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家后：初中学历的她，发财了》 第1章 被放弃的二女儿 天空阴阴沉沉，窗外飘起了雪花。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好，张兰端着水杯一个不留心，腿就撞到了桌脚。 倒吸口气。 口渴得紧，喝了口水却马上大口将水喷到地上。 “干什么呢？”李大刚快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圆了看向妻子。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娘们！ 可恨！ 张兰捂着嘴斯哈换气，嘴里不停念叨:“这人倒霉就是喝口水都呛人。” 倒霉，真是倒霉！ 你说这水怎么这么热呢？ 烫死她了！ 强忍着上牙膛被烫过的不适感，对丈夫道:“不行还是让李妍念吧？” 三个孩子，只让一个不读书，这将来是要怪她的。 张兰哀怨想着，如果当初能一举得男，没有生了三个孩子，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苦日子过了。 哎。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李大刚面前摆着几个盘盘碟碟，一盘炒油菜另外一盘则是半多不多的排骨。 “拿什么供？你出钱供她？”李大刚突然拔高了声音:“一个两个就知道花钱，我们家是开银行有花不完的钱？京京当初就不该让她继续读，女孩子读书能有什么用？” 说着话他拿起酒杯，一口闷掉。 能力可以的情况下，谁会在子女读书的上头搞事情？ 家里大的大小的小，什么地方不花钱？ 大女儿马上要考大学，二女儿马上紧跟着明年也考，小儿子这马上上高中，因为成绩不好还得多出一笔钱找学校读书…… 不是他做父亲的偏心，这一碗水怎么端平？ 丫头养得再好不也是外姓人，将来读书出来了马上就会嫁到别人家去，有了文凭有了好工作和娘家能有多少关系？儿子就不一样了，这一个男孩子，如果没有一份好工作，将来怎么找对象？ 儿子女儿摆在一起，他做这种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李大刚收起高音，缓缓对妻子说道:“当初我说叫老大毕业出去就找工作，你说京京长得好将来一定能嫁个好婆家帮衬鹏飞，我也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家里条件实在困难，只能供一个孩子，你要是让鹏飞辍学也成……” “那怎么能成！鹏飞可是个男孩儿……”张兰的声音弱弱响起。 女儿再好，那也比不上儿子。 她是心疼李妍，可拿着李鹏飞的前程去心疼，张兰不干！ 这这这。 李大刚态度有些不耐，他顶烦顶烦妻子这出儿。 要么你就拿出来一个章程，要么你出去赚钱，屁大本事没有，张张嘴就讲什么公平。什么叫公平？有钱有闲才有公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两个都别念了，都出去打工赚钱！”李大刚一仰脖，小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张兰偷偷去看丈夫的脸色，见丈夫牙关咬得紧紧一脸闷青，马上垂下了头。 她和丈夫都没有什么本事，老家又不是本市的，什么都指望不上婆家。原本他们也有工作，生老二的时候两人被罚款还都被开了，后头干的都是那种累死人不偿命的活儿，干得多赚得却不太多。 没办法啊正经单位都不肯用他们。 “那……那就让李妍出去找份工作吧，我们也算对得起她了，供她读了这两年的高中。” 张兰安慰自己，你说这年头有几家能供女儿读到高中的？ 她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是吧？ 当年不是因为二女儿的出生，哪会过得现在这么艰难。 姑娘将来到底是要嫁人的，有没有正式工作好的工作都都会有男人要的，但是儿子没有好的工作，怎么说媳妇呦。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看向李大刚:“你快吃饭吧，一会儿不是还有事要办。” 说着话，将装着排骨的盘子往丈夫的眼前，推了推。 一家之主，加上又是赚钱主力，家里有点好吃好喝都是紧着丈夫来。 这头李大刚吃过饭就出门去找工友，张兰将饭菜刚刚扣好没有多久，大女儿李京京推门进来。 “妈，我回来了，我要饿死了！” 李京京来到母亲身边，一脸讨巧的撒娇。 她是张兰与李大刚的第一个孩子，样貌挑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好多人夸她长得比杨钰莹还要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张兰不发一言，却将装着排骨的那个盘子往大女儿眼前推了推。 “快吃饭。” “妈，你怎么闷闷不乐啊？”李京京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 她妈这又是怎么了？ 和她爸吵架了？ 又吵？ 对于父母吵架，李京京早就习以为常。 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懂？ 第2章 夹心饼老二 “那你就叫李妍别念了，就算她成绩还算不错，可她嘴那么笨将来发展一定没有我好。” 李京京心中对父母的决定有些打怵。 比成绩，其实她没有李妍成绩好。 如果父母真的听了外人的某些闲言碎语，决定放弃叫她考大学…… 想到这里，万念俱灰的李京京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哽咽道:“你和我爸不供我了，那我就离家出走！以后这个家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兰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推大女儿的头:“哭什么哭？你爸说了，让李妍不念了……是我这个做妈妈的对不起她，将来等她结婚就多给她点陪嫁，你可不能和你妹妹去争……” 现在想想，也只能这样干了。 李京京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争？ 争什么？ 陪嫁？ 不是她说，就以她家的这个条件，等鹏飞读完大学不拉一屁股的饥荒就不错了，还陪嫁呢，呵呵。 到时候撑死也就是多给做两床被子。 有什么可争的。 “快点吃，等会儿你妹妹回来了……”张兰推推那排骨。 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赚到手的钱全部都是有数，还有三个孩子要养。这钱从哪里挤出来？还不是从吃的穿的上头节省。 老大穿过的衣服老二继续穿，有些时候她和李妍一样捡着京京的旧衣服穿。 吃的方面就更是了，做道肉菜一家之主肯定是第一份儿，其后就是小儿子李鹏飞…… 李京京比李妍要吃香得多，毕竟张兰可怜女儿。 楼下楼梯木板咯吱咯吱响了起来，张兰推推李京京，李京京抓了一块排骨直接回了房间，张兰狠狠瞪了一眼女儿。 大女儿长得好，也喜欢撒娇，可就是嘴馋。 吃东西这心里也没个数儿。 明知道弟弟还没吃上呢，这通共就给剩了两块儿…… 李妍家住的这楼，放过去六十年代可是这城市里最好最漂亮的小洋楼。那时候能铺上地板的都是什么人家？大富大贵的人家。 因为搬进这栋楼里来住，想当初张兰高兴得几晚都没有睡着觉。 不过放到现在就不够看了，各种新楼拔地而起，再好的地板铺了几十年也就比不上那新鲜的水泥地了。 卧室以外，三家共用厨房和卫生间，更是比不上现在的一家一厨一卫。 厨房里，另外的两家碰上闲聊两句。 “听说你分房了？” “嗯，分了个三十多平米的单间儿……” “可真好。” 张兰撇了撇嘴，可不好嘛。 工人的待遇这样的好，只要老老实实上班攒足工龄就能免费分房，他们呢？ 这辈子都不敢去想。 农业户不让考工人，不考工人就没个正经工作，没有正经工作谈什么分房？ 不分房，这辈子也住不上新楼，一辈子都得租房！ 所以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将儿子供出来。 做泥腿子，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正郁闷着呢，家里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李妍背着书包进了门。 “妈，我回来了。” 张兰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二女儿，随机自我安慰。 老二长得不如老大好，嘴也不够巧，将来一准没有老大发展好，做这个决定也不算是对不起老二。 再说了，她可是警告了京京，将来李妍结婚她是要多给一些陪嫁的，多陪上几床被子多对李妍好点，这也就补偿了。 “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饭桌前，张兰跟着李妍坐了下来。 她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李京京，人长得漂亮嘴巴也很讨巧，但…… 李京京除了学习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小儿子李鹏飞呢，那是个男孩儿，你根本指望不上。 白天她要跟着丈夫去工地讨生活，晚上回来这家里洗衣做饭一堆的活计都等着她干，那张兰也是个人，也有头疼脑热不舒服的时候，老二虽然没有老大讨喜，可老二会心疼人。 张兰将那盘根本没人动的青菜往李妍的方向推了推。 买完排骨为了省钱，她在人家扔掉的那些烂菜里面翻腾了半天，将一些还能吃的择下来拿回家来吃。 钱不就这样省下来的嘛。 “多吃青菜，对皮肤好。”张兰狠狠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女儿的碗里。 “谢谢妈。”李妍心中一凉。 按照过去的套路来说，她妈肯定有事要说，而且这个事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张兰看着李妍的目光简直慈爱的能滴出水来，她唉声抱怨:“你爸你姐还有鹏飞，这衣服脱下来就不管了，妈这手今天还扭了，你说全家都指着我，我要是哪天没了你也别太难过，那就是我去享福了……” 说到这里，张兰重重叹了口气。 女人的生活大体如此，做不完的家务，洗不完的衣服。 现在虽说过完了年，可东北这边的天气还维持在零下十多度呢。水管子里面的水越放越凉，她这原本因为生了三个孩子就没坐好月子，一身的病…… 李妍的手指勾了勾裤腿，默默低头不发一言。 家里的衣服说是母亲洗，其实大多数都是她洗。 多子女家庭，女孩子肯定要干得多些。 干活儿李妍也不怕，怕的是母亲这碗水端不平。 每回洗的衣服李京京脱下来的最多，她能帮母亲洗衣服，李京京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个话题，李妍不知道和母亲吵了多少次。 前一次吵架的结尾，以张兰恨恨骂了两句白眼狼外加发誓诅咒再也不用李妍帮自己洗衣服。 张兰见二女儿无动于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她命苦啊。 生了三个孩子，一个两个都这样！ 儿子就算了，可就连女儿都不心疼她，她上辈子是犯了什么大错，这辈子这样对她？ 老二这个白眼狼，亏她之前还恨不得砸锅卖铁供老二读书。 孩子爸爸说得对，现在都指望不上，还指望她将来有工作找了婆家管娘家？ 李妍伸出筷子去夹排骨，张兰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盘子里一共就剩两块排骨，不知道弟弟还没回来呢？” 李妍疑惑，端上桌不就是给大家吃的？ 每次母亲嘴里总是叨叨说家里一碗水端平，给了儿子什么女儿通通也有，真的有吗？ “我吃一块给他留一块不就得了。” 张兰伸筷子去拦，然后将排骨重新装回盘里，对着二女儿进行炮轰:“你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呢？怎么就喜欢在弟弟嘴里抢东西吃呢？鹏飞一个男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你做姐姐的总是抢他的，脸不红吗？我吃了吗？你看我吃过一口吗？难道我不馋，我不知道排骨好吃？” 张兰知道老二懂事，每回只要她这样一说，李妍就会妥协。 这也算是老二身上唯一的闪光点吧。 还算懂得可怜父母。 第3章 你是女儿，鹏飞他是儿子 李妍心里有了底。 收回筷子，决定不去吃那个排骨。 可张兰哪里会就这样放过她？ 家里的各种花销都让她头疼不已，这如果老二能出去打份工赚份工资回来，那条件就会大大得到改善。 老二是最知道心疼她的对吧？ “谁脱下来的衣服就让谁洗，洗两件衣服又累不死人。”李妍说道。 一碗水端平就个人顾个人，不是她不心疼母亲，而是这些年了，她做得再好也换不来父母更多的喜欢。 她就想赶紧读完大学早点出社会工作，那时候离父母远些日子总会好过一点。 张兰抬头去看二女儿，她很不喜欢李妍此刻说出口的话。 什么叫自己顾自己？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呀我的，难不成帮父母帮姐姐弟弟洗点衣服还要利息？ 京京的手如果洗衣服变粗了，将来怎么嫁好对象？ 鹏飞那是个男孩子，哪里会洗衣服？再说也没听说谁家儿子从小培养洗衣服，难不成将来长大娶了老婆要给老婆洗衣服做饭？一想到小儿子有可能去侍候未来的儿媳妇，这让张兰恶心不已。 自己捧在手心里捧大的儿子，怎么能被人使唤？ 想到这里，张兰一脸哀怨盯向自己受伤的手腕，道:“行行行，不用你们，我自己洗！干脆就累死我算了！”又重重叹息，一脸苦相:“为了省钱为了叫你们姐弟吃好一点，我这生着病一直拖着不看，就为了省点医药费……” 身上不舒服多长时间了？不是为了省钱，她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她该死，她就应该给这个家做老妈子！ 李妍听了母亲的话，有点不太高兴。 家里重男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她妈逮住她洗脑更是三天两头。 一样的女儿，为什么就抓住她不放啊？ “你省下的钱也没花在我的身上，吃得好对我来说也是菜市场捡来的青菜。” 自己筷子一动，她妈就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阴阳怪气怪她不知道心疼弟弟不知道心疼父母，天天对着她诉苦，想让她怎么样？ “你以为我愿意捡菜？我如果有钱有这个条件，我去干这种丢人的事情？你大姐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知道，鹏飞是个男孩子心粗，妈原本就指望你能理解我，结果你现在也怪妈没本事给你好生活……”张兰一个激动，哽咽了起来。 原本以为老二最心疼她，现在瞧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只是少吃一口排骨，心里就怪上了生她养她的家长，唉！ 李妍放下筷子，道:“我洗我洗总成了吧？” 她就纳闷，父母总说家里条件不好，难道家里条件不好是今天才不好的？生孩子之前干什么去了？ 既然这是你们要选择的生活，那为什么反反复复提因为孩子多家里条件才不好？孩子多那怪她吗？ 张兰一把拽住女儿的手，将女儿按回座位上。 李妍将自己的手从母亲手掌里抽了出来。 她这手上都是冻疮，不想母亲看见。 别瞧现在已经过了立春节气，可外头的邪风打在人的脸上，恨不得将脸打肿。这楼外头瞧着还算风光，可实际内里屁也不是。房屋电线各种老化，明明交了取暖费可暖气温度根本上不来，就算在室内，不穿着棉衣棉裤也能把人冻得半死。 张兰心想，京京那手生得娇，沾点凉的就会生冻疮，你说一个女孩子脸蛋是漂亮了，一伸出双手，手满是冻疮，那还能看了吗？ “老二啊，妈想和你商量件事。”张兰好声好气同女儿打着商量。 李妍眉头一挑:“妈，你说吧。” 想让她干什么？ 捡李京京的衣服穿？ 不是从小捡到大嘛。 还是想让她给李京京洗衣服？ 反正李京京再有半年，自己还有一年半也就解脱了，洗就洗！ 有些时候李妍也很郁闷，自己不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吃穿用没有她靠前的地方，可一旦她对母亲说个不字，她妈就好像下一秒活不下去要准备跳河的架势。 她不懂？ 她懂。 懂得这是母亲在拿捏着她，可谁让自己心软了？ 活该呗。 “……你姐这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家里还有个鹏飞马上就要上高中，我和你爸实在是没办法供他们两个人同时读书，你爸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不读书了，找份工作帮家里宽裕宽裕生活……妈知道这件事情上对不起你，妈给你发誓，将来你出嫁了妈一定会给你带多多的陪嫁……”张兰抚摸着小女儿的手。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这孩子的手怎么都是冻疮？ 比她手上的冻疮还多？ 这孩子！ 一个女孩子，一点不知道保养自己，将来什么男人肯要你呀？ 李妍的手，止不住发抖。 张兰还在继续保证:“你说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不就图身后有个可以撑腰的人，妍妍你放心，鹏飞将来大学毕业他一定会对你好，等你出嫁以后鹏飞给你撑腰……” 李妍只觉得眼前一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母亲，恶狠狠说道:“他怎么对我好？” 只因为李鹏飞是个儿子，就要她牺牲未来前途去供李鹏飞？ 张兰见李妍态度发生了变化，赶紧摆出母亲牌，低声劝道:“妍妍啊，这高考哪有那么容易考上的？再说就算考上我们家也拿不出来学费，鹏飞将来读书出了头，叫他给你做主，帮你找工作替你找婆家！” 你说说女孩子这一辈子不就求这些？ 反正你自己读书去求，最后也不见得能求到好的结果，还不如既帮了弟弟还能得到弟弟的感恩，这多好！ 别说妍妍，这京京真的能考上大学，她还不晓得去哪里弄学费呢！ 少不了到时候还得回到老家，挨家挨户去借。 想到这里，张兰就恨自己的肚皮不够争气。 如果当初肚皮足够争气，直接生下来鹏飞就没有今天的这些烦恼。 “你听妈说，妈给你下保证……” 李妍冷笑，只觉得脑子疼的马上就要炸开。 不读书，她还有未来吗？ 现在农业户除了读书，根本没有其他的出路。 现在对农业户有那么多的限制，想当初她明明考了那么高的分数，只因为她是农村户口就不允许她报告重点高中，如果户口没办法农转非，她这辈子注定要么嫁回农村种地，要么打一辈子的零工。就连想要当个工人，那也是痴人做梦。 这些母亲不是不晓得，可她依旧做了这样的决定，李妍觉得心寒。 家里条件不好，好吃好穿的父母偏着大姐和弟弟她都能理解，可她读书并没有花家里多少钱。念的这个高中是她凭本事考上的，而大姐和小弟的成绩都不如她，现在竟然要放弃让她读书？ “凭什么？就算是论成绩，也应该李鹏飞不读，他能考上高中吗？”李妍质问母亲。 弟弟李鹏飞的成绩，惨不忍睹。 而且老三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读书上，凭什么不是老三不读？ 张兰一听这话，连忙道:“你这孩子简直乱来！鹏飞是我们老李家唯一的男孩儿，他不读书怎么能有出头的机会？他一个农业户将来也不能考工人，没有好的工作他不是回农村就得去打零工，你想看你弟弟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第4章 李妍挨打 “你不想让他一辈子就这样过，就得搭上我的一辈子？”李妍声音不自觉拔高。 张兰怒了。 “好好好，是我拦着你们出人头地了，是我这个做妈的没本事供你们每个人读书！我就不该生你们出来，我就该不吃不喝把钱都省下来给你花！”说着说着，心情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好像都能考上大学一样，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基因！” 老家那一窝一窝的没文凭，怎么就瞧得出来你比他们强了？ 李妍反声问道母亲:“我现在成绩摆在这里，从什么角度来说也是我比李鹏飞更有考上大学的可能，我没有上大学的基因，他李鹏飞就有吗？难道我和他不是一个爸妈生出来的？” 拿基因攻击她，那李鹏飞多什么？ 一样的基因！ 张兰语塞。 嚷嚷喊道:“你别找我语病！男孩子学习发力晚，老师也都说了你现在哪怕就是考了全市第一，将来高考的时候也有可能名落孙山，你弟弟就算现在成绩不好，只要他用功读书，高中三年马上就能追上来！” 男孩子的脑子，哪里是女孩儿可以比的？ 女孩儿也就是先发力，小时候比较能集中注意力，提前拿到个好分数而已。 这种好成绩，不是真的好！ 李妍冷笑:“我不用你们供，我回老家和爷爷奶奶借钱，我爷爷奶奶会给我出钱让我读书！” 也是她从小没有多少的父母缘分，自己和李京京年纪也就差了一岁，父母当时为了要生儿子，实在照顾不了她，就将她扔在了农村。 是爷爷奶奶将她养大。 上了初中以后，她才被家里接了回来。 张兰恨声道:“鹏飞是你爷爷奶奶的孙子，是老李家传户口本的！你爷爷奶奶就是有钱，也应该给鹏飞轮不到你！” 理儿就是这个理儿。 没听说家里放着孙子不管，去管孙女的。 “我不干！” 张兰被李妍哭得乱了思绪，又想起公婆对老二的偏心，也是担心那两个老的真的会一时糊涂替李妍出这个读书的钱。老头老太太的钱都是固定的数目，给了李妍就少了李鹏飞的，她当然不干！ 李妍的哭声越来越大，直指母亲偏心:“……我从小到大你嘴上总说一碗水端平，这碗水你真的端平了吗？有好吃的哪一次你不是先给李京京，我不是没看见，我只是不愿意争……” 她又不是个瞎子，怎么会看不见？ 她就是觉得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偏心就偏吧，再偏心又能怎么样？ 李京京和李鹏飞两个人的成绩捏在一起都不如她好，等到考学的那天，父母就会看到她身上的优点。 可是没有。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扇薄薄的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李大刚铁青着脸，举起手就要对李妍开打，张兰马上迎了上来接住丈夫的手，压低声音小声劝道:“隔壁那两家都下班回来了，叫人听了闹笑话……” 你说三家墙贴着墙，谁家有点动静隔壁就听得一清二楚。 “有话好好说。” 李大刚呼哧气喘，埋怨张兰:“就你总惯着她！” 如果女儿不闹，他或许还能觉得这孩子懂点事，现在李妍一闹，李大刚只觉得李妍没学好。 什么好的优良传统都没学到，偏偏学到了掐尖争强好胜。 “我告诉你，我说不让你念了就是不让你念了，咱们家供不起三个孩子同时读书！” 张兰附和丈夫的声音，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然后一把把李妍搂进了怀里。 “妍妍啊，你就别闹了，大家都下班回来了，你说你这样又是哭又是喊谁能听不到？那两家原本就瞧不起我们家……” 现在实行独生子女政策，像是她和李大刚这种生育三个子女的家庭是少之又少，那些工人每次看她就仿佛看猴儿一样，这让张兰非常不得劲。 李妍:“你总是叫我体谅你，我体谅了，可你有体谅我吗？” 李大刚见李妍再次提高声音，一巴掌对准女儿的脸狠狠掴了下去。 “小犊子！” 跟谁俩呢？ 一个女儿还想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是不是？ “妍妍，快跟你爸道个歉，说你听家里的话……”张兰见女儿挨打，也很心疼。 明明商商量量就能办成的事情，这个孩子她…… 重重叹口气。 何苦挨这一顿好打？ 李妍无论张兰怎么劝，就是死咬着牙关不肯说同意两字，李大刚被她一激顿时火气更大，到处去找皮带，准备给小女儿开皮！ 和他犟是不是？ 张兰死死抓着女儿的手腕，哀求道:“你就服个软吧！” 这个孩子的脾气怎么会这样的倔？ “妈都给你摊开了揉烂了说，你别看你现在成绩好，现在好有啥用啊……” 李妍抬起头，看向母亲:“你们就不公平！就算不念，上头还有大姐……” 为什么这个牺牲的人非得是她？ 张兰张张嘴:“你姐……你姐……” 这要她怎么说？ 二女儿同大女儿比较起来，她更加喜欢能说会道的大女儿。 这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可针扎到手心就是会疼啊。 李妍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质问母亲:“我姐是你的孩子，难道我就不是？” 李大刚见二女儿没完没了，不肯消停，在架子床上找到皮带带着一脸怒气转身:“你拿什么和你姐比？你是有你姐长得好看还是有你姐会说话？” 李妍尖声打断父亲:“我成绩比她好，比成绩不该我不读！比做家务也不该我不读！” 张兰心里喊糟。 知道李妍个性倔强，可毕竟从来没见过老二这样当面顶嘴。 “李妍啊你可不能这样和你爸说话啊，他那么辛苦赚钱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李妍听到母亲的话，神色却十分复杂。 “我爸是为了我大姐，为了我小弟，不是为了我……” “大刚……” 李大刚一把将张兰推到了一边，皮带狠狠扬了起来。 隔壁老黄家正准备吃饭，猛地听到张兰抽冷子喊了那一嗓子，吓得一激灵。 老黄一脸懵，看向妻子:“又干架了？” 隔壁的那两口子，感情似乎不是很好，总是干架，吵得大家都休息不好。 老黄媳妇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好像是家里供不起孩子读书，想让老二不读了出去找工作赚钱养家。” 这是什么父母！ 李妍如果是她女儿，她一定打个板儿把李妍供起来。 多好的孩子，可惜生错了人家。 老黄的女儿和李妍是同班同学，但成绩嘛……差李妍好多。 老黄一脸震惊:“叫老二不读了？老李家那两个孩子成绩比老二更好？” 老黄老婆冷冷笑了一声:“就属老二最会读书，剩下的那俩都不太行。” 老黄:“那还让老二不读？” 老黄老婆:“不吃香呗！老大能说会道长得又好，老三是个小子，为了要儿子生了三胎，你说他们能牺牲谁？” 第5章 李妍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老黄的神情有些复杂。 只道:“我们为了想让孩子上个大学费了死劲，人家孩子妥妥能上大学还不让上。” 你说说，这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呐。 就自己家那姑娘，哭爹喊娘上了个高中，这中间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 老黄媳妇摇摇头:“依着我说，如果三个孩子能都读就全供，砸锅卖铁早晚都能换回来。不过以他们家的眼界……” 啧啧啧。 老黄媳妇继续说道:“现在这年头别说考大学，就算考上一个中师那都是全家族的荣耀，考上就等于吃商品粮，户口从农业直接转成非农业……” 一个农转非户口的指标就要五千块！ 五千块什么概念？ 他们这里的工人待遇算是全国最好，工资190一个月。 赶个好机会，将来毕业各种单位还不是随你挑？ 就算读得一般般，只要挂着大学的牌子，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砸锅卖铁怎么了？ 换成是她，她就挨家去借也得让孩子有书可读。 “哎哎哎，你干什么去呀你？”老黄媳妇正说话呢，见自己家男人起身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她心里骂着丈夫道道趣儿。 老李家这边，李大刚用皮带狠狠把李妍教训了一顿，正打着呢，隔壁老黄敲门径直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老黄来啦，快快快坐。”张兰的表情不是特别好看。 隔壁肯定听到他们打孩子了！ 你说不是实在逼到这里，谁愿意打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也疼啊。 李大刚被女儿抢白一番，气得实在不轻，短时间根本换不出来一张好脸。 “这孩子……”张兰长长叹口气:“一点事儿不懂，把她爸爸气到了，这才打她的……” 张兰生怕老黄想多，解释了两句。 老黄走到李妍身边，将孩子扯到自己身后，李妍放声哭了出来。 “你还给我哭？憋回去！”李大刚只恨女儿下自己的面子。 楼里这些工人看不起他，他都晓得。 他一个农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的小楼住着？这房子肯定不是他的，你想他一个农业户口，哪里能在城里买房，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啊。 这还不是为了孩子！ 为了李鹏飞将来考大学能有个明白人指引，求爷爷告奶奶的和家里亲戚租了这房，住了进来。 过去这是重点高中的教师楼，住在这里面的都是各高校的老师以及家属。不过现在住在里面的人口乱了。 一栋楼分成三派，第一梯队就是工人。 正式工人待遇好工资高，按时开工资，人家走到哪里腰板都能挺直。 每到放工资日，你就瞧着街上拎着大包小包买东西消费的那些人，要么是工人本人，要么是工人家属。 这年头顶个工人的名头，就连搞对象人家都能高看你一眼。 第二梯队就是家属楼里的教师们了。 老师们的工资和工人比不得，基本工资也就90上下，各种补贴气补交通费补，最后拿到手也就一百一二。 您算算这中间相差多少？ 其次老师们的工资，偶尔也有所拖欠，这一拖任凭多少钱拿不到手就等于没有啊。 第三梯队就是李大刚和张兰这样的无正式工作外地人员。要啥啥没有，户口户口农业户，身上还背着超生多生的处罚，日子过得别提多艰难。 李大刚和张兰，谁不羡慕老黄的这份稳定工作？ “叫孩子出去散散心吧。”老黄推推李妍。 这把孩子打的！ 他看了都觉得心疼。 这也下得去手！老黄直在心里摇头。 现在家家就生一个孩子，孩子精贵的很，哪里舍得动手。 张兰推着李妍出了大门，压低声音警告女儿:“你可别闹了！在你黄叔叔面前也不怕丢人！” 屋子里，李大刚给老黄倒水。 “今儿下班这么早？” 老黄点点头:“洗了澡坐班车就回来了。” 他这工作，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三点半左右结束工作等着洗澡，单位有公用的澡堂，这些都是福利待遇。 李大刚听了老黄的话，神色有些黯然。 这年头，谁不想当工人？ 可一个农业户口就把他所有的路堵得死死的。 老黄劝道:“我在隔壁听着好像说不让孩子读书了？老哥可不能这样啊，我听我们家婷婷她妈说，李妍的成绩保准能考上大学。” 李大刚双眼通红，恶狠狠照着桌面捶打一记。 “如果能供得起，谁会不供？这都读了高二了，将来考上大学还不晓得要多少的学费……” 家里祖祖辈辈也没有人读过大学呀，这将来具体要用多钱，他这心里也没有个底。 退一万步，就算花不多钱，鹏飞那孩子成绩跟不上……就读这个高中已经把家里掏空了，哪里还有闲钱供女儿？ 有钱也得把钱留在把鹏飞送进高中学校的大门里！ 老黄赶紧劝:“我家有个叔伯哥哥，他家的孩子去年考的大学，学费也就两百左右……” 张兰刚刚把李妍推出门外，刚刚进门就听见了邻居老黄这句话。 两百块钱，不多吗？ 学费以外还有生活费，孩子难道上了大学就可以不吃不喝？ 工人工资高，可跟他们这些打零工的人没有多大关系啊，他们要啥没啥，每个月苦大命的干到手也就那丁点的钱。家里因为老三读书欠了一屁股的饥荒，这钱早晚得还，加上你说一家人出来漂泊，农村是早晚要回去起房的，这起房的钱也得预留。 老三是个小子，将来还得娶媳妇成家，家里一点钱没有，拿什么娶啊？ 方方面面下来，张兰认为这二百块钱的学费，他们家是真的拿不出来。 李大刚本就被女儿气的憋了一口气在胸口，眼下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就横在那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如果李妍不念了，家里不但不用多花一份学费及生活费，她还能为家里带来12个月的工资。 家里还债以及将来为儿子攒老婆本都能轻松一些。 李大刚说；“就一个丫头片子，她也考不上大学，她姐姐这马上就考了也没办法不叫读，依着我的意思两个都不应该供！” 女孩子给口吃的，养大成人就该反哺父母，哪里这么大的丫头还花家里钱的？ 你见农村有几个孩子读高中？ 就连小子都没有几个！ 老黄急道:“老哥，你可不能这么想啊，现在国家政策这样的好，读完大学他们回来都包分配，将来三个儿女都有工作，走出去你也是一等一的体面人。你们不去给孩子开家长会所以不知道，听婷婷她妈说，老师表扬了李妍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孩子就是个读大学的苗子。” 第6章 姐妹不咋情深 隔壁老黄这么横插一脚，张兰的心思又如野草一般的疯长了起来。 就算手心手背不是一样的肉，那好歹两个孩子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不是要公平？那就让京京也别念了。” 老黄走后，李大刚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老早他就不愿意供女儿读书，都是张兰劝啊劝的，他这才勉为其难同意。 什么家庭？三个孩子都读书？ 觉得这家不好，那就都滚出去找更好的家庭去吧！ 张兰利索的拿起暖瓶往盆里倒水，准备让丈夫洗漱睡觉。她也不是没动过不让李京京念的心思，家中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大头主要还是出在鹏飞的身上，这孩子也不知道努努力…… “她爸，京京马上就考了！你听隔壁说的，考得好不好将来都能有份好工作，现在不让她念，可惜了。” 供都供了，这时候撤手岂不是很亏本？ “那个小兔崽子不是喊不公平？她姐姐有书念就她没有……” 刚刚李妍叫喊的话李大刚都听进心里去了，但感触不大。 隔壁那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没生出来儿子，你生出来看看！ 生出来以后，家里的钱还能使劲的往丫头片子身上撒？ 为了公平，干脆两个女儿都别读了！ 多一个人赚钱，家里还能宽裕宽裕。 张兰将水盆端到李大刚脚前，弱弱说道:“还是叫京京读吧！京京长得好又会说话，将来毕业有份好的工作也好找对象，她也没有老二那么能闹……” 没说出口的是，她觉得老二心有点狠。 自己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女孩子为弟弟让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因为这些和父母吵过？ 说到底，老二本质上还是有些自私。 张兰将擦脚毛巾递给丈夫，郑重其事道:“老大心肠比较软也很听话，她工作好了也是鹏飞的助力。妍妍个性太犟了，我就怕她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去，将来会怨恨上我们做父母的。” 李大刚将脚放进水盆里。 “我还怕她怨恨我？这个家她能待就待，不能待就滚出去。” 离了父母，看她怎么活！ 李大刚不信李妍敢怎么样，谁家的女儿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见谁家姑娘敢跟娘家较劲儿？ 女孩儿将来结了婚得有娘家做靠山，没有娘家，那就被婆家欺负死。就算是脑子不好的人也得多仔细想想，再说依着他说，他觉得老二也不会出息到哪里去，他这辈子都不会靠老二什么，他有儿子！ “你消消气，一会儿我让她姐劝劝她。” 楼下，这楼群附近的小孩儿都在楼下疯跑，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有家长扯着嗓子喊自家孩子。 李妍蹲在墙头附近。 李京京刚从同学家回来，准备回家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的妹妹。 “回家啊，干嘛蹲在外面？” 李妍直视大姐，李京京眼神微闪，干嘛这样看她？ 她脸上有黄金吗？ 李妍深呼吸一口气，问道:“爸和妈不想让我念了，你知道吗？” 李京京心想，果然！ “我们家里条件不好，其实上班也挺好，你比我们先赚钱。”说着话，手臂搭在妹妹的肩膀上:“将来姐姐可靠你了！” 李妍工作就能赚钱，妹妹赚钱的时候她还在伸手要钱花呢，如果妹妹能偶尔给她一些帮助，那就真的太好了！ 李妍不耐烦甩掉李京京的手臂。 李京京娇声道:“你干什么？” 太粗鲁了！ 李妍冷声说道:“上班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李京京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刚刚被妹妹那么一推，毛衣都跑出来了。 “还不是爸妈看重你，觉得你能担当大任！妍妍其实现在改革开放了，遍地都是机会！不读书也能抓到机会，你好好的干，将来弄不好比大学生前途还要好呢。” 李京京想，她又不傻。 她干什么不念？ 再说爸妈最后也没决定不让她念，那怪就怪李妍不会来事儿呗。 李妍静静站在姐姐的对面，都感觉不到风打在脸上的疼。 她指望李京京能有什么感触？ 替她难过，替她流泪吗？ 因为父母偏心的缘故，她和李鹏飞自小关系就不是太好。李妍认为她和姐姐同时女孩儿，怎么样也能关系处得更好一些，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姐姐喜欢鹏飞更胜于她。 她也想有个姐姐来喜欢她，疼她爱她，可没有，什么都没有，通通没有。 或许是自己人缘不好？ “姐，我是你妹妹！你就不能替我说两句话吗？” 她晓得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也晓得读书会花家里一些钱，但她将来会还上的！ 她希望能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有个人替她说说话？ 她的心真的太冷太冷了，需要一点火热。 哪怕就是一点点的关心。 李妍不懂，一点都不懂，李京京为什么和她不亲？自己是李京京的亲妹妹啊！ 虽然她总抱怨捡大姐穿旧的衣服，抱怨大姐总是脏衣服不脱什么都不管，但姐姐身体不舒服，都是她这个妹妹照顾跑前跑后，为什么就和她的关系这样不好呢？ 李京京跺了跺脚。 时间越来越晚，外头的风越来越大，温度也就跟着越来越低。 她看了李妍半响，心道，帮忙说话？ 怎么说？ 万一她帮了妍妍，爸妈让她也别念了呢？ 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和鹏飞一起长大，李妍是后头才接回家里的，感情不是没有但也不深。 让李妍念书那就是断了鹏飞念高中的后路，她当然要站在鹏飞的一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姐弟。 不从感情方面说，就说现实，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她爸妈能不管儿子去管姑娘？明知道不可能，自己跑到父母头上乱跳，她这不是找死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这里，跺跺脚伸手去拉李妍。 “赶紧回家吧，外面越来越冷小心感冒。” 李妍看了大姐一眼，冷冷说道:“大姐，你记住了。” 李京京一脸懵。 她，记住什么？ 李妍发什么神经啊？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穿棉鞋，现在冷风呼呼打在脚上，脚冻得发麻，李京京可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当傻子。 她要回家了。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见李妍一动不动，李京京放弃拉妹妹的手臂。 抬腿上楼期间，只听见后面李妍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妍说:“姐，你就不能帮我说说话吗？我想继续读书，你也清楚我的成绩将来一准能上个好的学校。” 她的成绩，她姐是最清楚不过的。 李京京停住脚步，一脸匪夷所思看向平时沉默寡言的妹妹:“这个家我说了算？爸妈不叫你念，你来难为我有什么用？” 成绩好不好当她说什么玩意儿。 李京京听了成绩好这话，有点闹心。如果李妍这死丫头真的继续犯浑，爸妈真的按照成绩标准刷掉一个下来，她以后怎么办？ 她才不要出去打零工! 她才不要过如同母亲一般苦哈哈的日子！ 她不管别人念不念书，她必须得念！ 所以这个忙，她不可以帮！ 真的惹火爸妈，爸妈将矛头放在她的身上，认为她没有投资价值，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大不了……大不了将来她毕业有了稳定工作，她偶尔帮帮妹妹。 “就帮我劝爸妈两句都不行吗？你的话他们或许能听。”李妍将希望放在姐姐的身上。 她妈喜欢李京京，她晓得。 自己的话，或许妈妈不会听，但大姐的话她妈或许就能听进去。 “其实工作了多好，还能有零花钱，妍妍你别觉得爸妈是偏心我和鹏飞，鹏飞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儿所有的资源都要想他倾斜，我呢将来也是为这个家服务，你别觉得好像我很吃香。” 李京京想，她也心疼妹妹，但心疼妹妹之前是不是更应该心疼心疼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自己和妹妹之间做个选择，她宁愿李妍退学。 “我知道了。” 楼门口一片寂静，李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姐妹原本是应该互帮互助，今天李京京给她上了一课。 她，受教了！ 从今以后，她不会对任何人再有期待。 不会对姐姐有所期待！ 李京京着急回家，听了那些话也就愣了两秒，回过神继续爬楼梯。 嘴里念叨:“有毛病吧！” 老二这是要疯啊？ 我是你姐，也不是你妈！ 怎么柿子捡软的捏，不敢和爸妈发脾气就来捏咕她？ 你说两句话，我就为了你和爸妈起冲突？你当我傻呢。 第7章 她长大了，没有家 晚上工地的工友找到家里求李大刚帮点忙，李大刚跟着工友离开了家。 “妈，怎么就两块排骨啊？”李鹏飞对着门外大声嚷嚷。 这刚刚才吃出来点味儿，马上就没了，你说气不气人。 “妈给你拿……” 张兰鬼鬼祟祟掀开摆放碗筷的柜子帘子，看的同时又踮起脚注意着楼下的动静。她家的这橱柜正好贴着窗边，方便她能看清楼下。 盘子里摆着六七块的精排，张兰麻利利索地赶紧送进屋。 “小祖宗，你可小声点吧叫你二姐听到！”张兰压低声音，说了儿子两句。 谁不知道肉和排骨好吃，谁不爱吃？可谁家能天天做啊，人口少还能多捞到两口，这他们家人口多，有的吃就不错了。 原本这排骨她分得好好的一人两块儿，可京京不是自己吃了一堆嘛，那还能咋整？只能从自己和妍妍的口里省。 好在妍妍知道心疼她。 李鹏飞听不太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从小到大好吃好喝都是紧着他吃，时间一长对于父母偏心，他没有任何的感触。试想父母都不去心疼二姐，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心疼人？ “我吃排骨管她干什么事。” 筷子夹得飞起。 晚上和同学玩了半天，这肚子早就空荡荡的，不是因为天黑必须回来，他还能多玩一会呢。 吃饭一听母亲唠叨，满脸不情愿。 张兰啧了一声，数落儿子:“你说干她什么事儿？你和你姐吃东西向来不管旁人，做一次排骨就是固定的数量，你们两个多吃别人就得少吃……” 想想自己都多久没有吃上一口肉了？ 是人就会馋，那张兰也馋。 可再馋和儿子比起来，那就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自己为儿女做了这些，她还是希望儿女能够领情。领了情将来好回报她，她好过上好日子。 又开始唠唠叨叨:“鹏飞啊，你就好好努努力吧！为了叫你上高中，妈和爸都打算叫你二姐不读书了。” 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张兰看着儿子这张不急不慢的脸蛋，她就闷火着急。 就算聪明也得使使劲啊，成天就知道疯跑就知道玩，那成绩什么时候能上来？ 成绩上不来，到时候可怎么读高中啊？ 一个农业户口，上不了高中那将来人生就彻底完了！ 李鹏飞对母亲的决定可不感激。 开玩笑，谁爱读书？ 反正谁爱，他都不爱。 脑子里飞速转着什么主意，静静盯着母亲看了几秒，张兰拿着筷子继续往他碗里夹排骨，没好气问:“我脸上有花？” 李鹏飞微微一笑，一脸讨好说道:“妈，你和我爸就让我二姐继续读吧，她成绩好将来一准能考上大学。” 家里不是条件不好吗，那二姐读书他就可以不读了。 不读书首先睡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张兰被儿子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拳头对着儿子的后背恶狠狠给了两下:“说什么疯话呢？你不读书你将来干什么？你不读书将来怎么农转非，家里哪拿得起这个钱？” 面对着母亲酷似寒冰的面庞，李鹏飞泄气道:“她成绩好我成绩不好，她想念我不想念。” 念书有什么好？反正他觉得一点都不好。 “你说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就一点志向都没？她成绩好有什么用？成绩再好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你成绩好工作好才是妈妈好。” 儿子有个好前途有个好工作，这才是她的使命。 母子俩说着话呢，李京京推门进来:“我回来了。” 说着话眼睛瞄到桌子上的排骨，李京京伸手去抓。 张兰嚷嚷:“你还吃！你今天吃了多少排骨了？都进你肚子里了。”说着话就想拿着筷子去打李京京的手，可最后还是没能舍得。 大女儿也是她一天一天抱大的，打在李京京的手上，疼在她的心上。 心中埋怨一句，这孩子，遇到好吃的就没够。 李京京吃了一块还想再抓，可惜李鹏飞速度更快，最后的那一块红烧排骨已经进了他的嘴里，李京京撇撇嘴。 “妈，你偏心眼啊。给我吃就水煮排骨，我弟就吃红烧排骨！” 水煮排骨和红烧排骨的味道可差远了，她吃饭的时候要是有红烧排骨她能多吃两碗饭呢。 家里为了省钱，每天不是白菜就是土豆子，好不容易做回排骨她能不多吃两口吗。 张兰沉着脸:“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京京噘嘴:“对了，李妍上来了啊。” 李京京扫了一眼桌面，提醒母亲一句。 张兰慌慌张张马上起身去收拾桌子，将装着红烧排骨的盘子立即收走。 李鹏飞抱着饭碗喊:“妈，我还没吃完呢。” 那汤他还要拌饭呢。 张兰哪里敢不迅速？ 现在不让老二读书了，又让老二知道自己在饮食上偏着老大老三，那丫头肯定要闹。 推开厨房的窗子让红烧排骨的味道出去，然后洗了洗装着红烧排骨的盘子。 李妍推门进来，正好张兰那盘子刚洗完。 张兰带着凉水的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妍妍啊，帮妈把碗筷洗了吧，医生说妈这个病不能碰凉的。” 李妍站了半会儿，还是走到了水池前洗碗。 她说:“妈，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可我能考上大学。将来等毕了业家里的欠债我都帮忙还，行不行？” 李妍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和母亲求求情。 她已经念到高二了，而且成绩优异，她能考上大学！ 家里对她投资，一定不会亏的。 张兰一改刚刚的满脸严肃，看向女儿的脸上柔和了许多，伸出手替二女儿去擦脸上的泪水。 边擦边说:“妍妍你听妈给你讲，你说你拼命读书最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家，可你不用努力也能有家，女孩子没有嫁不出去的，但你弟弟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农业户口没有书读不上大学，将来还能有什么前途？回家种地他就完了！” “那我呢？你们能替鹏飞考虑为什么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李妍忍不住问出了搁在心里头很久的话:“我也是农业户口，除了读书我能有什么出路？妈实在不行你让我回老家和爷爷奶奶借钱，爷爷奶奶会给我的。” 爷爷奶奶最疼爱她，一定会愿意帮她。 张兰打断说:“女孩子读不读书都能嫁人，嫁了人你公公婆婆都会替你准备一切，房子啊钱。但男孩儿就不一样了，鹏飞不能混出头，我和你爸这辈子就抬不起头了。” 当年为了要个儿子，十里八村谁不晓得她和李大刚超生？ 张兰就憋着这口气，打算等李鹏飞混出来以后，风风光光回乡。 “我嫁人了难道那些东西就属于我了？别人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全部给我？如果离婚，我能带走什么？我就连个窝身地都没有。” 张兰拔高音量:“你怎么就不奔着好想呢？好好过一辈子，房子和钱什么不是你的？为什么非要想着离婚？” 二女儿这是吃错药了吗？过去最会心疼人，现在怎么也学这么不懂事了？ 看着摆在水池里动也没动的碗筷，张兰黑了脸。 上前两步挤开女儿:“不用你洗，干点活就要利息，我自己干！你们就可着我累吧，早晚我死了，你们就都高兴了！” 说着话，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丈夫丈夫不知道心疼她。 孩子孩子不知道心疼她。 活着还有什么劲吧。 没意思得很。 李妍背对着母亲，不去看母亲的眼睛:“妈，你还记得我老祖奶吗？她在农村嫁了九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原因？” 女孩儿的父母都认为女孩子嫁出去就能拥有一切，可公公婆婆们都是傻子吗？ 自己家的财产，会平白无故都给到儿媳的手里？ 一旦过不下去，那些东西全部都是属于男方，不可能会落到女人的手里。那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退路的女人，以后要怎么生活？出嫁父母就再也不管女儿，没有谋生没有一技之长她们该怎么办？ 她老祖奶就给了答案，只能不停的嫁人。 嫁人就是为了吃口饭，有个窝身的地方。 张兰气急败坏，摔了筷子，指着李妍:“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在这里无事生非！谁都这么过来的，就你这脑子里每天都装些什么？好事一件不想天天想那些没用的，怎么我和你爸还得给你买套房？” 真是异想天开了。 鹏飞有没有房？ 鹏飞都没混上，你一个丫头提这些个要求，合理吗？ 第8章 这个老二，一点不知道心疼她 李妍，走了。 从家里走了。 李大刚知道的时候就差一跳三丈高。 指着门框，大声吼着:“叫她滚！这辈子她也别给我滚回来！我李大刚没有这种离家出走的女儿！” 父母和你商商量量，你一个不高兴就离开家，谁给你的胆子？ 张兰坐在一边哭哭啼啼，厨房的洗衣盆里还堆着一堆没洗的脏衣服。 过去李妍最是心疼母亲，知道母亲身体不好，根本舍不得张兰做这些。自从前几年把李妍从乡下接了过来，张兰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洗衣服这活儿了。 你说三家一厨住着，衣服摆在哪里都碍事呀。 摆在屋子里也没地方啊。 张兰是既难过想要出去找女儿，她担心李妍会出什么事情，一方面她还得把这些脏衣服马上洗出来腾地方。 “我去找找她吧，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头会出事儿的……”张兰偷偷去看丈夫的脸色。 你说老二这孩子！ 就算让你继续读书，你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说走就走，一点不可怜父母。 走就走吧，还留纸条说什么父母压榨女儿去补贴儿子，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走之前还对着父母泼了一盆脏水。 纸条贴在了厨房，是人家老黄给送过来的，张兰一想起自己刚刚丢的人，只恨不得马上挖个地道钻进去。 造了什么孽生出来这种专门打父母脸的女儿？ 那纸条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这就是冤枉他们啊，自己和丈夫养大了闺女，结果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说父母剥削。 你听听，剥削这是什么词儿啊就用在父母的身上？ 父母啊，那是神一样的人物，一个孩子怎么可以端起脏水就往父母身上泼呢？ 李大刚暴声吼道:“不许找！她不是说我们剥削她吗？行，反正我也把她养大尽了义务，从今以后她自己赚的钱自己花，以后她结婚生孩子都和家里一毛钱关系没有，将来鹏飞出息了也不许帮她！” 逆骨？ 那我就敲碎了你的骨头，我看你怎么叛逆！ “从今以后把她从这个家里除名，将来她就是要饭经过门口，也不许可怜她！” 李大刚摔了个碗，恨不得将李妍当成这碗狠狠摔出去。 气不打一处来。 剥削？ 女孩子没结婚前，赚钱交给家里哪里有问题？ 你将来不出嫁的吗？不需要娘家把你嫁出去的吗？ 出了嫁，不生小孩儿的吗？ 生小孩儿要不要父母帮忙？ 张兰偷偷去摸眼泪，心口一阵跟着一阵的疼。 原本想得好好的，老二这不念书了能出去打工赚点钱贴补家里，明年老三上高中如果需要钱就可以不用回老家挨家去借。结果你瞅瞅，这都什么事儿啊？ 正想着呢，手一碰到洗衣盆里的冷水，被拔得一激灵。 这早上不知道多少家同时用水，水管子里现在接出来的水跟井水似的，要多冻手就有多冻手。她这前段时间生了场病，一直哩哩啦啦没有好利索，平时也不太敢碰凉水，中医交代如果一碰凉水那这病还得重头治。想到女儿不管不顾不心疼她这个做妈的，张兰的泪水流成了小河。 老二，你好狠的心呐！ 明明你最知道心疼妈妈，明知道家里经济困难妈已经扛不住了，就想让你搭把手，你转个身竟然撒手不管妈了？ 李大刚踹了门板一脚，径直下了楼。 不上工哪里有人给钱花？没有钱全家都喝西北风啊。 张兰一边用洗衣板搓着衣服，一边哭，嘴里嘟嘟囔囔:“……妍妍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一个人在外头可怎么活啊。” “哎呦，洗衣服呢。” 隔壁老黄媳妇带上门，准备上班。 这一大早的就听了一出精彩的好戏码。 老黄不让她多嘴多舌，省得往老李家伤口上撒盐，可老黄媳妇觉得这事儿怎么就这么痛快呢？ 薅羊毛还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呢，这家可好，就逮住二女儿可劲儿薅。呵呵，现在羊跑了吧。 张兰听见动静，立即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太能抬得起来。 这李妍的事情，现在不知道闹的多少家知道了，丢人啊。 老黄媳妇唇角翘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一字一句说着:“烧点热水吧，早上大家都用水，水凉。你身体不怎么好，可别拔出来什么问题。” 张兰虚弱一笑:“李妍那丫头是和我们置气，就胡乱瞎写！你说说我对她不好吗？家里有什么我都可着她来，那不让她念书了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愿意念了呀……” 老黄媳妇一个白眼翻上天，拉开外头的大门直接上班去了。 张兰看着眼前的这盆大凉水，呆住不动。 悲从中来。 就算她病死了，谁会可怜她？ 这边她蹬腿，那边丈夫马上就会另娶。 京京那丫头除了嘴甜，什么活儿都不肯干，儿子的话就更指望不上了。一个男孩子，让他坐下来好好学习，什么都不用他管，就这都不行呢。 “死丫头！你心肠怎么就那么狠呢？我看你回不回来！” 张兰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搓衣服。 她心里有一百分的肯定，肯定老二回来就是早晚的问题。 一个姑娘家家的，从来没出过门，能疯哪去？不就是现在和家里闹脾气耍任性，所以跑出去待几天。自己怕啥呢？就怕女儿被人骗了！ 张兰想让李妍自己服软认输回到家里来帮她分忧解难，怕的就是女儿会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哄走，如果一旦处了对象，这就是跑别人家帮忙去了。 这个死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千万别按照她想的来！ 静静的想了会，张兰越想越害怕。 老二不像老大那样的精明，万一人家给她点好吃好喝她就跟人处了呢？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那就彻底没人要了。 “自己脑子不灵光还不承认，家里都是为你好想要把你留身边细心照顾，结果你留这么一张纸条说爸爸妈妈剥削你，说我们重男轻女？我和你爸对鹏飞都没这么好，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啊！你说走就走，想着就你可怜妈妈，知道心疼妈妈，结果我白夸你了……” 臭丫头啊，叫人不省心的臭丫头。 老黄老婆下了楼，转头对着楼上狠狠呸了一口唾沫。 如果她是老李家的二丫头，她绝对不回来！ 回来干什么？ 那个妈嘴上说着多心疼心疼你，牺牲的时候就把你排第一。 “哼！口口声声说心疼老二，怎么没见你让老大洗衣服？” 比起来漂亮能说会道的老大，老黄媳妇更喜欢沉默寡言的李家老二，只是可惜了，人家做父母的看不到老二的长处，怪就怪生在这样的家庭了吧。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孩子，人家根本不稀罕，呵。 第9章 全世界最好的爷爷奶奶 一周后。 张兰恨恨背着大包小包从老家赶了回来，现在火车票也不好买，你说她站了大半天愣是站回来的。扛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爬楼梯回了家，只是这口气也没能消掉，老二那个死丫头没回老家去！ 因为上火，她这嗓子肿得老高。 “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没一个知道可怜人的！” 她这是啥命啊？ 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那边李鹏飞放学回来，扔了书包就准备出去玩。 “你哪里去？”张兰叫住儿子。 这天气暖了以后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他这破成绩怎么胸有成竹了？ 有些时候她还真恨不得老二是个儿子，或者让老二和老三的成绩换换。 李鹏飞一脸不耐:“妈，我和同学约好了……” “约什么约？你不知道马上你就要考高中了？到时候考不上我和你爸还要拿钱，你爸每天累死累活为你赚钱……”张兰恶狠狠训着儿子。 今年如果不能一举考上高中，还要掏钱借读，家里现在都已经揭不开锅了……想到跑得没有踪影的李妍，张兰恨恨咽下一口气。 明明她可以工作帮忙家里减轻负担，结果那丫头跑出去就不回来了，心肠歹毒的丫头！ 你走了，你妈我每天惦念着你，怕你吃不饱怕你穿不暖怕你遇上事情，你倒好，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 张兰越想越闹心，那丫头如果找到了活儿，赚到了钱可别瞎花了，家里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生完气就赶紧回来帮帮她。自己这身体越来越糟糕，她快要扛不住了。 李鹏飞听了母亲的话，一脸扫兴。 张兰揪着儿子带上房门。 “你就坐这里给我好好复习，我今天什么都不干就盯着你了！” 其实也不是不想干，实在是最近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总是上不来气呼吸气短。过去妍妍在家的时候，还能帮她做做家务，现在妍妍一走，所有的活儿都扔给她了，张兰不能去想，一想就胸口发闷。 人家生孩子，她也生孩子，为啥她命就这样的苦？ 别人家的姑娘都能帮母亲分担忧愁，可她的‘好女儿’只会和家里闹别扭。 二十分钟以后。 李京京背着书包进了家门，进门就直嚷嚷:“妈，什么时候吃饭？我好饿啊。” 张兰恨铁不成钢，带着一股火喷道:“你怎么就不能早点回来帮我忙活忙活？明知道妈最近吃着汤药身体不好……” 李京京一听，拿起来书包转身就跑，嘴里喊了一句:“我去同学家问题了。” 不走留下来干什么？ 她妈这身体三天两头的不好，最近家里更是充斥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道，李京京烦都烦死了。人家张冰冰妈妈，又温柔又有气质，要什么给买什么，不知道多好。 自己命苦才会投胎到这样的家庭里。 李京京知道母亲期盼着什么，但她就是不做。 老二过去知道心疼母亲，最后得到什么了？ 还不是说被牺牲就被牺牲，她才不要当傻子呢！ 张兰看着跑掉的女儿，赌气大声道:“等我死了，等后妈进门你们就晓得厉害了！我这个命啊，谁都指望不上。” 李鹏飞捂着耳朵，觉得母亲就像苍蝇一样。 烦死了！ 本市某区x大院。 “李妍……” 李妍停下脚步，后面的小姑娘拎着编筐追了上来，因为一段小跑以后，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 张小芳说:“你妈回老家找你去了，真的不告诉她你的消息？” 张小芳的妈妈李庆香是李妍爸爸的亲妹妹，两个人从血缘关系来讲，是亲表姐妹。 李妍现在的这份工作还是张小芳帮忙找的。 就如张兰所讲，农村真的没有几个女孩读高中读大学，张小芳算是城里人呢，初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 帮李妍呢，就是伸把手的事儿，可张小芳很担心舅舅舅妈怪她包庇表妹。 舅妈还在到处找李妍，而自己明知道妍妍在哪儿却装聋作哑，这好像不是很好。 想起母亲，李妍不禁心梗。 她离开家的第二天，她妈就跑到学校替她办了退学手续，这是一点退路都不打算给她留。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那是因为原本她准备在外面待个五六天就回家，现在说这些也是没用的臭氧层子了。 路都断没了。 “别告诉她。” 张小芳内心有些纠结。 她自己是成绩不好，所以不用家里不让读，自己就出来找工作了，但妍妍不一样，明明成绩那样的棒，明明有上大学的机会。 张小芳定定看向李妍，说:“你还真打算和家里置一辈子的气？过去就过去吧，你现在在这里工作，也是一件长脸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工作，张小芳特别的自豪。 这里的别墅区可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这是本城最有权最高级的人物集中地，能在这里做小保姆，没关系还进不来呢。 张小芳劝说:“舅妈也就是一时脑热，你是她生下来的，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人活一辈子不就为了一口气嘛，这口气发泄出去就算了。 再说她们虽然是个小保姆，但主人家顶顶有本事，四舍五入也等于她们有关系有本事啦。 表姐的话从左耳进右耳飘出，李妍的手紧抓着编筐。 两天前，她回了老家，但回去晚了。 张兰早她一天，从老人的手里拿走了五百块钱，农村的老人能有什么钱？不就是用双手从土地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妍妍，你就踏踏实实的学，等到考上大学你爸妈不供你，我和你爷爷挨家借钱也会供你！你妈说家里困难不想让你继续读书了，我和你爷说这可不行，但凡不是马上就死，怎么样也得供孩子读完，考不上是考不上，不供那就是我们的错了。”老人家看见孙女回来，满心满眼都是激动。 爷爷奶奶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但懂得一个道理，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多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五百块钱可是笔好钱啊，老太太不知道张兰故意哭穷？ 她知道，可她也晓得张兰对李妍的感情淡了些。 妍妍那孩子沉默寡言的，多给拿些钱，看在钱的面子钱，儿子和儿媳总会对孙女更好一点。为了这个，她宁愿自己节衣缩食也要给张兰多多的带钱走。 这孩子是他们从小给养大的，妍妍这孩子特别聪明也特别懂事。 奶奶见孙女哭了，将孩子抱在怀里，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后背，轻轻替孩子顺着气:“有什么委屈你和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面对爷爷奶奶的关心，李妍讲不出来其他的话。 她没办法对爷爷奶奶说，她妈已经帮她做了退学手续，也没办法说，那笔钱根本就不可能花在她的头上。 她的路，已经毁得七七八八了。 说多了也只是让爷爷奶奶生气上火而已，干脆什么都没有说。 那五百块钱，她会还给爷爷奶奶的！ 夜深人静，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在反反复复想着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对父母，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大度，可原来不是。 她的心眼很小。 她做不到原谅。 原来她也会恨，也会埋怨父母偏心。 第10章 撒谎骗人 张小芳思来想去，还是给家里过了李妍在她这里的消息。 这扛在肩上的压力太大，她实在承担不起。 李家。 张兰收到消息，气得直拍大腿。 这个臭丫头啊！ 任性妄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头跑出门，这十多天都没有消息，好在现在来了好消息。 她拉着小姑子的手抱怨:“如果家里有这个条件，我能不供她？话没说两句，跟我和她爸就吵了起来，吵完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还满肚子的牢骚等着发泄呢。 好在，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个好消息。 能去那种地方做保姆，给开的工资应该不低的吧？ 你说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方方面面了不起的人都认识，那将来如果鹏飞没考上高中，是不是也就是人张张嘴说句话就能办的事情？ 臭丫头！算你聪明！ 还知道给自己找条康庄大道走。 是她张兰生出来的好女儿！ 张小芳妈妈一愣:“那孩子发完脾气就走了？” 不怪她多此一问，实在是她觉得自己这个二侄女和张兰嘴里说的人，有些出入。 父母一直拿李妍当心头肉一样的疼爱，总是当着她的面儿夸。 父母嘴里的李妍，和嫂子嘴里的李妍，这完全就是两个人啊，怎么回事儿？ 张兰含含糊糊道:“嗯，我和她爸什么都没说啊，她脾气大什么都想和姐姐弟弟去争一争。” 姑姑幽幽叹了口气:“我家小芳说妍妍成绩不错，实在不行就借点钱供吧，省得其他俩孩子都读了，就让她一个人落单。” 供孩子是难，可咬咬牙也能挨过去。 姑姑认为，既然孩子那么想读书，那就供她！ 供了以后，将来真的考不上大学，那就别怪家里别怪父母。 父母就这点本事和能力，能做的都做到了，问心无愧。 三个孩子，嫂子这碗水不好端啊。 张兰略略皱眉，心想小姑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家一个孩子，都没见你供她读书，我家三个你跟我说供吧？ 我拿什么去供？ 粗声粗气道:“说成绩好那都是她自己讲的，谁不在乎自己那张脸面？三个孩子我能偏心到就故意不让她读书？属她成绩最差，我去找过她班主任老师，老师说她哪也考不上，读了也是白浪费……咳……” 说到最后一句，一个没注意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头，这把张兰疼的，眼泪差点没滚出眼圈。 学校她是真的去了，为的是给孩子办退学手续。 李妍的班主任老师，当时非常的震惊，毕竟孩子学习成绩非常不错，也是花了几个小时给张兰做思想工作。 差那么一点点，张兰就被班主任给说服了。 她手里揣着老爷子老太太给拿的五百块钱，那天邻居老黄也说念个大学一年学费也就两百来块…… 没有被彻底说服的理由就是，如果李京京不念书了，留在家里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不但不能帮忙，还得拖她后腿。但二丫头就不一样了，二女儿现在是在气头上，所以心狠了点，一旦过了这个劲儿，还不是要听她这个当妈的摆弄。 还有的是，张兰有些不太相信老师说的话，关于李妍成绩方面的话。 妍妍成绩这样的好？ 对于三个孩子的教育，张兰和李大刚向来不管不顾。不去学校开家长会，从来不知道孩子读哪个班，也不知道孩子期中期末成绩，学校要家长签字的话，就让孩子自己搞定。 这三个孩子除了李鹏飞的成绩她是实打实知道不靠谱，其余的都不太清楚。 老师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说哪个不好？ 一个城市里住着，你说老二时不时回趟家帮她做做家务帮她分担分担，她不就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了吗？大夫说她这个身体，就是操劳累的，老二帮她扛起这个家，慢慢她这身体就能养好。 这样呢，老二既赚了工资也帮她干了家务，一举两得！ 实在不太放心，张兰晚上回家叫过来李京京，将学校老师的话重复说了一次，问女儿:“你和你妹一个学校的，妍妍成绩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老师说的那样特别好？一定能考上大学？” 李京京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回答母亲，就听见她说:“瞎说的吧，哪有特别好就一般啊，大排名还没我好呢。” 听到这里，张兰狠了狠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京京毕竟长得好，将来工作也一定会好，到时候大不了叫京京和鹏飞帮衬着点妍妍。 一开始说李妍成绩不好，张兰有些心虚，可慢慢想到大女儿的话，说着说着底气越来越足:“你别什么都听她说，她就是回去糊弄她爷爷奶奶，怕别人笑话她，成绩也就不上不下。” 姑姑一脸震惊。 如果嫂子说的是真话，那妍妍这性子…… 瞎话张嘴就来，这是什么人品？ 姑姑看了张兰一眼，缓缓说道:“嫂子，你没骗我？可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我们家小芳说李妍成绩排班级前几名呢。” 这到底是谁说谎？ 姑姑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按道理，大人是不可能撒谎的。 妍妍她…… 张兰一脸笃定，轻声道:“我骗你这个事情做什么？你看她的样子像是可精可灵的人？她就是心气高，自己不肯认命，总觉得她能考上大学，大学那么好考的？小姐身子丫鬟命，没有那命就不该多想。” 姑姑听了张兰的话后，一脸难以置信。 这……好好的侄女，怎么变成这样了？ 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 难怪要让小芳帮忙瞒着家里。 简直胡来！ 明明是自己没有能力去考大学，还把罪名推到父母身上，指责父母重男轻女，姑姑越想越是胸闷，你说老李家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孩子？ 难怪能干出来躲起来的事情。 她就说嘛，你说嫂子如果重男轻女，干嘛还特意跑回老家去找李妍。 姑姑对着张兰说道:“嫂子，你可得把这孩子看住！李妍这个性将来可不行，这什么人家能要她？一个小女孩儿满嘴胡话，张嘴就是谎话，这还能得了？难怪她什么都没对她爷爷奶奶说，如果她敢骗她爷爷奶奶我就大耳瓜子抽她。” 姑姑嘴里的称呼，从妍妍直接变成了李妍，而关心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第11章 张兰登门 小别墅，李家。 同样姓李，可这个李家和李妍压根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家就是张小芳介绍给李妍做小保姆的家庭。 屋子里李妍正在打扫卫生，雇主家的小儿子李元度被一道题给难住了。 “姐，你会解这个吗？” 李妍:…… 隋竟波最近有些闹心，闹到到晚上也不成眠。她家老李哪里都好，内外在条件都好，待她也好……可以讲里里外外都叫人挑不出来一个错。 想当初也是她主动追求的老李，婚后她给老李添了个儿子，按道理从此以后只剩下夫妻琴瑟和鸣，可…… 老李之前结过婚，不但结过婚还生过一个儿子。 前头的那个儿子李响，就是隋竟波苦恼的原因。 是个女人就想得到偏爱，是个女人就想要独爱，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 对老李，她恨不得挖心挖肺，老李对她呢？ 就在刚刚，她听隔壁的邻居说，李响换车了。 这年头能买得起车的人都是少之又少，换车的就更别提了，李响换车的钱哪里来的？老李是不是私下动用自己的人脉替他那个大儿子铺路了？ 想到这里，隋竟波的心绪就平稳不下来。 闹心！ 人脉就那点，现在都使劲到大儿子的身上，那等她儿子长大怎么办？ 再说现在她和老李才是两口子，老李的太太是她，李响和他妈都是过去式了，凭什么还来沾边？ 胡思乱想着呢，外面有人敲门。 上午十点多，二楼的光线最好，一束光从二楼照了下来，将一楼中心的地板照得泛光。 隋竟波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李妍，去开下门。” “哎，阿姨我这就去。”屋子里的李妍脆生生应了一句。 其实这些就是分内的活儿。 保姆嘛，不就什么杂都打。 一路小跑快速跑到大门前，开门，敲门的人是大门外站岗的工作人员。 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家属院这地儿，为什么知道那肯定是有点与众不同。家属大院坐落于半城市中心，算中心又不算，这是怎么说呢？地理位置较市中心偏远了点，但从归属位置来讲还是市中心划分之内。也就是说市中心的嘈杂这里没有，市中心想要拥有的好环境这里却有。 家属院出门走上几分钟就是个就是烈士山公园，无论是晨练还是散步都是最佳去处。 而家属院隔壁就是军区大院，家属院这头的大门口，每天24小时有人值班站岗。 外面的人是不可能得来的。 工作人员对着李妍敬礼。 “隋阿姨在吗？” 李妍微笑道:“请你稍等。” 前后不过两分钟，隋竟波就来到了门前。 门卫说大门外头有人找隋竟波，隋竟波也是满脑子画圈，找她？ 她父母？ 可不应该啊，如果父母过来了这里，应该会提前来电话，怎么没通知一声？ 大门外，张兰有些紧张地一眼一眼看着岗亭里的工作人员，紧张地同时又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与自信。 为啥不骄傲啊，你见有谁坐车敢在这站下？ 没有那特殊关系，你就是到了门口，人也不让你进去呀。 但她就不一样了，她女儿在里面！ 听小姑子说，妍妍工作的那家来头可大，如果自己家能攀上这样的人物，将来鹏飞读书毕业都是助力！万一能借上点什么光，万一……她是说万一对方看上鹏飞做女婿了呢？ 到时候坐着小车回到老家，谁敢不用正眼看她？ 想想小汽车拉她，张兰莫名都觉得自己增高了十公分，一脸得意洋洋。 隋竟波着急，随手拿了件羊绒披肩就跑了出来，结果到门前一看。 谁啊，谁找她？ 张兰见到里头出来了一个好像明星似的女人，神色动了动。 “谁找我？”隋竟波笑呵呵问像门岗。 尽管很生气，但她要保持形象，不能给她家老李丢人。 门岗指了指站在一边毫不起眼的张兰。 “你是……”隋竟波一脸狐疑。 见到陌生人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掉头走掉，这实在是这年头你不晓得，家里出个有本事的，老家的那些人就没完没了的找！这种事隋竟波经历的多了去了。 老李老家那些恨不得沾上点边的人就会跑到这里找人，什么给孩子找工作啊，孩子想要当兵啊，形形色色应接不暇。 反正奇葩的事情，多了去了。 隋竟波瞧不上那些人，但碍于丈夫的面子，她还不得不装出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好吃好喝供着，最后什么都不答应地将人送走。 办办办，当她这里卖工作的？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叫个人就来求帮忙，什么了不起的亲戚关系啊？ 她家公公那辈就不太和村里的人来往，是那些人厚脸皮听说李家有本事了，个个就想往上靠。 提起来都浑身疼。 隋竟波眼珠子快速转着，心中思索着对策。 难保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十里八村一点边不沾的亲戚。 张兰笑盈盈走了过去做自我介绍:“我是张兰。” 隋竟波一脸迷茫。 张兰是谁啊？ 张兰又说；“李妍是我女儿，我是她妈妈。” 能住在这里真好！ 张兰贪婪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附近全部都是新建的住宅楼，就马路后面那块起的新楼吧，据说都是给领导住的。和后头的新楼比起来，这里非但一点不差，还感觉更胜一筹呢，就算领导住宅，那也没有人站岗呀，加上隔壁那一排闪瞎人眼的大标语…… 为什么挑今儿来，不来不行。 妍妍眼见着这都出来小半个月了，凑满一个月就要发工资了，家里就等着钱过日子呢，你说她能不来吗。 隋竟波心道，保姆的妈来找她干什么？ “你是要找李妍吗？” 李妍是她刚刚找来的保姆，这还是邻居张大姐介绍来的。她肯用李妍呢第一是为了给张大姐面子，第二就是确实家里缺个保姆，这手上也没和合适的人选。 但今儿这李妍妈妈一出现，隋竟波就有点打退堂鼓。 眼前人的面相，让她不喜欢。 实在是和那些厚脸皮的人打交道多了，她瞧上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人什么个性。 张兰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找她，我找您！” 第12章 后妈 “找我？”隋竟波一头雾水。 认识她都不认识，找她干什么？ …… “……我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先预支她半年的工资？”说着话张兰小心翼翼去看隋竟波的脸色。 老二现在肯定没有消气，一旦工资她自己拿到手，保不准回头就都花了。 年轻的小姑娘肯定嘴馋，手上嘴上没个把门的，把钱都吃了糟践了，张兰舍不得。 给她就不一样了，她是家长不会乱花钱，给了她一能缓解家里的生活，二她可以帮妍妍攒着留着出嫁用。 隋竟波眯着眼睛打量张兰。 老实讲，这种父母她属实第一回见。 有些让她……有口难言的感觉。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我叫李妍出来吧，工资的事情你自己和她打商量。”隋竟波的态度比较客气。 “别别别。”张兰一个着急，伸出手就去抓了隋竟波的手臂。 隋竟波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快速躲开了张兰的两只手。 也不晓得刚刚摸过什么，现在就来扯她的衣袖，还有这人太奇怪了，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张兰低声下气恳求说道:“您不知道我们家里这事儿，这孩子脾气有点大。我就说了她两句，这出来工作也没和我招呼一声，您放心我是她亲妈！我就是怕她呀乱花钱，回头这钱都痛快嘴吃掉了。我得帮她攒着，将来留着她好出嫁。” 一阵风刮过来，吹得隋竟波打了个寒颤，她对着门岗招招手:“麻烦你去趟我家，把我家的那个小保姆叫过来一下……” 说着话的功夫，只见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行驶了过来。 门岗马上跑过去。 张兰瞪大眼睛死盯着那辆车不放，这就是轿子啊。 这年头满大街不是坐公交就是骑自行车的，你见过有几个开轿子的？ 这车可真好看，一定特别贵吧？ 张兰不晓得这车，可隋竟波晓得啊，门岗直接放行，那车里面的人就一定是小区内的。放眼看过去，看不太清车上的人，隋竟波正准备扭头，就在那一瞬间车里面的人露出来了半张脸。 阳光照在半截的轿车车窗上，剩下的半截直晃晃照在了男人的脸上。 是李响！ “李……”隋竟波挤出笑容，刚想喊继子，可对方的车就已经启动开走了。 她脸上的颜色是白了黑，黑了紫，紫了发绿，绿了又靑。蓝汪汪的，紫了嚎青的。 又换车了！ 那辆车才开多久，又换！ 老李是不是背着她，又给李响铺路了？ 隋竟波紧咬着牙关。 上星期她弟弟过来想求老李帮忙安排一份工作，结果老李是怎么说的？说什么有纪律，说什么不能徇私枉法。 放屁！ 对她家人就底线分明，对着他那个大儿子就没底线了？ 大门前。 李妍正站在梯子上努力擦着玻璃，一阵一阵风起，要抬手去够玻璃，衣服的后襟总是向上跑，风吹在后腰直接吹到了皮肤，身上冰冰凉凉。 实在太冷，所以得更卖力工作，动起来就不冷了。 雇主对她说，要先试用一个月当然工资照开，李妍晓得人家可能看不上她，想要被人雇佣就得卖力工作。 关于以后…… 又一阵寒风刮过，冷风紧贴着她的骨头，李妍一个没忍住打了声喷嚏。 她不认命，可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自己一个初中学历，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除了打零工，给人做保姆，对于未来她只觉得茫然。 过去那些年，她只晓得要好好学习，将来争取考个好大学然后得个好工作，现在梦想都碎了…… “你好，可以让我进去吗。” 身后突然低沉的声音让正在走神的李妍，吓了一跳，紧跟着脚下一滑。 “谢……谢谢。”李妍愣了一下，一脸迷惘。 这是邻居串门？ 在这家工作了六七天，她大概也对家里摸了个大概，李叔叔因为工作的原因并不是每天回家，而隋阿姨是家庭主妇，主要负责照顾李元度的全部，所以大多数这个家里就是隋阿姨带着李元度两人。 这人是…… 见小姑娘站稳，李响礼貌又直接地收回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请进。”李妍将梯子推到一边，马上为眼前的人挪开进门的空间。 李响看了看眼前的人，他说:“和我讲话不用您来您去。” 他不是个什么大人物，也没达到那种可以被人尊敬来尊敬去的程度。 李妍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 实在是她对眼前的人身份摸不太清，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利索拉开大门。 李响进了门，径直上了二楼。 李妍:“……” 喂，虽然你救了我一命，可是可是……你到底是谁啊？ 她满头问号，满心画圈。 搞不懂啊。 隋竟波一路小跑，呼哧气喘跑到了家门前，见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门口，肯定了心中猜想。 就是李响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跑步加上吃了一肚子的风，隋竟波这肚子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知道往哪里跑的气儿，这气儿在她的身体到处乱跑，撞得她肠子跟胃同时疼了起来。 李响，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会惹他爸生气，他为什么要回来？ 推开大门。 “阿姨，刚刚来了个人，现在去了二楼……”李妍指了指二楼的位置。 隋竟波仰头看向二楼，勉强扯了一记笑容出来，做着解释:“这是你李叔叔的大儿子，他脾气有点……不是很好，你以后见到他就少说话多做事。”说道这里，隋竟波才想起来大门口站着的那个张兰，她对李妍道:“你妈妈来找你了，人就在门口，你去看看吧。” …… 二楼的摆设对比着一楼更为简洁，空间很大，东西不多。 而这个二楼则是属于李响个人的完全独立空间，是隋竟波平时都不能随便上来的空间。 李响看着干干净净的桌子，下颌绷了绷。 “李响，你回来了，中午你想吃点什么，阿姨这就出去买菜。”隋竟波强忍着烦躁的心，上了二楼同继子打着招呼。 李响的脸色不太好看。 “阿姨，我说过不要动我桌上的东西。” 第13章 可着一只羊薅 原本散在桌上的草稿图纸，现在已经整整齐齐不知道被收纳到了哪里。 李响并不是很懂，难道不碰他的东西很难？ 隋竟波一脸尴尬僵在原地，连声做着解释:“那些草稿我都帮你收到了文件夹里……” 李响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听到隋竟波的话算是勉强缓和了几分，解开西装的扣子，伸手去文件夹里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来对去，依旧是缺了一页。 隋竟波不打算和继子计较，后妈难当嘛。 特别是她这种后妈。 老李前头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老李现在的位置又……难免人家会觉得她嫁进来抢夺了属于他该拥有的一切。可……隋竟波心里不忿，真的论起来，李响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楼，而整个二楼的地盘全是继子的领地。 “东西都在的吧？我不会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我就是……也请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你爸爸上楼一看，整个家里都打扫过，唯独你住的二楼不给打扫，他会认为是我这个做继母的故意和你难为。” 这年头，侍候人还得被人数落！ 大儿子了不起啊。 在外面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回到家就和她这个继母过不去，到底是谁小心眼？ 想故意让老李对她有意见，挑拨她和老李的夫妻关系？ 想也别想！ 不就是帮忙打扫个屋子，反正干活的人也不是她！ 李响问她:“我房间是谁打扫的？” “怎么了？丢东西了？”隋竟波脸色一紧。 不会吧！ 刚刚回来就搞事情？ 她就晓得李响就是要同她过不去，这才刚进门…… “是家里的小保姆。” 隋竟波站在二楼看了一眼楼下，见李妍还没有出去就喊了一声:“李妍，你上来一下。” 如果这个孩子手脚不干净，那她可不能用！ 李妍闻声立即上了二楼，这是她第一次上到二楼来。 李叔叔曾经交代过她，这个家里二楼的卫生不用她来打扫，具体原因什么的李妍没有问过。她一个做保姆的哪来那么多的好奇，人家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听命令好了。 “阿姨。”上了楼，她规规矩矩保持站立姿势。 “你是不是动过这桌子上的东西啊？”隋竟波强忍的怒火，此刻憋不住都发泄了出来。 她不能对李响发飙，还不能对家里的保姆发飙？ 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李响算是什么？ “你要是乱动东西这可不行啊，还有你妈跑到门外和我讲什么要我预支你的工资，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啊……” 当这里是你家呢？ 做个小保姆还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像话吗？ 一个两个都跑到她的眼前耍怪，搞笑吗。 隋竟波的话就像耳光一样打在李妍的脸上，她的脸没忍住烧红了起来。 羞愧的。 外头的阳光顺着屋子里的地板蔓延到客厅，这个二楼的装饰有些别具一格。 二楼是一个大开间，没有所谓的房间没有所谓的客厅，直挺挺就是一个空间。然后屋子里都是半人高的书柜，书柜里面装满了书，地上还摆着一个……恐龙模型？ 李妍不晓得这个东西具体叫什么，还有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棵榕树，榕树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弯在房间里，还有半截在阁楼之上，然后外面的自然光吧还恰巧打了一半在树枝上头，影影绰绰就……形容不好，反正有点好看。 整个房间似乎彰显着主人低调的个性以及张扬锋芒。 李响蹲在地上在书册里翻找着草稿，找来找去确定就是少了一张。 当时的那张草稿被他画得有些脏乱，估计是当做废纸替他扔了。 “阿姨，我来家里这些天从没上过二楼……” 李妍弱弱的辩解声音响了起来。 她晓得这个时候自己是多说多错，可她真的没有。 当时李叔叔交代过后，她每回打扫卫生都会避着二楼，这点分寸她有。 至于她妈…… 想起张兰，李妍只觉得肋骨的位置突然疼了起来，气疼的。 蹲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 “是我搞错了，东西找到了。”李响起身的瞬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草稿丢肯定是丢了，至于怎么丢的，谁给丢的，他现在追究也没有用。 继母向来如此，好事儿冲在前，坏事儿躲在后，今儿他一旦继续追究下去，倒霉的只能是家里的小保姆。 想起刚刚自己进门的时候，这姑娘还在卖力的擦玻璃，李响扣上西装扣子，看向李妍礼貌一笑:“不好意思，是我没弄清楚，我向你道歉。” 李妍连连摆手。 她哪里敢要人家道歉。 她偷偷扫了李响一眼，当然这一眼里不带任何感情。 在她的家，哪怕就是父母冤枉了她，也别想得到一句对不起。 其实放在这里也是想当然，雇主花了钱雇她，人家就是冤枉了她…… 李响很认真的道过歉，然后对着李妍说道:“我的房间不用打扫，平时你就是看到桌面扔的很乱也不要管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就是我的生活习惯。” 李妍快速领悟这话。 “李叔叔对我讲过，要我不要上到二楼来，以后我打扫卫生会从楼梯开始。” 也就是说，她不会主动进入到属于他的私密空间。 李响看了眼前的女孩儿一眼，眼神很是随意，很快移开了视线。 隋竟波收敛了脾气，眼珠子一转，笑了笑，道:“你看我就说不可能丢嘛，我记得当时帮你打扫过卫生就收了起来……” 你以为她愿意干？ 那天老李休息在家，她也是为了做给丈夫看。谁晓得自己卖力干了半天，结果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叫走了，热火朝天干了一个多小时，白表现了！ 转头看向李妍:“你快去门口看看吧，别让你妈妈多等。” 等李妍走后，隋竟波又再次描补起来:“都是家里的人，谁也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这里是她的家，你让我不进来我就不进来？ 属于她的家，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响听着继母的解释，轻轻勾了勾唇，笑得意味不明。 岗亭外。 张兰见到女儿，伸手去拉二女儿的手。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啊？不和家里招呼一声就跑出来，万一出什么事情呢？”张兰随手捶了女儿两下。 捶过以后，她心里憋着的这口气也就淡了。 说:“他们这里给不给周末休息时间啊？周末能不能回家？你回了家妈好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等周末妍妍回了家，把脏衣服都洗洗，把家里收拾收拾，你说她这个星期忙着干活，这把她给累的！ 鹏飞马上高中，那孩子还吊儿郎当，万一真的考不上她也得拿钱砸过去叫儿子有书可读啊。 张兰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见李妍唇角弯了弯。 她说:“妈，我姐和我小弟是不是又脱下来一堆的衣服没洗啊？” 张兰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二女儿竟然会马上猜到。 不过也是，老二最心疼最体谅她了。 “他们俩我是一个都指望不上，我生他们俩都不如你一个！这个家也就你知道心疼妈体贴妈，妈这阵子还在吃药你不知道这星期我和你爸累成什么样，每天一早五天就得走，晚上有些时候十点十一点才回来，累死个人……” 第14章 你为什么就不能替妈妈想想？ 倒不是张兰故意在女儿面前将病情说得重，而她确实身上落了好些的毛病。 生李鹏飞之前，除了生育两个闺女中间还落了两胎，那两胎都是确定孩子的性别以后打了。就是生完李鹏飞以后，她也没能好好休息，月子里各种操劳。 李大刚不打工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所以张兰的这个月子除了自己照顾自己，还得兼顾照顾小儿子以及大女儿。 一年半年吧，就是接李妍从农村回来之前，张兰那时候的例假状态就不是很好，每到例假来临淅淅沥沥要拖上一个半月才能干净。你说中药西药她都没少吃，可就是没办法根治。 当时考虑接李妍回来，也是想有个人能搭把手。 事实证明，老二确实很有用，接回来以后帮她做了很多的家务。 眼下一提家里的那两个祖宗，张兰就忍不住抱怨。 “你爸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赚钱什么都不能做，你姐和你弟弟根本没用，妈知道你最有用。” 丈夫一天到晚干的都是体力活，她好意思叫李大刚帮她干家务吗？ 那生孩子不就是为了减轻生活负担，谁有能力谁就出力气嘛。老二现在多干点活，将来老大和老三出息就偶尔搭老二点钱，这很完美呀。 李妍冷笑。 她妈又想给她洗脑。 没让她退学前这些话，她或许会相信。 现在被牺牲掉的人是她，干活最多的人是她，不落好的人也是她。 这不叫喜欢。 “妈，我没时间回家帮你洗衣服。”李妍拒绝。 就是不怪父母，她也回不去。 保姆的活儿是见天的待在雇主家里，谁说晚上就没活儿了？ 张兰面上明显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料到老二会毫不留情拒绝自己。 喃喃找着借口:“我知道你还生我和你爸的气，可我们家里就这种条件，如果有钱不会不让你读书的……哎，算了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干什么，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会愿意干这些。” 她是老妈子，她该死！ 这些活儿就长她身上了！ “那过去家里的衣服不是我洗的？”她扯了扯唇。 有些事儿吧，不能往深了去想。一旦想得太深想得太细，就会把这其中的关键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妈是有点喜欢她，这种喜欢完全建立在她可以为母亲分担家务的情况下。 不要说面对鹏飞，就算对上李京京她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有什么胜算，她妈根本不喜欢她。 短短两句，张兰被噎得哑口无言。 一股气自心口突然腾起，心情直接从天堂跌到地狱。 原本以为老二懂事，怎么样也会可怜心疼她这个亲妈，结果……这还不如街上走道的人呢。 你说就这点破事儿，怎么没完没了了？ 张兰说:“你洗几回？我也就这大半年身体不好，让你洗了两三回。都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袜子。” 袜子穿不穿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张兰往回找补。 这个家，什么活儿不是她干？ 自己干了半辈子，老二这才干多点啊，这就抱怨？ 李妍站在阳光下，她看着母亲，一字一句说道:“妈，我赚的钱不会给你，也不会帮你养家！将来鹏飞用不用钱也轮不到我这个姐姐来管，你想让我退学，你也帮我退了，又从我爷爷奶奶的手里骗了五百块钱，我也不欠你什么了。”李妍轻轻眨着眼睛:“一直以来是我都想要融入自己的家，可现在我才搞明白，多子女家庭总会有一个孩子被忽略。无论我成绩多好，无论我有多听话多体谅你，你们还是不会喜欢我！这种事情不需要解释，刨根究底非要揪出来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缘分吧，父母也会在心中去估算各子女身上的价值，我不是男孩儿所以不如弟弟鹏飞。我长得没有大姐漂亮，嘴巴没有大姐讨巧，所以我也不如大姐吃香。没有缘分，那我就认！可是。她我也不会耗尽所有去反哺父母。你就当我是个白眼狼吧！” 被斩断的人生，她没资格去怪父母，那以后的人生也请父母不要怪她。 毕竟活着不易。 顾得了东就顾不得西。 就算将赚到手的钱全部给了家里，她大概也能想到以后自己的结局。 李妍的话就像是一块砖头，对准张兰的天灵盖就砸了下来。 只觉得眼前一黑，张兰晃了晃身体。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不对啊。 这和想的不一样啊。 再说。 再说谁规定你就能这样干了？ 她不同意！ 强撑着打击，张兰声音发抖:“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问题呢？我怎么是骗你爷爷奶奶的钱？那些钱是姓李的，你一个女孩子有什么资格去拿你爷爷奶奶的钱？将来你爷爷奶奶没了，也是要鹏飞去上坟，不用你一个出嫁女！就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你就要和爸爸妈妈断绝关系？你的心怎么可以这样的狠……” 张兰顾不得去擦落下的眼泪，伸手去抓二女儿的手。 “妍妍，你不能这样对妈妈啊，你要实在觉得气不过非要读这个书，那我……那……”张兰对上女儿那张平静的小脸，她心里一紧:“那妈去医院卖血，只要能换钱能让你读书，我供你！” 这和想的不一样啊。 家里少个人赚钱，这差很多事情。 三个人一起赚钱供两个孩子，这日子勉强还能坚持。 好不容易说服老二退学，这老二不把钱交给家里，这岂不是竹篮打水。 “妈，你在我走的第二天就去学校帮我办了退学手续，我还怎么回去读书？叫你卖血供我读书，那我岂不是大不孝了？家里母亲要死要活，我却任性到要母亲卖血供我，那我还能算是个人吗？”李妍别有深意看着母亲。 她妈妈呢，明明不会卖血供她读书，嘴上却非要这样的说，是为了让她有更多的负罪感吗？ 李妍低下了头，她怕自己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对母亲讲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 偏心就偏心，她认。 但是别拿她当傻子一样的戏耍可以吗？ 张兰只觉得心头发凉。 这学校的事儿老二怎么知道的？老二回学校去了？ 心中暗骂自己就是个蠢货，你说办退学着什么急，等到风波过去以后再去学校多好，这样老二也不会讲出来什么。 “妈对不起你，就当妈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妈全部都还给你……” “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不着急等下辈子。”李妍打断母亲的话:“我在这里工作挺好的，虽然原本我不想告诉你和我爸这件事的，不过现在你们知道也能放心了。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那你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干活有点眼力见，我们这种出身难得能进这样的地方做事儿。”张兰对上女儿的眼睛，实在没敢马上提钱的事儿，只能先输出一波关心，可钱实在太重要了，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开口道:“那钱……妍妍现在家里条件实在有些紧张，妈就不该去看病早点死了也就不拖累家里了……” 李妍转身就走。 张兰心中憋火，暗骂着老二这个小犊子不孝。 第15章 挨耳光 张兰走出去很远，见老二那个小犊子真的没有追过来，气得破口大骂:“我生了你们我还有错了！对，怪我没把你们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里，怪我重男轻女！” 可你说她做错了吗？ 现在还没怎么样呢，她这还没到七老八十，老二这就对她这个妈不管，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敢指望李妍？ 为什么要可着鹏飞去供？ 那鹏飞将来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鹏飞好她才好！ 女儿就是肉包子。 肉包子一旦打狗，那肯定拿不回来。 女儿有那是便宜婆家，儿子有才是他们夫妻有！ 恨恨走出去老远，这还没停了心思，这钱她早晚得要！ 你没出嫁，那你现在赚的钱就应该交家，谁家都是这样的规矩！ 我养你小，你现在就到了你回报的时候。 想到这里，张兰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你说她这嘴怎么就那么笨？刚刚和那个不孝女对峙，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说呢。 笨呐。 李妍那边从门岗离开，往家里回。 一路上她脑子里想了很多，思绪很杂。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屋里。 隋竟波看出来李响要走，看了一眼手表。 果然！ 老李没在家他回来，老李要回来他走了？这是打谁脸呢？ 这一天天的，不停闹幺蛾子！ 你说老李之前为什么要结婚呢？ 隋竟波勉强挤出笑容:“你这要走了？多等一会儿的吧，眼看着你爸就要回来了，也是巧了他难得今儿中午要回家来吃饭。” 李响肯定是知道他爸今天要回来，才会故意挑这个时间回家，瞒不过她！ 隋竟波心里有些不屑。 这么大的人了，想要抱父亲的大腿，还总惹父亲生气，简直没眼看。 “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忙。”李响说。 原本回来就是为了拿那个草稿，结果还被人丢了。 这个家他根本不愿意回来，就是老头儿总没完没了的叨叨他。 隋竟波拦住李响去路，斯斯文文道:“李响，我知道你对阿姨有意见，可你不能这样给阿姨上眼药。你爸马上到家你抬腿就走，那我成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总是带着情绪，你说我嫁你爸的时候，你父母早就离婚了……” 隋竟波一脸哀怨。 她又不是小三，李响为什么总和她过不去？ 既然瞧不上这家，那你就别回来！ 那么大的人了，回来做什么呢？ “阿姨，我想你可能想得有点多。”李响礼貌回应。 他不爱回这个家重中之重的原因，就是这个继母。 继母想让他滚蛋，想让他永远别沾门，这些他看得出来。 他已经做到了能少回家尽量就少回家。 “真的是我想得多？元度现在都要上大学了，这些年来你和我之间怎么样也不用我来细说吧？你在你爸爸面前给我上了多少眼药，甚至我第一个孩子都是因为你害我……” 想起自己当初掉的那一胎，隋竟波就耿耿于怀。 想当年她和老李结婚没多久就怀上了，可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李响给她送了杯水，喝过以后她孩子就掉了。 你说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杀子之仇，她隋竟波永世难忘！ 细微的光打在李响那张严肃又英俊的面庞上，他看向继母:“我说过了，那杯水是我爸让我端给你的，我也只是转手端给你而已。” 他没有必要去害隋竟波。 隋竟波哪怕生一千个孩子，和他有什么干系。 怪就怪老头儿当年，非要让他去给继母送杯水，这身上的罪名是洗不净了。 隋竟波见继子面上云淡风轻，情绪激动了起来:“是与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做这种事情是会遭到报应的！ 害了她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叫她生了李元度。 李响和他妈不就是期盼着她生不出来孩子，这家里的一切好让李响继承？ 呵呵。 李响停顿了几秒，笑了一下。 既然解释不清，那就别解释了。 说多了也是浪费时间。 这件事情，他问心无愧。 转身想走，隋竟波见继子马上抬腿要走，着急之下伸出手扯了李响的手臂。 不能叫他走！ 现在李响从大院离开，谁家瞧不见？ 回头就得有人和老李嚼舌根，到时候老李就得认为她这个做继母的没有肚量。 “说话就说话，你不要扯我。”李响轻轻甩开继母的手。 毕竟不是亲母子，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不习惯别人碰他。 也就是赶了巧了，隋竟波脚下没有站稳，李响那么一甩，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哎呦！” 她双脚一别自己，身体向后倒下，然后头磕在了楼梯扶手上，后腰狠狠撞了墙角。 隋竟波只觉得腰骨好像断了一样。 “你干什么呢？” 李元度听到客厅里母亲同大哥又起了争执，原本他是不耐烦去管，听见母亲痛哭的叫声，马上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妈。” 隋竟波是真的撞到了腰，李元度那么一扶，让她的骨头更疼了。 “你别碰妈，你别碰妈……” 这也就是亲儿子，不然她一准认为李元度是想害她！ 疼死她了！ “你打我妈？”李元度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同父异母的原因，他同大哥之间关系一直不亲近，但两个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这人竟然在家里打他妈？ “你为什么打我妈？”李元度放开母亲，改为去堵李响的去路。 这算什么大哥？ 打女人，这算什么男人？ “让开。”李响紧抿着唇。 李妍刚刚恰巧看到了全部的经过，自然也就看到了李响和隋竟波之间的误会。 她刚想张嘴解释，只听见啪的一声，李响的脸被打偏了。 李妍捂住自己的嘴。 一家之主李景辉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进的屋子。 他走到隋竟波的眼前，试着伸出手去扶妻子。 “能不能站起来？” “景辉，我好像腰撞到了……”隋竟波见到丈夫，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老李，你儿子想要害我！ “你站住！” 李元度吼了一声。 那厢李响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走。 刚刚挨过一耳光的他，脸上充斥着平静。 第16章 李妍口中的真相 对比李响的一脸平静，李元度到底年纪摆在这里，即便父亲打了大哥一耳光他依旧觉得不够。 “你天打雷劈！我妈是你的长辈，你竟然伸手打她……” 李元度不能理解，不能原谅。 就算同父异母大哥气不过，娶了他妈的人是他爸，要过不去为什么不找父亲？ 柿子捡软的捏？ “李元度，你给我闭嘴。”李景辉扶起隋竟波，对着李妍招手。 李妍快速走了过来，伸出手。 隋竟波推开李妍的手，继续靠在丈夫的怀里。 “老李，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李响对我和善一些？我嫁进这个家这么多年……” 继母也是母，难道对她不应该有点尊重？ 老李打李响的那一耳光，是让她觉得解气，可还不够！ 谁家儿子犯浑敢打母亲？ 李景辉拍拍妻子的手；“行啦，都是误会。” 李妍见李景辉面上有些不耐，赶紧伸手扶住隋竟波。这头隋竟波也瞧出来了，人家是铁打的父子情，别说推她，估计就是再过分一点老李也不会对李响怎么样。 打落牙齿和血吞呗，不然还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隋竟波也不拐弯抹角，不再过多纠缠丈夫。 “元度，你过分了啊，那是你亲大哥！” “什么亲大哥啊，他打你！”李元度气得头顶冒烟。 他觉得母亲的思维，他没办法理解。 “我说行啦就行啦。”隋竟波脸上堆满笑容，对丈夫道：“你赶紧出去追他吧，我也不是我说你老李，李响那么大的孩子了，你说两句就得了不能动手。” 这种关头，李景辉真的是一脑门的官司。 也不知道这个家是怎么了，永远鸡飞狗跳。 追了出去。 可惜李响是开车来的，哪里还能等他来追。 留给李景辉的只有汽车尾气，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说一进门就看到隋竟波坐在地上起不来，元度又在闹。当时脑子一热，手就挥出去了，打完他马上就后悔了。 自己这脾气说了一千次要改，可每回都不长记性。 屋子里隋竟波被李妍扶到沙发上。 李元度对于大哥打了母亲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妈，他打你就这么算了？” “不算怎么办？你看不出来你爸不想追究？”说实话她这心里也很难过。 可改变不了，就得随波逐流。 谁让自己晚生了那么多年，谁让自己遇上老李的时候，人李响早就生出来了呢。 “以后和李响碰到面，你离他远点，他现在的一切什么不是你爸给的？靠着你爸还总回来欺负我们母子，谁让人家有靠山了呢……” 说来奇怪，这毕竟是人家雇主的事情，按理李妍不该有任何的想法，可……当时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隋竟波去扯对方的袖子，那人轻轻推开了隋竟波，是隋竟波脚下没有站稳摔了，可现在怎么听着这语气，好像就认定是对方故意推的呢？ 主人家的事情，不好多听。 李妍赶紧钻进厨房。 客厅里隋竟波还在给儿子灌输：“你得替妈争气！你爸这人就是太重感情，如果你一个劲儿的和你大哥闹别扭，你爸就会认为是我从中挑唆，他就会怪妈和妈置气……” 多少次斗争的经验，不能和李响硬碰硬，就得慢慢渗透。 李响是儿子，那她也有儿子，她就不信自己会一直被李响母子两人压着打。 “嫂子在家吗？” 李妍听到门口的声音，立即从厨房出来。 进门的一男一女手上提着七八个糕点盒子，红彤彤的盒盖看起来很是喜庆。 “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呢，这可不行啊……”隋竟波指挥李妍：“李妍，过去把东西接一下。” 李妍麻利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现在这年月，吃的也就那些，年关附近串门一般都是送些盒装果子，所谓果子就是一种油糕。这种东西无论年纪大年纪小有牙没牙，反正都能吃。 “这是新来的孩子吧，长得可真好。”女人随口夸了一句。 不是没话找话说嘛。 “哎呦，你这怎么了？腰疼？”对方见隋竟波一直捂着腰，一脸诧异。 隋竟波支支吾吾，好半天以后揉了一把脸，唉声叹气说道：“……每次他回家里就得起场风波，我也知道他是恨我夺了他妈的位置，可你说他们都离了……” 李景辉从外面返回，家里热闹了起来。 客人待了能有大半个钟头才离开，眼见着中午时间，李妍开始做午饭。 农村长大的小孩儿，不可能不会做饭。六七岁的时候，为了帮奶奶搭把手，她就开始跟着奶奶学做饭。 隋竟波看着地上摆着的那些礼品，一脸得意。 对于自己挑选的男人，不是她自夸，你就说她有没有眼光？ 这家里的东西吃不完的多，从年头到年尾，现在这都快三月份了，还有人给老李送礼。 心中盘算着哪些给父母送过去，反正家里人口少也吃不完。 李景辉则是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着刚刚把兄弟对他说的话。 “……这事儿吧我实在说不出口，可她非得让我来问问，我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听说李响公司做得挺大，能不能帮我小舅子安排个工作？” 老田满脸不好意思。 这事儿说起来，他就没闹懂老婆和小舅子的想法。 现在大学生多吃香啊，毕了业就包分配工作，有个学历回到家乡各种单位都抢着要你，结果他小舅子银行银行不肯去，非要闹着去什么私人公司。 李响那公司跟国有都不沾边，你说说读那么多书最后选个这样的地方，这不是脑子抽了吗？ 可有啥办法，谁让他是妻奴了，老婆说什么他就得听。 “李叔叔……”李妍看着堵门的人，轻轻叫了一声。 菜炒好了，她刚准备端进屋里，结果李景辉堵在厨房门口。 李景辉回了神。 “啊？啊啊。”往开给让了让。 “李叔叔，那个人不是故意要撞阿姨的，他想让阿姨不要去扯他的袖子，他那么一甩。” 李妍想了想，还是将真相说了。 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多了这个嘴。 第17章 奇怪的大老板李响 李景辉听了李妍的话，悔意更深。 他每天都要忙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家里的事情多数他都不管也顾不上。前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提了离婚，离婚后他也顾不上李响，这些年吧总是想补偿儿子，可父子之间总有矛盾。 李景辉想让李响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李响偏要做生意。 什么叫生意？ 过去做生意叫什么？投机倒把啊。 也就这些年改革了。 “你叫……” “叔叔我叫李妍。”李妍认认真真说着自己的名字。 其实李景辉长得很严肃，不苟言笑的那种，加上可能职业的原因，身上充斥着一种叫人望而却步的气息。李妍多少也有点怕李景辉，但她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凡事总要迈出第一步。 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她也没有做亏心事，没什么怕的！ 对，她不怕！ “李妍，我记住了。”李景辉笑了笑。 这孩子脸上写满了怕他，可还能强撑着做自我介绍，就这份勇敢让他高看一眼。 这才对嘛。 就算是小保姆，也应该这样，这才像是他手底下的人！ “叔叔想让你帮我做件事，你看行吗？”李景辉说得挺客气。 他也晓得这事不能托别人去办，家里人去吧现在元度和他哥关系这样……让隋竟波去，毕竟李响还是推了妻子。 找外人吧，这不是把家丑外扬嘛。 李妍心里其实有些抵触。 想也知道不会是好事。 她就是个保姆而已！ “叔叔，你说吧。” 李景辉去了一趟楼上，五分钟以后下来，递给李妍一个信封以及一个地址。 …… “李妍，给我倒杯水。”隋竟波听客厅一点声音没有，叫了一声。 李景辉穿着衬衫，端了杯水给她送了进来。他下午还要回去工作，衣服根本没换，也就把外套脱了。衬衣扎在军绿色的裤子里，腰上扎着腰带。 因为工作原因，李景辉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匀称，虽然年纪上去了，可身体年纪偏小。 隋竟波就爱他这一身的衣服。 “怎么让你端水来啊，李妍呢？”隋竟波有些火大。 老李在家，她都不会使唤老李，这个小保姆要上天啊？ 李景辉将水杯递给妻子，坐在床边：“我让她出去帮我买点东西，要给老家那边邮过去的，你别管。” 隋竟波连连点头。 这样啊。 那好吧。 李妍这一路是公交倒火车通勤，好不容易找到了李响那个有些偏的办公地点。 市内公交还好，到了郊区公交车的站点更是少之又少，好在有一辆通勤的火车还能把她送到半路。 这趟火车就是跑附近的郊区线直达市内虹桥下，大多数坐这车的人都是家住在郊区但上班又在市内的人。 李妍炸着胆子就进了办公大楼。 这栋楼就仿佛是打开了新的天地。 楼很正常，进了楼里……这不像是办公楼，更像是某种展览馆。李妍只去过烈士纪念馆，但这里和纪念馆还不一样。墙上挂着大幅大幅的画，画的颜色色调完全不同，有些更像是神来一笔，裱画的画框还不是一样的大，大大小小。 楼里的女职员穿着笔挺的裙子，上衣颜色异常鲜艳，衣服就扎在腰带里整个腰身看起来勒得极细，颅顶头发吹得高高。 这种穿衣打扮，李妍从没见过。 虽然立了春，可毕竟还在冬天范围里，这种天气穿裙子？ “您好，这里是鸿基实业……” 李妍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傻愣愣的站在门口。 接电话的职员眼前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白白的东西，只看她时不时还要去敲上一敲，李妍也看不到是哪里发出的声音，随着人家敲就能听到霹雳啪的声响。 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门口有女职员抱着一摞的文件进门，看见堵在门口的李妍，温柔的问了出来。 “对对不起。”李妍给人家让了位置：“我来找李响……先生。” 想了想，她把先生两个字，加了上去。 站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自卑，她晓得。 是…… 新奇。 是，有点向往。 成人的世界呐！ 曾经她也做过这样那样的白日梦，想象着自己读了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好的工作，然后也有可能会像眼前这些人一样的忙着。 “这里请。” 李妍收回一脸好奇，将视线集中在前方。 尽管很想到处看看，但不能这样去做，那样干会叫人讨厌。 “……你也知道现在的经济形势，这批商业楼宇项目我看好你。” 李响握着电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亲和随意。 “那我应该谢谢你的看好……” 秘书敲门，然后指了指李妍。 李响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指了指自己眼前的椅子。 “我这里来了客人，那以后再说？” 对方讲了一句什么，李响按掉了大哥大。 那个黑黑长长上面还有一截细线的东西，好像能通话？ 自己知道电话，她工作的家里就装有电话。 装上一部电话很贵的，李妍记得有个家里条件非常好的同学家就装了电话，据说只是装机费就要五千多块。 五千多块相当于农转非的指标钱了！ “李……李妍。”李响准确无误叫出了李妍的名字。 他的脸上表情依旧亲和，可他看人的眼神很幽深。 李妍也说不出来，反正这人和李叔叔的眼神还不一样。在李叔叔的面前她还能勉强装出来三分镇定，在这人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特别拘谨。 李妍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两只手绞扭着。 “李叔叔叫我送这个过来。”说道这里，她站起身恭恭敬敬将信封递了过去。 李响见她的动作只觉得好笑。 怎么，他这么吓人？ 他脸上写了坏人两字？ 差点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据他所知，好多女人都喜欢他这款儿的，就连老人和孩子也都觉得他和蔼可亲。 接过信封，拉开了抽屉随意扔了进去。 “给她拿个酸奶，谢谢。”李响客气地对着秘书交代一句。 李妍大脑快速转着。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这个人，她看不明白。 他是老板吧？ 可是他讲话对着人，客客气气。 哪怕之前就是在家里，自己也只是个小保姆而已，他对自己也非常客气。 第18章 第一次握手 源于眼前人对她的客气，所以她之前才会不计后果的跑去和李叔叔讲所谓的真相。 李妍已经很久没有被‘在乎’过，她太需要这种客气了，哪怕就是短短几秒钟。 秘书将酸奶盒子拿了进来，摆到李妍的眼前。 “我的建议呢，超出你工作范围内的事情就不要操心去管。”李响淡淡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唇角擒了丝笑：“这是酸奶，你可以尝尝看，味道还算不错。” 酸奶这东西，也算是稀有品了。 这还是昨天一个香港客户给他带过来的，算是便宜这小姑娘了。 李妍低着头，不敢去正视眼前人的眼睛。 这人的眼睛吧，太亮了。 亮得就好像是……像是一个发光发热的陷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将她吞噬 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就是不敢去看。 弱弱伸手推开那盒所谓的酸奶。 哪里敢碰？ 出现在这样地方她完全不认得的东西，她不敢碰。 “李叔叔交代的事情也是工作范围之内，打扰我了，我现在就走……”对方一说话，她脑子一紧，嘴巴就不听管了。 李妍慢一秒才得知自己讲了什么，她脸色爆红，红成了一道一道，满脸难堪。 那些话在心中组织了半天，原本以为会很利落出口，谁能想到竟然打了磕巴。 正因为介意，才会在乎结果。 心中埋怨自己，怎么就那么笨？ 说一句话而已，打什么磕巴？ 为什么要说打扰自己了？ 这是一种身份上的差距。 这里的环境，这里的办公人员，这里出现形形色色她见都没见过，听说也没听说过的东西，讲不自卑可她还是自卑了。 害怕丢人，就格外在乎自己讲出口的每个字以及错误。 李响感觉到了女孩儿的紧张，忽地无声笑了一下。 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闪了闪，他问：“家是市内的？” 看着年纪不像。 李妍有些狐疑，碍于礼貌还是做了回答：“不是。” 李响点点头，这就对了。 “九年义务毕业？” 李妍心中某处被狠狠搓了一下，被搓得生疼。 人越是介意什么，就约会讨厌别人深挖。 学历仿佛就成了她人生中过不去的坎儿，既自卑又介意还要装作不在乎，紧咬牙关强硬辩解道：“我读高中了……”说完这句又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脸色红了又白：“对，是九年义务教务。” 如果不是，哪怕念了个中专，她也会有份体面的工作，而不是跑到他家来做小保姆。 李妍沁着头。 “我要回去做家务了。” 给人打工哪能到处跑着玩，如果耽误干活，可能隋阿姨就不用她了。 这份工作，好多人等着抢呢。 李响脸上的笑容收了个干净，他的那双眼睛就是格外的明亮，就像是……像是一种宝石吧，熠熠闪耀。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年纪读书似乎更重要一些。”他挑明了说。 没有任何的恶意，就是觉得小姑娘这年纪应该回到学校里去。 不是谁都能赶上改革开放这个好时代的，读书能累积更多的知识与内涵，然后去看更广阔的天地以及增加自己的眼界与见识，他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自己向来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今天他罗里吧嗦了一把。 就想做个好人，给小妹妹一些忠告。 “在你这个年纪出来赚钱，或许现在可以赚到一些还不错的工资，但和以后比较起来，会很亏。”他直言不讳。 低着头的李妍，心里咯噔一声。 那颗心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她鼓起勇气，与眼前人的目光对视。 李妍忍不住眨了眨眼，这个人的眼睛就好像是夜晚的星辰大海，能将人吸进去，强忍着不适，她才能克制住想要回避的念头。 “我……我……” 或许就如母亲所讲的那样，这就是她的命！ 农村出来的女孩儿，她还能怎么样呢？ 命运这柄刀就压在她的脖子上，她奋力挣扎，可挣扎过后那柄刀依旧还在。 李响说：“我这里距离火车站有点距离，我让司机送你过去，还是你需要直接被送回大院？” 算了，难得的日行一善。 当他多事。 别人的事情他不好奇，别人的困难他也不想多管。 意见他讲了，对方接不接受都看对方。 李响起身。 秘书敲门进来：“老板，深圳那头电话我帮您约了五分钟后……” 知道了。” 李响起身。 这就是一种结束交谈的举动。 李妍站起，偷偷去看了看那人，抬腿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李响端起杯子背对着大门，喝了两口。 李妍走出去十步，她突然又跑了回来。 “哎哎……”秘书小姐有些搞不懂这孩子在做什么。 是看她长得漂亮，就给她搞事情吗？ 在她眼皮下这样乱跑乱走，她老板会扣她工资的！ 李妍再次进了办公室的大门，她一脸的不甘，目光直挺挺看向李响，问：“如果我家里没有能力供我读书，我读书的路已经被断得一干二净，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胸口位置的心脏砰砰乱跳。 她觉得自己一定就是疯了，没疯的话为什么要去和陌生人讲这些？ 人家是她的谁？凭什么要来管她？ 冲动问出口后，她恨不得马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可能是因为陌生人的尊重与关心，让她得了失心疯吧。 李响是没料到她会再次跑回办公室，不过他脸上的差异表情很快消失不见。 清清喉咙；“你现在赚了钱，辛苦一点攒起来也可以去读个夜大。” 夜大虽然不如正规大学，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学历只是敲门砖，敲开了这道门比的就是能力。夜大的文凭，也能敲开很多的门。” 李妍僵在原地。 夜大！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去读夜大呢。 过去花着家里的钱，家里不愿意供她，可现在她自己赚钱了！ 脑子里那团黏在一起的浆糊，似乎瞬间被剥离了开，脑神经又再次清醒了过来。 李妍的那颗凉掉的心，再次热了起来。 她冲到眼前人的面前，伸出手去抓对方的手。 “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李响愣了愣，随后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与她相握。 女孩儿的手很小。 第19章 天差地别姐妹俩 李响的司机将李妍送到了火车站。 通勤火车和正式的火车站又有些不同，虽然同样跑的都是火车本车，这里车站没有候车大厅，更加没有验票员。跨越过火车道上了台阶，等车来了直接上车就行，上车以后可以直接买票。 司机按照老板的吩咐把人送到地方，然后开着车离开。 这是李妍人生第一次坐小汽车，感触却不是很深。 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个读夜大的事情，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不肯认输想要翻身上头，那种独一无二坐了小汽车的虚荣感，根本来不及发酵。 李大刚家。 厕所前方，张兰坐着矮凳正在卖力洗着衣服。 突然肚子一疼，张兰的脸色白了又白。 不是装病，她是真的身上有点毛病。 例假这次又变了样，出血量有些过大，搞得她每天头昏眼花。 不是怕别人回来抱怨她占用公共面积，她何苦玩了命的干。 这衣服已经攒了一个多星期，大女儿爱干净每天都要换洗衣服，可这个死丫头就晓得拖根本不晓得洗。李大刚的衣服换下来也有几天了，再不给洗就要泡臭了。 劳动服比一般的衣服要厚，张兰实在没有力气去洗，只能提前打上肥皂泡着。 吭吭叽叽搓着衣服，有人推外头共同的大门进来，是右侧隔壁的老刘家。 “你这得赶紧洗啊，别人上个厕所都不方便，门口堵死死的。”老刘家的媳妇有些不耐烦。 三家共同厨房以及卫生间，也就出了自家大门外能有两个人并排那样宽的丁点大地方，现在张兰都占了，那别人怎么办？ 想洗衣服，回家洗呀。她可不是老黄家那么好说话。 这家人她烦得要死，成天只晓得占用公共面积。 张兰不好意思回话：“我这马上就洗完了，上厕所啊？我马上给你腾位置。” 说着话马上去挪矮凳。 只是地方就这么大，那洗衣盆就占了四分之三的地界，加上一人一凳子，还哪里有富余的地方可让。 老刘媳妇皮笑肉不笑，说道：“你把地方都占了，别人就连进家门都难，这不是腾不腾的事儿，谁洗衣服不是搁家洗？” 张兰嘴上应着，可一动没动：“好嘞，马上收。” 心里骂着这个该死的老娘们，成天和我过不去！ 你那么本事，你倒是分房搬走啊？ 不就是个臭工人，嘚瑟什么，你瞧瞧那老娘们眼睛长在头上的样子！ 晦气！ 搬屋子里洗？ 一成年人都能坐进去的大铝盆，现在里头加满了水，搬？ 开玩笑呢。 谁搬得动？ 老刘媳妇也明显知道了张兰的套路，一脚跨过盆前，打开房门之后又狠狠踹了那大盆一脚。 “哎呦，脚没踹疼吧？” 疼不死你！ 张兰满脸的幸灾乐祸。 那盆是稳稳没动，她看着老刘媳妇眼角抽了一下，想必是脚踹疼了，该！ 活大该！ “妈，我回来了。”李京京有气无力外头大门回来。 “你回来正好，帮妈把剩下的衣服洗洗，你爸和鹏飞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做饭。”张兰对大女儿说道。 再不做饭就来不及了。 丈夫到家如果吃不上饭，还得发牢骚。 李京京一愣，让她洗衣服？ 你别看中午阳光多烈，再烈气温也还零下十多度呢。她妈为了省事根本没放热水，这水洗完衣服，她的手就废了！ 不要！ 李京京噘嘴：“妈，我都高三了马上就要考了，你怎么能让我做家务呢？” 干什么呀，过去这些都不用她干的！ 张兰从矮凳上起身，这猛地一起来，眼前一黑，也不晓得是不是贫血了。 本来就累，加上还有一堆没干的事情，火气腾地直接满格。 “高三怎么了？高三就看不到你妈我累死累活？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能帮你姥姥姥爷上山劈柴了！” 李京京见母亲发了大火，立即机灵投降认错：“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我来洗。妈，你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生病了？你没事儿吧？” 张兰这心中不顺的火气马上又消了一半。 “你都这么大了，也该偶尔帮妈搭把手了，你说说照比着老二，你不比她幸福多了。” 京京这孩子呀，不太懂事。 李京京噘嘴：“将来还不一定谁更幸福呢，李妍可是比我先赚钱了，人家比我高呢。” 她不喜欢母亲拿她和李妍比较，那能一样吗？ 她是待在爸妈身边长大的孩子，李妍可是从小就被扔到农村去了。 张兰此刻真不知道该说大女儿点什么好，真想拿着洗衣板捶这个丫头。 赶紧说道：“你可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有的，你妹妹为了读书现在恨我和你爸恨得跟什么似的，你还羡慕她？别羡慕她现在赚这点小钱，等你将来大学毕了业就能分配个好工作，有好工作就按时有工资花，有好工作就能找个好婆家。以你的样貌找个条件好对你好的不难，到时候工作有钱，丈夫给你钱花，你羡慕老二什么？” 家里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就为了帮你保住读书的资格，你还羡慕别人？ 缺不缺心眼！ 李京京听话，连忙伸手圈住母亲的脖子，撒娇；“妈，我知道你对我好，等我将来工作肯定好好孝顺你，到时候帮你买房给你养老，带着你天南海北的到处去玩。” 张兰眼睛一闪。 老大就是这点好，心里有她！ 老二啊，心太狠了。 正因为见过心狠的孩子，张兰太清楚那样的孩子根本指望不上。 白眼狼就是，你对她多好，她不记得。你稍微对她差了一点，她记你一辈子。 李妍别说没本事，就算是真的有本事，她和孩子爸也借不上光儿，那孩子……个性毒得狠。 “妈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替你揉揉。” 李京京在母亲的后背处忙活一气，张兰被女儿闹得气也忘记了生，挥挥手：“你快回房间复习去吧，我自己洗。” 这水挺凉的，京京那小胳膊小腿估计也干不动。 老二这个白眼狼，她是一点指望不上！ 明知道你妈病的和什么似的，人家没事人一样。 第20章 敢想的李妍 晚饭。 张兰见大女儿紧盯着那盘炒肉丝，今儿也没太管。 刚刚女儿说的要带着她到处游玩的话，让张兰通体舒畅。 “……吃完饭我得去趟大院。”张兰说。 李大刚喝了口白酒。 他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累了一天之后能坐下来喝口酒缓缓乏。 白酒的辛辣让他咂了一声，伸筷子去夹花生米。 “她别想回这个家。” 心头的这口气，他还没消呢。 不孝女！ 谁家女儿敢和父母闹脾气？ 反了天了！ 就没见过这样没规没矩的孩子，还摔咧子。 张兰见状赶紧出声劝：“你别和她一样的，小孩子嘛啥也不懂。咱们给人当父母就得多些包容，再说鹏飞马上考了，到时候真考不上这还得掏笔钱。” 提起这个，张兰喉咙马上就疼。 本来条件就不好，因为读书拉饥荒，她这已经满头是债了。 多一个人多不少力量呢，这种时候和孩子置什么气。 “她呀，就是嘴上硬，其实心里还是挂着家，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 李大刚冷哼一声：“要么就说生女儿一点用没有，指望不上。” 幸好他还有儿子，不然当个绝户，都不晓得为谁辛苦为谁奔波。 见丈夫的饭碗还剩一口饭，张兰起身去帮丈夫盛饭：“你还别说，妍妍这丫头还是多读了点书起作用，那大院也不是谁都能进，那天我就站在门口，就有辆车……” 张兰绘声绘色形容着那辆小轿车如何气派。 普通老百姓谁能坐上这车？ 再投胎一百回，也不可能呀。 “叫她懂点规矩有点眼力见，多干活少说话。还有啊，别手脚不干净。”李大刚叮嘱。 那干部家庭，好东西肯定多。万一迷了眼了，长出第三只手…… 老二毕竟是个毛孩子，万一看到什么东西定力不够……到时候就坏事了。 他可不想去派出所接孩子。 “嗯，我都叮嘱她了。不过你说那家是干什么的呀？我看那雇主长得可漂亮了，白白净净皮肤可透亮了，就像明星似的……” 对于隋竟波，张兰是羡慕的。 同样都是女人，自己和对方差十万八千里。 瞧瞧人家多会投胎。 住在大院里，就连大门口都有人给她站岗。 “小芳怎么说的？”李大刚又喝了一口。 今儿气比较顺，所以这酒喝着格外顺口。 张兰：“……反正官职我不太懂，但好像挺牛。你说鹏飞真的考不上，能不能去求求人家？哪怕花点钱呢。” 为了儿子的前途，多少钱她都愿意花。 “你叫老二麻利勤快点。”李大刚如此说。 行不行的，那谁知道了呢。 现在靠这家人最近的只有李妍，只有她能攀上关系，老二懂事，他们才有可能求人帮助。 晚上七点，挨家挨户都吃过了饭。 院里大体都是如此，吃饭的时间都很固定，大多数人家都雇了保姆，只有少数小年轻的夫妻，人家想要享受二人世界才不找保姆，但人做饭也不用愁，隔壁食堂打一打端回来就好了。 只有这个时间，各家的小保姆干完了所有的活儿，可以出来吹吹风散散步。 大院里每间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哪怕就是后半夜，这院里也一点不黑不吓人。 寒风瑟瑟，埋在雪下枯黄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了出来，随风飘走。 张小芳拉着李妍八卦。 “……听我妈讲，那个姨妈赚了好多钱，据说广东遍地都是钱，捡都捡不过来。” 广东啊就只存在于大人的嘴里，那谁去过啊。 那种地方，能去的人一准都发了！ 张小芳一脸羡慕。 羡慕人家怎么就那么好运以及好命呢，自己这生活吧……反正也行。 现在外头还有好多人羡慕她呢。 李妍狠拍大腿。 对啊，广州！ 既然广州遍地都是钱，那她也想去看看。 别人能行，就算她不行，那去看看也不吃亏！ “姐，你想去广州吗？”李妍问张小芳。 给人当一辈子的保姆？她不愿意。 她总觉得一辈子是那样的长，是不是应该胆儿再大些？ 张小芳笑：“谁不想去。” 广州啊，传说中的好地方呢。 李妍握住表姐的手：“姐，我们俩去看看吧！” 张小芳傻眼。 彻底傻了。 被表妹搞了个猝不及防。 去广州？ “我们俩怎么去？也没熟人带着，再说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事怎么办？就是火车票也买不到啊。” 总之各种各样的担心吧，就注定了没有广东之行。 不可能的！ 她爸妈活一辈子，就是同村都没听说谁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妍妍，我那个姨妈她不是个正经人，所以她才会到处跑。”张小芳着急解释。 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到处乱窜，谁家的良家妇女不是守家待地啊？ 李妍的目光冷静自持，看向不远处，她说：“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冬天的，张小芳愣是背部出了一层汗。 吓的！ 如果不是她提了一表三千里的表姨，妍妍根本不会生出来这种念头，可可……可她表姨不是个正经人啊？已经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自由恋爱。 “不行不行，我们去不了的。”张小芳打退堂鼓。 没人带着，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没人清楚，如果出了事情死了都没办法埋在老家。 以前没发现，这读了高中的就是不一样，心可真野。 “你甘心就做一辈子的小保姆吗？”李妍问表姐。 张小芳缓缓说着：“这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们已经比我妈她们好多了，再说这里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这是x区大院，住在这里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万一将来命好被谁看上，我们也能翻身。” 女孩子这辈子最大的输赢不就是看嫁个什么样的婆家。 万一，她是说万一自己踏踏实实工作，被哪位领导夫人看上了呢？ “我不甘心！我不想寄希望在男人的身上，我只相信人定胜天。”李妍将嘴里的糖，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她的命，只能指望自己。 第21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张小芳：“……” 命这个东西，哪里是凡人能争的？ 现在的社会，要么考学出来等分配，要么就找份工作先干着，做生意？ 做生意也得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反正她认为，自己不是这块料。 晚上九点，张小芳回到了位于自己本市的家。她和李妍情况还有些不同，她妈老早就嫁到了外面，后来爷爷奶奶辗转折腾来到了这个城市，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也算得上本市人吧。爷爷奶奶那时候被招工过来分过一个平房，后头平房拆了补偿了现在这个六十平米的套间，怎么说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本市想要有套房，其实很难。 这么说吧，能有分房资格的都不是一般人，或多或少要么是有点特殊本事，要么就是有点技术。 就算是本市最吃香的工人队伍里，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分房，毕竟粥少人多，有多少工作了二三十年还在排队等资格呢。 像是她爸妈在内衣厂哪怕就是再工作两辈子，还是没有资格。 李庆香见女儿进门，赶紧把菜下锅。 “回来啦？” “妈，我回来了。” 张小芳进了屋子里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来到厨房。 李庆香正在卖力炒菜。 家家户户虽然过得都不宽裕，但吃喝拉撒问题不大，特别是她家这种，不供孩子读书，全部都上班赚钱，其实日子还是特别好过。 本来她肯定是舍不得让孩子去当保姆，侍候人的活儿想也知道不好做。这不是工作的那家隔着八百里的亲戚关系嘛，公婆各种劝说，李庆香这才松口。 张小芳提了提李妍想去广州的事情。 李庆香则是满脸不赞同。 手上动作加快，将鸡蛋酱装碗、 “我前些天去你舅家，李妍怎么回事怎么还学上撒谎了？”她忍不住。 原本以为李妍是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但品性说得过去，可她现在才知道，那孩子就是个大滑头，满嘴谎话。 李庆香对李妍的那点好感，现在全部化为灰烬。 张小芳见锅子里还有碗扣肉，伸手准备去端，手一碰碗边嘶哈一声。 “去。”李庆香轻轻打了女儿的手背。 这孩子，看不到那锅冒着热气啊，里面的东西肯定烫手。 麻利端起锅里的扣肉走向客厅。 这房虽然只有六十多平，也不算小。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吃饭的圆桌，平时家里人都是在这里吃饭。 张小芳对着母亲比比拇指。 “妈，你不觉得烫吗？” 一直以来，她就觉得母亲的手是铁手，完全感受不到温度。 “你以为我是你？你们这波孩子被养得太娇惯了。”像她小时候，不大点就得给全家人做饭，什么活儿不干？ “你说李妍撒什么谎？”张小芳回过神，提了一嘴。 “你舅妈说去过学校特意问的老师，老师说李妍的成绩就普普通通。考不上就考不上，撒这个谎有意思？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老二这孩子算是废了。 小小年纪，满嘴谎话，将来估计也没什么出息。 做人最基本得有个品行过硬，就连这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指定没的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舅妈偏心，她说是就是？你亲自跟她去了学校？亲耳听到老师讲了？”张小芳替表妹抱不平。 舅妈那偏心不是一丁半点。 “我没去也相信你舅妈的话，你一个小孩儿我懒得和你说那么多。” 李庆香懒得对女儿解释。 一个孩崽子也犯不上她多说废话。 大人跟你们孩子似的，会撒谎？ 撒谎的意义何在？ “你回去告诉她，让她消停消停，去什么广州，她长了去广州的脑子？人生地不熟心可野，票都买不到去哪里？”李庆香语气有些轻视：“没看火车站大半夜就开始排长队？有些人一排就是好几天晚上，就这，还买不到呢！一个毛孩子，毛没长齐成天的就知道作妖！听别人发财，你就异想天开！她长了发财的脑子了吗。” 不是她看不起这个侄女，就连做人都没做明白，讲什么其他的。 张小芳鼓着脸：“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我舅妈又和你瞎说什么了？那想去怎么了，我还想去呢！我那个表姨不是去了？” 翻了个白眼。 梦想还不能有了？ 李庆香冷笑：“你和她学？她不正经，通过那些男人过去的，你也想和她似的？” 提起来自己那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李庆香就一脸不屑。 良家妇女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上班赚钱侍候公婆孩子，哪有女的成天就知道骚骚走的？正派人有这样的吗？ “去肯定不能去，也没人带着。但妍妍不会骗我。”张小芳埋头吃饭。 李庆香：“她不骗你，她骗谁？就你好忽悠，以后多和京京交往，京京将来肯定能有份好工作。” 张小芳一直都觉得李京京劲儿劲儿的，就是那种明明就是个农村进城的，搞得好像她李京京是个名门千金似的！成天装腔作势，还不理人，叫人烦得很。 李妍就不一样了，李妍和她能玩到一起去，也能说到一起。 张小芳嘟囔：“切，你女儿我可不会捧高踩低，她李京京就是发了我也不会往她身边凑！” “你这孩子，就知道犟！”李庆香叹气，道：“你说你们这代一家一个都孤零零的，将来长大不也得有个手足互相帮助？自家人总比外面的人信得过，妈不是叫你捧高踩低，你舅妈是偏心可她为什么偏心你知道吗？” 父母对自己生出来的子女，不了解？ 正因为了解，才会知道哪个孩子好，那个孩子不好。 就说念书这事儿，可着成绩好的供，找不出来错啊。 张小芳说：“偏心能有什么理由，就她偏心眼呗。” “瞎说。你京京姐长得好将来有个好工作也能嫁得好，李妍就是个小保姆，换你，你喜欢哪个孩子？” “李妍呗。”张小芳重复自己的选择。 李庆香嘴角抽了又抽。 得，都白说了。 22 公平公正的姑父 第22章 姑父 “吃好赶紧睡去吧。”李庆香麻利收拾着桌子。 家里套间就两个房间，她和孩子爸爸住一间，孩子爷爷奶奶一间。张小芳的床就摆在客厅挨着墙的一角。其实家家户户现在条件都差不太多，要么凭本事分房，要么就挤一挤。 洗完了碗筷，回了房间。 张小芳父亲抬头看了一眼妻子：“吃完呢？” “嗯，这孩子……胃口可好。”李庆香想起女儿狼吞虎咽的架势，抿嘴乐。 能吃是福，那生病的人你就是让他多吃还吃不进去呢。 “我听你和小芳说李妍了？”当姑父的问了一嘴。 “嗯，说是她要去广州。”李庆香说到这里，强忍着不悦：“想一出一出！就她去广州能干啥？不是我小瞧她，你说一个毛孩子从未出过门，也没多少社会经验，就是钱撒在地上她都不知道怎么捡。” 去广州要饭吗？ 姑父皱眉：“你嫂子这一碗水端得平不平你也不知道，都是晚辈没必要这样数嘴。” 他不喜欢妻子这样。 就算那孩子真的犯了什么错，也没必要一棍子打死。 就是犯人还得给改正的机会呢。 再说…… “我倒是觉得如果能走出去，或许是一次机会。” 他也听说广州那边发达得不得了，遍地是钱，就看你会不会捡。 像是他们这一代人，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这个雄心壮志，这辈子也就一眼到头了，可年轻的小孩不同，年轻就是资本，万一出去真的赚点钱回来呢。 老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瞧扁任何人。 李庆香摇头：“我嫂子没说之前，我都不知道这孩子这样！嘴里没句实话，还惦记我爸妈手里的那点闲钱！她就没有良心。”说到激动处，李庆香拔高了音调，听到隔壁房间公公咳嗽，她又压低声音，道：“她从小被她爷爷奶奶带大不说感激吧，也得有基本的良心吧？明明都不念书了，还从我爸妈手里拿走了五百块钱。” 这事儿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前阵子遇上了老家一个村儿的人。 那一个村儿住着的人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谁家有点什么老底儿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对李庆香说，听见李庆香留在村里的大嫂抱怨，说是老爷子老太太给李妍拿了五百块钱呢。 这里距离老家太远，平时联络要么回去要么就是老家来人捎个口信。 写信什么的倒也是可以，但她爸妈都是半文盲，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写啥信呀。 姑父精明问道：“那是看到钱亲自给了李妍？” “说是给李妍读书花的，小芳说前阵子李妍也回过老家……”李庆香唉声叹气。 娘家出来个这样的白眼狼，真是家门不幸。 她爹妈也是，放着那么多好的孩子不管，管什么李妍！ 张小芳父亲想了一想，觉得妻子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老张家能从农村走出来，并且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扎稳脚跟，这证明这家的人，脑子还是够用。脑子够用就说明还是比旁边的普通人会聪明一点点。 所谓抓贼抓脏，抓都没抓到，就听人随意一说就把屎盆子扣到孩子头上？ “你也别什么事都听你嫂子一面之词，我看她对老二不是太好。” 李庆香铺好被子，忍不住替维护张兰：“就事论事，她是有点抠也是有点重男轻女，但她对李妍不差！” “行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张彦平叫住女儿。 “爸送你回去，准备准备。” 给人当保姆就是这么回事儿，一大四点多就得往回赶。 这一路骑车送过去，也得一个钟头左右，到家之后正好给人做饭。 张小芳皱皱鼻子，嘟囔：“我坐电车就回去了。” 骑自行车冷不说还慢，她不愿意坐！ 也不是小孩儿，谁愿意大冬天起早的吹冷风。 张彦平笑：“我骑车的都不说累，你还不愿意？” 小芳一脸丧气，道：“天气预报说今天也有零下4°呢，爸，我冷。” “别废话，赶紧的。” 张彦平径直开门下了楼，等开了自行车的锁就见女儿慢吞吞走了出来，张小芳一脸不情愿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伸手抱住父亲的腰。 “我听你妈说，李妍想去广州？” “去不成！怎么去啊，买不到票再说人生地不熟。”张小芳自动自觉替李妍打退堂鼓。 这其中的厉害，她妈已经帮她分析了一万次，张小芳也觉得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真的出事，那这辈子就完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你要是想去，爸给你准备钱。”张彦平开口道。 其实，他是愿意女儿出个远门，去见识见识。 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儿。 人人都说广州好，那到底好在哪里了？ 不说机会多吗，那就去找找。 张小芳一脸不在意，这事儿她也就是叨叨，没真想去。 梦想嘛，挂在嘴边很正常，她还说她想当富豪呢，当得了吗？就是随便讲讲的话，怎么她爸还当真。 “我就说说。” 张彦平暗自叹气。 “那李妍想去吗？” “她肯定也不去。”张小芳觉得李妍也肯定同自己想法一样。 去哪儿啊，做上鞋了吗。 “如果觉得受委屈了就回家告诉你妈，现在工作好找不是非得让你在别人家做保姆。你爷爷奶奶这样安排是考虑毕竟沾亲带故，如果能抓住机会，或许对你未来有点帮助，别总觉得做保姆低人一等，知不知道？” 前方就是通往市中心的虹桥，火车站就在虹桥下头，这地儿就是两区的集中处，最为热闹。 虹桥是个圆形拱桥，骑车上去肯定需要点力气，这不旁边骑行车的人很多都下来推着车走，张彦平是个男人有把子的好力气，铆足了劲蹬脚蹬子。 一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肯定得多为孩子着想。 谁愿意把年纪轻轻的孩子送到被人家当小保姆，不是为了长远考虑，肯定不会做这个打算。 “我知道了。” “遇上事和李妍有商有量，你是姐姐就得有点样儿，让着点妹妹。”张彦平交代女儿。 那孩子也是不易，都是亲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