 死气纱巾在姜乾的意念之下将死气结晶碎片团团包裹,死气终于不再继续逸散,地表死气范围没有继续扩大。 而后,姜乾用意念将地表所有死气包裹,想要拽进地下深处再慢慢处理,他早已验证过,他对生死二气的控制不受泥土岩石的干扰。 但只试了一下他就作罢,他的意识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 既然不能一次性解决,那就只能化整为零,姜乾用抽丝剥茧的手法抽取死气,根本不用他再做凝炼,一块块死气方巾就被他“剥”了下来,移送至地下深处,如堆放砖石一样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 就这样,地表浓郁的死气就像是个大苹果,被他层层削皮,终被尽数转移,只留下一片生机全无,面积超过一百平米的白地。 让姜乾稍觉庆幸的是,那五棵野桃树距离“捕鸟草丛”足够远,并没有被死气沾染到。 不过,完好区域原本输送给它处的【生气】结余自然不会再送过去,至少,在这个大窟窿填平之前没戏。 而在填这个大窟窿之前,这些【生气】被姜乾引入地底“捕鸟草丛”根须处。 此草但凡被大量死气流经的部位,自然全无幸免,却还有大量根须比死气结晶所在位置更深入地底,或者更靠近外围,没受到死气波及,虽然生机未散,却就像与总部失联的暗线,若不处理,终将无声的消融在泥土里,但现在,一缕缕【生气】注入,将它们再次连接在一起,这些已经断的“千头万绪”的根须忽然间就爆发出了顽强的求生本能。 姜乾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像救治灵草幼苗那般,用【生气】去硬推,而是只需要帮它们彼此搭上线,如同一副临时的支撑架,然后,它们自己就会疯狂的修补自身。 之前他觉得韭齿草生命力恐怖,现在才知道,和这“捕鸟草丛”相比,真就只是弟弟。 当新一轮的灵草幼苗破土,“捕鸟草丛”所在位置中心区域也已钻出了一根嫩芽。 姜乾把结余【生气】引往它处,再次为治疗“秃顶”而努力。 失去【生气】的帮扶,“捕鸟草丛”的恢复却没受任何影响,仿佛雨后春笋般迅速增生,很快就从草变成“草丛”,高度也节节攀升,在风雨大劫来临之时已经恢复到了其巅峰时近半的规模。 这一次,姜乾只精挑细选了五株灵草幼株进行救治,其中一株最终长成八层二十四叶灵草,另四株则均为七层二十一叶灵草,本质比之上一轮有了明显提升。 直到五枚青涩的灵果出现,“秃顶”才被彻底治愈。 姜乾却在“看着”那枚再次被“捕鸟草丛”裹进根须,形似根瘤物的死气结晶。 此物已经再次变得完整,而且,个头比自爆前更大了许多,每次“捕鸟草丛”捕猎时他都会“喂”很多额外的死气进去,不仅上次自爆时散逸的部分原原本本的还了回来,那次大杀戮收获的死气,还有这片区域内的死气,它自身的捕获所得,全都凝在这枚死气结晶之中。憾凊箼 他救活“捕鸟草丛”当然不是发善心,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一是可以用它将死气加工成更方便保存的死气结晶,再就是替他打掩护。 他的想法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这片区域难免有各种异常,若没人关注也还罢了,若有心关注,那真的很麻烦,若有这丛怪草顶在前面,那他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因为此草的核心能力便与死气相关,只要他不是被逮现行,问题很容易被归结到这株怪草身上。 这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根避雷针。 现在,眼看着五枚灵果又将成熟,虽然这次他不会再让它“孤军奋战”,可这是个没脑子无法沟通的,还是得考虑它万一又自爆怎么办。 “要是能摘走另藏他处就好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的意识已将其层层包裹,某一刻,他的意识中只有此物存在,别无他物。 忽然,一种类似于之前初窥【生死二气】的感觉再现,只不过,那次他的意识是专注于草植昆虫,而这次却是专注于这颗死气结晶。 只见死气结晶如瓜熟蒂落般从根须脱离,而后,便在意识的包裹下一路沉向地底更深处,最后,直接“沉”到十米深的地底,深嵌在一块坚岩的内部,就像是一颗亿万年前就已被包裹其中的古老结晶。 这一路沉去,无论是那些纷杂的根须,还是泥土,甚至是坚硬的岩石,都没有构成丝毫阻碍。 死气结晶和其他物质仿佛处在了两个互不相干的空间层面。 “所以,我又领悟一项新的能力?!” 因为这个意外之喜,姜乾连接下来的灵果争夺战都没有太过上心,只是用死气凝出五口钟将五棵灵草罩在里面,确保不会有漏网的鸟兽偷走灵果,然后配合“捕鸟草丛”,用已经变得非常巨大的死气纱巾左一网右一兜很快就将来袭鸟兽扑杀了个干净。 处置完这一切,姜乾就陷入对这项新能力的探索中。 除了不时关注一下灵草状态以锚定自我时间感知,其他时间都沉浸在对“新玩具”的摸索中。 不知不觉间,两个灵草轮回的时间过去。 【先天天赋:全知立体视界 初阶天赋:掌控生死二气 一次进阶天赋:念化虚实】 姜乾最先确认的就是【念化虚实】这项全新能力。 有句话叫“将对手拉到和我一样的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意识无法干涉现实,那就让现实先变成可以干涉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干涉了。 按照姜乾的理解,这可以简单整合在“由实化虚——干涉——由虚化实”这一个模型之下。 一块比拳头还大的死气结晶保存在一块坚硬岩石之中,不打洞,不凿坑,除非有人能够透视岩石,再高明的手段都发现不了其存在的丝毫迹象,就是这项能力的普通用法。 在彻底掌握这项能力后,姜乾没有停止,反而更进一步,为什么这个时候会领悟到这项能力?我还能不能领悟更多新能力? 为此,姜乾第一次对自身能力进行了系统性的梳理和回顾,随着深入理解,一些明悟自然从心底生出。 首先,现在的他只能在这三项能力上深入挖掘,若想领悟全新的能力,得等下次进阶之后。 至于为何会领悟到这样一个能力,还是在那个时候,而不是进阶之后便立刻获得,因为当时他心中的某个意念最浓烈,指向性、目的性也最明确。 无论是【掌控生死二气】,还是【念化虚实】,都完美的附和这一点。 姜乾甚至回想起了自己苏醒之前,那种仿佛梦呓、不知时间长短、因一股信念支撑却咬牙想要“睁眼醒来看世界”的状态,正常来说,落地成土,意识与一片小天地相合,如何“睁眼看世界”,但他确实做到了,【全知立体视界】赋予了他这能力。 之所以是这能力而不是别的,或许正因为他在苏醒之前就有的这般浓烈的想法,这也是他将此能力认定为【先天天赋】的原因。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 转眼间,自姜乾醒来,已过了八个灵草轮回。 随着灵草的一次次轮回,现在所有灵草在结果前都是九层二十七片叶,似乎到了某个极限,进无可进。 随着姜乾对自身现状的更进一步适应,区域内的一切仿佛彻底回归平常,也不再有“秃顶”的事情发生。 这天,闲极无聊的姜乾正在对地底开裂的岩石进行修复。 方法粗暴而直接,先是将欲修复部位及周边彻底虚化,然后意识就凑上去一阵狂猛输出,满满的,那裂缝真就像两块稀泥被捏到了一起,最后再由虚化实,裂缝就这么修复了。 虽然效率极慢,且这种工作看似毫无意义,但有事做总比无所事事强。 地底十分之一的岩石裂缝都被自己修补,姜乾见此也很满意,唯一的顾虑就一点:“要是将来全修复完了,我再找点什么事来做?将它们重新打散打裂?” 就这时,很忽然的,姜乾只觉自己所在之地猛烈震动起来。 不仅大地在巨震,连天空似乎都在挤压震动。 与这方天地相合的姜乾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彻底震散了。 一直囿于自己这方小天地的姜乾彻底傻住了。 从巨震开始,到巨震结束,到恐怖的狂风席卷而来,五棵野桃树被吹折三棵,“捕鸟草丛”被吹折吹飞大半,韭齿草也大片飞起。 若非现在正是灵草籽蛰伏之期,所有灵草都得尸骨无存。 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精致“花园”转眼间便如此狼狈,堪比盛装丽人被疯狂蹂躏后的凄惨样,地底岩石忽然间多了数倍的裂缝,这还是从不知多远处传导而来的余力所致。 “这是哪?我是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乾自问自答,一无所知。 第六章 池鱼之殃 姜乾在惶惶不安之中,步入了灵草的第八次轮回。 虽然地表区域被他小心经营出的一切顷刻间便显出狼藉破败之象,大片区域都再无绿茵覆盖,而是裸露龟裂的泥石岩土,但和以往因他抽干【生气】而显出的秃顶白地有着本质的不同。 【生气】不仅没有减少,甚至比此地最巅峰的时候还要更旺盛许多。 不仅【生气】如此,【死气】也是如此。 姜乾还记得自己差点被彻底震散的时候,大地宛如波浪般震荡,就连地上虚空仿佛也因某个骤起的因素而方寸大乱,继而是前所未见的刚猛狂风,生气死气在这样的异象面前,居然也宛如浪潮般涌动起来。 这片区域原有的生气散去了哪里他不知道,现在弥漫在这片区域之上远胜从前的生气死气是从哪里来,他同样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这浓郁生气滋养下,地表狼藉破败之象只用了灵草一叶的时间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捕鸟草丛”不仅迅速恢复到最巅峰时的姿态,还在更进一步的扩张。 生命力强大的韭齿草迅速将所有空白处填补修复,姜乾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现在区域内的这些就韭齿草和他刚苏醒时见到的韭齿草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本就强大的生命力变得更加强大,单株韭齿草所能撑起的生气上限也比当初多了近半。 三棵被狂风吹折的野桃树已在断茬处长出了新芽,另两棵侥幸得存的野桃树变得更加灵秀。 姜乾总感觉这些植物都有个恐怖的特性,无论是韭齿草、灵草还是“捕鸟草丛”还是野桃树,每当它们成功度过一次生死劫难,就像是闯过一道桎梏关卡,生命中某把锁就被打开,它们可以籍此成长到远超曾经的高度。 无论这些劫难是风雨这样的天灾,还是来自于其他生物。 另外,在浓郁生气的滋养下,许多外来种也都迅速的探出了头。 普通草植姜乾都没太过在意,真正因其他注意的是三粒全新的灵性种子已经成功的生根发芽。 整个过程中,姜乾一直都只默默地看着,没有施加任何干预,想着外界某处正在发生着能够直接主宰他生死的巨变,而他不仅完全无能为力,连做个“明白鬼”都做不到,只能听天由命,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种彻彻底底的被动感,让他根本提不起心思管别的。 那次巨变之后,还有一个异常处,以往,这片区域也常有各种鸟兽经过,但这些鸟兽在姜乾看来也就长相怪异了些,体格健壮了些,其他则和他记忆中的野物并无不同,可自那次巨变之后,经常有浑身灵气氤氲的生物从这片区域掠过,有很多次,姜乾都确信它们看见了那些灵草,他甚至能感受到它们本能想要停下吞食的欲望,但它们狂掠的身形却不曾因此有片刻停留。 一个如此,个个都如此。 连生物的原始本能都能克服,那必定有个更强的本能在驱动着,想来想去姜乾只找到一个,逃命。 “连它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真有躲不过的生死劫难在前,姜乾自认为还是勉强能站直了面对,真正让他无力的,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命运就仿佛要被裁定的状态。 这段时间,最得意的莫过于“捕鸟草丛”,有不少灵性生物都被它永久的留在了这片土地,形态也在一次次毁灭与新生中不断变化,最初,它含蓄低调而内敛,只要在不捕猎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很文静的,可现在,它俨然不知低调为何物,曾经只有307根捕猎长茎,现在只他能见的就已经超过了九百根,因其有一部分已经超出了姜乾所能观照的区域之外,他怀疑长茎总量很可能已经过千。 眼看着第八次灵草轮回就要过去,“不吃不喝”抑郁了近整个轮回的姜乾也渐渐地走了出来。 不出来不行啊,总不能真就因这事把自己彻底搞自闭了吧。 他甚至连找个心理医生开导一下都办不到,也不可能有谁来扶他一把,那还能怎么办,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咯。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捕鸟草丛”根须深处的死气结晶摘走,这是每次灵果成熟前他都会做的事,这次自然也就按照传统做了,而且,今次的死气结晶甚至比收获的第一颗死气结晶还大,有三个成人拳头那般大。 在摘走之前,他还仔细的将区域内的死气清理了一遍,全部“喂”给“捕鸟草丛”,让本就极大的死气结晶更大了一圈。 最后,这枚死气结晶和另五枚一样,如同古老化石一般被封在地下岩石深处。 被封在地下岩石中的,可不止六枚死气结晶,还有许多灵草籽,捕鸟草丛的根须也封存了一些,韭齿草更是完整的封存了两株,被封在岩石中的它们就像是生机被冻结凝固的活标本,不死也不活,之所以有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熟练掌握【念化虚实】这项能力,连给石头补缝这样的事他都做,封些活标本又算什么,再就是骨子里那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情节,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不做些额外的准备,他自己都会感觉不安心。 “没想到,我还真的先见之明!”姜乾心中有些自嘲的想,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记耳光,在真正的灾难来临时,他这点近似于过家家的准备根本无济于事。 这日,又快到了灵果成熟之期,正默默看着区域内一切的姜乾忽然心中一动,所有注意力全都向野桃树方向集中过去。んttps:// 一个俊朗青年,怀中抱着一位身着宫装长裙、容貌清丽秀美、此刻却重伤昏迷的女子,他脚下踩着一艘摇摇晃晃的飞舟,手里则拿着一个奇怪罗盘,指针笔直的指向几株野桃树的方向。 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他的“视野”之内。 青年看到近在咫尺的野桃树,满脸惊喜。 他抱着宫装女子轻轻一跃,便已落在野桃树旁,他另只手对这空中小舟掐了两个印诀,小舟迅速缩小到只有巴掌大小,宛如一个玩具模型,被他收入挂在腰间的一个纳物袋中。 而后,他又掐指诀,三个刻着神秘纹路的小盘便从纳物袋中飞出,围绕在他身周缓缓旋转。 他先伸指点向其中一个,口中念出两个简短的发音,那个小盘便于他视线中隐匿不见,仿佛与这片虚空相融为一体。 但在姜乾眼中,这个小盘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它还是在那里,只不过,正在空中循着一个固定的轨迹运动。 这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却知道此物是何功效。 青年掐诀时口中发出的两个短音他听不懂,这是一门陌生的语言,但他却直接“读”懂了他的思维想要传递的意思。 他口中语言或许还能作假,他的思维念头却一定做不得假。 不需要通过语言,直接读心! 这不是新能力,本就是“全知视界”的一个子能力,以前因为没有机会,他自己都不知道“全知视界”能看到的范围比他想象的还要广。 不过,这能力并不能真将一人思维看个通透,只能看见最表层、对方主动向外扩散释放的想法。 而在对着这个小盘掐诀时,他心中想的是:“隐匿!” “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消失在正常人的视野之中了吧?”姜乾心中不确定的想。 用阵盘将周边区域隐匿,青年一直紧绷的情绪明显放松了许多。 而后,他又伸指掐诀点向第二块阵盘:“镇宅!” 姜乾便看见,那种被他称作灵气的轻盈微粒仿佛铁屑受到磁铁的吸引,迅速向那阵盘周边汇聚,最后,隐隐呈现出一个小小宅邸模样将二人和几株野桃树笼罩其中。 最后,青年掐诀点向第三块阵盘:“聚灵!” 更大范围内的灵气被牵引,持续的向二人所在方向汇聚而去,很快,二人周围的灵气浓郁度就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青年这才从纳物袋中取出两块蒲团,将怀中女子搀扶着在其中一块蒲团上盘膝做好,他则与她相对而坐,又从纳物袋中七八个小玉瓶,有的喂给女子吃下,有的自己含在嘴里,待一切准备妥当,青年将自己的双掌与女子的双掌抵在一起,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姜乾“看见”,随着青年这般施为,女子体内那宛如无序湍流一般紊乱的气机慢慢平复。 而让他感觉有趣的是,女子体内的灵气,无论质还是量都远胜于青年。就连女子的身体强度,也远非青年能比。 对二人的关系他心中不由得多了许多猜测。 某一刻,女子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悠悠醒来。 青年惊喜道:“师傅,您醒了!” 第七章 一支穿云箭 女子没有应,而是又取出几粒丹药吞服,默默调息一阵这才睁开一双明眸,她先看了看旁边几株桃树,皱眉问:“这是哪里?怎不直接返回营地?” 青年惭愧道:“我的真气不够驾驭法舟返回营地了,好在运气不错,我用寻灵盘找到了这处清灵之地。” 女子皱眉训斥道:“叫你平日里多用功尽给我打哈哈,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不孝徒,老娘会被那畜生逼成这样?……那畜生的尸体你没给忘了吧?” 青年被女子训斥,不仅没有羞恼惭愧,原本还比较正经的形象反倒放松下来,腆着脸道:“师父您放心,保证一根毛都不会少,不仅如此,我还在那畜生的巢穴里淘摸到了好几样宝贝,您一定喜欢。”憾綪箼 说着就要去掏纳物袋,女子摆手止住了,板着脸道:“回去看也不迟,我先调理下……东西你都留着吧,说好了这次出来是给你攒筑基资源,那东西就都是你的,反正我出手就这一次,有多的算你运气好,不够算你倒霉。” 青年却还是掏出一物恭敬递上前去,道:“其他都还罢了,这东西搁我身上我心里不踏实,我觉得我把握不住,真怕哪天不小心就给人杀人夺宝了。” 那是一块不知名的骨骼残片,却足有婴儿头颅大小,女子看着此物,面色陡然凝重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手中便出现一个玉盒,她将这块骨骼残片放入其中,合上盖子,又在玉盒各面都贴上符箓,这才收入储物戒中。 看着惊讶的徒弟,女子自嘲道:“这东西老娘也把握不住。” 而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姜乾,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震动。 那块骨骼残片,当他凝神“看”去,就像是在注视一枚亮度超限的白炽灯泡,自从有全知立体视界以来,他第一次有种“被亮瞎眼”的感觉。 他没敢继续直视,正想着将“视界”范围主动调低一些,再多加几层“滤片”,这样虽然会失去很多信息,但至少能先看个全貌,而不是一团闪瞎眼的强光,却不想女子将玉盒收入储物戒后,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可以看清青年纳物袋中的一切,刚才因为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加之此人纳物袋中物品过多过杂,就没有特别留意,现在却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姜乾心中遗憾,倒让他明白了另一件事,两物虽都有纳物之效,但纳物袋的空间并没有隔绝于现实之外,只是改变了物品和袋子之间的相对大小,而储物戒的空间却是一个独立于现世之外的单独空间。 青年见师傅如此郑重,单是那些效果一次性的符箓一下子用出这么多,想想他都替她心疼,忍不住问:“师父,有这么夸张?” 女子没有回答,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问:“此物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青年道:“潭心那个石台下面。” 女子眼中若有所思,轻轻点头道:“之前我还疑惑,虽说蛮兽大多蠢笨,可但凡是有点脑子的现在都在抓紧逃命,可这畜生却还敢待在巢穴中修行,原来……是因为这个!” 青年巴巴的看着她,“师父,您老人家倒是说仔细些,别给我打哑谜啊。” 女子道:“因为它根本不敢带着这玩意儿逃命,蛮兽可不懂得收敛气息,它要敢带此物上路,那就不是逃命,那是送死! 可它更不可能放弃此物,于它而言,这可是真正可助它逆天改命之物,它应该是想将此物彻底炼化成为自身根骨,不惧其他蛮兽抢夺之后再开始逃命,只可惜运气不好,最终便宜了咱们。” “那……这东西到底是啥?我还以为这是一头金丹蛮兽的骨骼碎片呢。” “金丹蛮兽?”女子撇嘴,似乎很不屑,看了眼满脸求知欲的青年,才道:“还记得前两咱俩经过的那个百里大湖么?” 青年点头:“当然记得,说是一位元婴蛮兽的自爆之地,我怎么可能会忘!” 女子奚落道:“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那可不是一般的元婴蛮兽,乃是号称九首大尊坐下最强的白象王,本身就有元婴巅峰级修为,又有强横的种族天赋为倚仗,四脚着地就近乎不死,寻常化神都奈何不得它……” 青年习惯性抬杠道:“那它这次又怎被逼到自爆的?” 女子不满的瞪了眼这个徒弟,“正经点,平日里嬉皮笑脸也还罢了,老娘……咳,我谈及这类存在,不论敌我,心中都有一份敬畏在,是什么让你这般无知无畏?” 青年见师父真的努力,不敢放肆,安安静静的垂下了头,女子满意道: “至于这样强大的白象王为何被逼到自爆,参与围攻的三宗老祖自然功不可没,可咱们老祖万里借剑才是胜败关键,在关键时刻以其祭炼千年的软语剑斩断了白象王四足,断了它继续向大地借力之能,这才逼得它自爆。 不然,你以为三宗为了这次开拓筹备这么久,付出这么多,怎会在摘果子的时候允许咱们加入?!” 青年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之前我还疑惑,以为三宗这次改性了呢,居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原来这本来就有咱们的一份!” 女子冷笑一声,继续道:“这次蛮荒地界能够前拓万里,收获如此之丰,白象王的自爆陨落是个最关键的转折点,这可是被九首大尊当成太子来培养的人物。” 青年心领神会,惊喜道: “所以,那是这位自爆残留之物?一位有着陆上霸主血脉的元婴巅峰蛮兽的骨骼碎片?! 咱们这趟出来,就只是想攒点筑基资源,您说这事搞得!” 说到最后,青年几乎有控制不住想要疯狂大笑的冲动。 女子也忍不住喜形于色,道: “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三宗为了寻找这些自爆残留物,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收获也没见着有多少,却让咱俩误打误撞见到了一块。 而且,很可能还不止元婴巅峰境界,据三宗传出来的一些小道消息,白象王在自爆的那一刻,已经真正触摸到了化神境界。 不然,它也不可能一个自爆就炸出个范围超过百里的深坑大湖,千里之内都天摇地动。 饶是它有陆上霸主的种族加成,若只有元婴层次实力,也不可能弄出这种层次的陨落天象。 所以,我以为它在自爆那一刻触摸到化神境很可能是真的,虽然时间短暂,来不及全身蜕变,可蛮兽的蜕变可都是从骨骼开始的。 而这块却能从自爆的最核心位置幸存下来,还这么大一块……” 说到这里,女子没有继续说,脸上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青年目瞪口呆,吃吃道:“这……这是不是太夸张,我……我就是想攒个筑基资源啊!” 女子挥手止住他继续,正色道:“好了,有关这件事的一切就此打住,你最好把这事忘干净,回到营地后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青年忙不迭点头道:“知道知道。” 女子点头,“好,我的伤势还没彻底平复,需要继续调理,你也恢复一下吧,等天明后咱们再回去。” 很快,两人都已闭目盘膝,服用丹药,吐纳灵气。 他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师徒闲谈的言语,就如同一枚枚陨石投入这片看似静谧祥和的夜色深处,在他们不知的层面,激起了何等滔天波澜。 自从看到两个人类穿入,姜乾就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心中激动而期待,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稍稍揭开这个世界的一角,看见这个世界的些许成色。 可他却没料到,他们揭开的一角这么大,让他一瞬间就看到了这么多。 可最后,他心中却只装了一个信息。 “白象王自爆炸出百里大湖,千里范围天摇地动”。 没错了,就是它! 找到了原因,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又一块石头重新悬起。 “要是这场自爆在我身周百里内发生,我会怎么样?” 甚至都不需要在这自爆中心,便是距离自爆点再近一些,自己很可能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甚至都找不到报仇埋怨的对象,始作俑者已经自己把自己解决了,他,不过是无数被殃及的池鱼中比较幸运的那一条罢了。 那一场自爆,有多少无辜生灵被波及呢? 姜乾不知道,但却想到了那些从它处而来,远胜从前的生气死气。 开在坟头的花最艳,长在尸骨堆中果最甜,这话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这奇怪师徒俩口中透露的信息还很多,他得用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消化,但他也从那许多消息里面提炼出了一点与他切身相关的信息。 这里是前线! 这里很危险! 第八章 蛛丝马迹推理还原 姜乾心中默默数羊,当数到近五千只羊的时候,闭目调息的两人终于醒来。 青年殷勤的问候道:“师父,您恢复得怎样?” 女子点头道:“勉强恢复了五成,要想彻底恢复,至少还得仔细调理半年。” 青年一脸的愧疚,女子却满是嫌弃道: “去去去,你要真有孝心,就赶紧把筑基关给我过了,摆这幅死样子给谁看?……好了,赶快收拾一下,咱们赶紧动身。 为了你这不孝徒,老娘这次可是遭了大罪,自从入了这蛮荒,都没正经打坐一次,你的事情既然办完,咱就赶紧回吧,这死瘴气谁爱闻谁闻,老娘是不伺候了!” 男子连连应声,赶紧手指掐诀将三块各有其用的阵盘收了。 看着面前几株桃树,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伸手触摸,一边感悟边点评,脸上尽是出门捡钱的喜悦: “我就说,蛮荒中能有这样一小片清灵之地,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两棵桃树已然成为低阶灵根,练气境界若能常服此果,丹药至少可以省一大半,没有丹毒效果还好,可惜,我怎么就没有早点遇到呢。 哎,这三株可惜了,应是受了那场自爆波及吧,这些明显都是新长出来的,效果虽然还有些,却于我辈修士无益,不过,凡人吃了也有强身健体之效,不错,不错。 师父,我把它们都移栽回去,就种在您小院前怎么样? 师父,师父?啊,您在看什么?” 青年说着自己打算,却见师父没有丝毫回应,转头看去,却见师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却已经越过自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师父在看什么? 青年顺着女子的目光转身朝身后看去,当即就狠狠吓了一跳。 “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转身之前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眼前所见画风也实在过于清奇。 就在他身后两三米的虚空,正密密麻麻的张着一个个像是花朵,却又像是嗷嗷待哺的大嘴。 外形轮廓酷似开到极致的花朵,可“花芯”部位那密匝匝几圈仿佛锯齿獠牙一般的凸起物,正在缓缓的一张一合,再加上里面那湿哒哒、黏糊糊的液体,令人倒胃。 青年赶紧转头问女子:“师父,这什么鬼?” “我若是你,这个时候会先找个东西遮一下自己。”女子淡淡道,已经面无表情的取出一块盾牌型法宝,小小盾牌在她掌中旋转着迅速变大,仿佛一面铁壁挡在她面前。 “为什么?”青年脸上刚露出不解之色,就瞬间色变,因为身后正有密集的破空声传来。 他立刻就判断出自己闪不掉,更没时间取出防御法器,只能以真气成盾,护在身后。 即便如此,依然有些腐蚀液射到了身上,他当即感到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从接触部位传来。 “嘶嘶嘶——” 青年一张脸瞬间痛得变了形,却强忍着没有喊叫出声,只是咧嘴嘶嘶呼气,而这疼痛也刺激出他骨子里的凶性,他一边用真气维持着护罩,一边强忍痛楚唤出了自己最得意的飞剑,就要直接将这些没有公德心、乱吐污秽的怪花一剑枭首。 可他的飞剑却在即将发动之前就被身后女子伸出两指轻轻捏住。 青年愕然回头:“师父?” 女子训斥道:“这东西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敢胡乱挥剑,你是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吧?” “要我的命?就凭它?”青年瞪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这一剑过去能把它们的脑袋全切掉!” 女子摇头叹气道:“哎,我怎么养了个你这么个文盲弟子,叫你多看书,天天没正经到处溜达,还是没吃大亏啊!” 看那语气,似乎很想推徒弟出去吃几次大亏,挨几次社会的毒打,但她那夹住青年飞剑的两根手指却依然坚如钢铁,不曾有丝毫松动迹象。 她看向远处那张牙舞爪,又在酝酿新“唾液”的怪植,挥手掐出一个法诀,周围灵气便在二人身周形成一个规律的序列,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捕鸟草丛”就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标,停顿了一下便慢慢回到了原位。 女子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她看着“捕鸟草丛”的目光却越来越严肃。 最后,她更是对青年道:“老实呆着不要给我添乱!” 青年虽然惯会嬉皮笑脸,但同样分得清轻重缓急,而且,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几乎到了声息相通的地步,知道这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非常老实的呆在原地,只默默的看着师父在这片小小的清灵之地来回踱步,还不时取出一枚符箓或者特殊法器弄一些他不太看得懂的操作。 他的目光随着师父的脚步而移动,当他看到那密集的挤在一小片区域内、即将成熟的灵果时,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 “这……这也太神奇了,这么小块地方,能长出这么多剑气果?而且,居然还都是九星级别!” …… “原来你叫剑气果啊,嗯,九星剑气果,是吃了能在体内生出剑气吗?” 姜乾想到那些鸟兽争食此果的疯狂,心道,鸟兽可不懂剑气刀气,应该是服用此果后,无论人兽,体内都能生出锋锐刚猛的劲力,很可能还能射出体外,人类按照自己的习惯便称之为剑气果。 他只分出了些许注意力在青年这里,以确保不会遗漏他们随口说出的任何信息,大半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女子那里。 此刻,她心绪沉凝,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散发,姜乾想要阅念读心,却只能看到他的思维仿佛凝成了光坨坨、圆乎乎的一团。 所以,对她绕着区域内来回探查行走,他很疑惑,也很紧张。 青年因为十三颗九星剑气果而兴奋激动,可女子却只是大略扫了眼就没仔细关注,她对区域内韭齿草的关注甚至还要超过这些灵果。 而最让她关注,让她的态度越来越严肃的,却是被他称为“捕鸟草丛”这株怪植。 “她要干什么?她又发现了什么?”姜乾一边关注着她,一边心中有些不安的想着。 在这片区域走了数圈,女子又走去了自己所能观照的区域之外,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围着这个小小圆形区域绕了一圈,重新与她的青年徒弟站在一起。 面对青年疑惑问询的眼神,女子根本不理,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在姜乾看来像是巨大炮仗的东西。 她握着一根线索猛的一拉,此物便屁股喷射出浓郁的灵气流,咻的一下就飞上了高空。 瞬间,就飞出了姜乾所能观照的十米极限高度,不过,他却通过观察两人仰头齐齐注视天空的动作,看见他们眼眸中,不知多高的虚空之上,忽然出现一座巍峨灵秀的山峰,一柄轻盈灵动的飞剑仿佛游龙围绕山峰旋转不止。 而没绕一周,那彷如游龙的剑尖也即龙首部位就会与地上两人对视一眼,这似乎在为它处可能存在的力量指引着准确的方向。 这个幻象仿佛烙印在了虚空,许久不散。 看到这一幕,姜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来相见!” “要不要这么夸张,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难道,我已经暴露了?” 见女子很可能施展出了“喊家长”这个终极大招,姜乾心中慌得一批。 要么不来,要么就来一堆?! 以前他期待有人来,这两人刚出现时他也非常兴奋,可现在,他却在心中默默祷告,千万别来太多! 我这庙小可容不了大神。 …… 女子果断发出宗门集结令之后,一块块阵盘便从她的储物戒中飞出,隐匿型,防御型,迷惑型,困杀型,心灵守护型……青年看着师父将一块块珍贵的阵盘彻底融入这方虚空,这固然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了这些阵盘的威能,却也使得它们全部成为一次性的产物。 不过,在这些阵盘被这方虚空彻底磨损之前,这方小小天地其各方面的防护性能甚至比师父的洞府都还要更胜一筹,便是有金丹来犯也能抵挡一阵。 见从来对财货都极为吝啬的师父现在突然如此豪奢,青年目瞪口呆的同时也震惊不已。 平日里在师父面前有些惫懒耍宝的性子也全都收敛起来,甚至连插科打诨两句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不多嘴,不碍事。 直到女子布置下重重防御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盘膝坐在地上,而她的手中还捧着枚赤玉小剑。 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师父,您把师祖与您的救命符宝都拿出来了?到底发生什么?” 青年神经绷得很紧,反倒是尽最大可能做好一应准备的女子放松了下来。 慢悠悠道:“有些事情本该等你筑基成功之后再与你说,不过,现在机会正好,便提前与你说了。” “天地之间,气象万千,便是圣贤也难一一道尽,但大体却都可以清浊辨之。又因道路与理念的不同,便有了现今这种种纷争乱象。 正道外道之分,从来不是因为道德,你这菜鸟以后千万莫被人带沟里去了。 真正的正道修士也从来没有道德包袱,不会自居道德高地,更不会因此就真把自己当做道德楷模。” 青年忽然笑道:“师父,这话要让三宗那些老顽固听了一定会跟您急!” 女子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身体和心理都没有畸形扭曲的生命,甚至于花草树木,都会天然亲近清灵之气,而厌斥沉浊之气,不需要人教,生命自己就知道如何选。 既然大多生命都以清灵之气为本命之根,那一切行此道的存在所行即为正道,其他一切统统都是外道。 外道是个笼统的称呼,内里五花八门,最主要有三类,魔修、鬼修、邪修。 魔修鬼修走得都是以沉浊之气为本命之根的路子,都是坏得很彻底的家伙,你以后出门见了,打得过的立刻杀了,若是遇到打不过的那就赶紧逃吧。 若实在逃不掉,那就自杀吧,嗯,最好在自杀时把自己灵魂也给灭了,彻底魂飞魄散才好,不然,落在他们手里你只会生不如死,千万别有侥幸之心。” 青年咧了咧嘴:“师父,您这玩笑……” 女子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我是认真的!” “……”青年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女子继续道: “而所有排得上号的魔门鬼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有成规模的血肉灵田,以成规模的获取死灵石。 此物叫千婴鬼兰,你仔细看,像不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大嘴巴,又叫噬生魔兰,它生冷不忌,可以吞噬任何鲜活的血肉生命凝结出一枚枚死灵石,乃是最受魔门鬼宗修士青睐的异草。” 第九章 倏忽十年 青年渐渐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道:“死灵石居然是这鬼东西结出来的?我还以为和其他灵石一样都是从矿里挖出来的呢。” 女子没回这话,只是淡淡的道:“若是方法不当,它会立刻将死灵石自爆,别说你个练气菜鸟,筑基修士若是没防备都要吃大亏。” 青年骇然,终于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怕。 女子继续道: “而这类野生原株价值最大的地方,是它有着恐怖的生命力,哪怕只有一株,只要有充足的血食供应,很容易就可分株成片,要多少有多少。”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似乎已经穿过层层防御,直视着这株异草,道: “你不要将它看成一棵草,而是一个品位无上限的灵石矿,它的上限只与供应血食的多寡有关。我辈正道修士行走天下,无论在做什么,若是遇到这类恶草,都有义务将其根除。 若你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不妨想想此株若真落到魔门鬼宗手上,未来会有多少凡人甚至修士会成为它的血食。” 青年惊道:“没……没这么夸张吧?!” 女子瞥了他一眼,“夸张的事情多了,这世上事,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有他们不敢做的……哎,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没见过真正的风雨!” 说着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对温室花朵的不屑一顾。 青年显然有些不服气,却也没有顶嘴,而是道:“既然这样,您把这东西连根拔除就是,现在除又不除,走又不走,还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是为哪般?” 女子摇头:“你不懂就在旁边老实呆着,若实在无事可做,就在心里祈祷,希望咱们的运气没有因为那玩意儿彻底耗尽吧。” 青年老实的坐了下来,两人无言。 过了一阵,青年忍不住问:“魔修鬼修这般可恶,那邪修又是怎么回事?” 女子盘膝不动,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道: “这是一群最无原则、最无坚守、却也是最狂妄的人,魔修鬼修虽和咱们理念相悖,可在大道之上却也有基本的坚守。 可邪修不同,他们今天可以是清灵之气的拥趸,明天就可能变成沉浊之气的信徒,后天又可能掉头回来。” 青年闻言,张了张嘴,数次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女子盘膝闭目道。 青年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道: “师父,清浊之气都是源出于天地,本无高下贵贱之别,就如天地昼夜一般恒常自有,走哪条道是个人的自由,我们可以因其具体行事伸张正义、打击罪恶,却不能因为人家没和咱们走同一条道就直接视之为异端吧?! 只要于人无损,于己有益,便是人家隔天就换一个方向走,又碍着旁人何事?”憾綪箼 女子睁眼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啧啧称奇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还是个邪道奇才,做我的弟子还真有些屈才!” 青年连忙摆手:“我可是要做您一辈子的徒弟的,这只是就事论事的一些想法罢了。” “呸呸呸,年纪轻轻,这一辈子长着呢,将来的事,指不定如何,把眼前顾好就不错了!” 女子忽然间发了通莫名的感慨,才道:“很多东西还得将来你自己去悟,不过,你内心认可邪修的选择,心里定是存了你能驾驭住清浊二气的心思,对吧?即便现在不能,也坚信将来某一天必然能做到,对吧?” 青年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所以我才说邪修骨子里都很狂妄呢。” 女子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你以为你是谁,连爬都还没学会就想飞。同时驾驭清浊二气?这事连化神老祖都不敢想! 确实,邪修刚入门的时候会很爽,很多正道修士忍不住诱惑都走了这条捷径,同时身兼两道,实力立刻原地起跳,可这却是以彻底损坏自身根基为代价的,最后一个个都变得不人不鬼。 为什么叫邪修?因为练到最后若还能侥幸不死不废,也都不再是正常人,全变成了神经病!” 女子看着青年,道:“便是你真的天赋异禀,是个邪道奇才,若要走这条路,至少也得做好精神分裂嬗变十七八次的心理准备。 至于至于阴阳混乱颠倒,男变女,女又男,不男不女,不人不鬼,那更是最基本的,你要是愿意,我倒是真有门路给你找找。” 青年浑身恶寒,忙摆手道:“可别可别,这种门路您还是给别人吧。” 就在这时,女子忽然神色一肃,像是在聆听什么,而后一抹喜色挂在了脸上,将手中紧握的保命符宝收入储物戒中,起身对青年道:“咱们运气不错!” 说罢,便已起身出了阵法防护。 青年赶忙起身,也随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 姜乾看不到半径十米区域外的一切,却从二人的眼神倒影中看见远方天空正有数道虹光向着两人所在激射而来。 顷刻,这些虹光便已闯入他的“视界”,纷纷落地显出身形,这些人看外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女子却上前师叔师伯的一一问好,青年则规规矩矩跟在她身后连个屁都不敢放,在她面前的惫懒模样更是被他遮掩得丝毫不露。 一位被她口称师伯、杵着一根虬结拐杖、长相慈眉善目的老婆婆问: “小寒月,敌人在哪儿?我那边可正要得手呢……急急忙忙赶过来,咦,噬生魔兰?” 其他来援者刚落地时本来还有些疑惑,可看到野生原株的噬生魔兰,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过去。 而越看他们的神色便越郑重,也开始绕着区域探查了起来。 女子沐寒月看着众人探查,一边轻声解释自己的发现: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就是一棵野生的噬生魔兰,但仔细探察之后,便发现了许多蹊跷处。” “它能长成如此规模,吞噬的血食一定非常多,其根系深处一定有死灵石,而且个头一定不小,但我却没有发现。” “再看它旁边这十三颗九星剑气果,以蛮荒之地的恶劣天象,自然情况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一颗九星剑气果成熟,方圆十里之内的鸟兽都能惊动,以此地如此密集的数量,我估算了一下,将二三十里内的鸟兽招来都没问题,哪怕噬生魔兰是这些鸟兽的天敌,但同时面对如此大规模,我不认为只靠它自己支撑得住,正常情况下,它早该与这些鸟兽同归于尽了才对!” 那位老婆婆站在十三颗九星剑气果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阵,问:“所以,你的判断是?” 沐寒月斩钉截铁的道: “这里的一切不是自然而成,处处都有人为的痕迹,定是有人在暗中精心培育这株噬生魔兰,大概率是魔门或者鬼宗的修士,即便不是,也定非良善之辈。 死灵石被人定期取走,这十三株灵果也是用来钓血食的饵,此法虽然动静极大,但效率也是最高。 这里本就是蛮荒之地,他们根本不用顾忌什么,反倒是在这次大开拓之前,便是魔门鬼宗也不敢大规模遣人深入,此法能够很好的弥补人手不足、采集血食效率低下的问题。” 众人边听边点头。 当她停住不再继续,老婆婆还问:“还有什么发现没?” 沐寒月轻轻摇头:“发现还有一些,但却始终没能连成线。 再就是我有些疑惑,开拓战争没打响之前也还罢了,这里深入蛮荒,对方大可以毫无顾忌的行事。 可开拓战争打响,白象王都在附近自爆陨落,元婴级的交锋也是频有发生,这样险象环生之地,魔门鬼宗但凡露出些许形迹就会遭遇灭顶之灾,按理说对方应该将噬生魔兰赶紧迁走、抹去此地一切痕迹才对……这件事我有些想不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道:“正是因为想不通这点,我选择了最保守的应对,希望没让各位师叔师伯白跑一趟。” 宗门集结令的使用条件是非常严苛的,除非真的遭遇天大变故,不然,哪怕自身遇到生死危机用此法解围,事后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其他人还在思索,老婆婆直接开口定性: “小寒月很不错,这件事处置得很好,当时你若贸然离开返回营地或者做其他多余的举动,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之祸!” 她用虬结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道:“不仅噬生魔兰灵果等物是人为经营,便是这片清灵之地,也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造就! 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为了加速噬生魔兰的成长。 而且,这个时间不超过十年!” 众人纷纷疑惑的看向她:“师姐,您怎么判断不超过十年?” “野生原株的噬生魔兰我也是第一次见,缺乏对比我也看不出来。”老婆婆用拐杖点了点被姜乾称作韭齿草的青草,道: “但这种凡草在蛮荒随处可见,你们没发现这片区域的长势相较它处旺盛了许多吗? 我自来就喜欢侍弄花草,对凡草习性颇为了解,我能看出它们的变化都是在七八年内完成的! 此地经营者不可能将精力放在这些凡草之上,这反倒为此地清灵之气诞生的时间提供了一个可信的线索。”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老婆婆继续道:“十年,此地被幕后之人发现并暗中经营至今,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年。 而以蛮荒之荒僻,对于小规模队伍来说,这点时间其实非常短暂,能做的事情本就不多,只要稍微发生点变故,就很可能面临人手不足,左支右绌的情况。” 众人点头,他们这次随着开拓队伍大规模进入,都有被撒入大海里的感觉,魔修鬼修这种见不得光的自然就更是如此,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偷偷活动,稍露形迹,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而且,要想将噬生魔兰迁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经营者想要的是其可无限分株的特性,而非只为获得一株,其中讲究特别多,而且这种迁移还只能进行一次,时间间隔越短越好……这么多限定条件,便是他们想紧急迁移也很难做到。 与其仓促动手只得一株,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悄悄撤离,希望广袤的蛮荒能让它躲过我们的视线,等到他们将准备做好,再来偷偷的迁走。 事实上这种可能非常大,蛮荒之地浊气本来就重,大家任务又多,往来基本都是在天上飞,若无必要很少落地歇脚,这次发现纯属意外。” 最后她感慨道:“无论魔修还是鬼修,危机感都是很强的,狡兔三窟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以往历次开拓行动,也常有这种搂草打兔子的情况发生,一些藏在蛮荒之地默默经营的魔穴鬼巢就这么忽然曝光出来,遭到致命打击。” 老婆婆给出的理由让人信服,代入到那些鬼祟之徒的视角,他们甚至能够真切体会到那种憋屈愤懑的心情。 意外发现噬生魔兰、并暗中精心培育的喜悦; 开拓战争忽然打响,无数正道修士往来,更有化神老祖坐镇,元婴强者频繁出没,喜悦直接冷成冰渣; 仓促躲藏时对如何处置此地的犹豫不决、恋恋不舍和侥幸之心…… 顺着这个思路,众人顺理成章的就脑补出了更多的细节。 这些思维发散在空中,让姜乾见识到此界人类丰富的想象力不输于他曾经的世界。 第十章 歪打歪着 通过蛛丝马迹,众人大概还原出了此地故事,便开始讨论其后续的安排。 老婆婆首先对沐寒月道:“这背后的经营者无论是谁,必然不会甘心,对你们师徒,也必然恨之入骨,而这些人又多是心性偏狭睚眦必报之辈,所以,你俩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们现在就返回宗门,会有金丹暗中护你们安全无虞,你们暂时也不要出宗门走动了。” 说罢,她又看向那株噬生魔兰,道: “这祸害不能留,现在就得彻底根除,杜绝一切复生的可能。 不过,得让三宗知道,我们人虽来得不多,可论贡献不输于任何一方! 而且,随着大量修士涌入,很多乌烟瘴气的事都出来了,得让三宗出面好好治一治,能杀一批典型最好……有魔门鬼宗的修士暗中扇风搞事,还有比这更好的刀吗?他们一定会乐于接受。” “……” …… 待到众人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梳理清楚之后,老婆婆手中拐杖轻轻一点,姜乾就“看到”有一缕幽光从杖底渗出,迅速钻入泥土中并四散开来。 很快,被他称作“捕鸟草丛”,被他们称作噬生魔兰的怪草所有根须都升起了淡淡烟气,并如同燃烧的线香顺着根茎迅速向上。 转眼间,整株怪草都已经化作一缕飞灰,地下的埋藏在泥土中,地上的则随风飘散。 “好了,咱们这就走吧。”老婆婆道。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扭头对一直扮木讷的青年道:“我看你眼神一直在这些灵果和那几株桃树上打转,有想法?” 青年憨憨一笑。 倒是沐寒月笑着接话道:“他是想着将这几棵桃树移栽到我的小院旁边,添些景致风味,也难得这孩子这么有孝心,这时候都还没忘了这事。” 青年继续憨憨一笑。 其他人见这对活宝师徒当面演起来了,心中好笑,却也并不点破,老婆婆反而笑道:“有想法那就去弄……不过,须记得本门宗旨,事不可做绝,缘不可占尽。” 事不可做绝,与人与己一线生机;缘不可占尽,与运与天一线余地。 青年会意,最终,只有两棵初阶灵根的桃树进了他的纳物袋,另外三棵却被他留了下来,九星剑气果他也留下了两颗,至于其最终是被鸟兽享用还是落地化为种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来也匆匆,去也干净。 除了噬生魔兰和其背后的那些故事,这片区域本身,没有丝毫值得他们重视的地方,至于这所谓清灵之地,也不过是在这蛮荒地界才显得珍贵,所以,做完一切后,一行人没做丝毫停留,飘然远去。 …… 自这行人离去后,姜乾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按理,他是应该感到庆幸的,全程见证了这个乌龙事件的始末,对于这行人那歪到天际的推理结论,姜乾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有警醒和侥幸。 除了自己这个“幕后之人”他们因为实在缺乏了解而指错了方向,让这个世界内的某些人背了锅之外,自己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被拿到了放大镜下观看。 因为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很多他自认为隐蔽的举动,看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如此的醒目。 唯一应该庆幸的是,“避雷针计划”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捕鸟草丛”或者说噬生魔兰起到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几乎替他扛下了所有的“雷”。 可这也警示着他,现在的他可拿不出第二个“避雷针”,若已经被“处置妥当”的此地再显出异常处,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局面他实在不敢想象。 所以,哪怕心中有很多想法,他也很明智的按捺下所有心思,让这片区域内的一切都显得正常而普通。 哪怕当仅剩的两颗九星剑气果成熟,吸引来大量鸟兽,最终成为一鸟一兽的腹中之物,他都没有采取任何举动。 姜乾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荡孤寂,原本还算热闹的区域之内,现在只有韭齿草与三棵野桃树与他相伴。 嗯,另还有一个外来物,便是那位沐寒月为了最大程度发挥出所有阵盘的威能,将之完全与这方区域的虚空相合。 这些人临走前还讨论过这事,那位手执拐杖,明显以一行人话事者自居的老婆婆用拐杖在那片虚空点击了一阵,然后笑眯眯的对众人说:“既然取不走,我就废物利用,将之彻底封隐于这片虚空,只要不受刺激,就不会被启用,阵盘就不会有磨损消耗。” 不过,在姜乾的视界中,那些阵盘却并无任何变化,还是“明目张胆”的悬在那里,只是其周围的灵气序列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姜乾之所以变得如此老实,此物的存在也是个重要原因。 这天,姜乾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做了点事,从地底岩石的库存中,取了三粒灵草籽悄悄送至距离地面只有两三公分的松软泥土里。 另又在距离地面三米深、一个天然形成的只有足球大小的地下空腔中也放置了三粒灵草籽。 从始至终,这一切都是在地面之下悄悄进行,而且,动作都很轻微,虽然这依旧有些冒险,但他却更不能承受失去时间的后果。 至于在地下三米位置也撒了三粒灵草籽,是因为他想做个对照实验。 这次发生在地表的变故让他心中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但这一切却需要先通过这次对照实验方可。 当六颗灵草籽同时“苏醒”,开始同时孵化生机,最后又同时破土而出,姜乾的心就一点点稳了下来。 “看来,接触阳光或者地面上的其他事物,并非九星剑气果成长的必要条件。” 当地上地下六颗灵草幼苗都长出三片嫩叶时,狂风暴雨再次如约而至,地上三株幼苗无一侥幸,不是被冲走就是被打断吹折。 至其彻底死亡的那一刻,姜乾都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任何要施以援手的想法,因为地底三株剑气果幼苗虽因过量雨水的渗透而显得有些狼狈,但大体来说,状态居然还不错。 “以后,你就单独给我当钟表使吧。” 这般想着,姜乾感觉距离地面三米依然不够保险,意识将这个小小的地下空腔包裹住,然后用【念化虚实】能力,拉着这个地下小空间便往地底更深处移动。 穿过泥土,穿入岩石,最终,这个小空间停留在距离地面近十米的岩层深处,与外界彻底隔绝,三棵剑气草安静的生长在这个绝对封闭的空间。 为了防止剑气草“窒息”死亡,姜乾还随时监测这个小空间内空气中一切物质的变化,经常都会“手动换气”——意念包裹住一团空气送入其中。 可以说,除了阳光这个因素他实在无法满足外,这片小空间的一切都与地表无异,而剑气草的状态也表明,它一切都好,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姜乾这才彻底安心下来。 “按照那老太婆的说法,剑气果的一次轮回,恰好就是一年的时间,所以,现在应是我苏醒之后的第九个年头。” 随着剑气草的不断成长,姜乾不得不一次次拉长小空间的高度,最初,他还只是在这个小空间本身想办法,一个近乎球形的小空间,被他生生拉成了三根香肠,但随着它们的成长,其与空气的物质交换也越来越频繁,过小的空间会加大他“手动换气”的频率,这不仅无趣,而且过于频繁的动作同样加大了风险。 所以,他首次尝试用意识包裹住一片地表之上的空间,一个大概有两个足球那么大的小空间。 这片空间,没有泥土和植物,只有空气和虚空本身。 然后,这片小空间如同一个气泡般被他轻易地移动到了地底,同样没入巨大的岩石之内,原本只有一个足球大的小空间体积变成有三个足球那般大。 “居然真的可以!”这也是姜乾第一次做这种事,远比他想象的简单。 他反思为何这样的方法以前没想到,“还是被以往的思维定式束缚住了。” 而以他对这个半径十米球形区域的敏锐知觉,清楚的感觉得,当他用【念化虚实】能力将一部分虚空拉入地底与原本的小空间融合成一个稍大的空间后,区域内地表便整体向上升高了一丝。 这就像是往水中投入一块石子后,水面自然上升一样客观自然。 这一瞬间,种种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以往的某些思维定式在他心中轰然崩碎,区域内的大地和天空,也从“大地”和“天空”变成了纯粹的材料单元,他忽然有种抱着一整盒玩具积木,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将其随意拼搭组装成自己希望的模样,甚至还可一次次推倒重来。 但姜乾理智的知道,除非自己真的不想活了,这些念头在心里想想就好。 这一次,九星剑气果的成熟没有引来任何的鸟兽,因为其扩散的气息被封阻在了厚重的岩层里,最后干脆被姜乾凝结成了一粒小丸,同样封在岩石之中。 不知不觉间,第九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片区域再次被人彻底遗忘。 距离那一行人的匆匆来去,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 第十年,如约而至的狂风暴雨过后,地表积水才去不久,姜乾就猛地心中一震。 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地表附近,一个飘忽的人形幽影仿佛在水底潜泳一般,无声的接近那三株野桃树所在地面之下大概两米深的位置。 他就这么停在那里,既不上去,也不往更低下去,就这么静静的悬停在那里。 “这是一个修士!而且,看其鬼祟的行事风格,基本可以断定不是正道修士……他来这里干嘛?” 魔修?鬼修?邪修? 姜乾猜测着此人身份,想要通过“阅读”他的想法获取更多情报,但他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像伸手探进一人的口袋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第十一章 舍命来投 就在姜乾猜测着此人身份、目的和现在这般诡异做法动机的时候。 忽然又一道身影从区域外贴地掠空而来,此人身形清瘦,仿佛一杆瘦竹成精,五官虽还齐全,却长在一张比马脸还长的脸上给人一种怪诞别扭的感觉。 此人来到野桃树下,很机警的四下张望了一圈,而后才从纳物袋中取出一块铭着奇诡纹路的铁牌,双手恭敬捧着铁牌,谦恭的道:“禀尊使,玄衣座下第七峰廿五行走已达指定地点,恭候尊使大驾垂询!”憾綪箼 清瘦长脸男子说罢,便双手捧着铁牌弯腰九十度,以最谦卑虔诚的姿态等待某位大人物。 姜乾看看地上鞠躬如仪的清瘦长脸男,再看看就在他脚下那个早已抵达此处、却潜在土中始终未动的幽影,自从地上清瘦长脸男抵达后,便开始绕着地上男子转圈圈。 姜乾清楚的“看到”这团幽影释放出一缕缕隐晦的波纹,如同雷达扫描,如同海关安检,将地上清瘦长脸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了数遍。 可以说,这般扫描之后,地上男子对地下幽影来说,从脚底板到天灵盖,全身上下就连一根毛发都再无一丝遮掩。 地上清瘦长脸男对此却浑然不知,依然双手捧着铁牌,弯腰恭候尊使大驾。 姜乾心中隐隐猜到了地下幽影这般早早到来的目的,心中惊讶:“此界邪魔外道的行事作风这么苟的吗?!” 地下那团幽影似乎终于将地上清瘦长脸男无论有意还是无意的各种隐患彻底排查清楚,并确认安全无虞之后,这才悄然无声上浮。 在清瘦长脸男身后位置出现,淡淡开口道:“廿五行走?第七峰没人了吗,怎是你这样一个废物与本座接洽?” 听到声音很突兀的从近在咫尺、也是他最难以防备的身后传来,早已习惯了在危机中生存的廿五行走浑身一个激灵,从心灵到身体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有种自以在安全无虞的脖颈忽然横过来一把冰凉匕首的惊悚,而这种恐惧的情绪最终却被廿五行走迅速转化成对面前尊使更彻底的、无条件的狂热臣服。 “这般神出鬼没,果然不愧为尊使大人!”他心中如此想着。 姜乾见此,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尊使的目的还不只是因为苟,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装逼显能,以达到用最快的速度让面前这位“廿五行走”恭顺臣服的目的。 哪怕已经有人无声出现在自己身后,甚至毫不客气的骂自己是废物,廿五行走恭敬执礼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匆忙反转回身,反而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禀尊使,我们现在……确实没人了!”声音在悲痛中又有哀戚之意,还有终于见着家长后才会流露出的那种委屈。 站在他身后的尊使是一位骨架高大,容貌奇伟的男子,他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道: “我记得第七峰为了这次任务将三十六位行走全安排了过来,你们都有明面的合法身份,又没有紧急任务与你们,只是在后方诸多营地出没行走,怎就……都没了?” 廿五行走沉声道:“因为三宗这次行动太突然,毫无先兆,更重要的是,以往大开拓时虽也有这样的行动,但目的很明确,大都只针对我宗修士和魔门修士,不涉其他,而这次却不同,便是三宗门人本身都在打击之列,更别说那些自居正道的家族修士和散修了。” 他说完这话后,奇伟男子地站在他身后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这让廿五行走心中压力再增,不敢有别的心思,只能让自己的态度更加恭敬。 就连他自身的思维波动都被他妥善的收拾起来,可见他对眼前尊使的敬畏是发自骨子里的。 这些都被旁观的姜乾看得明明白白,但他看得更加明白的是,当廿五行走说出这话后,他心中崇敬无比的尊使实则是满脑子的问号,心中还在叫骂: “以往被专门针对反而更安全,这次在无差别执法下反而损失惨重?这他娘到底是什么道理!” 见尊使久久无言,但廿五行走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双目光死死的钉在自己身上,一阵沉默后他就继续道: “这和您那边的变故,其实都算是遭了池鱼之殃,并非三宗专门针对我等,也非被人出卖,这次惨变,罪不在任何一人,实乃……天意!” 说到最后,能够明显感受到廿五行走的消沉低落。 无论是被三宗针对打压也好,还是被内部叛徒出卖也罢,他都不会如此,甚至会为了复仇而生出强烈的斗志,可是,若这一切的背后是那冥冥中的天意,那他一个小小筑基行走,还能捡块石头去砸天不成?! 奇伟男子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才缓缓道:“你……从头到尾,都仔细说说!” 这看似寻常的言语,听在廿五行走耳中,却尊使在天意面前依然不屈不服的顽抗姿态,虽然天意把我击败了,痛彻心扉,但我不仅不会回避,还会一遍遍翻检这些创口,若有必要,还会主动往上撒点盐巴。 痛?痛就对了,尊使大人的目的就是要记住这种在天意面前无能为力的痛吧! 看看尊使,再看看自己,廿五行走深感羞惭。 姜乾“看着”廿五行走丰富的内心活动,同样也看到尊使在良久的沉默后缓缓开口让他“仔细说说”目的是多么的纯粹,因为廿五行走的回答,他脑子里的问号不减反增,对于当下局面反而越来越迷惑,所以他干脆直接让对方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而当这位尊使开始思考,姜乾发现此人的思维出人意料的好“读”。 从他思维中读取的信息,也让姜乾彻底明白两人这次鬼祟会面的缘由。 这位尊使乃是鬼宗金丹巅峰修士,早在这次正道主持的大开拓之前,他便已经在此域深处悄悄建立万鬼巢穴。 万鬼巢穴是鬼宗的特殊造物,一旦建成,能够自动牵引、吸纳一定范围内亡者的灵魂和死浊秽气,这些都是鬼宗修士赖以强大的根本,对鬼宗修士来说,万鬼巢穴从来都不嫌多,加上蛮荒本身是个有着无穷可能性的、未开发的大金矿,所以,这次任务在鬼宗也是极受重视的,只要有需要,其他鬼修都要予以最积极的配合。 自从开拓战争忽然从这个方向打响,尊使就停止了一切行动,让所有鬼修都潜伏起来,希望等到主持开拓战争的化神老祖和元婴真君们大规模回归之后在徐图后计。 蛮荒这么大,万鬼巢穴本身又极为隐蔽,而且深处地底,按理说他当机立断的潜伏是完全能够躲过来去匆匆的正道修士的。 但就在半年前,即将建设完成的万鬼巢穴遭到精准而致命的打击,不仅耗费无数心血的万鬼巢穴被彻底摧毁,他麾下直系力量更是失去八九,若非他见机得快,又掌握了一手幽冥鬼遁的绝技,也早就化成灰了。 逃走之后,他却非常不甘心这场失败,鬼宗是个竞争非常残酷的地方,失败就是失败,他若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他将自动从鬼宗嫡支嫡传序列被踢出局,这意味着他突破元婴不仅无法再向鬼宗借力,他本身还得为曾经同序列竞争者做出贡献乃至牺牲!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所以,他想做些事情再回去,不说完全将功补过,也至少也把已经跌倒负数的分值尽量往上拉。 首先,就是要知道为什么会遭遇这么精准而致命的打击! 第十二章 三大一小 “廿五行走”虽和他同出鬼宗一脉,却并非他的直系下属,乃是专司谍探及信息收集的玄衣真君座下第七峰主麾下。 所谓“行走”,和暗间死间不同,有着明面上受正道认可的身份背景,虽然这种身份背景大多都经不得过分严禁的推敲,或是某落魄的正道修行世家的一员,或是意外获得前人遗法的散修,因为唯有这样的身份背景才能成规模、大批量的杜撰虚构。 那些有着重要背景、重要身份的鬼宗暗子也都另造别册,不和鬼宗行走混同。 而且,小的修行家族和散修圈子本就是公认的云龙混杂,真要仔细查验,没几个的过去经得起完全推敲的,多有不堪之事,这也是众所公认的现实,这就相当于将一团污秽之物藏在河床淤泥里,只要不是刻意的深入探究,这些鬼宗行走的真正身份并无曝光之虞——因为这个圈子修士的过去大都经不住细查,与之相比,鬼宗行走有一整套专业流程,反倒被衬托得清清白白。 鬼宗行走们不需要做特别的、机密的情报刺探,只是利用他们合法的正道修士身份在各种不禁散修、中小家族背景出身修士出入的场所,获取各种各样的公开或半公开信息,包括某些丹药法器在某片区域的价格涨跌,某两个修行家族之间横跨数代的恩怨情仇…… 因为这种定位,可以说鬼宗行走的安全是很有保障的——不需要做危险的工作,身后就有个强大的靠山,只要手段巧妙,只要不主动作死,修行路会走得很顺遂,各种竞争对手都会很自然的因为各种“意外”死掉,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可支取,再不用神功秘籍发愁,若是稍微粗通“报销技能”,能将各种花销包装成刺探各种信息的必要手段,那更是可以爽得飞起。 可以说,鬼宗要是敢公开立牌招聘,会有大把散修命都不要的扑上来,哪怕重点标注鬼宗身份背景都阻挡不住这种汹涌的热情。 这次尊使筹建万鬼巢穴一事,放眼整个鬼宗都能算是一等一的大事,此刻虽已失败,但他号令周边区域鬼修的权柄却还在,来自鬼宗上层的态度转变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鬼宗行走这等小人物耳中。 所以,尊使将调查这次精准打击背后详情的任务直接下达给了在这片区域活动的鬼宗行走们。 因为每次大开拓,都会有海量中小修行家族和散修如嗅着腥味的猫一般涌来,只要有豁出命去的决心,这就是他们最容易逆天改命的契机,鬼宗行走们无论出于自身念想还是鬼宗需求,也都会从分散的各地密集的聚来,鬼宗行走们的“密度”空前的高。 这也是尊使将任务命令下达给他们的原因,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任务严格来说,已经逾越了鬼宗行走们应该履行的责任范畴,但因为双方地位的严重不对等,他还是强势的将任务发了下去。 可结果面前这位执礼甚恭,找不出丝毫错处的廿五行走却告诉他,他们这些鬼宗行走遭受的打击比他这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突兀的消息不得不让尊使错愕狐疑。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正道修士眼中有多么惹眼,别说人类大量聚集的各处营地不敢去,就连野外躲藏,哪怕远远感知到筑基练气小修经过,他都得先躲为敬,依他本心,这样的小修当然是挥手可灭,但正道修士最令邪魔外道头疼的一点就是打杀一个小的很容易就牵扯出一串老的。 每次开拓战争,多位化神老祖坐镇,大量元婴真君往来纵横是标配,他随意出手打杀的后果就是重新回到这些大佬的视线中,倒是别说搞事,能活着走出这片蛮荒都算他的天意眷顾,所以东躲西藏的他几乎断了任何获取外界信息的可能。 姜乾通过“读取”这位尊使的思维活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清晰了许多。 他同时还“看”到了另外一点信息。 这位尊使在鬼宗内部被称作玄幽鬼将,现在正处在即将突破至鬼王的关口。 鬼将鬼王都是鬼宗特有的称呼,实力对应金丹与元婴,却又有很多不同,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上位对下位有着更强的掌控约束,化神鬼修又称鬼主,众鬼之主。 …… 既然尊使让仔细说说,得了尊使允许终于站直身子的廿五行走就开始仔细的说。 “以往,三宗也常有针对我宗和魔门修士的打击行动,但却只能捞到表层一部分,很多甚至是我们故意布出的疑阵,对此,我们早有一套成熟的应对策略,不管他们声势造得有多大,对我们也最多弄出点皮外伤,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以往历次开拓战争,为了激励天下修士主动把命填进来,一些口号都只是口头上说说,暗地里却默认在蛮荒之地这些新拓区域的规则不能直接套用后方的那一套。 譬如小团伙之间的血腥争斗,甚至于杀人夺宝等等,三宗一贯的原则都是‘没看到就相当于没发生’,既然没发生他们自然就用不着介入。 这样的血腥秩序,会将那些怯弱者主动淘汰,留下的都是血性彪悍敢战之徒,这种风气甚至会直接烙印进这些新拓之地的民风民俗里,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施以教化柔和。 不管善恶好坏,也不管血腥还是文明,先将蛮荒之地吞入腹中,然后才来考虑如何消化的问题,这几乎已是三宗自开拓此界以来形成的定例。 可这一次,三宗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在此次开拓初期就悍然施展强硬手段,不惜耗费巨大代价,将所有在蛮荒之地活动的修士都送入‘问心阵’中过了一遍。 您是知道的,我们可能在方方面面都伪装得很好,可却是不能进问心阵的,一进入就必然露馅,可三宗对此却早有防备,但凡有躲避问心阵检测的修士,都会遭到重点照顾。 这一次,不仅咱们损失惨重,魔修邪修无一例外都被打捞出来许多,除了一两个侥幸逃脱,大半都已经神形俱灭!” 玄幽鬼将听完这番说辞,心中彻底了然,鬼宗行走的要诀就在与将其藏身于最广大、也最混乱的修士群体之中,他们本身又从不刺探任何敏感信息,甚至会主动避免与更高层次力量碰面的机会,他们本身的伪装手段,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甚至都算不上高明。 不能见光,见光,就必死! 这次三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根子上将他们的生存土壤拔除了。 玄幽鬼将皱眉道:“便是三宗为正道之首,如此霸道的做法又怎能令广大修士心服,他们舍家舍业深入蛮荒,可不是为了做个顺民!……他们难道不想继续开拓了?” 廿五行走叹气道: “对这些一心只为搏个前程的修士来说,三宗做法霸不霸道一点都不重要,真让他们心生怨气,只会是因为他们得不到预期的那么多,而这个隐患,被三宗主动消解了。 他们从自己身上割肉,将三宗之外修士能占的份额从原来的三成增至现在的五成,并且明确表态,三宗会更积极的寻找与其理念相近的家族或者团体进行重点扶持,根据其具体表现,扶持程度从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可一直到开宗立派为止!” “再就是三宗在对所有修士进行问心阵检测时立誓不将结果外泄,便是曾经有恶劣前迹的,也概不追究过往,只需其在之后的开拓中弥补纠正,这给了很多自以为回不了头的修士一个洗白上岸、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对于这次大筛查,心有抵触者基本都是心中有鬼的,其他修士反而认为是三宗德政,配合得很!” 玄幽鬼将眼神眯起:“这和我们被精确定位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没有藏身在这些修士之中?!” 廿五行走问:“尊使,自从这次开拓战争以来,您与您的麾下就当真没有一次外出,直接潜伏到打击来临那一刻吗?” 玄幽鬼将迟疑了下,缓缓道:“一次我带着两个副手出去了一趟,不过,从头到尾我们都没与三宗之人接触,只是暗中收了些散修魂魄回去做些试验,但凡是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无一漏网,尸身也处置得非常妥帖,不可能有任何疑点!” 说到这里,玄幽鬼将非常笃定。 廿五行走叹道: “问题必然就出在这里,没有任何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 在未对所有修士用问心阵筛查之前,这些散修的离奇消失就是个糊涂账,因为从他们进入蛮荒开始,这种事几乎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也不会有人往我们身上联想。 可现在所有修士都过了一遍问心阵,三宗自然可以确认哪些修士的消失与他们有关,哪些又与他们无关。 虽然也可能是亡于蛮兽之口,但却不可能这般完美干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玄幽鬼将如被挨了一击雷霆霹雳,整个人忽然就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以说,根子真就是在我身上?!” 廿五行走静默不言,良久之后,玄幽鬼将才幽幽开口道:“那么,你将此地定为碰面地点,又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第十三章 渐变突变 廿五行走躬身一礼后才道:“禀尊使,三宗这次忽然发疯和此地关联甚大。” 玄幽鬼将闻言一惊,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缓缓道:“蛮荒之中这样的清灵之地虽然不多,却也并不鲜见……此地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廿五行走迟疑了一下,才道:“禀尊使,此中具体详情我也不知。” “嗯?”玄幽鬼将淡淡的看着他,神色间看不出是喜是怒。 廿五行走却感觉巨大压力袭来,赶忙道:“不过,有一人却非常清楚,我把他带来了。” “你另带了人来?”玄幽鬼将幽幽道。 “是的。” “也是我宗子弟?”玄幽鬼将再问。 “不是。” 姜乾能够清楚的看见,有一团幽光正在玄幽鬼将掌心慢慢凝聚,而他的整个身形,虽然站着不动,可在他的“视野”中却再次变成了那种可在大地之下无声潜行的幽影形态。 幽冥鬼遁。 这是准备出手加跑路的节奏。 廿五行走也察觉到了危险,知道尊使一定误会了什么,不敢耽搁,立刻从纳物袋中取出了一口棺材。 “嗯?封魂棺?”已经准备动手的玄幽鬼将在错愕中停止了行动。 魂识扫向封魂棺中,一位老者沉睡其中。 而再看其人状态,他的眼神眯起:“假丹境界?你是筑基六阶的修为吧,是如何将他封入棺中的?” 练气、筑基、金丹,假丹并非一个单独的境界,而是特指修为已经彻底超越筑基,但距离彻底凝结金丹又差些火候的临界状态。 对筑基修士来说,假丹修士和金丹修士并无区别,都是他们无法对抗的存在。 廿五行走道:“是他主动配合让我将他封入此棺之中,若非如此,我又怎敢随意带陌生人来与尊使相见!” 玄幽鬼将奇道:“主动入棺受封,将生死完全交到你的手中,他是如何想的?” 若是练气菜鸟也还罢了,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愚蠢操作都不奇怪,可这却是个已经修至假丹境界的老鸟啊,做出这等事真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廿五行走道:“因为他有所求,而且所求甚大,他想当面与您对话,他若不如此,我是不可能带他来见您的,他自请进入封魂棺中便是他的诚意。” 玄幽鬼将的眼神再次眯了起来,隐隐散发出危险气息,“他知道我的存在?” 廿五行走当即摆手道: “当然不知,我说得不清楚,他也并非指定想与您见面,而是想与我宗高层当面交谈,我也曾说他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代为转达,但他坚持如此,甚至不惜自请进入封魂棺中,您现是我唯一能接触的宗内高层,所以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再次强调道:“他现在就是板上鱼肉,要不要将他开棺唤醒,悉由尊使您决定!” 玄幽鬼将伸手虚空一招,巨大的封魂棺离地悬浮而起,金丹巅峰境界的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封魂棺和其中沉睡假丹老者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便直接收入了储物戒中。 储物戒是不能收纳活人的,但沉睡于封魂棺中的人却已不能算是活人,在被开棺唤醒之前,间于生死之间,现在入了他的储物戒,更不用担心有任何隐患。 处理完一切,他才对廿五行走道:“和他有关的一切,与我仔细说说。” 廿五行走道:“此人名叫栖鹄道人,早在六十多年前我就已认识此人,当时我刚成就筑基境界,而此人却已是筑基境后期修为。 他也是散修出身,性喜交友,特别喜欢帮衬后进的筑基散修,不仅从不以资历修为压人,反而会给些恰到好处的帮助,指点一下筑基后的修行,若是遇到其他强大筑基欺负后进新人,他还会出面主动调和缓颊。 所以,此人在散修筑基圈中的名气很好,而且,他交游广阔,连三宗嫡传都能拉上关系。 但我和他接触了几次就有意与他疏远了,一是因为他的圈子太复杂,有时甚至会与三宗嫡传坐而论道,我远离都来不及,怎还敢主动往前凑。 二来我知道栖鹄道人的心思绝对没有他打造的那般疏朗豪阔,他越是这般努力经营,越让我觉得此人城府极深,所谋甚大,所以有意与他疏远。” “这次开拓战争打响不久,三宗强者一边将战线往蛮荒更深处推进,一边接引散修凡人在后方开辟大量营地,巩固成果,我则在一个个营地间行走往来,收集信息。 经过赤矶营地的时候,与这栖鹄道人再次相遇,他热情的邀请我和他共谋大业,我当然没有答应,只是随口敷衍了过去。 可紧接着就发生了三宗强令所有修士都必须入问心阵受检一事。” 说到这里,廿五行走顿了一下,才摇头道:“若非这个栖鹄道人伸手,我也将步其他行走的后尘。” 玄幽鬼将道:“你是说,你能逃过此劫,全靠这个栖鹄道人相助?” 廿五行走点头:“是。” 玄幽鬼将神情再次一点点变得危险起来,“他一个假丹老道也就能唬一下你们这些筑基境,有什么资格对抗三宗大政?んttps:// 这样精明圆滑的一个老道,做些惠而不费的小事也还罢了,要让他冒着天大干系救你,绝无可能! 我猜,你的身份早就被他窥出了破绽,他救你的目的,只是为了钓更大的鱼……而你这蠢货,居然就这么贸贸然将他带来见我!” 说到最后,玄幽鬼将已经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和杀意。 想到自己如阴沟老鼠般东躲西藏,结果最终会因这等事落入三宗套中,他就异常愤怒憋闷。 见尊使随时都有一巴掌拍来将自己了结的意思,廿五行走赶紧辩解道: “尊使,请听我说,栖鹄道人救我固然是看出了我身份的蹊跷,但他想与您搭上线也是真心实意的,且不说他自请进入封魂棺中,生死全在我们手中,若这还能说他是为图大功甘冒生死之险。 那么,三宗这次大政的改变却毁了他一生的努力,这却是做不得假的!” 第十四章 改天换地 玄幽鬼将本已准备动手了结面前这个很可能已经把自己带沟里去了的蠢货,听到这话又暂缓了行动。 “他的一生努力?怎就和三宗大政扯上了关系?” “栖鹄老道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给自己立了个好人设,当然是有所图谋,以往不过是引而不发,等待机会罢了,而这次开拓战争就是最好的机会,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已为假丹,金丹在望,开拓战争刚发动,他就积极奔走起来,甚至比很多三宗弟子都要尽心尽责。 他得到的回报便是在赤矶营地附近筹建散修坊市的资格,若只是如此,当然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说到这里,廿五行走冷笑一声。 “谁人不知,除非有着元婴真君的实力,没三宗背景的修士经营坊市就都是个苦差,丹药、法器、符箓……任何一个赚大钱的行业早就被有着三宗背景、背后更有大量元婴入股坐镇的产业垄断了,任何一个坊市,超过九成的盈利都会被它们吸走,能够留给坊市主的连一成的份额都没有。 可坊市主要肩负的,却是整个坊市的安全,出了任何问题,坊市主都是第一责任人,若是那些大产业遭劫,或者在他人斗法下损毁,在抓不到凶人的情况下,坊市主甚至要自掏腰包。 栖鹄老道如此做,实则是为了能有个半公开经营黑市的资格。” “黑市?”玄幽鬼将轻声念诵,若有所思。 对于廿五行走所言,也渐渐有了明悟。 黑市,一言以蔽之,便是不能见光。交易的物品见不得光,参与交易的人也见不得光,彼此只能在暗处勾兑的影子坊市。 这种黑市一直以来都是三宗打击的目标,而那些做正经合法生意的商家自也不会在这里开店立牌,便是真有这想法,那也得改头换面,不能打本来旗号,所以,某种角度来说,黑市之中,修士之间反倒是“最平等”的。 黑市对邪魔外道更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他们宁愿去黑市挨宰也不愿去那些正经场所平买平卖。 有趣的是,几乎每一个正经坊市附近就有一个黑市存在,这两者就像是阳光下的阴影,天生的阴阳两面。 没谁会承认它的存在,但它确确实实存在。 而让玄幽鬼将觉得最讽刺的是,从来都是不合法的黑市,在三宗内部其实是分合法与不合法两种的。 不合法的黑市便是完完全全背着他们偷偷摸摸搞起来的,发现一个打掉一个,没得商量。 而合法的黑市便是在他们的某种默契之下开起来的,也做正常黑市该做的事,但背地里有没有给三宗交税上供、乃至充当耳目眼线,他这个邪魔外道就不知道了。 但想来这种“合法黑市”的资格不可能轻松到手就是了。 这是以和平、秩序、稳定为主的后方的情况,在这蛮荒新拓之地,黑市只会更黑,不仅黑,还带着浓浓的血色,凡在这区域闯荡的修士,每一个人手上都必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想出手,还想入手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反倒是真正能够摆在阳光下的交易少之又少。 有了三宗允许的“合法黑市”资格,简直就是坐地搂钱,对栖鹄老道来说,只要能够坚持十年,别说成功晋入金丹轻而易举,便是金丹入元婴的一应资源都能攒出来了。 这么丰厚的回报,可以想象为了获得这个资格他付出了何等代价。 按照以往惯例,栖鹄老道现在该是一头扎进黑市的经营中,拼命搂钱回本,可现在,这老道却主动躺在了封魂棺中,为了与真正的邪魔外道搭上线,不惜将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因为三宗这一次的大政调整,其他方面的影响且不提,黑市交易将直接遭受致命性重创,即便不能完全禁绝,但也绝对和那些谋取的预期相差悬殊,那为此付出的代价,自然统统都打了水漂。 又因为黑市从来不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靠的就是一个默契,现在三宗单方面撕毁,如栖鹄老道这种人连找个正经申诉说理的渠道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栖鹄老道很可能确非钓自己的饵。 他一挥手,将那口收入储物戒中的封魂棺放了出来,手指掐诀,棺盖无声划开,一声轻喝如同钢针刺入棺中沉睡老者眉心。 老者缓缓睁开眼来,眼神中先是有些茫然,似乎不知身在何处,待看清棺外情景,两个一看都不是好人的男子注视着自己,他那本来有些迷蒙的眼神立刻清明坚定起来。 他手扶棺沿直身而起,一步便跨出棺外,站在玄幽鬼将身前,恭敬施礼道:“老朽栖鹄子,见过前辈。” 他的态度异常谦恭,不仅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邪魔外道,更因对方高出自己一整个大境界的绝对实力。 玄幽鬼将单刀直入:“你所求为何?” 栖鹄老道也是开门见山:“我想成为贵宗门下走狗!” 玄幽鬼将道:“你若真的心慕我宗,又何必一定要见我,旁边这位便足以将你引入宗门,对于主动来投的人才,我宗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栖鹄老道摇头:“那都是外围炮灰,我想真正进入贵宗核心序列……现在位次低一些都无妨,我要的是未来。” 玄幽鬼将呵呵笑了两声,道:“对于你们这种半路来投的,适当的考察期是很有必要的。” 栖鹄老道点头,表示理解,适当的考察期确实必要,可就是这个“适当的考察期”时间太长,基本就没人能活到考察结束,就在一轮轮的炮灰生涯中真的灰掉了。 “但总有例外。”栖鹄老道说。 玄幽鬼将道:“那都是给元婴真君预留的,而且,总共也才两例,每一次都引发轩然大波,重创正道声威,所以,这种资格你是别指望了。” “也有金丹境的例外。”栖鹄老道坚持。 玄幽鬼将一顿,想了想,道:“你说那一位?人家不仅是金丹后期修为,更是丹道宗师,不仅带来了完整的丹道,更是完善了我宗独有的丹道体系,你个假丹老朽,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玄幽鬼将的言辞越来越不客气。 栖鹄老道丝毫不以为忤,依旧平静道:“我马上也将成就金丹,而且,我同样能给贵宗带来不输于那一位的改变!” 玄幽鬼将脸上本能的浮现出讥诮之色,但看着栖鹄老道那平静的表情,反倒说不出浅薄嘲讽的言语,只是认真的打量着这位口出狂言的“老朽”。 好奇问:“你能给我宗带来什么?” 栖鹄老道摇头道:“这是我唯一的倚仗,请容许我保留到正式加入贵宗再说。” “不过,为表诚意,我愿将此域十九座黑市的幕后者名单提供给你们,我相信只要你们能够拿出适当的诚意,至少其中十一家会毫不犹豫的投入贵宗麾下。 贵宗现在此域遭到了致命性打击,耳目全失,我想有这批力量的加入,也定是你们迫切需要的。” 说到这里,栖鹄老道顿了顿,看着玄幽鬼将,语带深意道:“这也是您所迫切需要的!” 玄幽鬼将承认,他真的心动了。 万鬼巢穴的失败,让他在宗内的分值降到了负数,可随着三宗这次“大洗”,鬼宗行走尽没,耳目全失,同样也是重大打击,自己若能立刻弄出另一套全新耳目来,他的评价将大为好转。 而若栖鹄老道真如他所说,能给鬼宗带来不压于那位丹道宗师的改变,他的评价不仅不会跌,还会大幅度上升。 他思绪翻飞,看着面前这位一脸平静的“老朽”,心知这老道来见自己前一定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自请入封魂棺的狠人,他不相信简单的生死威胁对他有效,便是用搜魂之法,也不可能找到真正想要的内容。 要正确“撬开”他的脑子,只有一种办法。 结合自己现在的处境,这老道似乎真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解题思路。 不过……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阴恻恻起来,先在廿五行走身上扫了一眼,扫得他浑身僵直,而后如毒蛇般钉在栖鹄老道身上:“这也是我迫切需要的……你对我很了解?在来之前你就知道见到的人会是我?!” “您的身份一点都不难猜,只要关注一下三宗近来最大的成果,再想想有谁能跨体系命令鬼宗行走去做明显超出他们权责范围的事情,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 栖鹄老道淡淡道:“玄幽鬼将,鬼宗现在最有望进阶鬼王的存在之一,前途远大,被鬼宗高层寄予厚望,也是因此,才得到了深入蛮荒开辟万鬼巢穴的重任,这就是上面给您铺路刷资历的吧,只可惜今次大开拓好巧不巧在这个方向进行,更不巧的是三宗失心疯改变了沿用至今的开拓大政。” “咱们现在,合则两利,分则两损,有了我的帮助,哪怕您有万鬼巢穴之败,您在鬼宗的前途也丝毫无损,甚至还能再进一步,而我也只有得到您的支持,才能摆脱现在窘境。” 玄幽鬼将态度逐渐缓和下来,栖鹄老道和他明明有一整个大境界的差距,但他却成功获得了让他平等相待的资格,他忍不住问:“你现在有什么窘境,要加入我们才能摆脱?” 栖鹄老道平静道:“说来其实很简单,为了获得黑市经营权,打通各路关节,我向大明寺监院处无抵押借贷了一笔把现在的我拆骨头熬油都还不了的巨款,我原打算是通过黑市盈利偿还,现在……当然只能另想他法。” 玄幽鬼将神色大变,看向栖鹄老道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同情起来,颔首道:“原来如此。” 第十五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红尘发于微末 在邪魔外道圈子里,有这么一个看似调侃,却又隐含血泪的至理。 你可以十恶不赦、坏入骨髓,大慈大悲的大明寺会想尽办法度你成佛,你越坏大明寺想度你的心便越坚,寿终正寝非难事; 可你若有大明寺监院处的债务不清,那你便是十世善人,该还的债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为了索债,大明寺会拿出真正的手段,包括不限于因果追踪、轮回索拿,所以,死亡绝不会是债务的终点,这一世不还清债务,还有下一世,下下世。 大明寺作为此界三宗之一,强大自不用说,却一贯给人以温和绵软之感,哪怕是邪魔外道当面,也鲜少直接打杀的。 监院只是大明寺八执事之一,掌管全寺经济,包括大明寺历次作为三宗之一在开拓战争中所取得的一切收益,土地、山川、河泽、灵脉、矿石……还有各种宝库、密库、资源库,而大明寺又是喜欢清修、对资源外物欲求很少,教义功法也多是向内深掘自身心灵宝库,外物对其修为的提升非常有限,甚至可能有碍。 这是不是说大明寺对名下产业就不上心了呢? 恰恰相反,历任监院反而更加重视对这些资产的管理,甚至将此上升到了个人操守、向佛之心的程度,为了证明,单是保住资产还不够,他们还要让资产如活水一样流动起来。 于是,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出现了监院处,有了特殊借贷业务,这是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抵押物的借贷机构,对于借贷人的身份资历也不做任何深度核实,你敢借,人家就敢给。 监院处刚开张的时候,不少邪魔外道以为大明寺脑子坏掉了,想着狠狠去薅一把肥羊,而他们也用自己的血泪给监院处的成色做了背书。 玄幽鬼将脑海中回想起这些信息,忽然一惊,道:“你便是入了我宗,成为核心嫡传,欠监院处的债也是赖不掉的!” 栖鹄老道颔首:“我当然知道,我说的能给贵宗带来的改变,就和我的还款计划有关……你不信我,也该信监院处吧!” 有道理! 玄幽鬼将点头,他相信监院处的恶名,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魔外道,在监院处给予的压力面前,都是一样的。 他伸手道:“好,你成功说服了我!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咱们得签订最严格灵魂誓约。” 栖鹄老道伸手与他击掌,连连点头,面带微笑:“当然,您是此道大家,誓约内容也由您定。” 双方击掌约定之后,玄幽鬼将才心中古怪,没想到,正道魁首的大明寺居然还能为邪魔外道做信用背书。 和栖鹄老道结盟,玄幽鬼将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紧张的情绪明显有所缓解,好奇问:“三宗这次发疯,和此处有什么关联?” 栖鹄老道: “这是事件的最初源头,您或许不知道,三宗在抓捕到所有外道修士后,第一件事便是追问谁在此地偷偷培育千婴鬼兰。” 千婴鬼兰和噬生魔兰的野生原株是同一种东西,但在鬼修和魔修手中,因为需求培育手法的不同,会渐渐往两个方向发展。 “我还更进一步探听到,正因有另一波正道修士在此除去了这个隐患,并将结果直接呈到了这次主持开拓战争的三宗老祖面前,应该还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让三宗高层都有些恼羞成怒,这才决定大刀阔斧对过往积弊进行清理。” 玄幽鬼将惊问:“是哪家正道修士胆子这么肥,敢当着化神老祖的面阴阳怪气?不怕被一巴掌拍死吗?” 栖鹄老道:“正道格局,三大一小,除了三宗,还能有谁?除了那一家,哪家修士还有这等胆魄!” 玄幽鬼将恍然点头:“原来如此……这里居然还是千婴鬼兰的原生地?” 说着扭头对一直默然肃立在侧的廿五行走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廿五行走仔细转了几圈,表示此地已经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毫无收获。 玄幽鬼将道:“那你就取些土来吧。” “取土?”廿五行走满是疑惑。 玄幽鬼将道:“此地既是千婴鬼兰的原生地,指不定土壤中就有什么特别处却没被发现,那就取些原生土回去试试。” “啊?是!” 廿五行走开始以原株原生地为中心铲土,并不断装入纳物袋中。 玄幽鬼将远远的看着,眸光湛然,旁边的栖鹄老道双手垂立,一言不发。 …… 从玄幽鬼将默默潜入,姜乾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来,后续发生的一幕幕,加上对当事人浅层思维的读取,让姜乾把这场奇特的会晤看得清清楚楚,不仅表面的东西看得明白,当玄幽鬼将和栖鹄老道达成默契后,两人都对廿五行走这个多余之人生出了灭口的心思,他同样看得清楚明白。 对此他甚至都没有过多在意,反而更在意栖鹄老道所说的“三大一小”。 三大分别是【大中书院】,【大道宫】,【大明寺】,这也是三宗,此界开拓的核心力量。 而真正吸引了姜乾最多注意力的却是那“一小”,也即上一波修士所在宗门,因其有个让他浮想联翩的名字,【小江南】。 他满以为这次自己就是个纯粹看客,勾兑完的他们该如何就如何,与他都不想相干。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玄幽鬼将最后会给廿五行走这样一个命令。 你要杀他就赶紧动手,折腾我作甚! 姜乾心中吐槽。 可当廿五行走在他“身上”一铲铲掘土,并将之装入纳物袋后,这样的心思也从他心中消失。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痛,像是被蚊子蛰了一下。 当廿五行走将一铲铲土掘走,这丝不适感也迅速增加,幻痛,在他的知觉中越来越明显,似乎真有种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被人用小刀一点点剜走的感觉。 筑基六阶的廿五行走做起挖土的活自然是异常迅速,没一会儿,至少有一百方土被他收入了袋中。 瞬间,这损失已将近他整体的四十分之一。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姜乾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但他也不确定自己那点死气对这种层次的修士能有多大伤害,他也不打算尝试,机会只有一次,他没资格浪费。 他的“视线”投向了区域一角。 就在玄幽鬼将和栖鹄老道站立处附近,在他的视野中,正有一块块阵盘悬在空中以固定的轨迹默默运行着,而近在咫尺的一位假丹修士、一位金丹巅峰鬼将却都毫无所知。 他的“视线”集中在这些阵盘外围的基层灵气序列上,这是那位拐杖老太婆离开前加的,主要用意一是隐蔽深藏,二是暂停虚空力量对阵盘的磨损。 姜乾【念化虚实】,将这几层灵气序列如同纱帐一般轻轻拎开。 在玄幽鬼将的角度,一个给他强烈不适感的复合型阵法忽然从头顶上空落了下来。 就像是一口大铁钟,要将他罩在钟下。 只是一瞬,他就感知到有有几种专克鬼修的阵法。 他骇得亡魂大冒。 “走!” 疾呼中,身形已经化作幽光前掠,抓住廿五行走就往远处射去,哪怕在离去前已经知道那忽然出现之物只是一个无人主持的阵盘法阵,他依然未做丝毫停留。 而另一边,已经与玄幽鬼将签订完灵魂誓约的栖鹄老道也已无声从此地消失。 徒留下一个突然出现的诡异大坑,和姜乾独自品味身体仿佛被强行撕裂的痛楚。 第十六章 初代首领 “这……这都能受伤!” 被白象王的自爆波及姜乾也就认了,陆上霸主加化神大佬的面子他不给也得给,便是在此界生灵的认知中,这种级别的灾劫也是被归在天灾之列。 可一个筑基境修士在这片区域内只是掘走了上百方的土就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这就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了。 “我远比我以为的更加脆弱。” 若只是大量取土就能让他重创,那不仅筑基境能够轻易扼杀他,便是一个练气修士,甚至凡人,同样能够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便是现在这状态足够特殊,超出此界修士的常理之外。 但这绝非他永远无虞的理由,且不说未来会不会有存在可一眼窥破他的形迹,一场恰到好处的战斗,都能将他一波带走。 哪怕是这种概率不高,可只要时间足够,任何低概率事件最终都会变成必然。 更何况,现在这片区域已经是“嫌疑之地”,真正普通寻常的所在,可不会频繁遭到正道外道的“造访”。 “不行,我不能这么被动,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姜乾这般反思的时候,忽然又被区域内的变化吸引了注意。 “又来!”对于新访客,姜乾内心是拒绝的,但这一切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他只能看着,什么都不做了。 “太被动了,太被动了!”他心中无奈又憋屈的碎碎念。 …… 一方巨大的砚台形法宝从天空直落而下,直接落在地面那个才被掘出不久的大坑上空。 巨大砚台上,站着七道身影,一人在前,六人在后,此刻都低头看着下方大坑。 七人都是头戴方巾,身着书生长衫,形制都是一样,只不过,最前那位中年书生是一身雪白,腰间缀着一块青玉,斜跨一柄长剑,而其后六位都是青衫青巾,腰间则都缀着一块白玉。 中年书生看着下方的大坑,眉头紧锁。 他身后的六位青衫学子看着下方这个平平无奇的大坑,眼神中却只有好奇与不解,纷纷眼神交流,似在向他人询问这里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玄机。 大家都是无奈的摊手,一个东张西望的女书生低声“哎”了一下,示意大家往她指的方向看。 众人扭头看去,却见旁边不远处有三棵颇为不俗的野桃树,而在野桃树繁密的枝叶间,却有一些阵盘循着特殊的轨迹在虚空中缓缓运移,阵盘上的纹理已经非常浅淡,阵盘本身自具的灵性特质也已非常淡薄,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变成一堆废渣。 那些阵盘显然比下面这个坑更有吸引力,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甚至玩起了通过那些已被虚空磨蚀得非常模糊的纹理逆推那些阵盘各自功用的小游戏。 中年书生也终于收回了目光,道:“青雨,青禾。” 那位喜欢东张西望的女书生和一位双颊有些婴儿肥、显得少年气十足的青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面朝着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子行礼问候:“老师。” 中年书生转过身来,看着二人,道:“这次任务你俩就不和我们同行了。” “啊?”两人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中年,满脸的不解。 中年书生继续道:“你们现在立刻返回,想办法尽快招募一些凡民过来……嗯,数量不能少于百人,而且,不要只挑青壮,男女老少都要有。 此地涉入蛮荒太深,已是这次开拓的前沿,虽有这片清灵之地为基,各方面也都会比较艰难,将那些体质孱弱的都剔除去,最好都是炼体有成的武者。” 男子边想边说,身后青雨、青禾二人的脸色却越来越苦。 女书生青雨大着胆子道:“老师,这任务有时限要求的吧?” 中年书生点头:“当然,这事你们最好在旬日之内办妥,若实在困难,也必须在半月内完成,这段时间我会暂缓任务,带他们在周围扫荡清理一番,这样以后凡民在此扎根会更容易些。” 青雨咬牙道:“老师,若要所有条件都符合您的要求,那您还得给我一样东西才成,不然,我和青禾真没能力在旬日内完成这任务!” 中年书生问:“需要什么?” 青雨道:“您手书一份允许我们便宜行事的条子。” 中年书生问:“你们打算如何做?” 青雨道:“刚才听了您的任务,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后方最近的几处营地打打秋风,这边搜一点,那边刮一点,最终将凡民凑足百人以上。 后来发现,这个思路不对,因为这里已是此次开拓的前沿,周围营地本来就非常稀疏,而且规模都不大,愿意来此的凡民也很少,每个凡民都被大家看成了命根子,更别说炼体有成的武者,我们能从每个营地招募到十人都算人家大方了,如此一来,我们至少就得去十个营地,便是各自分工,要招募到足够的人手,没有一个月时间是做不成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最大问题,要迁这么多凡民来此,只能用大型法舟运输,这在书院现在可是战略级资源,我和青禾可搞不定。 另外,这么大的行动,没有一个筑基修士护航我心里都不踏实。 另外还有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要准备妥帖,便是把我和青禾分成十份也不可能在旬日之内搞定。” 中年书生听完青雨说的这些困难,没有不悦,反而高兴道:“看来你对这次任务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 说着身前虚空便已展开了一张白纸,他的手中则出现了一只饱蘸浓墨的毛笔。 “事涉噬生魔兰和小江南后续,请务必配合。切切。——松溪谷亭” 中年写完,扭头征询两人意见:“这样可以了吗?” 婴儿肥的青禾点头不迭:“可以了,可以了。” 青雨却提醒道:“老师,您还没用印呢。” 中年失笑道:“这还用你提醒……这么说,内容没问题,对吧。” 说着便将腰间青玉取下,凑在嘴前轻轻吹了一口气,青玉的一个截面就现出鲜红的色泽,往署名处轻轻一按,有苍松奇石轮廓的鲜红印章便已跃然纸上。 用了这印以后,整张便条忽然就显得异常灵动起来,仿佛被点化了一般,显出十二分的神采来。 …… 姜乾看得更加清楚,随着印章落于纸上,一股同样轻盈灵动,却又与【生气】截然不同的【气】便跃然纸上,多了一种迷离缤纷的感觉,就像是泡泡在阳光下显出绚丽缤纷的色彩,与之相比,【生气】倒显得平实普通得多。 他想起了清浊之辨。 “这应该也是清气中的一种吧?” 他心中如此猜想。 而另一边,见老师用印之后,青雨立刻将其妥善收好。 一边对老师道:“这样我们就不用到处去打秋风了,直接去赤矶营地,看似更远,却能一次性将一应所需全部备齐,只要那边配合,我们此去最迟不超过八天。” 旁边一直不做声的青禾在离开前终忍不住问:“老师,您这番安排有什么深意吗?” 中年道: “这里前不久有魔修也可能是鬼修来过。” “您怎么知道?”青雨好奇。 中年看了眼旁边那些即将被虚空彻底磨蚀阵盘,道:“我不知道,有些多管闲事的人却知道了,直接传讯告知了书院,我距离这里最近,就被安排过来查看详情……这个新坑应该就是这群鬼祟之徒弄出来。” 青雨嘀咕:“有毛病吧,跑这里来刨土。” 中年瞥了她一眼,道:“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里就是那株噬生魔兰的原生地,他们来此取土应该是想拿回去尝试培植其他魔植。” “啊……这里就是那株噬生魔兰的原生地啊!”青雨惊呼,看周围的眼光忽然就有了微妙的不同,就像在参观某处名胜。 青禾却已经跳下去抓了一把土在手中仔细研究,道:“这好像就是很普通的泥土……老师您看出来了吗?” 中年道: “我也没看出这土有什么特别,但既然有来偷土,我们就要全力阻止。”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着考校的神色,问:“你现在明白我如此安排的用意了吧?” 青雨瞪眼努力做冥思苦想状,青禾脸上已是恍然大悟:“红尘气!” “孺子可教也!”中年满意点头,又问:“那么,将凡民迁来后的任务你心中有数了吗?” 青禾点头道:“嗯,帮助他们尽快在此稳定生息生活。” 中年高兴的哈哈笑了两声,道:“不错不错。” 说着扭头对旁边瞪眼茫然的青雨道:“这次任务你不准欺负青禾,任务以他为主,他有什么要求你只管遵行,不准顶嘴。” 没一会儿,青雨青禾二人共乘一艘小型法舟单独往一个方向飞去,而中年则载着另四人从另一个方向消失在这片区域,都没有多做停留。憾綪箼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姜乾却有些风中凌乱。 若是他的“阅读”能力没出错,很快,这片区域就将人满为患啦?! 一想到这里,本来已经开始缓解的幻痛感,似乎有了再次抬头的趋势。 其他且不说,修房造屋必然牵扯到大量取土,这……这怎么受得了,他想到那种天天都像是被人用刀戳的感觉,和被凌迟有什么区别?! 这些头疼的问题他纠结了一阵就暂时抛一边,开始正面意识层面的幻痛问题。 当他将注意力完全沉浸于此,渐渐地,这方面的感悟逐渐浮上心头。 “区域内的泥土被取走并非真正的原因,‘骤变’、‘骤失’才是! 若这些泥土是一点点被取走,我不会有丝毫不适,只要变化是渐进的,哪怕这片区域的泥土全部被掏空,于我都丝毫无碍。 真正的打击,是‘突然’、是‘一瞬间’的转变,这会导致我与这片区域的完美融合打折,出现错位。 一旦错位,就像下一楼梯的一脚踏空,我的意识也将因为无所寄托而狠狠摔倒。” 明悟至此,姜乾想到了两个词语,【渐变】和【突变】。 自己并非不能接受变化,严格说来,这片区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并无任何实质屏障相隔的虚空更是随时都在发生着空气流动,但这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妨碍。 但自己只能接受渐变式的变化,而任何对这片区域过于突兀剧烈的改变,对自己都是一种伤害。 唯一可喜的是,只要这种突变没有超过某个限度,随着他的重新适应,这种“伤害”也会逐渐消失。 这番自我认知,让姜乾对自己重新恢复了些许信心,不过,也恢复得不多,他更不敢去尝试这种可恢复的突变与不可恢复的突变之间的临界点在哪里,这和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去测试自己流失多少血液才会死亡是一个道理。 “不过,渐变与突变本就是相对的概念,在我只能观照半径一米的区域时,忽然取走一方土,于我就是致命的突变,可对现在的我而言,只能算渐变,甚至只能算是微变。 这是进阶层次不同带来的变化,随着我不断进阶,我的容忍度也将持续增大。 再就是自我认知的调整配合,面对变化,我若更配合,‘渐变’的尺度就更大。我若抵触排斥,‘突变’就更显著。” 看着区域内新出现的大坑,姜乾努力说服自己,忘掉以往的地表形貌,接受现在。 “这就是我,我就是这!” 刚开始尝试,姜乾心中很有疙瘩,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啥,被那啥之后不仅不那啥,还要说服自己“我很爽,真的”。 这反倒起了副作用,本来已经开始明显减缓的幻痛似乎又加强了。 “君子不器,君子不器!” “上善若水,我本就不应该将自我定义成某个固定的形态,而是应该如水一样,流动,变化,拥有无穷的可能性,不拘泥于某种定式之中。 此形貌是我,彼形貌依然是我!我可以有千百万种面目,但我始终是我。” 当姜乾终于迈过某个心坎,前一刻还异常明显的幻痛瞬间轻微到仿佛不存在,并以极快的速度消退无踪。 就在这时,一艘大型法舟从空中缓缓降落,青禾青雨和另几位随船修士维护着秩序,一位位凡民扶老携幼脚踏在这片土地上。 “来吧,无论什么样的改变,我都能承受!” 抗拒挣扎不仅无用,而且有害,姜乾决定换一种心态应对这一切。 第十七章 额外之人 出乎姜乾意料的是,大量凡民的到来,对这片区域的改变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他们从法舟下来时,他还特地留意了下,凡民总共有121人,有近七成都是青壮男女,那那日落地之后开始,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他所能观照的区域内,除了在特定的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片区域睡觉之外,其他时候他几乎就见不到这些人的存在。 许是因为身体的过分劳累,他几乎无法从他们的思绪中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不是空空如也,便是一些最基本原始的念想,比如“好想睡懒觉不想出工”“好想搂个暄软暖乎的身子”“睡前要能喝盅小酒就美了”。 常在区域内活动的身影,总共只有39人。 不是五六十岁年纪的老人,就是筋骨还未彻底长成的未成年。 他们在一个名叫仝子义的凡民老者带领下,对区域内的一切进行改造。 也是这位老者,给姜乾提供了最多的信息,让他知道这片区域乃至这片区域之外都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先是指挥一众老幼,将那些青壮从区域外收集来的各种材料绕着区域边缘搭出了一圈临时居所,让大家有个睡觉的地方,也只有睡觉的地方。 至于其他一切设施,包括厨房、饭堂、库房乃至五谷轮回之地全都在姜乾“看不到”的区域外。 做完这一切,仝子义下达第一道正式命令,他招来其他三十八位老幼,指着区域内生机旺盛的韭齿草,道: “把这些蛮草全都拔了,临来前我准备了几十种菜蔬种子,全都种上,这可都是上好的仙家灵地,要不了多久咱们也能吃上仙家菜蔬了。 下种之前,记得将这些土都好好地松一松,将杀虫粉和着草木灰拌进土里,青雨仙子可是说了,这里的恶虫可是多得很,地上地下都有,咱们那些菜蔬可经不住它们啃噬,下种之前就得全部杀干净。” 姜乾:“……” 韭齿草:“……” 众昆虫:“……” 三十九位老幼全体出动,当第一棵韭齿草被连根拔起时那些青壮才刚醒来打着哈欠从这片区域离开,等到一切料理妥当,各种菜蔬都被精心播撒在了土里,每片区域被精心分割得连重度强迫症看了都挑不出丝毫毛病,那些青壮都还没有收工归来。 姜乾把那些青壮每次出工默认为白天,每次返回睡觉默认为夜晚。 曾经让姜乾无数次感慨生命力顽强的韭齿草顷刻之间成为过去式,那些围绕韭齿草而生的小小昆虫生态,从地上到地下,也都无一幸免。 它们在这片区域最后的痕迹,那些生气死气,要么成为那些菜蔬种子最好的“唤醒及成长给养”,要么被转化成全新的模样。 仝子义下达的第二道正式命令,是指着那三株野桃树: “咱们得把它们小心伺候起来,我特地请教了青禾先生,他说这些果子虽然于他们这些仙家无益,可对我等凡民来说,却极为珍贵,咱们若能长期服食此果,不仅能够身体康健,少生疾病,不受这蛮荒死瘴污浊之气侵扰。 于咱们这些炼体武者而言,还能让我们这些老朽僵死的筋骨再度活泛起来,停滞的境界能够更进一步,对那些青壮和这些娃娃们来说,那就更不得了……所以,这三棵桃树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这就是咱们未来在此立足的根本了!” 无论老幼,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有些因为各种不得已才踏上这趟行程、心中充满各种抵触情绪的人们,心中那些郁结的块垒,直接被这三株桃树在心中燃起的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而后,他们又用一个白天的时间,完成了对三株野桃树的全面体检和除虫治疗,并用精选的石材做了一个围坛,还有整圈的栅栏,以彰显它们非凡的地位。 随后,仝子义下大了第三道命令,他指着那个深浅不一,形状也不甚规则,占了整片区域近三分之一的大坑。 “这片清灵之地是咱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在此立足的根本,若非如此,咱们连个安心睡觉的地方都不会有,要不了一年,咱们这些老朽就都得变成死朽,那些现在看起来个个精壮的小伙子们也都得变成病鬼。 这么宝贵的一块地,这个坑就占了一小半,当然不成,我心中的有了一个计划,已经和青禾先生讨论过,他也同意了,这些日子他们天天早出晚归,也将各种材料备齐了。 …… 这坑最深处超过了一丈,浅的地方却连一尺都不到,我的计划是以最深处为准,将坑底削平,多余的土就近填在浅坑边缘,一方面我们能够得到更多可利用的土地,中间则会出现一个直径接近两丈、深度超过一丈的深坑,我们再以砌边铺底,就可以得到一个不小的蓄水池,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地上继续增高,等到蛮荒雨季来临,我们就能续到足够多的水。 现在我们这一百多人的用水就是个大问题,每天单是为了取水就要消耗至少十个人工,而且那些水在食用之前还得反复消杀,最后还得青雨仙子亲自检视过后才能使用,这种办法短时间应应急还成,长期如此,那可不行。 而且,青禾先生说了,根据他的探查,咱们这下面很可能有地下活水,等蓄水池建成,他会施展仙法帮咱们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用水问题。”ganqing五.com 这一次工程量比较大,用时也比较久,直到十个白天之后,仝子义所说的一切才彻底落实。 自从这群凡民走下法舟之后,姜乾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看着这片小天地自己熟悉的一切迅速面目全非。 他看着他们“改天换地”,许是他们带来的改变还算不得突变,只能算是渐变,也或是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对“自我”做到随时刷新,意识完全更得上变化的速度,甚至一些工程还没有结束,他的意识就已经开始向那最终蓝图靠拢,如此一来,那种幻痛感倒是没有再度出现。 第十八章 混沌孵化 当蓄水池地面以下的部分建好,当日从法舟上下来的121位凡民和青雨青禾两位修行者,难得的再次在区域内,蓄水池旁齐聚。 82位凡民青壮,每天早出晚归,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不在区域内露面。 青雨青禾两位修行者一点不比这些凡民清闲,每天需要操持的事务更多,除了调息打坐恢复状态,他们几乎不在区域内露面,便是心思最为活泛的青雨,除了打坐恢复元气,姜乾能够看到的也是那排着长队、几乎没有止境的任务安排。 凡民们白天进行了繁重的劳动,除了饮食用度的充足供给,良好的睡眠更是关键,所以,守夜的任务就都落在他们这唯二的两个修士身上。 白天,凡民们根据任务安排,取水,采石,伐木,除草,开荒……区域外有无数的活在等待着他们,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蛮荒要吞噬掉足够多的人工和血汗才会被一点点唤醒。 周边区域虽然已经被各种队伍来来回回“犁”了很多遍,筑基以上的蛮兽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便是练气层次的漏网之鱼,也在中年书生和一干学子的来回清理下被扫得干干净净。 但蛮荒可不只有蛮兽,凡兽也能杀人,植物能杀人,草能杀人,昆虫能杀人,奇怪的地形地貌能杀人,便是看似平静的水域下就不知藏着多少危机,这还是可见的,不可见的更不知凡几。 哪怕招募时就有特别要求,迁来此地的凡民几乎个个都有些炼体手段,虽然大多都比较粗浅,却也让他们的平均素质超过了普通凡民,但这很多危险依然是他们无法应对的,甚至都无法看见,所以,在他们热火朝天劳作的背后,都必有青雨抑或青禾在旁默默的关注着。 他们不会参与他们的劳动,也不分享他们的成果和喜悦,但凡是事涉凡民安全的环节,都必有他们的身影和目光。 所有凡民都知道这两位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无论老幼,都恭敬的称青雨为仙子,青禾为先生。 哪怕知道二人从不会参与任何具体事务的决策,但他们总会在每个重大计划之前与他们沟通,并以此作为新计划是否可行的最重要尺标。 这天,青雨青禾二人在一百二十一双热切目光的注视下,立在蓄水池边沿新砌成的石阶上。 两人相视一眼,青禾祭出一艘小型法舟,一艘宛如模具的小小法舟在他真气指诀并用之下很快便延展成一艘首尾长度将近三米的小舟悬浮在他们前方,青雨向前一步,踏在舟首,青禾则坐在舟尾专心操御舟船,小舟灵活转动了两圈,便向下沉入蓄水池底,消失在一众凡民的视线中。 姜乾却看得清清楚楚,立在舟首的青雨手中拿着一只饱蘸朱墨的毛笔,正在蓄水池避上专心描绘着玄妙的图文,随着她腕指肩身的摆动,轻重粗细、顿挫有致的朱红色线条在她笔下延展开来。 因为青禾操纵者小舟移动旋转,青雨的身子几乎就没有移动过,只有执笔的手在动。 看在姜乾眼中,这像极了后现代书法大师的又一次即兴创作,不明觉厉,却又充满神秘气息的朱红线条如同快速生长的藤蔓迅速布满蓄水池内壁。 青雨体内的真气则在她这即兴创作中快速见底,她连续服用了三次回气丹药这才堪堪绘制完成。 这些鬼画符的一样的纹路,看在姜乾眼中,却清楚的知道其意义,那些散漫飘荡在空中和泥土中的灵气,像是飞蛾看见了火光,向这些笔画纹路汇聚,很快就如同大树根须一样,向地下,向四周,延展开去。 很快,它们覆盖的范围就已经超出了姜乾所能感知的区域。 姜乾心中明悟,这是在寻水吧。 无论是大树还是小草,它们的根须最知道地下水源在哪里,想来这种奇妙的仿佛可以在地底无尽延展的灵气根须,在这方面的感应最次也不会比植物根须差。 这些灵气根须超出姜乾观照区域已经有一会儿了,青雨正在默默调息恢复,而青禾则取出一块罗盘样式的法器,在姜乾看来,和当日那对奇怪师徒锁定此地所用罗盘虽然具体形制有别,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罗盘指针正在时快时慢的转圈圈,姜乾却能清晰的看见,那些灵气根须正在逐渐收束,往周围延展出去的灵气根须明显在调整方向,仿佛受到重力牵引向下方垂落。 最后,所有延伸出去的灵气根须集中成了凝实的一股,笔直的向着斜下方某个区域直插而去。 姜乾清楚的感受到,这股粗大的灵气束通过下方岩石裂隙最多、最大的区域、一直消失在他“感知”的尽头。 罗盘指针也在此刻停止了转动,笔直的指向姜乾看到的灵气束在地下穿行的方向。 紧盯着罗盘的青禾开心道:“师姐,找到水了,而且,这水量可大得很呢……嗯,就是位置有点深。” 盘膝恢复的青雨睁眼问:“有多深?” 青禾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道:“距此有二十五丈左右,而且,下方基本都是岩石。” 青雨脸上闪过肉疼之色,却还是道:“那就多用两张符吧,既然决定帮他们一次,那就干脆做到底吧。” 青禾默默取出两张符,看向青雨,羞赧道:“师姐,造地符我这只有两张。” 青雨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咬牙掏出四张,狠狠拍在青禾手上,大气道:“你动手吧。” 青禾点点头,将六张符如同连珠箭一般射入地底。 姜乾“看见”,头前第一张符已被悄然激发,凡是与符相遇的泥土岩石,瞬间变成了一种可被青禾随意操纵的状态,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光滑管道凭空出现,且周围泥土自动硬化成为坚硬的岩石,那些破碎的岩石也自动弥合成为整体,当六枚造地符消失在他的“视界”中,这片区域就像是被一个直径一米的针管插穿,且边缘还自动石化加固。 更深处的景象他看不见了,却因为青禾专注于施法效果,思维中尽是六枚造地符在大地下穿行重塑大地结构的画面,这也让姜乾间接的知道下方地底正在警醒着什么。 第一枚造地符深入地下四丈有余,逐渐消耗完毕,第二张造地符紧随其后,接过了接力棒,粗大的“针管”继续向大地更深处插入。 当第六枚造地符消耗过半,通过青禾的思维,姜乾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大流水声,然后,幽深的孔洞中便传出宛如巨兽出穴的巨吼。 “轰隆隆——” 两位仙长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所有凡民却都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不动,眼神中始终保持着热切的期待,哪怕时间流逝,下方没有丝毫动静传来,都没有任何人心生他念,或是凑到蓄水池边缘看看下方正在发生什么。 对于能给他们如此巨大善意的修行者,凡民总是不吝最大程度的信任和期待。 他们知道,在仙长们种种神妙的手段面前,他们那些浅薄的手段排不上任何用场,便是自以为好心的帮助也只会是帮倒忙,他们唯一能给出的,唯有始终保持最充足的信任和始终予以最热切的期待。 当这巨大的、宛如闷雷的声音从蓄水池底传来时,所有人都面露狂喜。 他们彼此以眼神庆贺。 “来水了!” 很快,一股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喷泉从蓄水池底喷射而出,如同巨大的银白水龙出渊,很快就超出姜乾所能观照的十米极限,在更高的天空散开成美丽蘑菇状雨幕,化作纯净的雨水落下。 所有跪坐于地的凡民仰头望天,纯净的水落在脸上身上,落在已经破土发芽绿油油的菜地里,也落进他们的心田里,感受着那沁入嘴角的甘甜滋味,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最自然的笑意。 直到这一刻,凡民们的心才彻底安稳,仿佛心底所有的疲倦和隐蔽的暗痕都在这纯净雨水的滋润下悄然修复。 姜乾“看见”,一种有别于生气,有别于死气,亦有别于当日书生用印时泻出锦绣之气,一种全新的气缭绕在凡民们周围,虽然稀薄至极,若有若无,但确确实实就是一种全新的气。 “这就是红尘气吧?”姜乾心想。 当日,他在旁边听见中年书生的安排,也很疑惑,他猜想过这些正道修士发现有邪魔外道在此偷土后都会采取什么应对,一念之间,便有好多种不同的方略在他心中闪过,但中年书生却做了他完全不动的操作。 而中年与青禾近乎打机锋的交流,他也只记住了“红尘气”,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此刻,看到一种全新的气象从这些凡民身上散出,他心中仿佛一直有猫挠的好奇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期待的想:“让我看看这红尘气又有什么奇妙吧。”憾凊箼 对于大量凡民的到来,他也从最初的排斥转变成乐观的期待。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初阶天赋【掌控生死二气】,并非只局限于【生气】和【死气】,而是区域内存在的,一切与生死二气同层次的气象他都能以意识调动和干预。 当日,他看见一种全新的锦绣之气从中年书生印章中散发出来,他心中立刻明白,“我可以调动它们”,不过,这种作死的念头他也只在心里转转。 现在,看到又一种全新气象从凡民身上散发出来,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姜乾自然要仔细研究研究。 第十九章 最后一课 这个能让所有凡民都铭记一生的“水龙出渊”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青禾将一个巨大的铁龙头堵在直径一米的出水口,并用精妙术法调整周边岩石,以让这块巨大的铁疙瘩与大地彻底融合为一体,他手握调节阀转了一圈,“水龙”便被关在了铁龙头以内。 当青禾青雨二人从蓄水池底跃出,看到的就是凡民们闭目仰头,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神色。 两人相视一眼,忽觉这些日子“行走在泥泞”之中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青禾对仝子义老人道: “待会儿你带人在蓄水池边修个小屋,我将调节阀的操作引入小屋中,这样你们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所需控制水量大小……放心,地下那条水脉非常巨大,别说只你们这点人,便是再多十倍百倍也毫无问题。” “好,好,谢谢,谢谢!”仝子义激动得对二人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两人感受到他发乎至诚的心意,再扫了眼其他凡民,轻声道:“我看今天大家都很高兴,大家都放松休息一天吧,家园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说罢,他和青雨两人悄悄退出了人群。 …… “五月初一,我们要牢记这个日子,以后每年的今天,咱们都要像今天这样庆贺。” 这些日子,大家的辛勤劳作自非一无所获,各种收获反而极丰。 他们脚下这片土地,乃是今次大开拓最深入蛮荒的最前沿,距离身后的人类文明过于遥远的同时,一个巨大的、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宝库就敞开在他们面前,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付出劳动和血汗,将这些遍地都是的珍宝拾取并搬回家中。 这些日子,青壮们的大半精力都消耗在了采石伐木开荒这些事情上,但只是“闲暇时”的渔猎所获,采集所得,也足够他们这百余人享用,再加上青雨青禾在筹备这次迁移时考虑得足够充分,各种物资的准备异常充足。 今日庆贺,大家集思广益,你出一头白羊,我出一头野鹿,他出一篓野果,琳琅满目的摆出来,倒也像模像样。 翻滚烤羊滴落的油脂让火焰更盛了几分,火光映照在脸上,连他的一双眼眸都似有火焰在燃烧,显得明亮异常,仝子义端着和几个老人一起利用各种采集回来野果自酿的、有些涩口的果酒,只是轻抿了一口的他似乎已经有些熏熏然,便趁这酒兴说出了这番话。 这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在大家的热烈讨论中,一个由121一个凡民自定义的【丰水节】就这么诞生了。 喧嚣,欢腾,以往那一个个疲劳、空洞,除了一些最原始念想就再没有其他的思维,在这庆贺与酒精的熏染下,忽然变得缤纷灿烂起来。 姜乾静静的看着,仿佛置身在这场庆贺之中,他甚至比在场每一个人都更加明白这场庆贺的意义,因为他能轻易的与所有的凡民共情。 但他又疏离于这场庆贺之外,红色的火光似乎就在旁边升腾,但照亮的永远是别人的眼睛,他只是于这片虚空默然的注视着,只带着一双眼睛。 待到这场庆贺的尾声,一些之前闹得过于欢腾的孩子已经在父母亲人的怀中睡去。 但人群却没有散去,气氛反而变得郑重起来。 仝子义弄了一块大门板立在自己身后,手上拿着一根柴火棍,在大门板上勾勒着新的计划。 “现在,水源问题彻底解决了,明天,咱们安排几个人把控水小屋建起来,再挖几条一直通向外面的沟渠,所有用水问题就都解决了。 这样一来,咱们每天就能节省出十个青壮劳力。现在咱们吃用都足够,无论采集来的野果野菜还是野物鱼获,都不耐久存,所以,这多出来的人力全都投入到采石和伐木上。 别嫌累,也别觉得外面堆得那些材料就足够,按照我的计划,还差得远呢!” “水的问题解决了,咱们接下来就得解决住的问题,让大家彻底在这里扎下根来,现在这种临时住所,我不说大家都知道条件有多恶劣。 为了不过多侵占有限的清灵之地,咱们只在边缘围了一圈,咱们这一百多号人人挨人的睡都嫌挤,那些明明带着妻儿老小却不得不分开住的应该最能理解这种苦楚吧? 咱们要彻底改变这一现状!” 人群中,不少精壮汉子发出各种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声,但听到老人最后那掷地有声的言语,眼神却都变得火热起来。 “我是这么考虑的,一方面,咱们要尽量避免清灵之地被占作他用,另一方面,咱们所有人睡觉时的安稳必须得到保证,而且,所有人都应有更充足的私人空间,若是家庭更应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所,不然,何谈落地生根? 地上空间有限,那就考虑天上,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高大结实的木料,弄个五六层的房子轻松得很……” 在他的述说下,一个别出心裁的建筑样式逐渐在大家脑海中成型。 姜乾甚至在意识中完全模拟建造出了这栋房屋的立体样式。 在这些凡民心中,这个建筑有些别出心裁,但姜乾却有种很熟悉的既视感。 “这不就是围屋吗。” 从高处看去,这就是个标准的圆环,就像胖大的甜甜圈。 在地面,这栋房屋一点都不侵占半径十米这片清灵之地,基础全建在他能观照的区域之外,内环刚好卡在区域边缘位置,外环则在六米之外,若只是如此,房屋全暴露在蛮荒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得到所有凡民的热切期待。 真正妙的地方从第二层开始,作为基础支撑的第一层向上空挑起两三米的高度后,从第二层开始向内侧挑出两米,这片区域专门用于睡眠,足够安放下一张两米宽的大床,至于其他活动空间则都放在另六米区域。 按照仝子义的计划,整个围屋会有六层,第一层因为全在清灵之地外,所以,未来用作仓库、厨房、食堂等公共区域,从第二楼开始的五层则全都是私人空间,彼时等建好之后按照121位凡民平均分配给每人。 姜乾大概心算了一下,就知道彼时将有超过三千平米的待分配私人空间,平均每位凡民都有近25平米的私人空间,若是三口之家,那就是七十五平米的私人空间。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卧室”比较局促。 “这其实还是青禾先生给我的灵感,他说,清灵之气会自发的往天空升腾,我这人天生抠门,见不得清灵之气白白浪费,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仝子义一边享受着被所有人的目光“炙烤”,一边叹息道:“只可惜这片清灵之地太小六层楼就是极限了,而且,为了尽可能确保清灵之地本身的状态,内挑六尺就是极限了,再多很可能就会坏了这片清灵之地的气机……所以,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极限了。” 见他如此,众人纷纷道:“可以了,可以了,这已经非常好了!” “仝老大,从今儿起,我再也不跟你别苗头了,你就是我的老大!” “头儿,您就说罢,现在咱们该干什么……我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 众人以各自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臣服,仝子义却驽着脸道:“你们要是觉得这法子可行,那就听我安排……现在,统统去睡觉,睡不着也得拼了命的睡着,咱们的任务可重的很呢,没个好状态可不成!” 之后的日子里,区域内反而变得冷清起来。 连那些老幼大多时候也都从区域内消失,偶尔进来几个,也都是带着任务,查看蓄水池的水位,照顾菜地,采摘成熟的菜蔬,并随采随补,也不知是种子的特别还是清灵之地的特殊亦或是这片区域的气候等原因,菜蔬的成长几乎不分季节,只要播下种子就会有迅速生根发芽。 这些菜蔬相比于韭齿草来说,都娇贵得很,稍微侍弄不当就会显出异常,但只要照顾得当,生长速度也快得惊人。 若非借着分别向四个方向笔直延伸出去的水渠的反光,姜乾终于能够“看到”区域外的动静,他还真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个热火朝天的景象。 深挖基础,一根根被处理得差不多的粗大树干被深深的“栽”进了夯实石砌的土里,仿佛在区域外围立了一圈光秃秃的木林。然后一根根横梁从粗大树干那一个个预留孔中穿过,渐渐地,原本孤零零一根根的树干连成一片。 终于有一天,二楼一圈内挑出来的区域进入他的视界,凡民们却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继续往上拼凑着他们未来的家园,很快便又消失在他的视界中,只能通过水光的倒影观察工程的进度。 还有那从离地近三米的空中“闯入”他的视界,一环悬空静止的区域在提醒着他,这是一群凡民用热情和汗水创造的奇迹。 四十五天。 蓝图成真,落地成房。 帮他们计算着日期的姜乾忍不住心中感慨:“还真是个奇迹。” 当众凡民绕前绕后力求从各种角度欣赏这栋未来家园时,终于再次全集中到了区域之内,姜乾发现,缭绕在他们身周的红尘气明显变多了些,而且,与这片区域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 “落地生根,这就是落地生根啊!” 第二十章 清浊同需 “咔嚓——咔嚓——好吃……唔……好甜……好脆!”一个八九岁年纪的小胖子手捧着一颗水灵灵的桃子,先只是粗尝了一口,然后便再也止不住,很快,除了一颗光溜溜的桃核,其他果肉就全都囫囵着进了肚子。 他眼巴巴看向周围其他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桃子,而其中一些人手上还拿着两个,包括他爷爷和另几位老人,还有他父亲、母亲和另几位平日里说话更大声、做事更果断的叔伯婶姨。 他眼中写满想吃,但包括他父母在内,那些平日里见他如此表现就会把各种好吃的塞他手上的长辈们仿佛集体眼瞎了一般,完全将他无视,自顾自的说话谈笑。 最后,他扭头看向旁边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女孩身上,盯着她手中唯一的桃子,凑上前笑嘻嘻的道:“小姑姑,我都还没尝着味儿,你分我一点尝尝好不好?” 这个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却是板着一张脸,以大人的口吻训斥道: “在分发果子之前父亲就说了,这是为了给大家奠基补身子用的,刚才你妈给大家分果子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你不要囫囵吃了,你自己不当回事,那后果你就自己担着。” 听到这老气横秋的说教,小胖子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说教不休的小女孩,双眼翻着古怪的白眼,嘴巴更是以夸张到扭曲变形的方式模仿着小女孩的说教,可见他心中的反感。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小姑姑,眼神四处逡巡,很快,落在了人群边缘个少年人身上。 少年手上同样也紧紧拽着一枚桃子,衣服虽然也不算破旧,形容也并不孱弱纤瘦,毕竟衣食方面有两位仙长兜底,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冻着饿着,但他与周围人之间依然有些格格不入。 因疏于对个人的打理,衣服显得脏乱,露在外面的手脚脸颈包括头发仿佛都额外凝出了一层薄痂,这固然是个原因,但人群中如他这般邋遢的单身青壮并不在少数,他毫无顾忌的大声谈笑,本就是这场热闹的一部分。 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那种想融入群体却又过分“小心”的态度,让他给人种半游离在外的感觉。 小胖子来到少年身边,笑嘻嘻道:“柱子哥,把果子给我尝一口吧。”说着便已经很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少年因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惊讶的抬起了头,看见小胖子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下,便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小胖子。 以前都是小胖子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人,今天算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羞恼的他忽然有种被所有人注视并嘲笑的感觉,他脑子一热,再次拦在少年正面,恶狠狠低声道:“傻柱子,你要不给,我就告诉我爷爷你抢我果子吃!” 面对小胖子的威胁,原本只是打算用沉默将这个小插曲混过去的少年直视着小胖子恶狠狠的眼神,拿起了果子。 小胖子见他如此,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意,果然,这个方法在小孩圈里简直就是必杀技,无往不利,这些日子“你要不xx我就告诉我爷爷”,然后他的愿望基本就都能实现。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桃子,小胖子就要伸手去接,却见少年已将桃子凑在了他自己的嘴边,“咔嚓——咔嚓——咔嚓”,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偌大一个桃子就只剩一个光乎乎的桃核。 小胖子显然被少年这番操作弄傻眼了,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掌心多了个东西。 “给你。”少年道。 桃核被他放进了小胖子手心。 小胖子:“……” 小胖子的脸色从错愕到委屈,从委屈到愤怒,又从愤怒到决然…… 数息之后,欢笑庆贺的所有人都被小胖子惊天动地的哭嚎所吸引,当他们扭头看去,更看到一个小胖球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扑腾。 要多精神有多精神,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仝子义正一边就着酒肉,一边和众人讨论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被一声响亮的哭嚎打断了思路,心中不悦,暗道是谁这么没眼力在这时候哭丧,循着声音看去却是自家小崽在那里丢人现眼,他的小女几次作势去搀扶,都被小胖子以蛮劲挣脱了。 他将酒碗往简易的桌案上一顿,怒喝道:“幺姐,那小混球怎么回事?” 小女孩也被小胖子的胡蛮劲折腾得满心烦躁,现在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心中更是有火,也不管地上死命折腾的小胖子,道:“爹,仝乐乐他……” 她话才出口,原本怎么拉都不起来的小胖子几乎立刻从原地蹦起,哭嚎着向仝子义扑去,一边委屈道:“爷爷,傻柱子抢我桃吃……您看,他把肉吃了,就剩一个……” 他还将桃核展示出来当物证,想要狠狠的告一个刁状,可仝子义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他眉毛一竖,双目一瞪,立刻变成那个凶神恶煞,让他胆战心惊的形象。 “闭嘴!”仝子义看向小女孩,道:“幺姐,你来说!” …… 七月十五,围屋落成。 虽然只是将整体框架建成,还有许多细节处需要更进一步完善,内部一切显得非常粗陋,但入住和睡眠却已是足够,恰逢今天本就是传统节日,所以,大家再次齐聚在围屋内三株桃树周围搞起了小聚。 虽然外面空间更宽敞,但这里的意义却分外不同。 何况,小聚醉酒后的人们身体都会普遍处于松弛舒张的状态,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可在这蛮荒之地,这种状态就很容易被各种死瘴污浊之气趁虚而入,侵入体内。 因这份警惕在,大家也根本不敢放开了吃喝,也唯有围屋内这片区域,能让他们放开了庆贺。 对于主持这样的集体活动,仝子义也分外上心。 而且是越来越上心。 他们这121位凡民都是青雨青禾在赤矶营地招募的,许多凡民因为要迁往之地过分偏远主动放弃了,也有的凡民被丰厚的回报吸引却被青雨青禾因各种原因而剔除了,在这样的双向选择下,最终迁来此地的就是仝子义这121人。 直到踏上法舟之后,仝子义才有些愕然的发现,“仝家人”居然占了凡民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还多,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这次开拓战争之前,仝子义在一个邦国边疆小城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小武馆。也正是因为半死不活的缘故,内部成员都非常稳定,要走的早就走了,留下来的轻易也不会再走,大家相处得如同家人一般。 后来连一些武馆都会恪守的基本规矩也扔了,不仅他的子女徒弟,还包括他们家室儿女,只要是感兴趣,想学武,就都可以跟着在演武场混,便是端碗面条蹲台阶上一边大口呼噜,一边看大家拎着石锁抛来抛去满场跑都无所谓。 高手没弄出来一个,反倒这种很不武馆的做法让他们这一大家子遭到了周边武道圈子的默契排斥,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武馆上下,包括妇孺之辈,多多少少都有些炼体成就,至少也是个半吊子武者,其他且不说,身体素质倒是都不错。 然后,仿佛一夕之间,曾经几年都不曾一见的仙家人物就像是鸟群一样在他们头顶来来去去,还有更夸张的巨型法船,飞在天上宛如乌云蔽日。 他们这些边陲小民知道个啥,除了瞪眼傻乎乎看着,啥也不知道。 不过,很快便是数量更夸张武者群体,简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从他们这片区域掠过,从里面随便拎一个都能让他们这片边陲武林大洗牌,但这些人对此显然没兴趣,这个边陲小城唯一的价值就是供他们歇脚和做最后的补给,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仿佛那曾经让人谈之色变的蛮荒之地到处都是珍宝等着他们去捡。 原来真的都是去捡宝的。 后知后觉的边陲小城除了实在走不动的,几乎所有凡民就都被“挟裹”进这股巨大的洪流之中。 事实上,仝子义等人所在小城也绝非唯一半被动的被“挟裹”进这股开拓洪流中的,当这股洪流如滚雪球般积蓄成势,沿途所经一切凡人邦国,从众的人心都会如野草遇野火一般疯狂燃烧起来。 仙家人物如遮天蔽日的鸟群飞在天空,那他们这些凡民则如同规模浩大的蚁群,在大地上如波浪一般漫过。 得益于全体“仝家人”良好的身体素质,一路走来也确实“捡”到不少收获,没有被大潮抛下,但因为他们本身底子浅、资质也都很平庸,始终只能在中低层厮混。 在这样背景下,看到青雨青禾的招募需求,仝子义带着全体“仝家人”,几乎是扶老携幼的全报了名。 仝子义清楚地记得当时同时报名的还很有几个凶人强人,麾下都有一大票彪悍武者,仝家人靠着人数多、且不惹是生非勉强还能在他们的地盘下讨生活,但该交的保护费也从来都是一分都不敢少。 看到他们,仝子义热切的心立刻便凉了半截,可等到登上法舟才惊讶的发现,那些凶人强人一个都不在,虽然全都是武者,但武道修为普遍不高,而且,全都是老实巴交踏实肯干的那类人。 更重要的是,121位凡民中,有49位可都是他仝家人。 其他72位凡民,最大的一家子也才十一口人,也是除仝子义这一股之外唯一突破两位数的人家,其他的有三五口人都算是人多势众,单身青壮的数量也不在少数。 等到达目的地,所有人都在为了建设家园而努力,为了更合理的分配任务,所有凡民集体讨论后做了很合理的分工。 青壮男子负责采石伐木这些最消耗体力的工作,有时还要兼顾一下狩猎,青壮女子则负责给他们打下手,采集,渔猎,帮忙来回跑腿等。 另一些年纪间于青壮和老人之间的,则负责清灵之地周边环境的清理和改善,包括清除韭齿草等野草,除虫,搭建一些必要的屋舍,开荒,厨房后勤等。 而年纪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筋骨未长成的未成年为了避免死瘴污浊之气的侵染,负责清灵之地范围内的清理工作。 当这些事务一桩桩件件的捋下来,其他凡民没多大触动,仝子义却惊讶的发现——在每一个细分任务里,最少也有两个人仝家人,有的任务甚至有过半都是仝家人。 这种效果,是自然形成的,仝子义根本没做任何手脚,便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经事实上拿住了121位凡民的掌控权。 再想到每次他向青雨仙子或者青禾先生请教一些事务的时候,他们总会给予更多的耐心来倾听,他如何还不明白,这种局面本来就是两位仙长刻意促成的。 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这事也很简单,蛇无头不行,人无头不走。自己就是那个被他们寄予期望领行领走的“头”。 当想明白这一点,他没有欣喜若狂,反倒是蜕变了一般,开始真的以一个首领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要求所有仝家人用心做事,不要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刻意引导,凡民们几乎没有谈论过领导之类的话题。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心做事,为建设新家园,不仅一次次的将体力榨干,思维也都变得纯粹,除了仅有的两次庆贺,不是睡觉就是劳作。 就这么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坐下来,等到崭新的居所落成,不需要任何的推举,仝子义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此地所有凡民的话事人。 第二十一章 人如韭菜 此次围屋落成庆贺,又恰逢三株桃树第一批果子成熟——因为精心的照料,对于桃树的状态所有人都知之甚详,当桃花凋落,小小的桃实缀满枝头的时候,青禾先生便断言,这些桃实最终能够成熟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其他桃实则都会因为竞争失败而半路凋亡。 这对所有凡民来说,就像是有人往他们手里塞满了珍宝,然后又将其中大半全部夺走,没觉得赚,都只觉巨亏,仝子义代表全体凡民求恳,得到了一门秘术,在所有桃实展开激烈竞争之前,将其中一部分桃实的生机锁住,退避礼让,等其中一部分桃实彻底成熟采摘之后,再将那些暂时锁住生机的桃实“放行”。 这门秘术凡民就可使用,最大的缺点就是繁琐,且不能对真正的灵根使用,对修行人是鸡肋,对仝子义等人来说却是至宝,通过此法,桃实分成三个批次成熟,每一次间隔一个月左右,每次都能收获一百五十颗左右的成桃。 第一次分桃加上围屋落成,可谓双喜临门,因为总共摘得152颗桃,121位凡民不可能平均分配,仝子义提议先给每人分一颗后,多出来的分给那些贡献更大的一批人。 大家都同意了,甚至有人说以仝子义的贡献,独得三颗也一点都不过分,但他却拒绝了,并建议无论贡献多大,一次最多也只能分到两颗,且必须在满足人人有份之后。 他这种主动给自己加限制的做法,大家都是心悦诚服,虽然仝家人获得双桃者不少,但依然有近半的非仝家人获得双桃,且这些日子大家一起劳作,彼此都做了什么都有目共睹,无论仝家人还是非仝家人,对于仝子义主持的第一次分桃活动,都是很满意的。 待到分桃结束,庆贺开始,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种隐藏在和乐融融之下的微妙情绪,小孩子们感受不到,只能看见大人们都很开心,可唯有成年人们才能感受到其中玄妙,这不是勾心斗角,而是一群仓促捏和在一起的陌生人必须经历的磨合期,正是因为一桩桩类似的事件,他们才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正在一点点走近,成为一个真正的、凝聚的团体,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团体中的一份子。 这样的感受,是很美好的,是每个人都期待,欣然接纳的,在这深入蛮荒的偏远之地,一个只有些微末武技的凡民是毫无力量可言的,只有依靠一个足够可靠、有足够凝聚力的团体,他们才有资格谈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仝子义深知这是意义和等重大的转变,沉浸其中的他没喝多少就已经醺醺然,却因为自家小崽的哭嚎而被打断,未能圆满,可想他心中是真的有些恼怒。 …… 听完小女讲完事件经过,仝子义落在仝乐乐身上的目光仿佛带上了千钧重压,本来就心中战战的小胖子只觉刷的一下,一股热流已经贴着裤裆顺流而下,见所有目光都往自己双腿间瞄,小胖子恨不得当场死去。 可是,被唤作“幺姐”的小女孩却没有停止,继续进“谗言”道: “爹,这些日子你和哥嫂子全都很忙,我也不敢拿些小事来烦扰你们,但是仝乐乐真的特别过分,别看在你们面前乖得很,在其他小孩子面前已经快变成混世魔王了。 最开始还不是这样,现在他真把自己当小主了,而且,稍不顺意就把您或哥嫂子推出来,我劝了几次都不听……反正,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小女孩直接闪到了一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丢了一枚炮仗。 仝子义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一些单身青壮脸上还有些惊讶之色,可那些有小孩的父母却没有一点惊讶之色,显然他们早就从自己孩子口中知道了这事。 而他,却是真的不知,这些日子为了当好一个首领,真的是殚精竭虑,哪有时间关注一个八九岁孙子的变化。 站在主位上,仝子义感受着很多目光中隐含的锋芒,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人群中一个双目已经快要喷火的汉子,平静道:“老大,把仝乐乐领回去。” 那汉子立刻站起,摔了一下胳膊,将旁边一个妇人抓住他衣袖的手直接甩开,两三步就来到仝乐乐面前,一只大手直接抓住小胖子的后劲衣领,将已经彻底吓傻的小胖子如拎鸡仔一般拎起,另一只手已经五指张开,扬到了最大高度,蒲扇版的大掌就要直接往逆子脸上招呼。 看这威势,这一掌下去还不得把小胖子的脑袋如球一般扇掉,那个刚才牵住他衣襟的妇人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 但这一掌终究没有扇下去。 仝子义平静的道: “好了,孩子没教好你自己拎回去慢慢教,你在这里便是把这混球当场打杀了,那也只能说明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失败。” 汉子收起那已经扬得老高的大巴掌,一张脸憋得通红,见老爹再无更多的言语想说,便闷闷的提着小胖子回到了原位,那妇人赶紧将吓得已经彷如死鹌鹑的小胖子抢到手中,翻来覆去的检视。 仝子义将这一切完全无视,目视众人,继续道: “这小混球倒是提醒了我另一件事,之前我一直就在考虑,等这屋子落成后大家就会清闲很多,也不会再如以往那般疲累,可人都是贱骨头,要真清闲下来,那就要无事生非了,没事也得弄点事出来。 所以,我可不希望大家真就这么闲下来,就想给大家找点事做。前几日我跟青禾先生说及此事,他几句话就把我点醒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巴掌,一脸懊悔的模样,道:“当时我就后悔了,你们知道咱们错过了什么吗?” 众人都是不解的看着他,仝子义道: “青雨仙子,青禾先生都是仙家人物,凡尘俗物他们是不能多沾的,可有一样他们却是非常乐意的,知道什么吗? 教化!只要咱们有向学之心,他们是非常乐意教化我们的,知道这有多难得吗? 可以这么说,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咱们在场所有人,无论是我,你们,还是你们的儿孙晚辈,要再想得到如青雨仙子,青禾先生这样的人物亲自教化,那是做梦!” “所以,我的计划是,那些小孩子不能再这么放养了,你们看看我家那小崽子,要是再不管教,以后指不定长成个什么玩意儿。 全部集中起来学习,我们也能凑出几个勉强能做识字启蒙的老家伙,平日里就负责教他们读书识字,教材不用担心,青禾先生可以提供。 然后每两天或是青雨仙子,或是青禾先生就会单独抽出半天的时间亲自给他们上课。” 所有有孩子的家长眼中忽然都冒出了精光,仙家人物给他们这些凡民子弟授课?! 这可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不管两位仙长都会教些什么,反正绝对不能错过就是了。 “……你们也去!” “到时候每两天咱们就放半天,都来听两位仙长授课,也别管听不听得懂,我相信咱们每人只要能够记住一句话,都比咱们苦哈哈埋头把一座山的石头都采光更强!” 仝子义这句话就像是在热切众人的头顶浇了盆凉水,可他说得道理,他们也不得不点头认可。 那……那就去吧。 之后,仝子义又将话题拉回到他们之前讨论的话题,他看向那些单身的青壮男女: “……所以,以家庭为单位分房是最划算的。 这些日子大家一起劳动,一口锅里吃饭,彼此是什么秉性应该都很了解了,我说句公道话,能被两位仙长挑中入选这次迁移名单,人品就不可能坏,都是居家过日子的良配。 所以,你们若是有意,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赶紧趁现在分房计划还没彻底落实就定下来,到时直接得套大房子,若是现在不动,以后等分房彻底确定下来,大家可不会给你们挪窝,你们便是有意,也不可能再给你们换大房间。” 有青壮男子道:“可单身男子的数量比单身女子多,总得有人继续单着,那怎么办?” 仝子义无奈摊手道:“暂时也只能如此,我也不可能给你们凭空变出些女的来,到时我去问问青禾先生看能不能给我们想想办法。” 正事讨论结束,大家都以为这次庆贺就要这样结束了,众人心中都记挂着桃子呢,就等着散场后服用修炼,却不想仝子义对场边一个少年喊道:“贺铁柱,你过来一下。” 一直仿佛局外人一般呆在场边的少年惊讶的看向仝子义,仝子义点了点头,他这才确信对方叫的确实是自己,这才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当他走近,仝子义主动走前两步,对少年拱手道:“我代仝乐乐之前的莽撞行为向你道歉。” 见老人就要对自己弯腰下来,少年心中一惊,赶紧闪身避开,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小孩子玩闹,哪需要您道歉!” 仝子义上下仔细打量了少年一遭,问:“你现在应该已是炼皮大成了吧?” 少年贺铁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仝子义道:“若是准备得当,服用此桃后你有很大可能晋入炼骨层次……现在却因为仝乐乐的无知让你将此桃功效直接浪费了七八成,再不可能凭此果晋入炼骨。” 说着,他直接从自己身边取出一颗桃递到仝子义手上,贺铁柱却惊得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仝子义却坚持道:“若真是小孩子玩闹也就罢了,可这种阻人修行的缺德事,仝家人便是死了也不能干!” 见他态度坚决,少年贺铁柱终还是将这颗桃握在了手中。 见他接过桃子,老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问:“贺铁柱,你是咱们这121位凡民中唯一的少年孤儿,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吗?” 少年神色一怔,此前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经仝子义老人这么一说,他也确实生出了好奇心。 “青禾先生的原话是,如你这般年纪,眼神坚毅,心性执拗,如此身世却又没有丝毫戾气,这是非常难得的,他怕你在赤矶营地那种鱼龙混杂之地继续待下去这些可贵的东西终将被淹没掉,因此,他特意将你也算了进来,本来,他是只准备招募120位凡民的。” 少年恍然,却也没觉得自己这古怪的性格有什么可贵处,反倒是小小年纪的他经常为此碰壁才是真的。 仝子义忽然道:“贺铁柱,做我儿子怎么样?” 老头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不仅将窝在老娘怀里求安慰的小胖子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老爹,他二叔,三叔,幺叔,小姑也都打了个激灵,其他人也都被这句话刺激得头脑清明。 老头想收贺铁柱这个孤儿当义子?! 若是以前,这只能算是老仝家的家务事,可现在,仝子义已是名正言顺的凡民首领,这事就从私事变成了公事。 义子虽非亲生骨血,但如仝子义现在这般在所有人见证下正式收下的义子,各方面能够享受的权益都丝毫不比亲身骨血差,包括各种继承权。 却不想,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少年只是摇头道:“不行。” “为何不行?” “我在我爹坟前发过誓。” 坟里躺着的爹都搬出来,看来是真的不行。 仝子义又道:“那让我给你改个名字可好?” “什么意思?” 仝子义不解释,只是道:“柱改铸,以后你就叫贺铁铸,怎样?” 这话听在少年耳中,这两名压根就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点头道:“好。” 其他人也都后知后觉的明白仝子义的用意,老头这是真心想要保护这少年人啊。 若这次事件就这么结束,少年虽是无辜被连累的一方,也难保事后不会被打压报复。 无论是将他收为义子,还是亲自替他改名,都是在变相的告诫周围人:“这人我罩了,你们别欺负他。” 见少年点头同意,仝子义也很是高兴,招手将告状后就闪一边的小女唤到近前,指了指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少年: “幺姐,给你安排个任务,给他讲讲干净卫生的重要性,下次聚会可别再这么邋遢了。” 女孩看了看旁边脏兮兮的少年,心道,他邋不邋遢关我什么事,嘴上却郑重应道:“是。” 第二十二章 围屋集团 当围屋落成,区域内又逐渐热闹起来。 因区域外已成功开荒出大片土地,这个曾极大的丰富了所有凡民餐桌的菜园渐渐被移了出去,后又被仝子义等人移栽了一些兼具观赏性与功能性的花草林木,当成公共内院来打造。 这些草木和四条水沟一起,将除蓄水池外将近三百平米的区域平分成了四个半隔离的区域,其他三区被打造成休憩谈聚的场所,三棵桃树所在区域则成为了教学区。 二十三位未成年大半时间都在这片区域接受来自长辈们的“爱”,也是从这之后开始,小孩子们肆无忌惮追逐打闹的时光彻底成为过去式。 最多的是读书声和木条与掌心或是臀肉接触的声音再就是他们的哀嚎声,作为武人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子弟,早习惯了用拳头论是非的家风,再加上这些孩子至少也是半只脚迈入了炼体武者的圈子,本身也都皮实得很,寻常的说教只会被当成耳旁风,所以,无论那几个充作蒙师的老人家还是他们自己的长辈,动辄拳脚相向已经成为习惯。 最初青禾还劝了几次,认为动辄体罚不是教化正道,但在亲身体验过几次血管差点被爆的经历后,他也默认了这些凡民武人特有的管教方式,心中还在反思,“教化本就该是如绣花一般的细致活,顺应凡民本身的风俗习性并将其往好的方向引导,移风易俗,而非违逆他们的习性一厢情愿的描画。” 因为这层领悟,他将已经打好腹稿的教学内容彻底推翻,一切都围绕这些凡民的需求展开,并在这过程中潜移默化的植入教化理念。 教他们如何认识蛮荒,如何在这蛮荒更好地生存,他这个从未深入了解过武道的修士,甚至根据凡民们的具体需求和他心中的一些想法,从零开始,以现场教学的形式,推演出了一套全新的养生功法,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凡民能在蛮荒更好的生存,最大程度的避免死瘴污浊之气的侵扰戕害。 这场跨时近两月的教学推演,在凡民中引起的轰动前所未有,虽然青禾强调这就是一套养生操,且效果也就那样,却一点不妨碍众凡民将他高高的送入云端,以真正的仙长视之。 除此之外,每旬日所有凡民都会在这内院小聚一次,每月则会全体放假一天。 渐渐地,姜乾从最初的排斥不适应,到彻底适应了这些凡民们的存在。 曾经用灵草轮回计时的他也再次用回了以年为纪。 与之前的九年相比,苏醒后的这第十个年头似乎特别的漫长。 当他关注凡民们的生活,和他们同步经历这一切,时间就像是被放大镜放大了很多倍,关注得久了,当他终于感觉到有些“疲乏”,视线从放大镜上移开,转而以生长在地下岩石小空间中的灵草锚定自身的时间感知,时间的流速似乎一下子变得快了起来。 时间的流速当然从来没有变,只是他锚定参照对象的不同,让他的感受也变得不同。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姜乾清晰的意识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时间居然是这么富有“弹性”。 “我要是将朝生夕死的蜉蝣作为时间的锚定物,那岂不是真有度日如年的体验?……那我要是将山石泥土作为时间的锚定物,岂不是沧海桑田都是瞬息之间?” 姜乾尝试着代入这两种体验,却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形态早已非人,可我的思维依然是人类模式,那种将一天过成万古,亦或将万古视作瞬间的非人时感,是现在的我无法承受的。” 但他心中却也由此埋下了一个念想——若是有朝一日,我既能一念永恒,又能永恒一念,那…… 时间,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某一刻,姜乾忽然感觉自己在极速变大,仿佛一尊擎天裂地的伟大存在傲然屹立于混乱如湍流的时空漩涡之中,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啪——” 仿佛梦境破碎,当姜乾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 又进阶了。 原来只能观照半径十米的球形区域,现在陡然扩大,半径百米的球形空间全在他意识观照之中。 天高百米,地厚百米,地表区域扩大百倍,三万一千四百平米的区域皆可心照,空间更是扩大千倍,将近四百二十万个立方的空间皆在念中。 他“看到”地底的岩石、奔腾的暗河,从天空吹过的风,不时从高空疾掠而过的鸟群。 也终于“看见”六层围屋的内外全貌,大片开垦出来的土地,茁壮生长的各种农作物,甚至鸡舍鸭笼,猪圈羊棚,木石工坊,存储仓库,酿酒小屋……这些原本只能从凡民思维中读取到“只言片语”的事物,以最坦诚的姿态展露在他面前。 姜乾却没有急于探索这个扩大了千百倍的天地,而是内省自身。 “第一次进阶,是灵草完整的一次轮回之后,也即苏醒后一年第一次进阶,现在,是苏醒后的第十年,迎来了第二次进阶……下一次进阶是什么时候呢?又十年后?二十年后?百年后?” 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却因为条件不足存在很多个解,但结合对自身现状的领悟,姜乾已经基本确定,下一次进阶,很可能在九十年后,即自己苏醒后的第一百年。 不过,对此他却没有想太多,待确认自己确实已经完成了第二次进阶,且二次进阶天赋还处于混沌未孕的状态,一个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终于被他正式的端了出来。 通过对既有的三种天赋能力的深入领悟,姜乾领悟,自己每次进阶之后天赋并非自动出现,而是因他个人主观意念的强烈和明确程度才会诞生出最能契合他当时心境需求的天赋能力。ganqing五.com 按照姜乾的习惯理解,在进阶天赋诞生之前,就像是一颗内部形态混沌未定的薛定谔之卵,当感受到他明确且强烈的意愿之时,这种混沌态就会迅速坍缩,化作一个确定的天赋能力。 为了更进一步验证这个猜测,姜乾当然要亲自来孵化一次。 第二十三章 鱼水春风 为了确保这次“孵化实验”完全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扰,姜乾第一次主动切断了对于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意识极限收缩凝聚,地表那些有关凡民的一切在他心中消失,天空消失,大地消失,最后,他能够感受到的唯一之物,只有他自己。 他将一切自我主动收束团缩成一枚小小的卵。 除了这枚“卵”本身,其他一切皆为虚无。 “现在,就要给这枚卵注入可以明确表达的基因。” 当意识到自身进阶天赋形成模式之后,姜乾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彼时心心念念的便是“全知全能”“无敌”“唯一神”“至高存在”这类心思,进阶天赋是否就可以根据这些念想表达出来呢,然后,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不能。 因为这样的念想看似确切,其实空洞至极,若他始终都是这种念想,混沌之卵也始终只会是未孵化的混沌状态,因为它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其他限制条件他暂时还没挖出来,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要想让这混沌之卵成功孵化,就必须给它一条明确目标。 现阶段的目标,姜乾非常明确。 早在领悟到进阶天赋的诞生机制的时候,姜乾心中对于下一次进阶后天赋诞生的方向就有了隐约的想法。 等到白象王自爆造成方圆千里的大动荡,让他清晰的感受到意识只差一线就将湮灭的大恐惧,那个原本隐约的想法就变得明确异常。 没过多久,鬼宗筑基修士只是在短时间内取了一百方土走,就给他的意识带来巨大创痛,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原本自己以为的脆弱,那已经明确的想法就变得十足的坚定。 “现在这种完全被动的局面必须改变,我必须掌握更多的主动……至少,在某些危急时刻我可以躲,可以逃!” 这般想着,姜乾给出了明确的“孵化”目标——可移动。 混沌之卵毫无反应。 姜乾还担心可能是时间不够,特意等了许久,依然毫无反应。 而无论是掌控生死二气,还是念化虚实,在目标明确之后,孵化过程其实都是非常迅速的。 姜乾没有轻下定论,又将目标更进一步明确。 如动物一般跑动,如鱼一般游动,如水母一般移动,如水一般流动,滑行,飞行,如星球一般遵循一定轨迹移动,如幽灵鬼魅一般飘忽潜行,甚至如大树一般将深扎进泥土中的根须主动抽离然后奔跑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扎根生存…… 姜乾将所有现实存在的、抑或他臆想出来的移动方式全都尝试了一遍,全部失败。 所以…… “除了全知全能这类空洞的目标外,第二个限制便是,不能移动。” 所有尝试尽皆失败,姜乾却没有丝毫沮丧。为了这次孵化,他做了许久的准备,自然不会只由这一个目标。 既然不能移动,那就换新目标——意识不灭。 这次尝试,依然毫无悬念的失败了。んttps:// 而后,姜乾又尝试着更换了多个目标,包括意识复活,绝对防御…… 无一例外,这些尝试全以失败告终。 而随着这一次次失败,孵化限定也越来越多,借着这些失败,姜乾对自身的认识却在迅速提升。 “好了,第一阶段试验完毕。新目标——” 姜乾迅速调整好心态,将那一次次失败带来的些许郁气从心底清空掉,直到确认内心空明澄澈,又一次发起了冲刺,他不知道这一次迎接自己的会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尽全力全冲。 “分身!” 当这个念头清晰明确,成为他意识中唯一之念后,一种奇妙的感觉席卷整个意识。 这和领悟掌控生死二气和念化虚实之时的感觉有些微妙的相似,当然,更大的还是不同。 “有了!”姜乾欣喜至极。 “真的成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大声咆哮,向天挥拳,原地来三百个后空翻。 “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小可爱!” 姜乾心中喜滋滋的想着,就像揭盅去仔细看看这次到底“孵化”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玩意儿,更具体的能力表达又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那在心中绽放的笑意一点点僵住,凝固,最后崩散。 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想更进一步的去感受这个新诞生的天赋能力,结果,空空如也。 他又明确的知道,进阶天赋已经诞生,并非错觉,就像是便秘,虽然始终不见有东西出来,但当事人最清楚,在身体内的某个地方,确确实实是那么个东西存在的,这一点不假。 姜乾又做了许多尝试和努力,如果他有身体,这时候必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满脸都涨得通红,青筋直冒,面目狰狞而可怖,下一刻,便是整个身体原地爆炸也一点都不违和。 可是,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姜乾一点点松懈疲软下来,满心无奈的想: “所以,接下来,我就只能慢慢的等啦?” 似乎,除了慢慢等,他也拿不出别的办法来,他现在能用的手段本来就很有限。 唯一让他感觉安慰的是,只要那东西确实存在,那就终有出来的一天。 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不确定,这却是他手头最估不上价的东西,所以,他等得起。 “那咱们就慢慢耗吧,我看你什么时候出来!” 姜乾心中撂了句狠话,意识终于从完全的自我封闭中走出,再次与外界天地建立起连接。 大地入心,天空入念,所见和他断开连接之前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时光不曾流逝。 可当他再向地表区域看去,心中一惊。 “变化这么大啊!” 三万一千四百平米的观照区域,除了围屋范围没有大变外,其他一切和他刚完成进阶后看到的一切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这……这是过去了多少年啊?” 才这般想着,他的念头中就只剩下一件事。 意识刚与外界建立起连接,再度看见那些生气、死气,姜乾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老友,又像是在田间地头看到熟悉可爱的农作物,本能的便用意识去摸一摸、碰一碰,看到那些了然在凡民身周的红尘气,并不厚此薄彼的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给予问候。 然后,让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那缕被他触碰的红尘气立刻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他的意识吸走了。 与此同时,那让他憋了许久都不见丝毫动静的新天赋居然有了微妙的反应。 虽然很轻微,但感觉骗不了人。 虽然,距离彻底出来还差得远,但感觉……润滑了那么一点点。 第二十四章 大势聚人心 围屋,一楼,议事厅。 五十多岁的郭振有着一身不输于青壮的健壮体格,老茧满布的双掌骨节粗大而有力,他挥动着手臂,中气十足道: “今年,我们不能继续开荒了。” 立刻有人质疑道:“咱们去年种出来的粮食也才堪堪够五百多人吃,今年新迁来的近三百位凡民现在还没安置妥当,现在咱们可是有八百三十五张嘴吃饭……若是把今年将要出身的新生儿算上,那还得再添二十几张嘴,不继续开荒咱们吃什么?”憾凊箼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郭振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原因,即便以去年的产粮量,也足够养活八九百个大肚汉,仓库里之所以没什么存粮,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各种产出都只能自用,周边物产又太过丰富,就我们这一家聚居地,大家自迁来后的这些年胃口真的被惯坏了,陈粮不爱吃,不新鲜的肉食菜蔬也不爱吃。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去年我们在粮食的使用上浪费很大,糟蹋了很多粮食试验多种酿酒方法。 再就是从前年开始我们便开始尝试驯养一些本地野兽作为家畜,不过当时因为人手紧张这方面的工作进展不大,就只是开了个头,去年人口从三百多人增长到五百多人,应我们的需求青禾先生还特意招募了不少这方面的老手,再加上为了平衡男女比例,女子的数量很多,她们在照顾幼崽方面比男子更有经验和耐心,同时进行的野兽驯养任务多达二十多起。 所有的酒糟和剩余的粮食基本都被这些畜生消耗了,而经过一年的试验,二十多起驯养任务已经被剔除了大半,有继续驯养价值的只保留了九种,而且,既然是为了作为家畜驯养,也不可能再用粮食作为主粮。 总而言之,只要合理用度,不铺张浪费,哪怕只是去年的产量,也足够八九百个大肚汉食用。” 郭振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今年是我们迁来的第四个年头,主要粮食作物已经收了三茬,我发现一个很明显的规律,刚开出来的新地产出最少,次年同样的作物平均亩产就能增长三成左右,第三次收获平均亩产超过第一次的八成还多,所以,哪怕今年一亩地都不增加,按照以往规律,最终得粮也将比去年多出五成,别说今年添丁不到三百人,便是再来三百人也足够养活了! 在后方自然是多多益善,只要还有余力,当然是能开垦多少就开垦多少,多出来的粮食可以放仓库,更可以拿去交易换取其他物资,可这些对咱们来说都还言之太早,现在需要人力的地方很多,后面迁来的这几百人,衣食住各方面的情况都算不得好,咱们一旦将最耗人力的开荒停下来,这些方面就能立刻得到彻底的改善,我认为这是必要也是必须的!” 而后,郭振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咱们都是武人,又吃了许多灵桃,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远超普通凡民,而青禾先生虽然每年都会给我们许多人口,人数一年比一年多,可武人的比例却是在减少的,将新迁来的这批凡民算上,普通凡民的数量更将直接超过武人,我觉得大家在考虑实际问题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这一点,相比武人,他们可脆弱得多……” 郭振在那里侃侃而谈,将这次会议当成了他个人的专场,坐在主位的仝子义却有些漫不经心,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至于郭老头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他心里却是明镜似的,作为首批除仝家人之外唯一丁口超过两位数的郭家之主,他心里要是没点想法才真是奇怪呢。 何况,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仝家人除了“人多势众”这个最大的优点外,单论平均素质还真和开镖局出身的郭家人比不了。 而且,和仝家人老弱妇孺占了一半不同,郭家除了两个小孩,其他都是青壮,便是郭振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家伙,单论武道修为也比自己更胜一筹,所以说,郭老头心里有些想法很正常。 不过,任他如何表现,也只能在老二的位置上安分坐着,作为青禾仙长钦定的凡民话事人,仝子义早已把位置坐稳,因为郭振的积极表现,他反倒有暇开个小差,想点别的事情。 他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就在这次议事之前,青禾先生主动邀他议事完毕之后与他一叙。 以前,从来都是他厚着脸皮去主动烦扰青禾先生,这是第一次被他主动相邀,刚开始,他很有些受宠若惊,可很快,想到他这次从赤矶营地归来后的一些变化,他心中就隐隐不安。 其他凡民包括郭振在内,因与两位仙长接触不多,所以没觉出不同,但常与他们交流,并将之视为第一要务,因此他能清晰的觉出他们身上的变化。 …… 此时,围屋外,青雨青禾隐匿身形,一步步行走在这片羁绊了他们将近四年的土地上。 两人默默地走着,走出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某段历史的见证。 当走过某段低矮的屋舍,一个出生不久的孩童忽然哇哇哭泣,惹得附近不少人家的婴儿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与这哭声一起入耳的,还有母亲们变着花样哄孩子的声音。 青雨终于没忍住扭头往旁边的师弟看去,曾经那因婴儿肥而略显稚嫩的脸,悄然之间,却已经大变了模样。 平静,温润,内敛,君子如玉,用在师弟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相比于四年前,他的修为明明和自己一样,几乎毫无进展,可她却知道,师弟实则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对于大中书院的学子来说,修为的提升从来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真正难的,是一次次的明己心,一次次的超越曾经的自己。 与青禾相比,她虽也不能说毫无进展,却也自愧不如。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更不舍呢,毕竟,你在这里投入的心力可比我多多了。”青雨道。 青禾平静道:“早在去年底,这片清灵之地就已红尘气彻底凡化,那些泥土也已化作凡尘俗土,无论那些盗土之人什么想法,这里都已是无用之地,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且,也确实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虽说红尘历练是我们必须的经历,可咱们毕竟修为尚浅,继续待下去,有害无益。” 青雨嘀咕道:“还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是就原来那百十号人,任他们如何折腾,红尘气又怎会有现在这般规模。” 青禾摇头道:“事情到了那一步,除非故意懈怠,事态本身就会一步步把你往前推,这也是久涉红尘让人无奈的地方,一点点捆缚着你,一点点推搡着你,一点点的就不由自主起来。” 仝子义第一次壮着胆子求助,想要更多的人,目的是为那些单身青壮解决个人问题。 青禾给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他把人家招募到这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荒僻所在,指望人家安心扎下根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这种人心最基本的需求他当然得满足,不然,他的做法和邪魔外道何异? 就这样,他一点点把自己变成了运输队长,每年都会为此地注入“新鲜血液”。 “……而且,这对咱们本也不是坏事,咱们能更快的完成任务,他们能更快的在此扎根,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正说着,青禾忽然道:“仝子义过来了……你说还是我说?” 青雨瞪眼道:“当然是你来说,这还用问?” 说话间,仝子义已经来到两人近前,仝子义恭敬的施礼问候,青禾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仔细看着仝子义,感受着他那低落中又带着不安的情绪,忽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仝子义轻轻点头:“两位仙长是要离开了吧?” 青禾颔首,“既然你已知道,这事我也不再多说,不过,临去前却还有几件事想说与你知道。” “第一件,我们走后,你要立刻安排人在蓄水池附近修建一座灵堂。” 第二十四章 “啊?修灵堂?” 仝子义愕然抬头,满是不解。 青禾道:“这几年因为有我们暗中护持,招募筛选时虽也有老人,也都是身体强健,精神完足之人,加上一些运气,这几年没有凡民去世,但这种事情,终究会发生。” 这是一个不会让人感到愉快的话题,但这就是事实,仝子义只能缓缓点头。 “因为此地更加深入蛮荒,死瘴污浊之气更盛,人刚死之时,其身自具的清浊之气将散而未散,最容易被这些污秽之气浸染,导致种种恶果产生,譬如亡者尸身自己发生尸变,也可能为邪魔外道所趁,干出偷尸掘墓,炼尸为兵之类的恶毒勾当。” 仝子义脸色发白,青禾简单的一席话,让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何地,以往因为有两位仙长在,这一切哪怕偶有想起也被他下意识的忽略,现在,两位仙长即将离开,巨大的压力忽然向他压来,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青禾见他如此,确信自己这些话已足够让他刻骨铭心,这才温和道:“这都是小概率事件,你也不需要过分猜疑,而且,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方法也很简单,在最洁净,死瘴污浊之气最难及的地方修建专门停尸用的灵堂,停满七日,待到其身自具的清浊之气散尽,变成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尸变或者被邪魔外道觊觎了。” 仝子义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道:“灵堂修在那里,真不知道周边住户怎么想。” 青禾道:“若是大家不同意,那就改土葬为火葬,亡故后第一时间付之火炬,烧得干干净净,隐患更小也更方便。” 仝子义吓得连忙摆手:“我一定会说服他们。” “这几年你们发展得不错,以围屋为界,其外二十丈范围内的死瘴污浊之气已被散的七七八八,所以,给新来凡民修建居所时不用顾忌太多。” 说到这里,他手中却多了一沓纸,递给仝子义: “这是蚕纸,上面布满了一种名叫青桑蚕的细密蚕卵,这次去赤矶营地招募新人时专门给你找的,此蚕其他方面都很寻常,唯独各种蛮荒秽气反应强烈……有了此物,以后你们可以自行检测周边死瘴污浊之气的浓度,若是青桑蚕在某片区域待足一晚而不死,那么凡民长期在此区域睡眠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仝子义激动得双手将那一沓蚕纸捧在手心里。 “这些年你们埋头苦练内功,此地要想有更好的发展,下一步你们就得抬头放眼往外面看了。” 说着他手中又出现一份被仔细折成一叠的锦绸,递给仝子义道:“这也是我特意为你们寻的,赤矶城以南的开拓营地基本都被囊括其中,另还有一些山川大泽,希望对你们接下来的发展能有所助益……” 旁边青雨看得非常无语,忍不住出言道:“师弟,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干脆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搞建设吧。” 青禾只是道:“快了快了……就还剩一件事。” …… 翌日,上午。 在围屋外的空地上,八百多位凡民席地而坐,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以最专注的态度希望将青禾先生的言语全都烙进心底。 青雨青禾即将离开的消息,仝子义根本不敢隐瞒,在确知后的第一时间便通传给了大家,对毫无心理准备的一众凡民来说,这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却也更加明白这次听课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时间倏忽而逝。 “好了,我的课程就此……结束。” 最后,青禾亲自给这一次的红尘历练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可有人却似乎不想让他这句号画得过于圆满。 一个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先生,这事您可做得一点都不地道!” 青禾循声看去,却正是贺铁铸那小子,挨他周围坐着的众人在听到这话后,都避瘟神般远远的躲开,全都以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将本来处于人群中平平无奇一员的他忽然置身于所有目光的注视之下。 第二十五章 打造地下溶洞空间 坐在前排的仝子义豁然站起,转身看向因周围人的移动而显得异常扎眼的贺铁柱,怒目圆睁的喝骂:“傻柱子,你他娘的说什么胡话!” 自从迁来此地,他就从来没在人前这般失态过,众凡民也都颇感诧异,不过,想想贺铁柱刚才那不知死活的行为,大家也都理解,甚至有心思幽微的猜测,这未尝不是仝子义对贺铁柱的一种保护。 仝子义正想顺势处置了贺铁柱,青禾的声音却已传入他耳中,被贺铁柱当面指责不地道,他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趣的问:“我什么事做得不地道了?” 和凡民们猜测的不一样,对于贺铁柱的忽然“搅局”,他不仅没有不悦,反倒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没有被学生顶过嘴的老师,育人生涯就是不完整的。 站在这台上,他是一个老师,而不是仙长,他想看到的,也是一群学生,而非对仙长顶礼膜拜的凡民,之前他心中还略感遗憾,这个句号终究没有画得圆满,好在,终还有个贺铁铸。 除了这几年间新生的婴儿,此间每一个凡民都是他亲自拣选招募的,贺铁铸作为唯一一位入选的未成年孤儿,在他心中更有些不同寻常的分量,而这几年少年的表现也在证明他的眼光。 最开始,为了快速树立自己作为一个老师的威信,他可是用了一些“作弊”的手段,比如炫技一般教学推演出了一门全新的养生功法,达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极好,所有凡民无不以能听自己授课为莫大殊荣。 可渐渐地,他不再给他们直接端出这种成品的、一看就知不凡的“大餐”,而是一些更基础,却能帮助他们真正靠自己在此立足扎根的学问,内容却也变得越来越枯燥,凡民们对于这种改变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见,但真正用心一路跟到现在的,寥寥无几,而贺铁铸就是其中之一。 他沉默而低调,几乎从不在人前表现自己,没有仝家幺姐的灵性,也不如仝乐乐聪明,却有一种面对一个问题便死磕到底、不解决不罢休的心气。 因为一句发言再次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贺铁铸稍微有些紧张,但抬头面对青禾先生那双湛然若水的目光,一些横亘在心中的念头不吐不快。 “先生,我们这处聚居点是这次开拓深入蛮荒的最前沿,对吧?” “不错。” “您告诉我们,每一次开拓战争未打响之前,就会确认出好几条线,最重要的线有两条,一是止战线,哪怕开拓战事很轻松,所有战斗都会止步于此,不会轻易的将战线前推,哪怕化神老祖的活动也会止步于此,第二条便是红尘线,所有凡民的迁移推进将止步于此,这两条线,一在最前,一在最后,在这两条线之间,则会更进一步划分出不同实力仙长们的止步线。” “不错,你记得很清楚。”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红尘线往前,对凡民来说危险性越来越大,不再适合凡民活动?” “确实如此,红尘线的确认本身便是兼顾开拓的同时最大程度确保凡民的安全。” “我们这处聚居点,已经远远超出了红尘线的范围了吧?” “不错,距离你们最近的小型聚居点在你们后方百里之外,距离你们最近的营地在你们后方三百里之外。” 两人一问一答,贺铁铸的嘴唇越抿越紧,青禾的眼神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似乎赞赏,似乎鼓励。 而随着两人的问答,听明白其中内涵的凡民渐渐开始骚动起来。 “先生您和青雨仙子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却陪着我们这些贱民再次空耗了四年光阴,护持我们周全,定是肩负着特殊的任务吧? 现在任务想来是已经完成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却把我们留了下来,置身于险境之中,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虽然我们只是一群贱民,可这也是近千条人命啊!” 说到最后,贺铁铸的眼眶已经红了,而其他后知后觉的凡民也似乎终于明白两位仙长离去后他们将会面对什么,神色之间,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迷茫和恐惧。 青禾耐心解释道:“首先,无论是止战线还是红尘线或者别的什么线,目的是为了兼顾开拓收益与开拓者安全,在这互相矛盾的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最适宜的平衡点,不是固定死板的一条线,而是动态的,是会根据实际需求的改变做出灵活调整的,对所有人来说,在真正深入这片蛮荒之前,未知的东西都会很多,新的情况层出不穷,若只会死板的遵循行动前划出的那几条线,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这处聚居点的诞生,就是因实际需求而出现的新情况。 你们不知道的是,在我和青雨师姐前往赤矶营地招募第一批凡民的时候,我的老师放弃了其他任务,专门扫除周边一切对凡民有着致命威胁的隐患,再加上这几年我和师姐的反复清理,除了距离其他聚居点较远这个弊端外,相比于他们,你们并不会承担额外的危险。” “我当然也无法保证我们离开后你们就是百分百安全的。”说到这里,青禾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着什么:“这一点,别说是我,便是化神老祖也保证不了!” “希望你们能够正确认识什么叫开拓战争,当你们决定踏入这片蛮荒,就必须做好随时都会死亡的准备,不要因为这几年被我们保护得很好,就错误的以为在此扎根立足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红尘线并不会确保每个凡民的安全,它只是在开拓收益与凡民死亡数量之间的最佳平衡点而已。 每天都有凡民因这片蛮荒而死,甚至偶尔也发生危及整个凡民聚居点的危情。 不仅凡民每天都在被这片蛮荒吞噬,我们也一样,在来蛮荒之前,包括青雨师姐在内,我有二十位情同手足师兄弟,现在,已经有六位葬身于此,其中有两位就是在我和世界离队这四年间发生的。 不仅我们这些低阶修士,便是那些筑基金丹,乃至元婴真君,化神老祖,都无时无刻不在承担着随时都能致其陨落的生死危险。”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所有凡民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贺铁铸身上,认真道:“对于这处聚居地,我们尽最大努力做到了我们应做的一切,不要指望所有的危险和压力都由我们这些仙长替你们抵挡,就像我们不可能指望实力更强的师长帮我们扛下一切一样,若是如此,你们来的意义何在,我们来此的意义又何在……那干脆让几位最强的化神老祖扛下一切就算了,可若如此,开拓战争的意义又何在? 你们必须承担起那份该由你们承担的压力,或许有危险,会有很多死伤,可这不是应该的吗?这可是战争啊!” 第二十六章 大中教化,有法无法 “如果,你们真的感觉太危险,支撑不住,我允许你们撤离,回到更安全的后方去。” “我给了开始,是否需要结束,由你们自己决定。” 丢下这两句话,青禾青雨二人当着所有凡民的面,御着法舟掠空而去。 聚居地却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从曾经的欣欣向荣变为愁云惨淡,仝子义第一次发现,屁股下这个位置远比他以为的烫屁股得多,凡民话事人这个位置,也远比他以为的有挑战得多,以前,因为背后有两位仙长的支持,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当好一位首领的难度。 他第一次为自己每次都能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为聚居地增加人口而后悔,“要是人口能少一半……甚至只有第一批人该多好?!” …… 了解完区域内的现状,姜乾便没再过多关注。 他意识中现在只有两个念头,进阶天赋,红尘气。 在将其中关节彻底想通之前,他根本没心思想其他任何事情。 好在,他也不用从头开始琢磨,每当青雨青禾交流内容涉及红尘气时,他们的浅层思维基本都与此相关,所以,他现在对红尘气的认识也已颇为深刻。 相比于其他气象,红尘气最特别的地方在于,既不归于“清气”之列,也不归于“浊气”之列,而是间于清浊之间。 对修行者而言,无论正道还是邪魔外道,红尘气都近似于一种慢性毒药。 譬如一座池塘,清气就相当于那些澄澈透明的水,浊气就是底部那些淤泥,红尘气则是间于两者之间混杂了淤泥的污水。 对清气来说,红尘气太污浊;对浊气来说,红尘气又太清澈。 所以,无论正道还是邪魔外道,长期浸染红尘气息,都会被“污染”。但另一方面,红尘气又是清浊之间的缓冲带。 便是锻铁都需要反复放入水中不断淬炼才能得到真正的百炼钢铁,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无论是以清气为本命之根的正道修士,还是以浊气为根的外道修士,要想有大成就,脱离“舒适圈”去接受“淬炼”也是必须的,可在自身还不够强的时候淬炼过火只会把自己给玩成渣,如此一来,间于两者之间的红尘气反倒显得温和起来。 这也是修士对待红尘俗世的微妙处。 一方面,他们不愿与红尘俗世有过多的纠缠羁绊,怕的是深陷其中,拔不出来,这也是青禾在察觉到自己对这里的情感超出了任务所需时,会如此果断的转身离开。 另一方面,红尘俗世中又常有修士活动的痕迹,有不少修为甚至高到离谱,在他处可能百年都没资格见上一面的存在,却很可能在市井某个转角就遇见俩,一个是正道,一个是魔道。 姜乾一边汲取着红尘气,感受着随其消没于意识深处后那微妙的感受变化,一边回想着从青雨青禾那里得来的与之相关的种种信息。 渐渐地,随着深入思索,一些新的感悟浮现心头。 他的意识放弃了对红尘气的接触,而是转向去接触生气,毫无反应,他再分出一缕意识去接触一缕死气,奇妙的一幕发生了,两者同时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他的意识吞噬,与红尘气的消失一般无二。 而后,他又做了多种尝试。 意识只与死气接触,毫无反应,与死气接触的同时也与生气接触,两者同时消失。 意识与一份死气和两份生气接触,最终,生死二气各消失一份,生气剩下一份。 反过来,意识与一份生气与两份死气接触,生死二气各消失一份,剩下死气一份。 一系列验证之后,姜乾终于解开了笼在进阶天赋外的一个谜团。 “于我而言,红尘气与生气死气并无丝毫不同,唯一特别的地方,只是它兼具清浊二性而已。” “生气为清,死气为浊,单摄一样,毫无反应,两者同取,意识吸收,因为在那一刻,清浊同在。” “所以,要想进阶天赋显形,需要的并不是某一种特定的气,而是只要能够满足清浊同在就可以。” 所以,哪怕没有红尘气,甚至没有生气死气,只要有一个正道修士再加上一个外道修士充当清浊两极的“电池”,于他而言,结果与吸收红尘气亦或生死二气不会有任何不同。 不过,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反倒觉出红尘气与生死二气的特别之处。 红尘气自不用说,间于清浊之间,兼具清浊二性,根本不用考虑如何配对,只需一气就满足了他最迫切的需求。 生死二气则最普遍,只要有生命的存在,哪怕是一棵草,一群昆虫,就必有生死二气存在。 这是其他清浊之气很难具备的。 …… 谜团解开了,姜乾现在要做的就是吸纳足量的生死二气或者红尘气,让那始终隐而不显的进阶天赋破壳出来。 他打量着区域内的三种气,生气最足,红尘气次之,死气最少。 自从有人类进入这片区域之后,姜乾就再也没有攫取过地表死气,这次进阶,观照半径扩大十倍,他更是丝毫不曾干预,完全断绝了意识与外界的联系,再次“醒来”,已是三年之后。 按理说,生死二气应该平衡才对,但死气却远少于生气,正是因为红尘气的存在。 本来,死气沉凝滞涩,生气轻盈灵动,一在下,一在上,各得自在,互不相扰。 可现在忽然多出个红尘气,说沉凝吧,它比死气轻盈灵动得多,还活泼得很,说活泼吧,和生气相比,那它又显得笨重粗鲁,像坨丢水里必然沉底的榆木疙瘩。 它就像一股上下四周乱窜的潜流,将本来安安静静如淤泥般沉淀在下的死气弄得不得安生,最终被一点点向红尘气薄弱的外围涤荡。 而生气却不会受此红尘气的搅扰,因为它更加飘忽轻盈,无论红尘气在或不在,它都是这般无拘无碍,自由自在。憾綪箼 这反应在地表那些凡民的体验中,就是死瘴污浊之气一点点被旺盛的人气逐退,借助原本那小小一片清灵之地,他们在这死瘴污浊之气遍布的蛮荒强行辟出一片可供人类凡民安居的土地。 这是人类传续的薪火战胜了死瘴污浊遍布的蛮荒。 第二十七章 天赋使命 “死气量少,由生死二气配对才能获取的收益也不会太多,而且,生气若是减少,对这些凡民来说,就是一场灾难……现在他们的处境本就不妙,若是生气变少了,他们的状态整体下滑,这处聚居点很可能就会直接崩解掉。” 所以,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只有红尘气。 出于谨慎,姜乾并没有直接“大口吞纳”,而是选择郭振以作试点。 因为他身上缭绕的红尘气比其他凡民多出太多,唯有仝子义可与他相比,但仝子义于这片凡民聚居地来说,意义过于重大,在对红尘气特性了解不多的情况下,他可不敢用他做尝试。 此刻,仝子义、郭振等人正在凡民棚舍区改造现场。 郭振俨然以“非仝家人代表”自居,正在就一个因“仝家人”造成的工作失误上纲上线,强调所有凡民是一家的理念,仝子义皱眉不悦,周围凡民则心思各异的看着。 就在这个时候,姜乾把意识主动收束到只有针尖大小,与郭振身周的红尘气搭上线。 刚一接触,就如同口器刺入美味的鲜血中,都不需要他主动吮吸,缭绕其身周的红尘气便开始持续消失,很快,缭绕其身周的红尘气便减少到与周围凡民相当的程度。 “这还是我极力收束的结果,要是敞开了吸,或是直接以意识将他包裹,岂不是只需要一口就能嘬个干净?” 第一次操作,有些生疏,当姜乾将意识从郭振身上抽离的时候,缭绕其身周的红尘气已经低于此间凡民的平均水准。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姜乾心中有些忐忑,仔细关注起郭振身上的变化,不仅关注他外在的表现,更“看”他思维层面的变化。 正在侃侃而谈所有凡民是一家的郭振逐渐有了倦怠之意,本来铿锵的语调逐渐变得寻常,本来逻辑严谨的说辞逐渐变得松散,随着讲说不时挥舞的手臂也懒洋洋不想再动弹。 而他的思维中,充斥着“我这是在干什么”“真的是好没意思”“勾心斗角有什么趣味,做个咸鱼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念想。 然后,某一刻,嘴中本来咋呼不断的郭振就像是油烧干了柴油机,忽然就停了下来,他一脸淡然的对一脸懵逼的仝子义耸耸肩,道:“……就这样,你看着吧。” 然后,不说了。 转身走了。 仝子义:“……” 周围一圈心思各异的吃瓜群众:“……” 大家都不知道郭老头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间就让大家看不懂了。 但就仝子义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自两位仙长离开后就倍感压力的他甚至趁机悄悄松了一口气。 郭振之心,路人皆知,可他接下来几天的表现,却咸鱼得出奇,若非必要,他甚至都没主动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不少围绕在他身周的凡民陆续上门探望,问东问西,关怀备至,他没有“我的人气也不错啊”的欣喜,反觉这样的氛围聒噪烦闷,干脆闭门谢客。 默默关注这一切的姜乾却看见,每一天过去,郭振身周的红尘气就会恢复些许,待到第五天,他身周的红尘气便已再度与此间凡民的平均水准持平。 而本来懒懒的呆在屋中的他就像是完成了充电一般,从这种咸鱼自闭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这几天棚舍区的改建进展如何了?”沉寂数日之后,这个念头再次从他心底升起,此念一起,他直接大步来到门边,“嘎吱”一下拉开房门,聚居地本就很小,住在围屋三楼的他才从屋中出来,低头就看见围屋前方正在劳动的人们,他们自然也察觉到了走出房间的他,都很好奇的扭头向他看来。 成为目光焦点的郭振笑着向大家挥了挥手,“早呀大家!” 见大家看自己的目光十分诡异,郭振一脸歉然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神经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着他跃身而下,抢过一人肩头的巨木,扛在肩上大步向前而去,路过一个板着脸的老头身边,他笑着主动招呼道:“仝老哥,早呀!” 说着笑着就大步从仝子义身边经过了。 仝子义板着脸不吭声,眼珠子却像是被郭老头身上一根无形的线牵着,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这老头搞什么鬼?莫不真是中邪了?”仝子义心中疑惑。 在两位仙长还在的时候,面对郭振各种明里暗里的挑衅,他表现得非常风轻云淡,从来都是微笑视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以一位政治生物的素养要求自己。 可等到两位仙长离开之后,再面对郭老头越来越不掩饰的各种“挑衅”行为,他却再难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淡然视之了,所谓“郭振之心,路人皆知”,他若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态度,那在一众凡民眼中,自己岂不真就成了软弱可欺、想捏就捏的面瓜了?! 既然郭老头不讲究已经将矛盾挑在了明面上,那大家都打明牌好了,所以,他也不再故作亲和,再不给郭老头一个好脸色。 果不其然,只过了五天,那个熟悉而又讨厌的郭老头就又回来了。 …… “只十天便恢复旧观,效果不比韭菜差啊!” “嗯,很明显了,红尘气的多寡与一人参与社会活动的积极性成正相关。” “或者可以这么理解,红尘气是在人与人的交往、碰撞、摩擦中产生,乃是社会属性的一种具现,其人参与的社会活动越多越频繁,红尘气便越盛,反过来也一样,红尘气越盛,其人参与社会活动的积极性便越高。” “红尘气的流失能够影响一人参与社会活动的积极性,让其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丧失热情,但却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心性,随着红尘气的恢复,原来什么样依然什么样。 不过,若是我一次性抽干、让恢复时间变成甚至无法恢复,长时间的改变会不会重塑人的心性呢? 又或者反复割取到只剩一点茬,让其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不断,起起落落,以普通人的心性又能坚持几次? ……” 一个个念头在姜乾心中浮现,但他却不打算真的尝试,就连上一次抽取过量致使郭振有了仿佛中邪一般的表现,都是意外所致。 若这种诡异现象只发生这么一次,还能被人脑补回去,若是频繁多次发生,不管是固定出现在郭振一人身上,还是出现在不同人身上,就足够让人联想到一些诡异惊悚的东西,更进一步与这方天地相联系也丝毫不违和。 所以,这种深度抽取,只此一次就够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因此就放弃对红尘气的收割。 既然深度抽取不合适,那就浅一点,再浅一点。 而后,姜乾又小心翼翼的在郭振身上又收割了三次,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佳割取比例,三七分成,他只收割三成,给当事人留下七成。 卡在这个点上的郭振外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挑衅仝子义的心依旧强烈,唯一变化的仅是攻击频次的降低,别说旁观者不会有任何见疑,切身感受到攻势节奏时快时慢的仝子义也只会更进一步坐实对方的阴险狡诈。 这种程度的收割,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而且,因为根本未损,恢复速度也很快,只需三天就能完全恢复。 针对个体的试验完后,姜乾又以更谨慎的态度试验了一下区域内的整个收割——他当然不会满足于只在一棵韭菜上动刀,要割当然得整个韭菜地都要照顾到。 最后,在确保此间所有凡民行为无异常的情况下姜乾得到了答案。 “若以区域内整体红尘气作为收割对象,一次最多只能收割一成,而且,恢复也很慢,得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收益也比净逮着一只羊薅来得强。 而且,一月收割一次也比隔天就动刀省时省力,他已经预感到这种收割将是一个长期行为,必须收割到海量的红尘气,才足够量变引起质变。 姜乾保持每月收割一成红尘气的频率,如是多次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副作用。 “居然,还变得更团结安分了!” 原本,自青禾青雨两位修行者离去后,整个聚居地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仝子义能维持住整体局面不散不崩已是他能力的极限,对于内部原本凝成一股绳的心气有逐渐松散之势,他根本无能为力。 可随着姜乾每月收割走一成红尘气,人们的行为、心性虽然都还那样,可若纵观整体,就会惊讶的发现,那种仿佛不可逆的滑向悬崖的趋势居然止住了,维持在了一个“内部虽有许多龃龉,但整体却还算团结”的状态。 “这算什么,红尘气过剩? 又或是社交热情过剩,找不到合适的宣泄渠道,于是只能向内发力,最终甚至可能导致自爆自毁?!” 莫名的,姜乾想到了一种长角动物,它们有个很奇葩的死亡方式,被自己那越来越长的角给戳死。 “所以,我这反而是在救他们!” 所以,人如韭菜,不割不行,这是保持生命力的良法呐! “居然是双赢。”姜乾感慨不已。 第二十八章 改朝换代,革故布新 以前,对于这些生活在区域内的凡民,姜乾从有些抵触到接受,最后更是彻底适应了有他们在的生活,至少,面对他们,比面对一颗颗韭齿草和昆虫群落有趣得多。 他还可以通过对他们浅层思维的“阅读”,了解到自身所在区域之外更广阔的世界。 但他终究还是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局外看客的角度,对于他们的繁荣兴衰、喜乐悲愁,颇有些无可无不可的意味。 可现在,他却是以一个农人看着自家地里韭菜的心态来看待这处凡民聚居点。 以前,看着众凡民齐心协力建设新家园,他无所谓。 当新家园落成,众凡民真正有了“要在此扎根下来”的意识后,劳动不再只是单纯的为了一日三餐,想法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尊卑贵贱、三六九等、勾心斗角……一个个因缘际会才凑合在一起的单独的人,彼此勾连牵绊,演变成一个具体而微的小社会,旁观的他同样觉得无所谓。 待到两位修行者离去,已经习惯了在他们庇护下生存的凡民小社会就像是温室中的花朵忽然置身在荒郊野地,独自面对险象环生的蛮荒天地,彷徨、无措、惶恐……他依然觉得无所谓。 看到仝子义在有修行者撑腰时近乎完美的表现,等到修行者离去,很快就暴露出其心性和能力的上限,加上每个凡民心态的变化,挑战者的越来越明目张胆,就差明确喊出“我们需要重新选择一个领导人”,他还是觉得无所谓。 他就像是在看一场没有脚本的直播,精彩的时候多看两眼,乏味的时候就少看两眼。 或是看看凡民小家庭生活琐事,家长里短,或者是围绕仝子义、郭振两位角色而展开的“乡村版政治斗争”,又或者沉浸式体验一下武者的磨砺日常,甚至有木工、石匠、农民、厨师、裁缝……等初级生活职业的沉浸体验。 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却再难做到“无所谓”了。 几乎所有“精彩”的背后,可都是隐含着让这片“韭菜地”减产甚至绝收的隐患。 所以,必须做点什么,既然以农人自居,那除了割韭菜,除草驱虫,浇水施肥职业,确保整个菜地欣欣向荣,避免枯萎死寂,这都是应尽之责,没有就等着收割,其他诸事不管的道理。 不过,他心中也划定了一条明确的底线,无论如何,他不能将自己暴露出来,就连“这片区域存在神秘诡异”都必须尽量避免,他的“管理”,呈现在外界眼中,必须是合情合理,经得起审视与研究的。 他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任何有可能导致我自身暴露的做法,哪怕几率再小,只要时间的尺度足够长,都将变成一种必然。” 如此想着,他以郭振为目标,又做了一系列新的试验。 意识在与郭振身周红尘气接触之前,他只反复强化一个念头:“不要吸收,不要吸收……” 意识与红尘气接触便会自动吞噬吸收,若不能将这种纯本能行为变成更主动的掌控,于他未来主动参与进这片“田地”的管理将是最大的阻碍。 对此他却也没有太过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的念头足够明确,这种程度的自我掌控是可以做到的。 果然,这一次意识再与郭振身周红尘气接触,就没再直接吞噬吸收,而是如同单独接触生死二气一样,红尘气可随他意识自由拿捏操控。 …… “那么,第一步,我该从哪里寻找切入点呢?” 姜乾心中思考着,“目光”则在八百多位凡民身上来来回回,不仅看他们的行事,更是仔细的“翻阅”那些隐于他们自己内心,未曾诉之于口,却也是每个人最真实的心意。ganqing五.com 以前,这种事他虽也经常做,但要么是以之为窗口,“窥视”外面的世界,要么就只是想翻看到一些足够精彩的“剧目”,就像是拿着遥控板不断的换台,至于那些被他迅速略过的“节目”都有什么内容,他并不太关心。 而现在,他是第一次以研究的态度来翻看这八百多颗大脑。 虽然只能阅读道浅层的,对方心中思维最活跃的那些念头,却也足够让他认清真实的现状。 而越是翻看,姜乾心中就越是沉重,却也渐渐的有了明悟。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劣币驱逐良币吧?” 局面在恶化,不仅所有成年凡民心知肚明,就连那些未成年的孩童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而在这种局面下,人的不同被更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有的人在被动等待恶果的出现。 有的在自欺欺人,自我麻痹,故意当做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真就心安理得的随波逐流。 有的知道危机就在前方,这是能将他们所有人都吞噬的大凶险,甚至想要做点什么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但因为想得太多,顾忌也太多,体现在行动上,反而显得笨拙,不够坚决。 而这其中,还有一类,他们同样看到了危机,但他们从心底里就没有要拉着大家一起脱险的念头,“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只要我能脱险”,这是他们的信条。 心意最确切,行动最坚决的,正是这一类人! 他们最活跃,参与社交最为热切,身周的红尘气皆高于平均水准,仝子义、郭振与其他凡民之间的位置几乎全被这种心思的人占据,仝子义、郭振二人如何想法行事反倒显得不重要了,因为最终呈现在其他凡民认识中的,都是经过这个群体的扭曲和过滤之后的产物。 姜乾觉得,这和历朝历代的治乱循环有着某种神似。 为何新朝定鼎,百业凋敝,一个并不懂得太多道理,也无太多见识的乡野山民也会感觉到一种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为何到了王朝末期,明明入目所见皆是锦绣繁华,也并未真的见过黑暗和龌龊,只是凭着直觉,就能感受到一种深藏的腐朽,纵霸王再生也无力回天的坠势? 难道人心向上时个个都是人杰,大势难挽时个个都是鼠目寸光的蠹虫? 一般认为,这种“大势”一旦形成,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除非神仙不顾形象亲自下场。 “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 一个灵感出现,姜乾心中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作者说 姜乾只做了很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对缭绕在众凡民身上的红尘气做了个小小的调整再分配。 他先是看向仝子义、郭振二人,摇了摇头,这两位可是核心焦点,是最受瞩目的存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发个神经也还罢了,谁还没个情绪低潮,可若在关键时刻做出不符合他们“人设”的行为,这是绝对不行的。 在暗中管理的同时,更重要的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若只此一法可用,那他宁愿看着这茬韭菜地彻底废掉,也绝不会出手。 同样的道理,那些现在正活跃的,要为此间局面负至少一半责任的“劣币”群体也不能大动,可以适当削弱一点,但“劣币人设”却必须立住。 所以,最适合动手脚的是两个群体。 其中一个群体,细究起来,内涵并不完全相同,但若简单归纳,便是“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或是力量微弱,或是心性软弱,或是地位低微,无论客观还是主观,他们选择被动等待,自我麻痹,当做没事发生,一切还好。 当然,这是他们呈现在外的结果,其内心情绪之激烈,波涛之汹涌,并不弱于人,愤懑不甘之意,更是充溢心胸。 可是,谁在意呢。 姜乾同样也不在意。 他将缭绕在他们身周的红尘气一点点的剥离,那些内心愤懑不甘者,情绪渐渐平和下来;那些内心情绪激烈,波澜跌宕者,也渐渐心如止水,似乎有种淡看风云,淡看生死的悠然超脱。 此前,他们选择什么都不做,但内心却还受着煎熬,现在,他们依然什么都没做,但内心却如古井平湖。 外在与内在,完成了统一。 “我这也算是帮你们知行合一了。”姜乾心中如是想。 而这些从“沉默的大多数”身上剥离出来红尘气,姜乾没有私吞,全部注入给了另一个群体。 相比于沉默的大多数,这个群体数量不算多。 所以,当这些红尘气集中在这一小撮人身上,缭绕其身周的红尘气陡然浓郁了数倍不止。 在姜乾的“视界”中,在这次红尘气注入之前,这个小群体分散,零星,彼此不相连,就像夜空中相隔极远的点点萤火,又像大海中相隔遥远的一座座孤岛,他们冲不破黑暗,也跨越不了大海。 可随着这一波浓郁的红尘气的注入,萤火仿佛变成了一座座小小灯塔,可以遥遥照见彼此,找到同类,座座孤岛有连接成片之势。憾綪箼 这是只有他能见的微妙变化,在聚居地,此刻夜深人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同。 …… 贺铁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昏暗的屋顶,内心只觉烦闷异常,干脆翻身而起,拿起一杆铁木长枪便大步向外走去。 母亲早在他不记事的年纪就已经去世,他自小随着也就勉强二流水准、却一心想要干大事业、梦想有大成就的父亲四处漂泊,恰逢开拓战争爆发,父亲带着年幼的他如飞蛾扑火般踏入这片蛮荒。 都没坚持满一年,志气与实力并不匹配的父亲,因为一次次自不量力的行动积累在体内的暗伤与蛮荒这样恶劣的环境彼此相激,来了个总爆发,忽然就撒手而去,独留下他这个才刚满十岁的孩童在这蛮荒之地。 因为自小经历使然,与人相处,他总给人一种疏离、难以融入其中、与人打成一片的感觉。 但他私心里,却已将这处新生的聚居地当成了故乡。 在来此扎根之前,自有记忆以来便随着父亲四处漂泊的他没有故乡,也从不知故乡为何物,当他走下法舟,和一群一起,用双手创造,在一片荒芜中亲手建造出了这样一处家园。 劳动,欢聚,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安心入睡的香甜……还有读书学习,仙长为师。 此间所得,远远超出了他踏上这片土地前最好的预期。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心与这片新生的土地烙在了一起。 他常听一些老人回忆故乡,经常感慨:“这里啥都好,不过,这辈子怕是再也归不了根了。” 落叶归根,将长眠的身体埋在故乡的泥土下,是他们的执念。 “我却不同,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也正因如此,当知道两位仙长忽然就要离去,他才会那般失态的质问。那一刻的他,仿佛代入到了这片土地,在为这片土地发声。 而自两位仙长离开后,他清楚的感受到曾经欣欣向荣的家园在一点点的衰败枯萎。 仝子义的软弱无能,郭振的无事生非,一群心思各异的人把持着话语权,他无数次想要持枪上前,喝问他们是不是都是猪脑子,看不清现在真正的要务是什么吗? 我一个年不满十五岁的小孩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可是,我确实就知是个年不满十五岁的小屁孩啊! 黑夜下的演武场,贺铁铸演练着一套家传枪术,一朵朵枪花如同暗夜昙花倏开倏灭,将内心激荡却又无处宣泄的情绪尽数融入到手中一杆长枪之中。 今夜,心中的烦闷之气远超以往,借着演练枪术发泄,那种酣畅淋漓、一泻千里的通达之感却也同样前所未有。 贺铁铸坚持着将一套枪术演练完毕,大口喘息着停在原地,感受着五脏六腑如同浸泡在温水中的舒畅愉悦,枪柄杵地,心中也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郁气发泄得差不多,修为又有了一个跨越式的提升,贺铁铸也忍不住心中喜悦。 正这时,忽听得旁边传来两声“啪啪”的拍掌声。 “谁?”贺铁铸一惊,扭头循声向黑暗方向看去。 因为中心区域的围屋和绕围屋而建的棚屋区有些零星的灯火传出,使得演武场朝向中心区域的方向有些淡淡的微亮,与之相反,朝着蛮荒野地一侧就被反衬的分外黑暗,贺铁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漆黑一片。 这忽然从黑暗中传出的掌声,让贺铁铸吃了一惊,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毛。 一手平平的端着长枪,似乎只要稍有不妥,就要直接向前刺去。 “贺兄弟,别动手,是我们。” 一个年纪在三四十之间的中年将空空如也的双手摊开,示意无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而在他身后,则还跟着三人,他们低垂着头,大半身形都还在黑暗里,贺铁铸只能稍稍见到些许轮廓。 中年上下打量着贺铁铸,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刚才我也是唐突了,不过,实在是没忍住,贺兄弟现在还不满十五岁吧,居然已经到了【炼脏腑】境界,真是了不起!” 见都是熟人,贺铁铸将枪头稍稍下垂,避开中年的要害之地,但眼中警惕却并未完全消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中年身后沉默跟随的三人,喝问:“你们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内外互援,为所欲为 夜色下的演武场,空旷清冷。 中年看了看左右,“贺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不嫌我那棚屋粗陋,到我那去坐坐?” 随着目光对黑暗的适应,沉默跟随在中年身后的三人,贺铁铸也看得更加清楚。 他们分明正合力提拽着一头巨物,虽然已经过精心的处理,甚至还有几种浓郁是草叶味以作遮掩,已经突破到炼脏腑层次,嗅觉大增的贺铁铸还是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再看那巨物的体型轮廓,他心中估测,应是一头体重超过六七百斤的大型野物。 “他们深夜外出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猜测让他稍觉心安,可新的疑惑又爬上心头。 看向旁边中年人诚挚的态度,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颔首道:“好。” 便跟着中年往旁边窄巷走去,刚走了两步,贺铁铸忽然停住,转身正对中年,郑重道:“棚屋区现在确实有些粗陋,却不会一直如此,以后绝不会比围屋条件差。” 走在他旁边的中年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倒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三位青年脸上显出无声的讥嘲之色。 中年领着贺铁铸回了自己的房间,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侧一张床,床前摆了张可折叠的小木桌,随着五人进入,内部空间显得非常促狭,中年将小木桌收起塞到床底下,腾出一片空地,对三位青年道:“就放地上处理吧。” 一只个头巨大、浑身漆黑,面目狰狞的长獠野猪被三位青年轻轻的放在屋中空地上。 三位青年根本就没有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贺铁铸,各自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具便蹲在野猪身周就认真处理了起来。 他们先是熟练的将野猪皮给剥了下来,平铺在地上,当做一个现成的操作软案,已经剥得光溜溜的大野猪在他们的刀具挥动下被迅速分解,猪蹄、猪头、脏腑……憾凊箼 大部分从野猪身上分解下来的东西都被他们随意扔到一堆,并不太过在意,但当他们分解到一些特殊部位时,神色便会显得异常慎重,动作也都变得更加缓慢。 一个青年把墙角一个空木桶取来,另一个青年双手捧着一颗比成人头颅还大的猪心放进桶中,然后,又是两颗巨大的猪腰,沿着脊椎中线,从头颈一路延伸到尾巴末端、色呈粉色的脊肉…… 空木桶被一点点填满。 从进门后贺铁铸便沉着脸看着这一切,中年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他旁边,与他一起看着三位青年分解野猪。 “今天你们出去了一整日,回来时收获并不多,你们这是将真正的猎获藏在了外面,然后趁着夜深偷偷取回来……想要将其私分?”待到分解已经进入尾声,贺铁铸终于忍不住开口。 一个埋头分解野猪的青年没有抬头,呵呵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们这样做不对,按照规定,所有猎获都必须直接进送入公库……你们却偷偷的暗中私分,这种行为,和蠹虫何异?”贺铁铸对于他们这种行为非常不满。 手执短刀,青年一边低头分解着野猪,一边回怼道:“我们自己把命豁出去猎到的收获,为什么要送入公库?” 贺铁铸盯着他,认真道:“因为野猪是你们猎到的,功劳就全是你们的?! 那你们住的屋子,是你们一手打造的不成? 那些石料木料,也都是你们亲手采伐来的不成? 你们的一日三餐,菜蔬米粮,又有多少是你们亲自栽种收割的?你们又亲自动手开荒了多少了土地?” 一气连发数问,贺铁铸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 “在这危机四伏的蛮荒,没有整个团体的支撑,你们算什么?连生存都困难!拿什么去猎杀这样的巨物?!” “哐当——” 青年忽地将手中刀具扔在地上,豁然起身,站在贺铁铸对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此刻青年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双目已经布满了血丝,可见他心中情绪有多激烈。 相比于高大魁梧的青年,十五岁不到的贺铁铸反倒显得异常娇小,需要抬头仰望才能与青年的目光碰撞,寸步不让。 贺铁铸可没有丝毫心怯,在今晚之前,他的修为就比青年强出一大截,今晚的意外突破,双方的差距变得更大,他那点身材体格上的优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别说面前这位,便是将中年算上,屋中四人同时向他出手,他也丝毫不惧,正因为有这底气,面对中年的冒昧相邀,他才敢这般轻松就答应了。 他冷笑道:“怎么,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不过,我劝你冷静点! 只要你们将这些猎获送入公库,我也就当这事没发生。” “要是不呢?!”青年灼热的吐息都喷到了贺铁铸额头。 贺铁铸冷声道:“那就不要怪我把事情闹大!” 说着,他环视屋中四人,执枪倒退两步,摆脱他们气机的隐隐辖制,目光先是在三个青年身上扫过,最后,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中年身上。 “我劝你们最好别走到这一步!” 这四人虽然都是武者,可三个末流、一个三流水准,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但考虑到现在的局势,他并不想将这事暴露在阳光下,或许这四个“窃贼”会受到惩罚,可本就不好的局面也会因此变得更糟糕,这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武者第一步乃是【炼皮肉】,入门的门槛非常低,只要不是重度伤残,哪怕缺胳膊少腿都可以修炼,打熬身体,锻炼气力,让皮肤更坚韧,脂肪、肌肉的比例更合理、更强大,统统都可算作【炼皮肉】。 但并非所有凡民都能将炼皮肉修至大成,也唯有到达这一步,才能称作真正的武者,不过,这一境的武者只能算是【末流】,至于那些距离炼皮肉大成还差些,但已经练得比寻常人强大,即便强称之为武者,也得备注一个【不入流】。 【炼皮肉】之后是【炼筋骨】,四年前,贺铁铸就借助灵桃仝子义赠予的灵桃冲破此境,也从一个末流武者成为三流武者。 即便放在现在,这成就也能排进前百之列。 由此也可看出,这四人的实力绝不算弱。聚居地虽然武者很多,但大多都是不入流和末流武者,如中年这种三流武者已经算得上是绝对的中坚力量。 而从【炼筋骨】晋升至【炼脏腑】,是三流武者成长为二流的标志,除了强大的力量和体魄,更有奇妙的劲力于脏腑滋生,传遍四肢百骸,三流与二流虽只一境之差,战力却实有天壤之别。 所以,面对贺铁铸平静却底气十足的“劝诫”,暴怒的青年迟迟不敢真的动手。 可让贺铁铸奇怪的是,那位邀他来此的中年,神色间非但没有丝毫紧张,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欣赏。 这让贺铁铸心中警惕又疑惑:“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三十章 修炼之道,名定杓山 这样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青年不忿道:“你的意思,因为我们这些后来者享受了你们这些先来者施予的实惠,我们就该把命拿出相报,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是吗?” 气势一直占据上风的贺铁铸却似被这话戳中了命门,忙解释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无论先来后来,大家都是在这蛮荒挣命的伙伴,咱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彼此,才能真的再次立足扎根……青禾先生不也说了吗,这可是战争,咱们是背靠背可以互托性命的战友才对,什么做牛做马,舍命相报,你怎么能这么想!” 青年脸皮抽动,露出了个很古怪、很扭曲的笑容:“这话你信吗?” 贺铁铸错愕:“什么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啊!” 青年幽幽道:“我也想吃灵桃,可至今都不知道这是个啥味,你能给我尝尝吗?” 贺铁铸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可以……其实灵桃连续吃上五六颗以后于人体的效果就已经很轻微了,也就是一种可口的水果罢了,下一次分桃时,我可以把我那份给你们尝尝。” 青年摇头道:“看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贺铁铸疑惑的看着他。 青年: “我们这些去年迁来的,还有前年迁来的那一批人,今年迁来的这一批人,除了寥寥几个例外,有几个分到桃吃了? 除了你们这第一批人,每年人人有桃吃,咱们这些后来者,十个里面有九个连灵桃到底是个什么味都不知道,说是人多桃少,总有人吃不到,这这糊弄鬼呢! 一年三茬桃,成果四五百颗,便是抓阄,两年也能混上一次吃桃机会了,可事实呢? 你们这一批人,每年每茬必得一桃,一年稳得三桃,只有剩下的那些,才会考虑到我们这些后来者……这,还不够明显吗?!” 青年盯着贺铁铸,“你可是亲口说了,灵桃的效果在食用了五六颗以后就会很小,你们要真把我们这些后来者当并肩作战的战友,难道不该是从第三年开始便主动不参与分桃了吗。 真有五六颗桃下肚,普通凡民成为不入流武者很轻松吧? 不入流提升为末流,末流提升为三流,机会都很大吧? 要不了两年,咱们这八百多人至少也能战力倍增,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桃呢?他 “你以为我乐意半夜不睡,鬼鬼祟祟的出去吗? 可不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告诉我,你来告诉我!” 他一步步逼近贺铁铸,再次变成了最初时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或者你告诉我,我不该再妄想继续修炼,因为得过你们的些许实惠,接下来一辈子就该为你们打猎上供,哪怕把命搭进去也要毫无怨言?!” 在青年的不断逼问下,贺铁铸面无表情,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内心汹涌激荡,今夜让他失眠的烦闷感十倍百倍的向他心中袭来。 “咔嚓——咔嚓——” 刚突破【炼脏腑】境界的他,对于从五脏六腑滋生的劲力控制还很不足,此刻心中情绪过于激荡,稍不注意,手中那杆铁木长枪便被一股股紊乱劲力侵入,寸寸碎裂。 掌中紧握着碎裂的铁木渣,将他掌心刺出道道血痕,他也丝毫不觉痛楚,却将他从沉思的状态中唤醒。 他看向旁边中年,问:“叔,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三位青年都有些始料未及,特别是对着贺铁铸一通狂喷那一位,似乎将他当做了“反派代表”,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朝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浇下来,但……贺铁铸却是这样的反应,让他一时间有些懵。 自进入房间后,中年终于说出了对贺铁铸的第一句话。 “贺兄弟,你行事低调,从不插手具体事务,努力做一个安分懂事的小孩,所以你或许不知道,你在我们这些后来者中的声望却非常大,单就声望名气而言,说你是仝子义、郭振之后的第三人一点也不夸张。” 不夸张?夸张到离谱了好吧! 贺铁铸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却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回复。 “我可不是在诓你,现在谁还不知道,你可是最受仙长器重看好之人,仙长都看好的人,能没点能耐吗?!” “你还曾当着彼时所有凡民的面,拒绝了仝子义的招揽,这证明你骨子里是个有傲骨、有坚持、有原则的人。” “你更是唯一一个敢对仙长提出批评质疑之人,不惜得罪仙长,也要为这片土地发声,为八百多凡民的未来鸣不平,你是少有的没有先来者后来者之念,对八百多位凡民一视同仁的既得益者。” “你说,这样的你,没资格让人心生好感吗?!” 第三十一章 三千里外的落子 贺铁铸陷入沉默。 中年的话即便有些夸张,但自己在暗中受到的关注也绝对比他自以为的多得多,在听到这席话之前,他以为自己就是个“小透明”。 实情却是,自己远比自己以为的有名得多,也受关注得多! 他的心中感慨很多,唯独没有喜悦。 他再次深刻的意识到,“仙长的另眼垂青”在其他凡民眼中给自己加了多大的光环。 前后分四次迁来的八百多位凡民中,有大半都是结伴而来,其中至少有一位成年青壮,孤身而来的人不多,且除了贺铁铸之外,都是正当年的青壮年男女,按照常理,既是未成年,又无至亲相伴的贺铁铸会非常艰难,可实情却是,他从未受到过任何恶意的针对和刁难,无论两位仙长在时,还是离开之后,皆是如此。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深思,以为大家相处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可今晚看见的、听见的一切,都让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看到的都只是光鲜的表象,内里远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温情脉脉。 “原来我身上还有这样一层光环。” 贺铁铸恍然,这是他自身感受与他人认知间的巨大偏差。 而另一层感触,却让他心情复杂。 后面三批凡民对他的异常关注,稍微再深想一层,他便意识到,这种关注绝不只在他一人,他们这些第一批迁来的凡民,就像是一个个发光体,吸引着后来者的目光。 这让他联想到那些中下层民众对权贵高层的特别关注,只要是发生在权贵高层的一切,哪怕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都会是中下层民众津津乐道的谈资。 还有如父亲这种中下层的武者对那些一流强者、绝顶高手超乎寻常的关注,每到一个武人扎堆的地方,谈的十件事里面,至少有八件与这存在相关,哪怕并不直接相关,便是生拉硬拽,也会在谈论者口中与这些存在扯上关联。 他们这第一批人,享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待遇。 他没有喜悦,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怎会这样!” 这一刻,贺铁铸想到的是在高空盘旋的秃鹫,周边阴影中逡巡的鬣狗,嗡嗡飞来的苍蝇。 它们,在期待着什么?! 想到这里,对于中年男子这貌似有些唐突的邀请,贺铁铸心中又有了新的解读。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是,将我当成了突破口吗? 贺铁铸看着中年,面无表情的问:“你想得到什么?” 面对他忽然转冷的态度,中年的态度却坦诚至极:“现在这种局面,我非常看不惯,我想改变它。” “……”贺铁铸。 “但在今夜之前,这想法只能是个想法,我一个三流武者,加上三个刚入流的莽汉,还能翻了这天不成?……我能做的,也就偷偷摸摸做点损公肥私的事情罢了。” “……”贺铁铸。 “可现在,我却觉得我的心思可以更野一点。”中年道。 “……为什么?”贺铁铸。 “因为你呀!”中年看着贺铁铸,满是诚挚与热切。 “……”贺铁铸。 要不要这么坦诚,我是想翻脸来着! “要终结这个局面,靠我不行,在你们这第批人没死光之前,这对我们这些后来者来说难度都过于巨大。 可靠仝子义、郭振那些人同样不行,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身上都已经贴上了‘仝家人’和‘非仝家人’的标签……便是他们真有能耐将这标签撕掉,那眼界格局,也根本不是能做成这种事的人。” 说到这里,中年啧啧摇头:“一个个的,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能管好一家一姓就已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 “而你,是我唯一看好的一个。” “……”贺铁铸。 “只不过,你也有你的问题,年龄小,实力弱,就是你最大的硬伤……可现在,你亲手将这硬伤抹除了。” 中年眼中浮现出敬佩与叹服,赞道:“果然,被仙长另眼相看之人,必有非凡之处,你能在这时突破,改变的可不止你一个,原本一潭死水的局面也都被彻底盘活! 当你力量不足时,年纪小是你的弱点,可当你力量足够,年纪小却反倒成了你最大的优势!”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年的每一句言语,都不在贺铁铸的预料之内,这让他感觉有点烦躁。 中年却仿若未闻,自顾自道: “你们这121人,我却更喜欢将之看做55户,围屋刚落成之时进行住宿分配,除了仝家和郭家,因为人口多、内部关系也错综复杂,都选择按照小家庭进行分配,那些成年未婚青壮也都和其他单身青壮一样,单分出一户出去,其他拖家带口过来的,却都选择和父母妻儿住在一户名下,他们当时一定想不到,他们那一次错过的,是最容易到手、也是最重要的权利。” “随着次年第二批凡民迁来,凡民数量超过三百,除了还未成年的小孩,第一批凡民混得最差的手上也有两三人可供差遣,因为他们是老手,老带新很合理,既是这个小团体的负责人,也是责任人。 随着人口增加,需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最初仝子义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开大会的形式也越来越不合时宜。 渐渐的便有了议事制度,一事一议,专事专议。憾凊箼 参与者理所当然都是所议之事的相关负责人,这种小型议事会每天都在发生。 而每月又有一两次涉及更广更杂的大型议事会,一些重大决策甚至需要获得广泛的支持才能施行,按理所有负责人都要参加,但要么家中有老人小孩,要么待产怀孕,或者别的琐事羁绊,全都出席是不现实的,所以,便有了每户只需出一个代表的规定。 时间长了,这便成了定例。” “第三年,又一批新人到来,凡民总数量增加到五百多人,管理越来越正式严格,议事制度也从定例变成了铁律,发展到现在,便是以仝子义、郭振的地位和声望,都只能遵从,绝不敢别出心裁另搞一套花样。” 贺铁铸见他答非所问,心中本来有些恼火,可听着他的讲述,他也有种拨云见日,恍然大悟的感觉。 经过中年的娓娓道来,贺铁铸才知道,这些自己亲身经历、习以为常的现象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条脉络。 这家伙绝对不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贺铁铸再次低声喝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年却自顾自继续道: “所以我才说,后来者想要改变现在局面,除非你们这批先来者死一大半,不然根本就是妄想。绝不是将仝子义或者郭振拽下来就能成的,那得将整个议事制度都给颠覆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到这里,中年看向贺铁铸的眼神再次变得灼热,就像是在看梦中女神: “而你不同,你虽从没参加过议事会,但你却是有资格参加的,这种资格,包括仝子义、郭振在内,凡是在此制度下受益之人,任何人都无法剥夺!” 贺铁铸被他这灼热的眼神“烫”得惊了一跳,本能往后退去,直到后背贴墙,退无可退:“你……你到底相干什么?” “噗通——” 中年忽然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骇得贺铁铸差点把眼珠子瞪掉。 “主公,您自小便得仙长青睐,岂是无因? 您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突破,难道只是运气? 这是天命选中了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将这盘死棋走活,就是天命与您的任务呐!” 一边说着,中年已经膝行向前,想要来抱贺铁铸的大腿。 “别……别……别过来!” 要非身后便是墙壁,贺铁铸已经转身开溜了。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主公请听我慢慢道来。”中年。 “你先起来!”贺铁铸。 “主公您先坐下!”中年。 “……”贺铁铸。 …… 时间流逝,低声絮叨了一整晚的中年看了看窗外,低声道:“主公,天快亮了。” 再大的波澜,时间都会慢慢消弭,澎湃的心潮也早已归于平静,与他同榻对坐了一整晚的贺铁铸只是无奈道:“别叫我主公,我不过就是你选中的杆枪而已,你这般称呼,我只会觉得刺耳。” 中年:“主……贺兄弟,请你务必相信,时间会证明我的心意!” 说出这话,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贺铁铸主动将眼神移开,翻身下榻,向外走去。 大步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还是顿住:“你叫什么?” 跪坐在榻上的中年展颜道:“刘善长。” “那我就叫你刘叔吧,咱们以后相处还是实在点好,咱们这小小聚落还没个村子大,被你搞得像是君臣奏对,我心中臊得慌。” 丢下这句话,贺铁铸再不停留,匆匆走了。 第三十二章 病入膏肓的邪修 这日。 围屋一楼,议事厅。 照例今日将有一场大会,每一户都要出一位代表,一些结婚不久,对那事儿兴趣正浓,又正是嗜睡年纪的青壮也都打着哈欠进入议事厅中。 最开始,他们对此还有些懈怠,甚至心中还有些埋怨,以为这挤占了个人的休息时间——劳动就已经很累了,别人休息时还要来这里听人絮叨讲经,没有直接趴桌上睡去都是给仝首领面子,每次大会缺席几人都是常态。 可很快所有人就渐渐回味过来,别说缺席,便是迟到的都没一个。 特别是那些单身青壮,因为仝子义的特别要求,才在第二批移民中找到了另一半,解决了个人问题,无一例外,他们每场必到,哪怕从来没有任何建设性的观点输出,只是做个附和表态的看客。 一般他们都是最早到达的一批,但今天他们进入议事厅后都愣了一下,因为就在议事厅前排中央一个极醒目的位置,坐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小屁孩。 他们都很诧异,问:“柱子,你怎么在这?” 贺铁铸疑惑问:“我不能来吗?” 他这一句话就将这些人的疑惑全都堵了回去,而且,作为情形与贺铁铸最相似——都是孤身一人来此,没有亲人故旧,唯一不同也就年纪比他大了几岁而已,面对此问,都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你当然能来!” 他们彼此相视一眼,都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待会儿有人对柱子出现在这里提出质疑,他们一定要坚决为他出头,捍卫本该属于他的权利。 不然,今天可以用这种理由质疑柱子,明天这理由落在他们身上也将同样合理。 于是,原本应该默默坐在边角,把自己当成一个“小透明”的他们坐在了贺铁铸周围,其中一位见贺铁铸朝他看来,还呵呵解释道:“这种议事会你第一次参加,有很多规矩可能还不太懂,我得帮你照应着点。” 贺铁铸表达了感谢,心中却想,给那家伙全猜中了。 而后陆续进来的就是“仝家人”代表和紧密围绕在郭振周围的核心成员,刚进来就看见“边缘群体”坐在了最醒目的一块区域,都很诧异,看见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小屁孩贺铁铸就更感惊讶,不过,他们的情绪也仅是如此,然后就找位置坐下了。 待到所有人都到齐,仝子义、郭振两个老头几乎不分先后的走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照例在全场扫过,很快,今日这太过违背传统的座次安排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然后自然也就看到了堂而皇之坐在人群中,几乎是议事厅焦点位置的贺铁铸。 两老头的目光都落在贺铁铸身上,仝子义更是直接问:“贺铁铸,你怎么跑这来啦……你这是有事?” 他对贺铁铸当然不陌生,曾一度想收他做义子呢,便是此事最终没成,他现在这名字也是他给改的,可谓渊源不浅,加上他与自家几个晚辈年纪相当,他也自动代入到了长辈对晚辈态度,甚至隐隐有些“这可不是玩闹的地方,你可不要胡闹”的警告意味在其中。 贺铁铸恭敬道:“是有些事情要向大家汇报,不过我不着急,等正式议事结束后我再也大家说。” “……”众人。 仝子义目光盯着他看了几次,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胡来,便也不再理会,正式进入议事环节。 渐渐地,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一件件与众人自身密切相关的议事内容吸引了注意力,对贺铁铸也就渐渐不再关注。 而见贺铁铸对所议具体内容兴趣寥寥的模样,有聪明人以为看穿了这小屁孩的盘算,大概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熟悉他的存在,逐渐接受他。 还真是机灵鬼,不过,也不是太奇怪,在远离蛮荒的和平后方,他这年纪结婚生子的人可不在少数,再加上他无助无靠的孤儿背景,想得多些,早熟些,也很好理解。 “……好了,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的话我就宣布这次议事结束了。” 仝子义目光在议事厅中扫视,却是故意将之前贺铁铸的言语忽略了,在他想来,一个小孩能说些什么大事,他以为天大的事情,拿到这里来讨论只会显得轻佻儿戏,所以,待会儿结束后私下问问就得了。 见被人忽略,贺铁铸主动站了起来,不顾仝子义陡然转利的目光,看着厅中众人,“昨夜修炼福至心灵,修为突破到【炼脏腑】层次,我就想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这一句话就把厅中所有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差点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贺铁铸继续道:“我也想过继续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可又想到当下咱们的处境,若再如此行事,我就不敢这么自私。” 说到这里,他还求证般看向仝子义,问:“仝叔,若是我没记错,就您和郭叔借着灵桃之力有了准一流实力?如我一般稳入二流的把我算上也只有八位?” 虽然两老头做他爷爷都绰绰有余,但刘善长还是叮嘱他万不能以孙子辈自居,让他们一个辈分就是极限了。 贺铁铸几乎没做多想就答应了,他想的却没有刘善长那么复杂,只是觉得,有机会当仝乐乐的长辈,他就是乐意的。 而经他这么一“提醒”,感受着他刻意散出的磅礴气血,一波一波的劲力宛如波涛一般以他身体为核心向外扩散,众人这才恍然意识到,因为这次完全不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的突破,贺铁铸这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屁孩已经是他们这八百多人中的“十大高手之一”了! 其他“十大高手之九”都是个什么情况呢?ganqing五.com 最“年轻有为”的也都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这还是服用了许多颗灵桃的结果,可见这“年轻有为”有多大的水分。 至于他们这些被仙长特意挑中之人为何在武道上平庸得这么均匀,道理也很简单,因这本就是仙长们仔细筛选后的结果,人家的目标群体就是这个。 第三十三章 红尘邪师 虽然两位仙长从没明确透露其筛选凡民的标准,但从结果大家也能倒推出来。 首先,必须身体健康,筋骨强健,至少,在白天清醒劳作时,可以凭着自身的气血抵抗死瘴污浊之气的入侵,武人是最好的选择,不然,若来的是一群孱弱书生,要不了半年,全都得埋进土里去。 其次,心思不能太野,不仅要在一地长期扎根下去,还得有放下刀剑,拿起锄头柴刀铁锹等工具,长期从事生产耕作的心理准备,而这要求却是与武者秉性相悖的,实力越强,天赋越好的武者,便越是如此,便是他们真个因各种原因报了名,也会被剔出去。 最终能被选中迁来的武者,基本都符合以下一种甚至多种特征:老实巴交,天赋才情皆平庸,心性软弱对于拿拳脚刀剑甚至生命来搏前程的武者思维打心底里发憷,只懂些三脚猫的粗陋法门压根就没有混进真正的武者圈子里去…… 所以,此间武者数量看似很多,可在迁来之时就有二流水准的,仅仝子义、郭振两人,且年纪都很大,潜力已尽。 其他大多都是不入流和末流武者,有着三流实力都不多,以其天赋心性,余生还能有一两次突破都算是天命垂青。 这几年间,仝、郭二人能够达到准一流的层次,另有七位三流突破成为二流,另还有大量不入流变成末流,末流变成三流,整体实力相比刚迁来时强了数倍不止,大半都要归功于灵桃,再就是此间水土养人,野兽气血充盈,地里长出的作物也很补人,长期食用对武者的气血有不小增益。 可这种外物带来的增益基本也到了极限。 所以,此刻大家看贺铁铸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有种土狗群中忽然出了条狼獒崽子的既视感。 在仙长眼中,凡民或许都差不多,可在凡民的角度,内涵就丰富得很了,普通人,武人,穷人,富人,贱民,权贵…… 而武者对个体实力的强弱是非常敏感的。 年纪,资历,贫富,贵贱,这一切在实力面前都得往后靠,若实力差距足够悬殊,这一切更是完全不值一提。 实力等于道理,等于话语权,等于地位。 谁强谁就有理。 前一刻,众人在贺铁铸面前都有着足够的心理优势,把他当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他的任何言语,都可被轻描淡写的消解成妄人妄语。 可现在,虽然很多人都意识到这小屁孩“来者不善”,可在他那明亮目光的扫视下,硬是没有一个敢跳出来搅局。 便是另外七位修为与他相当,年纪却都能给当他爹的二流武者,也都木桩一般坐着,面对周围各种意味不明的暗示目光,全都无动于衷。 笑话,一个十五岁不到、都还没彻底长开的二流武者,和一个三四十岁、潜力基本用尽的二流武者是一回事吗? “想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摆明就是伸手要权来了,他们这时候要是跳出来,除了遭人恨还能落个什么好不成?! 仝子义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轻咳了一声,平易近人的问:“柱子,你想做点什么?……现在大家都在,你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感受到厅中氛围的变化,再无一人敢将他当个小屁孩,而是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大人物,贺铁铸心中暗自一叹,殊无喜色,他不想如此,这样的相处他并不喜欢,但刘善长却仿佛告诫他: “不要指望用道理说服他们,哪怕你话再有道理,他们也只会当你在放屁。 你得先将自己的力量展示出来,然后,再去跟他们讲道理!” 现在,就是大家听我讲道理的时间了。 他摇头道:“关键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什么地方最需要我来做点什么!” 不需要! 仝子义心中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温和到底:“是哪里让你觉得有不足之处吗?” 贺铁铸点头:“不足之处有很多,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茬的,我就捡最主要的几个方面说说吧。” …… 刘善长:“不要给他们留面子,你第一次出场,给他们的冲击是最大的,也是他们顾忌最多的时候,你若不抓住机会,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那么第二次你再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效果至少也会打个对折!” …… 你还真喘上了! 仝子义心中不满,从老到小,就没一个是省心的,笑容也变得敷衍起来:“那我倒是要听听。” 贺铁铸已经从人群中走出,站在议事厅前方,面对众人,将议事厅当成了自己的讲演专场。 “只要不瞎不傻,自两位仙长走后咱们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狗屎局面,我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脸色剧变。 大家当然心知肚明,可在这种场合如此毫无遮掩的说出来的,这还真是第一次。 仝子义脸上的假笑凝固,郭振盯着贺铁铸的眼神阴鸷而锐利,其他人心思不一,却都为他如此“愣头青”的表现而惊骇不已。 “……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算计我没兴趣,也不掺和。” 众人:“……”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还真是敢说了,真就一点顾忌也没有,把一切遮掩都撕得干干净净,有人恼恨小孩子的不谙规则,不知轻重,也有人为他将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忽然端到台面上来,所有人再也无法装瞎装傻,为很可能失控的事态而忧心忡忡,却也有一些人幸灾乐祸,对于这种局面暗爽不已。 贺铁铸没理会这些,继续输出自己的道理。 “……我只说两件在我看来和咱们所有人都生死攸关的事情。 两位仙长没离开前,大家是个什么心气,他们离开之后又是个什么心气,大家都看在眼里。 仙长的去留我们自然无法决定,但另有一个不同,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了出来。 此前,咱们都有着清晰具体的远景目标,至少,大家对未来几个月,甚至一年内要做些什么心中是明确的,采石,伐木,修筑房屋,开荒……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完成一件件事务的同时,我以为这些大计划还有更多的积极意义。 首先,这些事情都极耗精力,再加上耕种狩猎采集这些事务,每天早出晚归,忙得精疲力竭,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偶尔聚在一起聚餐一次,就是一次莫大的享受,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现在,这些大计划停了下来,人也就闲了下来,人心也就像长了草一样。 再一个,这些大计划天然便是凝聚人心的利器,所谓‘人心齐,山可移’,人心往大计划倾斜,自然就没闲心琢磨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一旦这种大计划没了,人心自然也就散了,乱七八糟的念头自然也就多了。” 贺铁铸扫视全场,斩钉截铁道:“所以,现在这种局面要想改善,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搞一个大计划出来,只要大家一天到晚有事做,自然就会消停下来。” 有道理! 对于贺铁铸这番言语,在场众人心中都颇为认可,但包括仝子义、郭振在内的大部分人都默不作声,但终还是有人忍不住道: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所谓的大计划要达到这种效果,重点不在大计划,而在这个计划符合所有人的需求,让大家都认可,不然搞些虚头巴脑的大计划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会起反作用。 比如开荒这事,咱们之前就讨论过,继续开荒已经没有意义,而且,现在咱们没了仙长的庇护,离聚居地太远很容易发生意外,若是因此造成了死伤,现在这还能勉强维持的局面得直接散掉!” 贺铁铸正色道:“虚头巴脑的大计划当然没意义,可眼下咱们正有一件事关所有人生死安危的事情,把它作为一个大计划,我甚至想象不出有谁敢公然反对。” 所有人都狐疑的看着他。 “修城墙啊! 现在咱们可没有仙长庇护,既然都知道这里危险,都心中不安,修道城墙把这处聚居地围起来不是理所应当吗?んttps:// 只要这个计划推行起来,有多少精力填不进去? 只要人心不安,那就说明安全感不够,城墙还不够厚,咱们就可以一直修下去,直到彻底心安为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对他提出质疑那人更是差点下巴掉地上:“咱们这么点人……修城墙?” 你这是喝了几斤酒啊,这种超级工程,手里没个几万人,你也敢想?! 贺铁铸道:“你就说这个计划大不大吧……而且,城墙一时半会儿修不起来,可以先修围墙嘛,反正不用担心大家没事做!” 第三十四章 青禾再临 “至于担心有人死伤?” 说到这里,贺铁铸冷笑一声,环视厅中众人,道: “青禾先生离去前的告诫都忘了吗? 真以为咱们是来此种田安居的吗?咱们面对的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既然选择了踏上这片蛮荒,那就要做好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准备。 怕死,只会死得更快!” 他看向已经陷入沉默的质疑者,问:“城墙修起来,咱们会不会更安全?” “当然!”质疑者颔首。 “那值不值得咱们拼尽全力去做?” “当然!”质疑者重重点头,声音变得更加高亢,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不仅是他,厅中还有不少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精神明显振作了不少。 此前,他们都深陷于“如何做人”的漩涡中,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整个氛围就是如此,贺铁铸却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将如何做人抛一边,一心做事就行! 对一些人来说,有种心灵卸下重担的轻快感。 贺铁铸却没有就此停止,“在修墙的同时,还有另一件事咱们也得推进,不然,局面不会得到根本的改变!” 质疑者疑惑:“什么事?” “开路!”贺铁铸道。 “开路?”众人都是茫然,仝子义、郭振和另几个聪明人倒是隐约听懂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咱们可没有仙长驾驭法舟让我们在天上飞,也不会有人给咱们空运补给,虽然粮食咱们可以自给自足了,但还有太多东西必须从外界获得,包括刀枪箭斧在内的各种武器,锄头镰刀铁锹锅碗等各种日用器具,现在虽然还有不少存量,却会越用越少。 还有布料衣物,各种药物,咱们都需要从外界获得。 一旦城墙计划推行,各种消耗都变得更大,要是咱们不能赶在各种储备消耗完之前与其他聚居地建立联系,会是什么后果我相信大家都能想得到。” 听了贺铁铸这话,很多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还有这样一把利剑悬在头顶,都忍不住看向首领仝子义,神色间隐隐有些埋怨之意。 “……”压力忽然给到自己身上,仝子义也有些始料未及,却也不得不开口道:“每次青禾先生迁来新人,都会筹备很多物资,特别是常用的精锻武器、铁料、布料、药物等,足够三五年之用,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贺铁铸说的这种情况。” “这岂不是正说明咱们现在就必须行动起来……难道真要等到这些储备告急,你们的妻儿老小连遮身的衣服都急缺时才想办法解决吗? 那时还来得及吗?!” 仝子义心中恨得牙痒痒,看着贺铁铸道: “不需要你说,这事的意义我们都知道,可这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做成的事! 咱们现在连深入荒野十里地就要考虑安全问题,开路的危险十倍百倍于此,除了沿途可能遭遇的各种凶险,咱们这里距离其他聚居地超过百里的距离,必然还牵扯到野外露宿的问题,这里可是蛮荒,这可是能要人命的事! 而且,其他聚居地的情况不见得就比咱们好,要想补给到你说的这些物资,那得去更后方的营地才成,距离咱们最近的营地可是远在三百多里之外。 青禾先生他们在天上高来高去惯了,这可都是直线距离,咱们若在地上开路,三百里变六百里都算是撞了大运,兜兜绕绕上千里地也是很可能的!” 说到这里,仝子义盯着贺铁铸:“所以,必要确实必要,却也不能枉顾现实,更不能好大喜功,贪大求全,那只会把大家全都带坑里去!” 仝子义的解释,将躁动的人心死死的摁了回去,这些摆在眼前的现实困难,单是想想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这点人手、这点实力玩得转的。 贺铁铸看着心气被仝子义一席话打落的众人,看着仝子义,不满道:“仝叔,您不仅夸大了开路的难度,而且还扭曲了事实!” 仝子义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夸大扭曲?” 贺铁铸平静道:“针对您列举的这些问题,我一条条说。 咱们开路最大的困难,就是和最近聚居地连接的这百多里,或许实际开路会更长些,但这些年听青禾先生讲课,对周边形势我也不是一无所知,这段路最多也不会超过百五十里! 危险确实会比周边区域大,但既然青禾先生说了他的老师已经提前进行过清理,那我相信即便遭遇危险也都是我们可以应对的。 所以,最大的危险就是你说的野外露宿这件事,但,这难道真就无法解决吗?” 他看向众人,道:“我既然提出这想法,当然不是空口白话,我的设想是这样,我会亲自带队负责此事。” 嗡~~~ 此话一出,议事厅中都响起嗡嗡声,就连仝子义、郭振都没想这小子会这么干脆揽下这苦差,他们刚才还担心这小子给他们这些人挖坑呢。 难道……真的误会他了? 贺铁铸这种自蹈险地的做法,让仝郭等人疑他别有用心的念头有些动摇。 “……既然危险,想法又是我提出的,没有让别人顶在我前面去的道理,所以带队人必然是我,这想法我其实早就有了,也是直到修为突破到炼脏腑层次才敢说出来,不然真就是带大家去送死了。” “除我之外,其他人至少也得达到炼皮肉大成的修为,当然,若都达到三流炼筋骨层次最好,这样才能保证整个开路队伍有足够的行动力。 假设这段线路最终要开出百五十里的里程,以我们的行动力,可以连续两三日不睡觉的耐力,根本不用考虑露宿问题,完全可以回来休息,等到与对面聚居地搭上线,甚至可以直接去对方那里休息,这根本不是问题!” “至于您说去补给营地需要开出上千里路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又不是只有我们才有补给需求,其他聚居地同样需要,而且,考虑到普通人的行动力,每个聚居地既是终点,也是节点,去往补给营地的路线上,每隔五六十里的路程便必有一处聚居地存在,以供往来之人歇宿落脚。 难道我们放着这些现成的道路不用,自己去另开新路不成?!” “……”仝子义张着嘴,却不知如何辩驳,感受到那一双双异样的目光,仝子义心中暗恨,也后悔刚才为了将贺铁铸的说辞堵回去刻意夸大了行动的难度,还被这小子当场驳斥了回来,给他当众来了个难堪,都有些下不来台。 贺铁铸却没有顾忌仝子义能不能下台的问题,对众人道: “好了,我要说的事就这样两件,修城墙这事如何推行落实你们自己看着办,开路这事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去做,你们要是支持,可以和我一起,要是不支持,我便一个人去推动。” 说罢,他都没多做停留,更没听去等待仝子义、郭振等人就他所提议两事主持意见表决,直接大步出了议事厅,让人明白,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两件事,至于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他都无所谓,他都会朝着这方向去努力。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小家伙——哦不,少年天才的衬托下,他们越发像是一群目光短浅,抓不住重点的酒囊饭袋。 …… “啪!” 仝子义回到屋中,心中那口郁气不仅未消,反而越来越浓烈,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郭老头的挑战也还罢了,现在居然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敢这般无视自己的权威。 更让他气愤的是,家中还出了两个叛徒,仝幺姐和仝乐乐正听故事般缠着大儿子询问会议细节,每到贺铁铸大放光彩的地方,他们就像是自己在大杀四方一样,眼中都像是在放光。 仝乐乐更是边听边嘀咕: “这家伙怎就忽然突破了,难道被仙长看重的家伙真就这么玄乎?” “可恶,居然喊爷爷作叔,这岂不是平白大了我一个辈分?” “……” 仝幺姐在旁默默听着,没有吱声,眼中却是笑眯眯的。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里外都分不清了吗?” 仝子义看着二人,十分不满,看着幺姐眼中蕴着笑意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幺姐,仝乐乐这混球不懂事也就算了,连你也不晓事吗?” 仝幺姐噗嗤笑道:“爹,我倒是觉得贺铁铸说的那两件事都非常在理,特别是他自请去做开路先锋,有想法,敢担当,若非女儿修为差点,我都想跟着一起去做些贡献呢。” “你……你……”仝子义气得手抖,指着仝幺姐似乎想要狠狠发作,但终究只是恶狠狠的道:“你可别被那奸猾小子蒙骗了,别听他说得好听,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就在这时,他的一个徒弟快步走入屋中,急道:“师父,您过来看看!” 仝子义闻言,快步走到围屋外侧的窗边,屋中包括仝幺姐、仝乐乐在内的其他人也都随他一起来到窗户边,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演武场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只见贺铁铸手执一面简陋大幡,上写四个大字“招贤聚义”,下面则用更小的文字讲述了开路的迫切性与必要性,并对那些潜藏在八百多人中的“贤人”“义士”发出邀请,与他一起来做这件大事,文末还特别强调了对准入实力的要求和巨大的危险性,请大家在应招之前仔细想清楚。 这份看起来冠冕堂皇的招贤聚义幡,看在仝子义眼中就是扯旗造反,他咬得牙关咯咯作响:“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看似纯良,却是满肚子的坏水! 他刚才在议事时故意让我下不来台,为的就是这一刻啊!包藏祸心,这小子一开始就是包藏祸心呐!” 第三十五章 被逼争霸 聚居地本来就很小,藏不住什么秘密,便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 贺铁铸在演武场竖起招贤聚义幡,这种兼杂着表演和行为艺术的做法,就像是主动往身上打了束光,立刻就成了这八百多人中最“亮”的仔。 在仝子义一大家子凭窗观望的时候,居住在围屋各层的住户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而就在围屋外围的棚屋区中,也有一道道身影走出,就像是受到灯光召唤的飞蛾,自动就往演武场方向汇聚而去。 而在这过程中,今日议事厅中发生的一切,特别是与贺铁铸相关的一切,迅速的扩散开来。 那些从棚舍区中陆续钻出来的身影,看向贺铁铸的眼神也从看一个另类的异样目光变成一种带着温度的明亮。 感受着越来越目光落在身上,贺铁铸心中本能的不适,他更喜欢如一个小透明般活着,也不想现在这般站在舞台中心的感觉。 但他却强行克服了心中那股想要逃避的念头,以最挺拔昂扬的身躯,最坚定的眼神,最诚挚的态度,回应着所有的目光。 “这一次,你去议事厅的目的不是去说服人或者推销你的理念,无论你的辩才多好,理念有多正确,这都是不可能的。 你出现在那里,并让人无法就此提出质疑,那便是最大的成功。 择机将两个计划公布出来后你就立刻走人,别去等他们的回复,我不知他们会给出个什么回复,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绝不会是你期望的那种。 所以,你继续呆下去有害无益,若真等他们议出个结果来,反而会让局面变得尴尬。 那时你是听他们的呢还是固执的坚持己见呢?所以,不要让局面演变到这一步才是正确的做法! …… 接下来,事情就很简单了,你只需要如此这般,事情就妥了。” 贺铁铸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刘善长,自然便又想起了他的交代。 贺铁铸虽对这种刻意的作秀心有抵触,但他更关心的还是实际效果,对此,刘善长信誓旦旦的保证: “相信我,如你,如我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你只要让自己变得足够醒目,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们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他看着站在围观者中间,眼中带笑的看着这一切,却并未继续上前一步的刘善长,心道,要是结果没有你保证的那般乐观,我要你好看! 正这般想着,便见一位身高超过两米,无论个头还是体型都远超常人的大汉伸手轻轻拨开阻路的人群,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在拨开几个小鸡仔,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身高超过一米九,个头体格都比他小了一圈,可和周围人相比依然是小巨人般的粗蛮大汉。 他们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来到贺铁铸面前,最前那位身高两米多的巨汉真就如看小鸡仔一般的目光俯视着他,闷声闷气的问:“你这幡上说得都是真的?” 贺铁铸看着巨汉和他身后的四个伴当,有种揭盅就中大奖的感觉,这五人在聚居地的名头也不小,巨汉和他身后一人是第二批迁来之人,另三位则是第三批迁来者。 单论武道修为,最强的巨汉也只能算是“末流”,勉强达到了炼皮肉大成,迟迟未能突破“炼筋骨”层次,另四人更是连“炼皮肉”大成都还差些火候,但耐不住人家天赋异禀,本钱雄厚。 仅炼皮肉大成的巨汉就可以压着三流武者打,皮糙肉厚的他挨上十下都不痛不痒,可他那比砂锅还大的拳头只要捶中一下,三流武者也得吐血重伤。 老天分明给了他一身靠“蛮横”就能吃香喝辣的天赋,可这汉子骨子里却没有一点武人习气,心中全是“凭力气吃饭,有劳才有食”的朴实念头,性格憨实鲁直,他们这个小团体在聚居地的名头不小,不欺负人,却也从不受人欺负,仝、郭双方人马从来没有停止过拉拢示好,他却从来都只傻乎乎憨笑回应。 此刻,他却是如此明白直接的往招贤聚义幡下而来。 于是贺铁铸明白,这汉子既不憨,更不傻,傻乎乎的憨笑背后,却跟明镜似的。 贺铁铸重重点头,“当然都是真的,我的初步计划是招募二十人,向锻炼队伍,等到大家都攒够经验,开路也有了一定的成果之后,再继续扩大人数。 本来,按照我的设想,第一批队员至少得有炼皮肉大成的修为,确保整个队伍的行动力和战斗力,不过,若是你这几个伙伴想加入,倒是可以稍微破例一下。” 俯瞰贺铁铸的巨汉歪头想了想,忽然向贺铁铸缓缓伸出了蒲扇般大小的巨掌,“咱们先搭个手吧。” 不管是真是假,先称量一下贺铁铸的实力总是没错。 看着大汉如山倾般压来的巨掌,贺铁铸没有躲闪,平心静气,也缓缓伸出了一掌。 两掌相接,一大一小的鲜明对比,就像是成人的大手覆在刚出生婴儿的手上,强弱之别似乎也该如此鲜明,但巨汉却像是伸手按在了一块烙铁上被狠狠烫了一下,只接触了一瞬便本能的收手后撤。 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一波波劲力从贺铁铸的小掌涌入他身体,他那自诩可与蛮牛角力的体格在这股劲力之下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如针插入棉中,如热油泼入雪中,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炼脏腑”和“炼筋骨”虽只一境之差,实力上却有天壤之别。 “厉害!你做领队我没意见!”巨汉当即表明了态度。 贺铁铸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翻到第二页——第一页被他自己占用了,和一只炭笔一起递给巨汉:“那你们都留个名字吧。” 巨汉于是在第二页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樊虎。 而后,随他一起过来的四人也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几人的行动就像是打破了某个沉默的封印,甚至贺铁铸都没机会再度吆喝,便有人沉默的排队在后,在那本册子上留下了他们的名字。 很快,贺铁铸就不得不收起册子,一脸抱歉的看着还在排队的几人: “现在大家都没经验,刚开始人太多反而不妥,下次,大家等下次吧。 而且,大家也用不着沮丧,咱们不仅要开路,还要修城墙呢,需要你们的地方多着呢。 好了,我要先去准备一下,这次入选者也请回去早做准备,咱们明日一早便要正式开工了。” 说罢,他的眼神在刘善长脸上停留了片刻,只是微微点头,没再做任何额外的交流,他便转身离去了。 按照他们的约定,若是这次报名者不积极,刘善长四人会主动加入,若是报名者很多,那他们四个反而会后退一步,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 演武场上的一幕早就散了,仝子义也再次回到了屋中,心中却兀自气愤难小,周围人没话找话想要纾解他的情绪,他也不做理会。 直到某一刻,仝幺姐轻手轻脚进入屋中,来到他身边,俯身对着他耳朵“低声”道:“爹,贺铁铸在外面想见您呢。” “见我?他居然还敢来见我?!” 仝子义瞪眼错愕,扭头看向幺姐,问:“他来做什么?” 已经十五六岁年纪少女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为父亲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满是不解: “您是首领啊,他一不小心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敢不来向您解释解释?还真反了天不成?” “你……你……好得很!” 仝子义那个气啊,什么叫“一不小心”,那小崽子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啊,要真把他当首领,那小崽子能干出这种事来?! 还“反了天不成”,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帮着他糊弄你爹? “不见!” 仝子义脖子一梗,这一刻的他有种死也不会低头的凛凛傲骨在。 然后,仝幺姐也不说话,就只是拉着他衣袖一角,拽呀拽呀拽,晃得他心烦意乱。 终于,高昂着脑袋的他不得不扭头看向旁边只是低头拽他衣袖的女儿,“那小子来见我,另有目的?” 仝幺姐低声道:“他们明天不是就要深入蛮荒了吗,现在正在做各种准备呢,其他都好说,他们自己就能解决。 可唯独武器和药品……这不都在库房里吗,他们这第一次出去,没有经验,当然各方面都要尽善尽美,能备的东西当然都得备上,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很多套百锻全身甲,还有几柄巨斧,拿个樊虎几个正好合适…… 还有,青禾先生给您的地图……” 仝幺姐说话时脑袋本来就是低垂着,却依然能够感受到父亲那越来越锐利,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声音越来越低,彷如蚊蚋,直指终不可闻。 造孽啊! 仝子义面无表情道:“让他进来!” …… 次日一早,天色还没有彻底明亮,二十道全副武装的身影就已经在演武场上集合,在八百多双目光的注视下,贺铁铸最后再度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武器、防具、药品、食物、水、各种必备工具。 “好,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十道高矮胖瘦相差悬殊的身影如箭矢般笔直的向远处的蛮荒射去。 那些自动聚拢在演武场周围的身影并没有散去,二十人远去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烙印在他们心中,宛如巨石投入死水之中。 本已死寂的心潮渐渐激荡起来。 不知是谁开的头,很快,一个目标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 “修城墙!” “我不能去开路,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们要修城墙!” 这种呼声,不止广泛存在于后来那几批凡民之中,便是围屋中的许多人,对于修城墙这件事也是支持的。 很快,“修城墙”就成了聚居地内任何人都不可阻遏的大势。 谁要是敢这时候跳出来唱反调,只会被大势无情的碾掉。 第三十六章 铁血盟 “红尘气总量增加了三成!” 姜乾自从对区域内的红尘气进行了微调再分配,便没再施加任何影响,任其自然发展演化,他只是默默地看着。 变化,很快就发生了。 当贺铁铸率领开路二十人队冲出聚居地,聚居地内其他人受此刺激根本未经议事会通过便将修筑城墙确定为未来大计,聚居地的人心从“泥潭”中走出,再次有了能够凝聚所有人心的奋斗目标,姜乾便发现,缭绕在区域内的红尘气总量在很短的时间内上涨了三成左右。ganqing五.com 这意味着他的收成也将在原来的基础上上涨三成有余! 之后的日子里,贺铁铸率领的开路队伍一里路一里路的向前推进,于莽莽丛林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行进路线,清除周边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每一次回归,都会带回一段新的线路图。 而聚居地内同样没有闲着,一道由原木、藤条、条石、泥土等物共同拼搭而成的围墙绕着聚居地迅速成型,在修城墙之前,他们先用最快的速度用百搭围墙将聚居地包围起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随着工作的持续推进落实,红尘气也在随之一点点上涨,不过,却已没了此前猛涨三成的冲势。 姜乾也逐渐将注意力从地表凡民聚居地移开,除了每月定期收割一次红尘气之外,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地下。 …… 早在苏醒后不久,姜乾就意识到身下很可能有条地下暗流,只不过,这条地下暗流实在太深,直到两次进阶后,意识观照范围扩增至半径百米之内,深藏在地下六十多米深处的一条地下暗河终于进入他的“视界”之内。 地下暗河水势湍急,奔涌向前,而在其上下左右四周,尽是坚硬至极的岩石,任水势如何湍急凶猛,都不能奈何分毫。 若将大地视为躯体,这条湍急暗河充其量就是一条毛细血管。 对于这条地下暗河,姜乾重点关注了一段时间,从中发现了多种极微小的浮游生物,这也是这条暗河中唯一可与“生命”扯上关系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生命存在。 他原本还想着,若是此暗河中有鱼虾之类的生命存在,这条暗河岂不是能够成为生死二气的供给地。 到时候自己上割红尘之气,下采生死二气,效率直接翻倍。 可实际考察后他不得不放弃此念,这条地下暗河于他而言就是一条“死河”。 不过,“在地下深处采集生死二气”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再也抹除不掉了。 地表区域内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源头的源头就是他肆意调动生死二气造成的,吸取了这个教训,地表的生死二气他是一点都不会碰了。 地表碰不得,地下可不一样啊。 在这次进阶之前,观照区域只有十米半径,自己所能干预的地底最深处也不过才十米,太“浅”,安全感严重不足,有很多想法他都只能压在心底,不敢胡乱尝试。 可现在,观照区域提升到百米半径之内,安全感大有提升,一些原本被他牢牢压在心底的念头便再次“浮”了上来。 虽说地表三五米以下便是岩石,越往深处,岩石的质地便越紧密,越坚硬,但地下依然依然存在大量裂隙空洞,特别是自地表往下二十米至“视界尽头”的岩石,有很多溶蚀性的空洞,本身就是一个个小型溶洞。 大地,并非致密凝实的整体,内部充斥着大量的“气泡”。 姜乾用意识将其中一团“气泡”包裹,推动,在“念化虚实”能力的影响下,这团“气泡”被他往地下深摁了五十多米,与另一团更大的“气泡”融合,一个更大的“气泡”诞生了,而原来“气泡”所在位置就像发生了置换反应,悄然间转化成为实心。 接下来,姜乾感觉自己化身成为“屎壳郎”,那一团团地底“气泡”就是自己需要努力的目标,它们被一点点的聚拢在一起,最终,在越过地下暗河的更深处,在距离地表足有八十多米的幽深之地,悄然出现了一个地下溶洞。 这个地下溶洞的形状极不规则,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处处都透露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姜乾确信,除非有人亲眼目睹了“小气泡”融合成“大气泡”,小溶洞整合成大溶洞的过程,都不会对此地下溶洞生出丝毫怀疑之心。 当这处大型地下溶洞形成以后,那个被姜乾藏在岩石内部的“九星剑气果灵草”种植小空间仿佛变成一枚“秤砣”,往地底深处、地下溶洞所在方向笔直“坠落”而去。 很快,这处地下溶洞空间的大小又有细微的提升,更关键的是,生长其中的十五株九星剑气果灵草移植进了这片地下溶洞之内,看不出丝毫异样之处,仿佛从其生机蕴生、破土发芽那一刻便已在此地扎根“定居”。 将现有的灵草移植完毕后,姜乾又看向“岩心封存库”,有大量灵草籽被他以这种类化石的形态封存在岩心之中。 “等下次时令到来,除了留些种子,其他都种下去。” 姜乾这般想着,似乎已经看到了每年随着剑气果成熟,灵草迅速枯萎死亡,大量生死二气散逸出来,被他尽数收取的场面。 虽然,每年只能收割一次,但收获多寡,全在“种植”规模的大小,而在这里,姜乾没有丝毫顾忌,他的最终目标,便是将这个地下溶洞打造成一个每年都能够尽可能提供更多生死二气的“灵草种植园”。 姜乾心中一边整理着这些未来规划,一边将“岩心封存库”挪往地下更深处。 实在是里面有不少敏感的东西,特别是死气结晶,和噬生魔兰生机充盈的根须,他现在可不敢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最终,他将这些库存珍藏紧贴着湍急暗河的坚硬底部进行收藏,距离地面足够深,也足够隐蔽,基本可保无虞,便是哪天真有事,只需稍稍动念,这一切库存就会被湍急的暗河冲得无影无踪。 这般处置了一番后,姜乾心中安稳了许多。 第三十七章 斗争策略 在十五株剑气果灵草九层二十七枚剑形叶片全部长成,花期将近,姜乾又分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间,和两株剑气果灵草一起再次移回距离地表只有七八米深的岩心之中。 姜乾通过与凡民记录的日期对比发现,灵草长势相比往期慢了二十天左右。为了摸清背后原因,便又分出去两株作为对照组。 果然,剑气果彻底成熟之时,近地表的两株比地下溶洞中的十三株又早了十八天。 从灵草籽破土之日算起,足足延迟了近四十天时间。 “是灵气。” “越往地底深处,灵气便越稀薄……而剑气草每一个生长阶段,灵气都是刚需,灵气稀薄了,时间自然就得延长。” 随着灵果成熟,灵草迅速枯败死亡,大量生死二气从中逸散而出,直接被姜乾吸收,化为天赋孕生的资粮。 这点生死二气虽然远算不上丰收,却也证明以“种田法”收获生死二气是确实可行的,对于解决这个问题的内在动力也越足。 看着那些或大或小、或明显或隐秘的岩石裂隙,想到了当日青禾青雨以四散的灵气根须寻找地下水源的办法,姜乾心中有了灵感。 一条条大小不一、显隐不同的岩石裂隙被他“移栽”到了地下溶洞的上方,在他的全知视界中,就像是在给秃头的地下溶洞插秧种发,又像是一种倒着往上长的特殊“根须”。 草木根须往地下深处扩散,因为它们需要的是地下的水源,而裂隙根须则是从地底深处、以地下溶洞为源头,向上扩散,因为它们需要的是上方更浓郁的灵气。 事实证明,这种改造非常有效。 次年,通过对照观察,灵果成熟期虽还略有延迟,但已经缩短到了十天之内。 姜乾又对这些裂隙根须做了更进一步的优化调整。 第三年,地下溶洞中充斥着灵气,剑气果灵草遍布地下溶洞所有角落,生长周期彻底恢复正常。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植物,韭齿草。因其常年不见天日,其形态与地表时已有颇多不同,另还有几种以其根茎芯叶为食的昆虫,组成了一个小而微的独立生态。 这当然不是为了点缀,更不是画蛇添足,其性质和广泛植树以保持水土不流失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却是为了保持生气不流失,同时,也是为了“合情合理”。 虽然这里非常隐蔽,很难被发现,但姜乾却不能不为此预做准备。 这里一旦被人发现,只有剑气果这一种灵草就会让这里显得很诡异,很不合常理。 因为剑气果自动成熟后,灵草籽会陷入休眠,直到次年天地时令再次回到某个节点,它才会在适当生气的激发下苏醒,开始新一次的轮回。 而灵果成熟后灵草会迅速枯萎死亡,散逸出生死二气,死气下沉,生气上逸,灵动轻盈的生气在无所依附的情况下,很快就是流失殆尽。根本不会留到次年只为了将灵草籽重新“唤醒”。 这就是个死结,根本就解释不通。 可若加上生命力顽强、终年不败的韭齿草,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而后,为了更合情理,姜乾还特意“移植”了几条比较明显的岩石裂隙,与一些天然曲折的巨岩裂隙对接。 这样一来…… 当雨季来临,大量降水通过密密麻麻的岩石裂隙向下渗透,有细小的草籽、灵草籽、昆虫也被挟裹着一起向地底渗透。 这很合理。 其中有一部分没有渗入暗河中,而是完美的避开,顺着一些裂隙进入这处地下溶洞。 这同样很合理。 若完成这趟旅程的只有韭齿草,那么这处地下溶洞平平无奇,若只有灵草籽闯过了这些关卡,那同样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下奇观,唯有双方同时到达,才能造就这处地下奇观,难度可能很大,概率低到亿万年都很难再重现一次。 但在理论上,这是很合理的。 “这就妥了。” 从那些凡民的思维中,姜乾知道,这种天然的地下奇观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比这个更夸张的都有不少,甚至大多数能在凡民口口相传中流传数十上百年的奇闻逸事,一处类似这样的所在简直就是标配。 既如此,姜乾相信,对修行者来说,这种所在只会更加寻常,哪怕真的暴露出来,只要“合情合理”,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而且,即便是九星剑气果,其品阶也不算高,筑基境修士都不太看得上眼,也就练气修士会将它当个宝。 便是真个暴露了,影响力最多止步于筑基境修士。 “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大刀阔斧的干吧! …… 姜乾把主要精力放在地下的时候,依然不忘偶尔关注一下地表的情况,每月一次的红尘气收割依然是他的主要进项,略去细务,把握大势,确保这片长势越来越好的“韭菜地”不会忽然减产,甚至停产。 所以,持续关注其大势动态,依然是一项很有必要的工作。 自贺铁铸带着开路队伍第一次深入蛮荒,因为距离距离聚居地足够近,往返补给方便,又因青雨青禾二人在此坐镇数年,将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犁了一遍又一遍,所以,前期进展非常快,哪怕大家都是毫无经验的新人,第一个月也完成了三十里线路的开拓。 从第二个月开始,随着距离聚居地越来越远,开拓难度越来越大,第二月只完成了十五里的线路开拓,刚好是第一个月的一半。 而且,那些修为低、耐力低的队员也逐渐无法跟上这种长期高强度的体力和心力的双重消耗。 从第三个月开始,一个开路队伍扩增至三个,除了修为最高的几个队员,其他队员都是外出一轮,修整两轮,修整期间这些队员则积极参与到修城墙的集体劳作中,避免长期与大团体脱节导致彼此疏离。 整个队伍的状态明显好转,老带新也不怕经验方面缺乏,但为了让后劲更足,贺铁铸听从了刘善长的建议,主动下压了开拓进度。 所以,从第三个月到第六个月,每月进度都是十里。 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但所有人的状态都非常好,而且,武者但凡能从这种长期高强度的消耗中挺过来,修为都会有明显的提升。 从第七个月开始,已经开拓出了八十五里路线的团队遭遇到真正的挑战。 一个巨大的、根本无法回避的沼泽地带横亘在路线前方。 除了探路本身的难度倍增外,更无数毒虫滋扰,蚊蝇蛇蛛蛾蝶蜂……没有一样是不带毒的,加上距离聚居地太远,每次往返只是赶路就要消耗近半时间,加上不能在蛮荒野地睡觉这个限制,每个月都只能几里地几里地的往前挨。 这个局面,持续了整整半年。 打破这个僵局的,不是来自于探路本身,而是发生在灵堂上。 这是自两位仙长离开后紧急修建起来的功能性建筑第一次投入实际运用,而且,一次就停灵两处。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两位死者都不是出自危险性更大的开路队伍,而是两位老人。 这是聚居地第一次死人,还一次就死了两位,虽说所有人对此都有心理准备,毕竟自从迁来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六年,有人年纪到了,自然就该走了。 但这依然让整个聚居地的气氛变得凝重。 在贺铁铸的强行带动下,昂扬了一年的心气也再次显出颓色。 就在这种局面下,仝子义、郭振两人第一次联起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贺铁铸公然发难。 第三十八章 朝闻道,夕可死 贺铁铸本以为就是趁着回来修整的间隙参加一场追悼会,根本没料到会遭遇一场“突袭”。 郭振面对着垂首沉默的众人,追悼完两位老人后,忽然话锋一转,叹道: “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最深的执念莫过于落叶归根,便是知道咱们现在是回不去的,若是能得到故乡只言片语的讯息,也是莫大的安慰。” “同样,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最遭不住的便是情绪的大起大落。”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贺铁铸,眼神锐利如苍鹰: “先给他一个大大的希望,然后再把这希望往地上狠狠一摔,有几个老人遭受得住? 贺铁铸,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言语,给了很多人希望,可现在整整一年过去了,你还想让大家坚持多久? 还是说,你当初那般做态只是为了利用此情此心,至于被你提得高高的希望被摔得粉碎,你并不在乎,可对?” 贺铁铸目瞪口呆,什么意思,这是要我为两位老人的死亡负责了?! 这是什么逻辑?! “你等会儿!”贺铁铸连“郭叔”都懒得叫了,直接打断郭振持续射来的冷箭,道:“两位老人的去世我和你们一样难过,可这却不能成为你无端攻击攀咬我的理由!” “理由?我这就给你理由!” 郭振冷哼道: “头两个月你给大家尝了点甜头,进度喜人,可自从第三个月开始,整个开路队伍越来越大,作风却越来越保守,明明可以用十分力的地方,却始终只用七分力甚至六分力,每每可以两三个月做成的事,你硬生生拖了半年,现在已经一整年过去,你们还在沼泽地里转,这就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吗?” 贺铁铸不悦道: “这件事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不留余力的行事,一次两次还行,谁能长期坚持?而且,长期疲劳行动,队员们的安全根本无从保障! 这种不负责任的……” “这可是战争啊!你说的。”仝子义忽然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贺铁铸讥刺道:“嘿,因为战争要死人,所以,不死几个人就不叫战争?要是措施做得太到位,人没死成,还得特意去弄死几个,是这样吗?” 面对他的讽刺,仝子义一脸平静,道: “你说责任,那我就来说说我这做首领的责任。 这一年,为了助你成事,我将库存的很多珍贵资源几乎掏空了来帮你。 这些资源,可是属于每一个人的! 而你,还有你的队伍,享受着从所有人身上硬抠出来的血肉,却打着最有利于自己小团体的算盘……其他人就被你忽略了吗? 是,你们若更积极一点,于你们而言,危险确实会大些,但效率提升,进度加快,于整个聚居地而言,才是最有利的选择,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现在的你们,享受着整个聚居地的供应和支持,是属于整个聚居地的开路先锋,而不是你的私人武装,你要搞清楚!” 贺铁铸被他一句句犀利的言语逼得沉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仝子义见此,心中只想仰天狂笑,嘴上却毫不留情,继续更加犀利诛心的输出。んttps:// “你那点小心我还看不出来,正事刚做了没两月,就迫不及待的扩大队伍,二十人变成三队六十人,后来遭遇沼泽地,三支队伍扩至四支,每支二十人扩至三十人。 好家伙,短短一年时间,一百二十位精锐武力,照着趋势下去,要不了半年,聚居地所有的武者都得跟着你混了。 到时候你一声令下,我这个糟老头是不是就得识时务的乖乖让贤啊? 旗号打得冠冕堂皇,却拿着从所有人身上割下来的血肉,肥了你自己……这就是你一心为公,一切为了聚居地的做派?” “你……你……”贺铁铸气得想要吐血,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感受着那数百双向他身体“射来”,疑惑猜测不信任的目光,他就怄得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狠狠一甩袖,咬牙扔出一句话,转身就走。 “三个月,我会在三个月内将这段路开通。” 贺铁铸狼狈的刚挤出人群,就被刘善长猛地拉进自己的房间。 刘善长拍腿痛惜道:“你上了他们大当了,那两个老家伙这是眼见着果子要熟了,伸手来摘果子了!” 看那表情,就像是痛失几个亿。 贺铁铸却根本没在意这些,而是目光如刀一般落在刘善长身上,问:“你当初建议我多搞几支队伍,轮流上阵,是不是就有仝子义说那意思?” 刘善长面对贺铁铸锋利的目光,毫不避让,大方承认道:“对呀,这本就我的目的之一啊,有什么不对吗?” “……”贺铁铸。 他这么坦然直接,反倒把贺铁铸整不会了。 “从地图可以看出,出了这片沼泽地,距离对面聚居地也就二十多里路程,对方比我们更早落地扎根,准备比我们充分,人比我们多,各方面的形势都比我们好,他们自然也会向周边展开探索。 所以,我猜测当咱们走出那片沼泽地的时候,就是和对面碰头的时候。” “接下来,你以为会发生什么?”说到这里,刘善长冷笑道:“他们热情洋溢的迎上来,与咱们嘘寒问暖,从此咱们便亲如一家,如兄弟般相亲相爱了?” “这……”贺铁铸试着将自己代入对方的位置,有些迟疑的道:“……似乎有点不可能吧?” “什么叫似乎,除非脑子进水了,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美梦!” 刘善长直接道: “虽然有铁律,在开拓战争百年之内,凡民聚居地之间不得互相攻伐,更不得掀起大规模的凡民战争……但正所谓越怕什么越强调什么,这只能说明聚居地之间的竞争是何等激烈。 所以,只要咱们与对方接触上,咱们就已经不可避免的也进入到这场激烈的竞争之中……咱们这处聚居地武者的成色有多差你不知道吗?除了武者数量多之外,和其他聚居地相比,几乎一无是处。 据我所知,其他聚居地最次也会有一个一流武者坐镇。 咱们呢?就两个用灵桃硬堆出来的准一流的老梆子,我从不说暗地里诋毁人的话,但我却能用我这双眼睛保证,这两老货都是只敢窝里横,面对真正的一流武者,却是连大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软蛋! 他们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勇于内斗,怯于外战的货色。” 虽然毫无实据的诋毁人有些不对,但贺铁铸心中对刘善长对仝、郭两人的评价却是非常认同的。 “而你呢,这一年虽然成长很大,实力已经超过了聚居地内另七位二流武者,现在妥妥的第三号人物,但距离真正的一流之境……三五年之内是指望不上的吧?” “别说三五年,十年内要是能迈过那道坎我就很高兴了。”贺铁铸道。 刘善长摊了摊手,道: “所以咯,比高阶强者咱们比不过,那就只能尽量把武人多这个优势发挥到极限了。 现在,每一次出发,单边就是百多里崎岖道路,来回两百多里,要深入沼泽,应对各种恶劣条件和各种毒虫之物的侵害,与其说是在开路,不如说是借着磨砺之便顺便开开路。” “按照我的想法,咱们聚居地的所有武者都应该去主动接受几次磨砺捶打,实力的提升都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把他们身上那些颓败气息消掉,打磨出几分武人特有的锋芒就好。” 刘善长心中补充道,这当然也是你奠定独一无二话语权的过程。 他再度拍腿痛惜道:“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毁掉了!” 看他那懊恼神色,说是痛失几个亿都是轻的,至少也是丢了十个亿。 贺铁铸也是惋惜的颔首不止。 可惜,局面已经被两个老梆子引导到了对自己最不利的境地,无论是聚居地的人心还是一些珍贵的库存物资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等下去,也基本到了其能承受的极限。 那,他也只能迈步往前走了。 第三十九章 一具指套 整个开路队伍在沼泽地带“挣扎”了半年,每月的进度不大,但半年下来还是有三十里的新线路被开拓出来,加上之前半年八十五里的成果,整年算下来一百一十五里,平均每月将近十里,这还是在未折损一个人的情况下完成的。 聚居地真正的有心人都知道这有多难得,而这一切都是在一个小孩儿的领导下完成的,贺铁铸也因这一年来扎扎实实的表现,毫无争议的成为除仝、郭之外的第三人,再加上那一百二十位唯他马首是瞻的精锐队员,不能不让人有芒刺在背之感,这个新威胁的忽然冒头,促使仝、郭二人第一次摒弃前嫌,打了一次配合战。 两个年纪加起来过了双甲之数的老家伙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来了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袭。 追悼会后,贺铁铸何止是打出了十成力。 这一年来,所有队员都受到了磨砺,个人实力都有了长足进步,而进步最大的无疑便是贺铁铸本人。 当他彻底发力,整个队伍,拢共一百二十人的开路团队,就像是做了半年热身运动内心早已跃跃欲试的运动员猛地窜了出去。 全力而为下,只用了一个月便在沼泽地中前突了二十里,也将整个沼泽地彻底“捅”穿。 他最后一次率队探路归来,更是引起了整个聚居地的震动,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两位陌生的武者骑在高大威武的六脚异马背上,随着队伍一起,缓缓聚居地内。 这代表着什么,聚居地上下所有人心中都非常清楚。 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病态饥渴的心态,关注着这两位陌生来客,从他们的身材长相,衣着配饰,到武器防具,鞍鞯马镫……就像是在玩“全民找茬”,每在他们身上找到些许熟悉的元素,他们就高兴的什么似的,仿佛一艘漂泊于茫茫虚无之上的孤舟,在这些熟悉元素的牵引下,摆脱了漂泊和虚无,再次与“真实世界”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仝子义、郭振二人,更是释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大有将毕生的政治智慧在这一刻全部施展出来也在所不惜的架势。 而贺铁铸却不顾刘善长的苦苦劝阻,将从头到尾总共持续了十三个月的开路任务做了个简单的回顾和总结,亲手为此事画上句号,然后便主动往旁边一让,一副卸甲归田、重回山林的做派。 那两位他亲自带回来的、代表另一个聚居地的使者,别人都恨不得往他们跟前凑,他却主动从舞台中心离开。 他的做法让仝、郭二人很诧异,也很高兴,很快,他俩谁都没有精力再去关注贺铁铸的动向了,在聚居地各个领域缠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这一次都默契的将斗争的主战场转移到了外交领域。 对两人而言,这都是一个陌生的新领域,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贺铁铸没有参与进这“风云激荡”的大变中,也没有参与到筑城墙的计划中,而是主动揽下了狩猎兼巡视周边的任务。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 这两年间,或许在仝、郭等人眼中,他们一手缔造了许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时刻,可看在姜乾眼中,却乏善可陈。 除了贺铁铸第一次带着两位外来骑士进入聚居地时红尘气象征性的波动了一下,接下来的两年中,聚居地的红尘气稳定得出奇。 而就这么乏善可陈的两年过去,区域内的红尘气再一次剧烈波动起来,居然,有了崩灭之兆! “娘希匹!” 饶是以姜乾那淡然到早已非人的心境,骤见局面忽然来了个断头式的坠落,也忍不住心中疯狂爆粗。 他的念头疯狂转动,想着破解之法,“看见”和一群伙计携带着大量猎获踏歌归来的贺铁铸,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个大略的想法。 “哎,你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多好,这么咸鱼怎么行?不过,现在这情势,也由不得你了!” 姜乾心中吐槽着对贺铁铸这个不趁手工具人的些许不满,念头却牵引着区域内的红尘气以他和他那群百二十位铁杆伙计为核心,再次进行了一番微调再分配。 …… 贺铁铸和一群兄弟携带着满满的猎获,带着丰收的喜悦,通过吊桥,穿过门洞,将所有猎获放入公库交由专人处理,便遣散大家各自归家。 贺铁铸也正要归家,忽见刘善长猛地窜出来,拦在他前面,满脸的焦急:“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 看着这般作态的刘善长,贺铁铸却依旧是一脸的轻松,甚至笑问:“刘叔,你这次又想了什么招来说服我?”憾綪箼 两年来,他早已见惯了刘善长那皇帝不急太监急、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对于他在最好的时机“急流勇退”的做法,刘善长无数次用“愚蠢”来形容,最开始他还会弱弱的辩解一下,逐渐的,他也变得皮实了,任刘善长如何数落,他都能做到从外到内的“无动于衷”了。 同样,这两年间,每到一个刘善长认为的“好时机”,他便会这般在贺铁铸面前表演一番。 “他们正在安排人准备回访,你参与进去,名正言顺,谁都不能说个不字……不去?行!你清高!你了不起啊!” “……你知不知道,那两个老货就为了那六匹六脚异马,给出去了多少东西? 那六匹六脚异马现在几乎成为了他们的私物,交易出去的物资却是从储备仓库里取的,这可是整个聚居地的公有之物,其中有不少还是你的猎获所得。 当初那两个老货是怎么攻击你的,现在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还是不去?你……你要气死我!” “……又一个机会被你放弃了,你知不知道!” “……” 贺铁铸知道刘善长希望自己怎么做,同样也知道自己这“摆烂”的做法让刘善长有多失望。 但他了解自己,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想站在舞台中央,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两年在刘善长看来他是自甘堕落,但他却感觉很好,狩猎,修炼,心无旁骛,修为甚至比开路那一年多增长得还要略快些。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踏实,开心。 刘善长见他这副做态,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那两个老货现在想要卷着铺盖跑路了!” 轻松的笑意僵在了贺铁铸脸上,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他才僵硬的笑道:“刘叔,您这危言耸听也要把握个尺度吧,这么离谱的说辞,您让我怎么信啊!” 刘善长道:“我傻吗?要真是我凭空捏造,我不会选个更合理的说辞吗?我编造说辞要讲逻辑,可现实他m的不讲啊,这么离谱的事,是我能编出来的吗!……你还当我在跟你说笑!” 贺铁铸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变得郑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两人早已被刘善长引入自己屋中,刘善长低声道: “还记得一个月前那事吗?” 根本不需多想,贺铁铸便知刘善长说的是什么事。 这可是近段时间以来聚居地的最大事件。 仝子义、郭振两人在此前用重资换来了六匹异马,为了达成这个交易,两个聚居地往来厮磨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最重要的仓库储备彻底掏空,两位仙长的遗泽算是真的被榨光了。 对他们这做法有意见的绝不止刘善长一个,六匹异马固然威猛神骏,可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连想摸一下都不可得,全被仝、郭二人及其亲近者把持着。 而且,六匹异马每日的消耗非常巨大,不仅吃得比人多,还吃得比人精细,其他诸如住宿,照料,讲究多得很,相当于一口气养了六个祖宗,仝、郭等人自不可能亲自来做这一切,这压力最终还是得有整个聚居地八百多人一起来扛。 未得其利,俱受其殃。 自然便有很多人心生不满。 两人不知是早有计划还是迫于人心压力,便打造了六辆大车,精选出六十位精锐武者,再以九位二流武者坐镇——自贺铁铸突破之后又有两人突破成为二流武者,仝郭两人因为互相牵制没有亲自下场,贺铁铸不冒头,他们也乐得不“打扰”他,除此之外,整个聚居地可谓精华尽出。 组建这么豪华的一支车队,是为了往地图上直线距离三百多里,路上行程将近六百里,距此最近的营地一行。 主要目的是探路、摸底、试水。 若是这趟行程顺利,以后将会成为一个于聚居地而言重要性堪比生命线的固定商道。 一个月前,正是这个承载了太多意义的武装车队出发的日子。 贺铁铸心中猛然一沉,问:“车队出事了?” 刘善长摇头:“没出事,他们已经快要回来了。” “那……”贺铁铸一脸的疑惑。 “他们提前遣人快马传回来一个消息。”刘善长。 “什么消息?” “赤矶营地将废营建城。”刘善长沉声道。 “啊?”贺铁铸彻底不会了,一脸茫然:“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批人都是青雨青禾两位仙长在赤矶营地招募的,在来此地之前,贺铁铸也曾以一个未满十岁的孤儿身份在赤矶营地盘桓过许久,那体验可一点都不美妙,连带着他对赤矶营地的印象也非常糟糕。 更重要的是,赤矶营地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单是直线距离,就超过两千里,若是陆上走过去,至少也有三千里。 所以,赤矶营地废营建城,和我们有个毛关系啊?! 第四十章 红尘遁隐 刘善长叹了口气,道:“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仔细琢磨了一番,我也有些心得……知道废营改城最大的变化在哪里吗?” 赤矶营地非常大,而他基本都在外围边缘活动,贺铁铸回忆起自己印象中赤矶营地的模样,野蛮无序的扩建扩张,污水横流的巷道,歪歪扭扭如同怪物肌瘤的格局分布。 心道,废营改城后这丑陋的一切都将从根本上被铲除吧? “整个营地的面貌,应该会有根本性的不同吧,我印象中的很多区域应该都会拆掉重建。” 刘善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只是表象,本质的变化在于,这是无法之地到有法之地的转变。” “无法之地?有法之地?”贺铁铸有些茫然。 刘善长道: “也是,你在进入这片蛮荒之前,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小时候的事你知道的不多,但庙会你总去过吧?” 贺铁铸连忙点头,他当然记得,和父亲四处漂泊,快乐的记忆不多,但逛庙会绝对是他童年快乐回忆的重头戏,每去一个新地方,无论繁华还是荒僻,风俗人情可能千差万别,唯有一件事是一致的,那就是热闹的庙会。 刘善长道:憾凊箼 “青禾青雨两位仙长都出身于大中书院,大中书院可不止有飞天遁地的仙人,也有如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无论是仙人还是普通人,其理念都是‘内修己身,外平天下’。 他们的‘平天下’却不是用蛮力去推平,而施以教化,这你是亲身感受过的,他们理想便是用这种春风化雨的手段,将这蛮荒世界点点转化为我人族永世之基业。 …… 咱们这个聚居地的一切你都清楚,赤矶营地的模样你也见识过,拨开表象,你能发现,其实都是无法之地。” 贺铁铸皱起眉头,对此说法隐隐有些抵触不认同。 “这或许和你实际看见的有些区别,比如咱们这里,看上去还是蛮有秩序,对吧? 那你不妨这样设想一下,假如仝子义不是现在这种水平,而是相当于他、你还有郭振三人的综合体,他在这有着绝对的威信,那么,他若是看谁不顺眼,就把那人杀了,甚至再过分点,把他全家都杀了,你觉得……会有人来制裁他吗?” “没……没有。”这让贺铁铸有些错愕,也有些……惶恐。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今天在刘善长的引导下这么一想,他第一次打心底里觉得,仝子义这个有些软蛋首领好啊! 郭振这个始终让他感觉有些碍眼的家伙,他也第一次觉得有些……可爱! 要是仝子义水平再高些,要是没有郭振……那是不是真有可能出现刘善长想得那种情况呢? 即便是没有那么恶劣极端,依然让贺铁铸感觉压抑窒息。 他心中一动,这……或许也是青禾仙长的有意为之吧? 见他脸色数遍,想来心中已经想得足够透彻,刘善长摊手道: “你看,咱们现在的秩序其实是很脆弱的,而你印象中的那些城市却非如此,哪怕再有威望的人,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其核心便在于大中书院打造的教化体系。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凡人族大量聚集之地,特别是城市,必有文庙,武庙和先贤祠,庙会便是以此三者为依托,这是教化黎庶之地,寓教于乐。 另还有学宫,书苑,以及形形色色的私塾管院,这是教化士人,也是其自我造血之地。 另还有衙署、监狱、刑场……” 贺铁铸忽然道:“这也是教化之地?” 刘善长颔首道:“当然,大中书院可不是老好人,他们的教化之道,信奉的是‘宽猛相济’……你就说,有这么一整套教化体系在,你是不是也感觉心中踏实?” 贺铁铸被刘善长勾起了童年阴影,那是父亲带着年幼的他在一个刑场近距离观看一群手拿各种精致刀具的家伙对一个据说穷凶极恶者现场“施以教化”时留下的,据说割了足足三千六百刀,而他只是看了不到十刀就把脑袋埋在父亲怀里了。 若这也算是教化,那这教化确实是够彻底的,不仅物理意义上彻底教化了那位恶徒,更是教化了满城百姓,当然也包括他。 见刘善长询问,他本能的点头应道:“是啊是啊,有这样一整套教化体系,心中确实很踏实。” 敢不踏实吗? 割你三千六百刀信不信! “赤矶营地一旦废营改城,那这一整套教化体系自然也会立起来,那些乌七八糟之事,无论自愿还是被自愿,都将消散。 无法之地变成有法之地,武道强者靠拳头说话的时代也将一去不回,赤矶城将是一个讲规矩、有规矩,讲道理也有道理的地方。” “可这和仝子义、郭振他们打算卷铺盖跑路有什么关系?” 此刻,贺铁铸自然已经知道,刘善长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但他依然想不通仝郭两人怎会如此选择。 “咱们这些人,为什么要离开赤矶营地?还不是因为混不下去,在那里没有出头之日!” “你道仝子义、郭振两家都是家大业大,愿意来这穷乡僻壤?还不是给逼的!”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两老货虽然心思多了点,手段菜了点,可性情上都是不太喜欢用武者手段解决问题的,而更喜欢用人情世故、他们自己总结的那一套政治手段。 这在讲拳头的赤矶营地,自然处处碰壁,可若是变成了赤矶城,曾经的劣势反倒成了他们的优势。 而且,现在赤矶城正在草创阶段,有无数空白等着人去占领,先到先得,去得早吃肉,去得晚就只能喝汤。 而且,我猜测以他们的规模,赤矶营地那边应该也好有些故识旧交,实力这些年又有长足的进步,这次回去,也算是脱胎换骨,衣锦还乡了。” 贺铁铸皱眉道: “可不是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吗,他们回去后发展得再好,又能有多少局面?这里再差,他们也是当之无愧的鸡头啊! 为了这个位置,他们争了多少年?现在忽然就改性了?他们怎舍得放弃?!” 刘善长叹气道:“你难道没发现吗,自从与外面搭上线后,对于那个首领位置的争夺,他们都已经不热衷了,他们虽然还在斗,可斗的方向却已经从名位变成了更确凿可控的实利。”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贺铁铸。 “你自己把耳朵捂上,怪得了谁?但凡你之前能够更主动点,又哪能到这步田地?”刘善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看他们耗尽库存物资换六匹异马还不够明显吗?这可是人心第一次对他们双方都生出不满,可见他们这做法有多不得人心。 以前,他们会很小心的避开这种局面的发生,可现在,他们对此却不是太在意了,这还不明显吗? 最近的事,就是这车队主导权的争夺,同样是因为实利。” “为……为什么?”被刘善长这么一番提醒,贺铁铸才恍然发现,自己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总结是多么的浅显敷衍。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聚居地是什么成色,也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都还没有硬碰一次,他们就先一步萎了,怂了。 与其等到将来在与其他聚居地的竞争中一败涂地,头破血流,何不早点另谋出路? 我甚至怀疑他们组织起这趟车队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为聚居地开辟商道反倒可能只是个幌子。 这时候获知赤矶营地废营改城的消息,你猜他们会不会有种瞌睡来了有枕头的感觉。” 贺铁铸只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这一次,他信了,彻底信了。 因为,仝郭两人就是这样的人! “不行,我得阻止他们!”贺铁铸猛然站起。 刘善长道:“他们现在议事厅中,自从快马传讯回来,他们就一直在开会……我猜他们是想拉更多人走,若实在留不下他们,你也务必要将损失降到最小。” 这时候的刘善长没有说什么风凉话,而是尽力给出自己的建议。 第四十一章 修士集会 “嘭!” 议事厅大门被贺铁铸猛然推开,厅中众人都被惊了一下。 见到贺铁铸那双似要喷火的眼睛,仝子义却表现得异常平静,招呼道:“贺铁铸,你也听说了?那就来一起听听吧。” 贺铁铸急得手臂挥舞,大声道: “有什么好听的,这件事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 几千里外的赤矶营地废营改城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踏踏实实的经营不好吗?” 郭振斜眼看他,一副“你个小孩懂个屁”的不屑神态,仝子义倒是耐心的多说了一句:“我倒也想踏实经营,可是,大环境它不允许啊!”憾綪箼 说着挥手止住了贺铁铸继续发言,道:“我们刚才正讲到关键时候,你先听一下吧。” 贺铁铸按捺下心头火气,找了个位置坐下,郭振继续讲道: “……所以,随着赤矶营地的废营改城,赤矶营地以南的武修格局都将发生剧变。 现在赤矶营地周边活跃的那些武修势力,除了少部分愿意在法度森严的赤矶城扎根外,其他都将向南扩散,咱们都是从赤矶营地过来的,情况大家多少都知道点,可以想象,那些有着一流高手,甚至绝顶高手坐镇的势力如浪潮般南下后,会对赤矶城以南凡民聚落带来多大冲击。 每个营地、聚居地的武者都会在短时间内激增,整体实力加强,向周边开拓垦殖的速度会加快,可与此同时,武修间的内斗也将空前激烈。 外来的过江龙,早来扎根的地头蛇,即便拼尽全力赢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在大环境彻底稳定之前,这样的局面将永无止境。” 与会众人都是满脸的凝重,而有一肚子话想说的贺铁铸更是脸色数变。 仝子义在旁插话道: “大势如此,岂是想躲就能躲开的?想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那是做梦! 有一流强者甚至绝顶高手想要来此落脚,你应是不应? 有强大帮派要来此插旗立号,你应是不应? 真到那时,就不是走不走的问题,而是走不走得掉的问题!” 众人皆是沉默。 这让他们再次回想起曾经在赤矶营地的不堪,现在的他们却是死也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贺铁铸咬牙道:“你们会把所有人都带走吗?” 仝子义摇头:“当然不会,便是愿意随我们离开,若没到炼皮肉大成的修为,我们也是不带的。人越多行动力越慢,若是身体跟不上,这三千多里路就能把他们折腾死。” 此外,这个聚居地之所以能诞生,绕不开青雨青禾两位仙长,他们离去前虽然已经明确告知此地今后一切悉由凡民自择,但仝郭等人可不敢真的将这处聚居地就这么荒废掉。 “你们都走了,他们怎么办?”贺铁铸。 “好办,黑泽集对这里的兴趣可不小,只要我们稍微放出些风声,他们一定会很乐意过来接管,我们甚至可以此为筹码,再多换些物资过来。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只要普通人能够安心做事,不主动不搅合进去,武道势力间的倾轧是波及不到他们的。” 仝子义看着愣愣发呆的贺铁铸,直言道:“你的来意我明白,你要留下也随你,我反正是心意已定,我劝你脾气最好也改一改,可不是谁都有我这么好说话,没那份实力,就别操那份闲心,不然随手把你打杀了,你还指望谁给你伸张正义不成?” 贺铁铸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议事厅,身后还传出郭振的言语:“接下来就是这三棵灵桃树的问题,咱们应该……” 对于他们想要如何处置灵桃树,贺铁铸根本不关心,他只从他们这种态度中,感受到了“去意坚决”,这种局面下,任何说辞都动摇不了他们离开的决心。 走出议事厅,贺铁铸看到远处许许多多关注来的目光,他分不清这些目光中都蕴着什么情绪,也不想去分清,只是本能的不想承受这样的目光,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铁铸!” 贺铁铸扭头看去,却是仝幺姐在喊他,眼神中带着担心,想要跑上来与他说些什么,贺铁铸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现在只想静静。 他漫无目的的在聚居地各处走着,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他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可归根到底,都会落到一个问题上。 心底那些烂漫的念头被他自己给扫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实力的散漫自在,一无是处,数千里外的一个浪头打来,就能让他珍视的一切支离破碎。 “实力,实力……还是实力!” 他狠狠的一拳捶在一根巨大立柱上,原木立柱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他现在已经走到了木石工坊,场地很大,堆积着很多木石原料,此地现在空无一人, 即便是在发泄,贺铁铸还是很注意,没有直接将巨大原木立柱打碎,怕木石工坊因此坍塌,磅礴劲力顺着立柱倾泻进了下方地面。 很快,他就愕然的发现,立柱周边的地面在自己拳劲的倾泻下,居然如受力碎裂的瓷片般,迅速龟裂破碎。 大地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我的力量有这么大吗?” 忽然,脚踏实地的双脚仿佛踩在了虚空中,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这……这下面居然是空的?” 他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里可是木石作坊,天天人来人往,更有大量木石原料进进出出。 若下面是空的,这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 早在贺铁铸闯入议事厅之时,姜乾就意识到,自己必须给贺铁铸更多、更实际的支持才成。 仝郭二人这时候若真带着大批中坚骨干离开,区域内红尘气能剩下三四成都属乐观,他花费了许多心思才经营起来的“韭菜地”岂不是直接废了。 所以,阻止是必须阻止的。 虽说直接将他们身上过剩的红尘气抽走,强行使其“清心寡欲”,也能达成目的,但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做。 通过贺铁铸来撬动局势,就是最合情理的做法。 他对此地的特殊情感,不仅姜乾看得清楚,聚居地内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跳出来坚决反对,动机清楚明白,就连仝子义等人都不会感觉有丝毫突兀。 但贺铁铸心意虽足,力量却不够。 姜乾“看向”地底深处,如同化石一般封存于岩心之中的各种库存。 这些库存中,有很多鲜活的植物“标本”,单是成熟期的剑气果就不少,从六星到九星,各品类都有。 姜乾的视线分别在六星、七星、八星、九星剑气果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在了九星剑气果上。 “反正要做,那就尽量做到最好吧,后面要面对的波折怕是还不少。” 这般想着,一株封存在岩心中的九星剑气果连带着整棵植株,都忽地虚化,穿过岩层,向着地表移动。 与此同时,地下溶洞空间忽地缺失了近十个立方那么大的一角。 当贺铁铸在聚居地漫无目的的乱转,姜乾给他精心准备的“大礼包”就已经准备就位,跟着他一起在聚居地乱转。 等贺铁铸走入空无一人的木石工坊,姜乾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赶在贺铁铸走出木石工坊之前将这礼包送出去,哪怕原地忽然出现一个陷坑把他兜进去。 当贺铁铸一拳捶在原木立柱上,劲力向地面倾泻,“好机会”,姜乾心中这般想着,贺铁铸脚下的实心地面立刻变成一个只有一层薄薄的地皮覆在地面。 当贺铁铸的劲力顺着原木立柱往地面一吐,咔嚓嚓—— 地面直接就碎成了渣。 姜乾承认,这一次的“合情理”弄得有些生硬,但,这不是时间太仓促了吗,只要理论上合情理,他也顾不得生硬不生硬了。 第四十二章 无上秘术 双脚忽然落空,贺铁铸心中一紧,可还不待他多余动作,双脚一紧再次落到实地。 他匆匆一扫,就知这只是个长宽高都不足一丈的陷坑,轻轻一跃就能出去。 “咦!” 一抹仿佛散发着微光的红色吸引了他,他凝神看去,是一枚小小的、还不及拇指大的红色果实。 他本能的凑近了些,看着果实上最后一点黄色转变成红色,一股馋人的香气袭入他的鼻孔,也袭入他的心灵。 “吃了它!吃了它!” 他不知道此果为何物,他的身体也不需要知道,他的思维还在茫然疑惑,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摘下,张嘴,吞入腹中。 一气呵成。 当他意识到自己吞服了一颗无名果实的时候,一股宛如温热岩浆般、宛若实质的灼流已经从他胃部扩散,迅速向周身侵袭。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吞了一口岩浆,又像是吃了一颗超级魔鬼椒。 一方面,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股灼流的炽烈、劲爆,可另一方面,在这股力量下他那脆弱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不适,此刻的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这股灼流从内到外的改变,就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间,他仿佛成了这具身体的看客。 他看见,本来只有心、胃两处脏腑被劲力成功浸炼的他,在这股炽烈灼流的“侵袭”下,肝,肺,肾,小肠,大肠……体内那原本蒙昧愚暗的脏腑就像大洪水面前的小小堤坝,根本不堪一击。 一一冲溃,一一通透。 炼脏腑,大成。 那股灼流根本不做丝毫停留,径直侵入血管之中。 血液开始变化,粘稠,沉滞,宛如水银在体内流动,灼流依旧未停,开始侵入脊柱深处,那造血的源头。 炼血髓,大成。 这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这股灼流依旧为止,顺着脊柱与颈椎,直接侵入最脆弱、最敏感的大脑。 他心中有些慌乱,很多一流高手已经有了冲击绝顶的实力,却都明智的止步于此,因为这一步,太难,太险,前面几境的突破,出点小状况无所谓,很容易就能弥补,可这一步,任何一丝小状况,风险都是巨大且不可控的,轻则白痴神经病,重则爆头。 真·爆头。 可他心中的慌乱还没有散去,就愕然发现。 “成了!这居然就成了!” 他只感觉神智清明,神清气爽。 炼脑髓,大成。 这是绝顶高手的境界的,不仅浑身内外圆融如意,再无一丝短板,更是触摸到了一种更玄虚、更神秘的力量,精神念力。 “从今以后,我也能目光杀人,摄魂夺魄了?!” 这般想着,那股澎湃的灼流不过才十去二三,还有一大半在他体内左冲右突。 皮肉,筋骨这些地方被再炼了一遍,将他以往自炼时一些不圆满的地方、有瑕疵的地方尽数弥补。 身体内外,通透无碍。 剩下的灼流并未散去,而是在他体内一遍遍流转中,与他的劲力纠缠,融合。 他的劲力迅速状态。 而且,锋芒毕露。 当最后一丝灼流消融,贺铁铸只觉体内澎湃的劲力得像是要从身体中溢出去。 像是有无数柄细小的锋芒在身体内乱窜,但却扎不破被反复凝炼过的身体皮膜。 贺铁铸睁眼醒来,感受着体内似要喷薄而出的劲力,他循着一股本能,伸出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锋芒劲力从指尖射出,射入陷坑四周泥土之中,一个个孔洞无声出现,不知这股劲力射入土中多深才止。 十指连弹数遍,找到感觉,贺铁铸双手如同虚空拨弄琵琶,森寒的剑气劲力如同疾风骤雨向周围土层射去,陷坑四周泥土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好一番挥洒之后,贺铁铸这才逐渐止了兴头。 站起身来,只见自己浑身衣衫破烂,像是被无形利剑扎得千疮百孔,体表结了层黑稠恶臭的薄痂,这是身体在短时间被反复凝练排出来得污浊秽物。 感受到恶臭扑鼻,贺铁铸控制着体内劲力轻轻一抖,浑身薄痂如雨点般激射而出,身体立刻变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本就千疮百孔的衣服也化作点点飞屑破碎四散。 赤条条一个人站在坑中。 贺铁铸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看向刚才摘果的地方。 此刻,虽已是深夜,但在他明亮的目光下,一切都纤毫毕现。 可那里,却是空无一物。 唯有地面躺着一株已经彻底枯败的植物。 他伸手想要去捡,不知是他力道控制不精还是此物本身的脆弱,刚一接触,就直接破碎,与周围泥土混融一体。 一点残留物都没有了。 “我到底吃了颗什么?” 贺铁铸心中茫然。 但体内那登顶武道之极的力量真实不虚,回想着今日奇遇,他从不曾想过,这种只能在故事中听到的奇遇,居然被自己撞见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地面,低声喃喃道:“这是您想借我之后,将这片繁华留住,对吧?” 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充溢至极的力量,圆融无碍的体魄,让他充满了底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他轻轻一跃,想从坑底跃出。 却见他身体嗖的一下离地腾空,本是想着跃起丈余的他,脑袋直接顶穿了离地六七丈高的工坊顶棚。 贺铁铸手舞足蹈的从空中落下,落在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影面前。 这人正是刘善长,他一直在关注着贺铁铸的动向,见他自进了木石工坊后久久不曾出来,便亲自守在外面,他虽不知里面在发生什么,但那隐隐传出的波动让他想起了三四年前贺铁铸深夜突破的事,心中有了些他自己都认为有些离谱的期待。 “你……你这是……”此刻,看着赤条条从天而降的贺铁铸,刘善长有些语无伦次。 贺铁铸打断道:“刘叔,其他咱们慢慢说,给我弄件衣服救救急。” 刘善长赶紧将外套脱下递过去,贺铁铸赶紧给自己披上,一边交代道:“里面有个坑,我在里面留了些痕迹,你帮我处理一下……我力量增长太快,怕控制不住伤到人,我先去熟悉一下。” 说完,刘善长便见面前贺铁铸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见,一道劲风后知后觉的从他原本所在位置刮过。 刘善长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陷坑,也看见了四壁密密麻麻孔洞,他长大了嘴巴,惊怔在原地。 “这……天命之人就这么不讲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