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入朝为官的!》
第1章 许天衣
【叮!长生修仙系统为您服务!】
【宿主许长生,恭喜您完成长生任务,存活第九世,达成长生修仙成就!】苏丹小说网
【系统祝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平平安安,早日飞升成仙!】
【奖励宿主许长生,长生大福袋,包含仙法《驭生术》、身法《琼瑶游云诀》、天地伟力-上古灵气!】
【叮!宿主许长生,三岁生日,获得年年有余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神物-蕴气龙府!】
【叮!宿主许长生,四岁生日,获得好运自来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道果-九幽虚果!】
【叮!宿主许长生,五岁生日,获得福运天成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天地伟力-九龙之力!】
【叮!宿主许长生,六岁生日,获得岁岁平安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功法《天魔九变》!】
【叮!宿主许长生,九岁生日,获得五谷丰登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仙法《苍云窥天术》!】
【叮!宿主许长生,十二岁生日,获得天平地安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无字天书《天枢推衍经》!】
【叮!宿主许长生,十五岁生日,获得人寿年丰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长生之术《转轮长生法》!】
……
天玄历九百七十年!
历经千百年沧桑,曾一统神州大陆的大承王朝,即将面临崩灭破碎的结局。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强大无可匹敌的大承王朝,称霸神州大陆十多年,竟然会面临这样的下场!
大承天子,权力崩塌,威严不复!
最重要的是大承国运,危在旦夕!
整个大承王国,举国之力,依旧难以挽救呈衰败之势的国运龙气!
一旦国运崩碎,龙气瓦解,大承王朝的衰败就成了定局!
辽阔的神州大陆,被八大王朝国度瓜分得一点不剩!
神州八国,权力争霸。
如今七大王朝国度,都对大承王朝虎视眈眈,只等这个庞大王朝的国运崩碎,就分而食之!
神州大陆,江湖、庙堂之上,皆有绝世高手,一眼开天,一指断河!
乱世当空,诸子百家横空出世,百家祖师、学子游走于王朝国度之间。
澜沧山,是如今这神州大地极其难得的宁静祥和之所!
澜沧山位于京都正安城之东。
与苍玄山并列!
不过,并没有苍玄山的名气大!
只因为,苍玄山有道家不世出的修道高人坐镇!
据说那位得道多年的老道士已经达到了仙人之境,本领通天!
澜沧山则不同,山中不但没有道家高人坐镇!
有且只有一略显破旧的山教,名为游云教!
游云教主,名为三平真人,只是破山境的修为,也勉强可以算作一方高手!
澜沧山素来宁静祥和,远离是非,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这澜沧山山势极其险峻,早年不少人都死在了登山途中。
澜沧山有十三峰,主峰最险,深入不见底的澜沧涧,故此山名为澜沧山!
第二个原因则是大承王朝如今在神州八国之中,国力最为强大!
如此强大的国度,其京都正安城,方圆百里又如何敢有人乱来?
大承律法严明!
大承夜行堂使之名,威震江湖,等闲江湖人,不敢犯之!
所以,澜沧山一带,自当是太平得不能再太平的地界了。
近十年来,就压根儿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明月高悬,皎洁如镜。
惊蛰时分,澜沧山上的劲柏如常,夜里的山风如那女子纤细玉手,不停的拂过这座崇山峻岭的一角。
此时,在主峰澜沧峰的游云教内!
一座木屋,建在半山腰。
整座木屋的建造颇为考究,是山中特有的龙腾树,以最为古老的建造工艺。
当初打造出来时,教内许多弟子都是望而惊叹,说是后悔自己住所建早了。
屋子里简单干净,桌案钱,有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大的青衣少年,正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弱烛光,翻阅着一卷藏书。
少年清俊,唇红齿白,翻着书页,嘴中念念有词。
“感应太上,至得明心,清净自在,邪避魔开,智者见仁,仁者见智,心宁气和,三魂归一,五魄重塑……”
“五感玄冥,天明气清……”
“七窍通灵,寻巧光明……”
从太阳落山的黄昏时分再到翌日的拂晓清晨,青衣少年,就坐在这木屋之间,念念有词了一整晚的时间,饿了就吃篮子里提前采摘下来的果子,渴了就喝上几口山涧里打来的清凉山水。
直到窗外的天色发明,青衣少年终于停下了诵读道藏。
他安宽阔的眉宇之间,有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
因为,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行来自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许长生,十六岁生日,获得人寿年丰成就,飞升成仙之路再迈一步,系统奖励,通玄神物-九道天路!】
“终于过去这一夜了啊!累死我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而来十六年啊!”
“这第九世,我许长生一定能成功活过百岁,飞升成仙!”
“嗯?今年的生日奖励是九道天路?有点意思!”
清俊少年名叫许长生,今年十六岁。
此刻,他这张清俊脸庞上还带着几分难掩的稚嫩之气,不过一双眼眸却是深邃异常。
这双星辰似海的眸子,与他这张稚嫩脸庞,极其不相符!
三分稚气,七分老练。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九百多年前,他从一个名叫地球的世界穿越到这王朝争霸的神州大陆!
上一世的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朝九晚六是正常现象,经常加班才是人生巅峰,作为一个社畜,他自知逃脱不了打工人的命运!
因为要给一个项目赶工,整整加班了半个月,结局可想而知,猝死。
准确说,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九百一十六年!
至于为什么九百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般年纪轻轻?
这是真正的年轻,并非老怪物的返老还童之术。
这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第2章 挤兑风波
九百多年前,他猝死穿越到这地域广袤的神州大陆,也开启了自己的金手指!
这个金手指叫做,岁月流转岁岁平安系统。
所谓岁月流转岁岁平安系统,就是要经历九世轮回,才能飞升证道,成为永生的仙界神仙!
每一世,都有着至少百年的时间,如此方可千年修行!
只要他每平安活过一年,系统都会给他发放一次生日奖励,直到这一世寿元消耗殆尽,生命走到尽头,再重新进入轮回之中,转世投胎!
转世投胎之后,无论他前世曾经有多么高的法术修为,一切都会重新归零!
所以,每到他大限那一年,无论他境界已经达到多么高深,积累了多少财富,身处如何令人尊崇的高位,都无法改变他下一世一无所有的局面。
前八世,他曾站在过修行的山巅,也曾无敌于人间!
但是最后,都通通没用,每次百岁之上,就能明显感受到寿元快速消耗,往往坚持不了一二十年,就大限来临,转世投胎!
好在,每一世,他都平安活到了百岁之上!
最为重要的是,他前八世的记忆都还在!
这一世,已经是他的第九世,只要平安渡过这最后的百年时间!
不!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八十四年,只要渡过这最后的八十四年光景!
他就可以飞升证道,成为快活神仙!
永生不死,只是仙人最为基础的!
他这一世的身份,乃是承宣王朱的遗腹子。
如今的承安平王,算是他的王叔!
只不过,他的身份,在大承是绝密!
当年知晓他身份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源于残酷的皇权斗争!
许长生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
他打开自己的系统,个人面板显现出来,上面有他的前十五年的奖励记录!
这些奖励的功能特性,他已经能烂熟于心,只是还没有开始修炼!
毕竟,他历经八世,眼光前所未有的刁钻毒辣,知道年少之时,修行之路贵精不贵多!
打好了基础,将来才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最后一飞冲天!
他看了看关于九道天路的介绍。
【九道天路,一通玄神物!】
【据传乃是天成大帝留在人间的不传之秘,号称天门正宗,万法源流!】
【此术共分九道十八门,将此物融合身体后,可修行九道天法,修炼者法力高深莫测,术法之威惊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突破极难,悟性方面的要求已是极高极高,悟性之外还要求修炼者有大机缘,不然断无可能修炼成功。】
“好一个九道天路,正合我意!”
“当今神州大陆,乃是武道大世,修行之人云集,唯有修炼才能成为天地之主!”
“神州之外,还有广阔天地,诸多洞天福地之中,不乏顶尖的修行高手!凡是登临修行巅峰的强者,个个都是本领通天!”
“不过,修行与修仙截然不同,九百多年来,除去我前世之身,曾锤炼成为独一无二的无上仙体,在我的记忆当中,应该还没有其他人,修成真仙!”
“如同九道天路这样的通玄神物,可以说是至宝中的至宝,要不要现在就开始修炼呢?”
这时,许长生眼前的系统面板又出现了一行文字。
【九道天法,擅长各类通玄术法,并且要求修炼者有着深厚的根基,并且进阶需要各种天材地宝,突破期间困难重重,宿主许长生是否要选择修炼此功法?】
许长生见状,没有选择立刻开始修习。
“功法进阶还要依靠各种天材地宝?如此麻烦的功法,威力必定不俗!”
许长生认真考虑一番后,毅然决定修炼此法!
他已经活到了第九世,什么功法没见过?
这越是艰难的仙法,修炼到后来,成就越大,更何况,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
比如说,他这些年,通过驭生术就在一隐秘山谷之中种植了不少的灵药!
【《驭生术》,此决可将自身力量凝聚,化为精纯养料,灌注到草药植物中,使其生长速度大幅提高,可持续时间长达半月之久。】
【并且灵药植物的属性越好,品级越高,驭生术的效果也就越好,简直是专为培育灵药打造!】
还有琉璃树种子!
【琉璃树种子,此物种下之后,自觉吸收天地灵气,迅速茁壮成长,存活容易,但是开花结果极难,可只要结果,即便是青涩不熟的果子,也有延年益寿之效!】
【成熟之果,可增寿三百年!】
对,还有百梦青果!
也是罕见至宝!
【百梦青果,此道果可供修炼者直接吞服,也可当作母种进行培育,成熟后的道果,可助人感悟天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许长生这一世,修炼至今,也修炼了不少法门,就比如那罕见至极的身法《琼瑶游云诀》。
【《琼瑶游云诀》,天门一脉独有的锤炼身体经脉,以达到身形虚幻,游走如云的奇异身法!】
最后是那天地伟力,上古灵气!
【上古灵气,此灵气攻防一体,也是速成功法的必备之物,是一种至阴至柔却又能生出至刚至阳的罡气,比天门许多罡气的威力更强大,最主要的是其还有自动防身的功效,练成之后,可成就金刚不坏身!】
【上古灵气,突出的特点就是防御反弹能力超强,同时能极大提高出招时的劲力,乃是天地间最纯阳的正道之力!】
【上古灵气以自身的真气为引子,调动天地寰宇自然之气,在体外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罡气护罩。】
【简单来说就是对天地寰宇能量的利用,所以上古灵气练到高深境界,就可以幻化天地寰宇的力量为己用,随便出手就能带动天地寰宇的力量。】
【以此力量携天地之势击杀敌人,亦能以天地寰宇力量守护己身、断骨重生、锤炼法宝、改善体魄,是修炼者最为梦寐以求的天地力量!】
“上古灵气,玄妙无双!完全吸纳之后,就能做到以武道入仙道!”
“我从三岁开始吸收,已经将此灵气吸收了大部分!”
“当今之世,武道昌盛,修行者不计其数,想要走的远,必须在打基础的时候,做出最契合最好的修炼!”
“我以上古灵气为基,身法有《琼瑶游云诀》,再修炼九道天路,正是时候!”
第3章 银行
广袤无垠的神州大陆,武道昌盛,修炼之风甚浓!
三教九流,黎民众生,但凡不是根基极差,就少有不习武、不修炼的。
凡修行之人,境界共分为九品九境!
第一境为锻魄境!
第二境为先升境!
第三境为寸进境!
第四境为破山境!
第五境为苍玄境!
第六境为幻物境!
第七境为升天境!
第八境为仙人境!
第九境为传说中的陆地长生境,又称陆地天人境!
每一层境界,又都细分为九个品级。
境界之间,实力天壤之别,品级之间,一样有着极难跨越的鸿沟。
在神州大陆的江湖之中,最为常见的都是先升境以下的修炼者,寸进境已经是在偌大一座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如果实力到了破山境,已经有了开宗立派,当开山之祖的资格了!
第五层境界,苍玄境,如此人物,实力通天伟地,绝对算得上一方豪雄,在各大王朝中可出任兵马前锋将军,率军杀敌!
至于苍玄之上,在江湖上极为少见稀有。
苍玄山中的道家祖庭,正是因为有幻物境坐镇,才能称霸江湖,无人胆敢触犯!
至于幻物境之上,江湖中已是见不到的传说,虚无缥缈,无处可循。
许长生思绪纷飞,一夜未眠对于修炼者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的精气神依旧处于巅峰。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了有人进入院中,随即就有声音从屋子外面传进来,是个男子的声音,中正平和。
“小师弟,还在修炼吗?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
“招我们前去大厅议事呢!”
许长生听了此话,顿时感到意外,师傅回来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么?
他的师尊是三平真人,也是如今的游云教教主!
大概在半年前,师傅三平真人带着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兄、七师兄、九师兄、十一师兄下山,参加了大承的邀军贴,帮助大承征战四方!
半年后的今天,师傅他老人家终于回来了!
许长生应了一声,立马起身出去,见了给他传消息的十三师兄,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卜乡思!
卜乡思早年患有恶疾,所以从小身体就虚弱,虽然要比许长生大上两岁,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比起许长生来,要瘦小太多,看起来反而容易让人觉得是比许长生小一两岁的感觉。
“乡思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有一年吗?”
许长生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的卜乡思,立马询问起来。
卜乡思一脸凝重之色,眉宇间看起来有愁云积聚,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师父他老人家是昨晚半夜赶回来的,回来之后因为有紧要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许长生微微点了下头,噢了一声,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与十三师兄一同前往了教中主殿。
游云教主殿。
当许长生和卜乡思进入殿内时,已经有三个人在等他们了。苏丹小说网
高座之上,是一个一身青色衣衫的老者,白发常胡须,容貌古拙,正是游云教教主,他许长生的师父三平真人。
在三平真人下方的位子上,是两个身形玲珑婀娜的年轻女子,仙气飘飘,只是从气息来看,哪怕有心压制,也是有些紊乱。
走入殿中央,卜乡思和许长生朝着高座之上的三平真人行礼。
卜乡思低头说道:“师父,小师弟过来了。”
许长生躬身,声音中掩饰不住欣喜道:“师父,终于等回您来了,还想着师父还要许久时间,真是天大惊喜!”
三平真人摆摆手,似乎很着急:“嗯,长生你到了,人也就齐了,有紧要事情,为师就长话短说。”
“半年多前,为师带着你们诸位师兄下山,应邀大承的在外征战,首先参与了灭沉之战,灭沉之战如为师所料,非常顺利,并未遭遇什么磨难!”
“宋起以大统帅之职,统兵于长平都城,大破天和、大沉两大王朝的联军,斩敌二十四万!为我大承军队一举扫平了东进之路!”
“只是,随后的攻叶之战,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让我大承军队受伤惨重!”
“平南关一战,大叶军队的统帅王安宇,设下了陷阱,引诱我军进入!张路、仙玉、虬泽、宁传、郭扈,刘英,为了救为师,尽数阵亡!”
“为师侥幸逃了这一命,本该在战场上斩杀更多的敌人,为你们诸位师兄报仇雪恨!只可惜被叶军大将阮平偷袭重伤,伤到五脏六腑,如今已经是时日无多!”
“为师之所以强撑着回到游云教,便是为了将游云教教主之位传下,也好使得我教传承不会断绝!”
哗!
三平真人此言一出,立马就让许长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的那六位师兄,都死了?
而且,师父也快要死了?
这个消息,让许长生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师父一向是神机妙算,往往能料敌于先机,从来都是师父算计别人,哪能被别人偷袭重伤,甚至将要不治而亡!
师父此次回来,是为了游云教的传承,强撑着这一口气,不然只怕是半路之中就已经油尽灯枯了。
要知道,三平真人受大承先帝,也就是他那位便宜老子承宣王册封,为九九归一元阳显圣真人,受大承王朝的国运庇佑!
不然,如何能在都城附近的澜沧山建立道统?
可是,如果三平真人身死,再加上这游云教主之位,没有明确传承,被其他有心之人觊觎,那这游云教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却而代之!
“师父!”
听到了这般噩耗,大殿之中的两位年轻女子,也就是他的师姐,还有十三师兄卜乡思,都是神色黯然焦急。
许长生表现得倒是镇定许多,谁会知道他历经九世,见多了生老病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许长生不会想到,他如此泰然自若的样子,全都落在了三平真人的眼中,让本就寻找传承之人的他,越看越顺眼,暗自点头。
在许长生走神时,三平真人突然沉声:“长生,你上前来!”
许天衣一愣后,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为师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游云教的新任教主!”
“好!弟子一定……嗯?”
新任?
教主?
???
第4章 羽欣茶斋
京都,正安城。
作为国祚并不悠久,但却一统中原的大承王朝,其京都正安城,无愧于天下第一大城,素有“翘首以中庭,目不及四方”之美誉。
繁华之盛自不必说。
南向主干道,也是四大街道之一的朱雀大街。
被准许距离皇宫最近的天价地段上,有一间装饰素雅又不失华贵的九层琼楼,悬一檀木雕花大匾。
羽欣茶斋。
许天衣坐在一楼中堂最好的位子上,一张花梨木四方桌,椅在一侧。
这里听曲儿,双耳入声,不偏不倚,中正极佳。
此时一首创自江南道佳人的上等曲儿《贵妃暮》刚刚唱罢,正是给客官们缓息畅谈的时间,中堂二十多桌,议论纷纷,话题多是围绕近来的一些大事。
其中最为被频繁提及的两个话题,就是魔教教主身死一事和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
听着别人口中一句一个自己死了,又是大快人心,又是拍手称赞,许天衣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有谁会想到,常年青甲覆面从未有人见过相貌的魔教教主,那个骂声足以填满澜沧江、压平峰顶山的大魔头,居然是他这样子的年轻人。
另外的挤兑风波也是出自他手,幕后人可谓被他当得极其称职了。
面容姣好的锦服侍女端来一壶上等紫荆茶,随即纤藕小臂又从交叠瓷盘上端上一份烘烤小吃,恭敬不失柔和地退下。
许天衣看着侍女的金线红袍戏鸢服,再看看自己这质地一般的锦衣,倒像是自己更符合这里的店小二形象。
半个时辰过去。
一名绿袍丫鬟,走进茶斋二楼最深处的一间闺房,恭敬看向珠帘后的倩影。
“小姐,茶侍说下面有个公子哥喝霸王茶,还要见茶斋的主人。”
“你见过了?”珠帘后的嗓音清脆婉约。
“是。”
能担任茶斋管事一职的绿袍丫鬟,心思玲珑细腻,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奴婢看那位不给钱的主儿,衣着陋朴,但气态沉稳内敛,不似虚张声势之徒,便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小姐。”
珠帘掀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精致脸颊。
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着一身淡青色祥鲤缎袍。
在丫鬟递来面纱后戴上,女子走出房间。
“就是纨绔子弟也少有敢来这里喝霸王茶的,走吧,如果真是什么新贵纨绔,更要看看了。”
中堂。
原本欢热喜闹的氛围,已是变得异常安静。
周围众多抱着看好戏的目光视线投向那最好的桌位,婀娜女子与清俊公子哥对坐。
“公子,我这茶斋的紫荆茶如何?”
“香醇悠长,极佳,不愧‘京都一绝’之名。”
“吃得可还尽兴?”
许天衣点头:“尽兴。”
“那公子不打算结账的态度,就让小女子不解了。若是没有银子,也不该如此唐突进来,还要了这听曲儿最好的位子。我这茶斋是小本生意,怕是不能满足公子不付钱的要求了。”
“姑娘声音好听极了。”略带挑逗的话语。
一双冷厉目光透射许天衣,来自静立身后的绿袍丫鬟。
女子微微侧头,丫鬟会意,收敛了目光。
许天衣则无视这份敌意,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姑娘声音好听,可耳朵似乎不太好。”
女子柳眉微蹙。
“我不是不给钱,好歹本公子也是个男人,岂能做霸王事?”说着,许天衣弹了一下腰间红玉玛瑙,撞在桌腿上叮当响,“本公子是要与姑娘你赊个账。”
戴面纱的女子不说话,等待着明显有下文的许天衣继续说话。
“我这会儿身上确实没有银子,不过我这就要进宫一趟了,待从宫中出来,拿不拿到银子另说,定对得起姑娘你这壶紫荆茶。”
此处饮茶听曲儿的最不缺身份背景之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茶斋的背景,顿时发出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这皇宫岂是说进就进的?天子脚下,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有一黑脸儿嗤笑道。
“从哪里窜出来的宵小,听口音就不是京都人,今儿胡乱撒野怕是得留半条命在这里喽。”两撮尖胡须的老头满眼鄙视。
“来这里喝茶的谁不知道羽欣姑娘在宫中有不俗的能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摇头笑道,看许天衣好似看小丑。
许天衣冷冷扫视一眼,一点不打算客气的他,想看看哪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背后嚼舌头。
似是因为茶斋主人在场,又似乎是这凶恶的目光起了一点作用,讥讽的声音小了许多。
被叫做羽欣姑娘的女子,一双明眸定定注视着许天衣。
许天衣不但无视了对方,还又一手挽起另一手的袖口,拿起一块烘烤酥饼,仰头放进嘴里,然后自顾自点头嚼着,表达酥饼的味道不错。
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直接令得在场客人们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满是冷笑。
这小子这下是死定了!
出乎意料,女子开口道:“公子只管进宫,若能无恙归来,这茶小女子请了。”
“好!”
许天衣登时屁股离开椅子,双手按在了桌面上,近距离盯着女子,这样的举动几乎就让一旁的丫鬟忍不住从袖里抽出短刀,狠狠扎在这登徒子的心口。
“姑娘一言为定?”
面对许天衣突然的逼视,女子泰然自若,眸子平淡:“一言为定。”
许天衣转身就走,口中话语比之前更加惊世骇俗:“不妨再打个赌儿,你这茶斋几日后会交出去打理,你会来为我打工!”
说是打赌,更像是信誓旦旦在阐述事实。
如此不着边际的言行,就连面纱后有着精致容颜的女子都愣了。
难道这真是个瘫脑儿的井底之蛙?
地方纨绔?
忽然一位跟到门口的客官儿大呼:“他往尽铅桥去了!”
这话一出,呼啦啦一中堂的人都涌向了门口,探着脑袋去看那位二世祖一样不开眼的东西。
怀揣着半信半疑的目光,女子来到了茶斋二楼的外栏,凭栏而视,看到了向北而行,往悬河石桥走去的年轻身影。
尽铅桥,顾名思义,洗尽铅华。
这是一道分水岭,京都与皇宫的分水岭!
莫说闲杂人等,就是朝堂官员,务实也不得随意过桥!
这个出口狂妄的年轻人,真要进宫!
看来她之前示意丫鬟,只要那人出了茶斋,方向偏离皇宫一点就立马抓人,注定是多此一举了。
只是她好奇,没听说正安城中有这样一个胆大包天又狂妄无比的权贵子弟啊,难道是某位大人的私生子?
总不能是那位的吧……
皇帝陛下,在外游历私生出来的皇子?
就在女子胡思乱想之际,楼下的人群发出一些骚乱,她顺着目光看去,只见走在路上的年轻人,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高大黑影。
一佝偻妇人,背巨大绿漆黑棺。
片刻,女子自语:“这壶紫荆茶,值了。”
“小姐。”丫鬟不解。
茶斋主人的女子轻声喃喃:“妇人背棺,所向无生。”
丫鬟脸色骤变,满脸不可思议。
“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背棺人?!”
绿袍丫鬟望着许天衣的身影,这个跋扈的公子哥儿到底是什么人?苏丹小说网
半柱香的时间,门口看戏的客官们脸色巨变,纷纷逃难似的躲进了茶斋。
皇宫门前,平地起龙卷,人影乱飞。
尖锐声音刺入云霄。
“有人擅闯皇宫禁地!”
第5章 大承长公主
一众身披鲜红甲胄的禁军,如临大敌。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闯皇宫。
自大承一统中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做。
就是那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一样不行。
许天衣老神在在,手里握了把茶斋的瓜子,随意嗑着,丝毫没有因为一片倒地哀嚎的禁军兵士影响心情。
哪怕是六卫禁军中以血腥著称的左麟卫,面对扈三娘这位江湖十大高手,依旧不够看。
这边的动静绝对不小,从尽铅桥那边的大小商铺纷纷关门就看得出来。
扈三娘只是站在许天衣身前,面对虎视眈眈的上百左麟卫,以及不断从宫城中涌出的禁军,面不改色。
王由隘脸色异常难看,从倒地的众多兵士就不难看出,那背着巨大黑棺的老妇是一名手段了得的江湖高手。
一品高手!
板上钉钉的一品!
这位面带黑疤的左麟卫中郎将,虽然惊讶于对方的实力和胆魄,但却没有丝毫慌乱。
即便你是一品高手,胆敢擅闯皇宫,也是死路一条。
之所以脸色不好看,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他守卫的南宫门通玄门,事后必然少不了挨一顿骂。
何况还倒了这么多兄弟。
“左麟卫何在!”王由隘抽出森寒长刀。
“在!”
达到三百之数的左麟卫,齐声低喝。
数百长刀,寒芒逼人。
王由隘眼神一狠,就要下令围杀这两名胆大包天的逆贼。
“王将军且慢!”一老宦官急匆匆出了宫城,喊住这位正四品中郎将,“长公主殿下有旨,带二人前往华清宫!”
“嗯?”王由隘皱眉。
一颗瓜子恰好在这时,被许天衣嗑出,飞跃到了这位禁军中郎将面前。
这还没有完,面对将军的冷厉目光,许天衣给了其一个邪魅的挑衅笑容。
王由隘怒火中烧,就要拔刀砍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但最终,还是在老宦官的着急劝说下,压下了长刀。
跟着老宦官进了通玄门,许天衣嬉笑顽劣的笑容收敛,变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镇定之色。
但仅是片刻,过了通玄门进入皇宫,冷静消失,许天衣又仿佛成了那不知死活的二世祖。
羽欣茶斋。
一些胆子大些的客人,透过窗户细缝,隐约看到了掀飞禁军的龙卷消散,不多久那巨大黑棺就进入了宫城之中。
“那人真的进去了!”那之前嗤笑过的黑脸儿惊讶万分。
两撮尖胡须的老头,两根手指使劲搓着:“那背棺材的是个高手,能请动这样的高手,那小子不简单。”
话没有说完,人就已经开溜了,生怕许天衣秋后算账。
那书生气的年轻人鄙夷斜了老头一眼,哼道:“这里是京都,就算那小子有天大本事请来江湖高手,擅闯皇宫一样是杀头的罪过。”
中堂之中,议论纷纷,许天衣一时成为了场中唯一的话题。
二楼木栏,戴面纱的婀娜女子,纤细手指滑过扶手,微微自语:“进去了么,大闹宫门,是自寻死路还是有持无恐?有意思。”
华清宫。
长公主宫殿。
许天衣在宫女惊愕的注视下,不等正主出现,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椅子上。
扈三娘背着一口大黑棺,站在高大殿宇的中央。
一袭华贵的黑纱从后殿拖曳进来。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着深邃黑纱长裙,头戴九离凤金钗,容颜貌美,那双威仪凤眼将之强大气场完全释放出来。
“不想先生竟如此年轻。”
整个王朝之中,论女子地位仅输于皇后一人的年轻女子,一双凤眼直视许天衣。
她就是大承长公主,朱苡沫。
“我应该很老吗?”许天衣笑道,“长公主殿下谬赞,等会儿不落个擅闯皇宫的重罪就是万幸了,先生一词,愧不敢当”
只是那轻松的神态,随意的动作,都看不出其有半点紧张之意。
“不知先生入宫所为何事?”长公主问道。
“不是殿下的人带我进宫的?”
面对许天衣的反问,那双威仪凤眼逐渐凝实:“先生当真是来擅闯皇宫的?”
许天衣摆手,打着哈哈道:“长公主可不要给小民乱戴帽子,之所以在宫门大闹,完全是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监视。与其等长公主来抓我,倒不如我主动给长公主一个召见我的机会。”
长公主凤眼微眯:“此话何意?”
“难道我不是在一进京都的时候,就被承天建的人盯上了?”
一进京都许天衣就被长公主的人盯上,既然要面见天子,首先便是找合适的人引荐,这位长公主本就是他的目标,如此正中他的下怀,也就有了接下来的大闹通玄门。
通玄门,距离长公主的华清宫,最近。
长公主清冷脸颊上有了一点笑意:“消灾先生,名不虚传。”
消灾先生这个名字,在中原少有耳闻,但在西域,却是有着偌大的名声。
因为仅仅半年时间,其就在西域最强国度丘南国,帮助最无权无势的四王子成功夺得王位,成为新的西域之王。
消灾先生在西域的地位之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都是扈三娘从西域带回来的那颗头颅,那名年轻读书人的丰功伟绩。
但易容之下,这名头和光辉,最终都落在了许天衣的身上。
之所以把长公主当作引荐他的目标,是因为其能在庙堂之上有如此崇高地位,除了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这一皇室宗亲的身世,还有另一重煊赫身份。
承天建正令!
在大承王朝,有一凌驾于所有中枢权利机构之上的特殊部门。
承天建!
奉天承运、建安天下。
承天建,直属皇帝管理,只对皇帝负责,建设江山社稷,监察文武百官。
可代表天子,上于庙堂统御群臣、治理国事,下走四方暗访王土,体察民情。
承天建,有先斩后奏之大权!
乃国之重器!
而眼前这位黑纱凤眼的长公主殿下,正是承天建的一把手,官居正一品的正令大人!
纵观历朝历代,哪一座庙堂之上的正一品不是凤毛麟角、权势煊赫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放在某些时代,真可谓是出口即正义。
天子亲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实权在握的正一品承天建正令,有这两重身份,许天衣找不到比这位长公主殿下更适合引荐他的人选了。苏丹小说网
或许他想要的官职,还不足以让这位国之重器的一把手拍板,但有其引荐,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不过当下,最难的问题,随之显现出来。
不再是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一个修为尽失的普通子民,他许天衣何德何能,让这位孤冷自傲的长公主殿下向她的亲哥,那位手段了得的当今天子,引荐自己呢?
第6章 特殊的钱庄
“消灾先生不在西域好生待着,跑来中原做什么?”长公主殿下发问。
“我本就是中原人士,去往西域也不过是只有半年时间,长公主殿下是不愿我回乡?”许天衣松开手,一把瓜子皮落在昂贵至极的紫檀桌上。
傲慢!
狂妄!
实质的杀意笼罩而来,不需要抬头,许天衣便知道这是来自那位始终距离长公主不过十米的黑衣女子所为。
长公主的贴身护卫。
一品高手!
坐于主位之上的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年轻人。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面对她这位监国理政的长公主,居然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就好似这里是自家宅院一般。
长公主不说话,明显是等待着许天衣的下文。
也知道自己的烂话不起什么作用,许天衣开门见山道:“我从西域而来,紧赶慢赶,脚程还是慢了,没能赶上八月份的秋闱,春闱和殿试自然也是无缘,只能如此行事,厚脸皮来主动讨一份官职。”
讨要官职?
长公主微微一怔,有大闹宫门打伤数十禁军来讨要官职的吗?
饶是长公主的冷清性子,也不禁无奈,冷淡说道:“我从没有见过先生这样讨要官职的。”
“嗯,今天你就见到了。”
再好的脾气,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傲慢无礼,何况是身份高贵的长公主殿下。
虽然耳闻消灾先生的才能,抱有欣赏招揽之心,但若是知道真人是这般持才傲物,她连见都不会见。苏丹小说网
消灾先生,让她失望。
至于贴身护卫告知的那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背棺人,她一样不会放在眼里。
因为,这里是大承京都。
“想要官职,先生有什么资格?这里不是西域,更不是丘南国,擅闯皇宫已是死罪,你还是想想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吧,若是指望这位背棺人,恐怕不行。”
背棺的扈姓妇人,微微抬头,平淡目光从垂着的发丝间露出来。
“我说了保他一命,最不济搭上性命,送他离开正安城,还是能做到的。”
那位黑衣女子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一声,令得长公主微微惊讶。
传言居然是真的,这妇人背的棺材中是……
仅仅是惊讶,长公主的注意力便回到了许天衣身上,略作沉吟后说道:“消灾先生不远万里从西域来我大承,愿为我大承效力,本殿下理应给先生一个机会。”
“我可保先生免去秋闱,直接参加来年春闱,至于殿试,就全看先生自己的本事了。”
嗖!
一物飞向主位。
长公主神色自若,那东西在距离其半米的空中,被黑衣女子抓到手中。
“放肆!来人!”黑衣女子冷喝。
十数名身披青黑鳞甲的禁军兵士,冲入宽大殿宇之中。
六卫禁军之一的羽林卫。
“慢!”
长公主看着贴身护卫手中露出的一截黑绳,尾端是她熟悉的绳结。
黑衣女子将抓住的那一物,递给了长公主殿下,正是许天衣佩戴在腰间的红玉玛瑙,在进宫后一直被他握在手里。
长公主眼神恍惚,思绪回到了三年前官道上的那场雨夜……
纤细手指抚摸绳结,好似极为小心。
黑衣女子心中惊讶,作为长公主的贴身护卫,她深知其素来清冷淡泊的性子,有如此情绪波动,实属少见。
一块上等红玉玛瑙,虽说颇为珍贵,但以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唾手可得。
但仅仅片刻,她就恍然,这玛瑙好像是长公主三年前……
“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长公主目光如电。
说这话时,她竟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自是有这玛瑙之人给的。”许天衣淡然道。
这正是他笃定长公主必然会引荐他的最大依仗。
三年前,长公主代表天子暗访民间、体察民情,被大承覆灭的大沉王朝余孽,得知了其路线,在必经之路上围杀。
当时还是魔教教主的许天衣,恰好就在不远的客栈,出手救下了对方,也就有了这块充当信物的红玉玛瑙。
直视许天衣半晌,没有从中看出半点异样,长公主将玛瑙放到了桌边,有宫女小心拿着,还给了许天衣。
“如果先生想活得久一些,这东西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长公主嗓音冷清。
三年前那场雨夜,她的便衣护卫全都死在了官道上,面对一把把泛着寒光的长刀,她看不到半点生机希望,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那人出现的瞬间,所有敌人全部倒地。
尽管对方面覆青甲,但还是她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口喊出“魔教教主”四个字时,她清楚感知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杀意。
但最终,那人还是放走了她。
反倒是她,追出去十多米,才让对方收下了这块她贴身带了十多年的红玉玛瑙。
知道这块玛瑙的人,寥寥无几,贴身护卫的黑衣女子便是其一。
但对于那晚的事情,没有人清楚,她回来后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每每雨夜,她都会情不自禁回想起那道身影,挺拔、高大、伟岸,好似只要那道身影在,多大的风雨雷电,都不再可怕。
许天衣点点头,收起了红玉玛瑙。
长公主收敛思绪,正色道:“我可以给先生安排一个官职,官职不高,胜在清静。”
这位消灾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她猜想对方不是贪图功名利禄之人,不然也不会离开风头无两的西域了。
在丘南国,他可是有着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许天衣摇了摇头。
长公主微微蹙眉,还是问道:“先生想要什么官职?”
许天衣笑指着她:“承天建中,一人之下的万人之上,副令一职!”
长公主凤眼一紧,心头震惊。
承天建副令!
从一品!
“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要说她这位长公主无法做主,整个大承,除了她那位皇帝哥哥,没有一个人能做主给其从一品的天大官帽。
她想不明白,对方索要这样大的官位意欲何为。
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对方的大胆,从一品的官帽,还是承天建副令这要的重要官职,居然也敢随便开口。
“承天建副令一职空悬已久,我只是想替这位子找个合适的主人。至于长公主真要问个究竟……我要给大承开一家特殊的钱庄。”
“钱庄?”
第7章 给大承开银行?
“需要多少银子?这笔钱我出。”
听到许天衣只是为了开一家钱庄,长公主顿时觉得与之前面的交谈全都变得滑稽可笑。
许天衣摇头:“我是来要官职的,没有足够分量的官职,这家钱庄开不了。”
长公主凤眼深深地盯着他:“你认真的?”
“当然。”
沉默良久后,长公主好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说道:“你想要的,我做不了主。不过你若执意要这样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跟我面圣。”
许天衣起身,朝外面走去。
走出几步,他回头:“走啊。”
长公主一愣:“现在?”
深知宫中礼仪规矩繁多的许天衣,耸耸肩:“殿下自去整理,我在外面等着。”
长公主目光深邃,在其快要走出门时,说道:“不知道先生姓名。”
“许天衣,字长生。”
许天衣,字长生,号消灾先生。
华清宫外。
许天衣掂了掂手中的玛瑙,挑挑眉:“风格变化够大的。”
他还记得,雨夜中的年轻女子,性格执拗,追了自己十多米,硬塞给自己玛瑙的微妙场景。
简单整理仪容后,长公主与许天衣分坐两辆车辇,前往文轩殿。
皇宫分为外朝和内廷,外朝是天子召见群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内廷则是皇帝生活起居的地方,也有部分皇室宗亲的居所。
如长公主,府邸在皇宫外,但深受皇帝重视和疼爱,在内廷中依然保留着华清宫这样的起居住所。
内廷作为皇帝后宫所在,就是朝堂大员,没有皇帝旨意也不得随意入内。
长公主能在内廷召见许天衣、扈三娘,也足见这位殿下的位高权重。
车辇中,朱苡沫闭目养神。
她之所以决定冒险带许天衣面圣,除了其消灾先生的名头和在西域丘南国的显贵身份,最主要的还是对方拿出的那块红玉玛瑙。
自从前几日,听到魔教教主身死的消息,她就一直情绪低沉。
在别人看来,魔教教主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死在其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但或许是直觉,又或者是那一晚接近死亡的敏感,让她总觉得那道身影,并不是什么魔头。
她的救命恩人,名字相貌从未被人所知的魔教教主,真的死了?
文轩殿,皇帝于内廷处理政务的偏殿。
车辇于殿外偏道上停下,许天衣跟在长公主身后。
“敢不让那江湖人跟着,胆子够大啊。”朱苡沫微瞥一眼。
“我本来就不觉得自己会有性命危险,没有扈三娘,如何大闹宫门,省去殿下暗中观察的繁琐细节?”许天衣又没来由说了一句,“扈三娘还是低估了皇宫的分量。”
朱苡沫没有再说话。
直到临近殿门,这位威严的长公主停下脚步,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他死了吗?”苏丹小说网
许天衣歪了歪脑袋:“应该是吧。”
长公主侧头看向他:“你与他什么关系?”
许天衣不言,只是笑容玩味。
长公主收回目光,率先走进碧瓦朱檐的文轩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味,上等的龙涎香。
雕龙画凤的殿宇之中,仅有三人,气势锐盛的中年男子,刚为男子倒过茶水的老嬷嬷,还有就是桌案后,身着金线龙纹黑缎的温润年轻男子。
最后一位,身份地位毋庸置疑。
大承第一人,当今天子,朱顼。
拜见了自己的皇帝哥哥,长公主与中年男子微微点头,便是坐在了其对面的位子上。
行礼赐座之后,许天衣坐在了男子之后。
“消灾先生之名,朕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是一表人才。”天子朱顼微笑道。
他嗓音温和,威严又不失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任何人于此都会不禁生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陛下盛誉。”许天衣也面带微笑。
见这一年轻人坦然自若,朱顼心中不仅对许天衣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或许是因为如此年纪就继承了皇位,朱顼从不认为年轻是坏事。
恰恰相反,在他治理国事的这几年中,对年轻人才的提拔,自认为达到了大承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高度。
宫门前的大闹早早就传了过来,自己妹妹那边也早已派人提前通禀,是以朱顼清楚许天衣所来所为何事。
“先生从西域万里而来,索要承天建副令官职,只为在我大承开一家钱庄?”
许天衣不禁对这位大承天子高看一眼。
年轻就是好,没有那些老家伙们拐弯抹角的通病,尤其是一些心思深沉的老皇帝,总喜欢让群臣揣摩其想法,可恶得很。
许天衣开门见山,说道:“是要给大承开一家银行。”
“银行?那是什么?”
“陛下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钱庄。”
“有何用?”
“满足自身欲望,也为陛下解决愁绪。”
此话一出,一直对许天衣不怎么关注的中年男子,斜眼看来。
好大胆的小子。
朱顼眼神示意,老嬷嬷立刻规整起桌案上堆叠的奏折。
这位大承天子随即一笑,双手微抬道:“我一国之君,不知道该有何愁绪啊?”
“天下还有比天子忙的人吗?事情多了,愁绪就多,自然问题也多了。陛下应该知道,当下大承不就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吗?”
“噢?朕倒是想听听先生怎么说。”朱顼饶有兴趣。
“一国之经济,大承的民生国力和发展。”
朱顼瞳孔略微一缩:“自先皇大一统,中原国泰民安,物阜民丰,我大承发展有什么问题?”
“陛下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一把好手。”
“大胆!天子面前,安敢造次!”中年男子沉声喝道。
朱苡沫也是朝许天衣看来,眸子底有不悦和恼怒。
她还是低估了许天衣的胆大包天,仗着有那玛瑙信物在她面前妄言也就罢了,在天子面前居然也敢这般放肆,难道他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就在两人都以为天威震怒时,朱顼反而笑了,抬手示意中年男子稍安勿躁。
他目光略带欣赏之色看向许天衣。
“许久不见这般有胆气的年轻人了,你不妨说说看,若是今日聊进朕的心里,副令未必如你所愿,但擅闯皇宫的死罪,一定赦免!”
第8章 上上签之评!
幕帘后,有一衣着普通的老人,于桌案前昏昏欲睡。
人生阅历不凡的老人,见过了太多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也看过了更多年轻人的目中无人,对帘外的对话,充耳不闻,半点提不起兴趣。
随着天子与许天衣的对话越来越深,老人眼帘睁开一道缝,对旁边的宫女招了下手。
宫女莲步轻移,将笔墨纸砚端来,放到桌案上。
帘外。
“以大承当前的局势,不出三年,必然大乱。”许天衣直言道。
对于这般狂妄言语,气势锐盛的中年男子冷笑道:“真如先生所说,那你还敢来此求一份这般大的官职?”
天子朱顼只是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朱苡沫嗓音清淡:“敢问先生,大承当前什么局势?”
许天衣整了下衣衫,一改散漫形象,正襟危坐。
“中原割据,群雄并起。大承王朝马踏四国,一统中原。”
“覆灭四国后,大承国力大减,统一中原至今已有五年,五年间,外有北方草原部落、南方大山蛮族侵扰,内有亡国余孽欲图复国。”
“现如今,大承疆域动荡,民生凋敝,经济下滑,政治不稳,国力日渐衰退萎靡,一大王朝已有破裂之势!”
幕帘后,老人提笔,写下:中吉签,可用,官居五品。
宫女从幕帘后缓步走出,将一页纸张恭敬递送给老嬷嬷,由老嬷嬷呈给天子。
幕帘掀起时,许天衣注意到那后室似有一老人身影。
看到纸张上的寥寥几字,朱顼面带微笑,这般评价,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生还有话说?”朱顼问道。
若是没有,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也将会是这个年轻人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单独面圣。
许天衣不疾不徐地端起了御赐秋茶,在蹙眉的长公主注视下,饮尽一杯才缓缓开口。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贵。重商,税收稳定,国库充盈,是以国泰;重农,耕作精细,物阜民丰,是以民安。”
幕帘后,老人微微抬头,浑浊双眼似有一丝微光。
只听许天衣继续说道:“商农并举,是为大承国泰民安之法。”
老人再次提笔:上平签,可重用,官居从三品。
听了许天衣的话,朱苡沫微微动容,中年男子略感惊讶,桌案之后的天子朱顼,则是若有所思。
等收到老嬷嬷呈上来的纸张后,朱顼更是有所意外。
后室那位,可是少有重视年轻人,居然给出这样的评价。
要知道,一定从三品的官员帽子,还是在这京都正安城,可不只是光宗耀祖那么简单了。
一州刺史,也只是正四品的官衔。
从三品,这样的人物走出京都,随便到什么地方,都是身揽大权、威摄一方。
面色温润的朱顼,心中微微一叹,如今大承所处的困境,面临的危局,他这位当朝天子,岂能不知?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大承,存在的隐患多么之大。
将纸张叠好,放置一旁,朱顼就要开口。
金口一开,便是一顶从三品大员的官帽。
然而,不等说话,这位天子就是看到许天衣再度开口。
嗯?
难道他还有话要说?
“银行,也就是钱庄一事,以国有取缔私有,以点扩面,宏观调整一国之经济,可兴农、可业商、可重工、可强军。”
“国之兴,在民;民之福,在食;食之丰,在天下大安!”
“大安即军强,军强即民心所向!”
许天衣霍然起身,神正气清,朗声道:“所谓民心,不过君尔尔,钱尔尔!”
君尔尔!钱尔尔?
大逆不道!
中年男子威严怒视,只待天子发令,就能迅速将这个犯上作乱的贼子斩杀当场。
只是,迟迟等不来天威震怒。
桌案后的天子,目光深邃望着许天衣,后者坦然与之对视。
幕帘后,宫女已是吓得娇躯颤抖。
老人那浑浊双眼中却是有着震惊之色,口中喃喃重复许天衣那最后一句话。
三次提笔:上吉签。
笔悬于空,老人停顿,抬头再次看向帘外,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思量后,鼓足气再次落笔。
批掉先有三字,写下……
心中惊慌的宫女,不经意间瞥到纸上内容,又是一大逆不道之言论,不由吓得直接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好不容易控制了思绪,宫女颤巍巍将第三页纸张递送出来。
纸上,字一行:上上签!天工造物,陛下若能御之,当权倾朝野,然,则当机立断,以绝后患……
最后两字,重笔:大患!
天子朱顼看着纸上内容,久久不语,心中震撼万分。
文轩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朱顼将纸张放置一旁,看向一袭黑纱的女子:“苡沫,你觉得先生的话如何?”
同样沉浸在许天衣那番惊天言语中的朱苡沫,回过神来,略作沉吟后,实话实说道:“回皇兄,皇妹惑觉……正解。”
“惊讶不小吧。”
朱苡沫低头:“是。”
何止惊讶,简直是惊恐。
朱顼脸上浮现温润笑容,听了那些话,他这位当朝天子,何尝不是大为震动?
然后,这位天子就看向了许天衣。
“先生给朕的惊喜不小啊,朕问先生,所谓银行,可是指银子商行的意思?”
“算是。”
“开了银行,就能解决大承的问题?”
“事在人为。”
朱顼大笑:“好!好一个事在人为!”
“来人!拟旨!”
长公主与中年男子同时起身,皆是身体微躬。
担任拟旨官的翰林院文侍,快步走入偏室,研墨提笔。
“大承子民许天衣,才高八斗、殚见洽闻,乃天纵之才,今有沥胆披肝、为国为民之心,特封承天建左侍!官居正二品!”
中年男子侧目微眯。
长公主讶然看向皇兄,然后又望向许天衣,似乎不敢置信其真做到了。
不但被赦免了擅闯皇宫的死罪,更是获得了承天建左侍这一正二品官衔。
至于从一品的承天建副令,朱苡沫不认为是皇兄的小肚鸡肠,正二品的左侍都给了,又岂会吝啬到削减半个品级?
这不是小气,而是敲打和警告。
毕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许天衣真有本事,副令自然会是他的,若只是信口开河,那左侍之位也不过是他人生的昙花一现罢了。
但不可否认,今日之后,整座庙堂都会为之动荡。
许天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子新贵,将成为正安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最热的话题。
第9章 大承发展银行!
“许天衣,许长生,这名字甚好。”朱顼笑问道,“不知道先生可为钱庄,不,为银行,取好了名字了?”
话语至此,已经十分明显。
但许天衣好像没有听明白,直接说道:“大承发展银行。”
糊涂蛋。
饶是朱苡沫的清冷性子,也忍不住腹诽一句。
面对如此“耿直”的“爱卿”,天子也是为之一愣,自语了两遍“大承发展银行”后,随即也就一笑,放弃了亲自取名的想法。
“好,就叫大承发展银行!”
中年男子不作声,看向许天衣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味道。
对方不熟悉天子性情,这般纵容,自然是其深受重视,但若是达不到天子的预期,必当是换来同等重量的过责。
考验或审慎,随之而来。
“给先生七日时间,七日后先生将银行的建造运作、效益发展等一干事宜的思路思绪,好生整理,向朕做一详细阐述。”
“三天即可。”
许天衣缓缓竖起三根手指,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中年男子看着这家伙傲慢的姿态,恨不得将其一掌拍死。
反倒是朱顼,脸上温润笑容更甚,大笑道:“朕就欣赏许先生这自信十足的样子!”
告退离开时,许天衣忽然想到什么。
“有件事要跟陛下告罪一声,来正安前,我在平安城失手杀了一名孩童,若是因为这事,惹来平安州刺史的弹劾,难免会让百姓对陛下的封赏有所误解。”
朱苡沫放在扶手上的白嫩手背,已有鲜明青脉微微绷紧。
刽子手!
惹祸精!
这位长公主殿下,心中已经将许天衣骂了个狗血淋头。
残杀孩童这般毫无人性的事也做得出来!
还直接在皇兄面前说出来!
还说什么弹劾、误解!
正常人能做这种事?
天子面带微笑:“无妨,这件事不会对先生产生一点影响。”
许天衣点点头:“告退。”
看着不低头不躬身,反而直接转身的许天衣,朱苡沫气得俏丽脸颊上,都盖了一层冰霜。
最后这位长公主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自己引荐的人,这一口口锅只能自己背了。
只希望今日的引荐,日后不要成为她最大的麻烦才好。
出了文轩殿,许天衣在一位老宦官的引领下,朝宫外而去。
与此同时,几名宦官从殿宇后门,将一名全身瘫软的宫女,带去了宫女管理机构,尚宫局。
气息全无,已上尸体。
从那梨花带雨的面容上看,死前必是苦苦哀求了一番。
殿内,换了人的宫女,小心推着轮椅从幕帘后出来。
“胡老。”
朱顼起身,迎上双腿瘫痪多年的老人。
“陛下。”
“不必多礼。”
“见过胡老。”长公主殿下与中年男子一齐说道。
对于这位双腿瘫痪的老人,不论是贵为长公主的朱苡沫,还是心中自有傲气的中年男子,都打心底里恭敬。
不为别的,只因这老人再简单不过的一个身份。
先皇文师。
当初辅佐先皇治国安邦的太傅大人,如今功成身退的老太傅!
朱顼将老人写下的最后一张纸由老嬷嬷交到朱苡沫手上。
“上上签!”朱苡沫不可思议地说道。
“嗯?”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旋即也顾不得失礼,从长公主殿下手中拿过纸张,“真是上上签之评!胡老,这……”
老人只是微笑。
天子朱顼有感而发:“上上签,胡老自执签以来,仅有过一次,这第二次……胡老不会嫌朕的做法有些小气吧。”
依老人上上签之评,莫说是从一品的承天建副令,就是他妹妹那正一品的正令之职,许天衣敢要,他这位天子都得思量思量。
“臣不敢,陛下这么做一定有陛下的考虑。”
“胡老你不讲实话了,跟朕还打官腔儿?”
老人笑而不言。
天子朱顼感慨道:“敢主动给朕台阶下的,这还是头一个。消灾先生名副其实,只是如此年轻,实在让朕觉得意外。”
老人保持微笑。
那年轻人给天子台阶下,这话他知道,但说不得,能说出来的只有天子自己。
长公主檀口轻开:“这般说来,许天衣在西域丘南国做的事情,都是确凿无疑了。”
能被先皇文师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大承乃至中原又有几人?
在西域做出那等惊天动地的事情,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半年时间,帮助丘南国最无权无势的四王子,瓦解二王子的鼎盛势力,成功夺得王位。郑监师,这还是你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老太傅笑望向中年男子。
锦衣华服的男子不言,显然仍不认可这类言语。
许天衣出了通玄门,扈三娘已在宫外等着。
值守的左麟卫目光不善又略带敬畏、忌惮地盯着这个背棺妇人,往日听说江湖高手以一敌百,这些军伍之人还觉得有些夸大。
但今时今日,亲眼见识到一个背棺妇人放倒了他们数十个兄弟,谁还不承认自己是井底之蛙了?苏丹小说网
许天衣回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巨大牌匾,与背棺人离开。
对于这趟进宫,他很满意,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承天建左侍,正二品。
这本就是他许天衣想要的结果。
之所以开口就要从一品的副令,也不过是给天子一个削减的空间,如他要什么天子就给什么,天子颜面何在,天威又何在?
所以,由从一品的副令,变为正二品的左侍。
这既是天子对许天衣的敲打警告,也是许天衣变相给天子的台阶。
停在尽铅桥最为高耸的中部,许天衣背对皇宫。
闭上眼的瞬间,一条笔直通向城外的康庄大道铺展开来。
南向主干道,朱雀大街。
御天,商贾往来、商铺林立,是以繁华商业为主。
又有三条笔直大道在脑海中产生,以皇宫为中心,朝其他三个方向延伸出去。
东向主干道,青龙大街。
朝圣,日出东方、百官上朝,是以多为官商住所。
北向主干道,玄武大街。
镇海,海阔天高、宏大威严,是以王朝建筑居多。
西向主干道,白虎大街。
护内,也有抵外之意,民风民俗、民生百态,是以平民百姓最多。
以皇宫为中心,四条主干道为延伸,木屋楼阁、江流草木、城墙石桥等等,于广袤大地之上耸立而起。
波澜壮阔、气象万千。
一座巨大巍峨的城池,拔地而起,远远眺望,如苍茫草原上,巨兽匍匐,雄威磅礴。
中原第一大城。
大承京都,正安城。
巨大城池从许天衣的脑海中湮灭,化作漫天黄沙。
“走吧,这次去茶斋,随便吃喝。”
与背棺妇人说了一句,许天衣率先朝九层琼楼走去。
第10章 赢先手
文轩殿。
宫女推着地位尊崇的老太傅离开。
殿内只剩下天子、长公主以及不明身份的中年男子。
“知道皇兄为何答应他?”朱顼问朱苡沫。
“难道不是因为他的那一番话?”
“是,也不全是。他的话固然给了朕不小的惊喜和震撼,但到底是没有实际的大话白话,能不能行,行不行得通,还要看他三日后怎么说。”
朱苡沫微微颔首。
不管如何说,承天建左侍都是正二品的实权官职,权力之大整座庙堂之上都是鲜有人及。
单凭许天衣那些话,还不足以让心思谨慎的皇兄赐予这样大的官位。
不过经朱顼这一提醒,朱苡沫心中了然。
许天衣的话以及老太傅的上上签之评,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还有就是她这位长公主殿下,承天建正令的引荐,以及消灾先生在西域丘南国的名声和“功绩”。
这几点结合在一起,足以让皇兄,冒着明日早朝被众多官员质疑,当场赐下一定正二品大员的帽子。
见朱苡沫明白了,朱顼才对锦衣华服的男子说道:“郑监师,你对那位消灾先生有什么看法?”
“不喜。”不想中年男子回答得十分干脆,“年轻气盛,过刚易折。”
“郑监师不一直是练气监最强势之人吗?”
“陛下,我还是那句话,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理应做到谦卑谦逊,尤其是辅佐陛下处理朝政,有一时强盛就会有一时疏忽大意……”
被称做郑监师的男子没有再说下去,练气监从不插手庙堂朝政,他身为练气监的大练气士,更该以身作则。
朱苡沫忽觉今日不该出现在这里,之前一直被许天衣的胆大包天牵扯了精力,这时才想到面前的男子,一样是胆大如斗。
当初天子不就是因为其这番话,而有了“朕好像也是读书人”的反问,令郑所难这个名字传遍京都。
“锋芒盛得理应不喜欢更盛的。”天子朱顼好似自语了一声,然后笑言道,“郑监师,朕也年轻,不知道可气盛否?”
朱苡沫稳坐在了椅子上。
毫无疑问,这是个两难问题,也是皇兄略有考验为难这位大练气士的意思。
若是回答气盛,就是说他郑所难一样不喜天子,若回答锋芒不盛,又会让人觉得他郑所难是说天子软弱。
只听这名练气监男子坦然回答道:“陛下雄风,盛在当雄处。”
天子咄咄逼人:“再解。”
郑所难看了一眼天子后,直言道:“日夜皆雄风,风从寝宫起,飘扬满天下。”
哗!
一众侍立两旁的宫女,皆是面容失色,跪地不起,额间密汗,身体微颤。
如此言论,如此妄言……
这已经不是杀头那么轻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过啊!
长公主闭眼,果然……
敢当面调笑天子的,这位大练气士绝对算一个。
那小子胆大,郑监师胆子更大。
天子大笑,指着男子:“哈哈哈!好!好一个郑监师!好一个满天下!”
知道不宜在这话题上谈论过久,郑所难回到正题,问道:“陛下,为何不问问这位消灾先生,马氏钱庄的事?”
许天衣出现在平安州马氏钱庄的总号前,还指使背棺人打伤了官兵,这件事朱眼禀告天子时,他在场,原本有意回避,天子却准他旁听了。
朱眼。
这个名字,因其特殊性,在群臣之间一直是忌讳的话题,也没有官员愿意与这个机构打交道。
因为凡是与朱眼牵扯上的官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朱眼,是大承最为隐秘的机构,潜藏在暗中,负责对内对外所有的情报搜集、信息审查。
是大承最为重要也直属于皇帝的情报机构。
在大承有这样一句话,明有承天建为国为民,暗有朱眼一心为君。
“其去了平安州,打伤官兵,更杀了朱眼的人,却不逃,这与长夜明火何异?一路走来,这位消灾先生的目的地一直很明确,就是正安,就是朕的皇宫。不然,朱眼已经在平安州就抓人了。”
朱顼似是一笑。
“只是让朕有些意外,丘南国居然会花重金,请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背棺人一直护送其至中原。看来,朕今日果真得了一位八斗之才。”
“以其在丘南国的名声地位,日后西域不再会是我大承的隐患。”长公主凤眼静思。
朱顼微微一笑,颇为认可自己这妹妹的观点。
朱苡沫不再言语。
如今看来,皇兄比自己更早注意到许天衣了。
承天建的人是在其进入正安城时发现的,听皇兄的话,朱眼早在其进入平安城前就发现了。
许天衣去了平安城,联想到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和名誉扫地,再有今日许天衣提出的开一家特殊的钱庄……
以长公主的玲珑心思,自然觉出了其中不对劲。
如此,再有许天衣所谓的失手杀死孩童……
朱苡沫瞬间明白,那名孩童就是朱眼的人。
身为承天建一把手,正一品的正令大人,她对这种藏在暗中如同毒蛇一般的机构,可谓是厌恶至极。
尤其是在成年后知晓了其诸多肮脏、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如对孩童下手进行血腥培养等,更是这一机构厌恶到了极点。
居然能先后发现朱眼、承天建的暗中监视,看来那位背棺人帮了他不小的忙。
“好了,苡沫,这边没有事了,你去见一见皇后吧。她可是跟朕提过好几次了,说你最近忙得都没时间去找她了。”
“皇妹告退。”
长公主殿下离开后,这位当朝天子一个眼神,老嬷嬷会意,屏退侍立两旁的宫女。
“许天衣,好一个消灾先生啊。”朱顼拿过一本单独放置的奏折。
这是造银司主司呈上来的,关于马氏钱庄的前后细文。
马氏钱庄作为天下第一钱庄,大小票号共计一百二十七家,遍布大承南北,财力雄厚。
可就这样的庞然大物,短时间内几乎所有票号,先后发生挤兑,直至前几日,总号也拿不出足够现银,最终马氏钱庄真正名誉扫地。
隐秘至极的押运路线,又有实力不俗的镖队押送,再加上马氏钱庄在各州各县的打点,随时可以求来衙门的支援。
诸多安全保障之下,数量庞大、重量沉重的大量现银,就这名无声无息被所谓的侠盗给劫走了?
被称做郑监师的男子,静待下文。
朱顼合上奏折:“大闹宫门,索要官职,开立钱庄,这三件事联系在一起,郑监师,你觉得朕还需要问他吗?”
郑所难一愣,随即点点头:“是我愚钝了。”
那边天下第一大钱庄刚名誉所地,这边许天衣就来索要官职开钱庄,天子问不问,许天衣又如何回答,都不重要,因为一切都摆在眼前。
只是,索要从一品的官职来开钱庄,这一家钱庄该有多大?
见郑所难明白了,朱顼一笑。
“所以啊,这位许爱卿,从一开始就给朕答案了。”
“这盘棋,朕不知不觉就输了先手……”
“着实有趣。”
第11章 第一位打工人
羽欣茶斋。
此刻偌大的中堂,空无一客。
本该是茶斋最热闹,中堂最为人满为患的时候,却只有一身淡青色祥鲤缎袍的年轻女子,坐在之前许天衣那张位子上。
“钱没有要到。”许天衣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
“消灾先生能来我这茶斋喝茶赏曲儿,是羽欣和茶斋的荣幸。”面纱后容颜精致的女子说道。
绿袍丫鬟端来一翠玉茶壶和两盘糕点。
喜膳坊的茯苓夹饼、桂花糕。
“茶斋以紫荆茶名满京都,可只有茶斋真正的贵客才知道,茶斋的镇店之宝,是这百花绽。”女子纤细玉手做出“请”状。
许天衣也不客气,在丫鬟倒了一杯后,直接端起了茶杯。
“只是一趟进宫的时间,姑娘就查清了我的身份,要不……我也来猜猜姑娘的身份。”
“小女子洗耳恭听。”名叫羽欣的女子说道。
许天衣俨然一算卦老道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掐指,然后双眼上翻,嘴中念念有词。
任谁看到这不专业的神态动作,都得好好思量被其算上一卦会不会招来横祸,没看到绿袍丫鬟眼底已是有了轻蔑和讥讽。
“与皇宫仅一桥之隔,地段昂贵优越,非权贵之人所不能及……”
还用你说。
丫鬟腹诽。
“朱雀大街,南向,御天,繁华商景之地……”
叫花子都知道。
丫鬟翻白眼。
许天衣忽然睁开眼,笑眯眯道:“茶斋在南,姑娘在东,居所位于青龙大街。金星黎明于东方,叫为启明。姑娘乃皇室宗亲,贵为,贵为……亲王之女!”
最后四字一出,素来淡泊宁静的女子,一双明眸顿时微微眯紧。
尽管很快就掩饰过去,可还是被许天衣捕捉到,阻止了女子的欲言:“姑娘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啊。”
深深看了许天衣一眼,祥鲤缎袍的女子说道:“先生好手段,看来第一次来我茶斋时,便已打听清楚了我的身份吧。”
许天衣也不否认,说道:“如今的青龙大街,唯有庆王府安然如故。庆王之女,朱裕欣,堂堂溪鲤郡主,居然会开茶斋做生意,不怕这金银俗物辱没了身份?”
有亲王之女显贵身份的女子,神色淡然:“金银钱财,是俗物,也是民之根本,国之基础,何来辱没一说?”
许天衣点点头,好像是认可了这句话。
“再喊姑娘就不对了,溪鲤郡主,还记得我进宫前与你打的第二个赌。”
“嗯?”
一怔后,真名为朱裕欣的年轻女子想了起来。
“我说过,你这茶斋几日后会交出去打理,你也会为我打工。”许天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正视对方,“不知道溪鲤郡主,可曾考虑过?”
“既是打赌,赌注暂且不淡,输赢也好界定,只是这过程,如何作数?”朱裕欣微微一笑道,“消灾先生才智非凡,我虽是郡主,却是什么都不会,怕只会给先生添麻烦。”
许天衣微微挑眉,有些出乎意外。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推诿拒绝,而是朱裕欣没有第一时间问为他打什么工,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他进宫后的事情。
若只是不关心也就罢了,可对方既然坐在这里,就说明第一时间知道了他出宫。
依此,何来不好奇不关心?
“我若是执意郡主来为我做事呢?”许天衣定定看着戴有面纱的女子。
“放肆!”绿袍丫鬟喝道。
朱裕欣一笑:“蛮横之人我见多了,但如先生这般不讲理,还是头一遭。先生若执意,我也不会拒绝,可如果要把茶斋交出去打理,先生总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是?”
许天衣算是见识到了对方的难缠,这份弯弯绕绕,绝对是宫中那位长公主所没有,也学不来的。
他没有再强硬表态,毕竟是来招揽手下的,能少一分阻碍就省多剩一点精力。
“这样,我与郡主谈一笔交易,公平公正,应该比打赌儿更容易让郡主接受。”许天衣将桂花糕端向了身后。
背着巨大绿漆黑棺的妇人接过,没有说话。
朱裕欣饶有兴趣:“好啊,什么交易。”
许天衣凑近。
绿袍丫鬟双手拢袖,又要抽刀。
只是几秒钟,许天衣说完话,就自顾自吃起了桌上仅剩的茯苓夹饼,而贵为郡主的女子,面纱之后却是脸色骤变。
绿袍丫鬟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神情,震惊、不安、恼怒等等,所有负面情绪交融在一起。
刀柄已是出了袖子,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是刺死这个无礼至极的年轻人。
不长眼的狗东西,准备受死吧!
脸色阴沉的溪鲤郡主注视着许天衣,沉默不言。
许天衣则若无其事,自顾自吃着糕点喝着茶,茶水没了,还不知死活地催促丫鬟倒茶。
没看到人家的目光都快把你吃了?
有江湖高手保护又如何,距离这么近老娘有一百个信心扎你心口!
最后,朱裕欣呼出一口气,脸色好了许多,说道:“我答应你。”
“应该是成交。”许天衣一笑,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伸出去,“合作愉快。”
第一位打工人,拿下!
朱裕欣已经毫无心情问对方要她做什么了。
打工?
她一个郡主给你打工,你难道还能要我去刷碟洗盘不成?
“记得把茶斋的生意交出去,我看你这丫鬟对我敌意满大的,要不就交给她打理?我怕她见过了袖子里的东西真扎我心口上了。”
许天衣后怕似的咧了下嘴。
绿袍丫鬟眼神要吃人了。
许天衣竖起大拇指:“好素质,这么说都忍得住!”
“你闹够了没有!”朱裕欣双眸冷冽,语气低沉。
许天衣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说道:“吃饱了,再不走就该惹人烦了。”
他回头看了眼:“怎么没吃啊?”
“没胃口。”扈三娘道。
许天衣挑了下眉,说道:“那就打包吧,你不吃总有人吃。”
“也不一定是人吃。”绿袍丫鬟终于说话了。
许天衣乐呵了:“比你家主子脾气都大。”
桂花糕最终没能逃脱被打包的命运。
许天衣交由扈三娘提着,然后对坐在那里明显不打算送客的朱裕欣一笑:“告诉郡主一件天大的喜事,你的准上司我,这趟进宫跟皇帝,你那位天子叔叔,要了个大官。”
“承天建左侍,正二品!”
“比你爹地的一品亲王是矮了一大级,可咱有实权啊,你说是不?”
“放心,以后我罩你。”
“记得帮你准上司我保密,明天才宣旨任命呢。”
许天衣转身,双手背在后面,朝茶斋外而去。
朱裕欣怒目而视。
要官?还是正二品?
你说承天建左侍就是承天建左侍啊?
还有,明天就宣旨了,保密?
保密你星星!
一脚卖出门的许天衣,忽然回头,笑容灿烂。
“噢对了,郡主应该还不知道我名字吧,许天衣。”
“忘跟郡主说了,这百花绽我有喝过,入喉微涩,随觉甘甜,微醺后心旷神怡,是茶中上上品。”
“但实不相瞒,我还是觉得紫荆茶的味道,更好一些。”
说完,那挺拔身影,离去。
第12章 溪鲤郡主的身世
莫名答应了许天衣入职邀请的亲王之女,望着许天衣逐渐消失的背影。
这样的人,会是在西域搅弄风云的消灾先生?
该不会是冒牌货吧。
朱裕欣眼底闪过一抹冷冽杀意。
绿袍丫鬟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派人……”
意思很明显,是要杀人灭口。
事已至此,她如何不明白许天衣说了什么,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会令向来处事不惊的小姐这般失措?
朱裕欣沉默。
她的身世,是她最大的秘密,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身边几位最早留下来的心腹亲信,再没有任何人清楚。
她是亲王之女不假,却并非庆王之女,而是已死亲王,黎王之女。
就连庆王都不知道,他从小养大的“亲生女儿”,居然会是那位兵变而亡的二哥的孩子,自己的侄女。
早在朱裕欣与庆王之女都是襁褓时,黎王就来了一手狸猫换太子,而兵变前的那一晚,朱裕欣才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
自己身边最早的几位心腹亲信,也都是黎王安排的人,明里是服侍她的侍女,暗中却是保护她的死士。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公布于世必当惊天动地的大事,寥寥几人知晓的秘密,今日朱裕欣却是从一个外人嘴中听到了。
这如何不让这位溪鲤郡主惊恐?
沉默许久的朱裕欣,最终说道:“暂时先不要动,他身边有背棺人保护,而且知道这件事的……未必只有他一个。摸清楚所有知情者,好一网打尽。”
“是。”
朱裕欣看了眼被喝干净的百花绽。
不好喝还喝得比谁都快。
朱裕欣起身,往楼上走去。
如今看来,许天衣所来,仅仅是对她进行招揽,如其所说,这是笔交易,所以她的身份暂时仍是安全的。
“承天建左侍,正二品,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她轻声问道。
“这样大的官,那一位岂会轻易……”绿袍丫鬟笃定许天衣在信口开河。
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凤眼威仪的黑纱女子,朱裕欣蹙眉,双手微微握紧:“承天建,真要去我那位姑姑手底下做事么?”
离开羽欣茶斋,许天衣闲庭散步一般走在朱雀大街上。
临近黄昏,正是饭点,远离了皇宫那边,街道上人重新多了起来,有去酒楼的,多还是百姓买菜的场景。
扈三娘消失不见了。
其背着那样一口大棺材,跟许天衣走在街上,只怕不出多久就会把官府的人招来。
不知不觉,就拐入了另一条宽敞街道。
通景街。
这条街道笔直连通了朱雀大街与青龙大街,是以同样热闹,也是较为不错的繁华地段。
不多时,许天衣停下脚步。元宝小说
这边宅院居多,已算得上居住区,但因为地段好,比之白虎大街的住宅阁楼无疑要贵上一些。
能住在这里的,不说非要有什么身份背景,至少也是家境殷实,或是祖上留下了一定财力人脉。
咕噜……
听着肚子的信息反馈,许天衣挑挑眉,四周看了看,闻着香味走向了一家面摊。
葱油浇面。
“老板,来碗面。”
“好嘞,客官您一等,马上好!”
回应的是一包着布围裙的老头儿,也是这面摊老板,手里擀着面,擀面杖一挑,一撮擀好的面条就进了热气腾腾的油锅。
少时,面条好了,矮小身影端过来。
是一个卧蚕眉小女孩,穿着一身明显大上许多的布衣,端了一大碗面,跟那瘦小身子一比,指不定谁更沉一些。
虽然瘦小,但小女孩端得仔细,步子也迈得稳,将面条小心放到桌上,冲许天衣仰头一笑,一溜烟儿又跑去帮忙了。
许天衣笑笑。
这小女孩模样可爱,只是面皮瘦削,脸色也略显暗黄,明显的营养不良。
按理说能在这样的地段开起面摊,不应该清贫到这种地步,这是勉强糊口的人才有的样子。
只有唯一的解释,被压榨吸血了。
许天衣不是什么大善人,尤其是这些年的经历,早已养成了凉薄性子。
从小筒里拿出一双木筷,许天衣吃起面条。
不得不说,味道极好,面条劲道有韧性,葱香浓郁,油多但不腻,这样的面吃起来,有食欲有嚼劲又管饱。
在上辈子,许天衣是没有吃过这样好味道的泼面。
看得出来,面摊老头儿有一手独到的葱油做法。
只是尴尬的事情随之而来,许天衣吃完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这次他是真的忘了自己没钱了。
“早知道从茶斋的时候就要些银子了。”这样的地摊儿,这样的爷孙俩,许天衣也不好不付钱。
不当好人,却也不能当畜生不是。
“老头儿。”
擀面的摊主抬头看向这位锦衣公子哥:“客官您说。”
许天衣走到卧蚕眉小女孩面前,将之前被扈三娘扔给自己的桂花糕拿给她,然后看向老头儿。
“本公子今天出门急,忘带银子了。这样,手里还有些点心,给小丫头解馋,回头就让人把银子送来。”
许天衣再次赊账。
只不过这次他是来真的。
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看出许天衣不是差钱儿的主儿,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钱。
已被社会鞭挞得体无完肤的老人,早已体会过世态炎凉。
只当是破财消灾了,何况一碗面,也没有多少成本。
于是老人和善一笑:“赊着就赊着,不妨事,客官您吃好就行。至于这点心,穷人家的孩子,吃不出什么味儿,公子您无须给她。”
卧蚕眉小丫头很是乖巧地双手放到了身后,不去接桂花糕,还不忘躬了下身,向许天衣表达谢意。
“就你这小丫头机灵。”许天衣微微瞪眼。
小女孩掩嘴一笑,双眼眯成月牙儿。
苦人家的孩子,人生多苦,心头多甜。
许天衣何尝不知道对方是误会自己,不指望从他这里能拿到钱了,不禁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自己这是要一天吃两次霸王餐?
忽然看向吃面时就已经挑好的挂牌宅院,许天衣抬了抬下巴说道:“老头儿,跟你打个赌儿?赌我身上没钱,却能买下那座院子。”
“老头我就是个卖面的,可不敢与公子作赌呦。”
低头擀面的老头儿笑笑,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许天衣所说的那座宅院,擀面动作顿时僵住,笑容烟消云散。
变了脸色的摊主儿,瞅了瞅周围,四下无人才小声提醒。
“公子,听老头一句话,千万不要去那座宅院生事,那儿的房东不是一般人,吃人不吐骨头啊!”
“噢?怎么个吃人不吐骨头?难不成吃过老头儿你?”
一脸惶恐不安的老头儿,叹了口气。
“看公子你也不是普通人家,老头诚心劝公子一句,还是不要去那里生事为好,自惹麻烦,何苦来哉?”
不曾想,许天衣已经起身,将桂花糕塞给小丫头,然后冲老人一笑。
“老头儿,记得我们的赌约,赢了也无需你做什么,只答应让我赊账就好。”
在面摊老头儿和卧蚕眉小丫头惶恐不安的注视下,许天衣朝那座仅有一进的挂牌出售的宅院走去。
第13章 天价宅院
许天衣取上挂在兽头状门环上的牌子。
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瘦削汉子走了过来,还没说话,就被许天衣一句“叫你家主子来”给打发走。
看许天衣衣着就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够,那汉子也是走得干脆利落。
盏茶工夫,汉子就跟着一个穿着华丽衣袍的富态男子再度回来。
“房东?”
许天衣打量了一眼,在那两撮小胡子上多停留了两秒,跟茶斋里那老头一样。
油腻。
“公子打算租房?”
正巧在这附近吃食的富态男子,一双眼睛微眯,心想又来一块待宰的肥肉。
“这宅子不错,一进院小了点,但胜在僻静,本公子打算买了。”许天衣点评着这宅院。
富态男子笑呵呵说道:“公子可能误会了,我这宅子,只租不卖。”
在那汉子眼中,许天衣霸气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倍价钱。”
嘿,霸气是霸气,就是太冤大头了吧,不让刘管家狠狠宰一番,着实对不起这猪脑了。
名叫刘希的男子,笑容嘲弄,甚至懒得再称呼公子:“你知道这里的租金多少?还敢出五倍价钱买我这宅子?”
许天衣二世祖一般:“我管你这里的地价多贵,本公子高兴就买,少说废话,五倍价钱。”
在这里作威作福多年的刘希,哼了一声,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说道:“行啊,看你这么诚心诚意,就卖给你。放心,有房契。”
“我这宅子,售价五千二百两,五倍价钱就是两万六千两,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想来也是外来大户,就给你折一下,收你两万五千两好了。”
如若不是早早听出了这公子哥的外地口音,精明的刘希也不敢在京都这种地方,随便见了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就指手画脚。
两万五千两,他刘希贪十个点,就是两千五百两,剩下交给主子,还能换来一个天大赏识。
两全其美。
至于这小子,到了他的地盘上,他家里人就是不想拿钱也得拿了!
反悔?待会儿按着这小子先签字画押了再说!
“两万五千两。”许天衣捏着下巴。
隔在上辈子就是五千万,这在bj、上海那样的地方都能买一座别野了,放这里才在京都买座一进院子?
古代也一样啊,遍地吸血鬼和贪吃蛇啊。
看到许天衣露出思索之色,富态男子误以为对方发怵了,面带冷笑。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六七个粗壮汉子,而这位刘管家也做好了准备,只等许天衣一声反悔就立刻下令拿人。
不曾想,许天衣直接一句:“小钱,去朱雀大街的羽欣茶斋拿钱。”
“只要现银。”刘希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怒色道,“还有,你莫不是当老子傻?羽欣茶斋是什么地方,你说给钱就给钱?怕不是花了大价钱进去喝了次茶就真当自己是天爷爷了?”
说了这么多话,许天衣早已没了兴致。
“你这胖子,真不是个东西,本公子好好说话你不听,非要天王老子面前找刺激是不是?”许天衣上下瞧了他一眼,最后留在那挺大的肚子上,“怀孕婆娘立牌坊,一个娃子仨老子?”
富态男子勃然大怒,就要招呼手下打人。
“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
许天衣这话一说完,刘希就忍不住了,一手狠狠挥下,七八个摩拳擦掌多时的汉子,立马一拥而上。
嗖!嗖!嗖……
一块块石子从巷弄的黑暗里飞出来。
然后就是粗壮汉子们集体的哀嚎。
刘希惊愕地看着一个个被石子打飞在地的手下,知道暗中有高手,连忙闪躲到一边儿,戒备地看着巷弄。元宝小说
两撮小胡子微动,这位刘管家就打算溜走喊人。
主子的地盘,你就是天王老子今日也别想好过,招来二三十人,把你胯下的毛给拔光!
许天衣朝着没有落锁的院子走去,来到门前,摸了摸兽头状门环,是那种黑油铁环,嘴上说道:“再不出来,我保证你回去了没有好果子吃。”
这番话刘希听得糊涂,但许天衣刚说完,一名女子就出现了。
一身绿袍,正是溪鲤郡主的贴身丫鬟。
绿袍儿走到刘希面前,抛给他一块令牌,语气淡漠:“有胆子就去府上拿钱,没胆子明日把房契送进院子。”
刘希接过令牌的瞬间就双腿发软了,此刻更是忙不迭赔着笑脸,把令牌小心归还。
那绿袍女子挥手后,刘希更是如丧家之犬一般,招呼着手下逃离此地。
乖乖,那女子拿出来的可是庆王府的令牌!
一品亲王!
得赶快告诉主子去!
闯大祸的刘希,双腿卯足了劲狂奔的同时,也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今天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回头看了眼几个手下,寻摸着找哪一个来当替罪羊合适。
瞥了眼巷弄,穿绿袍名也叫绿袍儿的丫鬟说道:“小姐让我问先生,何时何地需要做何事。”
“挺有打工人的觉悟嘛,不过这可不是跟踪我的理由,告诉她,在茶斋等着我便是。”
说完,许天衣朝面摊那边的爷孙俩眨了眨眼,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面摊老头儿一脸担惊受怕,卧蚕眉小女孩倒是开心得很,觉得那位年轻先生为爷爷出了口恶气,是个顶大的好人!
绿袍儿离开,巷弄里的佝偻人影和黑棺,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久置的一进院子,直到今日,也算有了归属。
看得出来,院子虽然常年没有人居住,但定期都会打扫,布置简单,干净整洁,倒也让许天衣颇为满意。
没有太晚,有人送来被褥、蜡烛等日用品,不用问也是茶斋那边安排的。
坐北朝南的院子,北有待客大堂和主房,然后东西厢是客房,南向有草棚和杂货屋子。
许天衣自然是住在北向的主房,扈三娘被安置在了东厢房,有一口绿漆大黑棺,那边绝对是最安全的。
点燃了蜡烛,这院子勉强有了一点生气,只是每当东厢房的门打开,那巨大黑棺映入院落中,才会显得格外阴沉诡异。
主房中,许天衣从怀中取出一薄纸包,放在类似祭奠已故之人的台位上,然后点燃了三根香插进香炉中。
做完这些,他盘坐到床上,双目紧闭,双手掐指,置于膝上。
三更时分。
噗!
黑漆漆的正房之中,忽有血光亮起。
夜深幽红,如魑魅如魍魉。
摄人心魂。
夺人心魄。
第14章 九品幽冥血莲
房间之中。
许天衣盘膝闭眼,悬空于床上。
一朵宛若琉璃的血红莲花,萦绕其安静旋转,光芒晦暗深邃,宛若来自瑰丽的幽冥之物。
许天衣睁开双眼,微微抬手,那朵琉璃血莲飘到了他的手心,甚至还充满灵性地蹭了蹭他。
三次飞升又有这次假死,九品弱水黑莲、九品业火红莲都已不在。
现在的许天衣,除了体魄因为水火双法的淬炼比常人强大一些,内力全无,与普通人毫无区别。
或者说,他许天衣,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历经千难万阻,时至今日,他终于开始掌握这另外的二九十八品莲。
这朵血红莲花,便是其一!
九品幽冥血莲!
绽放一品!
与此同时,他也掌握了幽冥血莲的作用。
并非与黑莲、红莲那般有实质的水火之效,血莲的力量形态是人魂之力,也就是灵魂力量。
其没有水火的强势,但胜在诡异,并且九品血莲全部绽放时,与黑莲、火莲孰强孰弱,也尚未可知。
心念一动,只见许天衣双眼化为血瞳,其中更有血光闪烁,于漆黑夜间,让人毛骨悚然。
片刻,幽冥血莲随着许天衣手掌一握,消散于无形。
血瞳也消失不见,变回正常。
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许天衣起身。
三次飞升,在仙界看到的听到的,与之内心向往的,截然不同。
等大承发展银行建造运作起来,经济得到发展,国力恢复,大承稳固,届时就是他的第四次飞升!
这段时间里,他不只要让这另外的二九十八品莲完全绽放,重登天下第一,还要感悟苍玄之气,掌握练气士的力量。
如此,才能保证下一次飞升时,不惧众多仙人围攻。
他来到桌前,翻开无名书册的第一页,看着那皇宫、练气监之外的第三处颜色浓重之处。
正是青龙大街的反王府邸,黎王府。
许天衣自语一声,抬起头,眼神略有怪异:“看来今日,是要把那位溪鲤郡主给彻底得罪了。”
一想到女人疯狂后万一不管不顾,许天衣头一次生出对方不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可好的胆怯想法。
“能隐忍至今,但愿那位郡主的肚量可以再大一些。”
窗外天色已明,许天衣合上书册,点燃三根香后,拿起床上焦黑的床褥,推门出去。
看来,以后不能再在床上乱来了。
院子里,看到拿着被褥出来的许天衣,半遮面的扈姓妇人,难得开口调侃。
“我只听说过孩童玩火尿床。”
“成年人撒尿烧床?你是懂男人的。”许天衣笑了笑,问道,“昨晚可有动静?”
“不入流的虫子,从青龙大街那边来过几只,偷偷观望了一炷香就离开了。”
“看来不是我们那位郡主的人。”
许天衣站在院中,伸着懒腰。
“嗯,应该是被庆王府吓走的前房东。”扈三娘也是说道。
许天衣朝开着屋门的东厢房看了一眼,偌大一口棺材就放在房屋中央,清晨看去,也是让人不寒而栗。
扈三娘微微沉默后,问道:“魔教教主死了,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我与他的关系,说好那是一般人比不了的,说差也确实差得很。”
“没了那位天下第一,你可是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许天衣轻轻一笑道:“不是还有你么,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背棺人,总不会弱到连我一个普通人都保护不了吧?”
扈三娘不屑回应他。
普通人?
你也不看看你这普通人最近都做了什么,那是普通人能做敢做的事?
普通人能让天下第一的马氏钱庄名誉扫地?
普通人敢带着她擅闯皇宫?
她扈三娘就是再厉害,这皇宫中也有在她之上的高手,就算她搭上性命送其出城,出城之后呢?
许天衣能逃到哪里去?
万里之外的西域?
擅闯皇宫,能被当今天子赦免死罪已非凡俗所及,许天衣在这之上,居然还弄了一顶正二品的偌大官帽。
那位溪鲤郡主或许会怀疑许天衣的话,但扈三娘已经与之接触了一段时间,自然不觉那是什么信口开河。
“你这奉天令最好不要随便拿出来,这里是京都,识货之人不在少数,而能认出此令的,必是高手。”见许天衣摩挲着一块青铜令牌,扈三娘淡淡提醒道。
“不是有你在,认出了谁又能奈我何?”
犀利的光芒从半遮面的发丝间透露出来,扈三娘声音淡漠:“你真要找死?”
许天衣耸耸肩。
扈三娘转身返回房间:“还有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好自为之。”
许天衣掂了掂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似是一笑。
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这块令牌是何物吗?
常年以青甲覆面、相貌神秘的魔教教主,手中有两件至宝,其中一样便是这被叫做奉天令的青铜令牌。
见令如见教主,持奉天令者,可号令天下教众。
换句话说,教主不在时,谁拿着这令牌,就相当于第二位教主。
魔教教众遍布天下,有万人之数,由此可见,这奉天令当真是江湖至宝。
扈三娘既然认得这奉天令,还是出言提醒许天衣,自然还是因为,那被世人畏惧的大魔头,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死了。
所以这块在江湖上权力达到巅峰的奉天令,性质就变了,成了烫手山芋,成了可伤敌也能伤己的双刃剑。
试问江湖上,谁不想得到这块奉天令?
魔教现任教主,那位重登天下第一宝座的暮烛尊者,想要收回,其他江湖人士,也未尝没有夺走令牌的心思。
如果运气好,许天衣遇到的魔教之人依旧认奉天令,会听从其命令。
可都说了是魔教,魔教之人心性奸邪,运气不好遇到恶毒教众,说不定就杀人夺令了。
没错,扈三娘已经笃定,许天衣就是以奉天令,召集了魔教高手,劫走了马氏钱庄的银子。
所以她才会提醒许天衣。
幸运之神眷顾他一次,或许也能眷顾他两次,但三次、四次……
他又不戏台上的主角。
第15章 本教主脾气好嘛
出了院子,许天衣在面摊前解决了早饭问题。
那爷孙俩如今已是对许天衣敬佩无比,卧蚕眉小女孩看到他,感激又高兴,擀面老头儿更是几次说了他可以免费吃,只不过许天衣还是执意付了钱。
“老头儿,这碗的钱,昨天的还是赊着。”
许天衣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铜板,放在桌上。
一共就跟那绿袍小妞儿要的钱不多,可得省着点花。
他其实明白老头儿的意思,昨天的事情,让得这位面摊摊主儿知道了他的不好惹,连那些恶霸都在他手里吃了亏,自己岂不是就是恶霸中的恶霸?
懒得去计较这些,起身离开了。
过来收拾桌子的卧蚕眉小女孩,看到了两枚铜板,大眼睛中有惊奇和意外。
她可爱但不傻。
相反,心思细腻的小丫头跟着爷爷出来摆摊,对世俗熟稔得很,没想到那位年轻先生果真付了钱。
旋即,小丫头拿起铜板,眼睛眯成月牙状,朝老人晃了晃。
“爷爷,我说吧,那先生是顶大的好人!”
老人宠溺一笑,继续埋头擀面,犹豫几秒后,还是抬头看了眼那远去的身影。
许天衣不疾不徐地去了羽欣茶斋。
到时,来喝茶的客人已是络绎不绝。
“大清早儿生意这么好?”许天衣笑瞅着四周,发现了不少熟悉面孔。
绿袍儿平淡回道:“都是来喝早茶的。”
“嗯,这我知道,绪春茶的名头在京都也是响的。”
绿袍儿有点惊讶,对方居然知道绪春茶。
绪春茶是茶斋的早茶,是有名声,但其实知道的人不是很多,来的也多是老主顾,所以能知道绪春茶的,绝对算得上对茶斋有一定了解的。
想到这儿,郡主贴身丫鬟的绿袍儿,眼中冷意少了几分。
不过一想到对方连郡主的真正身世都一清二楚,昨日还为难了他家郡主,减去的冷意又回来了。
一人低头喝着茶,心里祈祷不要被许天衣看见,正是昨日率先讥讽许天衣的黑脸儿。
两撮胡子略短于昨日那刘希的老头,正吃着早点,一看到许天衣,两眼一瞪,端起碟子就往中堂角落里走,生怕被许天衣发现。
当眼角余光瞥到许天衣朝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去时,老头不禁露出了自求多福的神情。
那书生算是昨日嘲讽的人群中,言语最刻薄的人了。
此刻,那年轻人低着头,脚趾扣地,拿枣糕的手都有些发颤。
就凭那人昨日敢大闹通玄门安然无恙,今日又被绿管事亲自在门前迎接,他就清楚这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主儿。
一只手拍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这位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双腿发软,身体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呼……”
在那只手离开肩膀,感觉到那人也明显继续朝前走去,年轻人松了口气,额头已满是汗水。
下一秒。
昂贵木椅轰然破碎,读书人摔坐在地上。
屁股生疼。
脸颊火辣辣的痛!
当众被踢了椅子,颜面尽失!
许天衣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朝二楼走去。
本教主,脾气好嘛。
茶斋最深处,闺房之中。
“靠窗户低着头的那黑脸儿,躲在南边墙角的那两撮胡子老头儿,还有刚才自己摔倒在地上的小子,统统赶出去。”
许天衣坐在桌前,对着绿袍丫鬟下命令。
绿袍儿不为所动,看向自家郡主。
朱裕欣微微蹙眉:“没必要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天衣摇了摇头:“我是小人,有仇必报,睚眦必报。赶紧儿,知道这丫鬟只听你的,我才上来跟你说。”
“你不是本事挺大?”
许天衣喝了口茶,站到窗前,推开窗户,然后朝绿袍儿看了一眼,旋即朝窗外大喊:“羽欣姑娘其实是……”
“我去!”
也顾不得自家主子同不同意,管事绿袍儿扭头就往房间外走去,步伐比以往都要快。
许天衣提醒道:“记得说是许公子让你做的!本公子耀武扬威,你也能撇开关系!”
朱裕欣酥胸起伏,气得不轻。
平日里喝茶养成的恬静安雅性子,自从昨日见了许天衣,就接二连三被破坏,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还偏偏拿捏了她的把柄,成了她的“上司”。
“敢问兄台,羽欣姑娘其实什么?”
二楼一雅间忽然传出问话,听嗓音是个公子哥儿,能在二楼吃早茶,身份地位可见一斑。
朱裕欣预感到不妙,已是眼神示意侍女关窗,但还是被许天衣快了一步。
“羽欣姑娘其实更喜欢素雅女子多一些!”
没有戴面纱的朱裕欣,一脸黑线,眼神恶狠狠盯着许天衣。
或许她就该跟这个家伙拼了。
“兄台好魄力!”
那一雅间传来真诚的敬佩。
中堂已是关于羽欣姑娘喜好姑娘一事纷闹议论起来,为帮主子分忧的绿袍儿,更是连下人都不去命令,亲自出手,将三个身份一清二楚的客官,按照许天衣的要求,不客气地踢出了茶斋。
客官们的注意力顿时被分散。
“准备跟我出去一趟,最好戴上面纱。”
“青龙大街?”
一听戴面纱,朱裕欣有所猜测。
“黎王府。”许天衣拿过一块糕点。
朱裕欣瞳孔一缩:“去那里做什么?”
“放心,与你无关,也不能说没有关系,我打算借你家一用。嗯……用的时间应该短不了。”
朱裕欣冷笑:“这是让我去告个别?”
“不不不,你误会了,是让你提前熟悉工作环境,你不但不用告别,以后还要常驻。”
“你到底要做什么!”
“挣钱啊!我打算在青龙大街开一家银行,就是钱庄。然后呢,你是我招的第一位手下。”许天衣看了她一眼,“所以啊,你要好好干,对得起我这位上司。”
拍拍手,许天衣起身道:“说实话,你这里的东西除了贵,当真不如街市上的好吃,民脂民膏最香不是?”
朱裕欣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想要看出他在想什么。
但可惜,她一无所获。
“什么时辰了?”许天衣突然问道。
“辰时三刻。”
“快八点了,今儿的早朝是该开始了吧?”
朱裕欣讶然:“你居然知道今天的早朝推迟了?”
“别忘了我是谁。”
朱裕欣了然点点头。
许天衣的原意是说我进了宫,得了一顶正二品的偌大官帽,知道一些庙堂的事不奇怪吧。
但朱裕欣理解的却是,许天衣那消灾先生的身份,以其在西域展现出的智谋,掌握庙堂的风吹草动不是难事。
只是怎么看,这个家伙都不像是聪明的样子。
“走吧,早朝开始,皇帝要办公了,我们也不能懈怠。”
许天衣往外走去。
略作犹豫,朱裕欣戴上面纱,跟了上去:“你真跟他要了一顶官帽?”
“以你的能耐,昨晚应该就打听出来了吧。”
“我没有问。”
“也对。”
“真是承天建左侍?”
“如假包换,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想在那位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姑手底下做事么。不会的,承天建是承天建,银行是银行,回头我就跟皇帝再要一顶官帽儿的。”
朱裕欣一翻白眼,只当这个家伙是在异想天开。
两人从茶斋侧门,坐上了车舆,前往青龙大街。
第16章 承天门前的摆道
皇宫东向,承天门。
作为皇宫正门,这儿是群臣上早朝的地方。
按照历朝历代,大臣们都是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准时起床,于承天门前等候。
卯时准点,城墙上鼓响,百官依次进入,过净心桥在广场整队,前往承和殿行礼面圣,汇报政务。
昨日傍晚,文武百官接到传旨,今天的早朝推迟了,八点上朝。
这让平日里习惯了早起的大臣们,居然有一些不适,许多一早就睡不着了,在自家宅子里苦坐了半天。
此刻承天门前,距离上朝还有些时间,大臣们来得不多。
来了的就跟往常一样,熟悉的几人凑在一起,小声交谈。
“今儿的早朝怎么推迟这么久?不会是陛下日夜操劳,累着了龙体?”有一位四品官员小声说道。
“是啊,比以往晚了两个半时辰,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另一位四品绯袍官员也是说道。
同样身穿绯袍但绣有云雁图的从四品官员,是这五人小团体中官职最高的,此刻露出自得笑容,悄声告诉众人。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昨日有人昨日大闹通玄门!”
“大闹通玄门?!是谁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怕诛九族?”
“你们不知道,那人不但做了,进了宫后居然又安然无恙出来了,你敢信这是真的?可就是千真万确!羽欣茶斋好多人都看见了!”
“居然有此事!”
“看来此人非同小可,居然能令陛下昨日伤劳费神,以至今天都推迟了早朝。”
“兴许这两件事根本没什么关系,不过那人也确实是厉害,擅闯皇宫都能被赦免。”
那位从四品官员提醒几人:“各位自己知道就好,切勿乱说。坊间传言,普遍存在夸大成分,不可全信之。”
“放心,孔大人,我等自当守口如瓶。”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如这样的人小团体,此刻都是议论纷纷。
显然通过羽欣茶斋的客官们,许天衣擅闯皇宫一事,已是一夜之间传开。
不过以羽欣茶斋的分量,在那里喝茶的都或多或少有些背景,不是家里人在朝为官,就是家境殷实富足,能在文武百官间传开也就不足为奇。
甚至许多大臣们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京都的新奇事,都是默许乃至鼓励自家子嗣去羽欣茶斋这类地方喝茶听曲儿。
“嘘!安尚书、宋主司来了,不要再乱说话了。”
户部尚书安连采,在宋主司的陪同下一路走来,不少官员见了都是行礼问好。
官居二品的安连采,是个一眼看上去就不好相处的老人,身穿锦鸡补的紫袍,自有一股位高权重的深沉和威严。
不说对众多官员的行礼问好视而不见,安连采也只是看一眼再或者微微点下头,算是回应了这些恭维。
“昨日的事可听说了?”这位尚书大人问一旁的宋主司。
“听说了,不过只当是笑话听听罢了,这等离奇之事,不值得信。”
说话的宋才,正是前往平安城安抚民众的造银司主司。
安连采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虽然管家跟他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他依旧没有当回事。
擅闯皇宫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难不成那大闹之人是老太傅?
就在这时,有清淡嗓音在一边响起。
“宋主司,昨日本宫就在文轩殿,那人大闹通玄门打伤左麟卫是真的,陛下赦免安然无恙走出皇宫也是真的。”
大承长公主,朱苡沫。
今日的朱苡沫,穿上了天子钦赐的黑纱金缕衣,绣有象征一品身份的麒麟图。
“正令大人。”安连采说了一声。元宝小说
宋才则是微微躬身:“见过正令大人。”
不少站在附近的官员,也是躬身。
朱苡沫凤眼淡漠看着前方,无视了众多官员的行礼。
上朝,她不再是长公主殿下,而是承天建正令,代表了奉天承运、建安天下的承天建。
“正令大人昨日在文轩殿?”安连采问道。
朱苡沫轻淡嗯了一声。
“不知那一位是何人?”
“西域丘南国,消灾先生。”
安连采威严脸上有了一点意外,然后就是说道:“看来陛下对这位从西域远道而来的消灾先生,颇为重视。只是大闹通玄门,这位消灾先生的行事风格……”
人老成精的户部尚书没有再说下去,只不过从周围官员点头附和来看,已是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就算这位消灾先生真有本事,也改变不了其行事无度的事实,无礼之人,到了哪里都是不被读书人喜欢的。
得到安连采眼神授意,宋才恭声问道:“正令大人,这位消灾先生面见圣上,不知所为何事啊?若是机密之事,大人就当我没有问过了。”
朱苡沫看了他一眼,本不想回答,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模样清俊但行事胆大包天的家伙。
这位承天建正令开口,好似随意地说道:“不是什么机密,那位消灾先生从平安州来,进宫面圣,跟陛下提议以朝廷的名义开家钱庄。”
宋才发愣时,朱苡沫朝前走去,嘴角似是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她这一手,可是给许天衣下了一个不小的绊子。
马氏钱庄的老板,是安连采这位户部尚书的远房亲戚,来京城投靠安连采,开了马氏钱庄,顺风顺水的发展下,最终成为了天下第一钱庄。
这在庙堂内外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只有没有安连采的指点,马氏钱庄的老板聪明地把钱庄开在了平安城,而不是京都,做到了充分的避嫌。
其次每当朝廷有什么经济方面的政策,或颁布什么律法制度,马氏钱庄都积极配合,缴纳税收方面更是一点不曾怠慢。
至于当朝天子,对这天下第一钱庄的私有化不但没有反感,还乐见其成,毕竟大承当下需要这样安稳的钱庄来保证动荡的经济形势不再恶化。
所以马氏钱庄这天下第一的位置,跟那位魔教教主一样,一直未曾动摇。
只是如今魔教教主死了,马氏钱庄紧接着也名誉扫地,让人唏嘘不已。
朱苡沫这番话,看似随意,可既提到了许天衣去过平安城,也提到了许天衣提议开一家朝廷的钱庄,可谓是狠狠戳痛了这位安尚书的心头。
尤其当前正是马氏钱庄因为挤兑风波名誉扫地的敏感关头,再加上许天衣是冒着杀头的危险闯皇宫面圣……
根本不需要去怀疑许天衣与马氏钱庄的挤兑事件有没有联系,这位老辣的户部尚书就已经将之当成了必须解决的心头之恨!
似是想象出了许天衣为难头疼的画面,这长公主殿下凤眼微挑。
“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第17章 城商行路子
此刻的许天衣,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长公主摆了一道。
他坐在车舆中,与朱裕欣这位反王之女前往青龙大街。
一路上,朱裕欣闭眸养神,摆明了不想跟许天衣废话。
许天衣也在想着什么。
如今的大承,大小钱庄不计其数,但真正能称得上钱庄,在大承南北不影响生意往来的,也只有马氏钱庄、临江钱庄。
这两家钱庄规模最大,票号也分布最广,如此再有信誉在外,才能撑得起门面。
据许天衣了解,这两家钱庄的客户多是商贾和平民百姓。
百姓的基数最多,商贾最有钱,这都不可否认,但有一点,钱庄的私有制,使得众多百姓对钱庄并不完全放心。
战争才过去五年,仍是百废待兴的局面,何况穷苦人家,能有多少钱,有也就放在自家藏好了。
这就是钱庄私有的弊端。
可即使再得不到百姓的认可,有着广大基数在,两家钱庄吸纳了的钱财也是足够惊人了,何况还有着更为富足的商贾。
许天衣琢磨的,是另一类人,也是比起商贾毫不逊色的一类人。
官员。
贪污,一直就是个历史长河中不间断的词,也是古往今来就存在的现象。
尤其是古代世界,王朝之中上到一方大员,下到地方小吏,几乎都把贪污当成了再正常不过之事。
封建王朝,权力就是一切,哪怕是富商大贾,也只有贿赂官员,才能免遭池鱼之灾。
按照许天衣的思路,银行想要在正式运转起来后,短时间取得效益,最大的两类客户就是官员和商贾。
至于平民百姓,那是等银行以后规模扩大再思考的问题。
这走的就是城市商业银行的路子。
城商行的主要客户就在于高端客户,或许银行的客户数量很少,但每一个客户所能带来的资金都是十分客观的。
许多大客户更是有着庞大的资金,对银行发展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等银行发展到了瓶颈,高端客户、大客户的数量难以再提升时,再进行零售转型,将目标放到广大的百姓身上。
这叫打造高端之后,再发展群众基础。
到底是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许天衣也说不好,但有了成功的先例,至少说明是可行的。
真到了处理这些事情上,许天衣才有些头疼,毕竟建造银行简单,想要银行取得效益,长久维持住才是不易。
好在有前世的经验,再加上诸多手段和准备,许天衣不缺信心。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外面的嘈杂声渐小,不多久,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马车。
石板铺就的空旷地带上,一座规模极大的府邸建筑,如同雄狮趴伏在大地之上。
只是这般大的府邸,此刻却是破败不堪。
蛛网灰尘遍布的红漆大门上,一歪斜牌匾,依稀可见三个大字。
黎王府。
朱裕欣怔怔望着巨大府邸,双眼发散恍惚。
“走吧,进去看看。”许天衣走上去。
“喂!你疯了!”
看到许天衣伸手就要撕那贴在王府大门上的封条,朱裕欣脸色一变,但她来不及阻止,许天衣就嘶啦一声做了。
“不想进去看看?”许天衣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朱裕欣略微犹豫,跟上去。
到底是亲王府,哪怕被抄家,哪怕满是灰尘,依旧掩饰不住尊贵大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但行走在廊亭间、房宇中,也无不能感受到无形中的落败凄凉。
虽说从无名书册上就大致看过了黎王府的构造,但真正走进来,许天衣才发现黎王府的占地面积之大,超乎想象。
按照大承建制,亲王府五扇正门,正殿七间,侧楼九间,后殿七间,寝宫两重,各五间。
但黎王府的建制明显超规了,王府大门就有七扇,正殿、侧楼、后殿都达到了九间,寝宫也是整整三座。
有这样的府邸,不是反王也得是了。
歇山转角、重檐重拱、绘画藻井、朱门红窗等等,一应俱全,皆是皇室专用,极品材质。
出了后殿,是干涸的池湖,在中心的凉亭中,许天衣看到了发呆的朱裕欣。
“触景生情了?”
朱裕欣望着干裂的池底,似是一笑。
襁褓时就被换去了庆王府,一直以庆王之女的身份生活,长大成人,她来过黎王府,可何曾把这里当家看过?更何来触景生情一说?
“以后这里会是你经常待的地方,不过王府是留不住了,这里会被全部拆了,重新建造。”
许天衣的话,立刻引来了朱裕欣的不悦,气愤质问:“为什么选这里?”
她当然不觉得许天衣是故意气她,自己跟他无冤无仇,对方没必要这么做,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许天衣的心思。
在青龙大街开钱庄?还是在这黎王府。
许天衣回答道:“这里不好吗?住在青龙大街的都是达官显贵,黎王府又在主街道上,位置绝佳,钱庄开在这儿,保准生意兴隆。”
黎王府作为正安城中苍玄之气最为浓郁的三个地方之一,他当然要把银行建在这里。
而且以黎王府的地理位置,以及青龙大街的住户质量,也刚好符合城商行前期的发展思路和客户需求。
朱裕欣定定看着许天衣。
“你如果真想开钱庄,我有很多不错的位置供你选择。你要都不喜欢,茶斋也可以关门让给你,在朱雀大街更有利于钱庄的发展。”
许天衣摇头:“就黎王府。”
“我不同意!”
许天衣眼睛微眯:“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朱裕欣心中一凛,她头一次从许天衣身上感受到宛若实质的敌意。
那一瞬间,这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给她的感觉不再是什么玩世不恭,而是冷漠无情的野兽,所有阻碍他的人,都会被残忍撕成碎片。元宝小说
朱裕欣知道,她不可能阻止许天衣。
她起身,朝亭外走去:“这是反王府邸,也是朱顼最大的忌讳,消灾先生的名头能保你昨日大闹宫门无恙,未必能保你拿这里刺激他。”
许天衣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本公子命大,郡主只管放心。”
朱裕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语气斩钉截铁。
“我的身世,你最好守口如瓶,不然我一定与你鱼死网破!”
“担心连累庆王么,郡主果然是心善之人。不过秘密能不能一直成为秘密,就要看郡主以后的工作表现了。”
朱裕欣离开了。
第18章 黎王府神异
黎王府正门。
用丹漆金钉铜环打造的兽头状门环,栩栩如生。
某一刻,七扇王府大门上的兽头,都是一齐蠕动起来。
府内。
或彩绘或青碧绘饰的梁栋、斗拱、檐角上,还有黑漆油饰的门窗仿柱上,都滋生出漆黑雾气。
屋脊上的吻兽瓦兽活了过来,跳跃奔走在殿宇阁楼间。
覆盖的绿琉璃瓦,整片整片亮起,将天空都映照成了幽绿之色。
一品亲王府,被怪异现象笼罩。
察觉到异常的许天衣,走出正殿,看到了这足以吓怕人胆的惊悚场景。
“这就是苍玄之气的玄妙么。”他自语一声。
下一瞬,许天衣的双瞳就是变为了血红之色,身形闪烁间,便是出现在了正殿的屋脊上。
唰唰唰!
一头头活过来的吻兽瓦兽,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将许天衣团团包围。
龇牙咧嘴,穷凶极恶。
轰!轰!
王府大门前,两座沉重如山的汉白玉石狮,猛然冲入天空,光芒闪烁就是变成了活物,腾云驾雾,直冲正殿上的许天衣。
天色幽绿朦胧,整座黎王府,黑雾弥漫,群兽奔涌。
面对扑上来的群兽,许天衣右手于身前划过,一道血红光芒如涟漪荡开,所过之处,吻兽瓦兽被横切开来,石质身体一分两半。
侧目而视,被血瞳注视的吻兽瓦兽,身上有血红光线缠绕,最终光线收拢,碎石满地。
两只汉白玉石狮俯冲下来,气势无双。
轰!
正殿屋脊被一只石狮悍然撞碎,绿琉璃瓦片飞射,许天衣身形掠出,来到石狮后方,手中一朵血红琉璃莲花生出。
莲花没入石狮体内,汉白玉身体蒙上了一层血红。
轰!
汉白玉石狮轰然爆炸,破碎为漫天光点。
另一只石狮此刻从许天衣后方横冲过来,许天衣避无可避,猛然抬头,一双血瞳注视石狮。
瞳孔中亮起血光,石狮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干扰,直撞过来的身体停滞在半空。
来自石狮的冲撞力道与幽冥血莲的力量于无形中激烈对碰,鲜血从许天衣的双眼中流出。
王府上空,有刺眼血光闪过,然后就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许天衣睁开双眼。
他正站在正殿之中,满是灰尘的屋子,没有任何异常,外面也是安静无比,明亮的光芒好似说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走出正殿,快要正午的阳光明媚灿烂,没有幽绿的异常天色,吻兽瓦兽也不复凶恶之貌,更没有冲天而起的汉白玉石狮。
一切如常。
许天衣摸了下微疼的眼角,手上沾染了一点血迹。
“这黎王府,不一般啊。”
在侧楼中,许天衣找到了昏迷的朱裕欣。
“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的朱裕欣,发觉了许天衣眼角的血迹,“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就在许天衣与略带疑惑不解的朱裕欣离开黎王府后,远在玄武大街的练气监中,有一披发老人,朝黎王府方向望来。
“天穹晦暗,异象横生。”
“竟然引动了黎王府的苍玄之气,甚有意思。”
早朝结束,一则消息传遍京都,轰动正安城。
消灾先生许天衣,被钦封为承天建左侍,官居正二品。
退朝后的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纷纷,猜测这位从西域而来的消灾先生是何人物,居然如此受天子重视,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受封了正二品的官职。
真可谓一步登天啊!
有人羡慕有人忧。
退朝后的安尚书,一脸冷霜,许多官员见了都是没敢打招呼,生怕触了霉头。
造银司主司宋才也是脸色不好看,他已经知道了那位天子新贵的许大人,就是在平安城想要被他杀鸡儆猴的年轻人。
自己还派了官兵去抓他……
宣旨宦官,前往了通景街,进了许天衣昨日刚“买”的那座一进院子,然后这位在司务房位高权重的公公就愣住了。
院子门未锁,可也空无一人。
无人领旨。
“这……”老宦官嗓子尖细,脸色为难。
“曹公公,这圣旨还宣不宣了?”另一位跟随来的小太监小声问道。
“宣,跟谁宣?是你能领旨还是孙副统?都陪洒家在这里候着,等许大人回来。”老宦官横眉竖目,语气不好,行为上却很守规矩地站在了院中,也不让人去搬椅子过来。
许天衣回来时,已是快到宵禁时间。
卖面的爷孙俩已经收摊,看到院门口身披鲜红甲胄的禁军,许天衣放弃了打算去买点吃食的想法,直接走了进去。
看见许天衣的曹公公,分外热情,一番平日里练习不知道多少次的宣旨后,就犯难了。元宝小说
因为这位许大人,摆明了没有跪地接旨的打算。
不是好脾气的官员,他见多了,可胆子大到跪地接旨都不做的,这还是头一份。
关键这接旨之人不是常人,是皇帝陛下钦封的正二品大员,这突然冒出来的天子新贵,身份地位都是极其之重,不是他一个还没有当上监印太监的公公能毒辣警告的。
就在曹公公为难地露出苦笑打算好好劝下这位许大人,许天衣在禁军和几位宦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上前一把拿了圣旨。
“回头只管如实禀告,陛下那边儿怪罪不到你。”
“九锡还有府邸、田地等一干赏赐,也都拿回去吧,用不到。”许天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赏赐是不是可以后领?”
还发懵的曹公公下意识点了点头:“能。”
“那就留着吧,回头再说。”
扭头打算回房的许天衣,突然看了那位孙副统领,一眼目光如炬的壮年男子。
“左麟卫统领?”
“副统领,孙平。”孙平目光内敛。
“告诉你们王将军,我挺欣赏他的,有时间再去看他。”许天衣一笑道。
孙平面无表情,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对方带着一江湖人大闹通玄门,他虽然不在场,但打伤袍泽的事却是一清二楚,本身就是军人性情,刚正不阿,这时候没有一点奉承的恶心想法,只会感到愤慨。
也不去管对方想什么,拿了圣旨的许天衣走回房间。
“公公,不送。”
今日这趟黎王府之行,着实让他意外,黎王府的苍玄之气,比他预料的还要浓郁。
只是不曾想过这苍玄之气竟然沾染了污秽之力,贸然前去的他,若非刚绽放了一品莲,只怕就要吃大亏了。
即便当下,也是受了不小的伤。
“真够憋屈的啊,多久没有涂药了。”躺在床上往眼睛里滴着粉红液体,许天衣自言自语道。
第19章 主打一个艳
青龙大街,一座象征着位置优越的显赫府邸之中。
装饰典雅考究的偏厅茶室,有两人隔案而坐,其中一人精心煮茶。
“温大人这茶艺水平日渐浑厚啊。”坐在对面的老人,头发蓬松灰白。
“李大人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喝茶的水平,还不都是从您那里学来的?”煮茶的温大人是个身材削瘦的老人。元宝小说
两位已过半百的老人,搁在外面,仅凭谈吐气质,跟一些亲善和蔼的老员外无异。
但料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人在庙堂之上,都是有着无比崇高的身份地位。
温大人温形熏,吏部尚书,官居正二品,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一应事务,大权在握,高官中的高官。
而对面头发灰白蓬松的老人,身份比之温形熏还要高上一级。
李又廷,尚书右仆射,正一品!
尚书省中两位仆射之一,虽身份地位略低于那位左仆射,但却也是尚书省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权位之高,非六部尚书可比。
“关于马氏钱庄,温大人如何看啊?”李又廷问道。
温形熏略作沉吟后分析道:“马氏钱庄的挤兑,不只发生在平安城,北至定远道,南到虞山道,可谓是大承南北,几乎马氏钱庄所有票号都发生了这类事件。”
“并且平安城总号的那场挤兑,连造银司的宋才都没能压下来,足见这风波的影响之大。”
“马氏钱庄如今已是彻底声誉尽毁,用不了多久,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钱庄,就会成为一个话题笑柄,流传民间。”
李又廷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那位安尚书这几日该睡不着觉了。”
想到那位户部尚书,温形熏微微咋舌:“那老家伙可不是纸老虎,心思深沉,有的是手段。当下是挽回不了大局,可若是做得好,马氏钱庄依旧是能开下去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尚书右仆射的李大人,摸着温热的茶杯:“天下第一的钱庄倒了,那天下第二的临江钱庄不日就该顺位了,也替马氏钱庄接一接这份重担。”
温尚书担忧道:“只怕这样一来,太师一脉会怀疑那位消灾先生是我们的人,也把这次挤兑当作是我们的手段。”
“郎太师那边,或许考虑得会多一些,但我们那位安尚书,不是会怀疑,而是一定就这样认为。”李又廷喝了口茶,“看来找个时间,我得去见见这位即将,不,已经上任的许大人了。”
“大人亲自去?”温形熏惊讶。
这位吏部尚书旋即明白了,这是想把事情做实。
中书令一脉的李又廷,正一品的尚书右仆射,亲自登门拜访正二品的承天建左侍,就算再聪明的人,也不会再怀疑那位左侍大人不是他们的人了。
李又廷没有否认:“白送来的正二品,还是承天建左侍,不要岂不是巨大损失?”
“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老夫久仰西域消灾先生之名,在丘南国也有故友,故去请教一下先生学识。一场私人的学识辩论罢了,有何不妥?”
“大人言之有理,甚对。”
李又廷单手转动茶杯,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温形熏昨日退朝时,跟他随口提到的一句话,说这位消灾先生会不会是太师一脉的人。
不等他回答,温形熏就又拿出马氏钱庄的事件自己否定了。
现在想想,若是牺牲马氏钱庄来换一个正二品的承天建左侍,安连采那户部尚书或许没有这个魄力,但郎太师呢?
对方完全能做出来!
这铁血手段,这狠辣的行事风格,简直不能再像了!
“此事暂缓。”
李又廷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留下发愣的温形熏温大人。
皇宫,内廷。
过了层林尽染的宜山园,就是如春湖。
清澈湖水中随处可见一尾尾肥满的金黄鲤鱼,通往湖心凉亭的细长石桥上,容貌较好的宫女侍立两旁,形成旖旎风景。
许天衣来到湖中心的雕龙凉亭,天子朱顼着龙袍,温润面庞有读书人的才气,也有国君的威严。
另外坐着的两人,黑纱长裙的长公主殿下,和一位年近半百始的和善老翁。
“许爱卿来了,坐。”朱顼示意。
朱苡沫看了眼在自己旁边位子坐下的许天衣,转而望向亭外群鲤,冷雅脸颊上没有过多表情,好像三日前的引荐与她并无关系。
但拿着一本奏折的手,那微微用力的劲道,却表明了这位长公主远没有表面的平静。
朱顼朝亭外抬手:“如春湖,四季如春,百花齐放。许爱卿,你觉得朕这如春湖如何啊?”
许天衣随意一笑道:“话不都被陛下说去了?”
朱苡沫那双凤眼微微一闭。
果然,这个家伙一开口就是呛人的言语。
和善老翁笑呵呵地看着,脸上笑容多了几分。
朱顼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追问:“朕不过只说了一句两词罢了,许爱卿若是觉得再难说下去,不妨略作详解。”
许天衣笑容略带玩味:“陛下当真要听?”
朱顼点头笑道:“要听,当然要听。”
许天衣朝石桥上两排婀娜倩影看去,片刻后说道:“四季如春,常见肤白貌美大长腿;百花齐放,月有山峦险壑碧莲洞。”
“后宫佳丽三千,竞相争艳,陛下主打一个艳嘛。”
手中奏折好似成了那口无遮掩的浪荡子,朱苡沫用力捏了又捏,指头都是泛红了。
那和善老翁,脸上笑容又多了一些。
朱顼大笑,一旁的老嬷嬷眼神示意,候在亭外的宫女端着两杯香醇酒水莲步而来。
朱顼拿过一杯,又将另一杯亲手递给许天衣:“能在这凉亭中与朕喝酒的可不多,许爱卿当算上一个!”
一杯酒饮下,天子畅快,许天衣咂巴了咂巴嘴。
朱苡沫眼眸微动,淡淡说道:“许左侍,若是不胜酒力,可跟我皇兄直说,当会不再劝酒。”
许天衣给了她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我酒力是太差了,平日里喝酒也就,也就……嗯,顶多一斤。不过酒是极好美酒,回头有时间了,定把珍藏的酒拿来跟陛下、长公主分享。”
“对,还有你这位老先生。嗯,胡子短了点嘛。”
笑呵呵的老翁,还真摸了摸自己胡须,笑容更浓了。
朱苡沫翻白眼,吹什么大话。
江南五十年的美人醉、海外镜花水月的仙子泪、三百年历史的陈年老黄等等,整个王朝乃至天下最好的美酒都在大承的国窖里。
就是西域珍贵无比的佛陀度,也有!
这位长公主殿下,大概如何也不会想到,日后会有一天看到自己的皇兄,当朝天子,因为几杯清澈酒液而跟许天衣这个家伙称兄道弟。
第20章 正三品行长
一番闲聊赏景后,凉亭中的言谈回到正题。
“朕看过你的折子了,说实话,许爱卿的思路之惊奇,让朕叹为观止、惊为天人,但同样,也有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朱顼正色道。
朱苡沫也看向了许天衣,她手中的奏折,就是许天衣昨日呈给皇兄的,关于大承发展银行的部分内容。
准确是这新奇钱庄的组织架构。
来如春湖后,她看了折子上的内容,一样大为震撼。
营业部、个人金融部、计划财务部、公司业务部、炼金科技部、人力资源部、教育培训部……
明明所有的字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就费解了,每一个部门机构,都是闻所未闻,可神奇之处就在于,莫名让人产生一种信服力。
硬要说能理解或者勉强猜到的一部分,就是炼金科技部。
朱苡沫觉得如果她所料不错,这所谓的炼金科技部,必定与练气监有关。
至于许天衣有没有胆量敢跟天子开口提练气监……
朱苡沫神色一怔,微微抬头。
他一定敢!
组织架构后面的内容,朱苡沫仅仅是看了一遍,有什么宏微观作用、盈利模式、运行方式等等,同样是看得稀里糊涂,甚至算不上一知半解。
在那位和善老翁的挑眉笑容中,许天衣从桌子上拿起了几枚莺桃。
当下季节本是吃不到这上辈子叫樱桃的红眼水果,不过想到入冬的节气下,京都内许多女子包括眼前的长公主依旧穿长裙薄袖,许天衣也就见怪不怪了。
练气监果然名不虚传,已是做到了借助苍玄之气潜移默化改变京都气温的惊人地步。
桌子下,许天衣的脚有意无意地轻轻点着地。
也就是多说无益也无用,不然他倒不介意直接拆穿这如春湖的四季如春、百花齐放,与那层林尽染的宜山园一样,都是出自练气监的手笔。
苍玄之气和炼金术,果然玄妙无双。
朱顼这位当朝天子也是不急,等着许天衣吃完莺桃。
日至当头。
许天衣用了两个时辰,整整四个小时,跟朱顼笼统地讲述了一遍银行的运作原理,以及与钱庄的本质区别,还有更重要的是对大承日后的益处。
那位和善老翁,几乎少有插嘴,自始至终笑呵呵的,当一个旁听客。
天子朱顼与长公主朱苡沫听了许天衣的讲解,大致懂了。
所谓银行,就是一种新型的钱庄,或者理解为终有一日钱庄会演变成的样子,是未来的钱庄。
说是钱庄,但它比钱庄的作用更全面。
运作原理也简单,将人们手中用不到的钱财收集聚合起来,提供给需要钱财的人,银行在其中充当一个中间商,收取相应的酬劳。
“银行,就是中间人。”朱苡沫一针见血。
许天衣一笑道:“我把它叫做金融中介。”
银行,就是中介,金融中介。
这也是银行最基本的价值体现。
朱顼温润脸庞上,有着不加掩饰的满意欣赏之色。
他在意的,不是这银行能不能赚钱,当然,赚钱是保证一个机构能长久存在下去的基础,但如果它的价值足够大,哪怕是每年需要耗费巨大的钱财,也依旧有存在的必要。
他看中的就是许天衣刚才说到的其中一点,银行既然作为收集聚合钱财的机构,就能从全局从大局上,起到强有力的调控作用。
这不但能帮助大承维持稳定住,当下随时可能支离破碎的经济形势,更能保证大承以后颁布一系列有利于发展的国策,能得到有效的实施。
所以,许天衣今日关于大承发展银行的阐述,他十分满意!
非常满意!
“监督银行?”朱苡沫饶有兴趣。
“承天建成立特殊机构银监局,专门用来监督银行,由正令任银监局局长,具有对银行事务的审核、上报。”许天衣回道。
“执行与监督相隔开来,各司其职,相辅相成,甚妙。”和善老翁点头道。
朱顼扭头看他:“你又觉得妙了?”
老翁摸了摸自己那点胡须,笑呵呵道:“陛下,今日您邀老夫来此旁听,有幸见到消灾先生之谋慧,大开眼界。”
朱顼微微点头,他也是心中佩服许天衣的思路新奇,敢于突破创新,不拘泥于古板规矩。
最主要的是,许天衣把他作为天子最担心的事,更处理得极好。
他朱顼是天子,大可以设立诸多机构,如先斩后奏之权倾朝野的承天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前提是,能保证这一机构的纯粹,这就需要完善、严格的监督。
银监局的想法,相当于承天建掌握着银行的生杀大权,有朱苡沫及承天建的监督,银行就不会出现影响朝局的大问题。
“大承发展银行一议,朕准了,不但准了,而且全力支持!许爱卿但有需求,可直接与朕提!”朱顼满怀豪气说道。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这位天子对许天衣的提议之重视。
“首先,银行独立于承天建之外,我会以承天建左侍之名,提出建造大承发展银行,陛下批了后,于早朝下旨,传达文武百官,传至地方官府。”
“没问题。”
“然后就要狮子大开口了。”许天衣略作停顿后说道,“大承发展银行,设银行行长一职,由我担任,统管大小一应事务,官居正三品!”
“设副行长两名,官居从三品,负责分管一干事务;董事会暂缓设立,待以后根据银行发展情况,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行内部门若干,职务若干,均有官职品级在身,享同等俸禄……”
听完许天衣的要求,饶是朱顼做好了被宰一刀的准备,也不禁苦笑。
“许爱卿,你这狮子大开口可是开得够大的,一口气问朕要这么多东西啊?”
“陛下给还是不给?”许天衣咄咄逼人。
朱苡沫怔怔看着许天衣,现今才觉这个家伙的胃口多么大,有了正二品官职还不满意,这是又要一顶正三品官帽啊!
那和善老翁脸上笑容不减,但眼角已经有了清楚的郑重之色。
显然,事到如今,这位身份不同寻常的老翁,也是无法再乐得自在。
天子朱顼的胸襟在这时完全展现出来,大手一挥道:“给!”
“许爱卿,明日写折子,当天朕就给你批了!”
然后,朱顼就是见到许天衣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奏折,放到石桌上,推至了自己面前。
朱顼愣住。
???
长公主与老翁面面相觑。
???
第21章 天子的魄力
朱苡沫与老翁一同走在湖边。
“那家伙太无法无天了,皇兄这样也惯着他。”这位长公主殿下,话语清冷。
老翁笑呵呵道:“陛下今天高兴嘛,长公主殿下了解的,陛下心情越好,越喜欢这类敢与他开玩笑、与他直来直去的人,何况还是年轻人。”
“而且这位消灾先生,确实非同凡响,老夫在庙堂上待了也半辈子,可从未见过如此敢于突破陈规之人。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
朱苡沫没有反驳,确如其所说,许天衣的那些思路想法,是她这些年来见过的最匪夷所思之举。
“这位许左侍行事风格是有些胆大乖张,可到底是殿下引荐的,更是殿下手底下的人才,老夫觉得以后的承天建,定会比现在要有趣上许多。”
“合着阮大人是想坐等看戏啊。”朱苡沫凤眼无波,“今日过后,那家伙就不在我手底下了,不但另立门户,还握着一部分承天建的权力……阮大人你说,我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能,许左侍不是还了殿下更多的权力,银监局对银行的掣肘,明显要比左侍之位有用处得多嘛。”
朱苡沫若有所思,老翁依旧笑呵呵。
等两人回到凉亭时,亭中的交谈氛围比之刚刚轻缓了几分。
在征得朱顼同意后,老翁才决定出亭走走的,说是欣赏一下这如春湖的美景,实际上是想躲开一会儿这凉亭中的交谈。
朱苡沫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闻言便是与老翁一同出去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许天衣下一步棋会怎么走,未尝不会跟那日的郑所难一样,再吐出一句胆大包天的话来。
现在看来,天子的心情还是那么不错。
在两人出去赏景时,许天衣又说了许多,如银行稳定了,效益不错就势必要扩大规模,等以后规模扩大了,银监局担子更重,必然要脱离承天建,成为独立的实权部门。
还有说那时,需要再单独成立一家银行,将大承发展银行的部分职能完全切割出来,由其负责宏观上的调控和一系列经济政策的研究、制定。
后两者继会监督、约束大承发展银行,又依托于大承发展银行。
如此,就有了许爱卿口中的“金融三部曲”。
不过,他更喜欢其随口说出的那“金融三巨鳄”。
“最后说的,也是最重要的事,陛下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许天衣开口道。
朱顼一笑:“以许爱卿的性格,若是正事谈完,就朕这如春湖也留不住,早拍拍屁股走人了吧。前车之鉴,看来还要再来次狮子大张口啊。”
“今日亭中之谈,甚合朕心意,这午膳可以暂搁,你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老翁笑容一滞。
原以为索要正三品官职就是许天衣这次最大目的,但现在看来,他明显是猜错了,这位消灾先生还有话说。
“险些错过重头戏。”老翁自言自语了一句。
若非石凳搬不动,他早就搬近一些了。
就是这样,老翁还把石凳上的锦垫用屁股往前挪了挪。
“我跟陛下要一样东西。”许天衣说道。
“什么东西?”朱顼问道。
“练气监。”
朱顼拿向石桌上茶杯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凉亭内,鸦雀无声,自在的氛围陡转,气温都好似急剧下降,如料峭春寒,凛冽尖利。
手仍停在空中,天子朱顼没有任何言语,定定看着许天衣。
老翁扭头看着亭外,似觉群鲤更有趣儿。
长公主面无表情,闭着眼,只是那呼吸不复平缓,略微急促。
他真敢提啊!
练气监,天下练气士汇聚之地,有着最顶尖的练气士,是大承历朝历代皇帝都最为倚重的存在。
尤其是到了先皇与当朝天子这里,这份倚重,已完全在承天建、朱眼之上。
当年大承马踏四国、一统中原,练气监厥功甚伟。
足见练气士的强大和重要。
往小了说,最顶尖的练气士比肩江湖高手,练气监可保王朝安定,天子安全。
往大了说,练气士感悟苍玄之气,察天地异常,觉天下走向,关乎大承国运。
这样的重中之重,他许天衣张口就要,当真以为胆子有多大,自己的命就有多大?
“说说看,需要练气监做什么?”
朱顼没有动怒,语气还算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其心中已是不悦。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许天衣今天的路走不好,之前的辉煌煊赫,未必就不会成为西下的夕阳。
用上辈子的话说就是,小同志今天戴不好眼镜,以后的路就窄了啊。
“练气术通天地能,以望气之法,循究往复,是为顶尖风水。”
长公主冷笑:“银行发展,难不成不靠钱财靠风水?”
“一般钱庄自不需要,但银行以朝廷名义建立,是朝廷的钱庄,关乎大承经济,影响大承局势,自离不开风水气运。”许天衣说道。
“再者,练气监有一批特殊的练气士,名为炼金术师,所修之法也是练气术中的偏门,炼金之术。”
许天衣看向和煦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若是没有炼金术,这如春湖的四季如春,大概也就名不副实了吧。”
朱顼脸色逐渐缓和:“银行也需要四季如春?”
言外之意是你许天衣要那炼金术何用?
“我平民百姓出身,学不来陛下的主流打法。”
又是一手恣意妄为的回击调侃。
“银行需要一个正规、稳定、迅速的起步,这少不了炼金之物,所以炼金术和炼金术士必不可少。当然,风水也很重要,练气士不可或缺。”许天衣不再卖关子。
朱顼听明白了:“总之,练气监是银行的保障。”
许天衣补充道:“最高保障。”
朱顼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桌面,长公主和老翁不敢打扰,许天衣则是淡然自若地等着这位当朝天子的最终决定。
不知多久,敲击声停止。
“明日朕会亲自去一趟练气监。”
长公主、老翁呼吸一紧。
“练气监会无条件支持你。”
朱苡沫难掩心中震惊,老翁一脸郑重,再无之前半点自在笑容。
第22章 拉皮条?
天子,金口玉言。
说出这番话,朱顼便是没有再想过收回。
这确实是他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自练气监成立以后,深受大承历代皇帝重视,如被灭国的大运、南叶等国,也都非常重视练气士,只是远没有大承下的功夫深,倾斜的资源更是没有可比性。
正因如此,大承皇帝都是将练气监当做了拱卫皇权的最大依仗。
如此,又岂会随便将之权力下放分散。
练气监无条件支持,看似一句话,可其中的分量和影响,只有常年浸润庙堂之人才清楚,正因如此,离去的长公主与老翁,才震撼于天子的魄力。
凉亭之中,只剩下朱顼一人。
他回想着许天衣离去时问他的那句。
练气术,我能学?
他微笑点头,回了一句“自然”。
对方点点头离去,表现得过于平静。
不过于此,他还是极其放心,练气术入门极难,想要修炼至大成,更是难如登天,不然也不会至今练气监也就那么点人。
再者,许天衣当练气监中都是什么好相处之人?
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可不会被许天衣一张嘴给唬住。
忽然想起许天衣在平安城那边掐死孩童的事,朱顼招来一位老宦官。
“朱眼那边,栽培苗子里,孩子占多少?”
老宦官回应道:“回陛下,十之七八,朱眼最看重忠心,培养从孩子抓起最合适。”
“嗯,到底都是孩子,多了点。”
“陛下是想……”老宦官试探问道。
“少一些吧,都是我大承子民。”
老宦官略一琢磨天子性格,再试探问道:“减个一成?”
“半成就够了。”
“是。”
出了内廷,许天衣看到了等着自己的朱苡沫。
“修练气术,这话你也敢说。没那个本事,何必多惹我皇兄不高兴一分?”朱苡沫只当是许天衣的空口大话。
她也不觉得,许天衣这位消灾先生,明摆着的读书人,能修炼最讲究天赋的练气术。
虽说练气监的年轻一辈,确实都是清俊素雅的长相。
“谁说我没那个本事?今日之前,你这位长公主殿下也不看好我能说服那位皇帝陛下吧。”
“刚拿了我承天建的左侍位子,今天又摘了一顶银行行长的帽子,一正二品,一正三品,这样两大官身,你是要把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都吓死。”朱苡沫淡淡说道。
许天衣双手抱在脑后,优哉悠哉走着,没有搭话。
“左侍府在青龙大街,九锡等一应厚赏也都到府里了,还要在通景街上住着?”
“小院子清净,那些荣华富贵,早在丘南国都享受过了。”
嘴上说着,许天衣却是回想当魔教教主的那些年,虽然时间不长,可当真是财富堆积如山,什么稀世珍宝都是唾手可得。
朱苡沫斜眼看他:“快活?”
许天衣上下打量了这位长公主殿下婀娜的曲线,笑容玩味:“快活得很,像长公主这样的美人蕉,要多少采多少。”
实质般的杀意从那双凤眼中透射出来。
“你想死。”
许天衣自觉忽略了这句话,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那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的老头儿,是谁?”
“许左侍不妨猜猜看。”
“打起官腔来了。”许天衣看着动了怒生了气的朱苡沫,一笑道,“有什么可猜的,二品以上就那些人,敢在那位皇帝陛下边儿上一直呵呵笑的,除了阮仲还能有谁?”
阮仲,位高权重的两朝元老。
门下省侍中,正一品。
朱苡沫凤眼微瞪:“那你还问!”
“不是为了给你找台阶下?二品、三品官身在这里摆着呢,你还真能杀了我?”
“你!”
出了皇宫,这位长公主殿下连理都不理许天衣一句,坐上马车便是往青龙大街的长公主府而去。
许天衣则是在左麟卫不善的目光下,走向九层琼楼。
茶斋二楼,闺房之中。
“银行行长,正三品!”朱裕欣美眸中透露出惊愕之色。
她不怀疑许天衣这话的真实性,正二品承天建左侍,这几天已是轰动庙堂,文武百官之间都在议论这位至今未露过面的天子新贵。
绿袍儿那略带冷淡的脸上也是闪过一抹讶异。
这狂妄的家伙不该是招人厌吗?
难道那朱顼有受虐倾向?
如此,朱裕欣也就猜到了那名为“大承发展银行”的钱庄,已经得到了她小时还叫过叔父的那人的许可。
以他的性格,估计明日就会下诏。
“没什么事情了,今日还早,回去吃口面,有吃过我门口那面摊吗?葱油泼面,很不错,比你这儿的茯苓夹饼好吃多了。”
许天衣拍拍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走时不忘“称赞”一句:“省去爬楼就把房间弄在这二楼最里面,攒的那些力气以后给我干活的时候,可都要使出来。傻人有傻福,懒人可没有。”
“话痨。”绿袍儿嘴中挤出一丝轻蔑的言语。
许天衣站住脚。
朱裕欣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其连忙低下头认错。
送许天衣出了房间,看着其下楼离开,朱裕欣才看向绿袍儿,眸子变得柔和。
“与他多话,平添麻烦,你会吃亏的。”
“是,郡主。”
“还是叫小姐吧。”
“是。”
走上朱雀大街的一条分街,许天衣手上转着一块白玉佩,正面是个“建”字,反面则有着“左侍”二字。
承天建左侍之令。
朱苡沫出宫前扔给他的,说是以后有了这牌子,在承天建畅通无阻,在京都办事也方便,还“友好”地提醒他,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那张讨厌的脸。
许天衣摸了摸脸,自言自语:“本公子这张脸不俊吗?”
“俊!俊极了!公子无双,丰神如玉!”
一个人突然凑上来,一边插话一边笑容灿烂。
许天衣瞧了他一眼,穿着布衣,肩上搭着一条灰白巾,典型的店小二打扮。
许天衣咧嘴一笑:“就你小子有眼光,不过本公子今日不找吃食,你小子别碍了本公子走路,哪里来滚哪里去!”
那店小二点头哈腰,却也没有离开,而是跟在许天衣身边走着。
“公子别急,我不是拉公子去吃饭的,吃饭有什么好的,哪里有跟小娘子赏月好?”
“嗯?”许天衣一把握住旋转的白玉佩,扭头看他,“你还干这活?”
店小二半点不害臊地说道:“也是为了讨口饭吃嘛。”
“只是赏月?”
店小二露出“你懂的”的笑容:“自然也能颠鸾倒凤嘛,不过就要看公子舍不舍得花银子了。”
“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袋子,让本公子满意了,整袋整袋砸死你都好说。说说,哪家青楼的姑娘?”
店小二瞅了瞅四周,悄声说道:“不是青楼,青楼有什么意思?嘿嘿嘿,公子,我这边的姑娘,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娘子,丰腴的,骨感的,都有,保准让公子你满意!”
“拉皮条的啊,你小子还知道骨感。”许天衣眼神怪异。
“嘿嘿嘿,公子谬赞了。”
许天衣伸了下手:“带路。”
“好嘞。”
说罢,店小二就往前走领路,许天衣跟上。
没走多远,碰上一个在地上卖水萝卜的老妇人。
沾泥带土的萝卜不多,只有七八根,放在一破布上,明显摆出了街道。
“卖的什么脏东西,老寡妇诚心碍本公子的眼不是?!”
话没说完,许天衣就一脚破布连带水萝卜全部踢了出去。
老妇人吓得身体发颤,连连后退,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惹来许天衣的动手,再给活活打死。
穷人的命,不如牛马。
许天衣指着老妇人骂道:“以后再把这些脏东西摆路上,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好了好了公子,正事要紧,小娘子还等着公子呢。”
店小二连忙上前劝说,拉着许天衣离开。元宝小说
四周不少的摆摊商贩,看着这一幕,有淡漠,有可怜,但最后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一个人帮忙。
老妇人手肘擦着泪水,瘸着一条腿歪歪扭扭爬到路中间,一根根捡那摔破了的水萝卜。
第23章 余孽刺杀
“还有多久啊?本公子快累死了。”
跟着那店小二走了两条街,进了一偏僻巷弄,许天衣忍不住催促。
高过院子的槐树,形成了极大的树荫,把本就不亮堂的巷弄给遮得更加暗淡无光。
走在前面的店小二,停在一小院门前,头也不回指着说道:“就是这儿了,里面的那婆娘叫周彤,是个带儿的寡妇,在这通背巷是出了名的风韵漂亮,有滋有味儿。”
“本公子最喜欢美妇人了。”
这般说着,许天衣就上前,打算推门而入。
嗡!
急促出鞘声在许天衣从店小二身边过时响起,短剑带起一抹寒光,刺向了许天衣的喉咙。
许天衣好像被这一幕吓到了,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见短剑距离喉咙只有一拳距离时,砰的一声,那行刺的店小二如遭重击,腰部侧歪,猛然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许天衣回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的绿袍儿,面带调侃微笑。
“怎么?又来跟踪我啊?”
绿袍儿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我,你这见色起意管不住裤裆里玩意儿的家伙,就要被人给抹脖子了,还有脸在这里胡搅蛮缠?
许天衣瞅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店小二,绿袍儿那一脚直接把这人的一侧肋骨全踹断了,此刻必是痛不欲生。元宝小说
“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呢?你是不是糟蹋过里面的婆娘,然后给掐死了想嫁祸给本公子?”
绿袍儿翻了个白眼。
自作聪明。
然后她淡淡说道:“亡国余孽罢了,前几日便在茶斋面前晃悠,应该是想刺杀郡主,结果遇到了你这样白送的大官,自己一个人不带护卫就满街乱逛。”
“这里可是京都哎,都如此不安全了么?”许天衣回头。
“中原统一不过才五年时间,亡国余孽多得能填满九头江,每天光是刑部、大理寺就能抓二三十个,更别说朱眼那边了,只会更多。”
“以你郡主的身世,不该多多跟这些余孽走近些,好暗中拉拢力量……”
许天衣话没有说完,绿袍儿就已是冲了出去,寒光一闪,袖中短刀刺入了那店小二的胸口。
“你害死了条人命。”绿袍儿拔出短刀,血流如注。
许天衣微微挑眉。
那将死的亡国余孽,发出阴冷的笑声,下一瞬,其猛然喷出一口血,血中有一黑点,飞快逼近面前的绿袍儿。
绿袍儿反应迅速,来不及抽刀,内力汇聚手掌,反手朝那黑点拍去。
一只手抓住了其纤细胳膊,绿袍儿身体一瞬紧绷就要朝身后发起攻击,看到是许天衣才立马停手。
这空档,许天衣已是将绿袍儿拉到了身后。
标致的绿袍丫鬟,看到许天衣手中多了一块砖,不知何时从墙角捡起的砖块,砸向了那黑点。
石砖落地,墙壁上多了一团血渍,血渍中央是那黑点,一只指甲盖儿大小的甲虫,已经血肉模糊。
“蛊虫!”
以绿袍儿的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那甲虫的来历。
许天衣不疾不徐地说道:“七续半步癫,绝命蛊。被这蛊咬到之人,血液中会被母虫寄生虫卵,每七七四十九日以特制蛊药续命一次,不然走不出半步,就会疯癫而亡。”
“噢对,母虫养这么大,已经能蚕食内力了,所以你刚才如果用手接了……”
绿袍儿俏脸变色。
自己竟险些中了对方这阴险手段!
都说巫蛊诡异难防,果不其然。
庆幸躲过一劫的同时,绿袍儿也惊讶于许天衣对蛊术的精通了解。
“还是小看你了!”那亡国余孽眼神怨恨地盯着许天衣。
“师承九步蛊派,你是余孽,但不是亡国余孽,看来那二王子还有一些忠心耿耿的手下没有杀干净啊。”许天衣冷笑道。
那店小二瞳孔缩了一下。
绿袍儿顿时明白,这并非是亡国余孽刺杀朝廷命官的戏码。
而是西域二王子的手下来找许天衣复仇。
消灾先生半年时间,帮助无权无势的丘南国四王子夺得国主之位,使其成为西域的半个主人,还杀了原本最有希望登基的二王子。
这样的仇恨,若二王子还有忠心的手下活着,必然会来找许天衣报仇。
许天衣笑眯眯看着店小二打扮的二王子余孽:“放心,我会把他们全找出来,一个个都杀了,好让你们去陪自己主子。”
“你跟赫连东方……都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知道了啊,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我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还不死,难不成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
本就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二王子余孽,被许天衣气急攻心,脑袋一歪,生机全无。
许天衣这才对绿袍儿说道:“炼蛊之人,五脏六腑的位置都比普通人要偏离一些,下次捅刀子记得多在里面划几下。”
“你为何对蛊术如此了解?”
刚问完,绿袍儿就意识到这问题可笑了,对方从西域而来,如何能不了解西域的蛊术?
果然,许天衣连回答她的兴致都没有,而是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丫鬟还是个二品高手。”
绿袍儿不说话。
“行了,你回去吧,告诉朱裕欣,这次我谢谢她,但派人保护我不代表就可以跟踪我,再有下次,我可不管她什么身份,直接揍她屁股!”
“你!”护主心切的绿袍儿横眉竖目。
怎么会有这样的登徒子?!
“你最好让那背棺人时刻跟着你,京都地儿大,想着杀朝廷命官的亡国余孽遍地是,别哪天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你再废话一句,我这就去揍你家主子。”
绿袍儿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生怕对方真掉头去茶斋。
“还不走?”
见对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天衣皱眉。
“小姐交代的事我还没做呢。”
许天衣沉着脸:“她交代你做什么?”
“买面啊,买你家门口的泼面。”绿袍儿没好气地回答。
“呃……”
许天衣一愣,手不自觉摸了下后脑勺。
敢情这妞儿不是朱裕欣派了跟踪自己的啊,这下……
尴尬了。
耳朵动了一下,许天衣瞥向小院院门。
“还不出来?我旁边儿这绿袍子可不是什么善人,等她进去你可就没活命的机会了。”
绿袍儿也是眼眸淡淡看向院门。
略微安静几秒后,嘎吱一声,院门打开一扇,一妇人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
第24章 水性杨花?
妇人三十五六的样子,一张鹅蛋脸,虽然不怎么打扮,但从五官依然能看出是个漂亮娘子儿。
手里挽了个平日里出门采买的篮子,穿着普通人家的布衣,身材丰腴,该瘦的地方瘦,该大的地方也确实大。
此刻这妇人,不敢说话,瞥到了那死去的店小二,本就胆小的性格,更是害怕地身体狂颤起来。
“花枝乱颤的,勾引我啊?”许天衣眼光扫视女人胸脯。
本是要出门买米的周彤,从门缝里目睹了巷弄里这杀人大案,面对这杀人不眨眼的两人,心中别提多恐慌了。
“都看见了?”绿袍儿冷声问道。
周彤想摇头,但对方逼视过来的冷冽目光,让她不敢撒谎,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我们说的话也都听见了?”
周彤吓破了胆,连忙跪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不停说着“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说”。
许天衣闭了闭眼。
这娘们真是傻到头儿了。
绿袍儿脚步微转,身子转向了妇人,贴着身子的手臂,短刀扬起了一点弧度。
这是要杀人的隐晦动作。
“这么一个漂亮婆娘,杀了不可惜啊?反正是做皮肉生意的,留着以后本公子用来贿赂同僚吧。”许天衣嬉笑着插话。元宝小说
绿袍儿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既厌恶女人的不知羞耻,也厌恶许天衣的下流卑鄙。
她抬起脚步,就要给这女人一个痛快,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守点妇道。
“我说了,人留着。”
许天衣声音不高,语气平淡,可绿袍儿打心底里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扭头看向许天衣时,竟是发现其双瞳有血红光芒若隐若现。
细看之下,精神竟是出现了片刻恍惚。
南方巫术?
兴许是被许天衣的怪异唬到,又或是因为没有许天衣,自己刚才就被下了绝命蛊,绿袍儿按下了杀人的念头。
许天衣清楚这个丫鬟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你为了你家郡主,今日就算放了她,明日也回来取她性命。关于你家郡主,她知道的不多,所以杀与不杀,你最好回去告诉她,让她好好想清楚。”
许天衣露出一抹玩味讥讽的笑容。
“你真想保护你家主子,倒不如杀了我,万一哪天我喝多了,一不小心把你主子卖了,那可就不好了。”
绿袍儿不说话了,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哪里还敢有自己的想法,只能回去等郡主定夺。
“滚回去吧,记住了,想活就把刚才的事给忘干净。”
斜睨了漂亮寡妇一眼,许天衣转身朝巷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软弱怯懦的吞吐声音。
“公子,我,我……没有被人糟蹋。”
许天衣回头,似是被整笑了:“怎么?这话是真想勾搭我了,指望本公子回心转意,好慰藉一下你?要不,来试试?”
说着,许天衣还做了个脱袍子的动作。
叫做周彤的美妇人,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鹅蛋脸上顿时出现惶恐,后退了几步。
“公子莫要乱来,我只是……”
“只是什么?一个寡妇有什么好在乎名声的?能活着,让别人随便说去呗。”许天衣嗤笑。
许是许天衣的话戳到了痛楚,周彤眸子里多了些坚定,鼓足勇气。
“我虽只是个没读过书的民女,但也知道女子名节,不只是给自己守的,也是为了夫君,不管人死了没有。”
“何况我有儿子!不想因为他娘亲就被人戳脊梁骨!”
说到这里,周彤眼中的勇气更是足了一些。
“跟本公子唱戏呢在这儿?勇气有多少不说,胸脯倒是挺得挺足。”许天衣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就这样把儿子说出来,不怕自己死的时候拉上他啊?”
这话一出,周彤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
这次绿袍儿没有再藏着掖着,跟着许天衣朝通景街而去。
“你看出她并非水性杨花的女人了。”绿袍儿口气很笃定。
她肯定那漂亮寡妇不是什么浪荡的女人,是不是装腔作势,她看得很清楚。
“随便的女人,能说出那番话?水性杨花,手上不会那么多茧子,不然勾引不了男人。也不会这时候出门买菜,现在这个点儿最好伺候客人了。”
“你很了解啊。”
“当然,男人晚上出来,容易被老婆抓。”许天衣斜眼色迷迷道,“要不改日你这个点儿多来找找我?”
绿袍儿怒眼。
登徒子!
许天衣捏着下巴:“不过话说回来,我对她儿子倒是有点兴趣。”
“变态!”
又过了一条街,许天衣与绿袍儿来到了通景街,这会儿面摊前的吃客不少,看得出来这条街上的人都喜欢爷孙俩这一口面。
“你这实力,前不久刚刚二品吧,难怪能给朱裕欣当贴身丫鬟。”
绿袍儿惊讶地看向许天衣,似乎没觉得这看上去一点内力没有的文弱书生,居然能看懂他们习武之人的境界品级。
“习武之人,二品以下,体力、杀敌技、兵器等等,都能算作制胜手段,可成了二品,内力于外,便已非寻常之人,较量时的千变万化,除了比拼内力,还需要经验和眼界了。”
绿袍儿问道:“你想说什么?”
“说你这小妞儿还差得远呢。”许天衣背负着双手,去往了面摊,“不要好高骛远,以为成了二品,就冒冒失失去找寻那一品的门路,就你这心境,差着好几条白龙马呢。”
绿袍儿走了,买了两份泼面,用带来的棉包,连招呼都不跟许天衣打一声。
许天衣则不客气地踹走了一张靠近路边儿的客人,一条腿很没有风度地踩在长凳子上,大快朵颐。
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中老年男人,好像是不远处的烧饼店小老板,对着许天衣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公子厉害啊,听说您也在这条街上住,以后吃烧饼去我老侯店里拿,不要钱。”
“嗯?”
“公子不知道啊?刚才您踹走的那两人,是这通景街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小小年纪就欺男霸女,学着恶棍吃霸王餐!您刚才那两脚,踹得好!踹得妙!”
周围几桌也附和有声,看得出来许天衣那两脚确实让人解恨。
接下来的一句话,使得人们对许天衣好印象荡然无存。
“没管那么多,碍着本公子吃面,天王老子也得挨踹,刚才换成是你,老子一样踹。”
那胡子拉碴的男人,脸抽搐了一下,尴尬地低头对付碗里的面。
其他人也不再朝这边看来,自顾自吃食。
许天衣边吃边想着今下午的刺杀。
绿袍儿怀疑杀自己的是亡国余孽,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正二品的大官,闹得庙堂沸沸扬扬,那些复国无望的余孽们,很容易打听到。
杀了他这位天子新贵,皇帝得心疼死,更重要的是以他在丘南国的身份地位,若是死在了京都,大承就跟西域算是彻底交恶了。
至于他并非真的消灾先生,为何对那蛊术如此了解。
他曾经可是天下第一,创立的奉教至今仍是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
其中威震江湖的三十六金面使、七十二银面守,就有多位擅长蛊术的高手,比之那西域的九步蛊派丝毫不弱。
“老头儿,钱放桌上了,这碗儿的。”
第一碗,仍记账。
第25章 雁过拔你毛
一进的院子挂上了一块拾阶小院的木牌,算是有了名字。
宵禁过后的街道,显得格外空旷安静。
明日就是许天衣第一次上朝,早早量过许大人身高尺长的礼部,已经将正二品官袍送了过来。
三品之上皆紫袍,左侍服也不例外,衣袍上绣有二品锦鸡补,朝冠顶饰小宝石一块,上衔镂花珊瑚,吉服冠用镂花珊瑚顶。
正二品大官,岁奉155两。
堪堪年薪三十万。
与一般紫袍不同,这左侍服上,除了锦鸡补子,还有一层暗绣的锤形纹路,是承天建的标志图案,也是承天建独有的官袍。
如承天建正令,朱苡沫那钦赐的黑纱金缕衣上,一样有着锤形纹。
“上辈子够不到这样的高度,这一世竟这般轻而易举……”
许天衣略作调侃,将这件普通人见了都得心惊肉跳一番的袍子,随意扔到一边的桌子上。
夜深。
凉风轻轻吹拂着万千座屋子,偌大一片街道,密密麻麻的屋子,少有人家点灯亮窗,寂静与夜色一同笼罩着正安城。
偶有犬吠,划过夜空,转瞬安静。
一道纤瘦黑影,脚尖点地,落在屋檐上几乎不曾发出声响,就掠过一座座房屋。
最后,那黑影靠墙而行来到了拾阶小院。
一个翻墙,黑衣人就是进到了小院之中。
然后,这本就矮小的夜行鬼祟之人,微弓着腰,贴地前行,脚步轻如鸿毛,来到了许天衣居住的主房。
内力贴于手掌,黑衣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打开屋门,片刻后,到手一块青铜令牌的黑衣人,心情不错地出了屋子。
只是,刚走出几步,那矮小黑影就停下了脚步。
在其面前,一口巨大绿漆黑棺横放在通往院门的石板小路上。
黑棺前,长发半遮面的老妇,身形佝偻,表情淡漠注视着这个运气不怎么好的家伙。
“挺有耐心啊,从白天一直熬到现在,才忍不住动手。这轻功身法足够了得,火候算是驾轻就熟,可这境界差了许多啊。”
充满磁性的清淡嗓音从身后屋子传出,许天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一前一后,黑衣人被包夹在中间。
但下一瞬,黑衣人就不给许天衣再说话的机会,扭转身子暴掠而出,一双冷漠眼睛直接钉在了许天衣的身上。
擒贼先擒王,也是柿子挑软的捏。
许天衣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出手次数不多的扈三娘,如鬼魅般原地消失,再度出现时,已是站在了许天衣身前,直面黑衣人。
不料就在扈三娘出现的瞬间,黑衣人身子以夸张的弧度弯曲,脚尖尚未点地,便好像已经借力,身形陡然原地飞起,就要离开院子。
许天衣眼睛微亮。
这等轻功,着实了得。
就是换做普通的一品高手,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何从从其内力气息来看,就连二品境界都尚未达到。
若是其他人在身边,许天衣今日恐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了。
可站在这里的是背棺人扈三娘,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存在。
黑衣人身形已是拔升到与房屋相等的高度,再给眨眼的时间,就能融入夜色,潇洒离去,任对方再了得,也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吃土。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低头看去,正好对上那老妇的阴沉面孔。
黑衣人被扈三娘拽回地面,更是狠狠摔了一下,其发出疼痛的一声叫喊,让许天衣惊讶对方是个小妞儿。
转瞬,就心中明了。
不大却也足够宽敞的小院中,黑衣人与老妇,一小一大两个身影,不断接连闪现,你追我赶。
期间黑衣人几次朝许天衣出手,都被背棺人拦住,然后毫不客气地出手教训。
扈三娘惊讶于对方的轻功身法之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一点不过。
最后,随着许天衣一句“不用再试探了”,这场较量立即分出胜负,黑衣人被扈三娘拿下,半点儿反抗不得。
“你师傅就没跟你说行走江湖,高中自有高中手?”
许天衣走向院中石桌,在一石凳上坐下,一侧手臂担在了桌上。
“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蠢货。”
那黑衣人开口,确实是个女子嗓音,不过听语调……
分明是个未成年啊!
许天衣笑呵呵看着她:“在我白日被刺杀的时候就跟着了吧。”
那蒙面少女也不否认:“跟着又咋的儿?”
许天衣突然竖起大拇指:“没有被那绿袍子发现,厉害啊。”
少女嘁了一声:“凭姑奶奶我的本事,那绿袍丫头一个二品就想察觉?痴人说梦!”
许天衣自顾自点头:“也是,要是那样轻易被人发现,李玄衣就白教你了。”
少女蒙着的脸颊,已是变色。
对方居然猜出了她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嘴硬道。
许天衣给了个眼神,扈三娘打出一道内力,那蒙在少女脸上的黑巾就飘落而下,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傲气小脸。元宝小说
许天衣直言道:“魔教能称霸江湖,除了那位已经死去的教主,还因为有一众境界实力同样登峰造极的教众。”
“四大掌教尊者、四大护法长老、三十六金面使、七十二银面守……”
“李玄衣,魔教第四位护法长老,以夺天地造化的轻功闻名天下,据说连皇宫都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出了七次,而你……”
许天衣看向这朝自己瞪着眼的少女:“就是那位秋雪无时的唯一弟子,魔教中的雪燕。”
少女表面怒瞪,装作愤怒怨恨,心中已是对这个比自己也就大十岁左右的公子哥儿,满是惊疑。
“李玄衣的雪无痕,你还得再练。”
许天衣一句话再度令少女大吃一惊。
雪无痕是她师傅的成名技,自己刚才身形扭转出夸张弧度,就是施展的这一手。
只不过相较于师傅,她这属实是皮毛中的皮毛。
“你刚才在屋子里用的那一手法,虽说滞涩了些,但自有玄妙之处。”
许天衣回忆少女那取物之法,与13号金面使张廷首的探囊取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厉害吧。”少女自得。
许天衣好似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厉害,可有给之取名?”
“雁过拔毛。”
“嗯?你是雪燕,燕子的燕。”
“所以才拔你这大雁的毛啊!”
第26章 魔教雪燕
许天衣自觉假死以后,足够嚣张跋扈,却也头一遭被人噎住。
“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我只是拿了你两文钱。”有雪燕名号的魔教少女说道。
“奉天令。”
少女一扭头:“没有。”
下一刻,她就看到那坐着的公子哥儿,一双眼瞳变为了血红之色,在这只剩一点月色的院子里,分外诡异惊悚。
血光流转,摄人心魄。
在许天衣被刺杀时,就已经见过许天衣这等手段的扈三娘,此时再看到,眼中仍是流露出惊讶之色。
这年轻人不但十分了解西域蛊术,居然也精通于南方巫术。
要知道,就算她跟着那读书人去往西域,半年时间接触了不少蛊术,至今仍对这等变幻莫测的术法不甚了解。
片刻时间,许天衣双瞳恢复正常,再看那少女,一屁股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般。
“拿来吧。”许天衣伸手。
这一次,少女没有再嘴硬,甚至都没有敢再说一句话,像是看怪物一样看许天衣,从怀中取出青铜令牌,交给许天衣。
“我也不与你卖关子,只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背着你师傅来?”
“就不能是我师傅让我来拿的?”
虽还是嘴硬,少女却也不再是之前那般目中无人。
实在是刚才看到的血腥场景,饶是她双手沾满不下十人鲜血,也承受不住。
许天衣面无表情道:“可以啊,你确定就这样把你师傅卖了?”
少女不说话了。元宝小说
许天衣接着说道:“若李玄衣想要奉天令,今晚来的就不是你了。”
“那是,以我师傅的轻功,站你们面前都别想发现!”
“以我对魔教的了解,想要这块牌子的不少,但李玄衣不在其中,你既是他的弟子,也当不是此类。”
“奉天令,见令如见教主,持令者,可号令天下教众,江湖上谁人不知?谁又不想要?”少女顿了一下,“还有,一口一个魔教,你对我奉教有多了解就在这里瞎说?”
许天衣收起奉天令:“雪燕,自幼被李玄衣收养,与李玄衣一同上山拜入奉教。”
他看向黑衣人打扮的少女:“觉得堂堂护法长老,不该被我这么一个年轻的家伙使唤。”
“教主身死,世上又有何人拿得起奉天令?教内之人都不配,你一个外人……”少女哼了一声,胆气恢复了不少。
许天衣不奇怪少女知道一些事情。
导致天下第一钱庄名誉扫地的罪魁祸首是他,但办事的,却是李玄衣。
没错,正是他以奉天令,命令了那位轻功卓绝的秋雪无时,奉教护法长老,劫走了马氏钱庄的现银,散尽民间。
整整三十五万两白银,放在上辈子就是七亿!
少女身为李玄衣的弟子,必然参与了散银,或许从其手中丢出去的银子,就得有几万两之数。
按照大承王朝的造银制,一两银子的重量在32克左右。
三十五万两白银,至少11吨。
钱庄的银箱都是标准的千两箱,整整三百五十个箱子,十多辆马车。
如此数量庞大的现银,哪怕是天下第一钱庄也吃不消。
而能做到劫走这么多银子,没有被官府追查到一点消息,当今世上也唯有李玄衣和奉教那遍布江湖的神秘情报组织,奉字谍眼了。
对于奉字谍眼这一存在,最为痛恨的莫过于朱眼。
虽说朱眼是王朝机构,论规模,远非江湖势力的情报组织所能比拟,但奉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魔教教主在时,实力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
其情报组织奉字谍眼,更是遍布江湖大小地方,小到一隅之地,大到名门名派,都有可能安插了他们的人。
朱眼搜集情报信息,少不了跟江湖打交道,在奉字谍眼那里是屡次吃亏。
这一次调查马氏钱庄现银被劫一案,更是受了前所未有的阻挠,死的人比之以往翻了数倍不止,使得朱眼极为恼火。
结果显而易见,江湖上有奉字谍眼这样的地头蛇,如朱眼这样厉害的情报机构,也是没能找到一点线索,更别说追到李玄衣的头上了。
许天衣突然凑近她:“我要跟你说,这牌子是你们教主生前给我的,你信不?”
“放屁!”少女张口就骂。
许天衣冷下脸来:“我是教内之人也好,教外之人也罢,别管我是谁,奉天令在我手中,既然你师傅认‘见令如见教主’的规矩,你就该老老实实听话。”
“要是不听,就是欺师灭祖了,怎么,想着欺师灭祖?也正常,该死的魔教之人嘛。”
少女双眸含火,咬着银牙。
许天衣转身离去,背对着他挥了两下手:“放她走。”
“回去跟你师傅说,我问他要个人用,看他给不给。今晚的事你瞒不住,不过把我的话传到了,保你不会有事。”
扈三娘重新背起大黑棺,返回东厢房。
次日。
天蒙蒙亮,许天衣起床,穿上锦鸡紫袍。
按照以往早朝的时间,黑着天,官员们就开始起床穿衣,前往承天门等候上朝。
但今天,又一次例外了,所以许天衣不是很急。
倒不是许天衣的身份地位已经高到天子连早朝时间都为其改了,就算是老太傅当年权倾朝野的时候,也达不到这样高的程度,何况一个二品左侍。
只是这两次的情况都如出一辙,有了许天衣的面圣,说了那些思想超前的言语,年轻的皇帝陛下心神震惊,晚上睡不着,思来想去就夜深了。
要说处理政务到深更,也是常有的事,可从未有过这般疲惫,不得不推迟早朝的时间。
尤其是这次,天子一遍遍翻阅许天衣那本关于银行的折子,直到天亮前也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
侍寝贵妃都贴切关心问天子,要不取消了今天的早朝。
想到了自己寄予厚望的许爱卿第一次上朝,天子最后还是按下了贵妃提的这一念头。
吃了口东西,许天衣不急不躁地往东去。
拾阶小院的房东刘希,自从那一日后再没有露过面,显然绿袍儿扔出的庆王府令牌,着实把对方给吓到了。
许天衣一肚子冤水,原本抱着“高价卖买得人心”,现在倒好,成了霸占人家宅院的恶霸了。
算了,上朝去。
第27章 总有头铁的
作为日出东方、百官上朝的朝圣之路,青龙大街纵使平日里人流不及朱雀大街,但修建的规模却比之还要大出许多。
上次早朝推迟,群臣前往承天门,还是天光微熹,路上行人虽多,也却没有多出什么夸张程度。
今天就不一样了。
天已明,青龙大街不如朱雀大街热闹,但路上也已经是行人商贩随处可见。
许天衣走在大街上,那一身高贵无比的锦鸡紫袍,煞是惹眼。
初时多是没见识的人,毫无反应,等到一些有眼力见的人撞见了,一双双手不敢置信地揉搓眼睛,随即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紫袍!前三品的朝廷大员!
居住在青龙大街的多是达官显贵,以官员富商为主,可平日里大官小官的,但凡有点身份出门都是轿子车辇,是以就算京都百姓,也并非时常能见到朝廷官员,更别提面前这可是一位紫袍大员了。
许天衣没有在乎这些目光,他额头上满是汗水,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下时间,又算了算跑的路途距离,不是很满意。
水火双莲,对身体的淬炼效果极好,当初莲开一品,他的体魄耐力就达到了寻常壮汉所不能及的程度。
但现在,一品血莲,他的体力远不如当初一半。
许天衣估摸着这是因为血莲与黑莲、红莲的本质不同,后者虽主水火双法,是道术道法,但也能起到强化身体的作用。
可血莲,完全作用于灵魂,是人魂之力,与之体魄无半点关系。
“从战士就这样变成法师了?”许天衣自言自语。
这下不完玩了?
这天下高手如云,他水火双莲在手时,还能睥睨天下,无视众多江湖高手和武学奇才,这一下子跌落神坛,成了一个抗揍都抗不了的“读书人”,还怎么在这波诡云谲的危险世界活下去?
“紫袍!前三品!开眼了,开眼了!”街边有小民激动道。
旁边一脸横肉的男子,哼道:“前三品啊,你知道那得是多大的官?有这么年轻的?”
“那这是个啥儿?乖乖,不是这年轻伙儿偷来的袍子吧?那绣图,可不像是自己做的,谁敢偷做官袍,不怕杀头?”一瘦长个子说道。
那横肉男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儿,定是从府邸里偷穿出来的!就不知道是不是那大官的公子了。”元宝小说
只见那瘦长个子眼冒桃花一般,惊喜万分:“乖乖!官家少爷儿啊!老奴得往前走两圈,说不准就被看中了带去府里呢!”
横肉男子作呕要吐。
呸,把子长歪了的男人。
只有少数精明老辣的人,低着头不说话,尽量不去关注那边,免得被穿紫袍的年轻人给注意到。
没看到那紫袍穿在人家身上十分合体?
这紫袍就是年轻人的!
老天爷啊,这年轻人什么身份,居然这般年纪就穿上了紫袍,就是以往那些状元郎,离穿紫袍也差得十万八千里远吧。
柱梁桥。
国之柱石,国之脊梁。
乃文武百官。
桥前两边,停了几辆马车、几顶轿子,都是已到官员的。
走上桥,是两排清凉白线。
身材高大的禁卫,穿雪白甲胄,腰配长刀,英姿威武。
六卫禁军之一的应龙卫。
过了桥,就是皇宫东门,承天门。
许天衣发觉自己还是到早了,城门前偌大空场,人员寥寥无几,大致扫一眼,最次也是四品绯袍官员,穿着云雁补子的文官或猛虎补子的武官。
睡足了的官员,彼此熟悉之人都在闲聊,着紫袍的许天衣,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大部分的视线。
“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紫袍?也是前三品?”
“如此年轻,怎么可能穿紫袍?礼部是不是搞错了?”
“长公主殿下还是一品正令呢。”
“长公主殿下是何等人物,天资聪颖,善控朝局,又是陛下的亲妹妹,岂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果然是一心想进承天建谋事的张大人。”
“去去去,老李你又在作弄我了。”
在许天衣环视周围时,一个身子骨削瘦的官员走了过来,与之一样身穿紫袍,绣有孔雀补子,三品官员。
“这位大人好生年轻,第一次上朝?”
许天衣瞧了那人一眼,便没了打理的兴趣。
三角眼,标准的目中无人眼型,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许天衣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
可对方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就差把那袍子上的孔雀挪到脸上了,看似询问,语气里却是带有轻蔑敌意。
显然,是觉得许天衣这样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人,怎么配穿紫袍,还是高于他一品的锦鸡补子?
一定是礼部弄错了!
见许天衣不说话,中老年的三角眼男人脸色冷下几分:“这位大人可要知道,马上就上朝了,话不能乱说,衣服也不能乱穿。”
“礼部那群人,整日毛手毛脚,可不要以为自己被送错了衣服,就真能一步登天。”
“不懂礼数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心冒冒失失就掉了脑袋!”
赵幼枝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就是想换官袍也来不及了。
他心中尽是幸灾乐祸,这下可让老夫逮住你礼部的把柄了,看本少卿不在庙堂上狠狠参一本!
鸿胪寺本就该礼部不对付,互相在庙堂上不是吵了一次两次了,有如此大好契机,他当然不能放过,一定不能!
平日里陛下多是看重礼部多一些,这下看礼部还如何得到陛下恩宠!
天子不怒才怪!
许天衣瞥了眼这个已经明显臆想起来的半老男人一眼:“你不在天底下过儿?”
冒出来一个这样头铁的,他也是无语了。
正二品左侍的诏书才下了几天,整座庙堂都还没有缓过劲儿,难不成今日上朝的有第二张新面孔?
但凡动动脑子就知道他是新上任的承天建左侍。
没看到周围已经有许多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了嘛,老子就是再年轻也只得是正二品!
赵幼枝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一个毛头小子敢如此对他说话,心生怒火。
就算是往常的状元郎,心高气傲,也不敢对本少卿如此无礼,何况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
这小小年纪,顶破天从四品了吧。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天子脚下也敢目无仪制,乱了礼数,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赵幼枝指着许天衣的鼻子大喊,响声惊动所有在场以及正走来的官员。
边缘地带,一个肥胖身影,看着这一幕,看好戏地使劲吧唧嘴。
“啧啧啧,这赵大人啊,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第28章 踢你裤裆
“宅男剁把儿?”许天衣挑眉。
“什么?”赵幼枝冷着脸。
许天衣被气笑了,双手掐腰:“我说,你这半老头儿是平日里不出门还是眼瞎耳聋?眼珠子那么大,看不见本官的鸡补子?”
“给你换个鹤补,你还要去跟中书令抢位子不成?”
听到这话,不少官员都是知道这位赵大人生气了。
毕竟都知道他一生气就口无遮拦嘛。
也亏得有位正二品贤妃的妹妹,不然这官位只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边缘地带的肥胖身影,瞥见了柱梁桥那边的一个身影,摇头道:“完了喽,这下赵大人是腚坐老虎凳,彻底玩完了。”
别人不清楚,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一件事是这位鸿胪寺少卿,因为有封命,持节前往了海河道册封,估计也是昨晚刚归,所以对天子钦封正二品承天建左侍一事大概毫不知情。
另一件,则是听说我们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正二品左侍大人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啊……
也在这时,肥胖身影以及众多官员,就听到那紫袍年轻人说道:“换鹤补?我还给你换个把儿呢!”
然后,众人就看到许天衣,朝着赵幼枝的裤裆就是飞起一脚。
“啊!”
如遭重击,不,就是遭了重击的赵少卿,摔在地上,双手捂着裆部哀嚎,整个身子都是疼得蜷缩起来,在地上打滚儿。
众多官员都是看得裤裆顿感凉飕飕,更惊骇于这年轻人的泼天大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对朝廷命官大打出手。
“啊!啊……”
这位鸿胪寺少卿,此刻毫无风度,也顾不得形象,疼得在地上死去活来,哀嚎连连。
许天衣面无表情,就要走向一边儿,好心情居然被这么一个玩意儿破坏,出门果然得看黄历。
“站住,众目睽睽下,你竟胆敢行凶!”
许天衣听着身后的低沉声音,闭上眼睛,他就是上个早朝,麻烦就排着队来找他……
睁开眼,许天衣回头,心中了然。
喝止住他的,是那位在平安城安抚百姓的造银司四品官员。
造银司主司宋才,挺胸抬头,目光如炬:“许多大人都在这里看着了,大人贵为正二品,目无王法,对赵大人肆意出手,已是犯了我大承律!”
“怎么?你也来凑热闹?平安城的账,本官还没去跟你算,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许天衣毫不客气。
宋才眼神阴翳,他何尝没有认出许天衣就是他在平安城本想着杀鸡儆猴的那个年轻人。
初看到许天衣穿紫袍,他也是吓得不轻,暗道倒霉,居然随便抓只鸡就抓到了这位消灾先生头上。
谁能想到西域大名鼎鼎的消灾先生,竟会在平安城的一地摊前朝乞丐泼东西,更几日时间,就进宫要来了一顶正二品的官帽。
宋才原本是想着,许天衣不找他,他就这段日子低调些,少抛头露面,说不定对方就淡忘了平安城的事。
可谁想许天衣竟这般胆大包天,居然光天化日,更是在上早朝的承天门,当着如此多朝廷命官,对从三品的鸿胪寺少卿大打出手。
受了安连采的眼神示意,宋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没办法,造银司归户部管,他也是安连采的人,一直给马氏钱庄当靠山,如今安连采要为难许天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宋才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本官职责所在,若当时与大人产生了一些误会,也情有可原。倒是你现在,天子脚下对朝廷命官出手,目无王法,其罪当诛!”
“当时没把你一起收拾了,倒是我仁慈了。”许天衣淡淡道,“不过无所谓,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给你裤裆也来一脚。”
听了这话,宋才裤裆一紧。
他可不怀疑对方的胆量,从三品的鸿胪寺少卿都被踢倒在地了,何况他这个四品主司。
没看到赵幼枝那张老脸都疼成了黑绿色嘛。
宋才进退两难,好在一个声音这时从背后传来,稳住了他的心。
“本官倒是想看看,承天门前,你这位左侍大人有多大的胆子,敢再次行凶。”威严深沉的老人走了出来,“应龙卫何在啊,天子脚下行凶,也不管了?是不是想让本宫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
承天门前,应龙卫统领,身材高大的姜黎,心中骂了一句。
他又不眼瞎,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可一个是从三品少卿,后宫还有个正二品贤妃的侄女,另一个更是天子新贵,正二品的承天建左侍。
让他如何是好?
本想着当作没看见,让他们自行去圣上那里闹,也就跟他跟应龙卫无关了。
这下倒好,安连采一句话,就把他推上了火架子。
不抓,就是应龙卫失职,抓人,就让第一天上朝的天子新贵颜面扫地,彻底得罪了这位承天建左侍。
没办法,只能站出来了。
应龙卫统领姜黎沉声道:“宫前禁地,禁止喧哗!”
然后走到了几人面前,抱拳看向安连采:“敢问安大人,刚才发生了何事?下官值守一夜,甚是疲惫,刚才怠慢失职,打了个瞌睡儿,还请安大人明示。”
经典的踢皮球。
许天衣看了眼这个男子,微微挑眉,有点兴致。
安连采脸色沉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位大人当场行凶,踢伤了赵幼枝赵大人,在场皆是人证,你只管问便是,相信还没有人敢做出欺君之事。”
然后这位户部尚书又看似语重心长,其实略带威胁地说道:“宫前禁地,天子脚下,你们应龙卫可不要渎职了啊。”
“自然。”姜黎抬起头,目光威严,“来人!有人宫前行凶,拿下!等候圣上发落!”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秉公办事,得罪这位天子新贵的左侍大人了。
何况,身为铁血军人,他本就不惧高官威严,之前也不过是为了不趟浑水,给应龙卫的兄弟们少惹点麻烦。
身为承天门值守统领,他最清楚这些官员之间的尔虞我诈了。
数名应龙卫上前,就要拿下许天衣。
“安静。”
一个老人的声响,从柱梁桥的方向传来。
一身紫袍,绣仙鹤补。
正一品!
第29章 中书令
来人是一个鹤骨霜髯的老人,面容枯槁,腰背微弓,好在身子骨还算健朗,走路慢了点,但也不需要人搀扶。元宝小说
众多官员见了这位老人,皆是面色微变,收敛之前的说笑姿态,一丝不苟站立。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真正权倾朝野的第一人。
中书令,崔服龙。
三省六部,五监九卿,是如今大承中央的主要机构,深受皇帝重用。
三省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不可或缺,可毫无疑问,自古以来,中书省一直都是位于首位,中书令也往往是无形中高于其他两高官官半级。
所以,单是一个中书令的名头,就足以让这位老人成为庙堂上天子除外的第一人。
老人一路走来,官员们皆是躬身行礼。
“崔老。”
面对这一位,安连采顿时收起了尚书架子。
一旁的宋才跟着行礼,不敢多话。
“中书令大人!”姜黎低头抱拳。
这位文官第一人的老人,摆了下手,声音和煦:“姜统领,自去值守,这边儿的事不用担心,牵连不到应龙卫。”
“是!”
应龙卫统领的高大男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不需要什么保证,对方的话,就是最大的保证,中书令说了牵连不到,那这件事就不会跟应龙卫有半点关系。
姜黎心中感慨,中书令居然连他一个应龙卫统领的名字都记得,要知道这值守承天门的统领,也是不少人了。
“可是大闹通玄门的消灾先生?”
鹤骨霜髯的老人,看向许天衣。
一些官员心中唏嘘。
不是来自西域的消灾先生,而是大闹通玄门的消灾先生。
崔老中书这话,带血啊。
许天衣面不改色,对视着老人,几秒种后就露出一抹笑意:“是打伤了几名左麟卫,算不上大闹。”
紫袍鹤补老人又说道:“从陛下那里,老夫听到了一句话,‘钱尔尔,君尔尔’,可是许左侍所说?”
众多官员脸色微变。
这年轻人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还是当着圣上的面?
老中书,杀人,还要诛心啊。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钱尔尔,君尔尔,又有何不对?”
许天衣的话,直接令得众多官员大惊失色。
老人一双深邃眼眸,精光内蕴,定定看着许天衣,半晌后,这位中书令好似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姓胡的,这第二支上上签,没写错。”
“胡老?”安连采疑惑道。
一袭黑纱金缕衣的长公主殿下走了过来:“左侍大人自己都还不知道吧,先皇太傅,给了你上上签的评价,这等评价从他老人家手中只出现过两次。”
“老太傅!”宋才吃惊道。
“上上签之评!”有官员惊呼。
“老太傅的上上签,终于有第二支了!”有官员惊讶万分。
霎时间,聚集在这里等候上朝的官员们,都是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短短几日,大闹通玄门、天子钦封正二品、老太傅上上签之评,还有什么“钱尔尔,君尔尔”的大胆言语……
这位消灾先生,了不得啊。
躺在地上的鸿胪寺少卿,此刻面无血色,能做到从三品,心高气傲是真的,精明聪慧也不会是假的。
事到如今,他何尝不知道,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是天子新贵,比他还要高一大级的正二品!
崔老中书来到赵少卿身边,将之扶了起来。
捂着裤裆的少卿大人,受宠若惊,还不待说什么感激的话,就看到老中书令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幼枝啊,春闱过后,赶在殿试前,就把位子让出来吧,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说完,老人不再理会所有人,朝前走去。
赵幼枝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身形摇摇欲坠。
许天衣事不关己一般地看了眼,走开了。
户部尚书安连采,深深看着许天衣的背影,最后也是走开了,宋才连忙跟上。
最后,只剩下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原地的赵少卿。
许天衣身边,朱苡沫目视前方说道:“崔中书,刚才是在帮你。”
“我知道。”
许天衣自然看出了崔服龙的用意,看似咄咄逼人的质问,实际却是把天子对他的重视向在场众人说得明明白白。
擅闯宫门,又有那般大逆不道的言语,不但毫发无损,还被天子封了正二品大官,其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距离早朝时间越近,来的官员也越多了。
高大威严的承天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官员,放在一州之地足以惊天动地的紫袍官员,在这里随处可见。
粗略判断,当得上是文武百官。
时间一到,承天门打开,群臣安静,入宫门,过净心桥后,每个人都是神色庄重,一丝不苟。
这期间,官员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行为,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广场前整队,文东武西。
中书令崔服龙,毫无疑问居左排首位,右排首位的则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身有暮气,却是刚正挺拔,老而弥坚。
紫袍麒麟补,武官正一品!
不出意外,此人就是天策上将军吴起了。
当年的兵马大元帅,率军踏灭大运、大沉两国,名震天下的大承第一将。
除了两人外,还有几位一品紫袍,其中就有许天衣在如春湖见过的和善老翁,门下省侍中阮仲。
值得一提的是,朱苡沫作为百官中唯一的女性,不但官居正一品,更站在了文武两排官员之外的第三排,居于文官队伍靠左。
有朱苡沫的提前告知,许天衣站在了她的后面。
承天建,自成一排!
可见,承天建对于大承王朝多么重要,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分量又是多么高。
“鸣鞭!”
啪!啪!啪!
上朝!
承和殿,皇宫第一殿,巍峨如巨兽匍匐,比之许天衣印象中的金銮殿还要宏大威严。
殿前月台,称为丹陛,陈设日晷、嘉量、铜龟、铜鹤,殿下高十米的五层汉白玉石雕基座,环栏下有排水龙头,暴雨如注的天气下,有千龙吐水奇观。
百官庄重拾阶,登丹陛,入殿面圣!
第30章 两大官职惊朝野
承和殿。
檐下斗拱密集,梁坊上饰彩画,门窗嵌格纹、雕云龙图、安鎏金铜叶,六根云图图巨柱高耸,辉煌庄严。
文武百官,站在金砖铺地的大殿之上,面向设于明间的宝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陈设在宝象、用端、仙鹤和香亭后的宝座上,天子朱顼穿九龙五云皇袍高坐,微微抬手。
在朱顼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是安置的形若朝上伞盖的藻井,雕有栩栩如生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威严注视百官。
天威浩荡!
“谢陛下!”
百官起身。
礼节过后,天子开始处理朝政。
承天建正令朱苡沫率先出列,启奏道:“陛下,已是冬至,承天建走访定远、走凉两道,诸多地区降雨持续偏少,恐有大旱粮灾之难……”
一位位大臣出列,汇报要务。
不过三十的天子,虽是年轻,却已是对朝政要务的处理得心应手。
有百官进言,诸多要务很快就有了妥善处理之法。
处理完朝政的朱顼,看到了明显心不在焉的赵幼枝:“赵爱卿的面色不是很好啊,可是这几日路途奔波,劳碌所致?”
“回陛下,臣无碍。”
赵幼枝回神,急忙行礼,低着脑袋,眼神闪烁,思绪流转,最终还是按下焦急的心,没有多说什么。
一些话,不可朝上语。
只能事后找个机会递话给后宫的姐姐了,如此才能寻求一线生机。
“若是身体有恙,这几日无事可不用上朝,安心在府休养。海河道的册封事宜,朕已阅,办得甚好。”天子朱顼微微侧头,对掌印太监说道,“按制,赏明珠、锦缎、翡翠和彩瓷。”
“是,陛下。”老宦官恭声道。
扫视百官后,天子朱顼的目光才落向站在朱苡沫后面,老神在在的许天衣,略带笑意,开口问道:“许爱卿,第一次上朝,可还习惯?”
许天衣微微挑眉。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么。
他走出来,在众多官员吃惊的目光下连躬身行礼都没有做,直接说道:“回陛下,我有事要奏。”
不少官员都是暗自咋舌。
这位许左侍,真是大胆包天,圣上面前,连“臣”的自称都不说,不怕杀头?
安连采面无表情。
位置很靠后的宋才,嘴角有一抹冷笑。
仗着天子的恩宠,行事肆无忌惮,可是庙堂大忌。一旦失宠,现在多么辉煌瞩目,那时便多么狼狈不堪。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许爱卿,何事要奏啊?”
“当下大承,看似河清海晏、民康物阜,实则经济不稳、民心不定,乃暗疾缠身,有破裂之迹象……”
口出狂言!
众多官员,艰难下咽,目瞪口呆。
这位左侍大人,是不想活了吗?
饶是朱苡沫、阮仲两人,也是惊于许天衣的言语。
在如春湖听了全部君臣对话的他们,知道开银行一事早已敲定,现在不过是走走过场。毕竟私下敲定的事,总还是要在形式上走一遍流程。
所以,今天的早朝,其实就是朱顼与许天衣的君臣配合,许天衣启奏提议,朱顼下诏建造“大承发展银行”,同时钦封行长之职,给其名正言顺的行事资格。
许天衣只需简单一提,朱顼略作沉吟后点头批准,以沉浸庙堂多年的大臣们,自是认清状况,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许天衣这话,怎么听都是与“简单一提”不搭边的。
两炷香后。
掌印太监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躬身,缓步退殿。
在场几乎每位朝廷命官,都是心神震撼,哪怕已经出了大殿,仍是恍若隔世,没有缓过神来。
圣上旨意,以大承名义,建造朝廷之钱庄,名为“大承发展银行”!
钦封许天衣为大承发展银行行长,官居正三品,负责银行建造、运转等所有事宜。
天子更是明言,承天建左侍一职,与银行行长互不冲突,且承天建全面配合、协助银行发展,由许天衣以左侍之职从中协调。
恩准许天衣,无事可不上朝、随时进宫面圣两大特权。
许天衣。
正二品,承天建左侍!
正三品,大承发展银行行长!
一人两官职!
两大官职惊朝野!
这位自西域而来的年轻人,仅是弱冠之年的消灾先生,入京不过七日,就已是达到天下无数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另在退朝前,有圣上第二道旨意。
于承天建中成立特殊部门,银监局,负责监察银行的建造、运转,设正三品银监局局长,由承天建正令朱苡沫兼任。
朱苡沫。
正一品,承天建正令!
正三品,银监局局长!
虽说银监局在承天建内,但一样是一人两官职!
两大官身的朱苡沫,权位之高,直指崔服龙这位权倾朝野的老中书令。
丹陛。
走下台阶时,除了少数几位一品、二品大官,几乎所有官员,都不约而同走在了朱苡沫、许天衣之后,不敢越前半步。元宝小说
朱苡沫,官居正一品,位不低于三高官官,本就有此“待遇”。
而许天衣,正二品、正三品两大官身加在一起的分量,或许比之正一品还有些差距,但已是与御史大夫等从一品大官不相上下,也享有了此等殊荣。
众多官员,心中感慨,这位天子新贵,已是贵到离谱的地步了。
直至走下月台,行出整队广场,过了净心桥,官员们才不再需要维持不苟言笑的神色。
不出意外,一到承天门外,小半数官员就围了上来,道喜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哪怕一些官员要务在身,着急离开,也是硬凑过来插上一句恭喜,再快步离去。
“上朝前,那些人还只是毕恭毕敬,现在倒好,已经摧眉折腰、蠖屈鼠伏了。”有官员中性子清高的读书人小声鄙夷。
意气相投的同行官员,低叹道:“这不就是朝廷当下的风气吗?早该习惯了。”
“我现在是愈发能理解翰林院为何居于国子监之下了。”
安连采看了眼那被众多官员围着的许天衣,沉着脸离开,宋才快步跟上。
柱梁桥上,门下省阮仲三两步跟了崔服龙这位老中书令。
“老崔子,对这位消灾先生,天子新贵,有什么看法?”阮仲笑呵呵问道。
崔服龙看不出表情。
“耿直忠臣,多。”
“这般耿直忠臣,不多。”
阮仲微微挑了下眉,笑意更甚:“这般耿直了,就未必一定是忠臣了。”
鹤骨霜髯的老人停下脚步,看向这位门下侍中,面无表情道:“我一直做着死的准备。”
“他许天衣,做好了吗?”
说完,崔服龙离去。
阮仲站在桥上,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不复笑容。
第31章 下官刁钱眼
在场官员们都是浸润官场的老油子,许是看出了许天衣的厌烦,陆续有人离开,围着的人群终是散去。
“这般待遇,在丘南国享受了不止几次吧。”
见许天衣没有半点的沾沾自喜和意气风发,朱苡沫凤眼微瞥。
许天衣咧嘴一笑:“十次得有了,可还是没有享受够呢,要不你这位长公主也说几句好听的话给我听听?”
朱苡沫凤眼一冷。
“别看这么多人阿谀奉承你,银行的建造运转,不会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其中的困难阻碍,只会比你预想的还多。”
“我既然选择了这样做,自然就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去犯人,人若犯我,我犯他两次三次四五六七八九次!”
朱苡沫凤眼含怒:“你怎么跟个无赖一样?!”
“庙堂上的弯弯绕绕,于我而言都是麻烦,处理麻烦唯有快刀斩乱麻。再者说了,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承,难道你那位皇帝陛下,不该给我保驾护航吗?”
许天衣嘴角一斜。
“就是过河拆桥,也得再三确认到了对岸不是?”
朱苡沫不去跟这个家伙废话了,朝着柱梁桥走去。
“承天建是在玄武大街吧,有时间我去看一趟,银行不日就得设计图纸,做动工准备,少不了承天建和你这位正令的帮忙!”许天衣喊道。
朱苡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现在是承天建左侍,需要承天建做什么自己去找人。我负责监察,理论上是你的死对头,别让我抓出你的歪心思,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的歪心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名垂青史,跟西域丘南国一样,在大承史书上也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然后,这位威严的长公主殿下,突然折回来,目视许天衣。
“银监局局长,正三品,是你有意提出来的吧。”
“任何话,但凡从嘴里说出来,都是有意的。祸从口出,从不是用来表明无意的借口,而是自寻死路的表现。”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正二品左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我的引荐,用一个正三品来报答,绰绰有余。”
说完,这位长公主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许天衣眉头一挑,耸耸肩也朝柱梁桥走去。
时候不早了,文武百官多有事务,此时已经散得差不多。
许天衣走在石桥上,琢磨着再去黎王府走一遭,看看那府中神异,还是直接去羽欣茶斋,将之前写好的几页纸先拿给朱裕欣。
送入宫中呈到朱顼面前的折子,上面内容许天衣一式两份,这一份,自然是要给朱裕欣来提前熟悉银行的具体情况。元宝小说
许天衣走神之际,一个厚实身影突然凑了过来。
那人已经不能用厚实来形容,许天衣瞧了一眼,着实被吓一跳,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起码三百斤的体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矮胖子。
这家伙穿着超大号的绯袍,脸上笑容比青楼女子还要谄媚几分。
袍子绣猛虎,四品武官。
“许大人。”
“干吗?”
许天衣头一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这矮胖子不会惦记他的身子吧?
“下官刁钱眼,一早就听说了大人在西域的风采,仰慕敬佩至极啊,今日得见,真人更是丰神俊逸、学富五车,是百年难见的八斗之才啊!”
笑容已是堪称猥琐的矮胖子,几乎贴到了许天衣的身上。
许天衣不得不拿手顶开这个胖子,刁钱眼立马有眼力见地后退两步,给对方拉开安全的距离。
能上朝的,至少也是四品官员,在京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刚才许多官员围着许天衣,说的也不过是一些恭维话语,远没有到溜须拍马的程度。
而且那些官员中,更是没有一个武官。
都说那位天策上将军保住了大承庙堂的武官血性,看来一点不假,这是许天衣刚有的看法,结果还没有几秒钟,就被这个凑上来的矮冬瓜给打破了。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到了这矮胖子嘴里却是那么献媚讨好,让人听了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刁将军是吧,我听说过你,正四品宣威将军,庙堂上从某种方面论名声,武官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就是大部分文官,也没有你这本事。”
许天衣说的,自然是这个家伙的溜须拍马了。
“哪里哪里,许大人过奖了,与许大人相比,下官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许大人早朝时那些话,下官听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在承和殿,下官都想着给许大人跪下了。”
“以许大人的远见和抱负,将来在庙堂上一定是大有作为,就是那些一品老家伙,我看也未必能比得上许大人……”
许天衣抬起手,打断这个滔滔不绝的家伙:“停停停,我现在相信刁将军你是名副其实了,我今早吃的东西不少,所以你还是别说了。”
“是是是,等大人以后想听了,下官再说给大人听。”袍上绣猛虎,本身却更像是一头野猪的刁钱眼一躬身。
“下官如今在京任职城防营统帅,大人以后但有需要,只管吩咐,下官必效犬马之劳!”
城防营,许天衣微微挑眉。
“刁将军,城防营可是负责京都的安防事务,此等重要职务,皇帝敢交给你这样一位……嗯,看起来刁将军在庙堂上还是有些关系的。”
刁钱眼嘿嘿笑道:“关系不关系的,咱老刁不是攀龙附凤那种人,不过许大人想捞好处的话,城防营这边儿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提供给大人的。”
许天衣斜了他一眼:“捞好处,本官想要捞好处,需要去你城防营?以后这京都,最富的地方不是国库,是本官的银行!”
“对对对!瞧我这张嘴,烂得很!”说着,刁钱眼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大人的银行,以后定是这京都,不,是这大承最富有的地方!”
许天衣冷笑:“你还真敢说啊,都说武官胆子大,就是那位天策上将军也不敢你这般说话吧。”
“下官没本事,岂敢与吴上将军比,岂敢……”
“行了,本官记住刁大人的好了。”说完,许天衣往前走去。
刁矮胖子站在后面摇手。
“许大人您走好!”
第32章 司气大监
新上任的承天建左侍,脚踢鸿胪寺少卿裤裆。
消灾先生一人正二品、正三品两大官职。
圣上恩准银行行长,无事可不上朝、随时进宫面圣两大特权。
关于许天衣今早的三则消息,传遍京都官场。
再加上之前大闹通玄门、钦封正二品等同样惊人的事情,七八天的工夫,许天衣之名已是在京都这偌大地界上如雷贯耳。
最终这些消息,又汇聚打包,通过大小各种渠道,传向大承十二道、三十六州。
与此同时,一则江湖上的消息,也是在中原完全传开,引起轰动。
四大宗师之一的当世剑仙李扶白,去往奉州的魔教乐山,问剑继魔教教主死后重回天下第一的暮烛尊者,大战三天三夜,最后在众多魔教强者围攻下,全身而退。
消息一传开,本就是人人心向往之的江湖,有了更多年轻热血涌入,江湖再度热闹起来。
“世人都传言,李扶白已是突破一品境界,成为随时可以飞升入仙界的人间仙人。”文轩殿内,朱顼看向了一位老人。
“大监,你觉得这话可属实?那李扶白,当真已是仙人了?”
那人,赫然便是练气监中,察觉许天衣在黎王府引动苍玄之气的披发老人。
“回陛下,自那场异象后,这世间便再无人能飞升,如那人那般天赋卓绝,三次飞升都是失败,便是最好的证明。”老人话语平淡。
“天降异象,再无飞升,人间无仙。”朱顼仿若自言自语,然后就是看向了老人,“这话有了十六年,也传了十六年。大监,人间……当真无仙?”
老人沉默。
朱顼安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开口:“有。”
朱顼不言,静待下文。
“天降异象前,也就是在十六年前突破一品境界却未飞升入仙界之人。”
“仙人么。”朱顼皱眉。
“陛下无须担心,先不说突破一品境界何其之难,纵观中原历史,飞升之人寥寥无几,千百年来也就是那凤毛麟角的一点罢了。何况既已突破,何不飞升?”
“再者,就算有未飞升之人,也不多。仙界,不会容许这人世间有那么多仙人的。”
“仙界啊,长生啊,不是历朝历代哪位帝王都日思夜想的事情?”朱顼感慨,旋即又是惋惜一笑,“只可惜朕没有习武练气的天赋,注定与长生无缘了。”
“陛下已是无人能及的九五至尊,何必羡慕那虚无缥缈之说?”
朱顼一笑:“大监这性子,当真是不会劝人啊。若是换成练气监中那些与朕同辈之人,起码能让朕舒心些。”元宝小说
“陛下该庆幸在这里的不是郑所难了。”
朱顼点点头:“要是郑监师在这儿,朕就该考虑换个话题了。”
随即,这位当朝天子就又说道:“仙界,不过是从古至今的无实之说罢了。飞升之人,去往何处,谁能说得出来?”
练气监当之无愧第一人的老人点头。
“飞升之人,见不到了,未飞升之人,无眼见之实,话无半点可信。仙界,信或则有,不信定则无。”
“那朕就……不信了?”
朱顼温润脸庞上,浮现出爽朗笑意。
“若有人间仙,大监可能追查到?”
“虽未飞升,算不得真正的天上仙人,但到底也是突破一品之人了。以老夫现在的境界,对方若一心遮掩,很难追查到。”
“不过对方只要出手,老夫就自信能掌握其形影踪迹。”
“练气监有应对的能力?”朱顼又问道。
老人若无其事:“这个问题,陛下登基时就曾问过了。只要老夫还活着,那个答复就一直作数有效,是答案,也是事实。”
“朕对练气监的能力,从未有所怀疑过。”
朱顼从老嬷嬷手中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如此说来,李扶白的当世剑仙之名,也就名不符实了。”
“李扶白,练剑天赋无双,年纪轻轻就已是当世剑道魁首。一品三境,一层悟入、二层释离、三层走一。李扶白之境界,无可争议是走一境中的顶尖水平。”
“老夫猜测,他与暮烛尊者一战后,境界当再有所提升,不出意外的话,其再出剑时,就会是走一巅峰了。”
朱顼放下茶盏:“那重回天下第一的暮烛尊者呢?走一巅峰无疑了吧。”
“如果不是再无飞升,其应该是当世最有希望突破一品飞升的人了。只不过连那人都打破不了的桎梏禁忌,暮烛尊者……”
老人摇了摇头。
“那人,真的死了?”
老人点头:“这点,老夫可以肯定。生息殆尽,气机全无,唯有身死道消。”
“自收到那人死的消息,朱眼第一时间就开始打探乐山上的那场大战,至今一无所获。”朱顼眉宇间有忧虑,“大监可有猜测?”
老人首次因为谈论某个人而沉默。
说起魔教教主,哪怕是他这个练气监第一人都无法做出太多评判,实在是这位魔教教主的事迹太过传奇神异,每每听闻都是让人难以置信。
八年前青甲覆面的魔教教主横空出世,七年前建立被世人称为魔教的现如今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的奉教,四年前打败了当时的天下第一暮烛尊者,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如此人生经历,何等离奇,如何让人轻易相信?
可这,就是事实。
然而,就是这般惊才艳艳、举世无双的人物,也未能打破异象桎梏,接连三次飞升都以失败告终,现如今更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开口说道:“乐山上那场大战,无非两种可能。一是那人三次飞升失败,有了心结,最终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二是暮烛尊者与之交手,战而胜之并杀之,重新夺得天下第一。”
“暮烛尊者杀了那人?”
饶是心中有过这样的猜测,可是被老人说出来,朱顼还是有些吃惊。
“那人三次飞升失败,心境必然不再圆满,如此实力就会大减。暮烛尊者想要保持心境圆满,断然不会趁人之危,以其心性也做不出那样的事……”
朱顼接下老人的话继续说道:“所以说这半年就是暮烛尊者给那人恢复心境实力的时间。”
“半年前,那人第三次飞升失败,半年后的今天,暮烛尊者与之交手,将那人斩杀,重回天下第一!”
说到这里,这位向往江湖也一直关心江湖事的当朝天子,已是心情激动地站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朱顼重新坐下,抬头看向老人。
“已死之人,无须理会。大监,以你的实力,朕问你,与之那暮烛尊者相比,如何?”
当朝天子,目光灼灼望着老人。
名为崔桀骜的练气监司气大监,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练气士,给出平静的回答。
“置之死地,江湖之上我死,正安城内,他……不活。”
第33章 反王
黎王府。
许天衣走在空阔死寂的偌大王府之中,缓缓闭上双眼,似有气流从身边游过,飘走在回廊、假山、池湖……
如风无形,如风灵动。
许天衣停下脚步。
心念微动,有意感应,却是无功而返。
心神舒缓,无意感受,又如了若指掌。
“镜花水月终会破,竹篮打水枉费功。”有温厚嗓音自耳畔响起。
许天衣睁开双眼,眼前一切已是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在黎王府,只是此刻的黎王府,不复破败迹象,崭新干净,和煦阳光下,隐约有金光升腾,俨然一副勃勃生机的辉煌景象。
说话之人,站在前面的廊桥下,穿月白缎一品亲王服,绣五爪金龙四团,顶衔红宝石的亲王冠,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其身份,毋庸置疑,当初名满天下的一品亲王,黎王!
昔日辉煌的亲王府,已死的一品亲王。
如此诡异景象,换作他人,只怕是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许天衣神色自若,望着那个当年最有希望坐上皇位的男人。
那个男人直视许天衣,平淡的目光中蕴含了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无形中有强大压力降临在许天衣身上。
双方都没有动。
半柱香后,许天衣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下一秒,男人的笑容就是彻底僵住。
只见向前迈了一步的许天衣,直接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然后就不去看那廊桥下的男人了。
许天衣刚坐下,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隔桌对视。
许天衣一笑道:“已死之人,还摆这样大的架子,臭得很啊。”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许天衣看了对方一眼,“你非真正的黎王。”
“真正的我已死。”
“我是说,纵使黎王没有死,坐在我面前的你,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黎王。你,连黎王的冤魂都算不上,不过是黎王死前的最后一丝意念,借助了苍玄之气发生的异象变化,仅此而已。”
“你到底是谁!”男人终是变了脸色。
“还是那句话,我是谁不重要,你需要我的帮助,这很重要。”许天衣没有跟对方卖关子,“你也看到了,我才刚接触苍玄之气,对这种力量,很陌生。”
意思再直白不过。
男人注视了他几秒钟,然后望向涓涓流水的假山。
“苍玄之气,本在苍生,重在玄字。”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苍玄之气,缥缈虚无,强求而不得。正因如此,想要成为练气士,唯有天赋异禀,唯有天地机缘,唯有造化在身。”
许天衣点头道:“就如镜子里的花,湖水中的月,虚幻的东西,只能看,却拿不到。”
男人一笑道:“拿不到,何来练气士?”
许天衣微微眯眼。
片刻后,他目光望向流水假山,准确说是假山下的水池,若有所思。
“竹篮打水一场空,空在提篮时。若是篮在水中,竹篮亦打水。”
这次换成了男人眯眼。
随即,这位一品亲王大笑道:“练气一途,本王自命不凡,一向是眼高于顶,不想到头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在练气上的天赋,比本王想象的还要高啊。”
“没错!世人皆是妄想竹篮打水,何曾想过篮于水中的道理?人人都想掌握苍玄之气,私欲于心,蒙蔽在尘,如何能驾驭这天地中正之力量?”
许天衣明白了:“天地万物,世间万法,有容乃大。”
男人毫不掩饰欣赏之意:“对!就是有容乃大!有我无人,最多事倍功半,利欲熏心,必当付之东流!”
许天衣心神一动,天色转暗。
王府入夜,圆月当空。
水井边的瓢,飞入假山的池中。
起时,湖中有月,瓢中有月,两轮皎洁圆月,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神异非凡。
许天衣轻声道:“镜中花,镜中去;湖中月,水中取。”
男人满意一笑,挥手间,王府重新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中。
“现在,你可以说说本王有什么需要你帮助了。”
“这里的苍玄之气,沾染了污秽之力,若不清除,你黎王一脉,命运堪忧。你是死人,毫无干系了,那么你的忧虑之处,只有也只能是你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溪鲤郡主朱裕欣了。”
许天衣话一说完,厚重压力便是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对面的黎王,一双眼眸定定地注视着他。
“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庆王都不知情,你如何得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只需知道就目前而言,我对你的女儿还没有恶意。不过嘛,人想要活着,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机会我已经给她了,能不能把握住,把握多久,就全看她自己了。”
许天衣停顿了一下,脸露笑容:“另外啊,你不觉得狸猫换太子很不恰当么,都是亲王之女,应该叫换汤不换药。”
这难道就是好话了?
黎王气得脸绿。
“说起来,这污秽之力,还不是来自于你这位亲王自己?死时的怨恨得大到什么程度,才会滋生出这般规模的污秽之力?”
许天衣嘴角挂着恶笑。
“跟我说说,好让我开心开心。”
昔日贵为一品亲王现如今连鬼魂都算不上的男人,没有被许天衣的话激到,略微沉吟后说道:“还不是因为他,为了登上皇位,居然做出了那么多有违本心的事。”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今日能见到你,看来你这心结已经自己解开了。”许天衣说道。
“其实想想也不怪他,自古皇权之下无兄弟,我的手上不一样沾过皇室的血?”黎王洒脱一笑,“这污秽之力由我而起,却不能被我而终,大概就是上苍给我的报应吧。”
“之所以见你,是你引动了这苍玄之气,我不得不见。这之外,也有我自己想见的缘故,那日你能斩杀两头白玉狮子,超出我的预料。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元宝小说
许天衣耸耸肩:“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神异非凡的普通人。”黎王说道。
许天衣也不否认。
“这污秽之力,是恶,但同时也是一桩天大的机缘。至于能不能得到,得到了又能消化几分,就看你小子有没有那个命数了。”黎王说道。
许天衣轻蔑一笑:“不就是龙气?”
黎王脸色骤变,面容狰狞如恶鬼。
第34章 佛法无量
“你知道龙气?!”
黎王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龙气,乃是练气一途最大的秘密,也是大承皇室巩固权利的重要手段。
龙气是苍玄之气的一种,并且是最为特殊最为稀有的苍玄之气,身怀龙气者,受命于天,乃上天注定的国君,真正的天子。
而他黎王,当年便是身怀龙气的寥寥几人之一。
“你不会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你留下的恶龙之气吧?我有所图不假,但还没有到抢夺这类不属于自己的天地气运的地步。”许天衣淡然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黎王喟然一叹。
“这天下,有几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一国之君,殚精竭虑,不就是为的这八个字?”
“本王当年,也是本心蒙尘在这八个字中了啊。”
“龙气,若是十年前我或许还稀罕,能用它来换下一命,现在……”许天衣摇头一笑,“龙气在与不在,作用在何,我不去管。”
“我之机缘,自有我自有之。”
“好一个我自有之!”黎王忍不住赞道,“本王现在愈发看不透你了,你之未来,不可限量。”
“你有看清过我吗?”许天衣讥讽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
“你上次没有见她,是怕这里的污秽之力对她不利吧。下次可以见见,我虽凡俗,保她无恙还是能做到的。至于清除之法,我回去好好想想。”
黎王欲开口,许天衣抬手止住。
“感谢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各取所需罢了。我这人从来不白帮人做事,但凡接下了,自然是有所图。”
“以后你这黎王府,改姓许了。”
说完,许天衣朝府外走去。
身后,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起身,神色庄重,躬身一礼。
王府之辉煌,消散不见。
许天衣睁开眼,依旧是破败不堪的王府,空无一人,天色转暗,已是日暮时分。
“清除之法。”许天衣喃喃自语。
其实今日就算没有黎王之意念现身,他也会想办法清除苍玄之气沾染的污秽之力,黎王府马上就要改建为银行,有污秽之力,银行发展如何顺利?
不过与黎王一谈,也算是可以名正言顺对黎王府进行改建了。
连府邸的主人都是没有意见了,苍玄之气也好,气运命数也罢,都不会再成为他之阻碍。
“读书人?”
一个声音从府门那边传来,许天衣看去,是个衣衫简朴的中年人。
“以前算半个,以后只会是跟金钱银子打交道的俗人。”
中年人笑笑:“看你发呆那么久,觉得是触景生情,会有感而发作诗一首呢,倒是我想得有些多了。”
“反王府邸,有何可触景生情的?难道说我是这黎王在外的私生子?”许天衣走过水井,也来到府门,打算离开。
他不知道这人何时来的,也不关心。
忽然,许天衣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是练气士?”
中年人没有转身,望着府内:“应该算是吧,只可惜在练气监是最不被看好的,或许是因为天赋不行,人又不够努力?”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许天衣在府门外的石阶坐下:“是被这黎王府的鬼祟神异吸引过来的吧,练气监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是看不到,是在当暗中的鬼。”
中年人转身,来到许天衣身边:“有想过去练气监吗?看你刚才,应该是感应到苍玄之气的存在了,竟然没有被污秽之力影响,不见得是什么运气好。”
“你想说我天赋异禀?”
中年人摇头:“我在练气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不过你要是能争得那位司气大监一个天赋异禀的评价,想来以后的练气监必有你一席之地。”
“看来你是知道我身份的了。”
“可不是说嘛,承天建左侍啊,正二品大官。我要给你安一个天赋异禀的名头,你真弃官去了练气监,圣上不怪罪我?”
“怕皇帝怪罪还会说这些?”
“笃定你不会弃官了。”中年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去练气监,又想学练气术,这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练气士于大承的重要性。”
“如果你是练气监派来劝我的,那就到此打住好了,再说下去,本官保不准就要抬脚踹人了。”
中年人低头看着这个头也不朝自己抬一下的年轻人:“也要踢我裤裆?我是练气监的人不假,但不是被派来的,更没有要劝你。”
“如果是你这次上朝前,我还会觉得有劝你有点用,但在第二顶官帽落了你头上后,我就知道断无劝说的可能了。”
“正三品银行行长,挺有意思的官名。大承自开国以来,国制日渐完善,到如今革新之举越来越少,往往一新官位的产生,就代表了朝廷要发生大的动荡……”
中年人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眼下这个年轻人,能站在黎王府,不奇怪了啊。
练气之天赋,于庙堂两大官职,于施展远大抱负,于青史留名,这样的选择,与当初的黎王在那练气、皇权之间的抉择,多么的相似?
“练气,相较于权力、地位,仍是不值一提么。”中年人低声自语。
他在许天衣的身边坐下。
许天衣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
虽说你这中年人,温文尔雅,也是读书人的一表人才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敢保证你就不是什么有特殊癖好的登徒子。
好歹说刁钱眼那样的人,敢把恭维谄媚放在明面上,不像一些斯文败类,着实阴险狡诈,让人害怕得很。
中年人对于许天衣的动作明显愣了愣,不过随即就说到了正题上。
“你那钱庄的选址,是想选在这黎王府?”
诏书已下,对方既然是练气监之人,许天衣不觉得对方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思有什么奇怪。
“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
“你既然感应到了苍玄之气,也就能察觉到那污秽之力吧。有污秽之力在,钱庄开起来,也不会成为你施展抱负的基石。”
中年人话语直接,许天衣更是如此:“反王府邸,选址之事说服皇帝就已经是最大的困难,之后还要再想办法清除污秽之力,我这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不信苍玄之气的玄妙,也总要考虑一下风水吧。”中年人笑道。
“你是为献计献策而来啊。”
中年人没有否认,反而主动说了出来:“苍玄之气沾染污秽之力,再用苍玄之气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那就是要用其他力量了,三教之中,儒家浩然正气与之苍玄之气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只剩佛道两家了。”许天衣问道,“道法无边还是佛法无量?”
“亡魂超度,自是后者最好。”
许天衣点点头,走下石阶:“谢了。”
望着离去的年轻身影,中年人注视良久,最终轻声道:“好一个练气的苗子啊。”
第35章 挤兑风波起因
翌日。
马车走在玄武大街上,辘辘声如细雨敲打在晶莹的汉白玉上。
装裹昂贵精美的丝绸,窗牖虽未镶金嵌宝,却分外雅致,足见马车主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王朝诸多重要建筑和机构,如练气监、承天建等等,都是坐落在玄武大街。
所以相较于青龙大街的神圣,朱雀大街的热闹,玄武大街更显庄严、深重。
马夫是绿袍儿,这雅致马车,自然就是溪鲤郡主的座驾了。
马车内,朱裕欣与许天衣隔着细长檀木桌对坐。
“你去承天建是正去,我去算怎么回事?”
朱裕欣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非要拉上自己。
“皇帝赏的东西连带车辇在内,都扔左侍府了,我这不还住在通景街嘛,穷啊,只能是劳烦你这位郡主送一程了。”许天衣笑道。
“我去承天建不合适,下个路口你就下车吧。”
“怎么?堂堂郡主,还怕人说闲话不成?”
朱裕欣笑了笑:“是啊,这闲话若是传得广了,信的人多了,可是能要人命的。我一个反王之女不在乎身家性命,连累了你这位左侍大人,可就是大罪过了。”
许天衣一抬手:“不妨事,我倒想听听都能传出什么闲话,说不定就是你我情投意合之类的呢,皇帝听了兴许还给我们来个赐婚什么的。”
朱裕欣顿时不笑了。
这个家伙真是气人的一把好手。
“不敢去承天建,是怕见你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姑姑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朱裕欣像是踩了尾巴的猫,“去啊,反正也好久没有见她了,就去她的承天建看看。”
许天衣轻笑了下。
就这反应,还说不怕?
死鸭子一只啊。
本着转移话题,也确实是好奇心过重,朱裕欣说道:“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在民间是越传越广,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你?”
“你是说我推波助澜,帮着散播消息?”
朱裕欣微微皱眉:“有必要装听不懂吗?我是问主导劫银、散银引起兑银热潮的幕后黑手是不是你!”
“我要有那样的手段,还来当官做什么?那么多银子,找个四季如春的州县,日日饮酒作乐,夜夜歌舞升平,不好吗?”
朱裕欣一脸鄙夷。
“你要是好奇这件大案子,我其实是可以给你分析分析的。”许天衣捏着下巴。
“听听高见。”
“据我所知啊,马氏钱庄一直暗中坐着南粮北运的中间买卖,每年南方秋收,马家都会现银买粮,将南方的粮食低价收购,运往相对贫瘠的北方……嘿!中间商嘛,低价买,贼高的价卖,这可是大赚的买卖!”
朱裕欣听着跟说书一样的许天衣继续讲。
“今年北方两道,降雨少得可怜,大旱之灾在所难免,粮食价格上涨是早晚的事,马家这往年都能低买高卖的中间买卖,这一次理所应当得卖个天价了。”
“于是乎,一直负责这件事的马家大公子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拿出钱庄大量现银买粮,狠狠赚上一笔。要知道,今年能赚上这一笔,就算钱庄亏本经营,都能支撑上个三年五载。”
“其中利润之大,你品,你细品。”
朱裕欣翻白眼:“利润大,风险也大。”
“三十五万两白银,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小山了,将一座小银山运往南方,然后再买堪比一座大山的粮食,将大粮山从南方再运往北方。”
“这长途跋涉,山高路远的,山林毛贼数不胜数,风险比往年翻上十倍不止吧。”
许天衣摇头道:“你还是不懂商人,也就幸亏你茶斋只开了一家,不然早晚得亏本倒闭。”
“风险与机遇并存,风险越大,汇报越大。如果你在海河道待上一段时间,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朱裕欣问道。
“风浪越大,鱼越贵。”
朱裕欣觉得有道理。
“马氏钱庄的老板马可闻,是个精明的商人,但是商人都改不了唯利是图的毛病,何况他能短时间把京都的临江钱庄压下去,将马氏钱庄经营成天下第一钱庄,本身就是个爱冒险的性子。”
“话虽如此,但一个人一穷二白时,敢于赌,那是因为他光脚不怕穿鞋的。现在的马氏钱庄可是天下第一大钱庄,他相当于是功成了,最看重的应该已经变为了身退才对。”朱裕欣说道。
“没错,能开茶斋以便在市井搜集消息,你这位溪鲤郡主起码在看人上是有功夫底子的。”
朱裕欣没有将这当作是什么夸奖称赞的话。
“马可闻之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答应了儿子的富贵险中求。一是马氏钱庄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大钱庄,根基牢固,底蕴深厚。”
“二则从南到北往日就少不了运银,从押镖镖局的实力到沿途对官府和绿林好汉的打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走镖运银是畅通无阻。”
“三来,背景靠山众多周知,官居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朝廷响当当的大员。”
“第四点,其实就只有将银子运往南方这一处风险比较大,粮食往北运,分成多趟,风险一分散,也就那么回事了。”
“最后嘛,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马家大公子通过往年卖粮的卖家,联系上了一位能够吃得下三十五万两白银的大卖家。”
“马家经过多方渠道打听,确认对方是南方相当有名声威望的大豪绅,实力和信誉都有保证,最终双方达成合作意向。”
“以上这些,再加上一些我暂且考虑不到也不打算想的小因素,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马可闻就同意了儿子的兵行险招,上了这张让马氏钱庄最终名誉扫地的赌桌。”
许天衣打开茶斋精心准备的竹筒,喝了口温热茶水:“那么多银子,随随便便就扔了,怪可惜的是吧。扔也就算了,暗地里还有人大肆传播这些事情,马氏钱庄不扫地难道还要麻烦大慈悲寺那个扫地僧?”
朱裕欣一双明眸定定看着他。
“你现在就差把罪魁祸首的牌子挂你脑门上了。”
许天衣似笑非笑:“你管谁做的呢,对你来说,不都是大快人心的事?”
这一点,朱裕欣倒是默认了。
朱顼,活该你有头疼的时候。
只是朱裕欣大概如何也想不到,那位与马家达成意合作意向的南方大豪绅,也是许天衣的人。
准确说,是魔教那情报组织奉字谍眼中人。元宝小说
马车停在了宏伟建筑前,庄重威严的三个大字高悬。
承天建。
真到了这地方,朱裕欣才是美眸凝重,眉头紧蹙。
“走吧,姑侄相见的亲切场景,我还挺期待的。”
许天衣背对女人冰冷的目光走了进去。
第36章 姑姑和侄女
玄武大街,吏部。
头发蓬松灰白的老人,坐在尚书大人的屋子里,门外值守都是多外站出去了七八米远。
“大承发展银行,朝廷的钱庄,以国有取缔私有,大胆的想法啊。”尚书右仆射的老人,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李大人觉得,这位天子新贵,能把京都的天给搅翻?”身材削瘦的温形熏问道。
“那就要看这位年纪轻轻的许大人,打算从哪里搅了。”李又廷轻轻捏着桌案上的砚台,“现在想想,这位消灾先生,不是没有可能是郎太师从西域请来的可能啊。”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只是拿马氏钱庄来换一顶正二品承天建左侍的官帽,不是很值。
可如果是正二品的承天建左侍,加上正三品的银行行长呢?
这可是朝廷的钱庄!
哪家钱庄能比?
牺牲基石,垫高壁垒,这样的拔苗助长,是郎太师的激进风格,可郎亭派系这是要做什么?
李又廷看了眼手指上的墨黑。
难道是对他们崔舍派系已经忍无可忍了?
一位老翁笑呵呵走了进来,门外值守都是没有半分阻拦。
“要我说啊,你李又廷都做到一品右仆射的位子上了,还有什么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有什么顾虑疑问的,干脆去见见不就好了?”
温形熏起身笑道:“侍中大人,有失远迎啊。”
“要是安连采安尚书来,温大人,这屋门怕是不好这么畅通无阻就进来吧。”阮仲自己端着茶杯,“喝茶的东西自己带了,讨杯茶水喝啊?”
温形熏立即请坐。
“昨儿个你阮仲刚去了郎亭,今天就再跑来吏部,你这老顽童就是和稀泥,近段时间也和得太频繁了一些吧。”李又廷瞥了眼来人。
“谁让能随便出入郎亭、崔舍那两大庙堂最贵地儿的,只有老夫一个呢。”
门下省一把手的阮仲,坐在了李又廷旁边的位子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
温形熏这位吏部尚书,亲自倒茶。
“你李又廷没事不要光盯着老夫,老夫有何让你瞅的,去崔舍喝茶时你不关心一点,到郎亭看一次鱼你就说一回。”
“老夫更喜欢看如春湖的鱼儿,要不你回头也把眼睛放到如春湖去啊?”
李又廷不说话了,阮仲笑得更乐呵了。
“如今这座庙堂上,早已是水火之势。圣上以帝王心术,驾驭群臣百官,如此年轻便是掌握了制衡之术的精髓,将来大有可为。”
“郎太师虽然行事过于激进,百官中,尤其是所谓的崔舍派系中的一些年轻官员,更是直言其野心勃勃,可那何尝不是在陛下面前的一种以进为退的自保手段?”
“老崔子,崔服龙他啊,才是真正让陛下睡不着的那个人,非要学什么斩龙、降龙之术,那一套是能治政还清,可他将陛下放在哪里?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崔服龙,崔服龙,到底是扶龙还是伏龙?”
听了阮仲这些话,温形熏变了脸色,李又廷面无表情,但捏在一起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这些话,就是他们这两位被称作是崔舍顶梁柱的重臣,平日里都不敢多说。
李又廷沉默一会儿后,说道:“看来我是非去见见那位消灾先生不可了?”
他自是明白阮仲说这些话的用意。
阮仲笑呵呵道:“去与不去,不还是都在李大人自己?水火庙堂,最好不过的就是中间出现一块泾渭分明的地界。”
温形熏略有不懂了:“想要泾渭分明,不该是与这位许大人保持距离?”
“这就是一直针对你们也被你们敌对的郎太师的厉害,以进为退的手段摆明了放在那里,也是学不来的。”阮仲说得稀里糊涂。
李又廷倒是说得直白了一些:“天下并不是非黑即白,越是白,越容易被人怀疑暗地里会黑得过分,相反,不那么白,就一定不会被人怀疑有多么黑。”
他看向笑呵呵的老人:“你这老顽童,甭在这里给老夫下迷魂汤了,老夫该喝的自然会喝,改日就去见见那位许大人。”
阮仲喝了一口茶,起身笑着离去。
“温大人,好茶啊。”
同在玄武大街的承天建之中。
一间屋子里,坐着三人,气氛微妙。
许天衣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看着眼神对峙的两女。
气态威仪的长公主殿下,朱苡沫。
性子淡雅的溪鲤郡主,朱裕欣。
一位是当朝天子唯一的妹妹,一位是当朝天子的哥哥的女儿,至于是那尚还活着的庆王之女,还是那发起兵变的黎王之女……
这就有待商榷了。
朱苡沫是那位一统中原的大承先皇的第五个孩子,是天子的五妹。
当朝天子朱顼,原是四皇子,而黎王、庆王则分别是之前的二皇子、三皇子。
因为生下朱顼、朱苡沫的时间晚了一些,是以朱顼、朱苡沫的年纪更为接近,与他们的二哥、三哥都是有一定的年龄差。
如此,也就使得朱苡沫这位姑姑,与朱裕欣这位亲王之女的年龄,其实相差不了几岁。
正因如此,年龄差得不多,还有这样的辈分摆着,注定了两人的关系不好相处。
而且或许是命运使然,这对姑姑侄女完全是不同的性子,又各具傲气,就有了一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其实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世之前,朱裕欣心里就对朱苡沫这位姑姑,一直怀有芥蒂,
当初青黎兵变时,朱苡沫选择了袖手旁观,她不觉得自己该怪她,可庆王都出面求情了,
想到这儿,许天衣不禁笑了一下,好一对姑侄啊。
今天要是一个聊不好,还真有可能掐起来。
不过以他一个外人的身份,若是真看见了两女互掐的情景,只怕也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要去银行?”
最终还是朱苡沫这位姑姑先开口打破沉静。
“不能去吗?”朱裕欣反问道。
听到这质询的语气,朱苡沫也是不给自己这位侄女一点面子:“茶斋都还没经营明白,就去钱庄里学更复杂的东西?”
“人往高处走,不是你经常跟下面的人说的话吗?不学习复杂的东西,也有不了复杂的能力不是?”
许天衣微微挑眉,这话赶话就先擦起火来了。
朱苡沫知道再说下去就是不愉快的场面了,转头看向了一旁老神在在的许天衣。
“不是她自己要去的吧,又是你干的好事?”
许天衣抬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可别墙缝里看人,全是郡主自愿的,与我无关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为银行行长,应该有选择手下的权利吧?”
朱苡沫淡然道:“当然。”
许天衣突然一指,指着她这位长公主殿下,这承天建中地位最高的一品正令:“那你也来吧,给爷儿打下手。”
一双明眸,亮了几分,浮现的笑容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一双凤眼,错愕之后,脸颊的冷霜无形中使天气仿佛入了深冬。
第37章 承天建右侍
许天衣走向一间略有嘈杂声音的屋子。
承天建,威严之地,却在此处得不到应有的庄重,里面的人破口大骂,可偏偏骂人的言语中有给人一种斯文感。
分明就是谈吐颇有涵养的读书人在那里“教诲”他人。
“回去给我好好看看!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有一个错别字,你当这里是你家书房吗?滚回去重写!”
一个人影跑出屋子,后面追着一本册子。
“还有你,错别字没有了,标点呢?标点错了三个,三个啊!吏部与礼部怎么读怎么念都听不出来吗?这也能给我写错?!”
“滚滚滚!都给我滚!”
一个个人影都跑出来,后面几乎都追着一本册子,有的人甚至后面追了两本三本。
跑得慢的,自然就少不了要挨册子砸了。
许天衣没有穿左侍服,这几位刚被骂了的承天建官员没心情搭理这么个年轻人,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册子,就都绕开许天衣落荒而逃了。
最后一本册子正好落到了许天衣脚下,许天衣弯腰捡起那本册子,最后被撵出来的那位承天建官员,正要开口感谢,就看到许天衣翻了几页后,随手一扔。
册子被丢到了更远处。
许天衣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嘴里还嘀咕着:“写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
那位官员呆立当场。
等到许天衣走进屋子,官员才反应过来,想要跟许天衣理论却是不敢再进那屋子一步,最后只能气愤地挥袖离开。
哼,你当你年轻就能跟屋子里那人一样了?
今天要晦气死了!
许天衣走进屋子里,待客的正厅没有人,看向一侧,满地的册子纸张,在那堆满更多册子的桌案后,一人影埋头,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滚啊,别烦我!”
许天衣没有理会那人的骂骂咧咧,看其埋头的位置,不在桌上,明显不是在处理工作要务,许天衣就凑近过去。
听到有人靠近,桌案后的人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就骂。
“让你们写点公函文书都写不明白,问题都给你们指出来还有赖在这里不走的,是不是要让我动手……”已经双手撸起紫袍袖子的年轻人,看到许天衣后愣住。
许天衣倍感兴趣地看着这个容貌清秀到没话说的年轻人。
许天衣打量对方时,那人也在看许天衣,发现其跟自己差不多大,更是嗓子低沉地质问这不懂事的家伙:“你谁啊?”
“骂人都文绉绉的,学问高低不去说,摆明了就是一个彻头彻温的读书人嘛。”许天衣给出评价。
“彻头彻尾你大爷,是不折不扣,呸,不折不扣也不对。”那清秀书生指着许天衣,“你大爷的,敢耍我啊!”
许天衣笑呵呵看着他,也不说话。
能跟他一样穿锦鸡补子的紫袍的,整个承天建只有一人,眼前这年轻读书人的身份,水落石出。
从二品承天建右侍,沈曼曼。
“沈曼曼,这名字好听,可你不觉得更适合女人吗?”
许天衣这话一说出口,就像是点燃了炸药包,那读书人再也忍不住了,从桌案后跑出来就要跟许天衣掐架。
名字可是他最大的忌讳,平日里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般话,他非把这大胆的家伙的嘴给撕了!
年轻书生刚跑出桌案,许天衣就从另一边儿走向了桌案后边儿。
沈曼曼顿时大惊失色,着急地就往回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许天衣走到了册子如小山堆积的桌案后,右侍大人的官椅上,放着一个小木罐子。
许天衣拿起来,听着里面的细微叫声,笑道:“蛐蛐罐啊。”
原来这位堂堂的承天建右侍,刚才正蹲在椅子前斗蛐蛐。
好像被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的沈曼曼,张牙舞爪就要扑向许天衣,许天衣眉毛一挑,脚步后撤,高高举起小木罐子。
“慢!慢!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可别乱来啊。”
沈曼曼胆战心惊,手上生扑的动作戛然而止,脚步更不敢往前一步。
许天衣嘴角掀起弧度:“到底是慢还是曼曼啊?”
沈曼曼瞪眼。
许天衣又高举了下蛐蛐罐。
“你怎么说都行,怎么说都行啊,别给我把兵马大元帅摔死了啊!”
许天衣撇撇嘴,把蛐蛐罐随手抛给他,沈曼曼吓得半死,慌忙接住看了眼蛐蛐安然无恙,才呼出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他的兵马大元帅,没死没伤。
许天衣在他的右侍官椅上坐了下来:“说吧,怎么看出我身份来的?”
沈曼曼恶狠狠瞥了眼这个家伙,把蛐蛐罐往距离许天衣更远的地方放去。
“敢在承天建这样的地方,对本右侍撒野的,除了那个早朝踢了鸿胪寺赵幼枝裤裆的许天衣,还会有谁?”
“吆喝,本左侍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沈曼曼弯着腰,拿手帕擦蛐蛐罐。
“这里是右侍办公的地方,我还穿着官袍,你都敢这样肆无忌惮,我再猜不出你是谁……要不干脆这右侍位子你也拿去坐吧,比正三品的银行行长还大半级呢。”
“怎么?把位子让出来好去养蛐蛐?从二品右侍,办公之地斗蛐蛐,你才是肆无忌惮吧。”
沈曼曼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以去正令大人那里告我啊,正好拿来给你这新官立威。听说你这左侍的帽子就是正令大人给引荐的,很看重你啊,正是你在承天建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你可得珍惜住!”
许天衣悄无声息来到这位沈右侍的后面,狞笑道:“哼哼哼,立威的话,哪有再对着你这右侍的裤裆来一脚管用?”
身后突然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沈曼曼一个寒颤,扭头就往外面跑,却是被许天衣一把抓住了领子。
“我警告你啊!士可杀不可辱,你胆敢踢我……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传出房间,外面不少承天建官员,听着右侍大人杀猪般的惨叫,一个个皆是头皮发麻。
“是谁敢这般大快人心地对我们右侍大人动手?呸,简直毫无人性。”
第38章 沈右侍的兵马大元帅
右侍大人的房间里,桌椅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沈曼曼隔着两把歪倒的椅子,万分戒备地盯着许天衣,头发凌乱,双手护在鼓鼓的胸前。
“衣服。”
许天衣指了下他那半开的紫袍子。
沈曼曼一手仍是护在胸前,一手揪了揪耷拉出肩膀的袍子,看许天衣的怨恨目光宛若受了委屈的小女人。
许天衣头大:“把你胸前的手拿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迫你做了什么。”
沈曼曼哼了一声,拿开手,胸前鼓鼓的赫然是那蛐蛐罐。
刚才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要抢他的兵马大元帅,简直可恶!
“以后再惹我啊,我就把你这沈右侍扒光了,给扔外面去给你那些手下看看。嘿,扒光了这招还真不错!”
许天衣直接坐在了歪倒的椅子上。
沈曼曼双眼宛若吃人一般盯着许天衣。
“那鸿胪寺赵幼枝也真是头铁啊,有你这个前车之鉴的年轻二品了,那日还敢对着我大呼小叫。”许天衣摇头道。
“你懂什么是前车之鉴么,驴唇不对马嘴。”沈曼曼讽刺道。
许天衣饶有兴趣看着他扶正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看蛐蛐,好奇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叫一只蛐蛐兵马大元帅?”
“有问题啊?”
这话听到许天衣耳朵里就跟“你咬我啊”一个意思,他定定盯着沈曼曼。
沈曼曼好像害怕许天衣真把自己脱光了扔出去,最后略带硬气地说了一句:“兵马大元帅是她的外号,她有名字,叫起舞。”
“起舞?舞起,吴起?”许天衣一脸古怪表情。
沈曼曼眼观鼻鼻观心:“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有这名字,可真是蛐蛐界的兵马大元帅了。”
许天衣笑了下,起身推开不知何时关上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群承天建官员本凑在右侍大人的屋子外面,听到门有响声,立马作鸟兽散。
然后成群站在远处,议论着那位双手背在身后离去的公子哥儿是什么身份。
直到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好像是新任左侍大人,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佩服的声音。
更有人说,终于来了位能降服右侍大人的大人物。
只是这大人物,也跟右侍大人一样,忒年轻了吧。
许天衣回到朱苡沫的屋子。
正令大人的房间,不管有没有声响,都是官员们无事不敢靠近的。
走进屋子,许天衣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朱苡沫依旧是那副清冷威重的样子,朱裕欣看他的眼光就怪了……
那分明是老娘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孩儿的目光啊。
“你干嘛?”许天衣没好气地冲她说了一句。
“我干嘛,是你上司想要干嘛才对吧,刚才刑部来人了,说刑部尚书项赘究打算跟你这位左侍大人喝个茶。尚书请茶,刑部的茶。”
左侍,正二品,刑部无权传人问话,更无权直接抓人,所以才有了尚书请茶的说法。
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许天衣一挥手:“项赘究,管他想追究什么,本左侍没功夫搭理他,让他别来烦我。”
朱裕欣看着许天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修长身材挺直了几分。
“刚才正令大人可没有半点拦人的意思,还让人回话说会跟你说让你抽空去一趟的。都被人架到油锅上煮了,还在这里跟无事人一样。”
许天衣看向朱苡沫,后者面色平淡。
“刑部一直调查马氏钱庄的事情,钱庄总号挤兑那几日,你刚好出现在现场,时间、地点都不合理,刑部尚书请你喝个茶,没问题。”
朱裕欣秀眉一挑:“据我所知,刑部虽然对那伙侠盗没有一点线索,但至少也断定了与西域无关,这茶如何能请到许天衣头上?”元宝小说
“马氏钱庄的运银镖队被劫,由平安州官府负责彻查,地方衙门协同办案,他不去刑部喝,你是打算让他跑去更远的平安城,马氏钱庄的大本营那里喝?”朱苡沫说道。
朱裕欣不说话了。
朱苡沫看向自己这位侄女:“你对我承天建这位新任左侍,很关心啊。”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何况他以后当了我上司,我也不想碰上什么树倒猢狲散。”
朱裕欣刚说完,许天衣的一张脸就凑了过来。
“你是我猢狲?”
朱裕欣抬起纤细玉手,许天衣已经闪开了。
“所谓侠盗,不过是妖言惑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承疆域,当以大承律法为规为准,抢劫运银镖队,触犯大承律法,按律当斩!”
说这话时,朱苡沫凤眼淡漠看向了许天衣。
许天衣连连点头:“正令大人秉公执法,这承天建以后必定会更上一层楼,成为国之脊梁。什么侠盗啊,一群山野毛贼,等抓住了正令大人只管砍头就是。”
朱裕欣却是说道:“侠盗劫银,目无法纪,理应严查,但散银之举,多数银子到了难民手中,这是确凿无疑的。说明那些侠盗良心未泯,侠肝义胆,不完全当之为恶匪。”
“你的意思是,抢走了别人的东西,去做好事,就能算作将功补过?”朱苡沫冷淡说道。
“触犯律法不假,绳之以法应当,只是重视律法之时,也应考虑道德所在。银子到的是难民手里,救难不救穷,难民是我大承子民,于我大承而言,江山得以稳固,难道就完全没有益处?”
许天衣对朱裕欣刮目相看,然后就是笑道:“如此说来,说不定这侠盗背后的主谋,就是朝廷某位大员呢,就算是天子,也不无可能对不?”
朱苡沫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胸脯起伏,凤眼冷如刀子,想要杀人。
不管如何,朱裕欣在这位姑姑面前总还是有点顾忌,说是在承天建逛逛,然后就撇下许天衣出去了。
对于两女的口舌之争,许天衣倒是没有太多在意,朱苡沫能当上承天建正令,自是以律法为公。
而朱裕欣是自由的郡主之身,于庙堂牵扯不深,衡量准则多放在了道德上,再正常不过。
朱苡沫望着离去的倩影:“你能说服她去银行,我挺惊讶的。”
“本左侍魅力大啊,你确定不考虑考虑给我打下手?”
许天衣又捏起下巴。
“一个长公主,一个郡主,本公子这是要成京都第一纨绔了啊。”
一双凤眼,几欲杀人。
第39章 圣人当仁不让,国君当断则断
“还有什么事么,没有就在承天建里走走看看,银行选址建好之前,你都应该在这里了。”
朱苡沫没有与许天衣多说废话。
以她对自己那位侄女的了解,朱裕欣能同意进银行,确实令她吃惊,以对方喜欢清闲自在的性子,如何会想通了去钱庄那种俗不可耐的地方。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朱裕欣是三哥的女儿,堂堂郡主,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做什么好了。
“来还是要跟你说一声,银行的选址,我看好了。”许天衣说道。
“这么快?”朱苡沫惊讶道,“什么地方?”
“黎王府。”
“黎王府?!”朱苡沫已是禁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地理位置好,占地足够大,将来就算当作总行,扩建也有地方。”
“不行!你再选其他地方,黎王府不行!”朱苡沫说得斩钉截铁,“你可知道黎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是诚心想要削减我皇兄对你的看重吗?”
“不就是一座反王之府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它常年放在那里,谁看了不提心吊胆,占地又没有一点用处,让我来把它铲了,岂不是眼不见心不烦?你皇兄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就算对我皇兄来说是眼不见心不烦,可银行建在那里以后注定会被朝堂官员所诟病,我皇兄为了堵住百官的嘴,也不会同意这样的选址。”
“你只管上报就是了,同不同意是你皇兄的事。”
朱苡沫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负责监督银行的一切事务,关于银行的选址上,我不同意,审核监察不会过。”
“不同意你只管报给你那位皇帝哥哥就是了,银行事务你也说了,你只负责监督,做主的人是我。”许天衣才不管她什么三七二十一。
头一次见如此软硬不吃的人,朱苡沫也是头疼。
她只能无奈说道:“黎王府位置再好也是在青龙大街,论繁华比不上朱雀大街,你有更好的选择,而且那场青黎兵变是宫中禁忌,更是我皇兄的忌讳。”
“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一定失败?你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做好你的审核监察,皇帝不同意自然会传旨召我进宫。”
朱苡沫不再多说什么,她发觉这个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找死,从没有过安稳的时候。
她现在甚至已经不想让其在承天建里逛了,生怕其再惹出什么乱子。
朱苡沫忽然凤眼一缩,这家伙刚才就已经出去半天了!
“刚才去看过你办公的地方了?”
“左侍待的地方么,还没看呢。”
“嗯?那你去哪了?”
“沈右侍那儿。”
“去做什么?”
朱苡沫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去见沈曼曼,对方那脾气性格,再加上这家伙的霸道强势,这两个人还不打起来?
“左侍见右侍,不就是左膀右臂的掰手腕?不过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就只是去打了个招呼,嗯……顺带也跟沈右侍的兵马大元帅聊了一会儿天。”
朱苡沫凤眼微挑:“你动了他的蛐蛐?”
“差点给他摔死。”
朱苡沫眼皮一跳,她现在感觉自己这“左膀右臂”,根本就是敌人明目张胆安插进来要把她掐死的。
“那日上朝也没有见到这位沈右侍啊,他也有不上早朝的特权?厉害啊,能顶上半个我了。”许天衣好似无比自恋地说道。
朱苡沫看了他一眼:“沈曼曼最近在处理陇右道的一些要紧事务,皇兄特许他无事禀告可不上早朝,以处理事务为重。”
想到那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册子,许天衣满眼同情。
要是有那么活儿给他,他估计早就打人了,这样看来那位沈右侍,脾气还是好的,忙碌之际玩玩蛐蛐,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可为什么不去勾栏听曲一下呢?那不才是男人放松的天堂?
果然,沈大人那方面有问题啊。
这日下午,许天衣与朱裕欣离开了承天建。
许天衣以左侍官职下达了筹建“大承发展银行”的公文,但也就寥寥两行字,只说了奉旨筹建银行,不日开始选址建造。
一众官员看了公文内容都是频频摇头,这公文下了跟没下一样,一点实际内容没有,就好像跟大家仅仅提个醒儿一样,分明是那位许大人找存在感。
只有少数一些官员,猜到了许天衣的用意,顿感这位许大人是真的在扯虎皮做大旗了。
文轩殿。
天子朱顼端坐尊贵稀有的楠木桌案后,处理着一本本官员呈上来的奏折。
只是从一炷香前,殿内气氛就降到了极点,在这里侍候的赵贤妃被皇帝陛下屏退下去,侍立的宫女们更是大气不敢喘。
朱顼手中拿的,是自己那位皇妹呈上来的折子,内容正是许天衣关于银行的选址。
“黎王府,朕猜了那么多地方,也没有猜到,他居然会把银行选在黎王府啊。”
朱顼头也不回地问道:“嬷嬷你觉得他这是不是故意为之?”
始终侍奉在朱顼身边的老嬷嬷,回应道:“陛下,这位许左侍的心思,老奴是捉摸不到的。”
“他把地方选在了黎王府,自然不会不知道黎王那件事,既然还敢跟朕提出这样的要求……”朱顼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吗?”
老嬷嬷不敢回应。
朱顼沉默不言。
青黎兵变,一直是他最为忌讳的话题,少有官员敢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就是崔服龙、阮仲、李又廷等人,也是如此。
可这位许左侍,自己钦封了正二品、正三品双官职的消灾先生,一次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恃才傲物……
青黎兵变。
许天衣。
青黎兵变。
许天衣。
朱顼握着奏折的手,时紧时松。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微微侧头,朝老嬷嬷问去:“朕当初真的错了吗?”
“陛下想听老奴一句真心话?”
“嬷嬷但说无妨。”
老嬷嬷微微停顿后,说了句同样泼天大胆的言语:“圣人当仁不让,国君当断则断。”
朱顼一怔,片刻后温润脸庞上的愁绪,减弱许多。
“是啊,坐在这个位子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断的。”
他取笔,批了奏折。
“他想要一座黎王府,朕就给他一座黎王府!”
第40章 齐仁者,不与人齐与仁齐
“银行选址在了黎王府?”
“陛下同意了?”
安连采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宋才。
“安大人,这件事下官一听说就立马来您府上了,你若不信的话,随便一问便知,事情已经传开了。”造银司主司宋才说道。
安连采闭眼沉思。
他当然不会怀疑宋才拿这种事骗他,只是这样的结果,着实让他出乎意料,他觉得整座庙堂上也没有人能猜到许天衣居然敢把银行选址选在了黎王府。
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那位一直把黎王府看作禁忌的皇帝陛下,居然破天荒同意了。
不多时,户部尚书安连采就睁开了眼。
“出乎意料是真的,但幸灾乐祸也应该是真的不对吗?”
宋才听了个稀里糊涂:“大人,此话怎讲?”
“那位消灾先生如今整的幺蛾子越多,皇帝陛下容忍得越多,甭管是银行现在的筹建还是以后的运转,随便哪一环节出了问题,银行一事无法进行下去,那么如今的容忍,都会统统转变为震怒。”
宋才听懂了,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天子震怒,杀头都是最轻的罪过了。”
“回去吧,最近安静些,朝上不要乱说话。”
安连采挥挥手,起身往后院走去。
他近来心情不是很好,那日早朝他本是打算参许天衣一本,不管赵幼枝如何出言不逊,到底是从三品鸿胪寺少卿,许天衣在承天门前出手伤人,放到朝上都够许天衣喝一壶。
就算皇帝陛下看重许天衣,当着文武百官也不好明显袒护,何况这是许天衣自己惹了祸,皇帝陛下不会认为是许天衣傲慢无礼?
可因为崔服龙的出现,导致这件事最后他只能选择不了了之。
中书令都已经出现解决此事了,他如何还敢在庙堂上再度作声?
事后他也去过郎亭问过了郎太师,对方只说了他没有在庙堂上再讲话这件事做对了,其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郎亭派系、崔舍派系,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已然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可不论是郎太师还是崔服龙那位中书令,好像都不着急。
这让郎亭派系中顶梁柱之一的安连采,有些坐不住了。
通景街。
黄昏时分的街道,清晨那般的勃勃朝气早已散尽,但仍是有着浓郁的烟火气和人间气。
面摊上的人不多,五六位,都是附近的住户,也算得上面摊的老主顾。
看得出来,爷孙俩弄的这葱油泼面,确实很地道,吸引了不少嘴巴馋子。
许天衣坐在靠近路边的一张桌子,吃着香气扑鼻的泼面。
“最近面摊生意不错啊。”
听到许天衣说话,擀面的老头儿笑着说道:“都是托了公子你的福,自那一日你买下宅院,那些人就少有再在这条街上出现。”
似乎忌惮刘希那些人,也好像是有什么顾虑,老头儿没有多说下去。
许天衣嗯了一声,顺带看了眼帮着爷爷干活儿的卧蚕眉小女孩。
看到许天衣朝自己看,从没有认为其是什么公子哥而一直当作年轻先生看待的小丫头,露出月牙儿的欢喜笑容。
“小丫头,过来。”许天衣招手。
“先生,有什么事?”小女孩走过来时,还不忘双手在小布围裙上擦擦。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回头看了眼爷爷,老头儿一笑道:“一个破名儿,没什么不能说的,公子问你就告诉公子。”
“我爷爷叫墨齐仁,太爷爷给起的。”
“有何寓意?”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然后就又眼睛眯成月牙儿:“取自谐音,莫欺人,太爷爷是想叮嘱爷爷与人为善,不做仗势欺人的坏事。”元宝小说
许天衣看向老人,后者大概看出了许天衣的怀疑,笑着解释道:“祖上给起的,小时候不曾问过有什么含义,后来也就没机会问了,不是什么很有说道的好名字。”
“这丫头没读过书,刚才那些话都是她自己瞎理解的,不过我觉得挺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许天衣点点头,对卧蚕眉小女孩挑了下眉:“你爷爷做到了。”
小丫头开心地笑了,小脸上有那么一些小小的骄傲。
“没打算让她读书?”许天衣吃完了面,放下筷子。
“哪有钱啊?在京都这繁华地儿,想读书比天都难啊。有这面摊能让我们爷俩糊口饭,就不错了。”老人摇头苦笑。
许天衣低头问小女孩:“想读书?”
小丫头眼睛一亮,但随即还是笑着摇摇头:“不是那么想。”
许天衣手里转着一个铜板:“既是没钱的穷酸人,何必在这京都过活?一大把年纪了,带着孙儿还京漂?要本公子说啊,抓紧去个其他什么地方,县城啊最好,生活容易,还能让她读点书。”
老人叹了口气,又苦笑了笑,没有说话,似是有什么苦衷。
许天衣挑挑那看着就天性凉薄的眉毛,没有多问。
将这碗的饭钱放到桌子上,许天衣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小丫头一双大眼睛还好奇地看着他,就索性伸手摸了摸那小脑袋。
“莫欺人,如今这世道不欺人就要被人欺,与人为善,人善被人骑啊。”
听了许天衣的话,老头儿一边儿擀面一边说道:“与人为善多一点,天下的善便多一点,天下的善大于天下的恶,天下便是好的。”
“老头子啊是普通人,能为天下做的,也就是做好自己了。”
许天衣多放了一枚铜板:“那碗面钱还赊着,这铜板是本公子受教了。”
老人望着许天衣前往拾阶小院的背影,卧蚕眉小女孩来到爷爷身边:“那位先生真是好人,爷爷……”
“嗯?”
“他那第一碗的面钱,我这些天做活的糖葫芦钱帮先生还上吧。”
老人食指弯曲,宠溺地刮了下孙女那山清水秀的小鼻梁:“你也学会与人为善啦?”
小丫头笑得更开心了。
老人走到许天衣吃面的桌前收拾,端起碗的时候,看到了桌面上两行用面汤写下的,快要消失的水字。
与人齐高,外攀名,内附利,贪得无厌。
与仁齐高,知仁爱,懂仁义,知足知止。
水字消失,老人依旧怔怔看着。
走回院子的许天衣,似是一笑。
墨齐仁。
齐仁者,不与人齐与仁齐,上善若水,年年有余。
还不是好名字?
顶好的名儿了!
第41章 魔教教主的死因
深夜的拾阶小院格外幽静。
嗖!
一块石子击破窗户纸,飞入主房中。
不长时间,许天衣推门走出,一双眼眸眯望着墙上的那人影。
一个空翻落到院子里,之前偷摸进来就被抓住教训了一顿的少女,瞪着眼恶狠狠看许天衣。
“你耍我!”
许天衣乐呵了:“我耍你?耍你什么了?”
少女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盯着他,恨不得要把他吃了。
许天衣自顾自分析道:“让我猜猜啊,你回去了之后,原本不打算把来偷东西的事跟你师傅说,但又怕你师傅见了我,我主动提及这件事,就索性主动认错了。”
“坦白从宽,你师傅又那么疼你,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再然后,你就把我让你带的话带给了你师傅,说我问他要个人用。”
少女一双眼眸已是怒到了极致。
许天衣哈哈一笑:“你这个笨蛋啊,等你师傅说了让你过来给我做事,才知道我要的那个人是你吧。”
“闭嘴啊!”
少女一脚踢起地上的石头,砸向许天衣面门,只是才飞到一半就被一手隔空取物给拿下了。
站在东厢房门口的扈三娘,把石头随手扔到地上。
在奉教中有着雪燕之称的少女,当时把话带给师傅,师傅就让她回这里待着,她哪里还不知道这家伙要的人就是自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那家伙是没说假话,说她只要把话带到了保管不会有事。
她当然不会有事,都已经被师傅派来这里了,还能有什么事?!
“师命不可违,起码你是个孝顺弟子。”许天衣点头道。
“闭嘴啊!”
少女又踢了一块石子,但结果跟之前一样。
“我说李玄衣,堂堂魔教护法长老,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不会被说什么,半夜还这般偷偷摸摸,是不是浪费了秋雪无时的名头?”许天衣突然淡淡开口。
雪燕狐疑瞅了眼他,刚想说师傅来了我能不知道,就察觉到了身边有细微风声。
一袭雪白衣衫,挺拔的年轻男人,容貌俊美,一头白发长发如飞溅三千尺的瀑布匹练,皎洁无暇。
风流倜傥。
“师傅!”雪燕露出惊喜之色。
“又使脾气了?”男人微微看了自己弟子一眼。
雪燕挠挠头,不作声。
江湖上有着秋雪无时名头的男人,抬眼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从东厢房来到了主房的树下,明显靠近了许天衣很多。
“我虽然打不过你扈三娘,但要是想杀他,你就是站在他身边也是无用的。”男人轻轻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自信。
“试一下啊。”扈三娘平淡出声,半遮面没有一点表情。
许天衣眼皮一跳。
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的交手,凭什么把本教主的生死放上去?!
这时,男人的狭长眸子才看向许天衣。
“我才来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你发现了,本长老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擅长轻工,我自然也有我拿手的地方。”
许天衣嘴角噙着笑,背在身后的右手,五指指尖血红光芒减弱,与之同时,拾阶小院的院墙和屋顶上,有肉眼几乎难以发现的微弱血色光线,消失不见。
李玄衣点点头,也不去追问:“不简单,现在我有理由相信教主把奉天令给你,不仅仅是看在你的谋世智慧上了。”
“谋世智慧,看不出来啊,你李玄衣给我的评价比大承皇帝都高。”许天衣似是一笑。
李玄衣在院落中的石凳坐下:“消灾先生,可真厉害啊。你在丘南国那半年做的那些事,我亲自打听过了,件件都是真的。这样的评价,对得起你。”
“至于奉天令,天底下没有人能从教主手中抢东西,令牌只能是他给的你,所以本长老一直好奇你与教主的关系。”
“父子?或者他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小舅子?又或许是什么流落在外的弟弟?”许天衣帮他猜测。
李玄衣直视许天衣:“我其实觉得,师徒更贴切一些。”
雪燕斜了许天衣一眼,似乎在说,就他?配当教主的弟子?
许天衣更是冷冷一笑:“李玄衣啊李玄衣,你想让我死就直接一点,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别人不知道魔教教主是怎么死的,我还不清楚?”
李玄衣只是含笑看着他,不接话。
许天衣直接说道:“魔教总教,乐山之上,暮烛尊者、剑心女尊和青夜女尊联手围攻,杀死了他,不是吗?”
李玄衣脸上的笑容减淡了。
“魔教四大尊者,排在前三的大人物,居然一同出手,趁他们那位天下第一的教主飞升失败,受伤之际,将其围杀而死。”
“暮烛那老头儿,如此拿回天下第一,以新任教主统领教务,再度成为江湖魁首,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江湖最大的耻辱?”
坐在李玄衣对面的许天衣,笑容讥讽。
“你闭嘴啊!”雪燕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李玄衣神色郑重看着他:“本长老现在确信了,你与本教的关系,绝对不只是教主给了你奉天令这么简单。”
不等许天衣开口,他就继续说道:“一些事,只是你主观臆断。暮烛尊者与教主的约战,半年前就定下了。至于剑心女尊、青夜女尊为何会出手……”
这位秋雪无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反问道:“本长老很好奇,你既手执奉天令,为何不现身奉教,有此令,光明正大现身乐山,你至少有五成把握成为新任教主,不然奉天令也不会有号令天下教众之效。”
“如果是担心暮烛尊者,大可不必,暮烛的野心从来不在于奉教,而是整个江湖。”
许天衣眼帘微垂,手指敲打石桌。
“你也说了,成为新任教主的把握只有五成,你觉得我会是冒险行事之人?就算是,把握也不该放到如此低吧。”
“一个扈三娘,在乐山上可保不住我。”
腰背如山丘的妇人,没有因为许天衣这瞧不起的话,有所反应。
而李玄衣,却是看向了开着房门的东厢房,那房中巨大的绿漆黑棺,缓缓说道:“那如果,再加上棺中人呢?”
“那位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六的……棺人常青。”
老妇抬头,半遮面的眼中迸射出可怕的精光,直视李玄衣。
拾阶小院,顷刻间被莫大杀意充斥,凛如寒冬。
第42章 奉字谍眼掌令
许天衣倒了杯茶,只给自己。
“非要找不自在,何必呢?”
他瞧了眼对面右手握拳的李玄衣,不需要对方张开手,就知道那手心已是出现了一道血口子。
刚才小院中的实质杀意,毫无疑问来于动了真怒的扈三娘。
许天衣给了扈三娘动手的机会,他起身回屋倒茶的功夫,扈三娘朝李玄衣劈出了一掌。
面对许天衣的调侃,李玄衣随意一笑,不在乎掌心疼痛。
刚才扈三娘那一掌,他想要躲开再轻松不过,但一来他想试试这位背棺人的真正实力,二来他是奉教第四位护法长老,自有自信和骄傲。
但结果显而易见,扈三娘不愧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一次硬碰硬的对掌,他就吃了亏,落在下风。
“背棺人,名不虚传。”李玄衣轻描淡写地笑道。
他李玄衣不是输不起的人,何况他秋雪无时真正擅长的,是轻功。
人无完人的道理,李玄衣一直懂。
只是这道理,自从那年见了那个男人后,好像就不完全有道理了。
雪燕深深看了眼那重新回到树下的老妇人,现在她才知道对方的实力之可怕,居然一次交手就伤了她一品境界的师傅。
那一晚,对方明显是没有跟自己一般见识啊。
要不然,她只怕连进院子的机会都没有,在院门外还不就被一只脚给倒提起来了?
李玄衣的目光重新放在了许天衣身上。
“你说你不是冒险行事之人,那你会来这卧虎藏龙、危机四伏的大承京都?”
“有魔教教主坐镇的乐山,是天下公认的最危险之地,哪怕教主身死,仍有新的天下第一,暮烛尊者坐镇,乐山依旧是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
“可这正安城啊,从某种意义而言,危险程度一点不比乐山低。你再看看你来京都这几天做的事,闹的动静,你不是冒险行事之人,天下人岂不都是老成持重了?”
许天衣对这好似调侃的话,一点不感冒,反讥起来。
“你既然知道这京都卧虎藏龙,还敢不收敛着气息,七进七出皇宫的是孑然一身的你,不是带着弟子的你。”
高手比拼,外泄的内力少之又少,刚才的交手虽说动静不大,连邻居都不会察觉,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在高手眼中,这样的交手已经是夜晚萤火了,也亏得背棺人扈三娘在这里,是那些高手们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然就刚才那一下,至少也会引来不下位一品高手了。
以正安城这大承京都之地位,更有当朝天子在皇宫之中,说正安城和皇宫中的一品高手加起来没有五位,谁也不会相信。
许天衣的话确实起了作用,尽管李玄衣有自信就算被京都高手围攻,也能带着自己弟子全身而退,但还是收敛了气息。
“就当我是自己怕死好了。”许天衣一笑道,“勾结魔教,大承皇帝知道了还不当场要我脑袋?”
李玄衣不为所动。
你怕死?
狗都不信。
“不管你是不是教主弟子,总之教主的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许天衣笑笑,心说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
“你这个年纪,再想习武,是不可能了,天赋再好也都晚了。所以,不要指望能从暮烛尊者手中帮教主拿回天下第一,你没有一点希望。”李玄衣说道。
许天衣捏着茶杯:“你的意思是,再狂妄的人也要有自知之明?”
“最好是这样,本长老作为奉字谍眼掌令,不希望看到奉教有分裂的那一天,所以你如果安分守己,只在京都谋划你的官禄前途,我与奉字谍眼会全力帮你。”
许天衣挑了下眉:“这算交易?还是算在奉天令之外的额外条件?”
“你应该清楚,我对于奉天令的看待,已经足够高了,换成教中其他人,就是你让扈三娘以生命为威胁,都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李玄衣语气重了一些,已经有了警告提醒的意思。
许天衣轻微一笑,低头看着飘落到水杯上的树叶,好似自言自语。
“许天衣,李玄衣,都有个‘衣’字啊……可你不知道啊,我不高兴的时候,你的衣,就该落在衣冠冢上了。”
声音轻如鸿毛,后果重于泰山。
雪燕横眉怒目。
李玄衣面无表情,一双狭长眸子深邃如渊,他就那么看着许天衣,雪白衣衫微微鼓动,如海气机蠢蠢欲动。
扈三娘上前了三步,似是觉得不够,又上前了两步。
小院中,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紧张。
只有许天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上一口。
李玄衣起身。
当他起身的那一刻,扈三娘又上前了一步,与许天衣的距离缩短到了三米,可见这位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背棺人,对李玄衣之重视。
不曾想,李玄衣只是侧头与做好出手准备的雪燕说道:“你跟在他身边,有坏处,但一定不多于益处。”
“师傅。”
“听话。”
雪燕撅了下嘴,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小院里的紧张氛围,消散了。
李玄衣重新坐回石凳:“劫银一事,有奉字谍眼出手,不会被查到一丝线索,朝廷再势大,江湖还是江湖。”
“这点我不担心。”许天衣说道。
“散银的事情上,明面上看只是平安州官府在查,地方衙门配合,暗地里朱眼出动的精练人手不少,朝廷非常重视。”
“理所应当,那位年轻皇帝的朝纲和野心,比之一统中原的先皇朱崇只大不小,如今朝政纲要不过连一半都没有走完,他怎么允许一国之命脉的经济,不稳呢?”
李玄衣点点头,马氏钱庄名誉扫地,直接使得大承动摇的经济雪上加霜,而许天衣一手策划了这惊天大案,不但毫无牵连,反而还拿下了正二品、正三品两顶朝廷大员的帽子。
要论入朝为官,李玄衣自认远远逊色于面前这位消灾先生。
自己的弟子雪燕,能跟在这样的人物身边,就算不去特意学习,耳濡目染之下,也必定获益良多。
千里之行,万里谋划。
江湖的凶险,何曾少于庙堂?
会飞的雏燕入江湖,首先要学的不就是避鹰之法?
第43章 北往问拳
“你能将大部分银子都散给难民,我很意外。”
许天衣瞥了眼满脸不高兴地从屋子里端茶出来的雪燕,示意其给他满上。
师傅在场的雪燕,强忍着不去把一壶热茶泼到这明明模样俊朗却让人无比讨厌的家伙身上。
“说好了的,银子扔出去就行。”李玄衣说道。
这是他答应帮助许天衣劫银的首要条件,银子劫来了,按照许天衣说的洒出去,并且散播消息于天下,但银子怎么扔,他说了算。
于是,什么难民窟、逃荒小路、破烂寺庙等难民扎堆的地方,银子都如瓢泼大雨从天降。
也亏得当下难比穷多,难民数量远比乞丐多,李玄衣这有心之举,才被那位溪鲤郡主给认成了救难不救穷的道理。
事实上,天下才刚刚太平五年,难民是减少了不假,但因其基数庞大,无家可归更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仍是不在少数。
庙堂之上幸有那位崔服龙老中书,针对难民的情况,在中原一统、新帝登基时就进言,最终有了《难民十二疏》的良策。
从登记造册、地域区分到细分农田、壮劳国工,最大程度安置难民,最大程度消除了大承一统中原后最容易发生动荡的隐患。
“朱眼大街小巷搜查散银之人,对奉字谍眼的打击,还是挺严重的。”李玄衣叹了口气。
许天衣斜了他一眼:“少在这里试探我,我不是你们魔教的人。如果不是丘南国的人不适合出面,我会拿着奉天令去找你?”
“以后这种事不用跟我说,我只关心我交代的事,能不能完成。你们奉字谍眼死多少人,魔教死多少人,关我屁事啊?”
“比我们魔教还没良心!”雪燕骂道。
许天衣回头:“你们魔教?”
“呸!奉教!”
雪燕已经感觉快被这家伙气疯了。
“知道你是不放心把你徒弟交给我,不过现在既然放心了,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就把事说了吧。”
许天衣从衣服里摸出奉天令,抛给他。
看到这家伙跟当初要求他劫运银镖队时的动作如出一辙,李玄衣就头疼,铁定又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自己当初就怎么一时糊涂上了这家伙的贼船呢?
“什么事?”
“你既然来京都了,也知道了我的官身,那就清楚最近我要做什么事吧?”
“给朝廷开一家钱庄,诏书都贴出来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连玩泥巴的小孩子都知道。”雪燕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很喜欢你主动做事的态度,不过秘书这个活计已经有人选了,你这小女娃子平日里还是多跑跑腿吧。”
也不管雪燕露出多么穷凶极恶的表情,许天衣继续说道:“银行选址一事已经定好了,黎王府,不日那里会举行一场诵经超度的佛法仪式,诵经的僧人们我这几日就安排……”
“慢着,你说哪里?黎王府?”李玄衣打断了许天衣的话,“那黎王可是反王,你选址选在了他那府邸?皇帝还同意了?”
“你不用大惊小怪,谁听了都跟你一样的反应,我现在看着你们这张口结舌的样子,我就想吐。”
看着许天衣这心比天高的样子,李玄衣就感觉自己这一袭雪白衣衫上像是被泼了泔水,也想吐。
“诵经的僧人们这几日我就下令安排,主持仪式之人也选好了,但还缺一位卓绝无双的佛门高人,来凝聚佛法,超度亡魂,这是仪式能否成功的关键。”
李玄衣皱眉:“我教之中巫蛊两派的人不少,但三教中人,没有一位,更别说什么佛门高手了。”
“有位慈眉善目的菩萨,这几日会路过安州,你去只会一声,记住,亲自去,带一句话,她会入京的。”许天衣随意说道。
李玄衣眸子中有惊疑之色:“佛门罗刹海的那位海菩萨?”
身为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的情报组织奉字谍眼的掌令,李玄衣对众多江湖人物,尤其是江湖高手的行踪,都是了如指掌。
最近这些日子,在京都附近地域的佛门高手,只有那一位来自东部地域的佛门圣地罗刹海的一品高手海菩萨。
据说这位菩萨身孕金海,有普度众生之伟力,是早早成名的一品高手。
“是她。”
“你能请动她?”李玄衣质疑道。
丘南国在西域,罗刹海在大承东部,两者相距一个大承,也就是一个中原,你许天衣难不成还有天外传音的能力,跟罗刹海的菩萨都攀上了交情?
许天衣给了肯定的答案:“你去与她说,问拳之谊,今时还清。”
“问拳?”仅仅是一眯眸子,李玄衣就似乎想到了什么,“四年前那场教主那场北往问拳?”
许天衣不动声色。
李玄衣心中确定十之八九。
五年前,昌运六十一年,已经接连马踏大运、千叶、天诏三国的大承,灭了中原最后一个王朝大沉国,一统中原,改年号为承平。
承平元年,也就是四年前,大承先皇朱崇含笑而终,四皇子朱顼继位,成为大承新帝,也是中原唯一的一位皇帝。
那一年,雄心壮志的天子朱顼,令大承道教祖庭的摘星观,北访草原,与北珈王朝的国教修真教,进行了一场道义之争。
大承天子的原意是弘扬大承威严,可结果出乎中原意料,被朝廷、江湖都是看好的摘星观观主七星真人,败给了修真教老掌教,北珈王朝的国师升隆真人。
弘扬国威,变成了天子的一大笑话。
就在北珈嘲笑、中原羞愧之际,同在那一年打败了暮烛尊者成为新的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只身前往北方草原,问拳草原江湖。
那一战,空前绝后!
魔教教主一人,先后问拳草原江湖的三大顶尖势力,打败冰雪连城老城主、沙丘之地老沙鬼和战王庭联手的七大战王,威震天下。
拿下天下第一但被众多江湖人士质疑的魔教教主,用那一场北往问拳,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魔教教主的实力,再无人胆敢质疑!
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第44章 水陆法会
李玄衣执掌奉字谍眼,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江湖秘密。
教主北往问拳一事,其中就有一件真假难辨的秘事。
据说道义之争前,天子就有了尊道斥佛的意思,并打算在七星真人赢了修真教班师回朝之际,下令灭佛,拆除大承境内所有寺庙,和尚尼姑都将贬为下等人。
即使佛门也有手段通天的一品高手,但佛门再强大,也逃不出江湖势力的范畴。
面对气势汹汹的大承,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的奉教尚且只能做到自保,真要灭佛诏书一下,佛门势力只有自认倒霉的命。
只是道义之争的结局出乎意料,谁也没有想到,被整个中原看好的七星真人,居然败了。
七星真人败了,灭佛一事本该不了了之。
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是佛门寺庙占了道教在中原的命运气数,结果可想而知,火上浇油,灭佛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也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魔教教主前往了一趟京都。
这件事教主很低调,如果不是李玄衣执掌奉字谍眼,也是不会知道这等秘事。
那次入京后不久,便有了教主北往问拳的惊人之举。
当时的李玄衣,并没有往灭佛的事上去想,何况那时他的心思都在如何把轻功天下第二的名头摘了,换成天下第一了。
现在经许天衣这样一说,再联想到教主北往问拳之后,庙堂上就再没有传出过灭佛的一点风声……
要说这其中没有点联系,打死许天衣,他李玄衣都是不相信的。
李玄衣倏地起身,把自己弟子吓了一跳。
“还敢说你与教主没有半点关系,这种秘事连我都不清楚,你却了如指掌。要我说,如果不是你已过了习武的年纪,根骨也极佳的话,本长老都希望未来能看到你执掌奉教的一天。”
李玄衣目光灼灼看着许天衣。
“我啊?接替你家教主的衣钵,当新的魔教教主?”许天衣撇撇嘴,“你也真是心大,就不怕我把你们魔教的人都利用干净?就算你们魔教家大业大,能经得起我折腾?多掏几次,人也就死得差不多了吧。”
李玄衣没有再在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会亲自把话带给海菩萨,有这等因果,她一定会来。我倒是想看看,你那一天能在京都弄出多么大的动静。”
“届时,少不了你帮忙。”许天衣说道。
李玄衣没有说话,人已经消失不见,临走前,拍了自己徒弟的肩膀一下,意思显而易见。
“以后就好好待在这儿,东厢房还有一间屋子,你就在那边了。”许天衣给雪燕指了下空着的房间。
雪燕很不情愿,哼了一声,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噢对了,以后在这京都,用真名,雪燕这个名字叫出来,你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已是转身回房的许天衣,半路回头说道,“你真名叫什么?”
“李而。”
“缺什么东西,天亮了自己去掏钱买。”
少女撇了下嘴,似乎要说这家伙几句,但又想到了那晚对方的巫术手段,便是忍下去了。
买就买,反正本姑娘不缺钱,用你掏啊?
次日,一道命令从承天建,下到了京都的佛庙白马寺。
承天建左侍下令,京都白马寺全部僧人,于十日后在黎王府举行一场水陆法会,寺内僧人上到住持,下到年幼小和尚,不准缺一人,如有违背,寺庙僧人全部处死。
如此带有赤裸裸威胁的命令,使得本就饱经风霜的白马寺僧人们,义愤填膺。
但出乎意料,白马寺住持反而爽快答应了,许天衣微感意外后,觉出了这位住持的不一般。
于是,经过一个上午的短暂安静,从正午开始,黎王府这座空旷寂寥了许久的偌大王府,就热闹了起来。
承天建正令都默许了左侍大人的命令,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没看到连右侍大人都不说什么嘛。
承天建大小官员皆是忙碌起来,一场水陆法会,规模巨大,但说到底还是仪式,不算多难的事,开坛作法用到的一应事物,准备起来不难,唯一棘手的是联系各个机构部门,互相配合。
这个时候,就看出一件大事的完成,需要的方方面面,牵扯之多了。
在京都这样的地方,举行一场佛法仪式,不但需要负责宗庙礼仪的太常寺同意和配合,还要礼部的核准监督,也需要城防营的协调治安。
总之,牵扯上大大小小十几个机构部门是没有一点问题。
好在承天建乃国之重器,在大承有着超然地位,几乎所有机构部门都是知会一声就可以。
最麻烦的太常寺和礼部,前者因为许左侍这位天子新贵,答应得很是爽快,后者是两大派系之中的崔舍派系,对承天建没有畏怯,但出人意料,一些流程下来,也是十分顺畅。
联想到那日早朝时,崔老中书间接帮许左侍解围的事,不少朝廷大员们都猜测许左侍会不会已经成了崔舍派系的人。
黎王府是一品亲王府,其主人黎王更是当年一品亲王中最为风头无两的一位,是以不但府邸占地辽阔,就是府前也有着宽大的石板空场。
有这样大的大理石板铺就的广场,在外举行水陆法会的最大问题,场地问题,也就解决了。
因为是反王府邸,是以白马寺僧人都按照住持清念僧人的要求,在府外进行法会的布置,至于府内的布置,则是在法会开始前的三日,方可准许进入。
黎王府外,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破败寂寥的府内,则是有着二人,跟着许天衣再次来到这里的朱裕欣,心情复杂。
“法会开始前,你这几日都待在这里,跟我学习的同时,也算是与这里最后道个别。”许天衣说道。
朱裕欣纤细玉手摸着满是灰尘的石柱,好像没有听到许天衣说话。
不差这点时间的许天衣,也不去打扰她。
他站在王府大门前,看着已是堆积了许多法会物品的广场,甚至高大佛像都已经搬来数座。
几日后的水陆法会,牵连甚广,不出意外,将会是他与天子的一场博弈。
水陆法会能否成功举行,举行的成效如何,最终导致的结果如何,都是未知数。
“正安城,平静太久了啊。”
年轻身影,轻声自语。
第45章 纸鸢
在王府外,许天衣见了那位佛门清字辈的白马寺住持。
“老衲代表白马寺,谢谢许施主。”
穿着住持袈裟的僧人双手合十。
白马寺是京都中有名的佛庙,但自从大承一统中原,当朝天子重道轻佛后,白马寺的香火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现在仅靠自身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可怜地步。
所以说白马寺的僧人们饱经风霜,一点不为过。
往常为皇族宗室举行佛事法会,都会有不错的赏赐,是寺庙还能维持的一大经济来源。
可这一次,许天衣下的命令,不但没有赏赐,还带着一言不合就开杀戒的威胁,白马寺的僧人们如何能不气愤?
“我把你们压榨成这样子,你这老僧还谢我?也学会了官场上的那些虚情假意?”许天衣说道。
一身红袈裟的住持一笑道:“施主是在救我白马寺,或者说再不济也是给白马寺一个机会。最主要的是,佛门承了施主一个天大人情。”
若是这场水陆法会举行顺利,日渐衰落的白马寺,在京都的地位名声都会大大提高,香火自然会顺带涨上一些。
这对已经快要吃不起饭的寺庙僧人,是救命之恩。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场水陆法会,佛教在京都的影响力能有所提升,将来就算当朝天子再有灭佛打算,也会慎重考虑。
确如清念住持所说,这对中原势微的佛门,是天大恩情。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老僧你告诉寺里那些僧人们,有谁懈怠或是因为心生不满,导致这场水陆法出了差池,我是真会杀人的。”
“老衲保证,寺内僧人人人虔诚,定不会拿佛法玩笑。”清念住持双手合十。
许天衣眉毛一挑,转身返回了王府内。
进入王府之中,他的脚步快了许多,以九品幽冥血莲的人魂之力,感知到了朱裕欣那边发生了些许情况。
一座寝宫之中,朱裕欣走进时,四周的光线急剧减弱暗淡。
虽说寝宫残破,灰尘满地,但从装饰上看依稀能辨别出这里是一处女子住所。
忽然,昏暗的环境中,有迷离的光晕从窗外闯入进来。
“嘻嘻……快来抓我姐姐!”
“别跑!”
“姐姐你慢点!我投降,投降了!”
“哈哈,被我抓到了!”
和煦阳光充盈的宫殿里,两个小女孩追逐打闹,跑在前面的穿着浅粉色小棉袄,手里拿着一只半成品的纸鸢,后面的穿着淡绿色锦缎,都是可爱漂亮的小丫头。
锦缎小女孩追上了前面的小女孩,将之扑倒在了地上,抢走她手中的纸鸢。
棉袄小女孩红了眼睛,泪水充盈眼眶,就差哭出来了。
可她倔强地握着小拳头,撅着小嘴,就是不哭不闹。
朱裕欣站在那里,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同龄的锦缎小女孩,看着坐在地上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棉袄小女孩,再看看手中那只还没有做完的半成品纸鸢。
“给你给你,不就是个破纸鸢嘛,比你早出生半个时辰也是比你大,姐姐才不跟你抢。”
说着,淡绿色锦缎小女孩使性子地把纸鸢丢在地上,扭头就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姐姐,棉袄小女孩双眼通红,依旧倔强地一句话不说,捡起地上的纸鸢,默默坐在小床上,不哭不闹,就那么紧紧攥着那只半成品的纸鸢。
朱裕欣看着窗外的锦缎小女孩。
那个幼时的自己,坐在门外台阶上,生气又委屈。
明明是她的生日礼物,凭什么父亲上次来一趟伯伯家,就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
“一只破纸鸢,才不要!不要!”
小女孩狠狠跺了下脚,离开了。
屋子里,棉袄小女孩不知道坐了多久,撅着小嘴,眼泪顺着精致的小脸颊流下来,一手死死抓着小床上的被褥,一手又不敢用力,只能轻轻拿着纸鸢。
不知何时,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来到小女孩的身边。
看着那名以后被叫做黎王的男子,朱裕欣双手握得更紧了。
年轻男子微笑着帮小女孩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棉袄小女孩终于绷不住了,哭了出来。
“我只是,只是想帮姐姐修补好,姐姐为什么推我,为什么……”
小女孩扑在父亲怀中大哭起来,男子轻轻揉着并不是亲生女儿的小女孩的脑袋,出声安慰着。
发泄完委屈的小女孩,起身离开父亲怀抱,默默走到小书桌后面的柜子里,费了好大力气,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是针线和一些小木条。
小小的身影,就那么含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拿出针线和小木条,笨拙地对着半成品的纸鸢修补完善,不时还扬起小胳膊擦一下脸上的泪水。
恍惚间,遗忘的记忆重启,朱裕欣回忆起了那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
独自在家门前玩耍的她,看到了那个一直叫自己姐姐的小丫头,兴奋地朝自己跑来。
“姐姐!姐姐!我修好了!修好了!”
从小就身体弱的小丫头,跑起来弱不禁风,更有几次险些跌倒,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顾不得累,满心欢喜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姐姐,给你。”
那是一只并不好看的纸鸢,缝缝补补,也不对称,根本飞不起来。
但纸鸢,却是完整的。
朱裕欣紧紧攥着双手,眼眸通红,泪水顺着那精致的脸颊流下,却是毫无察觉。
她记得,她记得她当时说的话,她不敢想,不敢想。
“哦,破纸鸢啊,我早就不喜欢了,不是给你了,你自己拿去玩啊。”
那个她,仅仅是瞥了一眼被修补了好几个日夜的纸鸢,然后就丢下那个怔在原地的小丫头,扭头往自己家里跑去了。
自那以后,那个小丫头每次见了她还是开心地喊她姐姐,可她再没去这个妹妹的家里一次。
朱裕欣蹲在了地上,脑袋担在胳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就舍不得一个纸鸢,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淳颖……
那样的纸鸢,那么瘦小的淳颖,得缝补多少个日夜啊……
她后悔啊,她好后悔啊。
有个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满脸泪花的朱裕欣,看到了英气不凡、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淳颖她……”
第46章 青黎兵变的内情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对淳颖,都不是。”
这个英气不凡的男人,这个从来都是目光如炬的男人,双眼第一次变得暗淡。
“是我害死的淳颖,我对不起庆王,对不起你。”男人自责地说道。
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成长为情窦初开的少女,最好的年纪,却因为普通风寒,生了一场大病,本就体弱多病的少女,没能在那场大病中撑下来,最终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没有敢告诉你,淳颖她在最后一刻,还说了你的名字,她最后是想见你的。”黎王声音沉重却又无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淳颖!为什么要调换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为什么!”朱裕欣歇斯底里,愤恨地注视着自己这亲生父亲。
英气男人不言,只是承受着女儿的怒吼质问。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朱裕欣回头,看到了许天衣。
走进这蓉环郡主当年生活的寝宫,许天衣语气平淡无波地告诉她:“黎王以练气天赋卓绝无双闻名王朝,所有人都觉得他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皇权上,练气术被舍弃了。”
“可殊不知,就算只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练气,这位天资聪颖的一品亲王,依旧在练气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他以练气术,辅以道教的夜观星象之术,看到了黎王府注定破败的结局。”
“全府抄斩,黎王府的人都不会活,他这位一品亲王活不了,他的女儿,不,假女儿才对,蓉环郡主朱淳颖,一样活不了。”
“与其女儿被砍头,落个凄惨下场,倒不如自己亲手来了断,也好让其少受点痛苦。”
许天衣幸灾乐祸地看向男人,笑道:“黎王,你当真是个好父亲啊。”
朱裕欣怒视中年男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面对女儿含怒的双眼,当年风光无限的男人,微微点头,承认道:“是真的,是我害死了淳颖。”
“你是个坏父亲!更是个刽子手!你不该调换我们,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早已失态的朱裕欣,怒吼道。
许天衣火上浇油道:“当初为什么调换两位郡主?那时候的黎王、庆王,还有当今的皇帝,都还是皇子呢,可见我们黎王的远见已经远到什么地步了。”
朱裕欣对男人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许天衣淡淡说道:“朱瑜,相比起朱顼,你当初的远见、卓识,还有抱负和能力,都远在他之上。可你知道,你为什么最终还是失败了?”
叫做朱瑜的中年男人不答话。
许天衣则是继续说道:“因为你事事都过于追求完美了,既想功成名就,做天下的皇帝,又想练气术大成,以自身实力笑傲江湖,还想着,就算是失败了,也能保全自己的女儿。”
“你考虑的,不只这么多,还有很多很多,甚至连当初那场的青黎兵变,你都细致掌握了所有将领的把柄,不担心他们对你有任何背叛!”
“你野心勃勃!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人心!也忘记了自负的代价!”
朱瑜霍然起身,怒色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场兵变真正的内情!”
许天衣脸色比他更为冷厉:“我当然知道,我不但知道是朱顼逼你造反,逼你发起兵变,还知道那时你其实已经放弃了兵变的念头!”
朱瑜双眼中充满了震惊:“你怎么知道?!”
“逼他造反?”朱裕欣同样怔住。
许天衣神色淡然。
自半年前发现了无名书册的秘密,心中有了思路方向,他就开始谋划布局一切。
除了让那读书人以他的容貌去往西域丘南国,他还以魔教教主的身份,给李玄衣下达了一个教中四大尊者都不知道的命令,让奉字谍眼开始渗透大城王朝的庙堂。
以往的中原情报,奉字谍眼的实力多是在江湖上,庙堂则是朱眼的地盘。
他许天衣想要在假死后以新的身份,如鱼得水般混迹于庙堂,就必须掌握庙堂上的情报。
是以,这半年来,除了他与李玄衣,谁也不会知道奉字谍眼的损失之大,为了渗透庙堂,为了策反庙堂中人,奉字谍眼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不然,那位以往对奉字谍眼心存芥蒂的大承皇帝,为何这半年来对朱眼打击奉字谍眼的工作都少有再关注关心了?
也就是这一次挤兑风波,奉字谍眼才又重新进入了那年轻皇帝的视线。
“那天子朱顼,能同意我选址选在黎王府,除了因为我所谓的受宠,更多还不是因为对你这位黎王心存一些愧疚?”许天衣说道。
黎王深深注视着许天衣,半晌后他开口道:“我真的小看你了,你准备后手的能力,不见得在我之下。”
“没错,两年前发生在青龙大街的那场兵变,是朱顼逼我的,他知道了我的谋划,不但早做了准备,更主动逼我,逼我不得不造反。可他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放弃了发起兵变的念头。”
许天衣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他知道!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只是你,自负地认为对方还不清楚这些罢了。”
“他知道?”黎王一愣。
“不然你觉得以朱顼的性格,仅仅是因为逼你造反,就会心生愧疚,就会同意拿你这座黎王府来赌大承未来的经济?”
黎王沉默了几秒,自嘲一笑:“难怪我会输,输得一败涂地。”
“不全是,至少你保下了你的女儿,用你弟弟的女儿。我想这件事,不要说朱顼,就是庆王朱沥都蒙在鼓里。”
黎王看向朱裕欣,看向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你信不信,后来我就已经后悔了,尤其是看到你与淳颖都非常懂事,我真的后悔了,但……”
这个就是死时都无比坚强无畏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胆怯恐惧的表情:“但一切都晚了,我救不了淳颖,救不了她。”
“只能,只能让她……少受点痛苦了。”
朱裕欣望着这个一瞬间好似老了的男人,心中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她痛恨他为了野心所做的这一切,毁了家庭,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其他无辜的人。
但她也于心不忍,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为了保下自己,不惜忍痛将弟弟的女儿,自己的侄女换来,割舍了兄弟情,割舍了叔侄情。
就算身在皇室,情感廉价,他承受的痛苦,也应该更多吧。
第47章 再见,父亲
“我记得,好像是从那次风筝的事吧,你就不让淳颖再跟我玩了,看见我,你也是拉着淳颖远远走开。”
朱裕欣坐在了一张干净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朱瑜。
“之所以不让你们再在一起玩,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尤其是朱沥,还有平日里经常找你们玩的朱顼。”朱瑜似乎陷入了回忆,“朱顼啊,那时还挺小挺老实的。”
朱裕欣低声道:“风筝的事,淳颖难过了好久吧。”
朱瑜点点头:“虽然是你的亲生父亲,但如实说,跟淳颖生活了那么多年,从小看着她长大,我对她的感情,不假。”
“所以不让你们在一起玩,也是那时对你有点生气。不过淳颖她不在乎啊,还是跟你亲,就算我拉着,看见你还是跟你打招呼,一个口一个姐姐。”
朱裕欣低着头,不说话。
“你那次,确实让她伤心了好久,不过后来她就没有再怨你了,你知道她的,体弱,心也是软的,记恨不了人。”
“风筝她一直保留着,死前她是想给你的,但最后还是叮嘱我烧掉了,说是不想你看到风筝后伤心难过,也想带走一件你的东西,这样她在黄泉路上就……就不害怕了。”
朱瑜有些哽咽。
同样干净的桌面,有女子滴落的泪花。
“知道么,我当时是想把风筝给你的,把你领到淳颖的坟前好好给她道个歉,可后来,后来我看到了你偷偷一人,去她的坟前见她了。”元宝小说
朱瑜语气有些无力:“于是我就把风筝烧了,当父亲的,哪有不担心女儿害怕的,她本就怕黑,还要一个人走黄泉路……”
随即,他拍拍朱裕欣的肩膀:“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将淳颖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也才真正悔恨自己,悔恨自己做的这一切。不过你不用伤心,我去陪淳颖了,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不会再害怕了。”
“裕欣,我对你从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还让你承担了那么多,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能补偿你。”
满脸泪水的朱裕欣抬起头,看着身体逐渐虚幻的男人,喉咙哽咽。
“我不要求你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我不是死在朱顼手里,是死在了自己的野心上。”
“父,父亲。”
朱瑜脸上露出了满足的欢喜:“有你这声父亲,都值得了。”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若无其事的许天衣:“我不管你在正安城谋划什么,一个死人的话也没什么威胁的分量,就当本王求你一次,保护好她!如有来世,本王给你当牛做马,也无不可。”
“让当初心比天高的黎王,说出这样的话,是比登天还要难一些。不过来世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喜欢画饼,更不喜欢死人画的饼。”
许天衣一双眼睛,精光暴射,死死盯着盯着黎王。
“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大承与大运在典望城那一战,你下令放了原本要被当作诱饵,引诱大运军队出城的难民,其中有无私心私利?”
朱裕欣愣怔地看着许天衣,她还从未见过气势如此可怕的人。
身体开始化为光点消散的朱瑜,也是震惊于许天衣的惊人气势。
面露沉思后,他抬起头:“大承东征大运,我是监军,虽然我不知道那些难民中有你什么亲人,又或者你身在其中,但我与你保证,那次放人,无一私一利!”
“我不与你说假话,那是在另有计策可行的前提下,只是相比而言,略有棘手一些。但如果没有另外可行的计划,我不会放走那些难民。”
“因为……战争无情!”
黎王神色郑重,双眸毫无怯色地与许天衣对视。
许天衣没有再去看他,似是点了下头:“如此,够了。”
那年,尚未觉醒金手指的他,与姐姐就在那些难民之中,面临着当作诱饵被大运军射杀的凄惨下场,最后是身为监军的黎王,放走了难民,他们得以逃命。
只是,天意弄人,最后他的姐姐还是死在了那场攻城战中,为了保护他而死。
青黎兵变,发生在青龙大街,由黎王发起,所以被称为青黎兵变。
发生兵变的那年,是承平三年,兵变时,正是他第二次飞升之际,是以他没能救下这位当初对他和姐姐有过救命之恩的亲王。
朱裕欣,为何会成为他进入京都后第一个见的人,为何会被他威胁,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成为他手底下第一位打工人。
这就是原因。
这些,他不会说。
如果以后朱裕欣执意因为一些心结,自寻死路,他也不会拦着。
身体消散大半的朱瑜,再难维持自身状态,艰难转头,欣慰又不舍地一笑:“裕欣,听父亲一次话,就一次,什么都不要管不要作,好好活着,活……下去。”
“父亲!”
朱裕欣急忙伸出手,但却落在了无数光点之中。
突然间,装饰精致的寝宫内,有漆黑雾气生出,化作三只张牙舞爪的魔兽扑向朱裕欣。
朱裕欣明显被吓住了,呆愣在原地。
在黑雾生出的瞬间就动了的许天衣,来到朱裕欣身前,直面魔兽,一双眼瞳顷刻间充斥摄人心魄的血红光芒。
瞳孔之中,有两圈花纹交错旋转,许天衣一手甩出,一条血光凝成的锁链从掌心飞射,捆缚住冲在最前面的魔兽。
血光锁链与魔兽身体碰触,瞬间发出呲啦呲啦的刺耳声响,大量黑雾被血光吞没。
许天衣只身上前,双手被人魂之力包裹,抓向了那头魔兽,每一掌拍在魔兽身上,其身体就虚幻一分。
但最后一只黑雾魔兽,却是趁着这一空隙,绕开扑向了朱裕欣。
许天衣只是瞥了一眼,不为所动,集中精力再度对付面前的魔兽。
受到惊吓的朱裕欣,下意识双臂交错挡在身前,但娇弱的身子,如何能挡住魔兽的扑杀和撕咬。
就在魔兽即将扑倒朱裕欣的一刻,刺眼白光亮起。
一道挺拔如山岳的白色光影出现在了朱裕欣面前,对方只是轻飘飘拍出一掌。
天地之间,似有伟力天降。
轰然一声。
黑雾魔兽,烟消云散。
那道光影看向许天衣的方向,双手微抬,刹那间,殿内白光充盈,明亮和煦。
另外两只黑雾魔兽也是消散。
无形之中,一缕玄之又玄的气体,进入了许天衣的体内。
“不必感谢,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是黎王那温厚的嗓音。
随之,光影扭头,看向了朱裕欣。
“裕欣,再见。”
望着逐渐消散的光影,恢复平静的朱裕欣,脸上有着泪水,也有着久未见过的笑容。
“再见,父亲。”
第48章 银本位制
朱裕欣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上。
扶着晕胀的脑袋,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破败不堪的女子寝宫,当年蓉环郡主那个一直喊她姐姐的住所。
恍若隔世。
“醒了。”许天衣站在不远处,望着窗外,没有看她。
“刚才我经历的……”朱裕欣没有理会脏了的衣服。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沉默了半晌,朱裕欣说道:“谢谢你。”
声音不大,但却多了一些诚恳。
刚才不论是巫术幻境还是一场梦,都是那么真实,她不觉得那些都是假的,也自信能辨别出真假。
“一些不该问的,别问。”许天衣看出了对方的好奇。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问。其实我早该料到,从你踏入茶斋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了你的布局谋划,不,应该说从进京就开始了,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许天衣面无表情:“只能说目前还好,变数不大。”
感受着与天地间若有若无的奇妙联系,许天衣的心情不错,黎王那一缕意念消散前的出手,帮助他获得了一缕苍玄之气,成功踏上了练气士之路。
练气术,在他是魔教教主时,并非修炼不可。
但有三次飞升失败的经历后,他很清楚苍玄之气这种力量的可怕,所以在确定了自己有练气天赋后,练气就成了势在必行的一件事。
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是在练气的道路上又迈出一步。
只是接下来,想要在练气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又能走多远,断然离不开练气监。
“在水陆法会开始前,你就留在王府里跟我学习,我会把许多东西交给你,不求你一次性全部掌握,但必须做到熟知,慢慢消化后,真正接受这些东西。”许天衣说道。
“与银行有关?”朱裕欣猜到了。
许天衣没有瞒她的意思,直接说道:“其实在那个梦中世界,银行这个东西很普遍,是大众化的一个东西,钱庄的功能大致与它相仿,但在某些作用和能力上,是钱庄远远所不能及的。”
朱裕欣那双明眸充满了审视:“你是说梦中世界?你做了个梦,梦到了比钱庄更全面、高效的银行?”
出了后殿,两人又到了干涸的池湖。
“银行,会依照律法成立,是经营货币信贷业务的金融机构,是商品货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许天衣娓娓道来。
“以大承如今的经济形势,和现行的银本位制度,其实远没有发展到那一阶段,所以钱庄还是钱庄,也只是钱庄。”
“‘大承发展银行’,会是依大承律成立的大承第一家银行,也是中原第一家银行,天下第一家银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律法中有与银行的理念存在冲突,那么大承律就必须为它所改动。”
“银行的存在,对内能保证一国之经济,有最基本的形势稳定,对外则是国家进行汇兑和商贸的重要保障。”
朱裕欣不得不打断许天衣:“你说的这些,我很震惊,但我刚才想问的是,银本位制度是什么?”
“你说的经营货币,我勉强能理解,应该就是银子的流通。那信贷业务,还有商品货币经济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字她都认识熟知,可拼在一起,就好像成了天书,晦涩难懂。
“一些名词,名词你知道吗?就是表示人、事、物、地点或抽象概念的统一名称,抽象概念就是……”
半个时辰后,许天衣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基本的现代文字知识说明白。
他抬头看了眼朱裕欣,发现对方那双明亮眸子里有着惊愕之色。
他狐疑又忐忑地问道:“你不会没听懂吧?”
朱裕欣下意识点点头,许天衣刚要崩溃,对方回过神来,立马摇头:“听懂了,就是感觉不可思议,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国子监,以你的学问,左、右祭酒不是没有机会。”
许天衣露出灿烂的虚假笑容:“就国子监现在的风气,请我去当祭酒,我首先得考虑吃饭的问题,看着那些读书人一张张虚伪谄媚的脸,本左侍不会有一点胃口。”
朱裕欣没有反驳,微微挑了下秀丽的眉毛,看样子反倒是颇为认同。
“了解银本位制度,你就首先要知道最基本的金融知识,首先就是价值尺度。”
“所谓价值尺度,就是指货币表现其他一切商品是否具有价值和衡量其价值量大小的职能,这是货币最基本、最重要的职能。”
“通俗来讲,就是一件东西,会不会有人用银子去买,会用多少银子去买,如一头牛,如今的价格在五贯钱左右,五两银子啊,在那个世界得有一万的数了,不过在那样的世道,人命远大于此。”
朱裕欣又是微微挑眉。
不去说他许天衣做的这个梦为何如此神异离奇,如今世道,哪怕中原统一,战火停歇,多数人命也是抵不过一头牛的。
她已经听明白了:“五两银子,就是牛的价值,人们衡量利弊后对它用银子标出来的交易数目。”
“没错。”许天衣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作为价值尺度,银子把一切商品的价值进行量化,使它们在质上相同,量上出现差异,可以进行比较。”元宝小说
“货币之所以能执行这样的职能,就是因为它本身也是商品,如银子,其本身就具有价值。”
“当商品的价值用银子来表现的时候,商品的内在价值就异化为外在价格。价格是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是物化在商品内的劳动的货币名称。”
“这些你只需要知道就好,不要求你理解通透。”
朱裕欣青葱玉指相互捻着。
“现在说银本位制度你就应该理解了,以白银为货币本位的一种货币制度。其特点就在于,第一,大承规定白银为货币,将其铸造成一定形状、重量和成色的银子,进行流通。”
“第二,相较于正常的银本位制度,大承规定银子由造银司统一用生银铸造,不允许民间自由铸造,私造有违大承律。”
“第三,银子可大承内可自由流通,也允许对外的输入输出,这从一定程度上,就保证了大承外汇市场的稳定,是大承经济如今动摇严重,却仍没有支离破碎的一个原因。”
朱裕欣大为震撼,若有所思。
第49章 波澜壮阔的画卷
一间正殿之中。
“本位货币,亦称‘主币’、‘无限法偿货币’,如银子就是大承法定作为价格尺度的主要货币,是大承的基本通货。”
“金属货币制度下,本位货币主要有三个特点。”
“一为足值货币,就是说银子的多少就代表了商品的实际价值。”
“你用一百两银子去买一头牛,被银行查到了,就会被怀疑另外的九十五两是用来做什么,对方是官员,你就可能存在贿赂的可能,对方如果是漂亮的女人……”
“二为特殊意义上的自由铸造,就是如果老百姓们发现了生银,就可以上交造银司,进行铸造,造银司现在给予的报酬。”
“只是这报酬嘛,我有了解过造银司那边,天平倾斜得很嘞。如果再加上一层层官员们的克扣,能到老百姓手里的所剩无几……当然,贪污贿赂是大承的另一个经济问题,在那个世界一样有。”
“三就是无限法偿能力,银子被大承律所保护,具有无限偿付的能力,就是我用银子买卖交易,你在大承,管你是不是大承人,你都不得拒绝。”
“你说有个大承人在酒馆里喝了壶老黄酒,嘿好家伙,有银子不用,非要拿什么北方草原的北珈币来付钱,你要是刑部,不得怀疑他是个北珈安插进来的眼线?”
“这种情况放在北珈王朝不是朱眼的人也得替朱眼挨上一刀了吧。”
朱裕欣忍俊不禁:“我第一次觉得,你也有可爱的一面,不过也就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嗯……笑里藏刀。”
许天衣不以为意。
“一般而言,国家王朝只会法定一种货币,这就是单本位制,两种货币则是复本位制,另外还有跛行本位制,还有金汇兑本位制。”
“通常来说,货币制度的演变,多是从银本位到金银本位的复本位制,再到金本位,最后是你现在还无法理解的不兑现的信用货币制度,一种类似银票但并不是银票的神奇东西。”
“纵观历史,大承之前的经济,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好在我那个梦中的世界,比之大承稍微往前了一丢丢。”许天衣两根指头掐在一起。
“知道大承以南的大山蛮族,南黎王朝地势多是崇山峻岭,经济仍是可观之象,其国内商人更是善于经商吗?这与其金本位制有莫大关系。”
“南黎。”朱裕欣说道。
对于南黎,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大承一统中原后,南部大山中的蛮族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就南黎而言,其城池疆域多是在大山之中,固民风与草原游牧部落一样彪悍,也就有了蛮族之称。
可这样的称呼并不代表南黎就真是一群野蛮子,恰恰相反,南黎人心思活络,有许多善于经商之人。
正因此,大承灭千叶王朝前,与千叶毗邻的南黎,与千叶商贸繁多,使得哪怕南黎国在大山之中,依旧能国泰民安。
“南黎流通的货币是金币,也就是金本位制,可为什么金本位就比银本位更好呢?”朱裕欣不解道。
许天衣有些为难,因为一旦解释起来,就势必浪费更多口舌,关键是跟她说了也没用啊,这与他开银行没有半毛钱牵扯。
前面给她讲的那些,是让她对银行和货币有必要的认识,这关系到他之后的计划。
许天衣沉吟的工夫,朱裕欣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了上来,脚步比之在后殿时轻快了许多。
“怎么?答不上来了?该不会是你梦中那个世界……也对,毕竟做梦嘛,梦都是不全的。”
然后,朱裕欣就歪着脑袋,笑看着许天衣。
“要不……你再回去睡一觉,问问梦里的老先生们吗?”
许天衣一手拨开了那略有俏皮的脑袋,轻笑了一声:“搁这儿阴阳我呢?强颜欢笑的样子真可悲,明明心里难受,还要强装出来,是不是从朱瑜死的那天,就开始要强了?”
朱裕欣脸上笑容没有了。
这个家伙,撕人的伤疤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瞧着朱裕欣不说话了,许天衣顿了一下,随口说道:“你不需要知道得太细,只要知道金本位比银本位、金银本位都好的原因,在与黄金的价格从来都比其他金属,包括银子,都更稳定。”
“至于盐、铁和粮食等其他物品,有的是消耗品,有的存放时间太短,也不便于携带,统统都不合适,这是我不说你也最明白的道理。”
许天衣略作沉思,中国古代的度量衡制度极为混乱,不同朝代之间的差异显著,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好在相较于更早的国外,借鉴之处还是比较多的。
他暂时不打算改变大承的银本位,不说天子朱顼不会同意,就是同意,他也不会这么做。
从银本位到金银本位,再到金本位,这两次改变本位制度的动荡,根本不是大承当下经济所能承受的,足以摧毁整个大承。
而且,许天衣有更长远的打算,也是他的一大野心。
等到将来有一天,大承的经济趋于稳定,再得到发展变强之后,他要让大承直接从银本位跳转成金本位!
这其中所牵扯之广,干系之大,无人可知。
许天衣在大脑飞速运转,朱裕欣一样没有懈怠。
照许天衣所说,南黎的情况就不难理解了,金币比银子在流通时更稳定,南黎在经济萧条时所承受的冲击自然会小。
虽说这样的效益,很小很小,但从长远发展来看,聚沙成塔,好处就能凸显出来了,而且这样的益处都是作用在根基上的。
有了稳定的经济形式,善于经商的人才凸显之后,才能得到锻炼,经验才能得到积累,长久之下,不论是商贸经验还是从商风气,都会发生极大的正向变化。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一早准时来,我不去茶斋了。”
说完,许天衣就不管后面驻足在那里耗费脑细胞的溪鲤郡主,一人离开了王府。
许天衣走了许久,朱裕欣才从沉思中出来。
与来时不同,离开王府的朱裕欣,对许天衣大为改观,甚至将其惊为天人。
许天衣这堂课,比国子监、翰林院上十节、百节还要获益良多。
就像是许天衣为她打开了一幅画卷,并且为了让她更直观感受画卷的宏大,并不是让她专注于画卷某一处的细致精妙,而是从大局上横观纵览。
波澜壮阔!
震撼人心!
第50章 《楞严咒》
许天衣返回通景街,手里多了本白马寺住持给的佛经。
《楞严咒》。
佛教经文藏书中,以三大经、三大咒、十小咒为主,《楞严咒》就是三大咒之一,也是传说中的咒中之王,咒中咒。
以许天衣的浅显了解,诵念《楞严咒》,可身心安乐,离诸障难,一切所求都能如愿,是吉祥如意之咒。
诵此咒,能够得福,之后更能坚固。
白马寺住持用意,自是好的。
许天衣是无神论者,可这一世是有神仙的,他那现代社会的一套,放在这里不顶用。
不过饶是如此,没有打算过诵经念佛的许天衣,也其实不想收下这本经书。
可自从九品幽冥血莲绽放后,修炼了人魂之力,许天衣的感官直觉都变得聪敏灵慧,那一瞬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再然后,白马寺住持就看到正眼没瞧他一眼走出十来米的左侍大人,突然折返回来,拿走了他手中那本之前没送出去的《楞严咒》。
对方拂袖离去,看上去毫不跟他客气,可明明临走前,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清字老僧你聪慧了”的不解话语。
“《楞严咒》,怎么也该给我本《大悲咒》读读,我这人生遭遇,难道还不值得靠念咒来远离苦难,得到快乐么。”
许天衣掂了掂手中佛经。
路过通背街时,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目睹余孽刺杀全过程的寡妇周彤。
那店小二打扮的余孽满嘴连篇谎话,可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妇人当真是韵味十足,在通背街也是当年出了名的小家碧玉。
寡妇周彤,还是穿着那样的布衣,但依然难掩丰腴身材,一手挽着菜篮一手牵着个孩童,看那样子像是外出买菜后又接了放学的儿子。
对方看见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着头,牵着孩子的脚步都快了几分,险些让孩子跌倒,看得许天衣不禁一笑。
来到油泼面摊前,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肚子也是饿坏了,许天衣开口就要了两大碗面。元宝小说
似是想到了什么,朝自家那小院门口望了一眼,然后对着卧蚕眉小女孩喊了一声:“丫头,三碗。”
等面上来了,许天衣一边低头吃面,一边朝拾阶小院那边招了下手。
不多时,雪燕李而走了过来,一脸怨气和不满。
“干净利落,这身行头,不错,扈三娘有心了。”许天衣看了看穿着短褂长裤的少女。
李而不说话,只是怒眼盯着他。
明明让她自己缺什么去买什么,到头来买的那些好看衣服都不允许穿,还让那背棺材的女人给她整了这么一身穷酸衣服。
花的是我的钱,关你屁事啊!
最可恶的是,这个家伙今天还让她站了一整天,没事就站在院门口,看到街头有什么富丽马车朝这边来,就立马拿着一块破令牌赶走。
李而低头看了眼令牌,手又紧了几分。
你这家伙哪儿来这么多令牌?有了奉天令还不知足,胡乱捣鼓!
看出了李而有想把令牌给扔了的想法,许天衣淡淡说道:“这是左侍令,正二品官职的手牌,你今天赶走的那些人都是朝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品少一些,四品到六品应该是一堆了,要是六品以下,本左侍就更可惜了,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准备好了成箱的金银珠宝,拜访我的诚意有九头江那么足。”
许天衣瞧了她一眼:“这下,还觉得委屈你了?”
李而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
许天衣看都没看她:“再不吃,今晚你就饿肚子守夜吧。”
“吃!”
李而立马抽来一条长板凳,坐下揪起一双筷子就大口吃起来。
模样还算眉清目秀的少女,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丝毫不顾及形象。
只是吃了几口,少女就意识到不对了,嘴里还含着半口面条,含糊不清道:“你说什……么?守夜?”
许天衣点点头:“你与扈三娘轮流守夜,今晚是你。”
噗!
瞪着大眼的少女,嘴里面条已是忍不住朝这个可恶的家伙喷了出去。
早有准备的许天衣,将已经吃完面条的那一空碗,直接盖了过去,收拢了飞射的破碎面条,毫不客气地罩在了少女脸上。
碗落到地上,满脸面条的少女,呆若木鸡。
“有相机一定给你拍下来。”许天衣笑了一声。
“啊!管你什么鸡,是鸡都给你剁碎!”
李而怒火冲天,抄起长板凳就要砸向桌子,但看到许天衣那平静的目光,直觉告诉她砸下去一定得吃苦头,最终哼了一声,放下板凳朝小院走去。
许天衣自顾自吃着另一碗面条,也没去搭理那只不听话的小燕子。
幸好这张桌子靠着路边,离那爷孙俩远,不然被面摊主儿墨齐仁听到了,指不定得吓坏成什么样子。
正二品,乖乖,那不就是青天大老爷了?
还什么大老爷,分明就是青天本天啊!
吃完面的许天衣,冲一直偷偷看这边的卧蚕眉小女孩招手,对方一看到,飞快跑了过来。
“问你个事儿。”
“先生请问。”
“知道哪里有卖虫子的店么,就是蛐蛐、蚂蚱啊什么的。”
小女孩认真想了想,然后给出答复:“咱们这条街再往南走,过两条街就是丰谷街,街口的虫鸣堂,专卖这些小虫子,可贵了!”
“不过听富贵儿说,卖得最贵的还是朱雀大街的聆听坊,听说一条小虫子能顶上好几百个我们这样的面摊子呢!”
富贵儿是小丫头认识的好朋友,全名侯富贵,街上烧饼店小老板的儿子。
“嗯,知道啦,去忙你的吧。”许天衣打发小丫头走。
小女孩没有多问,转身就又跑去帮爷爷了。
听富贵儿说,那些小虫子都是有钱的老爷们玩的东西,先生也感兴趣吗?
“聆听坊。”
说了一句,许天衣笑笑,放下铜板,拿着佛经回小院去了。
看来找时间得去一趟那聆听坊了,沈右侍既然对这些小虫子感兴趣,他这位新官上任的左侍,不好不给准备份儿小礼物吧。
第51章 九品莲:祥云金莲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萨怛他,佛陀俱知瑟尼钐。”
“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
拾阶小院的主房中,许天衣坐在桌案前,熏黄烛光照在佛经上,随着轻声呢喃,蜡烛不知不觉已经燃烧了一半。
阿难,若有众生,从无量无数劫来,所有一切轻重罪障,从前世来,未及忏悔。
若能读诵书写此咒,身上带持,若安住处,庄宅园馆。
如是积业,犹汤消雪。
不久皆得悟无生忍。
房间之中,不知不觉,许天衣眼眸阖上,自两处肩膀上有微弱金光亮起,赫然是一个个繁奥晦涩的金色经文。
佛光日渐明亮,笼罩许天衣全身。
金色经文如同活物,旋转如一圈圈光环,或大或小。
一晶莹剔透的金黄花骨朵,从许天衣的左肩上缓缓生出。
又一花骨朵,从右肩上生出。
最终,齐齐绽放,两朵金黄莲花,于肩头旋转。
佛光普照,金刚加持!
整间屋子都被渲染成了金色,却没有一点金光流露在外。
东厢房的门微微打开,一道佝偻身影出现在院中,半遮面的妇人,惊疑的目光从那发丝间透露出来,看着主房。
守夜的雪燕后知后觉,来到了扈三娘的身边,惊讶于这个妇人的感知比她还要灵敏一些,随即也看向了主房。
“他在做什么?”
李而十分好奇,看那满屋金光,却从门窗照射不出来一丝一毫,完全影响不到屋外的夜色和静谧。
扈三娘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间房子。
自那一晚察觉到了主房出现过神异的感知力量,她就不再过多关注主房,避免许天衣误以为自己在偷窥监视什么。
可如今看来,这位假的消灾先生,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仅仅是粗略感知,她就能察觉到金光中的至阳至纯之力,这样纯粹的阳刚气息,恐怕就是江湖中修炼元阳之力的顶尖高手都未必能及。
“有点像佛门金刚的意思。”扈三娘自语了一声。
不等没有听清的李而发问,她就转身回东厢房去了。
看这边的情形,应该是不需要她护法了。
临走进屋子前,扈三娘回了一次头。
他,难道真是魔教教主的亲传弟子?
房间之中,许天衣全身如同金色琉璃,连那张清俊脸颊都是变成了金黄之色,佛光加身,全身出现颜色更为深邃的纹路,看那纹路走向和形状,赫然是全身骨骼之貌。
灿金色的骨骼!
许天衣睁开双眼,两朵金黄色莲花随着心意来到了他的面前,滴溜溜旋转,传递着欢快喜悦之情。
许天衣脸上掩饰不住欣喜之色。
最后的一九品莲,在今日终于有了反应!
九品莲:祥云金莲!
心神一动,金莲飘回许天衣双肩,缓缓落入身体内。
刹那间,体内如虎啸龙吟,充沛气机鼓胀似海,强大力量堪比一叠叠巨浪,肆虐游走在海洋之上,最终轰然撞击在礁石上,激起万千浪花。
佛门金刚之力!
许天衣轻轻拍了拍胸前的衣服,好似拍打灰尘,佛光如潮退,房间恢复一点烛光带来的熏黄。
“守你的夜。”
他声音不高,但足够外面的雪燕听见。
没有一点声响,微微撇了撇嘴的李而,身形灵活一转,消失在院中。
许天衣拿起桌案上的《楞严咒》,若有所思。
诵读这本佛经时,他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这样的心境是自来到这一世界就从未有过的。元宝小说
当年水火双莲未开时,饥寒交迫,后来又饱受战火,莲开习武后,心境更是如汹涌江河,一飞冲天称为天下第一后,心境已然再无法接触大地,只有翱翔天空的畅快。
诵读《楞严咒》,就好像让他那无根的浮萍,重新体会到了大地的厚重。
“九品业火红莲,火法;九品弱水黑莲,水法。水火双法,不容不比雷法,反之如何?反之则容,亦灭雷法!”
“水法、火法、雷法,皆是道教精髓。”
“九品祥云金莲,叩问本心,以本心之力,生佛光,普众生,衍化金刚之力,乃佛教精髓。”
许天衣缓缓抬起头,轻声呢喃:“九品幽冥血莲,九品幽冥血莲……”
“九品幽冥血莲,自九幽而生,自幽冥而生生不息,天地浩瀚,人魂所在,心神所在,便为浩然。”
许天衣双眸逐渐明亮。
“浩然正气,儒教精髓!”
“读书可养浩然正气!”
一双血瞳流转,深邃如幽冥,晦暗如九幽,本是流转的阴暗幽冷气息,可自那心头,却是波澜壮阔、正大刚直。
许天衣终于明白了这多年来始终都没有反应的二九十八品莲的精髓。
四九三十六品莲花,乃儒释道三教之精髓。
道教水火、佛门金刚、儒家浩然。
不,不对,许天衣忽然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九品幽冥血莲之中,内在浩然,外在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息力量,幽冷深邃,晦暗阴沉。
这是儒家的负面力量!
读书人,心正,当有洁身自好,亦则兼济天下。
读书人,心杂,当有口蜜腹剑,再而尸横遍野。
许天衣有所明白了。
水火乃道教术法,是为两极之法,固分为水火双莲。
心之正杂,是儒家人魂之根本,相互交错,功利于外,修养于内,有此血莲。
佛门之本心,亦该有金刚之外的另一交错力量,从而生有金莲。
许天衣顿感有些头疼。
若说儒家和道教,前世经验也好,这一世与众多江湖高手的切磋或生死较量,都接触了一些,有所浅显了解。
可佛门,除了当年那场北往问拳,算是帮了佛门,其他就与这一教再无瓜葛纠缠了。
平心静气。
许天衣收起了《楞严咒》。
如今二九十八品莲绽放,他也有了抉择,不同于水火双莲,将道教术法分开,他可以一体修双法。
幽冥血莲、祥云金莲中都蕴藏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若同时修炼,必遭反噬。
“幽冥血莲,无意中就走了人魂之外在;祥云金莲,诵经诵读出了至阳至纯之金刚……”
许天衣忽然抬头,一脸愣样。
这不都选好了?
“还抉择个屁啊!”
许天衣手里佛经往桌案上一甩,郁闷地倒回床上。
第52章 许天衣的盖世才学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天衣每日都在黎王府中教朱裕欣金融知识,以及银行方面的部门建设、部门职能、岗位分工、运转机理等等。
以至于哪怕是吃饭,这位溪鲤郡主都句句离不开银行与金融。
面对朱裕欣接二连三的问题,早有了心理准备的许天衣,不厌其烦地给她详细解答。
一个不耻下问,一个有问必答,两然俨然成了良师益友的典范。
许天衣所讲内容,并非照搬书上知识,上辈子有过血的教训的他,深知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重要性,可不想自己这第一位学生,就跟上辈子一些大学生们一样,被深深毒害。
起码当了几年的天下第一,眼界不一样了,对这个世界的发展有了宏观的了解,许天衣将脑子里还有的一些知识,进行了全面“本土化”。
许天衣坚信,上辈子再浅显的知识,放在这一世也足够用了,只要找对契合点,就能有相当显著的成效。
朱裕欣沉浸在学海之中,有那种日益进步的明显感觉,在她眼中,许天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成了一位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
更为重要的是,每每一堂课上完后,她就看到许天衣或坐在府门外的石阶上,或站在府内廊桥下,低头沉思。
教完学生,还回顾整堂课有没有教错,甚至为此感到烦恼,这难道还不值得那些自诩为王朝栋梁的国子监读书人学习吗?
朱裕欣由衷钦佩许天衣,至少在教书的某一方面上,她是无话可说。
只可惜,这位溪鲤郡主如何也不会想到,许天衣是在沉思,但思索的内容却是与她与课压根儿没有半点关系。
经过几日的思索,许天衣有所收获。
幽冥血莲,他毫无察觉下,走了外在的心杂功利,修炼了儒家负面情绪的人魂之力,这或许与他入京为官,进了庙堂有关。
并非读书人入不得庙堂,做不得官,而是他的目的性和计划性太强,已经影响了本心。
这或许也是祥云金莲迟迟没有反应的原因。
如果不是白马寺住持赠送佛经,他闲来无事读了读经书,祥云金莲想要有反应,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楞严咒》是佛门三大咒之一,自己虽说两世为人,到底还是年轻人,一腔热血的年纪,心神清净之后,修炼了佛门本心的金刚之力,倒是再正常不过。
一次性开了两朵莲花,本是落后的祥云金莲,绽放二品,瞬间反超幽冥血莲,走到了其前面。
这几日身体消化吸收佛门金刚之力,许天衣的体魄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和增强。
俗话说,锻体先炼骨,进而淬炼皮肤血肉,最后是五脏六腑。
得佛门金刚之力,许天衣不费吹灰之力,锤炼出了灿金骨骼,体魄有了巨大提升,力量也突破了数个档次。
依照他的判断,就是一个壮实汉子也承受不住他一拳。
就是寻常的修炼之人,纯粹武夫也好,三教两派也罢,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有过修炼水火双莲的经验,许天衣对这一世界的境界实力与九品莲花进行了充分的比较和挂钩。
莲花绽放四品,他能称得上二品高手;绽放五品就是一品高手的第一境,悟入境,这一境界在江湖上才真正被算作顶尖高手。
莲花绽放六品,就相当于一品高手的第二境,释离境,足以开宗立派,算得上开山之祖的人物。
莲花七品,一品第三境,走一境,已经有了争夺江湖十大高手的资格,背棺人扈三娘以及棺人常青,就是这一水准。
至于莲花八品,走一境巅峰,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如暮烛尊者、李扶白二人,还有四大宗师另外二人。
莲花九品,许天衣也说不好,他虽然达到了那一层次,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他确信当时他的实力在走一巅峰之上,也有了突破飞升的资格,但第一次飞升,在与仙界与仙人没有起冲突前,他是真正想要飞升却飞升失败了。
摇摇脑袋,许天衣把烦躁思绪从脑子里晃出去。
“战火纷飞六年,五年的休养生息依旧难以缓过来,各地方的压榨剥削又屡禁不止,所以黎民百姓手中没有钱。”朱裕欣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京都是同样的光景,只不过天子脚下,这些事都做得更隐晦一些罢了。如此,钱财都积攒到了官员、豪绅手中,所以银行初步发展的目光首先就要放在这些人身上。”
朱裕欣的目光越发明亮。
“青龙大街,居住在这里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遍地朝廷命官,举目豪绅富商,而论及青龙大街的地段优良,谁能比得过当初有望龙袍加身的他!”
朱裕欣一双眼眸明亮夺目。
“这就是你选址黎王府的原因!”
许天衣只是瞧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看来这个妞儿,已经开始上道了。
可旋即,朱裕欣就皱起了秀眉:“大承朝廷的银行,安全方面比之马氏、临江等私人钱庄自不用说,朝廷只需要做好信誉方面的保证,豪绅富商的钱自然会放进来。”
“可官员们的钱财……”朱裕欣摇头道,“清官之外的那些人,他们的钱财多是来自朝廷俸禄之外的贪污受贿,是如何也不会拿出来的。”
“当官最怕的,一是杀头,一是落个贪官的骂名。你让他们把贪来的钱放银行,这两点可是都占了。”
许天衣一笑道:“你想简单了,朝廷再有信誉,你觉得豪绅富商就会把钱存过来了?不说朝廷如何做好信誉的保证,就是做好了,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也不会放心。”
“他们不考虑战争突然发生?十一年前大承发兵大运是那样突然,谁敢保证如今的大承就不会四分五裂?又或者北草原、南大山就能不对中原生出觊觎之心?”
“一石发生战乱,这些商人们的钱还能从朝廷那里拿回来?这还只是一个影响因素,以商人们的精明,考虑的只会更多。”
朱裕欣不理解了:“既然你明知困难重重,为何还要给朝廷开这家钱庄?”
许天衣缓缓站直身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给朝廷要给朱顼开钱庄,这家银行……是给大承开的。”
朱裕欣看着这个站立的年轻人,那挺拔的身影一瞬间好似变得更加高大。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怔怔出神的朱裕欣,下意识问道:“什么?”
“那就是,只有做到了全天下人都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才能向世人向后人证明,我许天衣的盖世才学!”
朱裕欣默默用手遮上了眼。
这真是形象来自于才学,才学来自于自恋。
刚在她心中高大起来的形象,瞬间崩塌。
崩塌之后,又塌陷。
第53章 我这人一身反骨
拾阶小院来了一位客人。
那辆马车外饰简朴,看上去就是一辆普通马车,内里用料却是昂贵至极的锦绣绸缎,更有着皇室才能用的刺绣和图案。
雪燕有点郁闷和失望。
被这马车外观给蒙骗了,不然在街道口她就把这辆马车上的人给赶走了。
以马车主人的皇室身份,她拿着左侍令赶走了,那个家伙必然少不了一些麻烦。
下车的女子穿黑色长衣,戴着面纱,即便如此,也难掩其高挑有致的身材,那一双面纱之外的凤眼更是给雪燕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一看到不是简单的皇室成员,雪燕就更加懊悔了,站在院子里跺脚,停在了主房门外的黑衣女子,瞧了眼这少女,不再关注。
主房中,朱苡沫摘下了面纱,露出那貌美容颜。
“成了左侍,又当上了行长,还能在这儿住下去。”
她扫视着装饰简朴单调的屋子,平静的话语听上去不像是在反问。
“如你这种出生就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人,岂会知道这样的房子也是天下九成人住不上的?我许天衣出身贫微,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还知足。”许天衣坐在主位上,随意说道。
“听说你最近赶走了不少人,如果不是我换了辆马车,恐怕也来不到这里吧。”朱苡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许多官员打听到许天衣在这里的住处,都是赶往这里,结果却是不等进入通景街,就被许天衣的人拿着令牌赶走了。
“你是长公主,亮明身份,那丫头不敢……嗯,还真不好说,那丫头没准儿真敢不让你进。”
许天衣点着头,眼中不但没有对方可能惹祸的不高兴,反而还有颇为满意的光芒。
“知道通景街名字的由来吗?”朱苡沫突然换了个话题。
“由商贸繁华的朱雀大街,连通了放眼全是达官显贵府邸的青龙大街,通景通景,通的不是风景,是仕途前景。”许天衣说道。
“因为你住进来,这通景街就变得更加名副其实了。”朱苡沫说道,“现在京都的官场都流传着一句话,哪位官员的马车能进了这通景街,就当真是前景畅通、前途无量了。”
许天衣微微挑眉:“我有那么大能量呢?”
“被你的人拦在了街外,这些人来不了这里,就都去了左侍府。现在你那座府邸,拜访的人天天络绎不绝,府门都快被踏烂了,你不管管?”
“我不是让人跟管家说了。”
“也是,如果你不说,那管家也不敢那么做吧,听了那些人送的那些东西,我都感到匪夷所思啊。”朱苡沫话里有话。
许天衣好像没有听明白,笑道:“承天建的情报工作也不赖嘛,这些都知道,要不是看了管家那日送来的礼单,我都还不知道呢。”
朱苡沫凤眼有愠怒之色:“你还真是明目张胆啊!那些人送东西还知道偷摸着来,你倒好,直接跟那边的管家说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就不怕刑部的人查是不是?”
“项赘究?他要查早查了,为什么不动手?就是因为我一趟左侍府没有去过嘛,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去左侍府,刑部的人就立马出现,保准把左侍府围个里三圈外三圈,一只鸟都不让飞出去。”许天衣笑了笑。
“嘿,新官上任的左侍大人,贪污受贿,金银珠宝多少箱,古玩字画多少件,这位刑部尚书会以最快的速度统算出来,呈给你那位皇兄。”
“嗯……甚至可能项赘究已经写好了折子,不等贪污的东西统算出来,就先参本上奏了。到时候,东西统算出来,就说又发现了一些藏得更深的,把数一改就是了。”
“这叫什么?效率嘛。那位刑部尚书,办案多年,主打的不就是一个快准狠?”
朱苡沫定定看着拿自身性命开玩笑的许天衣,她想说你既然知道还敢这么做,但转念一想,就知道了许天衣这么做必定有他的原因。
“你想给刑部下套?”
朱苡沫觉得如果许天衣点头,她就不打算再跟这个家伙好言说话了。
她当初之所以引荐许天衣,一是其说的银行匪夷所思又有可行之理,她拿不定主意,二是因为许天衣拿出了她那块玛瑙。
如果说许天衣入京为官,是为了跟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斗,这种破坏朝政、祸乱朝纲的事,她身为承天建正令,绝不允许发生。
她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许天衣是不是崔舍派系的人,又或者是西域派来分裂大承的奸细!
不会是丘南国已经与北珈达成了什么合作,密谋大承?
如果许天衣知道了这位正令大人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必定会非常钦佩朱苡沫的脑洞,放在上辈子一定可以靠出书养活自己。
“那些东西都在我的府上,我怎么也做不到给刑部下套?真当我消灾先生有通天手段,能把黑的描成白的?”许天衣摇头道。
“我只是真的喜欢那些珠宝字画罢了,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啊,穷苦出身的人,谁不喜欢?”
朱苡沫质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找你都是为了什么?你这样收下他们的东西,意味着日后银行一定会被插一脚,又或者其他地方要你这位左侍出面帮忙。”
“这不是贿赂最基本的平等和默契么,不然人家干嘛把东西送来?”
朱苡沫双手不由握紧,她从未见过说话这么带刺儿的家伙。
就在朱苡沫又要开口时,许天衣抢先说道:“要说一些什么对我很失望之类的话?没必要,我这人虽然贪财,但却一身反骨,不是反你那位皇兄,是反那些我看不顺眼的人,所以嘛……我只贪财,不办事的。”
“只贪财,不办事?你想好了那会是什么后果吗?你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忍住你那颗贪婪的心,不收那些东西。”
“你所谓的后果,不就是得罪一帮人了,咋儿,怕我以后在庙堂站不住脚?有你那位皇兄在,我如何得罪人,也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吧,你说呢?”
朱苡沫微微沉默,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只是那一双凤眼,光芒却更显锋锐,注视着许天衣。
“你刚才说反骨只反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假若有一日你看我皇兄不顺眼了,也会……反我皇兄?”元宝小说
“正面回答我!”
屋子温暖依旧,空气寒冷逼人。
第54章 挺香的嘛
“你说得对,庙堂上贪官不在少数,地方上的污吏也只会更多,贪腐已然成了大承庙堂的最大不正之风。”
关于许天衣讥讽朝廷如今贪污横行,朱裕欣微微颔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不只是她这位承天建正令,她那位当朝天子的皇兄,一样清楚,甚至比她更清楚。
可哪怕知道十官九贪,他们也只能坐视不管。元宝小说
如今的大承,就像是一颗从高处摔下来的珠子,裂纹遍布,之所以还没有碎,是因为没有人碰它,但凡有人稍稍触碰,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贪腐、经济还有一系列问题,都是现在最大的外力推手,他们当务之急要做的是先修补珠子的裂纹,而不是处理这些推手,不然引起反弹,整个大承会四分五裂。
“我明白你今天来的用意了,我会尽可能少给你和承天建惹麻烦,只专注于银行上面的事情。有我这样的话,你该放心了吧。”许天衣说道。
朱苡沫挑了下细柳长眉。
就这样的保证,有可信度么,她该相信吗?
算了……
朱苡沫起身,今日前来,她要做的试探做了,要的保证也有了,实在跟这个家伙没什么好说的了。
临出房门前,这位身份尊崇的长公主殿下转身,凤眼看向许天衣。
“你与那个人的关系……”
许天衣则是打量着黑色长衣也掩饰不住的傲人身材:“凹凸有致,婀娜多姿,长公主不愧是大承有名的美人儿。”
“你与魔教……到底有没有关系!”
朱苡沫银牙暗咬,凤眼含怒。
许天衣看向了朱苡沫那修长双腿,偶有小腿肌肤从的开衩一闪而过,白玉光泽与长衣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那目光上移,落在了小有成就的胸脯上。
“我若是猜得不错,长公主今年芳龄二十四五?花信年华,摽梅之年,不妨考虑考虑我?至少也给我一个机会嘛。”
朱苡沫凤眼充斥怒火,咬牙切齿:“好啊,你想死……我不拦着。”
少时,一袭黑衣的貌美女子,摔门愤懑离去。
站在院中的李而,看着这一幕,再看看倚着门框笑容意味深长的许天衣,然后就一脸佩服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许天衣微微一扬下巴,回了少女一个得意的痞样动作,然后就转身回房了。
“挺香的嘛。”
朱苡沫快步流星回到马车,愤懑的表情,甚至略带一丝慌张的动作,让贴身保护的黑衣女子惊讶不解,素来处事不惊的长公主,何时这般失了风度?
想着在屋子里被突然上前的许天衣,一手按住肩膀,逼到了墙上,朱苡沫就气得胸脯起伏。
她身为大承长公主,身份高贵,地位尊崇,自幼被百般呵护,后来身居高位,更是自然而然有了不容侵犯的威严,何曾被人这样轻薄调戏过?
朱苡沫青葱玉手,紧紧抓着锦垫,气愤的同时,那平静如水的心境又好似有一丝罕见的慌乱。
不知是乱了阵脚所致,还是因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异性。
朱苡沫松开锦垫,摸了摸脸颊,竟是有些发烫。
连忙长呼出一口气,平复心境,最后脑子里浮现出许天衣那最后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刚消下来的火顿时猛冲上来。
“气死人!啊!”
旁边位子上的锦垫被狠狠抓起,又狠狠丢在上面。
回到长公主府,下了马车的朱苡沫,又恢复了以往那生人勿近的清冷威严气质。
她想着许天衣面对她质问反骨时给出的答复。
“大道在脚下,人不行,不怪路不平。”
言语一如当日在皇宫,胆大泼天。
对于这不是正面回答,却又比正面回答更加直接明了的答复,朱苡沫心情复杂,有些捉摸不准许天衣入京的真正用意。
只为青史留名的许天衣,会命令管家对官员们的贿赂来者不拒,全部收入府中?
在丘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消灾先生,放着西域小半个“土皇帝”不当,这样的人会贪图钱财?
她停下脚步,黑衣女子也随之停下。
“持我令去承天建,让沈曼曼带人把左侍府封了,不管人还是东西,只能进,不准出!”
黑影一闪,女子便消失不见。
朱苡沫望向左侍府的方向。
不管你许天衣想做什么,我这半份人情,你得接着,我这半份倒忙,你也别想躲了。
翌日,听说了左侍府被承天建查封的消息,许天衣忍俊不禁。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朱苡沫,当真是睚眦必报啊。”
旁边埋头吃着葱油泼面的李而,抬起头:“我说了,那个女人,一看就不好惹,你还偏偏没事找刺激,倒霉了吧。”
“有你屁事,不吃饭就滚回去守夜去。”
李而气得瞪眼,最后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面。
许天衣大拇指摩擦着木筷。
他自然清楚朱苡沫这么做的用意,好坏参半。
承天建封了左侍府,除非是许天衣牵扯到了什么刑部大案,不然这查封府邸,就彻底没刑部什么事情了。
有先斩后奏之特权的承天建,把自家左侍的府邸查封,你刑部还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什么?你们项尚书下的命令?
一样不好使,查封左侍府是我们正令大人亲自下的!正一品!就连查封府邸,都是我们右侍大人亲自带人来的!从二品!
朱苡沫这一手,算是让他许天衣承了情。
可另一角度说来,左侍府被查封,他这天子新贵的左侍大人,变相威严大减,甚至会被官员们怀疑是人过于嚣张以至于在天子那边失了宠。
以许天衣这些日子的行事风格和与人说话时的态度,若真是失宠,再不好的话就是罪责加身,锒铛入狱,下场何等凄惨,自不必多说。
兴许那户部尚书安连采、造银司主司宋才都已经“举杯邀明月”了。
“沈曼曼啊沈曼曼,看来还真要去好好讨好一下你这位右侍大人才行了。”
许天衣放下木筷,起身回小院去。
没走出几步,后面就响起少女的叫喊声:“喂!付钱没啊!”
第55章 谁弟弟?
教学了一天的许天衣,回到了通景街。
拾阶小院门口站岗的雪燕,一看到许天衣的身影,就不由分说立马跑去了面摊,开口就是:“老板儿,四碗面!两碗多加辣子,记得是多加!”
摊主儿墨齐仁应了一声,卧蚕眉小女孩已经飞奔出去抱辣椒去了。
今天朱裕欣的问题有点多,许天衣给她讲完再回来,时间已经有点晚了,面摊的常客们都吃完走人了,只剩下他们这刚来的一桌。
他看了眼直接面条下锅的墨齐仁,眉毛微微一挑。
水一直开着。
等面上来了,有人就直接手一伸,再一圈,把两碗辣子贼多的面弄到自己那边,然后就是吸溜吸溜的声音。
许天衣瞧了眼这面一来就就埋头干饭的少女,对方完全不搭理他,就是吃面。
看来这是还记恨自己昨天教训她的事了。
从筷筒里抽出一双,许天衣也吃起面来。
“我看出来了,你这人平时坏得很,但只要有人一做出圈儿的事,你就更坏。”雪燕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这算是夸我?”
“别觉得我是在服软,如果不是有师傅,如果不是那背棺材的女人保着你,我早就拧下你脑袋当球踢了,真以为脑子里有点东西就头铁了?”
雪燕嗤笑一声,杀人这种事在她看来跟过家家、玩泥巴一样简单,不,比这两样都简单。
许天衣没有跟这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早年的经历让他深知扮猪吃虎的重要,祥云金莲的金刚之力,会是他不轻易使用的底牌。
人前显圣这种事,还是交给幽冥血莲吧,毕竟幽冥血莲的神异,有南方的巫术那块大牌子挡着,解释得通。
出神之际,面摊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个青年才俊,一身白衣,仪表堂堂。
看到对方那身打扮,墨齐仁不敢说什么打烊收摊之类的话,何况锅也热着,只能笑问道:“客官,吃面呐?”
那位俊秀儿微笑道:“老板,耽误你收摊,叨扰了。听说这儿有家很好吃的面摊,特地赶过来的,还望老板能再做一碗啊。”
李而看了眼那人,又瞧瞧许天衣,似笑非笑了一下。
意思是说,瞧瞧,人家多么知书达礼,再看看你,整个儿一横行街市的恶霸。
然后,李而就见到许天衣还真是抬头朝那边瞅了瞅,好像真向楷模学习的觉悟。
对方一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都这样说话了,墨齐仁哪里还敢有半点儿脾气,应声后连忙又下了一把面条。
那俊秀儿在隔了许天衣两三张桌子的位子坐下,见许天衣看来,还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来时我瞅见那烧饼店门口,小老板又在嗑瓜子,嘴里还唱着曲儿。”许天衣说了一句。
“有什么可稀奇的,有两天了。”李而回了一句。
“裁缝铺那边,平日里只敢躲屋子里的小娘子,我今天也看到露了个头。”
“这才是你想说的重点吧。”李而斜了一眼。
“没发现最近小院附近干净了许多么?”
李而笑了一声:“有什么可稀奇的,整条街上的垃圾都少了,从前两天吧,就有些人在打扫了,我还特意招呼了两个过来,给扫了扫门口的瓜子……路人丢的垃圾,那些人,挺殷勤的。”
许天衣仍低着头吃面:“上次我教训过的混混儿,最近来街上闹事没。”
“给你当门神都当够了,还指望我给你看街啊?没瞧见!”李而筷子使劲往碗上一砸,见许天衣看来,心虚地从嘴里挤出一句,“那天看见被人打了,应该这些日子都不会出来了吧。”
许天衣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而也不是什么傻乎乎的丫头,人在江湖,脑袋瓜是灵光的,瞧了眼那白衣俊秀儿,顿时明白过来,脑袋往桌子上凑了凑。
“你是说打扫街道的人还有打了泼皮的人是他找来的?”
不等许天衣说话,李而就自顾自点着头分析。
“没错,一定是了,这是技术活儿啊!那些想着讨好你的狗官们,连街都进不来,更别说见你了。看看这家伙,你住这条街,就帮你打扫这条街,还维护这条街的治安,这阿谀奉承是不声不响又恰到好处啊!”
“难怪那胆小的烧饼店老板,胆儿更小的裁缝铺小娘子,还有其他一个个街上住户,比起以前的拘谨都放开了些。”
许天衣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信不信,这些事压根儿与旁边那人没半毛钱关系。”
“难道是一毛钱关系?”
许天衣敲了这小脑袋瓜子一下,少女后知后觉。
如果真是这个俊秀儿做的这些,那对方也这个时候应该过来主动打招呼才对,而不是装作陌路人,那样只会显得虚伪和做作。
“怎么回事儿?”李而不懂了。
许天衣摇摇头:“当我神仙啊,什么都知道。等着看吧,水落石出,水不降下去,怎么看石头?”
李而一脸鄙夷:“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平常不是挺不可一世的吗?”
随即,这只江湖上的燕子就把脑袋扭向一边儿,看着渐晚天色下,一群人朝这边走过来,气势逼人,立刻会意过来:“水这就要降下来了?”
许天衣耸耸肩。
只见那白衣公子哥儿刚吃上热气腾腾的葱油泼面,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全是家丁一样的打扮,可这些家丁也太壮实了,一看就是练家子。
到底是府邸家丁还是武馆打手啊?
“有几个熟面孔诶!”李而努努嘴,跟许天衣说,“瞧后面那几个,就是那天打泼皮的人,讨好你的人要出场了啊。”
许天衣把她脑袋拨向一旁:“我们不是今天的主角,吃你的面。”
“嘿,陈桥,本公子的地盘你也敢凑热闹,有几个脑袋啊给我砍啊?”一个冷笑的声音从人群后边儿传过来。
李而朝许天衣看看:“这说话的语气,那人嗓子该不会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你弟弟?”
只是刚说完,少女就怔住了,慢吞吞回头,冲许天衣心虚笑笑:“我开玩笑的。”元宝小说
许天衣扭头朝那边看去,李而屁股离开板凳,人就要飞跑出去,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许天衣一把抓住了后领。
小山一样的肥胖青年从后面走了出来。
许天衣眯眼看着少女:“谁弟弟?”
李而笑容更心虚了:“我弟弟,我弟弟。”
第56章 拾阶小院的原主人
“孙忠旭,我今日只是来吃面的,不想与你起争执。”
白衣俊秀儿哪怕被众多打手一样的家丁围着,依旧面不改色,自有一股大家之风。
那横肉堆积的肥胖青年,冷笑道:“你不想,本公子就要绕道?上次你仗着人多势众,在醉花楼羞辱我,这账本公子还没有跟你算呢!”
“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白衣青年又是打量了打量对方,“你这体型,说你会把姑娘给压坏儿了,错了?”
名叫孙忠旭的官宦子弟,一脸怒色,狞笑道:“好啊陈桥,今天我就看看,你这体型能招架住本公子几拳!”
“来人!给我打!”
孙忠旭大手一挥,就要让手下人动手。
早在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来到面摊时,墨齐仁就把孙女拉过去,躲到了最后面,生怕被牵连。
“喂,要打起来了,你不管?”李而看着许天衣依旧在吃面,催促道。
“人家好歹帮你打扫了瓜子皮,你这是打算恩将仇报?”
“可这行径分明就是恶霸嘛!”李而好像一个见义勇为的女侠,“他们这样横行霸道,老天爷看得过去,本姑娘还看不过去呢!”
“看见那胖子后面的人了吗?”
“那个小山后面的小小山?”李而看着肥胖青年后面的一个有着两撮小胡子的富态男子。
“这院子就是我从他手里买回来的,嗯,应该算买回来的吧。”
李而看着那孙忠旭,明白了:“原来他就是你说的压榨这条街上百姓的幕后恶霸啊,那本姑娘更要教训教训他了。”
说完,撸起袖子露出纤细小胳膊,李而就走上前去。
许天衣在其从旁边路过时说了几句,可少女听了之后明显有些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脸不畅快地走上前去。
“喂!你们给本姑娘住手!我家公子在吃饭,一个个眼瞎看不见啊?”
孙忠旭还有那富态男子刘希,以及一众家丁,都是朝少女看去,最后视线后移,落在了那个背对他们吃面的年轻身影上。
“今日之事与其他人无关,不要坏了人家的面摊,也不要打扰那位公子吃饭的雅兴,我与你的恩怨出去解决。”陈桥起身,目光直视孙忠旭。
孙忠旭却是不理这家伙,眼神示意下,两个家丁就把陈桥给按回了板凳。
“那位公子,我知道你是庆王府那边的客人,本公子名叫孙忠旭,在京都地界也算有点名声,外地来人在正安城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你说是吧?”
“那座宅子算我送给朋友你了,自你住进去后也没有再让人去打扰过你,这街上的一些事情你也看到了,我给朋友你的面子足够大了,所以……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孙忠旭仗着有一位从三品司农寺少卿的老爹,平日里没少在这京都作威作福,通景街在内的几条街都是他胡作非为的地盘。
如拾阶小院这样的宅院,他不知道霸占了多少,有人想买,好啊,不狠狠宰你一顿还想买下来?
那富态男子刘希,则是府上管家,算是他孙忠旭最忠诚的走狗,许多事他这位少卿之子不好出面,都是由刘希出面,就比如敲诈许天衣买院子的事上。
也正因那次买院子,绿袍儿丢出了庆王府的令牌,刘希吓破了胆,立马溜回去跟孙忠旭汇报了。
庆王府,那可是一品亲王庆王的府邸。
孙忠旭得知后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如果真是什么庆王府的尊贵客人,不应该住在庆王府吗?就算是久居京都,用得着自己上街买宅子?
孙忠旭笃定许天衣不过是庆王府的普通客人,甚至都可能是管家管事一类小有奴权的人的亲戚,与庆王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看孙忠旭飞扬跋扈,欺男霸女,可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儿子,做起事来精明得很,每每做恶事前都会打听对方身份底细。
再有就是欺负人时往往都是威逼利诱的手段,不轻易杀人,一旦杀人就务必杀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正因如此,孙忠旭在百姓口中名声极差,京都官府一般存在的正安府,却几乎没有收到过其状子。
料定许天衣不是什么庆王府贵客后,孙忠旭还觉得不放心,又派刘希去打听,结果自不用说,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而且几日下来,根本没有一辆富丽马车去过宅院。
饶是如此,因为庙堂上承天建左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正安城的官场此时过于敏感,这位孙少卿之子谨慎起见,也没有再惹是生非。
按兵不动几日后,这不又让手下上街做了那些事,算是给了许天衣一个面子,也算是为之前刘希的跋扈态度暗地里道了个歉。
如今见面,孙忠旭觉得,兴许还是他谨慎过头了,自己那些示好可能让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因为自他说完话,那个身影就一直没有回头的意思,仍在那里吃面。
“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有庆王府那边的关系,但说到底这里是京都,一个外来人还是不要摆这种架子为好!”
江湖中人的李而,可不惯着这样一个官宦子弟,皱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这胖猪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抓紧走开,别打扰我家公子吃面!”
脾气本就不好的孙忠旭,再也难压心中怒火,冷笑道:“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本公子今日就好好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强龙的本事!”
“想安安静静吃饭是不是?来人!给我先把这个破摊子砸了!砸!”
话音落下,一群家丁就冲出去搬桌子抬凳子,准备乱砸一通。
孙忠旭则是一脸阴沉地走向了陈桥,想着先把这个当日在青楼让自己颜面尽失的家伙修理一顿,再去处理那个外地来的乡巴佬。
刘希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好了拉住自家主子,打那陈桥可以,但对方怎么说也是与他家少爷有着对等的身份,下手重了难免会被老爷训斥责罚。
孙忠旭只是才走出几步,就听到了砰砰砰的重物落地声响,扭头朝路上看去。
只见自己那一个个打手一样的家丁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更有几个家丁,还在空中,呈弧线刚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孙忠旭扭头,看到了最后一个家丁,正被矮了一大截的少女提小鸡一样横提在手里,然后就像是丢垃圾一样被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家丁飞到了路上。
高手!
刚感到不妙,孙忠旭立马回头,瘦小的身影如鬼魅般已经站在了眼前。
李而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孙忠旭也是异常惊悚。
不等他说话,只感觉自己那厚重如山岳的身体忽然轻快了,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啊!”
砰!
第57章 小小伪君子
李而冲刘希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她把那头肥猪丢出去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刘希就已经自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面摊。
最重要的是,刘希强忍着半条命不要,去接自家那山一样的少爷。
李而觉得,那小小山被小山这一砸,至少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满地的人在路上哀嚎,远处不少人偷偷露头,看到这一幕,惊吓不已,又暗自叫好,大快人心。
墨齐仁身体发抖,被爷爷早早就捂住眼睛的卧蚕眉小女孩,好奇地歪着脑袋,想看却又被爷爷的手捂得严丝合缝。
李而看了看路上的堆积在一起的哀嚎身影,小手一撩额前刘海儿,倍感满意,也不去看那面色呆滞的陈桥,拍拍手回位子去了。
从地上狼狈站起来的家丁,几个摔得轻的一起搀扶着自家少爷和管家,其他摔得重的,则互相搀扶着,狼狈离去。
那走时龇牙咧嘴的孙忠旭,也免不了世俗,因为拉不下面子,丢了几句狠话。
已经吃完面的许天衣起身,那些人见状,脚步顿时快了几分。
许天衣则是对那还有些后怕的墨齐仁说道:“帮你老头儿保下了摊子,就当是今天的面钱吧。”
有苦说不出的墨齐仁,只能苦笑着道谢:“谢谢公子。”
对方不知道,他是希望摊子被砸的。
对方这看似是帮了自己,殊不知却是给他的摊子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啊,今日摊子不被砸,那些恶人以后岂不是报复得更狠?
但说到底人家也是好意,他总不能别人帮了自己,自己还要添上几句埋怨的话吧。
看出了墨齐仁脸上的苦涩笑容,许天衣也没去说什么。
许天衣与李而刚离开面摊,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喊声。
“这位兄台,慢些!”白衣青年快步追上了上来,脸上笑容真诚,“刚才的事多谢两位了,没有两位我只怕就要遭殃了。在下陈桥,乃……”
话没有说完,这位俊秀儿就惊呼一声,然后也体会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砰的一声,摔在了数米之外。
许天衣走向拾阶小院,李而拍拍手,快步跟上。
“为什么让我把他也丢出去?那人本姑娘看着还算顺眼,读书人都是这样文质彬彬的,你看不惯也没必要动手啊,那身子骨摔一下不得疼三天?”
许天衣一笑道:“你都这样说了,丢的时候还那么用力?”
李而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这不你让我丢的嘛,反正不摔死,出了多大问题也都是你背锅,是不是啊左侍大人?”
许天衣嘁了一声。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呢,单纯看不顺眼读书人?那你自己平日里还装出一副读书人的文雅样子。”李而讥笑。
“这陈桥比刚才的孙忠旭还阴险,比起流氓无赖,表里不一的读书人不更让人厌恶?”
“嗯?”
许天衣停下脚步:“你已经看到了,孙忠旭与陈桥不合。”
李而点点头。
“你信不信,他就是知道孙忠旭在这儿,也打听到了在孙忠旭这地盘上有一位跟庆王府沾点关系的外地人在,才特地过来,特地一个人过来。”
“他就是要演一场知书达礼、平易近人的读书人被欺负的戏给我看,结交上我这个朋友。陈桥或许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一定比孙忠旭精明,猜到了我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
李而瞪着大眼睛,黑眼珠转了转,最后一挥手。
“切儿!你这讲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差点就信了。就是吃碗面的工夫,碰巧遇上了一场官宦子弟的小打小闹,有你说的这么多弯弯绕绕?打死我都不信咧!”
许天衣背负着双手,也不去多跟她说什么。
“好奇的话,让奉字谍眼的人查查,你就明白了,记住跟我说下陈桥的身份。”
“我不好奇!”
许天衣回头,语气不容置疑:“你必须,好奇。”
李而皱了下鼻子,嘟囔着“明明自己想查,装什么装”就率先进院子去了。
看着两道背影进了院子,摊主墨齐仁收起了碗筷,摇头低叹一声。
卧蚕眉小女孩不知道爷爷在惆怅什么,以为爷爷是累了,从他手中拿过碗筷就跑向后面的水桶去了。
翌日。
大清早儿,许天衣刚起床出了屋子,李而就兴冲冲跑过来。
“喂!你要不以后当算卦先生去吧!让你给说对了!那陈桥的父亲身份也不小呢,从三品太府寺少卿!”
“这孙忠旭、陈桥二人,平日里就不对付,当街吵架是常有的事,还有几次都大打出手了!最近一次就是在朱雀大街的醉花楼,那陈桥羞辱了孙忠旭的体型,昨日儿八成是孙忠旭想要报复回来!”
许天衣噢了一声。
“你噢是什么意思?”
许天衣不搭理她。
李而掰着手指,回忆着昨天的事分析道:“孙忠旭派人整顿街道,给你示好,那陈桥也知道了你这位庆王府的客人,便故意独自一人露面在孙忠旭的地盘上,在你面前表现出知书达礼的样子,甚至还大义凛然,不愿殃及他人……”
“哼!果然,读书的都是一群伪君子!忒孬种!要早知道那陈桥是这样的人,我丢他的时候就多用几分力气了,保管他躺床上十天半个月!”
许天衣则想着更深处的原因。
一位司农寺少卿,一位太府寺少卿。
司农寺掌管粮食积储、仓廪管理以及京都官员的禄米供应等事务,而太府寺主要负责的是宫廷库藏和贸易。
两者之间的业务往来频繁,且关系微妙如礼部与鸿胪寺,是敌对掣肘关系,两位少卿大人看来积怨已久,以至于后辈之间都产生了矛盾。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部门机构都与户部的业务往来更为频繁,掣肘关系也更为深重。
想到这儿,许天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户部,可是那位安尚书的老本儿了。
“喂,你这样的表情,很让人毛骨悚然啊。”李而一身鸡皮疙瘩似的耸肩跳脚。
“面摊那边,多看着点,有人去闹事你就能免费吃面了,闹一次两碗面,不准多吃!”
早早就被许天衣没收了钱袋子的李而,眼睛一亮:“次数不限?”
“不限。”
刚说完,已经出门的许天衣又折身回来。
“如果让我知道,你故意找人去闹事蹭面吃,什么后果你可就要想清楚了。”
舌头已经舔到上嘴唇的李而,顿时掐灭了心中刚萌生出来的坏心思。
许天衣走了,有一句话从门外传进来,让李而欲哭无泪:“昨夜问你奉字谍眼中人要的那袋银子,给扈三娘,充公了。日后再有这类情况,我不饶你。”
院子里,雪燕李而气得挠头跺脚。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啊!啊!”
第58章 菩萨入京
离开了拾阶小院,许天衣的脚步快了许多,脸色也变得微微凝重。
小院中,许天衣离开不久,东厢房那间最阴沉的屋子,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佝偻老妇人双手撑棺,将巨大绿漆黑棺倾斜着从狭小屋门抬出来,背到身上,然后就那么腾空而起,身形轻灵离去。
“走一境啊,真让人羡慕。”手撑下巴坐在石桌上的李而,发出感慨。
忽然想到了什么,少女腾地一下跳起来,想到今天几月几号,脸色微微一变。
“奉字谍报,菩萨入京!”
东城门,威武门。
作为大承京都,正安城之大,天下为最,其东向城门最为隆重威严,便有了威武门之名。
高大雄壮的甲士们手持长枪,目视前方,神色肃穆。
城防营,负责正安城中,皇宫以外的巡防治安之职。
此刻的城门上,气氛浓重且压抑。
城楼前不但聚集了除值守无法离岗外的所有城防营将领,而且就连正四品宣威将军的刁钱眼,这位城防营统帅也亲自来了。
居于所有将领中间,身披一副亮银甲胄,只是那体型实在臃肿,穿上甲胄后,更是如同山岳一般。
那司农寺少卿的儿子孙忠旭,与之都无法相提并论,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刁钱眼和城防营之所以摆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是即将从东城门入京的那一位,确实是一位大敌。
东方佛门圣地,罗刹海,海菩萨。
这位海菩萨,是成名已久的一品高手。
若仅是如此,也不会让城防营大动干戈,只因大承如今的东域,就是十年前被灭国的大运王朝,成为大承疆域后被划分为陇右、海河两道。
大运国重佛轻道,尊崇礼佛之术,罗刹海在那时就已经是佛门圣地,香火极盛。
如果不是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与大运皇室少有牵连,大承踏灭大运国后,也不会默许罗刹海继续存在。
可纵然如此,在当朝天子才放下灭佛打算,仍重道轻佛的形势下,这位来自罗刹海的一品高手要入京,如何能令刁钱眼不重视?
“将军,幽阙军的斥候。”
刁钱眼身边儿的一名城防营将领,突然指向城外开阔地上的几个黑点,隐约可见是骑乘战马、背负弓箭的兵士。
京都乃天子脚下,大承中枢,重中之重,常年有四支护城军分别驻扎四方,是拱卫京都的主要外围力量。
那几名骑兵,就是驻扎城东的护城军,幽阙军。
“看来尤文鸾那老家伙也坐不住了。”刁钱眼笑了一声。
此刻这位宣威将军,哪里还有当日在许天衣面前的谄媚姿态,虽然依旧吊儿郎当,甚至因为身体臃肿,还让手下搬了个石墩放在后面,累了就坐一坐。
“这尤文鸾真是会偷奸耍滑,只派几个斥候跟着,明显是等那罗刹海的菩萨进了城就撒手不管了!”有将领气愤道。
刁钱眼摆摆手:“本就是这样,城外幽阙军,城内城防营,这是禁令。”
“不过你们也不要觉得那老家伙这几日就过得安心,从那位海菩萨进入中部地域,尤文鸾就没怎么睡过好觉。”
有位将领笑道:“等人进了城,尤将军就高枕无忧了,我估计啊尤将军现在都已经躺床上,就差阖眼了。”
面有刀疤的一位将领,哼了一声:“佛门高手,没有陛下旨意,岂能随便入京?这菩萨知难而退也就算了,真要不识抬举,将军,你只管交给我!”
此人便是刁钱眼的副手,城防营副统帅薛重,正五品武官,京都军伍中赫赫有名的凶人。
刁钱眼没有说话,眼睛微眯,朝那直通城门的平坦官道上望去。
在那数百米外,有一个女子人影,着黄袈裟缓步朝威武门而来。
女子面相圆润静美,自有一股怜悯众生的慈悲之气,眼睛“八分开,二分闭”。
手持佛珠状,但手中却空无一物,行走间,一步虽慢,道路却好像缩短了十米。
刁钱眼微微扭头,看了眼薛重,后者会意,举起了手。
霎时间,城墙之上一片金石声响,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上前,搭箭蓄力,只待薛副统帅一声令下,就开弓射箭。
城墙上,肃杀之气充斥。
不止于此,城门大开,一队队持长枪、披重甲的城防营兵士涌出,数线拉开,标准的梯形进攻阵势。
正安城方面,态度显而易见,你海菩萨胆敢再上前,就是想以武乱禁。
下场只有一个,死!
“吆,这不是刁将军嘛,这披甲搭弓的,京都也有仗要打?”
一袭黑色衣衫的许天衣走上了城墙,看着城楼前刁钱眼等一干将领,还有一排臂力惊人的弓箭手,面容惊讶。
“许大人?什么风儿把你吹到这城门楼子来了?”
一看到许天衣,刁钱眼那凝重面色就顿时愁云散尽,喜笑颜开地迎上来。
“京都这城墙虽然宽敞大气,却也比不得城内的平坦大路,尤其可得看好了您呐,别给磕到了脚。”
阿谀奉承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一群城防营将领,饶是早已见怪不怪自家大人这不要脸的样子,可还是感到脸上无光,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而那位副统帅薛重,一双眼睛,则始终凶狠盯着那袭黄袈裟。
“刁将军不用管我,去行使你的职责,不要误了大事。”许天衣笑道。
已经走近许天衣的刁钱眼,小声说道:“许大人,可是为了城外那位海菩萨而来?”
这个时候登上城墙,除了因为外面那尊罗刹海的菩萨,还能为何?
“实不相瞒,皇宫那边到现在也没有信儿传来,我这里也是犯难,不敢贸然让那菩萨入京。不过要是许大人的事……”刁钱眼面色一狠,仿佛做了什么天大决定。
“大人,你只需要一句话,我这就把弓箭手和城门外的人撤了,大不了这官不当了!”
许天衣眉眼一抬:“将军之位都不要了?”
“不要了!有大人这位正二品兼正三品罩着,我刁钱眼还在乎一个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刁钱眼讨好道,“只求大人以后不要忘了我这点小功劳,不会随便将我舍弃了。”
“哪能啊?刁将军为了我,都已经做到丢官弃爵的份儿上了,我许天衣哪能是见利忘义,不顾及情谊的人?”
刁钱眼好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那许大人,我去了?”
许天衣大手朝前一指。
“好!”刁钱眼低喝一声,转过身去,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子过去。
只听身后传来高喊声:“刁将军,只管去!该杀就杀!绝不姑息!”
大步向前的刁大将军,险些一个跟头儿,滚到前面去。
第59章 海菩萨的悟入境
“放!”
只见薛重高举的手狠狠挥下,嗖嗖嗖的密集破空声瞬间充斥城墙之上。
万千黑影攀升向高空,远远望去如同黑幕,朝广阔大地笼罩而下。
箭雨未到,肃杀之气已是降临。
那几名骑兵策马扬鞭,离得更远了,生怕被密集箭雨波及。从慌张动作来看,显然没有预料到城防营如此果断生猛。
箭雨瓢泼,锋锐箭头刺破空间,斜冲大地,大面积覆盖下,有那么几十支箭羽冲着黄袈裟的海菩萨而来。
尽管今日一早入京的人群就被驱散,也给他们下了今日东城门不准进城的通告,可仍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离开或选择绕道。
此刻瓢泼箭雨下来,可没人管得了他们的死活。
面对盖满天地的箭羽,这或百姓或商贾的少数几十人,已经吓得大惊失色、肝胆俱裂。
有的更是已经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好似认命一般,哭丧着脸,闭眼不敢去看那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漫天箭羽。
“阿弥陀佛。”
有女子柔静之声于天地间响起。
剃净烦恼丝的菩萨抬头,圆润面相上,悲悯之气浓郁几分,话音落下的一刻,有神圣佛光自身后升起,普照开来。
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涟漪,于广阔大地上,于城墙上无数人的注视下,荡漾开来。
佛光所过,笼罩了因为恐惧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成百上千的箭羽落在金色涟漪上,犹如鸡蛋撞石头,或是箭头扭曲被弹开,或是箭身被反冲力量拦腰折断。
杀伤力强大的箭雨,自三米高的空中好似断线风筝,垂落大地。
绝处逢生的数十名百姓商贾,望向远处那站立的黄袈裟身影,无不投去感激的目光。
“一品高手!”城墙上有将领惊呼。
刁钱眼沉默不言,海菩萨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佛门高手,这样的人物,不是一品根本不可能。
薛重那边,已经第二次抬起了手。
手落,箭射。
望着城墙上再度升起的黑幕,箭雨宛若覆盖大地的黑网,死里逃生的数十名百姓商贾,身体再度忍不住瑟瑟发抖。
“佛光普照,今日算是开眼了。”有将领感慨。
早就听闻一品高手可以做到内力于外,如南方巫术、道教术法等等,都有着天地变色的奇异手段,但听说与真眼实见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薛重眼睛微眯,紧紧盯着海菩萨。
以如此大手段来庇护其他人,内力消耗必然极大。
看你这第二轮怎么撑!
箭雨瓢泼,攒落大地。
下一刻,城墙上无数甲士的眼睛不由瞪大,露出了惊艳又不可思议的目光。
只见广阔大地之上,佛光之盛压过了朝阳晨光,一轮金色大日从那黄袈裟身影的后方冉冉升起。
神圣威严的梵音响彻天地间,轰击在场数千人的耳膜。
菩萨相一闪而过,大日随之破开,一只修长的金色手臂伸出,佛光耀眼,不容直视。
金色玉手上举,掌心朝外,五指自然伸展开来。
佛门无畏印!
顷刻间,天地似有伟力降临,万千箭羽停滞当空。
金色玉手轻轻拂过,箭雨垂落城墙百米之处。
那数十名百姓商贾,此刻已是跪伏在地上,双手合十高举,拜敬菩萨。
箭雨落,金日消。
大日消散,佛光收敛。
除了大地之上密密麻麻的箭羽,天地间宁静如一切都未发生。
城墙之上,已是呆滞一片,无数城防营将领、甲士都是一脸惊疑,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雪燕李而拿着左侍令一路畅通无阻,身影轻快地上了城墙,来到了许天衣身边,恰好看到了菩萨拂手的壮观景象。
“这是什么手段啊……”少女大吃一惊。
许天衣神色自若地说道:“菩萨施印无畏,佛门救济众生。大慈心愿,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
“这得走一境了吧。”李而咋舌道,“也就三教两派之人不列入江湖十大高手,不然以海菩萨这一手,怎么也得进前五了。”
许天衣看了她一眼:“只是一层悟入罢了。”
“嗯?”少女抬头。
“一品修行,重在心境。到了一品这一地步,寻求的都是天人合一,所以世间传的儒家、道教等,只顾天地感应,不注重自身修行,是无根浮萍,这样的说法一直是错误的。”
李而这次没有反驳。
身为天下第一大江湖势力中人,她自认为修炼比许天衣懂的更多。
不说其他,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纯粹武夫,到了一品境界,实力高低一样要看心境,与其说心境是什么天人合一,她更觉得心境是武夫突破自身极限的枷锁,心境圆满,武夫就能做到以力破万法!
“这样的手段,悟入境能施展出来?”虽说没反驳许天衣,但性格还是让李而问了一句。
“悟入悟入,以状态、追求顿悟打破二品桎梏,如此一品一层境界才有了悟入之名。”
李而冷笑:“求得心境入一品,这在江湖上不是什么秘密,也就你们朝廷中人才觉得这是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不如以后在那黑衣女子面前显摆,说不定就能给那玫瑰拔了刺儿。”
许天衣感到好笑:“那我问你,那海菩萨以何种心境入的一品,你可知道?”
李而皱眉不说话了。
奉字谍眼中记载了不少一品高手的资料信息,但关于这位一直待在罗刹海少有外出的海菩萨,好像记载还真是少得可怜。
见李而的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许天衣也不再跟她卖关子。
“海菩萨早年也是贫苦人,半路出家入了佛门,以佛经养内力,成为二品高手,最后以慈悲怜悯之心入的一品。她追求的心境……”
“众生疾苦,慈悲在心。”
李而嘀咕一句:“众生疾苦,慈悲在心?”
“疾苦之人心怀慈悲的心境追求,要求人生疾苦、饱受风霜的人,还要对这个世界对其他人心怀慈悲。”许天衣说道。
李而龇牙:“她还真敢想啊,这不就是烂好人追求,不过话说回来,这追求……高了点吧?”
许天衣一笑,手放在她头上,又随即往上抬了抬。
“这追求高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儿啊,这位菩萨的心,才是真正的比天高。”
“你信不信,真要让她做到了心境圆满,只怕会从一层悟入直接去往那三层走一了啊。”
李而呆立原地。
“跳过释离,直接走一?!”
第60章 八分观世间
李而忽然想起了师傅的话。
三教两派的手段,还有练气士,比之武夫都好华而不实,所以实力高低是在于生死较量,是力量真正的碰撞差距,而并不是什么场面壮观、色彩绚烂。
不过总体来说,三教两派和练气士,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手段越加华丽,实力也就越强,这是公认的道理。
他们的教主,前任教主,那位英年早逝的天之骄子,虽是水火双法称霸江湖武林,但一来,三教两派的力量并不弱,二来,他们那位教主做到了前无古人的兼修之法。
道教术法于外,自我中心在内。
如此天纵之资,如此修炼,同境界之中又有谁能匹敌?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道教中并非没有,许多道士都是练剑高手,可谓是道教高人,也修得了武夫剑道。元宝小说
兵器之道,乃武夫之道,并非道教之道,虽不是纯粹武夫,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习武之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以海菩萨施展出来的手段,就算只是一品悟入,那也绝对寻常的悟入境。
李而从震惊中缓过来,再看向那海菩萨时,竟是有了面对背棺材女人的一丝潜在忌惮。
那日师傅与背棺人对掌吃亏,她才真正意识到走一高手的可怕,也深知那位背棺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眼前这来自东方佛门圣地的菩萨,虽只是悟入境,可所求心境居然如此可怕,一旦圆满,便直接成为走一高手。
妖孽天赋!
披黄袈裟的菩萨已是走到了距离威武门只有百米的地方,气氛空前紧张,火药味已是浓烈得令人窒息。
距离的拉近,也让人更看清了这位菩萨的容貌之静美。
李而眼睛微眯,朝那菩萨瞅去。
“奇怪啊,菩萨相都是‘二分开,八分闭’,可这位菩萨的眼睛大而圆,亮而慈,难不成这是活菩萨与死菩萨的区别?”意识到说错话的李而,连忙双手合十,“呸呸呸,天地保佑,菩萨勿怪,我本意是说石像,石像……”
许天衣饶有兴趣:“你还是个佛信徒啊。”
李而给了他一个白眼。
“菩萨相,‘二分开,八分闭’,寓意二分观外,八分观内,是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的自在相。这位海菩萨恰好相反,八分观世间,是不自在的束缚之人啊。”许天衣感叹。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而歪着脑袋,就感觉这个家伙,简直离谱。
许天衣一笑:“你猜啊。”
李而则若有所思说道:“束缚之人,有点像道教的画地为牢啊。”
许天衣认可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你才孺子呢!你全家孺子!”
刚说完,这雪燕就躲远远去了,生怕再被许天衣抓来一通巫术恐吓。
威武门前,城防营兵士长枪在前,严肃漠然,冷厉杀伐之气使得空气都有凝固迹象。
薛重再一次举起了手,但这一次却是无比沉重,因为接下来,就是下面的梯形进攻阵势发起冲锋了,这与之前的箭雨,意味完全不同。
擅闯京都,死罪!
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就连李而都下意识握紧了手。
海菩萨的厉害,在场之人清楚,可没有人认为,其一旦踏出那一步,还能活着离开。
李而看向许天衣,眼神中有询问之色。
你不阻止?
许天衣不去看他。
李而眨了下眼。
再不拦着,你请的菩萨就死了,死菩萨进城可起不了作用。
眨完眼的李而,随即就低下头:“呸呸呸,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菩萨勿怪,菩萨勿怪……”
许天衣对她说道:“你有眼福了,海菩萨通天本领,你之前看了菩萨拂手式,接下来就该是佛珠慈岁了,别看那女人手上没有佛珠,没有比有,更可怕啊。”
雪燕眼睛一亮,双手一撑就站到了城垛上,使劲张望,嘴里还念叨着:“可不能再错过一点了。”
有城防营将领看不惯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无礼,威武门的城垛也敢踩?!
那城防营将领刚要出声呵斥,就感到身体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堂堂城防营守将,站都站不稳?再丢人现眼,给老子滚去喂马!”体型如山的刁钱眼冷喝。
那名将领愣住了,欲哭无泪。
将军啊,分明是你那屁股……
最后还是哑巴吃黄连,那名将领站到一边儿,不敢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偷瞥一眼上司那被甲胄包着的圆大屁股,害他被骂的罪魁祸首。
薛重扭头看向刁钱眼,对方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没听许大人说嘛,该杀就杀。”
薛重点点头,高举的手就要落下。
“停手!”一个淡漠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许天衣、刁钱眼等人回头,不知何时,城楼前多了一个身穿黑锦衣的中年人,看那冷淡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郑监师!”刁钱眼惊讶道。
练气监,郑所难!
“整个大承有且只有一位的监师,难怪那日文轩殿,能看到大人呢。”许天衣说道。
郑所难直视他:“人是你找来的吧,我倒想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许天衣挑挑眉,没有说话。
“不想承认?还是不敢否认啊?”
许天衣笑了笑,不等他说话,站在墙垛的李而就是摇头道:“他是在默认啊,大叔。你觉得就这家伙的胆子,有什么话是他不敢在你面前说的吗?你又不是……嗯,一定不是皇帝陛下嘛。”
被刁钱眼撞倒的那名将领,如今有些感激自家上司了,这小姑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样的口无遮拦的人,能活在正安城中,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城防营守将能得罪的。
一个不到二品的小丫头片子的话,直接被郑所难无视,他对刁钱眼淡淡说道:“放人进城。”
刁钱眼看向许天衣,后者面色平静:“刁将军不用管我,我说了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这位大人如果比你官大,你就听他的,出了事锅在他背上嘛。要是不巧,官比你还小……”
刁钱眼小声说道:“大人,郑监师是练气监的人,练气监不受官衔不封官职的。”
“噢,这样啊,那你也不用听他的了?那好说啊,人该杀就杀嘛。”
郑所难脑门上青筋崩起,双拳微微握紧。
这个家伙,分明是他想要人进城,可自己都说放人进来了,这家伙却唱起反调来了!
到底是你许天衣还是我郑所难找来的人?!
啊?!
第61章 暗流涌动
青龙大街上,李而跟在许天衣后边儿。
“喂,你刚才真敢说啊,没看见那大叔的脸都青成那个样儿了?”小燕子在后边叽叽喳喳。
“结果呢?不还是放人进城了?”
“你真不怕那家伙跟胖子将军也说一句‘该杀就杀’啊?”
“郑所难,练气监除了司气大监外,仅有的大练气士,妥妥的练气监第二大高手,性格强势,名字跟他行事风格一个样儿。”
“什么样儿?”
许天衣回头冲李而说了一句:“强人所难。”
李而想了想,竖起大拇指:“贴切!”
仅维持一秒,少女就把大拇指藏口袋里,然后讥讽说:“不过你也就庆幸有天子口谕吧,不然那家伙叫所难,就一定当场给你来一个强人所难了,还不真让你请的那位菩萨在城外来一个血溅当场?”
许天衣摇了摇头。
“他依旧会放海菩萨进城,但少不了一场大战,以海菩萨现在的境界实力,不会是郑所难的实力。”
李而没有惊讶。
对方既然是练气监除了司气大监外的另一位大练气士,实力自然非悟入境的一品高手能比。
然后,少女就听到许天衣继续说道:“等着看吧,那家后不会善罢甘休,看来水陆法会,这家伙是一定会横插一脚了。”
李而顿时幸灾乐祸:“横插一脚好啊,你也有被砸场子的时候,期待得很咧!”
旋即,少女就闷闷不乐了,质问道::“干嘛举行佛门法会!道教祭坛,道士做法不行吗?!”
许天衣丢下一句李而听不懂的“矛盾秤”,就不再去管这个丫头了。
直到快要到黎王府的时候,李而才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那大叔那么厉害,真要捣乱,你有把握吗?”
许天衣看了她一眼:“你关心我啊?”
“切儿,有狗齁不要脸。”李而捏起鼻子。
一袭浅绿鱼纹衣的朱裕欣,站在王府大门前,脸色不悦地看着姗姗来迟的许天衣。
“我等了你整整一上午,下次不来的话就提前告诉我!”
李而挑了下秀丽眉毛:“这姐姐,跟那天来家里的妞儿一样漂亮嘛,不过这姐姐明显是个好脾气,生气都这么可爱……嗯,迷人对不对?”
许天衣把探过来的脑袋拨开。
朱裕欣狐疑盯着这个看起来鬼机灵的少女:“从哪里拐来的孩子?”
小丫头主动一笑,伸出手:“姐姐你好,我叫李而,李而的李,李而的而。我是大山里走出来的,他的,他的……闺女。”
明显不信的朱裕欣,看向许天衣,等待他的答案。
许天衣都懒得解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以后有话需要传,我会让她找你,她啥本事没有,就是嘴碎和脚快。”
朱裕欣微微笑了下,也伸出手,打算跟这个可爱外向的少女握手。
可她刚一伸出手,对方就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老爹说了,外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不让我跟狐狸精玩儿。”
说着,李而还假戏真做地躲到了许天衣后面。
朱裕欣手还尴尬地伸在外面,但却是先闭上了眼,默默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再睁开时,明眸带着不善,她冲许天衣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她真可能是你女儿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闺女跟爹一样气人!
不给许天衣开口说话的机会,朱裕欣直接动手,拉着他的袖子就往破败的王府里走。
“抓紧,昨晚我又想到了许多问题,今儿个不解释明白,别想出这个门半步!”
李而望着王府大门里远去的两个背影,小手摸上了脑袋。
“这就进去了?一男一女……”
“天天早出晚归,来的都是这地方?”
“许天衣,你厉害啊!”
这般说着,少女双手背在后面,老气横秋地往回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着什么。
“这么大的消耗……不行,得去赶趟集买点什么了。”
“枸杞、韭菜、泥鳅……要不晚上再去抓点儿蛤蚧?”
少女越走越远,最后脚步如风,奔向了朱雀大街。
随着东方佛门圣地罗刹海的海菩萨进城,京都许多人的心头,无形之中笼上一层阴霾,尤其是黎王府周围,氛围尤其微妙,忙碌中透露出若有若无的紧张和危机感。
而随着王府前法会的一应事物逐渐准备好,这样的紧张和危机感也变得越加明显。
与此同时,城外佛光普照、菩萨显灵等种种神异景象,也是传遍了京都,关于菩萨入京,众说纷纭,但都离不开离不开一个地方,黎王府以及黎王府前大张旗鼓的水陆法会。
一时间,整个正安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场佛教仪式上。
水陆法会,暗流涌动。
总算解决了朱裕欣的所有问题,然后又丢给她一堆足够用一整晚消化的知识,看到其离开时仍是皱眉深思,甚至连搭理他都不搭理,直接走人,许天衣倍感满意。
这妞儿抛开脸蛋儿和身材没话说,这学习能力和劲头也是首屈一指。
虽说朱苡沫也是女强人,但两者明显不同,一个更像是热衷于学习的女大学生,另一个则像是背景强大又年轻有为的女政治家。
许天衣给出了自认为非常满意的精致点评。
前者好掌控,后者好利用,双管齐下,何愁大事不成?
来到黎王府一侧的一条胡同里,许天衣双手呵了呵气,虽然有苍玄之气在,但当下已是入冬,天色晚了也能渐渐感受到凉意。
“身体倍儿棒,手咋这么凉,该不会真是那啥虚了吧。”许天衣嘟囔一句。
不,一定是刚才搬那几箱子书的缘故,老子怎么会虚?
不可能的事!
这般想着,许天衣瞅了瞅四下无人,还真瞅了瞅裤裆,然后又挺了挺腰。
嗯,没问题!
不再胡思乱想,许天衣沿着胡同里的羊肠小道,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这是他平日里来往黎王府与拾阶小院的路线,几乎每天都是跑着的,祥云金莲有反应之前,他当真是为了强身健体。
这之后,是美其名曰强身健体。
昨日儿还想着让李而去左侍府牵辆马车来,白天也不用她站岗了,改当马夫,对方不情愿地好跟他甩脸子。
现在看来,马夫的事还是暂缓吧。
他要强身强肾!
本来就强?
强上加强!
第62章 名之由来
皇宫内廷,宜山园,层林尽染。
许天衣与天子朱顼走在绿意盎然的园林之中,感受不到半点凉意。
“水陆法会,明天开始?”一身金黄袍服的朱顼问道。
“陛下也知道?”
朱顼一笑道:“这么大的事,朕要说不知道,你会信?”
许天衣接话说道:“我会把宫中太医,有一个斩一个,连陛下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后面跟着的宫女们,闻言色变。
这是说陛下耳聋眼瞎啊!
大逆!
朱顼也是为之一愣,随后笑了笑:“你啊你,许爱卿,在西域丘南国也是如此口无遮拦?”
许天衣看着前面修剪精美细致的长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走到了天子前面去。
朱顼的脚步微滞,随即接着走上前,旁边儿负责园林的老宦官,为天子和许天衣这位天子新贵讲着从南方刚运来的白绿琉璃藤。
走到叠嶂假山时,朱顼才重新与许天衣说起银行的话题。
“银行,朕起初问过你是不是有银子商行的意思,你回答得很笼统,以朕的了解,其实不然,听苡沫说,你曾提过一句梦中世界?”朱顼手抚摸着山石,似是随意问道。
“长公主她追问过,我没有跟她多说,老早就有个毛病,陛下不知道,丘南国那边儿也没人知道。”许天衣拍了拍高达二十多米的假山山体。
“幼时身子弱,又经常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时候,就靠睡觉来撑着,知道可能会一觉醒不来,也没办法,好在是活下来了,也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这么个一睡觉就容易做梦的习惯。”
“梦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只要敢想,自己就好像是无所不能的,我的梦就有点特殊了,穷嘛,自然就喜欢钱,梦里除了钱就是那个世界里的钱庄了,他们叫‘银行’。”
朱顼温润笑容中有惊讶和浓重的好奇:“许爱卿,若非之前看过你的折子,朕都觉得你今日的话是胡编乱造的。”
“欺君之罪,谁敢啊?”
朱顼笑笑,好似意味深长。
略微沉默后,他点着头:“如此离奇神异之事,朕还是第一次听说,繁华世界繁华万千,天下事当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们叫的‘钱庄’,本意就是放钱兑钱的庄铺子,通俗易懂。许爱卿,你那梦中世界,可是用银子做流通的钱币?”
“不是。”
“那银子商行的理解就不对了,为何有此叫法?”
朱顼的追问显得分外紧迫,咄咄逼人,说是为难许天衣,但其实他更主要的心思,还是试探许天衣关于开银行的思路深浅。
总不会是胡乱起了个名字来糊弄他。
他是大承天子,如今中原唯一的皇帝,糊弄他的代价……
朱顼想不到他要不计代价地诛一个人的九族,有谁能承受得了天子之怒,四大宗师之一的李扶白?还是天下第一的暮烛尊者?
至少不会有“许天衣”这个名字。
许天衣没有让朱顼等急,甚至在对方还有闲情逸致去弯腰看假山下的水池锦鲤时,就给了答复。
“在那一世界,那一国度,当时的流通货币确实不是银子,但纵观其历史,白银一直是主要的货币材料。”
“所以,‘银’往往就代表了货币,而‘行’,与当下一样,是行业行当的简称嘛。梦中世界,最早记录‘银行’这个名字的书,叫《资政新篇》,我有幸看过,毕竟是梦里,本事通天嘛……”
直至许天衣离去时,朱顼仍是给了一个“妙”字的评价。
“陛下,觉得这位许左侍的话,那梦中世界,可信?”一直陪在身边却始终没说过话的门下侍中阮仲,笑着开口问道。
朱顼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抢话,这不该是朕问你的嘛。”
阮仲借坡下驴:“陛下,臣觉得,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至少这样的解释不但精妙,而且圆满。”
朱顼又看了这个老家伙一眼,对方呵呵笑着。
“阮大人,不愧是阮大人啊。”
“陛下圣明。”
朱顼望着天沉默许久后,感叹一声:“知道么,有时候朕真想骂上你一句老东西,可现在骂,可放在以前骂……是不一样了啊。”
阮仲不敢言。
朱顼没有回头,微微挥了下手,身后的阮仲微微躬身,离去。
不知道在假山前站了多久,朱顼回神。
之所以容忍许天衣那般肆无忌惮,受他重视是一个原因,许天衣于大承于他的江山社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另一个则是出于他个人的万千思绪。
当上皇帝后,何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习惯之后,他多少有点想念……
朱顼轻声道:“跟他说话啊,让朕回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跟几位兄长的相处是多么……”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与她们言语,后面的老嬷嬷以及跟随的宫女们,不敢搭话。
过了许久,发散的眼神渐渐凝聚,朱顼再度恢复了处事不惊的从容姿态,微微侧头。
“西域的碑嵝,进城了?”
侍立一旁的老嬷嬷说道:“回陛下,已经入京了,如此径直的路线,是为了许天衣去的。”
朱顼微微沉吟后,开口道:“那就看看我这位许爱卿,如何应对吧。”
“万一死在碑嵝手里……”
朱顼一笑道:“在丘南国时,他许天衣面对赫连平定尚且死不了,最后还反将其脑袋摘了下来。如今来的不过是赫连平定的一个报恩之人,要真是应付不了,我这位许爱卿……死也就死了!”
“这般无用的人,能挑起我大承一国之经济?能挑起我中原的脊梁?只是他死之后,朕就需要煞费苦心,找一个能再接下这份天大职责的人了。”
老嬷嬷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多是普通百姓居住的白虎大街,其中一条分街,名为乐色。
因为破庙和一些残垣断壁,此街聚集了无数乞丐流民,从而有了京都贫民窟之称。
此刻破庙之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西域而来的粗砺汉子,盘腿坐在庙宇中间,闭目养神。
在他右手边,是一具被拧断脖子的乞丐尸体。
也因为此,吓走了庙宇中其他乞丐,使得汉子成为了暂时的庙主人。
他自西步行而来,一路顺畅,就是入京这件他本认为最困难的事,结果也是畅通无阻。
出奇顺利就意味着他的行踪早已被人发现,很可能等待他的就是正安城中早已设好的天罗地网。
汉子睁开眼,双手微微握拳。
天罗地网,他不管。
能否活着走出正安城,他不管。
消灾先生,许天衣,必须死!
第63章 为底尚为人
离开皇宫的许天衣,一人走在朱雀大街上。
想完事情的他抬头看看,太阳当空,正午时分,再看看周围,明显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许天衣拍了拍自己脑子,刚才光顾着想明日水陆法会的事,结果就是原本落脚羽欣茶斋吃点东西的打算,只能当成打算了。
看着离拾阶小院也不远了,但许天衣不打算吃面,实在是经常吃很难有胃口了,于是就索性在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吃。
话说,从入京到现在已经有好些天的时间了,他还从没有逛过一次街,今天这一个时辰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真正逛起街来,许天衣才感到小家碧玉们的乐趣,嘀咕着“难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时候宁愿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也要偷摸上街逛逛”一类的话。
戏法表演,看得津津有味,街对面的猴戏也不错,不过男人的通病很快就展现出来,只逛了一盏茶的工夫,许天衣就没了兴趣。
“还不如图谋老子的大业去呢。”
许天衣摇摇头,正打算随便买两个火烧饼就打道回府,却是听到了唧唧吱吱的细密声响,抬头看去,“聆听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密集的小虫叫声,从古朴又不失贵气的铺门里传出来,形成一片独特声海,铺门上挂着两个蛐蛐罐,里面的两个小东西也出了一份力。
许天衣背着双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不多时,人就提着一个蛐蛐罐,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走了出来,后面挨了巴掌的店小二,却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这位爷儿真阔气,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一点不讲价。
嗯,就是脾气差了点……
许天衣提着蛐蛐罐,走在大街上,原本满意的表情,很快就因为一件事,变得脸色阴沉。
“本公子跟你说没说过,以后别把这些脏东西摆路上!”
许天衣一句怒声,右脚飞起,地上八九根水萝卜连带着破布就一同上了天,然后七零八落散在了大路上。
周围一道道目光顿时聚集过来。
老妇人瑟瑟发抖,苍老面容上满是恐惧,顾不得腿瘸,趴在地上就一个劲儿告饶。
这次没了皮条客拉着,许天衣二话不说,朝着最近的那两根萝卜就踩去,在老妇人畏惧哭喊中,狠狠踩碎又用力碾。
四周的摊主、路人议论纷纷,觉得这年轻公子哥儿简直太没有教养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纨绔。
大街足够宽敞的缘故,摊主把摊子往路上摆摆,是常有的事。
而且这个地段,位置并不是很好,有许多摊主都是生意惨淡,所以就是平日里的巡街的小吏,只要摊主心思活络,也都是对这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公子哥,路那么宽敞,瘸腿老妇那算不上摊子的破布摊,明显碍不着他半点,偏偏主动凑上来就是一脚。
分明就是富贵人家养出的刁民。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富贵人家,看来也是人模狗样!
“那人上次就把人家大娘的摊子给踢了,萝卜都磕坏了,一个也没卖出去。”有摊主小声跟摊前的客人说。
“可不是嘛,这次更狠,直接给人家把萝卜踩碎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真是坏啊。”旁边的摊主也是附和说道。
“青天白日,如此横行霸道欺负人,难道就没有人管管?”有客人为老妇人打抱不平。
“您管啊?不是我说您,您也只敢动动嘴皮子吧。”摊主无奈笑了一下,“你看看那人穿的衣服,平日里一定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这身世背景,寻常官吏怕也是不敢惹吧。”
果然,周围不少行人摊主都是目光异样,议论纷纷,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许天衣。
只是,众人还是低估了许天衣的泼辣程度,踩完最近几根萝卜后看上去还不解气的许天衣,又朝着另外另外几根萝卜踩去。
这下好了,萝卜一个不剩,全都被踩得细碎,汁水溅了一地。
许天衣俯下身子,冷笑盯着瘸腿哭喊的老妇人,被这般看着,老妇人顿时不敢哭了,表情悲恸。
“老子跟你说啊,你这臭老婆子听好了!有一有二不有三,下次,再有下次,老子就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这下,四周的人把许天衣厌恶到了顶点。
“什么人啊。”
“就是,也不怕遭报应。”
“早晚天打雷劈!”
听了许天衣这般威胁,瘸腿老妇人是真的怕了,连说不敢了不敢说了,那般畏惧的样子,与上次完全不同。
显然这次之后,老妇人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了。
被这蛮横公子哥再看见,另一条腿也断了,她可就真要饿死街头了。
一辆外饰普通内里繁华的马车,驱开人群,停在了这边儿,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嗓音。
“闹够了就上车吧。”
许天衣听着熟悉的声音,挑挑眉,目光冷冷扫视了一圈围观人群,被他看到的都是低下头或转过身,不敢与之目光碰触。
最后许天衣,才提着蛐蛐罐,不疾不徐地上了马车。
赶车侍女敲了下鞭,马车离去。
人群散去时,一名黑衣女子才在路过摊子时,丢下了一贯钱,还有一句话。
“与刚才那人没关系,纯粹看你可怜。”
内饰华丽的马车中,一袭黑纱长裙的朱苡沫,淡淡看着许天衣。
“欺负平民老百姓,很好玩?”
“要不你给我找几个官宦子弟,我一样欺负。”许天衣像是泼皮无赖,“再说了,你不也一样,也不见你当活菩萨啊?”
朱苡沫淡淡说道:“天底下的苦难人多了,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
许天衣摇头:“你侄女的话可正好跟你反着。人之所能及,救一是一。瞧瞧人家溪鲤郡主这觉悟,比你高很多呢。这话儿,得赏啊!”
朱苡沫皱眉:“你就真不怕人在做天在看?”
许天衣双手交叠在脑后,靠着车厢:“那老婆子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就看她往路上摆,也就有好心人拉着,才没跟她一般见识,这次再见着,能轻饶了她?嗯,应该算好心人拉着吧,毕竟确实见到了长相不赖的……”
许天衣脸上旋即浮现出阴狠冷笑:“别让我再看见那老婆子不知分寸,不然老子说话算话,一定把她另一条腿打断!”
朱苡沫闭上了凤眼。
“不为善,不为恶,为底尚为人。”
“我不指望你能做什么善事,但再有恶行,我能向皇兄引荐你,一样能向皇兄弹劾你。”
对于许天衣的诸多忍耐,今日终于达到极限,她朱苡沫,生气了。
许天衣也闭着眼,没有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当作了耳旁风。
到了拾阶小院,许天衣看着离去的马车,嘴角浮现一点笑意。
“不为善,不为恶,为底尚为人。”
“这话儿,也得赏啊!”
第64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海菩萨进城后就住进了白马寺。
尽管这位佛门高人没有露面,依旧是让香火稀薄的白马寺隐约有了繁盛景象,烧香祈福的客人明显比前几日多了。
许天衣没有去拜访那位佛门菩萨的意思,对方也没有来过拾阶小院,双方就好像井水不犯河水,却又无形之中达成了默契配合。
这一日清早,许天衣来到了黎王府。
水陆法会,原本许天衣只知道是佛教中功德最为殊胜的法会,却不曾想过场面居然如此宏大,是佛教规模最大的法会。
黎王府前的广场足够容纳下数个足球场,如此大的开阔地上,在法会布置完后,再加上诸多寺庙僧人以及不少围观人群,居然显得分外拥挤。
这期间还有礼部、太常寺的协调配合,不然实在无法短短十天时间就准备好一场露天的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算是当下佛门最大的仪式,据说此仪式可以灭罪消灾,解怨解业,培福修慧,广结善缘。
于黎王府前举行仪式,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超度亡魂,化解黎王怨气和王府的污秽之力。
现行的佛门水陆法会,与许天衣记忆中有所区别,但差别不大。
佛事分外内外两坛,内坛为主,悬挂毗卢、释迦、弥陀等佛像,陈设香花灯烛等供品,外则设有“梁皇忏”、“华严”、“法华”、“诸经”、“净土”、“施食”等坛。
全部法事总共七昼夜,其中内坛从第三日开始,进行五昼夜。
法会准备期间,刁钱眼就派了城防营兵士过来,拉起了警戒线作用的黑线,不准无关人员逾越,违者严惩不贷。
今日法会,城防营的兵士明显多了一倍。
与佛事无关的官员,几乎没有来的,哪怕是礼部、太常寺等这些有牵扯的部门机构,也只是派了一些小人物,大人物少有露面的。
显然对于在黎王府这座反王府邸前举行佛事,有着非常大的忌讳,生怕惹来龙颜不悦。
也有那么几个人就不怕这些,其中就有天还没亮就过来的门下省侍中,绝对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阮仲。
看到许天衣走来,阮仲笑呵呵道:“许久不在京都看见这般盛大的佛事了。”
“你这门下侍中难不成是虚职?一、二品大员中我看就你最闲。”许天衣斜了他一眼。
阮仲好脾气,也不在乎许天衣的无礼:“清闲不好?清闲了,才什么都不得罪,等你有我这把子年纪,就明白了。”
许天衣没有说话。
与阮仲前后脚来的吏部尚书温形熏,在早朝时跟许天衣有过一面之缘,刚才打了声招呼,也算是有了点头之交。
此刻这位温大人,望向了警戒线那边儿,看着那体型如山的身影。
“这刁将军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论及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整个朝堂上近几年怕是没有人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随即,温尚书又惋惜道:“许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刁将军早年在沙场上,也是英勇果敢之人,不然当不了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只可惜仗打完后,没了沙场磨练,血性就跟这体型唱起了严重的反调啊。”
阮大侍中说话了,言语间没有一点嘲讽语气,分外真诚。
“刁将军为人善讲真话,不错的啊。”
“温尚书你仔细想想嘛,如果没有刁将军做那顺风耳,做那递话的桥梁,这庙堂上哪有今日的风和日丽?天天风雨雷电的,老头子我可撑不住喽。”
温形熏笑笑,点头附和了两声。
这倒是实话,刁钱眼在庙堂上,从某方面来讲,还是举足轻重的,只是可惜了军人血性,沙场上那股男儿气概了。
许天衣挑了下眉。
听这意思,看来刁钱眼那“庙堂百晓通”的名头,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看来改日都好好问问那非奸即盗的家伙了。
“许大人,信佛?”
早就看到许天衣手中佛经的温形熏,这时才出口问道。苏丹小说网
拿着《楞严经》的手,冲着朝这边走来的白马寺住持指了一下:“那老僧送的,既是我下令办了这场法会,手里也得拿点像样的东西装模作样一下不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许大人不说假话。”阮仲笑哈哈道。
“阮大人,你胡子……改天我给你拔拔?”
阮仲一愣,笑容竟少有憋住了。
白马寺住持走到几位顶天的大官面前,神色庄重,问许天衣:“大人,法会开始?”
许天衣点点头:“开始吧,那些冠冕堂皇的开场仪式,我已经让人都去掉了,繁文缛节在我这里就是最大的麻烦。”
温形熏提醒道:“许大人,皇宫那边监礼的韩公公还没有到,这时间也差点儿,要不咱们再等等?”
许天衣则是看向白马寺住持:“去掉那些开场流程,法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白马寺住持点头:“去了大人的讲话,是到时间了。”
“那就开始。”
温形熏刚要开口,就被阮仲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顿时领悟眼神,这位温尚书不再说话,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实在是不懂礼数。
韩公公再怎么说也是司务房的监印太监,内廷太监里仅次于掌印太监的人物,据说除了监印太监这样的要职,韩公公本身更是一位武学高手。
有了许天衣的开口,白马寺住持又跟许天衣再做了一遍流程简述,便朝着那威严庄重的法会场地走去。
在离开前,许天衣告诉这位清念住持,只管全心主持法会,其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需理会。
许天衣没有再说威胁的话。
清念住持今日穿了海清与九条衣,这是极为隆重场合才有的,而且其行走在外,一直都是手结弥陀印,足见其对法会的重视。
其实就算没有许天衣的威胁,白马寺全部僧人,甚至是全天下佛门中人,都不会对水陆法会这样盛大的佛门仪式有丝毫懈怠轻视之心。
洒净结界,遣使建幡。
一品亲王府前,庄严神圣的水陆法会,开始!
第65章 千叶、大沉的联手
韩庭察眼神阴翳,背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
身为监印太监,又是陛下钦定的这场水陆法会的监礼,许天衣胆敢在他不到场就下令法会开始,如此行径,实属让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内廷之人心生不满。
但他没有发起责难,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让下面人看好了这场法会的一应流程,不得出现一点逾规逾矩的事。
法会场地之外,刁钱眼站在许天衣身边,偷瞄那位内廷老太监。
“韩庭察不说话不是好现象,那人在司务房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大人您刚才那样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必然已怀恨在心。”
“是个人,我那么做,都得记恨我吧?你有皇命在身,还敢有任无视你,你能开心?”许天衣瞥了他一眼。
“呃……”刁钱眼一愣后竖起大拇指,笑道,“大人聪明绝顶,又胆色过人,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敢无视皇命在身之人,难道还不厉害?还不值得他刁钱眼由衷佩服?
“不过大人,那韩庭察可是习武之人,很可能是这个……”刁钱眼偷偷对许天衣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品高手!
许天衣嗤笑一声:“让他跟扈三娘打打?”
一想到那常常跟在许天衣身边的背棺人,那背棺材的半遮面妇人听说可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
一品中的一品!
刁钱眼一双眯眯眼亮了,双手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崇拜地说道:“大人,高!高!高!”
温形熏转身走了,有这么一个家伙在,他属实无脸站在这里。
阮仲倒是看得兴致勃勃,脸上又有了呵呵笑容。
水陆法会第一日的流程,主要就是洒净结界、遣使建幡。
之后依次为请上堂、奉浴、供上堂、请赦、请下堂……
施食坛从第一日起,每夜放焰口一台,至第六夜由内坛水陆法师和各坛僧众一起放五方焰口。
数百名白马寺僧人,衣着海清,双手合十,威严、低沉、浑厚的诵经声,如海浪叠叠,在偌大广场上逐渐升起。
聚集而来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原本空旷宽阔的青龙大街,此时竟有了人满为患之象。
若非青龙大街庄严肃穆,多是固定的门店铺子,如流动性的小商小贩不允许过多,只怕朱雀大街、白虎大街那边大量摊贩早就涌过来了。
尽管如此,人流仍旧是庞大,短短半日,就成为了当下正安城中最大最热的话题。
只是,少有人知道,在这庞大人流中,藏着一批又一批心怀明了目的之人,跟着看热闹的人们,朝着法会方向而去。
雪燕李而好不容易干完了许天衣安排的活儿,虽然疲惫,但抵不住凑热的心,还是第一时间过来。
结果却是刚到,就听到了许天衣让她暴跳如雷的话。
“走吧回去了,今日只是开场,明天开始才热闹。”
“你诚心的是不是!”
“明天开始你想回去都不让你回去了,住在这里,打地铺挨冻知不知道?噢对了,你从明天开始要值夜,真可怜,连打地铺的机会都没有了,好好珍惜今晚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吧。”
“啊!啊!啊!”少女发疯的叫声。
这一晚的拾阶小院,平静,却又不那么平静。
许天衣看着扈三娘手中提着的尸体,神色有些无奈惆怅:“第一天就先忍不住了么,是想打我个出其不意?”
李而撇撇嘴:“只是人家想试试你的深浅罢了,还真指望这个连二品都差得远的刺客,要了你的命?那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
“查一下他的身份来历。”许天衣说道。
“早就查清楚了。”
那名刺客不会想到,在他行刺前,他的身份来历就已经到了这位魔教雪燕手里。
“千叶?”
李而惊讶地看着许天衣:“你怎么知道的?这也能猜到?你不该怀疑是北方那些最为活跃的大沉余孽吗?”
“你既然知道他们活跃,就该知道这不是他们的手笔,只有千叶才会来做这种没有必要的试探。”
折返的许天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让奉字谍眼联系那些人吧,让他们做好准备,等我命令。不能完全依靠城防营和禁军了,大沉与千叶联手,他们那点人未必能拦得住。”
李而皱眉道:“城防营和禁军加起来的力量都不够?”
“是有心算无心,有千叶帮忙,大沉的人很可能瞒过了朱眼,不,是一定瞒过了朱眼。所以这几天,青龙大街上的城防营和禁军,都只会是维持仪式治安的正常之数,多不了太多。”
“你可以告诉那位特别想在你面前表现的刁大将军,或者我这边儿把消息透露给朱眼。”
许天衣扭头看了她一眼,好像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就回房了,留下一句话。
“你把自己魔教之人的身份透露给朱眼前,最好先与我撇清关系,不然,我不介意拉着你师傅一起陪葬。”
李而满脸不解。
扈三娘扔掉手里的尸体:“这时候传出的消息,都会是双刃剑,杀敌也伤己。”
明白过来的李而,回想着许天衣刚才的语气:“那他刚才是在……讽刺我了?”
扈三娘佝偻的腰微微停直了一些,有目光从半遮面的发丝间透出来,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无言,扭头回房了。
留下少女一人,郁闷地站在院子里。
两炷香后,得到李而命令的奉字谍眼,将消息传入了白虎大街的一处隐秘之处。
一群千里迢迢赶来的果决之人,纷纷准备起来。
黎王府前,法会场地灯火通明如白昼,青龙大街成为了正安城最为明亮之地。
这一夜,常被叫做施食坛的瑜伽坛,放焰口一台。
也是这一夜,许天衣诵读《楞严咒》,彻夜未眠。
两朵祥云金莲悬浮在左右肩头,自转下有金色光点洒落,给许天衣全身蒙上一层微弱的金色光华。
灿金纹路,骨骼爆发金光!
已是多日减少睡眠时间来诵读佛经的许天衣,终于在这一刻,将金莲绽放二品的金刚之力,完全消化吸收。
晨光微熹,许天衣睁开双眼。
大戏,该开始了。
第66章 左侍大人有令!
翌日的水陆法会,真正人山人海。
水陆法会本就是佛门最大仪式,以往多是在庄严宏大的寺庙中举行,何曾有过这般在空旷地带,设坛露天举行?
没看到连阿弥陀佛像、千手观音像等佛像都是请了过来嘛!
这样的举措,就是礼部、太常寺也不敢做主,是得了天子的明示后才进行核准。
就算如此,清念住持也是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才说服了寺内持反对意见的僧人们。
佛像岂能随意搬动?这是大罪过!
信佛礼佛之人,怀虔诚之心,做到问心无愧,便无罪无过,便是与佛有缘之人。
如此,就是不请,佛也自来。
对于清念住持这番话,近几日诵读《楞严咒》不知多少遍的许天衣,颇为认同,如果不是分神的事情太多,未必不会再有所感。
人海汇聚到一定程度,纵使前面许多信佛之人已是双手合十,跟诵经声默默祈祷,可那吵闹纷杂的声音还是高过了诵经声,影响了法会。
不得已,青龙大街上巡逻的城防营兵士都被刁钱眼调了过来。
就连承天门那边,人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的禁军应龙卫,这妥妥的门面担当,都因为青龙大街上的人海,增加了执岗人手,数量足足翻了一倍。
刁钱眼听着耳边的嘈杂,尽管人群的吵闹声音得到了有效遏制,可仍是如夏季虫鸣,让人烦不胜烦。
薛重眼神冷厉,吓住了不少人,但他的心情依旧差得很,因为佛事上不许杀戒,他根本无法杀人,不然哪里如此麻烦,随便斩下两个不知死活的好事者的脑袋,看还有没有人敢吵闹。
就在这时,薛重瞅到了一个明显是喝了酒来凑热闹的汉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几乎就要把前面人群给挤到了警戒的兵士身上。
早就心生怒火的薛重,上去就要给那人两巴掌,结果却是被刁钱眼喊住了。
被招手叫到这边儿的薛重,没有诉苦,更做好了被骂的打算,然后就听到了上司平淡的声音。
“把人拖走,随便找个巷子口处理了,记住,找人多的地方。”
薛重眼睛一亮,应声道:“是!”
只要不是在青龙大街,这边儿的法会仪式自然就“管”不到他们杀人了,何况城防营维持京都治安,本就是职责所在!
找个人多的巷子口,城防营杀人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这边儿,届时看还有哪个眼瞎的出声找死。苏丹小说网
这般想着,薛重就过去,命令两个手下去处理了。
盯着略显嘈杂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刁钱眼又扭头看看不远处那对此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的许天衣,目光闪烁片刻后,走了过去。
“大人,您不觉得这人群有点不对劲儿吗?往常寺庙佛事,就是人多,也不会这般乱,这两日却是……能赶过来的,就算是为了凑热闹,心中也多少有点信佛礼佛的意思才对。”
刁钱眼眯眼望着人群,说出自己的感觉。
许天衣一笑道:“刁将军人大心思却细腻啊,不过凡事想多了的话,就劳神费力了。多数都是市井小民,来凑热闹就是为了凑热闹,信佛礼佛?”
“刁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佛事又不是丧事,难不成这儿还能掀起腥风血雨?”
说完,许天衣背着双手离开了。
看着那悠哉悠哉离去的背影,刁钱眼若有所思,最终下定决心,喊来一人,说了些什么,那名下属快步离去。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了,水陆法会举行顺利,事实上庙堂上多数官员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过就是一场大一点的佛事罢了。
正午刚过,许天衣就来到了王府与法会场地中间。
“有什么问题吗?”从破败王府中被叫出来的朱裕欣问道,身边是贴身侍女也是贴身护卫的绿袍儿。
“从现在开始,不要进府了,其他人也一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行。”
朱裕欣也没有问为什么,反倒是秀丽眉毛轻微一挑:“那要是你那位正令大人呢?”
许天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在这第二日才露面的那一袭黑纱长裙。
不怒自有一股威仪之态的朱苡沫,来到了这边儿,目视许天衣:“你举行这场水陆法会的内在用意是什么?”
许天衣看向她身后的那名黑衣女子:“释离境啊,难怪比我预料的,早到了一日。”
“释离境。”绿袍儿闻言惊讶。
黑衣女子微微眯眼。
朱苡沫更是感到意外,许天衣竟是一语道破了自己护卫的境界。
“你当真觉得你皇兄不动黎王府,是不愿动或者不想动?”许天衣对朱苡沫说道,“不是他不动,是他动不得。”
联想到黑衣女子跟自己说的猜想,朱苡沫只隐约明白了一点。
不给朱苡沫开口发问的机会,许天衣一个眼神,站在一边儿的李而立马会意,开始了清场。
只见少女高举左侍令,站在王府大门前的石阶上,声音洪亮如钟:“戒线之内,无关人等,速速离场!违令者,斩!”
朱苡沫、朱裕欣两女的眼神同时落到了许天衣的身上,前者充满了“你胆敢如此”的质问之意,后者则是有着“你不让我参加”的明显怒意。
回应两女的,不是许天衣,反而是对这边毫不知情的刁大将军的大喊:“左侍大人有令!戒线之内,无关人等,速速离场!违令者,斩!”
然后这位刁大将军,觉得马屁拍得还不够,又喊道:“城防营!”
“在!”
“给我看看谁还赖在这里不……”
话没有说完,刁大将军就对视上了朱苡沫侧头投来的那双威严凤眼。
“嘶……”
彻骨的凉意从脚底板一股劲儿直冲脑门,战场上都不曾想过逃跑的刁大将军,第一次萌生出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念头。
温形熏一早就走了,阮仲这位侍中大人很是配合地离开了,其他几个胆大些敢来现场的官员也都是先后离开。
没办法,这位左侍大人实属了得,没看到侍中大人都被其赶走了嘛。
铿铿锵锵!
抽刀声,振枪声,一众城防营兵士,仅是稍微展露出杀伐气势,就震慑住了海一般的人群。
无人胆敢出声!
前面双手合十的信佛礼佛之人,逐渐被数百诵经的白马寺僧人带动,也是轻微出声。
诵经之声,愈发壮大。
越来越多的人,神色肃穆,双手合十,诵经出声。
法会场地,有金光如氤氲雾海,渐渐升起。
第67章 莺莺燕燕练马术
距离黎王府最近的一栋阁楼,围栏露台,气氛微妙。
刁钱眼站在墙边儿,低头眼睛看低,嘴角弧度异常苦涩。
要是能,他恨不得拔腿跑离这地儿。
看看这屋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位门下省一把手,一品侍中阮仲,一位大承长公主,承天建一把手,一品正令兼三品什么银监局的局长?
另一位,没有官衔品秩,却是一品亲王庆王之女,备受天子关爱厚赏数次的溪鲤郡主。
还有温形熏这位二品吏部尚书,以及刚刚走上来的老人,李又廷,一品尚书右仆射。
就是这陪坐的阁楼主人,也是从二品的太府寺卿,姚步坦。
他一个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在这种地儿待着,不是纯纯的找罪受嘛,尤其刚才自己那话……
自己不过是重复了许大人一遍意思,怎么就能把长公主、溪鲤郡主这在座的仅有的两位女子都给得罪了呢。
“刁将军,这边儿没有什么事了,你还是去法会帮忙吧。”
“是!刁钱眼告退!”
侍中大人发话,刁钱眼感觉自己那三百多斤的体重一下子都轻快了一半,一溜烟儿就下楼去了。
如蒙大赦的刁将军,心情很是不错,看到守在楼梯下方的黑衣女子、绿袍侍女,都是给了自认为和气的笑容。
只是才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脸色分外凝重朝这边走来的副手薛重。
“不好了,孙冲乡、张遂被杀了,那汉子是个练家子,很可能是装醉!”
薛重声音含怒,那孙冲乡、张遂,就是他派去拖走醉酒汉子到巷子口处理的两个手下。
刁钱眼脸上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我就感觉不对劲,看来这场法会,要见血了啊。走,去杀人现场看看。”
两人快步离去。
阁楼上,刁钱眼一走,整个露台瞬间就宽快了许多。
众人望着依稀能看清楚的法会场地,有了城防营的清场,戒线之内本就不多的闲散人员,如礼部、太府寺还有白马寺的一些“工作人员”都是被清了出去。
而此刻,那数百白马寺僧人头顶,已是形成了一片小有规模的的金色云海,一座座高大佛像立于其中,更显神异。
黎王府前,许天衣转身,目光从金色云海,望向了王府上空。
只见一缕缕漆黑雾气,正从王府四处升起,汇聚在空中,形成黑雾云层一般的存在,弥漫着鬼祟邪恶的气息,如人心深处的魔鬼,张牙舞爪。
与肉眼可见的金色云海不同,想要看到黑雾云层,非常人所不能,不然只怕是成千上万的围观人群,早就作鸟兽散了,哪里还会在这儿双手合十,静心向佛?
这漆黑雾气,是练气士才能看到的东西,其他人想要发现,除非是习武之人高到一定境界,凭借超乎常人的感知,或是身怀大气运、大机缘之人。
许天衣为何能一语道破黑衣女子的境界,就是因为朱苡沫在黎王府出现异象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而能发现异象并告诉朱苡沫的,只能是这黑衣女子。苏丹小说网
好歹是当了几年天下第一的人,第一次见黑衣女子,许天衣就看出了其是一品高手,不过当初只觉得其是不一般的悟入境,现在看来,对方也是善于藏拙之人,板上钉钉的二层释离!
围观人群,此刻无不惊叹金色云海的壮观景象,越来越多的人双手合十,心神虔诚,默默祈祷。
许天衣眼底有血红光芒闪过,目视漆黑雾气。
只见那堆叠云层衍化成了凶兽之象,对着云海发出咆哮,有愤怒,也隐约有忌惮,显然是察觉到了金色云海的神圣非凡。
看来练气监的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佛法无量,水陆法会对这黎王以及众多府中之人死后留下的仇恨怨气,有着很好的克制清除效果。
“今天是打不起来了。”
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许天衣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一个衣衫简朴的中年人站在了他的背后,此刻正望着王府上空。
见有人擅闯戒线之内,从杀人现场回来后就一直脸色阴沉的薛重,上前就要拔刀。
许天衣抬手制止,薛重仍是握着刀柄,扭头看向刁钱眼,后者连忙点头,薛重这才收起了出鞘几公分的刀。
许天衣眼睛微眯:“你叫什么名字?”
薛重面不改色:“薛重。”
许天衣点点头:“很好,我记住你了。跟你多说一句,这里不是战场,是京都,是庙堂,懂了吗?”
“不懂,薛重是军人……”面对许天衣的直视,薛重毫不客气地对上目光,“我只知道杀敌。”
刁钱眼这时跑过来,一边儿冲许天衣赔笑,一边儿拉着薛重就走,离开时也不忘给那中年人一个笑脸。
把薛重拉到一边儿,刁钱眼就开始了不客气地呵斥。
“你这蠢货,知不知道就你刚才那几句话,老子在许大人那边下的功夫,得折一半!”
“大人,那姓许的不就是一个正二品左侍,你有必要对他……”
“你懂个屁啊!给老子闭嘴,回去站你的岗,要是再出什么闪失,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薛重扭头就走,嘴里嘟囔一句:“你还耍脸子,恨铁不成钢的不该是我?”
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被踹出去几步的薛重听着后面上司的骂声:“你个狗东西,还想当老子的爹?!”
背对刁钱眼的薛重撇撇嘴,挺直腰板,沉声道:“属下不敢!”
然后就大步离去。
看到这一幕的不少城防营兵士,忍俊不禁。
想不到冷面鬼的薛副统帅,也有如此一面啊。
刁钱眼一脸不成器地看着离去的下属,要不是体重的问题,真想跑过去再给这个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家伙一脚。
整天就跟一群莽夫似的喊打喊杀,许大人说的真是没错,把正安城当战场了?
想他刁钱眼也是聪敏机慧之人,咋儿就带出来这么一帮家伙呢?
这样的下属,跟北方草原那些整日在马背上过日子的野蛮子有何区别?
不禁想起营中一个挨过自己揍的小子说过的一句话。
北野蛮子们骑马,我们没有马怎么了,城中能让我们练马术的不照样一抓一大把?
然后,手指头就朝向了那莺莺燕燕的红头牌坊。
第68章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这就是练气监一直放任不管的原因么,就因为黎王府的污秽之力出不了王府半步?”
许天衣看着只是咆哮却始终没有走出王府上空半步的黑雾凶兽。
站在他旁边的中年人,摇头道:“苍玄之气的病症,不能用苍玄之气解决,练气监能处理,但麻烦会很大。”
“所以我替你们练气监扛下了麻烦,你们就能做到不插手不掺合了?”许天衣冷笑。
中年人没有在意他的讥讽:“其实麻烦大不大,对练气监来说不重要,不处理是因为圣上没有发话,就如同后面几天,如果练气监插手……”
中年人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显而易见。
“你倒不如直接说练气监是听命行事。”
“练气监本就是只对圣上负责,对皇室负责的部门机构。”
许天衣扭过头去,直接中年人,言语充满了调侃:“也对啊,四年前不就证明了这一点?练气监从来不参与皇子们的夺嫡,可要是皇室之外的人想夺皇位,成为新帝,练气监应该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
中年人默不作声。
许天衣却是话锋一转:“可我好像从阁下这里听出了一些其他意思……阁下对自己所在的练气监,似乎不太满意啊?”
“没必要弯弯绕绕,阁下有话不妨直说,你若是对练气监那司气大监的位子有想法,跟本左侍说啊,本左侍与你一起谋划就是了。”
“届时,你成为了新的司气大监,练气监怎么行事,不就是你说了算了?再有啊,你是司气大监,我银行行长也不当了,想办法混上承天建正令,我们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容貌和煦的中年人,抬起头,看向咄咄逼人的许天衣。
“总是喜欢用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来掩饰真实的自己吗?”
许天衣挑挑眉:“又来一个自认为看透我的家伙,我要是不可一世,把我看透的你岂不是不可两世?”
性子温和的中年人笑了笑,好像没有听到许天衣的话,自顾自地说:“披着羊皮的狼是为了吃羊,披着狼皮的羊是为了活命,披着狼皮的狼是为了什么?”
许天衣摇摇头:“我这人讲的是与人为善,你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羊更为贴切一点。”
“不管你是什么,总之在法会这件事上,我是看好你的。练气监会不会袖手旁观,插手又如何插手,我身为练气监之人,不能告诉你,全凭你自己判断。”
说完,中年人转身走了。
许天衣回头:“不劝我加入练气监了?”
背对他的中年人,摇了摇手。
许天衣又是喊道:“你觉得今天打不起来?”
没有回应。
许天衣回过头来,对着佛光最盛的白马寺住持打了一个手势,后者脸色闪过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微微点头。
清念住持翻开一本残篇佛经,闭眼默念,顿时有金色光文从书中一线飘出。
清念住持于胸前的双手,变为了单手,掌心向外,由双手合十印变为了无畏印!
悬空的一线金色光文,随着无畏印成型,向前方的王府飘去。
下一刻,本该汇聚气势、凝集力量在明日涌向王府的金色云海,在金色光文的引领下,席卷向了滔天黑雾衍化的凶兽。
中年人的脚步一瞬停滞,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丢下句“真是个喜欢唱反调的小子啊”,随即脚步不停,离开了。
远在练气监的披发老人,盘膝而坐,此刻微微睁开眼,轻声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水陆法会只是清除污秽之力的有效手段,并非万无一失,恰恰相反,正因为有效,极可能引来污秽之力的强烈反扑。
不待明日佛力达到鼎盛,就贸然对污秽之力动手,清念僧人能当上白马寺住持,断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如此,就只能是那个年轻人做的了,这样的行为,最后很可能换来一个功败垂成的结果。
一袭黑锦衣的中年人,闭目养神站在练气监门口,感受到那边的动静,脸色平淡,只是那自言自语的声音中,充满了轻视之意。
“如此心浮气躁,倒是符合你的狂妄自大,这次就让你……满盘皆输。”
黎王府上空,金色云海卷起层叠浪花,冲击向了黑雾凶兽。
猛烈的撞击,如巨浪拍岸,万千道金光刺入黑雾云层之中,顷刻间凶兽的庞大身影就被撕得四分五裂。
金色云海气势如虹,黑雾云层被压迫得节节败退。
成千上万的围观人群,只看到金色云海奔涌向偌大王府,刹那间,破败的王府就如同神庙,绽放出神圣佛光。
惊叹连连,此起彼伏。
优势仅仅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从黎王府中升腾出的漆黑雾气,就抵挡住了金色云海的攻势,双方形成势均力敌之态。
不但如此,破酥的凶兽再度凝聚而成,巨大无比的兽爪拍向了云海,溅起道道飞射的金光。
金光撕碎凶兽,黑雾凝聚凶兽,凶兽拍击云海……
如此反复,一时间难分胜负。苏丹小说网
夜晚时间,随着施食坛上又放焰口一台,漆黑雾气崩解溃散,而金色云海也仿佛受到了冲击之力,退出了王府上空。
比之白天更加不敢怠慢的僧人们,诵读佛经,维持金色云海之象,整个黎王府所在的城区,都是被佛光照耀,亮如白昼。
第三日一清早,散去的人群就重新聚集起来,不少人甚至当晚都是裹了厚衣,顶着凉意,站在了这里。
情况无非是家中有难,所求所愿是祈福消灾。
黎王府的大门,突然发出隆隆声响,然后就在无数惊奇不解的视线下,不见有人推动,七扇王府大门全部关上了。
王府中更为浓郁的漆黑雾气升腾而出,汇聚成云层,凝成凶兽。
因为有了金色云海的贸然涉足,又似乎是昨日力量碰撞的缘故,黑雾凶兽竟是挣脱了一丝束缚。
形成的瞬间,凶兽就奔出了王府上空,朝着金色云海扑咬过去。
这一日,无数围观人群,看到金色云海涟漪不断,屹立的一座座高大佛像动荡不休,数百名白马寺僧人都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身形摇晃。
好似无形之中,有什么妖魔鬼祟,在祸乱法会。
直至夜晚到来,施食坛又放了一台焰口,一切异常才逐渐消失。
只是,就算恢复了平静,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也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第69章 剪雨支
时间来到了第四日。
天气晦暗阴沉,浓厚的乌云积聚在整座正安城的上空。
“有暴风雨要来了。”
阁楼之中,早到的两位,一位溪鲤郡主朱裕欣,另一位门下侍中,阮仲,说话的是前者,俏丽脸颊有凝重之色。
“郡主为何对这场法会如此感兴趣?”阮仲问道。
“是对黎王府重建后的银行,感到很有意思罢了。”
阮仲望着窗外那昏暗环境分外显眼的金色云海:“还真是羡慕他们啊,我听说这是佛门内力外显的神异效果?”
“阮老,您可是一品侍中,庙堂上一言之力,比之这白马寺不知道重了多少。”
阮仲呵呵一笑:“人老了,总是羡慕年轻热血的啊,不过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也就随口说说罢了,倒是郡主,容老夫多说一句,以后还是要多跟年轻人打交道啊,不然心就老了。”
朱裕欣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望着窗外阴沉天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茶斋那边从昨日就得到消息,正安城中进来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毫无疑问与亡国余孽有关。
她所说的暴风雨,自然也就并非是乌云下即将到来的大雨了。
轰隆隆!
哗!哗!哗……
一声惊天的雷鸣过后,倾盆大雨冲刷而下,如一道道白色匹练,砸入了正安城中。
黎王府前的广场上,围观人群一哄而散,纷纷顶着大雨往家里跑去。
随着无数人转身离去,人海中清晰可见一道道身影,如雕塑石像一般,站立原地,被打湿的短发,紧紧贴在那一张张严肃甚至是冷厉的脸上。
只是一扫,便是有着上百人之多,无不眼神冷漠,寒意涌动。
刹那间,浓郁杀意充斥法会现场。
“城防营!”
薛重脸色凶狠,一声厉喝,率先抽刀。
无数城防营兵士,一杆杆竖立长枪倾斜而下,瞬间摆出了攻击架势。
“是大沉的剪雨支。”
站在许天衣身边的刁钱眼,认出了那交错站立的上百人。
剪雨支,大沉被灭过后,残余力量组成的刺杀组织,活跃在大承各大重要都城之中,为的就是制造混乱,刺杀朝廷命官。
“听说死在他们手里的官员,不在少数。”许天衣说道。
刁钱眼点头道:“尤其是北部地域,原本就是被灭的大沉国,被这些家伙叫做原大沉境,是他们最为活跃的地带,当年的雨斩案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剪雨支在走凉道,杀死了包含一位四品刺史在内的十余位朝廷官员,制造了轰动朝廷、天子震怒的雨斩案。
上百人影,随着为首男子的动作,缓缓从后背衣领之中,抽出了寒芒逼人的细刀。
“杀!”
一声低喝,上百剪雨支死士抽刀,冒雨冲杀。
“城防营!杀敌!”
随着薛重率先冲出,数百名城防营除去保护法场的内线,其余人全部围拢冲杀大沉余孽。
清晨的天却如同黑幕,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广场上冲杀的两股人马。
脖子一股清凉,随即而来的热流,一名城防营兵士看到了自己从脖子飚溅而起的鲜血。
腹部钻心的剧痛,一名剪雨支死士被长枪捅穿身体,临死前双眼闪过凶狠之色,奋力挥出最后一刀,劈砍在对面的城防营兵士脸上。
刀光剑影,转瞬间就有一具具尸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流出,被暴雨冲刷稀释,刺鼻的血腥味更是被暴雨压得极低极低。
不少僧人都被眼前这血腥一幕惊到转移了视线,更有甚者已是身体颤栗。
许天衣冷眼扫过去:“法会继续!”
被眼神警告的白马寺住持,忽然记起了许天衣在法会开始前的提醒,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把法会主持下去。
清念住持一双充满沧桑的眼中,闪过无奈和愁郁。
既然许天衣料到了会有血腥杀戮发生,而这场法会才进行到第四天,那么之后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是危机四伏。
现在看来,白马寺卷入这场莫名的纷争之中,未必全是好事了。
“阿弥陀佛。”清念僧人闭眼,诵念佛经。
有了住持的带头,其他僧人也是按捺住心中的惊惧,渐渐沉下心来,继续诵念佛经。
密集的脚步踩雨声响起,只见一条条街道尽头,开始出现大量黑影,手持宽大长刀,飞奔而来,目标直指城防营。
剪雨支开始展露出狰狞!
薛重望着那冲来剪雨支死士,又是上百人之多,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锁定在了那为首之人身上,其赫然是杀死孙冲乡、张遂两名城防营好手的装醉汉子。
不需要刁钱眼那边传来命令,薛重就高声喊道:“弓箭手!”
四周建筑之上,房屋楼宇等等,出现大量城防营弓箭手,开弓搭箭,一拨拨箭雨攒射向第二批剪雨支死士。
许天衣望着那满屋满屋的弓箭手:“是你安排的?”
刁钱眼笑了下:“死了两个手下,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让手下人准备了点弓箭,以防万一了。现在看来,刚刚好。”
“不过这并非是我精明,完全是许大人鸿福在身,我也是托了许大人的福啊!”
许天衣瞥了眼要从兵士手中接过雨伞的刁钱眼,后者看看自己那体型,也就放弃了帮许天衣亲自打伞的奉承。苏丹小说网
“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才刚刚开始。”许天衣说道。
刁钱眼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满是横肉的脸上,只有献媚讨好的笑意。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正午才结束,两百多名大沉余孽全部被杀,因为提前布置了弓箭手,又有长枪这些在手兵器,城防营只是折损了不到一百人。
短短一个上午,三百具尸体,三百条人命。
尽管城防营在以最快的速度打扫战场,可鲜血还是流到了法会场地中,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白马寺僧人再度出现慌乱。
饶是白马寺住持在前面安抚,依旧有许多心性不够沉稳的僧人无法入定。
再有金色云海与黑雾云层的对撞,法会第一次出现了难以为继的情况。
“大人,这……”刁钱眼露出着急之色。
一旁自己打伞的李而,哼了一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此话一说,远处顿时有一道锋锐目光投射而来,看到那人,李而立马一个侧步,躲到了许天衣的身后。
监印太监韩庭察收回了目光,眼神依旧阴翳。
许天衣则是看向了某个方向,直到看见有黄衣人影出现,才转身朝着某栋阁楼走去。
“她来了。”
第7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栋阁楼外,有着七八名已经成为尸体的剪雨支死士,绿袍儿正命人处理现场。
房间之中,前一刻着急站到了窗前的朱裕欣,重新坐回了位子。
因为那法会场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黄袈裟,静美圆润面相,手持佛珠状,却空无一物。
佛门高人,海菩萨!
轻声诵经念咒,海菩萨周身环绕一圈圈金色光文,经文之音流入每名僧人的耳中,潜移默化间,一名名白马寺僧人心静入定。
海菩萨来到法会前方,清念住持主动让出了中央的位子。
这位菩萨一步上前,无数佛光便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佛力盛大,佛法凝聚,金色云海翻涌,一浪高过一浪,围卷黑雾云层。
仅是出场,海菩萨就将凶兽打散,将涌出王府的黑雾云层重新压制了回去。
房间之中,朱裕欣有些不解。
“丘南国与东域罗刹海也有联系?”
前些日子,海菩萨进城,她就猜到了极有可能与许天衣有关系,不然这边许天衣让白马寺准备水陆法会,那边海菩萨就住进了白马寺。
只是,她不解许天衣是怎么请来这位菩萨的,她父亲庆王亲自出面,也未必能做到。
对于她的问题,房间中没有人能回答,因为房间之中除了她已经空无一人。
阮仲、温形熏等官员,在黎王府前发生血战时,就离开了。
绿袍儿敲门后走进来,朱裕欣问道:“都处理完了?”
“是。”
略微沉默后,朱裕欣又是问道:“隔壁还没有聊完?”
“是。”
朱裕欣点点头,端起茶杯,喝起从茶斋带过来的紫荆茶。苏丹小说网
隔壁房间之中,许天衣与一袭黑纱长裙的朱苡沫隔了一张方桌,面对窗户并坐,窗户开着,有少许雨水打了进来。
随着朱苡沫微微侧头,黑衣女子会意,离开了房间。
“说吧,找我什么事?”许天衣喝了口茶,惊讶道,“隔壁那妞儿居然会给你带茶,百花绽,果然是你的好侄女啊。”
朱苡沫淡淡说道:“百花绽是她喜欢喝的,她也知道我常喝的是紫荆茶。”
“你这当姑姑的天生不会体谅人?”
一双凤眼看来。
“你到底是长辈,是长公主又是正令,要喝自然是喝最为贵重的百花绽,她拿紫荆茶来给你,自己去喝百花绽,这就成不孝了。”
第71章 风满楼时山雨至
阴雨一直持续到了次日清晨才停歇下来。
清凉之中,粗砺汉子走出破庙,离开了有京都贫民窟之称的乐色街,朝着黎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一袭黑锦衣的中年人,走出了练气监,一样是黎王府的方向。
吱嘎。
东厢房的门打开,背着巨大绿漆黑棺的半遮面妇人,离开了拾阶小院,唯独不是黎王府的方向。
似乎从这水陆法会的第五日开始,所有如意算盘都开始浮出水面,所有的心思都从暗中陆续摆在了明面上。
折损人数补齐后的城防营,数百兵士呼吸略显沉重,因为在他们面前,是再度出现的大沉余孽,上百名剪雨支死士。
整齐划一的黑衣、长刀和右臂袖子上象征剪雨支的青雨十字剪图案。
薛重的喊杀声,引动了蠢蠢欲动的杀气。
面对出现在大街以及各分街街口的剪雨支死士,城防营先发制人,抢先发起了进攻,持长枪兵士冲刺大街,持刀兵士杀入各条分街,弓箭手掩护支援。
血腥的场面于法会场地四周再度铺开。
好在有了海菩萨这位佛门高人坐镇,数百白马寺僧人保持镇定,诵念佛经,佛力源源,金色云海与黑雾凶兽猛然对撞,激烈程度比之两股人马的厮杀毫不逊色。
薛重一刀连斩两名死士,下一秒这位身手极好的副统帅,脸色冷冽地望向了周围屋顶。
只见一个个身影纤细的黑衣人突然冒出来,灵活地游走在屋檐楼顶上,对着不擅长近战的弓箭手展开了屠杀。
有更多身影,手持细刀,从各巷子里冒出来,加入到了剪雨支死士队伍中,与之一同对付城防营兵士。
这些身影,蒙面巾上无不绣着粉红线条。
齐音线!
千叶王朝的灭国余孽!
有了千叶余孽的加入,剪雨支不但挽回了劣势,更是压制住了城防营,越来越多的城防营兵士倒在血泊中。
眼看防线就要被撕裂,大沉余孽即将冲入法会场地大开杀戒。
刁钱眼看向许天衣,发现对方依旧是神色淡淡,他不明白许天衣的自信在何处,为什么能自始至终保持镇定?
再次看了眼法会四周的厮杀情况,刁钱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与许天衣忍耐上的较量输了。
他笃定许天衣有后手,但那后手如果是等城防营的人都死光了再出现,他身为城防营统帅,还是做不到的。
一个眼神,身后的下属飞奔离去。
焰火为号!
只见距离不远的几座偏僻大宅,门户大开,一队队穿甲持刀的城防营兵士冲了出来,从后方对着剪雨支、齐音线两大亡国余孽组织,展开了合拢围杀。
城防营的劣势,瞬间被扭转,成为了围杀瓮中之鳖的全胜把戏。
有黑衣女子和绿袍儿在,没有一名亡国余孽冲入阁楼,最近的也是在阁楼五米外的地方成为了尸体。
房间之中,只有一对姑姑侄女对坐。
朱裕欣给对面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倒了杯茶。
朱苡沫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端起面前的茶杯,反倒是朱裕欣,已经喝了几杯百花绽。
两女的沉默,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身上不沾染丝毫鲜血的绿袍儿,敲门之后走进了房间。
“城防营藏了两把后手,除了之前埋伏的弓箭手,附近几座宅院也藏了城防营的人,目前已经对余孽形成了合围。”
听完汇报,朱裕欣一双明眸看向了对面:“刁将军与城防营,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朱苡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朱裕欣转瞬就明白了自己的话是多么无用。
刁钱眼不靠谱,能成为城防营统帅?城防营不靠谱,能负责京都治安?
该死,在她面前总是乱阵脚。
听着侄女那茶杯落在桌面时,明显比之前轻快了几分的声响,朱苡沫平淡说道:“刁钱眼那正四品的宣威将军,是早年战场上杀出来的,而城防营统帅,你不会就以为是他阿谀奉承来的吧?”
“我可没这么觉得。”朱裕欣又喝了口百花绽。
朱苡沫侧头对绿袍儿说道:“去与起灵说,承天建的人可以撤了。”
绿袍儿看了朱裕欣一眼,后者点头后,她随即离去。
“你这侍女,挺忠心的啊。”朱苡沫开口。
朱裕欣给自己的杯子倒茶,抬头看着姑姑,好似在说不忠心的人,谁敢留在身边?
似乎觉得这样还无法证明自己扳回一城,她又加了一句:“起灵对你不忠心啊?”
朱苡沫没有回应她这都算不上问题的问题,而是端起茶杯看了看。
“我以为你将百花绽拿到我那屋子里,你这边就只剩下紫荆茶了。”
“最贵的茶自然要给最尊贵的长公主喝,不过我到底是喜欢喝百花绽的,多给自己拿一份也合情合理吧。”
朱苡沫没有再说什么,喝了口茶,离开了屋子。
只是没有过多久,这位仪态威严的长公主就又折返回了屋子,在侄女不解的目光下,打开了早早就关上的窗户。
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涌入屋中。
朱裕欣微微皱眉,拿手和衣袖捂住了鼻子。
早就见过更经历过杀伐场面的朱苡沫,没有做什么遮捂的动作,柳眉紧蹙望着外面。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剪雨支不会分两拨人送死,齐音线既然出手,也不可能就来了这么点人,不对,不对……”
下一刻,她就低声喝道:“起灵!”
仅是两个呼吸的工夫,黑衣女子就出现了屋子里。
“让承天建的人,以青龙大街为中心,展开全面搜查!”
就在黑衣女子准备离开时,绿袍儿带着一名削瘦男子走了进来,后者进屋后躬身行礼:“见过殿下、郡主。”
朱苡沫眼神冷下来。
“三百多名亡国余孽出现在正安城,还都带着刀,城防营巡防未察,严重失职,承天建已经在写折子了。”
“朱眼作为暗察机构,同样负责京都安防,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想要我在朝上也参一本?”
朱眼身份的男子,低头说道:“回殿下,有无失职,是朱眼的事,参与不参,是殿下的事,两者不相干。”
朱苡沫没有与之多说,只是道:“说吧,来这里是传谁的话。”
“奉副筒大人之命,与正令大人说,承天建的人,最好什么都不要。”
“理由!”
“圣上口谕!城中三日内大小事务,皆由副筒大人全权处理!”
第72章 尾谢部
“剪雨支在京都居然安插了五百人!”
这一次就是刁钱眼也不镇定了,眼神阴沉得很。
谁能想到,大沉余孽为了这场水陆法会,居然出动了五百人!
想要安插这么人进京,不提前后需要多长时间,就算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剪雨支也至少要损失一千人。
何况以城防营对城门的严查,剪雨支死士入京的比例最高也不超过五比一,三比一完全是在有千叶那帮土埋半截脖子的老算计帮着才勉强能做到的。
如此,也真正让刁钱眼意识到这场水陆法会的牵扯之深。
三百多斤的矮胖子,眼底闪过一抹冷厉,抽出了刀。
许天衣看着那打算亲自上战场的刁钱眼,对方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已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算是一个惊喜。
按照他的估量,刁钱眼能早早察觉到这场法会的不对劲,只要不是自大之人,必然会安排后手。
事实上刁钱眼也做到了,两名下属的死让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才有了屋檐楼顶上的弓箭手。
而城防营后来涌出的第二拨支援,就让许天衣感到意外了。
刁钱眼不但在昨日战后第一时间补齐了人手,弓箭手补齐箭羽,还在数座附近大宅里设下了伏兵,如此才有了刚才的合围之局。
如果不是大沉余孽这一次的人手达到了夸张的五百人,刁钱眼绝对会一战成名,成为京都真正的风云人物。
许天衣猜想,刁钱眼是从昨日那些余孽手中的兵器发现了端倪。
剪雨支躲藏在人群中,无非是想借助人群的掩护,突袭杀城防营一个措手不及,奈何暴雨突至,不得已暴露。
而那拨剪雨支死士,手中刀都是如纤细狭长,这是南叶人习惯用的刀。
北方刀宽大如糙汉宽脊,南方刀则纤细如女子腰肢,剪雨支使用细刀,自然是为了刺杀方便,但这么做于生活在北方的大沉余孽不趁手。
再者,生活在环境相对恶劣的北方,男人们都天生有一股血性,不像江南地区多出白面书生或是雅致才子,所以大沉余孽更是对女子腰的南刀嗤之以鼻。
因此,少有南刀北用的情况发生。
正是想到了这些,刁钱眼认定了这场袭杀,有千叶余孽参与其中,所以昨日未见到千叶余孽的刁钱眼,又是匆匆准备了一拨人,藏于附近几座大宅之中。苏丹小说网
昨日发生那般血腥事件,附近宅院的官员及家眷早就被城防营兵士撤走了,也是在那时,刁钱眼安排人藏进了院中。
刁钱眼这位城防营统帅亲自上阵杀敌,也意味着眼下当真是到了极其恶劣的局面。
让他惊怒的是,为何迟迟不见援兵,他派出去的人也不见回来。
就算派出去的人被余孽杀了,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城区巡防的城防营将领听不见?还有应龙卫、朱眼,也都是睁眼瞎?
他管不了太多,只有上阵杀敌一个念头,突然多出来的大沉余孽,已经快把城防营数百兵士杀光了!
有人在刁钱眼这座肉山提刀快要冲上去时喊住了他,刁钱眼回头看向许天衣,只说了几句话。
“奉承你许大人是觉得大人是天子新贵,前途光明,以后能在京都罩着我和那帮死脑筋的兄弟们,荣华富贵,谁不稀罕?”
“看这样子今日是不会有援兵了,大人若是能活,看在我刁钱眼和一群兄弟以死相护的份上,日后对城防营和那支君子军多多照拂。”
却见许天衣面无表情,摇头道:“维护城中治安,是你们的职责,现在死人不是你们在保护谁,而是你们在履行你们该履行职责,所以我不会照拂城防营,更不会照拂那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君子军。”
刁钱眼认真看了一眼许天衣,点点头:“大人的话,没错,是我刁钱眼想多了。”
这般说着,他回过头去,大步走向战场,却是刚走出两步,就看到了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线黑影。
黑影起伏,视线近了,赫然又是一群杀气腾腾的人马。
看到那些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刁钱眼一颗心沉入谷底,毫无疑问又是一群亡国余孽。
数量少说也有二三百人!
“妈的,许天衣你这混蛋玩意,到底惹了谁,居然要这般置你于死地。”刁钱眼骂道。
刚骂完,他就闭嘴了,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
事到如今,他岂能猜不到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偌大正安城,大承京都,城防营、禁军加起来足有几万人,说不定已经到了十万之数,今天怎么就只有他手底下这几百人,其他人都死了吗?
只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朝廷里有人要许天衣的命。
而能做到这样程度的……
圣上?!
可随即刁钱眼又糊涂了,圣上要杀许天衣,不说一刀砍了,也不至于如此麻烦。
如果是因为水陆法会,更没必要了,天子一句不准,整个中原就没有地方能举行得了一场佛门仪式。
体型如山的刁大将军冲向了那群来历不明的敌人,然后就惊愕看到这群杀气腾腾的家伙,直接无视了自己,冲杀进了剪雨支、齐音线的队伍中。
刁大将军愣住了。
而刚才被刁大将军盯上并劈出一刀的那为首中年男子,躲过刁大将军的刀后,狠狠骂了一句,才杀向一名剪雨支死士。
“西域口音?”刁大将军听懂了对方在骂他娘。
然后又是看到了这群人除了制式长刀外,又从衣服里抽出弧形刀、环形刀等武器,顿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西域丘南国的人!
许天衣让李而联系的,那群千里迢迢而来住在了白虎大街隐秘之处的人,正是这些人!这些丘南国国主派来保护他的精锐!
那穿着百姓服饰的为首中年男子,在杀了几名余孽死士后,来到许天衣面前,恭敬弯腰。
“尾谢五部部长鸾计,见过消灾先生!”
刁钱眼眼睛一亮,丘南国大名鼎鼎的尾谢部!
许天衣点点头,朝刁钱眼看去,淡淡说道:“你的人都是兵痞,我这读书人可照拂不了,还是你自己活着把人看好吧。至于刚才骂我的账,本官改日拿你狗命算。”
我们的刁大将军早在人家看过来的第一眼,就已经把手里的刀一丢,飞奔过去了,脸上又堆出了那比青楼女子还要谄媚的笑容。
“大人!大人!这儿太吵您一定是听错了!我骂我自己呢!我这头肥猪不是东西,是混蛋玩意,是矮冬瓜,是……”
第73章 应龙染血,齐音皆寂
耳朵早已被矮冬瓜这几日给磨出茧子了,对于刁钱眼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许天衣完全免疫,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算算这两日亡国余孽加起来的人数,跟奉字谍报上差不多对起来了,他冲那丘南国的鸾计说道:“让人去通景街把李而叫过来吧。”
“是。”
有了丘南国精锐的加入,局面顿时扭转,先不说派来的都是丘南国一等一的好手,单是这数量也足以扳回劣势。
北向的玄武大街,一栋琼楼之顶,有着两人凭栏而立。
其中一位,正是监印太监韩庭察,另一半大老者,穿朱红袍子,面白,如果不是微微红润,也难免给人一种宦官之象。
这位老人,尽管站在那里,却是让人有种看到毒蛇的毛骨悚然,比之韩庭察还要阴险狡诈。
他就是朱眼副筒,一位从不知道名字,掌管着朱眼八十一堂口的顶尖人物。
“看来朱眼并非没有发现大沉、千叶两国余孽联手。”韩庭察嗓音尖锐。
“有丘南国的人帮我们解决麻烦,没必要多损耗朱眼的力量。”朱袍老人望着雨后仍是暗沉的天色,承认得很坦率。
作为大承第一情报机构,论及情报能力,朱眼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也就江湖上出了一个魔教,使得其情报部门奉字谍眼,在江湖上压了朱眼一头。
但也仅限于此,不然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哪一情报部门被他们放在眼里?
“剪雨支安插进城中这么多人,至少也得半年时间吧,咱家很是好奇,副筒大人为何一直不处理?”韩庭察略微狭长的眸子看向身边这条阴暗中的老毒蛇。
“本想看看他们能做出点什么,如果不是这场水陆法会,他们原本是要血洗承天建的,也就这点看头了,是我对他们期望过高了。”
然后,这位掌管着朱眼上万谍子的大人物,朝栏外空中抬起手。
“整座正安城,大到皇宫外朝,小到市井小巷,就没有朱眼不在,没有朱眼不能渗透的地方,剪雨支、齐音线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登高望远,韩庭察望着这放眼看不到尽头的广阔城池,忽然明白了。
余孽混入城内,是躲过了城防营那些守城兵士的严查,但却自始至终都在朱眼的监视之中。
不是余孽混进了城里,根本就是朱眼,是他身边这个人放他们进来的。
这个人就是要给那些余孽这样一个错觉,正安城漏洞百出,随时都可疑混进他们的人,如此才能有余孽源源不断进城,进而被他和朱眼蚕食。
这是多么可怕深沉的心思!
在这个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要将正安城打造成什么完美无缺的铁桶,而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引诱敌人自投罗网的巨大陷阱。
“能防得住敌人,陛下可以有很多人用,这不是朱眼该有的作用。陛下要的,是能招来敌人并杀净敌人。”朱袍老者那抬起的手,缓缓握在了栏杆上。
“韩公公,应该明白了吧?”
韩庭察单手负在身后:“所以,你让人拦住了青龙大街上赶去的城防营将领。”
“不止,还有应龙卫及其他城区的城防营,都收到了我的命令。噢对了,还有长公主的承天建,一样被我的人拦下了。”朱袍老者说道。
“今日,法会现场不会多出一个援兵。丘南国的尾谢部与剪雨支、齐音线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朱眼渔翁之利下,不会有一个余孽活着离开。”
“其他人呢?”韩庭察问道。
“其他人?你是说那位年纪轻轻的许大人?还是刁钱眼?海菩萨?又或者白马寺?”朱袍老者转身,半躺在了躺椅上,“他们,都只能在这场血战之中,自求多福了。”苏丹小说网
韩庭察不言,楼顶陷入了沉默。
不知多了多久,韩庭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扭头说道:“既然是大沉、千叶两国余孽联手,剪雨支不会同意齐音线只出动这么点人手!”
朱袍老者顺着他的话说道:“长公主也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然后命承天建彻查,以防万一,我派去传话的人临时改成了堂八。”
朱眼,九九八十一个堂口,每一位堂主也都没有名字,以代号称呼,第几堂堂主便是叫做堂几。
那个去面见朱苡沫的削瘦男子,就是朱眼第八堂的堂主,堂八。
“朱眼查到他们的目的了?”韩庭察说道。
如果没有查到,这个人又如何会去阻碍承天建的人彻查,怕被抢功劳是可以这么做,但一切都是在有功劳的前提下。
显然,朱眼查到了线索,并且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承天建的人后知后觉去查了,然后再来与他们朱眼在陛下面前分一杯羹。
“没什么好瞒公公的,青龙大街是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齐音线的目的不难猜,有一些憋屈了许久的人,会给他们惊喜的。”
青龙大街。
数条巷子里,一个个黑影飞快闪过,数量之多、速度之快都是骇人无比。
他们黑衣蒙面,面巾绣有粉红线条,正是齐音线的人马。
朱苡沫猜的没错,齐音线出动的人远不止黎王府那边那点人手,更多的人手,都在隐藏在暗处,此时才出动,方向与黎王府相反。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
中书府!
两位尚书府!
这就是齐音线与剪雨支的另一谋划,刺杀崔服龙、李又廷等三位朝廷一品大员!
法会那边发生的血战,必然吸引了正安城包含朱眼、承天建、城防营在内大部分人的目光,如此这边就算有巡防兵士,也不会多,他们极大可能得手!
就算法会那边任务失败,三位朝廷一品大员,只需杀死一个,他们付出的代价就值了。
若是三人能全部杀死,大承天子就该真正的日夜难眠、寝食难安了。
为首的齐音线死士,看着巷子口那逐渐开阔起来的视线,以及那座中书府,低声对身后一众手下喝道:“准备动手!府中人,一个不留!”
“是!”
一步迈出,首领飞掠出巷子,身后嗖嗖嗖声响,一个个齐音线死士出了巷子。
刹那间,雪白光芒刺入眼帘,杀气扑面而来。
仅是目光一扫,首领瞳孔缩紧,一颗心沉入谷底。
庄严府邸两侧的街道上,高大身影如一线潮,披雪白甲胄,神色漠然,握刀而立。
六卫禁军之一,应龙卫!
不等那齐音线首领下达任何命令,身材高大的男子,应龙卫统领姜黎沉声一喝。
“杀!”
这一日,三座朝廷一品大员的府邸前,发生激战。
应龙染血,齐音皆寂。
第74章 只身陷百敌
还是白天的青龙大街,空无一人。
稀薄的血腥隐隐从某个方向传过来,在大街上弥漫,所有人都是紧闭门户,不敢在这时抛头露面。
身穿黑锦衣的中年人停下脚步,隔着百米距离,望着那早已等候自己的妇人。
巨大绿漆黑棺放在她的身边,半遮面的妇人,佝偻着背,浑浊双眼透过发丝落在对面。
感受着对方锁定自己的气息,郑所难淡淡道:“让开,京都不是你们江湖人能插手,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早就听闻练气监大练气士之名,今日有机会,也让我扈三娘试一试。”
扈三娘声音嘶哑,西域口音已经是在许天衣默许下改了回来。
“冥顽不灵,是你自己来还是你们夫妻二人一起上?”一股气机从郑所难身上席卷开来,地面尘土飞扬,清出一片干净地带。
下一瞬,这位练气监一人之下的大练气士就瞳孔一缩,身形向后弹射而起。
郑所难刚刚跃起,麻衣妇人的身影就从黑棺旁消失,出现在了郑所难原本的位置,地面石板在低沉声响中四分五裂。
扈三娘再度化为一道黑影,单脚点地,冲向郑所难。
蛛网般裂纹蔓延开来,音爆声响彻一方空间。
好似有无形力量萦绕周身,郑所难身体竟是悬空,躲避着扈三娘的一道道攻击。
两位一品高手在空中悍然交手,有扭曲的气流影响视线,片刻间就从城中打到了城外,一到了城外,交手的沉闷声响就是呈直线飙升,巨大如雷鸣。
而那口巨大的绿漆黑棺,诡异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城外。
黎王府前,与朱眼副筒聊完的韩庭察,重新现身在了法会场地。
对于那激烈战场,韩庭察仅仅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关心,有密旨在身的他,只为了做一件事。
其他,死多少人,都与他毫无关系。
某一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韩庭察朝某个方向看去,只见那边的街道上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個衣着普通的粗砺汉子,有着明显的西域碎辫,从出现在法会现场,目光就只锁定了一个人,许天衣。
浓郁杀机笼罩自己,许天衣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西域一品高手,碑嵝。
最近几年才崛起的碑嵝,已经不算年轻,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完全靠着自身磨练才走到了这一步,是纯粹武夫。
“看来半年时间,你也没能把所有的麻烦都处理干净啊。”许天衣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自然是他对那在天之灵的真正的消灾先生所说。
碑嵝径直朝着许天衣走去,这期间一进入战场,就瞬间有城防营兵士持长枪刺过来,身后还有剪雨支死士的宽大长刀当头落下。
身体一侧,汉子抓住长枪往身后一送,长枪刺穿剪雨支死士的身体,被顺势带到面前的城防营兵士,被碑嵝抓住脖子,一把捏断。
接连死了七八人后,战场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两不相帮的汉子不好惹。
“尾谢五部!”认出了碑嵝的鸾计,脸色一变,沉声喝道。
下一刻,尾谢部的精锐们,齐齐抛下敌人,或是弧形刀,或是环形刀,以最趁手的兵器攻击向粗砺汉子。
纯粹武夫的可怕就在于以自我为中心,力量源源不断。
碑嵝内力如江河在体内奔腾不息,脚步不停,沿路所有攻击都被他以小幅度动作躲避,每一个冲过来的尾谢部精锐都是成为了尸体。
一手直接抓住了环形刀,往常能不费吹灰之力削断手掌的刀锋,这次却是连汉子的皮肤都没有割破,那名尾谢部精锐被碑嵝拍中面庞,整个面部及脑袋都是变形。
另一尾谢部死士找准机会,双手持刀落下,弧形刀砍在汉子肩膀上,竟是响起了金石碰撞的声响,雄浑内力反冲之下,对方被弹飞出数十米,生死不知。
鸾计来到许天衣身边:“先生,碑嵝是一品高手,尾谢部只能拖延,拦不住他,先生速速离去吧,我会争取足够的时间。”
杀了近十名剪雨支、齐音线死士的尾谢五部部长,此刻身上也是多了两道刀伤,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许天衣看向他:“如果我不走,尾谢部会怎么做?”
鸾计没有犹豫地回答:“先生死前,在场的尾谢部不会有一个人活着,这是国主口谕。”
许天衣点点头:“那你们就上吧,为丘南尽忠。只管那碑嵝一人即可,其他敌人无需理会。”
早在丘南国时就对这位先生才智敬佩不已,如今虽然不知道其葫芦里卖什么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走,但对方既然发话了,那尾谢部只管尽忠便是。
鸾计离去了,带着更多的尾谢部精锐,围杀向同是来自西域的一品高手碑嵝。
没有了尾谢部的抵挡,城防营难以阻拦大沉、千叶两国余孽,除了部分与城防营兵士厮杀,剪雨支、齐音线另外一些死士,则是直奔法会场地而去。
他们的目标,是数百名白马寺僧人。
许天衣眼神微眯,这些剪雨支、齐音线死士或许只是接到了破坏水陆法会的命令,但具体为何会有这样的命令,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剪雨支、齐音线的首领,猜到了今日这场佛门仪式,清除黎王府污秽之力的同时,会牵引出大承天子想要的东西。
大承天子想要的,他们除了阻止,还是阻止。
偌大京都,只有数百城防营兵士在这里死战,其他不见一个援兵踪影,不需要事后让奉字谍眼去打探,许天衣就猜到了必然有朱眼参与其中。
如此多的余孽,朱眼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么就是说,今日之局,无非是朱眼设下,让丘南国尾谢部来充当炮灰罢了。
但当下的许天衣,管不了这么多,因为剪雨支、齐音线死士已经冲杀过来。
这场水陆法会,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最后的三日尤为重要,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许天衣轻呼出一口气,来到了法会场地与战场之间。
微微抬起脑袋的年轻人,望着冲杀而来的上百名死士,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猩红之色。
既然没人了,那他许天衣也就不再藏拙了。
第75章 与先生告别
通景街,拾阶小院。
哪怕已经过了几天,李而的气还没有消,甚至有了愈发壮大之势。
“该死的家伙!该死!”
少女狠狠跺脚,一脚又一脚,那只偷吃东西被她逮住的死老鼠,已经烂作一团,最后被少女一脚踢进了垃圾堆里。
对那场佛门仪式倍感好奇的李而,却在仪式开始后不久就得到了许天衣让她留守小院的命令。
这对少女来说绝对是噩耗中的噩耗,任由她如何反抗,最后都争取不到一丝机会。
她严重怀疑许天衣是故意的,一定是记恨自己那天在黎王府前对他的捉弄,打扰了他与美人儿的调情。
哼,亏自己还给他买补阳壮阳的食材药物,好心当成驴肝肺。
开了院门,提着小石子,李而心情不是很好。
许天衣让她留守院子,还说顺带看着这条街,不准死人。
“真不知道一条破街有什么可看的,剪雨支、齐音线会对一些平民百姓感兴趣?想杀你许天衣也是奔黎王府去,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鬼都不来。”少女满肚子怨气地自言自语。
她扭头朝院子里的主房看了一眼,犹豫要不要偷偷进去瞅瞅。
对许天衣的房间,她不是不好奇,但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就不敢再进去了。
上次偷摸进了房间,主房简单得不成样子,她讥讽了两句,就要进里屋看看,但那一瞬,她明显感觉到了危机感。
生命受到威胁的窒息。
似乎再踏出一步,她就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她犯难该不该进去的时候,许天衣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进来,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放弃了进屋的想法。
“你若进了,你得死,李玄衣一样活不了,你大可一试。”
虽说事后觉得许天衣是在唬人,还她师傅一样活不了,以她师傅的轻功,进出皇宫都如入无人之地,天下除了前教主,就没有他师傅打不过还逃不了的人!
饶是如此,李而潜意识里还是把那间屋子当成了禁地。
少女甩甩脑袋,觉得还是不去自找麻烦的好,毕竟那家伙在黎王府那边现在可是有着生命危险。
站在院外的李而,忽然看到了收拾面摊的爷孙俩。
昨儿个忽然天降大雨,墨齐仁与孙女仅仅是收起了锅碗瓢盆等,板凳桌子还有其他都只是拖到了路边儿。
这会儿,爷孙俩正把桌子板凳堆放到一起。
看样子这几日是都不打算出摊了。
也是,青龙大街发生了成百上千人的血战,整条大街都是官兵肃清,连城门都是只进不出,其他大大小小的街子都受到了影响。
这个时候,保命最关键,百姓客官们都不敢出门了,做生意的大小老板们开门又能迎到什么,到头来说不定就是什么官兵查封,给一个窝藏反贼的冤枉名头。
卧蚕眉小女孩吃力地拖着一条板凳,来到爷爷面前,墨齐仁搬起板凳,叠放到已经放了三四条板凳的桌子上。
小小的身板,拖条板凳都吃力,年迈的身体,搬张木桌都气喘吁吁。
搬一会儿,大小两個身影就歇一会儿,爷爷摸了摸孙女那红彤彤的小脸蛋,会问上一句累不累,小丫头用小胳膊抹了把汗,笑着摇头。
为了让孙女多休息的老人,只能也坐在那里休息,自己一抬屁股,小丫头指定就已经飞奔出去拖板凳去了。
老人也不敢多休息,世道这么乱,早搬完就能早回家了,在这外面,可不安全。
李而一拍脑袋,想起了许天衣走时跟自己叮嘱的事。
“喂,那小丫头,你过来。”
抬头看到那年轻先生家的姐姐冲自己招手,卧蚕眉小女孩看了眼爷爷,得到爷爷点头许可,小女孩快步跑了过去。
“姐姐。”
李而指了指身后院子,完全是用打发的语气:“那家伙说欠你们家一碗面钱,过不了几日他就要搬走了,说走前打算把账抹了,让伱们抓紧想想有什么愿望没有。”
“你回去跟你家老头儿好好想想,那只不拔毛的鸡,能大大方方当一次活菩萨的机会不多,你们最好能狠狠宰他一顿。”
小女孩大眼睛转了转,好似对李而的话感到惊奇,旋即,欢快一笑。
“不用了姐姐,先生已经帮我们很多了,那碗面钱我已经跟爷爷抹平了,先生不欠我们钱。”
李而摆摆手:“随便你吧,别人都是冤大头,像你这样的冤小脑袋瓜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后知后觉想到年轻先生要搬走了,小女孩问道:“先生要搬走了吗,离这儿远吗?”
“怎么?还指望他来吃你们家面啊?”
小女孩双眼满含期待,大大方方问道:“先生搬的时候,我能来跟先生告别吗?”
李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算了算了,随便你好吧,只要别再烦我,你怎么都行,快走快走。”
小女孩满心欢喜地弯腰道谢,跑着离开时还不忘跟李而喊道:“姐姐,不要忘了告诉先生!”
“哎呀,烦死了!忘不了的!”
就在李而烦躁地想要回去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一个穿着普通短衫的男子下马。
从对方那落地的脚步就听出了不是普通人的李而,原地站住,侧头看向了对方,垂在另一侧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随时准备动手。
男子站在少女三米的地方,打量几眼后问道:“李而?”
“有话说有屁放。”
来之前还刚刚杀了一名大沉余孽的男子,微微皱眉,但不敢耽搁,说道:“丘南国尾谢五部,奉消灾先生之命传话,让你赶往黎王府。”
李而眼睛登时一亮:“真的?!”
然后,那男子就愣怔在原地了,少女身影诡异地绕过自己,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卧蚕眉小女孩回到面摊,继续帮爷爷收拾,墨齐仁问了孙女那姐姐找她做什么,小女孩笑着跟爷爷说:“先生要搬走了,姐姐说我到时候可以去和先生告别!”
墨齐仁宠溺摸摸孙女的头,望着策马而去的少女,以及跑着离开的男子,眼中满是不解和好奇。
那位公子真是个奇特又神秘的人啊。
第76章 命贱不如物,人死如鬼哭
黎王府,水陆法会。
偌大场地上,上百名亡国余孽,被一人所阻拦。
韩庭察、刁钱眼、鸾计等人,乃至更多的目光,无不被那个年轻的身影吸引过去。
此刻的许天衣,双眼化为血瞳,万千血红光芒,纤细如红线,从他的手中飞出,精准落在每一名死士身上。
被血红光线命中的死士,双眼之中有血光浮现,如花纹扭曲倒转,诡异惊悚。
心底深处的恐惧被激发,人魂之力将之放大。
刹那间,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有死士忍受不住巨大恐惧和痛苦,双手抱头倒地,更甚之人,已是口吐白沫,失去了生机。
幽冥血莲,幽晦力量。
这种负面的人魂之力,能最大程度放大人心深处的恐惧,以加快血液流动和心脏跳动,内力如果在这时产生紊乱,很容易爆体而亡。
“巫术。”鸾计惊讶万分。
消灾先生何时学会了南方巫术,而且看这样子,其在巫术上的造诣已是臻至化境。
刁钱眼双眼明亮,看着许天衣就像是一个喝了酒壮了胆的色狼碰见小娘子,蠢蠢欲动。
唯有监印太监韩庭察,眼睛微微眯起。
许天衣的手段诡异,这是南方巫术的特点,但两者之间,似乎有那么些区别,这对于翻看过大承许多库藏典籍的韩庭察来说,总觉得哪里不对。
阁楼之中。
朱苡沫看向身后的黑衣女子:“是南方巫术?”
“南方巫术种类繁多,比之西域蛊术还要五花八门,他施展的手段有限,无法完全断定就是巫术。”
黑衣女子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巫术之中,有一种失传已久的修炼密法,叫血魂术,修炼者身怀血光。看他这能力,与之很是相似。”
“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还是说他有能力应对那上百死士。”朱苡沫说这话时,则是看向了那一直不曾言语的朱裕欣。
黑衣女子斟酌后说道:“虽然巫术诡异,能控人心智,但一人控制百人,非常人所能及,这需要庞大内力支撑。”
“他虽然做到了内力外显,但从气息来看,明显没有达到二品,应该是用了特殊手段,所以想要挡住那上百名死士……非常难。”
朱苡沫不说话,而朱裕欣在感受到对方目光后,但并没有停下喝茶。
“你希望他能活?”朱苡沫问道。
朱裕欣反问:“不然我为何让绿袍儿去?难不成只是为了用这茶水压那难闻的血腥味?”
她真的有些反胃了。
朱苡沫起身,再次走到窗边:“起灵,以你的实力可能拦下那西域的碑嵝?”
朱裕欣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名字奇特的黑衣女子回道:“对方是悟入境,拦下不难,但想杀的,不好说。”
朱裕欣看向自己这位姑姑,竟是有些紧张。
好在对方最后还是说道:“先不去了吧。”
朱裕欣微微闭了下眼。
她之所以派绿袍儿去,可不完全是为了帮许天衣。
只是这位溪鲤郡主并没有发现,她闭眼的细微动作,被侧头的长公主恰好看到了眼中。
法会场地前,许天衣身形颤动。
他那双瞳之中流出了血线,这是实实在在的鲜血,以一人之力,牵扯住了上百死士,他的身体承载了严重负荷。
如黑衣女子所说,现在的许天衣远没有达到二品高手的境界。
之所以能做到这般,除了幽冥血莲的不同凡响,自然还有祥云金莲对身体素质的巨大提升,不然他现在的身体早已崩溃。
莲花绽放四品,他才能算得上二品高手,做到内力于外,当下幽冥血莲不过只开了一朵,距离二品高手还有不小一段距离。
黑衣女子判断没错,他能做到力量外显,完全是靠了莲花的神异。
饶是如此,许天衣的这一手,依旧给了韩庭察等众多高手不小的惊讶。
谁能想到那像极了文弱书生的年轻人,居然还会如此诡异的巫术。
身体承受巨大负荷的许天衣,自然感受到了多股气机感知落在自己身上,对此,他只是轻微一笑,下一秒,他就做了一个令人再度惊讶万分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猛然合十,在别人眼中,就像是双手扯着上百红线合拢。
随着他身体下蹲,右手带着如同打结一般的红线拍在地面上,等他再起身时,上百红线已经被无形力量钉在了地上。
谁也无法注意到,在那钉着上百红线的一点上,光芒之中有一朵血红莲花悄然旋转。
许天衣一個滑步,便是来到侧边,虚坐于空,面前红线宛若一架倾斜古筝,然后下一秒,许天衣的手就落在了“古筝”的红线上。
仅是轻轻拨动一根红线,线条微微颤动,尽头连接的那名齐音线死士就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那根红线消失,那名死士生机全无。
朱裕欣目露惊骇之色:“这样的手段,与那些魔教之人……”
不等自己这位侄女说完,朱苡沫就开口道:“南方巫术自古鬼祟,术之本身无正邪之分,善恶在于人心。”
“是怕自己引荐的人被归为邪魔歪道吧。”朱裕欣说道。
朱苡沫不去理会她。
“血魂缠绕,乱者即死,应该是血魂术了。”黑衣女子也是被许天衣这一手惊到了。
但随即,这位一品高手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那傲慢无比的家伙了。
只见许天衣双手落在只能看到琴弦的“古筝”之上,然后自我陶醉地摇头晃脑,实则是双手毫无章法地飞快拨动。
无声无息间,一根根血红光线崩断,一名名死士惨死倒地。
明明没有一点声响,这一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那心中却好似响起了莫名惊悚的诡异音曲,来自灵魂的颤栗。
琴弦起,人灯灭。
命贱不如物,人死如鬼哭。
那个哪怕是杀人也表现得风轻云淡的年轻身影,似乎成了自幽冥地狱而来的魔鬼,对着一切凡胎生命,伸出了漆黑魔掌。
天地在这一瞬宁静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道身影上,那个拨弄琴弦仿佛拨弄得癫狂疯魔的年轻人身上。
第77章 青十字的魄力
朱雀大街。
一间别致的琼楼厢房中,坐着一名亲手煮茶的男子,另有一婀娜女子,站在窗前,遥望东方。
“你们剪雨支死了那么多人,你一点都不着急?”
穿着淡粉绸缎,身材曼妙的女子,看着窗外,嗓音轻柔。
“齐音线死的人也不少,你这位音线大人,不一样是吗?”名为青十字的男子,目光一直在手中茶具上。
这个举止优雅的男子,有着一个足以惊动大承朝廷的隐秘身份。
剪雨支,二把手!
而那位能跟男子同处一间房的,名叫音线的婀娜女子,身份一样惊世骇俗。
齐音线,二把手!
谁能想到,这对大承频频实施刺杀,使得朝廷烦不胜烦的两大亡国势力,其二把手,此时此刻竟都是在正安城,还处在同一房间之中!
因为死人死得太多,两人心情明显不是很好。
但毕竟这样的伤亡代价,都是在预料之中,两人也早在行动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不然也不可能坐到这同一间屋子里。
不多时,有敲门声响起,三次过后,声音停歇,人离去。
站在窗前的女子,扶在窗沿上的手缓缓地握紧。
青十字看了一眼,眼底也是浮现无奈之色:“失败了?”
“再等等。”女子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你们齐音线最是了解朱眼的难缠,早应该料到是这种情况的。”
一炷香过后,女子收到了手下传来的一张纸条,看完之后,脸色与之前没有多少变化。
“朱眼猜到了我们会对朝廷命官动手,六卫禁军出动了两支,三处目标都在应龙卫的保护范围,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男子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你们齐音线。”
“在法会那边,剪雨支死的人更多吧。”女子毫不客气地回击。
男子不在意地笑笑:“应龙卫啊,那可是禁军中战力恐怖的一支,碰上他们,难道你们的人还能活着逃走吗?崔服龙、李又廷他们,哪有那么好杀?”
“我一直好奇,伱们齐音线为何对崔服龙的杀心这么重?难道就是因为他那《难民十二疏》?”
音线回头看向优雅男子:“不应该吗?战火之后,难民是大承最大的弊端,本该是分裂大承最佳的手段,却是被那崔服龙的《难民十二疏》给硬生生破坏了!”
青十字没有说话。
确实如此,千叶王朝灭国早于大沉,齐音线成立也早于剪雨支,最初的谋划就是在被战火荼毒的难民身上下功夫,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巨大谋划被大承那位中书令以几十页纸完全破坏。
音线心情不是很好,虽然对刺杀一事也只有着对半的信心,可另外一半希望被湮灭,对这位齐音线二把手来说,也是一定打击了。
关键埋伏他们的还是六卫禁军中的应龙卫,那支白甲禁军的战力多么恐怖,齐音线渗透正安城多年,岂能不知?
不全军覆没才是怪事,真要有一两个人活着回来,她都要慎重想想是不是应龙卫放出的饵。
“既然你们齐音线的后手失败了,那我剪雨支的后手也就该拿出来了。”青十字说道。
音线一双妙目露出诧异之色,难道那第二拨死士不是剪雨支的后手?
妙目在这时眯起,她忽然记起了齐线跟她说过的话。
不要觉得剪雨支全是莽夫蛮人,齐音线信奉女子当有血性,所以有女不输男之象,剪雨支也有谋划在人的教条,与剪雨支合作,最要提防小心的,就是这個叫青十字的男人。
男子优雅倒茶,茶水形成细长一线:“连起来,不更好看吗?”
音线明白了,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你安排了多少人?”
青十字缓缓张开手掌。
音线喃喃:“五百之后……再五百。”
一千人?!
剪雨支一共出动了一千人,他们这是赌上了多年来安插在正安城的全部人手!
再看向那个优雅端坐在那里倒茶的男子,音线心底生出了浓浓的忌惮。
这个男人,好大的魄力。
青十字倒满茶水,仍不停止,水流出茶杯:“我剪雨支如此不计代价,齐音线也不好坐视不管吧,音线大人?”
婀娜女子也不是畏缩之人,目光闪烁间,很快就有了决断:“齐音线会在全城放火,吸引朱眼、城防营的注意。”
“我需要确切的数字。”
“二百人!纵火点七十处!”
青十字点点头,认可了这个答复。
齐音线自始至终出动的人数都比剪雨支少,但付出的代价却不比剪雨支少一点。
千叶灭国早,残留力量远没有大沉多,换句话说就是剪雨支的人数比齐音线多了太多,剪雨支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而齐音线,本身人少,对于大承的反击又都是以谋划为主,武力为辅,所以齐音线安插在正安城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隐秘且重要。
这二百人拿出来,音线就已经做好了二百人无一人生还的心理准备。
两个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了下去。
朱雀大街、白虎大街、南乡街、琉谷一街、琉谷二街、康桥街……
大小街道接连失火,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失火点就达到了三十多处。
玄武大街,某栋琼楼之顶。
朱红袍子的老人已经离开躺椅,站在围栏前,苍老双眼望着城中升起的众多黑烟和火光。
一名手下快步来到楼顶。
男子声音焦急万分:“大人,齐音线在城中纵火!人数已经过百,纵火点三十七处!”
老人回头看去,仿若被毒蛇盯上的男子,一瞬间噤若寒蝉。
“一点火罢了,慌什么。”
“是。”
男子额头有密汗渗出,副筒大人那转瞬的杀机,几乎让他窒息。
“传我令,城防营救火,朱眼全力追杀城中所有余孽。另令,禁军应龙卫、左麟卫配合行动,务必余孽全部斩杀!”
“是!”男子离去。
老人回过头来,双手按在了栏杆上,望向偌大的城池。
“全都出来了,省去花精力一个个挖了,好事啊。”
第78章 佛珠慈岁
一身黄袈裟的海菩萨诵念佛经。
佛法凝聚,金色云海一浪高过一浪,撞击在黑雾云层上。
但经过长时间对撞,黑雾凶兽开始借助起了地利,越来越多的漆黑雾气从王府之中升起。
在练气士眼中,王府已经不再是破败景象,亭阁楼宇、山石池湖等等都变成了漆黑之色,如同道藏典籍中记载的九幽炼狱。
七扇王府大门上,睁开一只只眼睛,成百上千道漆黑光束照射高空,穿透云海,如同地网一般要撕裂那叠叠浪花。
黑雾云层翻滚,凶兽竟由一头分离成了两头,再而生出三头。
白马寺主持脸色一变:“道教术法!”
许天衣注视着这座一品亲王府,双目深邃,口中轻语:“道生之法,原来如此。”
大承中域的承安道,安州境内。
一位自观星城离开道观,在外游历的年青道士,正与一家农户借水喝,忽然感应到什么,仰头朝某个方向望去。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再不阻止它,三生万物,就难了啊。”
那舀水农户不禁好奇,这白面年轻道士为何突然这般忧愁?
黎王府前,许天衣明白了黎王皇权之争的又一落败原因。
这座黎王府,也就是原本的二皇子府,在建成时竟于暗中布下了道教的道生之法。
道生之法,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有此道法,黎王身怀之龙气,日夜受益,茁壮生息,黎王的天地之势日渐磅礴,未来的皇权路必当是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可当真如此?
龙气非普通的苍玄之气,乃天地定数,对身怀者来说,并非多多益善,而是量力而行。
黎王在练气术上有着绝佳天赋,岂能不知道这般忌讳?
所以在一般修炼之人眼中夺天地造化的道生之法,于皇室之人而言,却是最大的忌讳,甚至可能遭受天地劫难!
这不是皇权路,而是黄泉路!
如此,黎王府的法阵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心害黎王之人所布!
这道生之法的法阵,在黎王府破败两年,如今佛法与污秽剧烈对撞之时才暴露出来,足见其藏之坚固,藏之隐蔽。
有能力在府邸建造时布下法阵,自然有其他手段取黎王性命,可对方偏偏要兵行险招,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布下阵法。
说明对方当时不敢直接杀害黎王。
而且就算法阵被发现,对方也大可说还是二皇子的黎王对皇权已经生出了贪婪觊觎之心。
一个人,出现在了许天衣心中。
天子朱顼!
许天衣想起了他还是魔教教主时,奉字谍眼获得过一份关于大承皇室的秘密情报。
情报记载很早之时,还是四皇子的朱顼,曾与道教祖庭摘星观上任观主,道生真人做过一桩事关重大的隐秘交易。
这桩交易的一半内容就是,朱顼登基称帝后保摘星观的道教祖庭之稳固。
至于道生真人当时答应了朱顼什么,情报并不完整,当时的许天衣也不关心,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道生真人,修道生之法,以道生之法大成,闻名天下。
如今看来,那桩交易的另一半内容,十有八九就是这布在黎王府暗中的道生法阵了。
估计黎王朱瑜也不会想到,当年那個年纪轻轻、笑容灿烂的四弟,早早就有了这般不输于他的深沉心思,开始了谋划争夺皇权之路。
“这青黎兵变未尝不是你黎王承受不住福缘力量的天地劫数。”许天衣轻声道。
战火连连,饿死鬼无数,你一品亲王,最后落个撑死鬼的下场,不知这到底是应有的福泽还是命运的嘲讽。
“海菩萨,阻止它的衍生!”许天衣高声喝道。
比之许天衣更为清楚道生之法的海菩萨,静美面相神色自若,诵念佛经之声不绝,阖着的双眸不知何时睁开,再度恢复“八分开,二分闭”的样子。
那手持佛珠状的手,落在空处的捻珠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瞬,反向静止。
轰!
威严梵音自高天垂临,震撼寰宇。
“岁岁平安,碎碎平安。”
昏暗天幕破开,金色佛光照耀青龙大街,有一枚硕大佛珠从裂开的天幕之中,滚滚而来,圆润光泽,神圣威严。
普通人只是见到那一枚堪比阁楼大的佛珠落在青龙大街某处高空,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粉碎了。
可唯有练气监方向众多练气士,以及那些入了一品境界的高手才能真正看清,硕大佛珠砸落在三头黑雾凶兽上,轰然一声巨响,四分五裂。
佛光灿灿,佛珠与之凶兽一同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海菩萨轻声道。
继菩萨拂手式之后,海菩萨第二大神通,佛珠辞岁。
“大人,这菩萨……这么厉害!”
浴血奋战的刁钱眼,一身甲胄满是鲜血,不过看这家伙气喘吁吁,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一身血应该全是敌人的了。
“这第二门神通,她借助了白马寺僧人们的佛法。”许天衣眼力刁钻,随即又说道,“登高望远,第二步走这么高,第三门神通盈金海怕是难有机会再施展了。”
刁钱眼瞪大眼睛:“这菩萨……还有第三门神通?!”
这位宣威将军吞咽了一口口水,怀疑人生道:“大人,我以后要是能放下刀,是不是该信佛,出家当一名和尚?”
许天衣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收刀擦拭的绿袍侍女:“你家主子的安全不顾了?”
“郡主和长公主殿下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帮许天衣刚才杀了十几名死士的绿袍儿回道。
不提长公主身边有黑衣女子那位一品高手,承天建的人就在不远处,没有二三百余孽死士,估计都近不了郡主的身。
许天衣也没有多说,目光落在了那个打飞一个个身影的粗砺汉子身上。
被数百尾谢部精锐围攻的碑嵝,不但没有一丝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打越猛,拳风刚烈,每一拳都要走一名敌人性命。
在他周边,尸体已经不下五十具!
而他的气机,自始至终都锁定在许天衣的身上!
第79章 僧死法乱
当无数黑衣人从一条条分街涌出,最后汇成一股洪流冲击在青龙大街上,直奔法会场地而来,所造成的声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剪雨支!”
朱裕欣脸色大变,万万没有想到大沉余孽这一次居然疯狂,先后派出了上千人。
如此数量,就算是剪雨支估计也拿出了在正安城中全部的隐藏力量了。
她望向朱苡沫:“还不让承天建的人动手?你这位正令大人在做什么?”
朱苡沫置若罔闻。
圣上口谕,城中一切事务皆由朱眼副筒掌管,她现在动手就是违抗皇命。
放在椅子扶手上的白皙手掌握紧,片时又松开,她抬头看向一旁的黑衣女子,后者会意,一个闪身,离开房间。
朱苡沫凤眼这时才落在自己的侄女身上:“等见到了庆王,我有必要告诉他你今日的表现。”
朱裕欣一双明眸闪过复杂之色,最后如同闷葫芦般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了。
刁钱眼望着视线尽头涌出的那山海一样的敌人,看向许天衣:“大人。”
许天衣目光凝重,事情第一次超出他的预料。
大沉余孽这般破釜沉舟,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也看出了对方对那位当朝天子的恨意之浓郁,显然那剪雨支的首领知道了黎王府中藏有龙气的秘密,才如此不计代价阻止。
“不要指望你的城防营了,剪雨支这么疯狂,齐音线一定会帮他们牵扯住其他城区的城防营兵士。”许天衣说道。
刁钱眼点点头,手中长刀握紧。
如此,那就只能拼命了。
一个轻快的身影在这时冒出来,站到了许天衣身边,声音充满了嘲讽:“我说你怎么把我喊过来,原来是快撑不住了啊。”
李而冷冷笑道:“齐音线的人现在满城放火,城防营是手忙脚乱,禁军除了保护皇宫,还要保护各大官员府邸,别指望有支援了。”
少女刚说完,一袭黑衣就现身在了他们面前。
一品高手的气息不再隐藏。
不用许天衣教训,李而就已经没好气地闭上嘴了,这脸打得也忒快了啊。
“碑嵝交给我。”起灵说道。
“我好歹是承天建左侍,左侍大人有难,你们正令大人就真让承天建的人看热闹?”许天衣一脸无奈之色。
起灵没有回应他,人一闪,就掠到了尾谢部前面,一手拍向了那粗砺汉子。
轰!
石板以汉子为中心,向四周爆裂开来,尾谢部的人齐齐后退,将战场交由这名实力强大的女子,然后余下精锐在鸾计带领下,与许天衣等人汇合,一同面对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四五百剪雨支死士。
天色昏暗,这一夜,注定不再平静。
厮杀不会停止,只会愈发凶猛。
“杀!”
薛重率领的为数不多的城防营兵士,主动发起进攻,前排兵士持长枪,应对气势汹汹的大沉余孽。
尾谢部的人紧随其后,一些身形灵活的人,则来到了两侧,交替掩护前冲。
水陆法会的场地太大,根本无法形成保护圈,如此就只能放弃防御,主动进攻,把敌人吸引在场地之外。
但当下双方力量悬殊,如此行为,几乎与送死无异。
十几名城防营兵士组成的一字长枪阵型,捅穿了二十多名剪雨支死士,但也被对方的临死反扑或后面的人斩杀。
主动冲锋的优势就在于哪怕处在了劣势,死的人也比对方少,但对方仗着数量优势,顷刻间就撕开了城防营和尾谢部的阵线。
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城防营、尾谢部自顾不暇,伤亡急剧增加,而最重要的是,更多的剪雨支死士,冲入了法会场地之中。
外坛。
剪雨支死士最先冲入的是有着二十四名僧人的梁皇忏,刀光盖过了夜晚的烛光,鲜血在惨叫声响起时飙溅而起。
一名僧人被砍去脑袋,惊慌瞬间蔓延。
又有一名僧人的胳膊被削飞到空中,刺鼻血腥味迅速弥漫。
与此同时,“华严”、“法华”、“诸经”等佛坛皆是有剪雨支死士冲了上去。
净土坛。
此佛坛有七名高僧,专门诵念阿弥陀佛的名号,主坛供奉也是阿弥陀佛像,再后上方悬挂极乐净土画像。
数名剪雨支死士冲上佛坛,有人一刀劈开了张贴了许多“莲位牌”的幕布,这些写有亡者名讳的生莲条,碎裂落地。
“阿弥陀佛。”
数位高僧目睹这一幕,恐惧的同时皆是露出不忍之色,这是断人转世投胎之路啊,多么大的罪孽。
一柄柄长刀劈砍而来,露出狰狞面目,要饱尝这几位高僧的鲜血。
一个身影横闪到了高僧与死士之间,赫然是许天衣。
那双血红瞳孔明显让几名剪雨支死士顿了一下,可旋即就目露凶光,长刀劈落。
下胯侧腰,躲过一刀后,许天衣主动上前,绕到一名死士后方,亮起一点血光的右手食指,点在了那名死士后背。
随即许天衣就迎上了另一名死士,而被许天衣不管不顾的那名死士,冲出去两步,倒在了一名高僧面前,吓得那名高僧肝胆俱裂。
许天衣身体后仰躲过了平砍而来的长刀,右手抓着一根支撑佛坛的长杆,身体旋转到死士另一侧。
手离开长杆时,有一道血红光线系在上面,许天衣手拖光线,如鱼得水般游走在几名死士之间,最终光线在佛坛上封成了纵横交错的光网。
光网之中,是被幽晦力量夺走生命的剪雨支死士。
感受到到几名高僧朝自己投来的异样目光,许天衣后知后觉看了眼身后高大佛像,只见阿弥陀佛像上也被系了两根血红光线。
“阿弥陀佛。”
念完这一声,许天衣就离开了净土坛。
有那密麻交错的光网在,冲上去的死士必定是有去无回。
“刁钱眼,华严坛!”
“李而,去那边!”
喊完这两声的许天衣,人已经去往了其他佛坛。
华严坛上只有两名高僧,专门阅览《大方广佛华严经》,在诸多佛坛之中,只有这里是只需看经而不用诵念的,实在是《华严经》的篇幅太长,如同学子书海,根本读不完。
刁钱眼臃肿的身形堵在了那佛坛正面,几名亲信跟在他身边,守住了佛坛其他几個方位。
身上已经有了两处刀伤的刁大将军,一刀劈死一名剪雨支死士,对着那两名吓得噤声的僧人喊道:“念啊!当老子在这儿给你们拿命挡着,是想听伱们哭唧唧吗?!”
那两名僧人,立刻强迫自己镇定,诵读佛经。
第80章 神魂在左,龙气在右
李而骂骂咧咧,一脸不情愿地来到许天衣让她守护的佛坛前,嘴里嘀咕着:“什么那边不那边的,本姑奶奶只信观音菩萨……”
随手解决一名剪雨支死士的少女,无意间瞥了眼祭坛,顿时愣住了。
然后佛坛上专门诵念《妙法莲华经》的七名高僧,就看到这个杀气冲冲的少女在拧断一人的脖子后,就立马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虔诚跪拜佛像。
“乖乖,观世音菩萨,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坛啊,您一定不要怪我啊,勿怪,勿怪……”李而一个劲儿磕头。
“菩萨,我是被许天衣骗来的,鬼知道这里这么多敌人,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佛像,您也一定要保佑我啊……”
这里正是法华坛!
主坛供奉的正是观音菩萨像!
少女一边闭眼祈祷一边探出左手,抓住了从背后砍来的长刀刀柄,手一翻又一送,长刀就进了那名死士的腹部。
又杀了一人的少女,立马再次跪拜。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杀他,他就来杀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入夜的黎王府,有金色云海和烛光,本不该多么晦暗。
可浓郁起来的血腥味以及沉重的杀孽,使得这会儿的法会场地,仿佛被蒙上了一层业障,就连月光都是遮蔽不显。
有几名尾谢部精锐配合守护,法华坛的七名高僧,还是死了一位,这让李而真的动怒了,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片刻工夫,她的身前就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但一来剪雨支死士都不是弱手,二来这些人又都抱有仇恨和必死之心,所发挥出来的力量并不小,数量占据绝对优势下,李而也吃不消,力量开始从巅峰倒退。
直到斩杀两名死士后被又一名冒出来的死士从背后踹飞,李而也是出现了疲态。
她擅长轻功,这样的正面对敌,尽管这些人离二品还有一大段距离,依旧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另一边的刁钱眼同样不好受,身上又添了几处刀伤,其中一刀正面切开了他的甲胄,给他腹部拉出了一道口子。
华严坛两名僧人,也是死了一名。
梁皇忏死的僧人更多,鸾计、薛重、绿袍儿配合守护,才勉强堵住了口子,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能坚持的时间不会久。
许天衣守住了内坛最大的一道缺口,没有受伤,但衣衫也是被敌人的鲜血染成了深沉的黑红之色,更多敌人朝这边涌来,势要杀入内坛,捣毁这场水陆法会。
韩庭察的面前,有着八九具尸体,都是自己冲上来找死的。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拳,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不是救人,只为了在内坛即将失守时,堵住缺口。
只要内坛那边露出一点失守迹象,他就会毫不犹豫对那群不长眼的剪雨支死士展开一场血腥屠杀。
但在这之前,死谁都不关他的事,包括那位正二品的年轻左侍。
况且,他正想看看那个出乎意料居然修炼了南方巫术的许天衣,面对又一拨敌人,能否再一次创出百敌斩的战绩。
许天衣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浴血奋战的快感了。
充沛的体力,来自于祥云金莲。
他虽说身形灵活,但双拳难敌四手,并非没有刀落在他的身上,只是谁也没有发现,在他衣衫下面,皮肤呈现淡淡的金黄之色。
刀锋撕开衣衫,却是无法破开皮肤丝毫。
这就是可怕的金刚之力!
韩庭察注定要大失所望了,因为死在许天衣手中的人已经超过两百,看他的样子,虽说身形灵活度大减,速度也不如之前快了,可显然还没有到筋疲力尽的地步。
一文弱书生杀敌二百?
用的不是儒家手段就算了,还是放在南方都颇为少见的巫术?
这是一個连二品都没有到的人,能做出来的?
饶是韩庭察阅览大承库藏典籍无数本,也从没有见过如此鬼祟之人。
天赋可怕的大有人在,可如这样的人……
就很离谱。
不过这位监印太监嘴角还是出现一抹冷笑,能活着走出这场法会,你许天衣就该考虑如何跟陛下那边儿解释了。
琼楼之顶。
朱红袍子的老人,听完手下的汇报,面露凝思之色。
“南方巫术,杀敌二百。”老人喃喃自语。
身为朱眼副筒,这位消灾先生入京前,关于其所有资料就已经摆放在他的桌案上了。
资料中,许天衣在丘南国谋划的半年间,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不曾有过其任何使用巫术的记载,难不成知道其会巫术的人都死了?
另一个关键问题,在许天衣去丘南国之前,关于其资料消息,很少。
朱眼全力打听下,确定了真有消灾先生此人,其早年游历南北,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去过,但因为早年名声不显,还记得其样貌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说许天衣是早年游历南方时,学会了巫术,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老人仅仅是握了下手,纸条便是化为粉尘随风飘散。
“通知南方堂口,打听这位许左侍跟南方各大巫术派系的联系,在陛下第二次召见我之前,我要听到确切的消息。”
“是!”
水陆法会,内坛。
以人魂之力再夺走一名死士性命,许天衣忽有所感,扭头朝后方的黎王府望去。
不只是他,就连那要夺他性命的碑嵝,朱苡沫的贴身护卫起灵,还有监印太监韩庭察,以及远在阁楼之顶的朱眼副筒,更远在城外的郑所难、扈三娘等等。
所有人都是感知到了黎王府的异常。
只见那座一品亲王府邸,七扇正门大开,一袭长影从居中大门之中缓步走出。
那中年男人,气宇轩昂、英气不凡,穿月白缎一品亲王服,绣五爪金龙四团,顶衔红宝石亲王冠,只是身上隐有黑雾朦胧。
一品亲王,昔日最有望承袭皇位成为大承新帝的人物!
黎王,朱瑜!
许天衣目光移向黎王左边,也就是朱瑜右手边,那里一团黑东西,若隐若现。
“神魂在左,龙气在右。”
“真正的大戏,上演了。”
第81章 念尘尊者
练气监。
披发老人缓缓站起身子,下一刻,人就出现在了练气监的上空,遥望黎王府,一步踏出,人已在百丈之外。
又是一步,又百丈。
只是等他要再踏出一步时,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朝某个方向看去,那边是玄武大街的另一半城区,此时正升起一团团火光。
火光密集,连成一片,在林立建筑中熊熊燃烧起来。
有一点白影,飘渺于火光之中,那人目光也是遥望到了老人的身上。
“李玄衣。”这位司气大监轻声说道。
“早就听闻你崔桀骜掌管练气监,乃天下第一大练气士,我一直好奇这偌大名头里有没有水分,今日应该是能见识到了。”李玄衣的声音遥遥传来。
言罢,他的身影就诡异消失在火光之中。
数条火线,自火海中划出,沿着街道、房屋,疯狂蔓延向四周。
披发老人没有动作,放任李玄衣在城中纵火也不去管,目光投向正前方。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被一股气机锁定,对方正飞速而来。
朱雀大街。
别致厢房的窗户前,齐音线二把手的婀娜女子,惊讶万分地望着窗外。
青十字也已经离开了椅子:“不是你的人?”
“我就算舍弃那二百名手下的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去玄武大街放火。”
青十字点头。
就是送死,音线也不会让她的人直接往人家口里送。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就都不解了。
刚刚手下来报,说失火点已经超过了一百处之多,除去他们计划中的七十处,还有三十处,更重要的是失火点的数量还在增长。
“有人在帮我们。”音线断定。
青十字眼眸微眯:“未必是帮我们,但目的与我们大致无二,都是希望正安城中的一些人自顾不暇。”
“会是谁?”音线忍不住说道,“大运最早被灭国,那些家伙当缩头乌龟,如今早躲到了海外,天诏剩下的人不多,与西域来往密切,应该也不会是他们……”
青十字若有所思:“我或许猜到是谁了,这正安城中还潜藏了一股不弱于我们的力量,难道你忘了吗?”
音线美眸一惊:“你是说奉字谍眼?”
旋即,这位曼妙女子就不万分解地说道:“可他们没有必要招惹大承朝廷,魔教本就是大承原有的江湖势力,再者说,江湖门派挑衅朝廷,还是在那位魔教教主死了不久……”
男子把茶杯轻轻放在了窗沿上。
“不管如何总是好的,该走了,朱眼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剪雨支与齐音线的合作,暂时到此吧。”
音线颔首,笑容动人,伸出纤细玉手。
“这次能与大名鼎鼎的剪雨支合作,还见识到了算计无双的青十字,是小女子的荣幸,正安城这一遭,不虚此行了。”
青十字看了眼那只娇柔嫩手,微微一笑道:“音线大人,被红丝绕割断手的滋味,我还是不试了吧?”
音线咯咯一笑,收回了手,小女人般幽怨地看了眼青十字。
一柱香后,三十多名身手矫健的朱眼谍子包围了琼楼,包厢里已是空无一人。
玄武大街的琼楼之顶。
朱红袍子的老人,俯视着四周建筑上熊熊燃烧起的黑烟与火光,有手下疾步上楼,躬身禀报。
“纵火点达到二百一十三处!”
老人眼睛微眯,饶是他如何谋算,准备了多重后手,也没有想到最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会是那魔教中人。
奉字谍眼,频频阻挠朱眼调查马氏钱庄的现银被劫,如今又插手了京都这场天子都分外重视的水陆法会。
难道说魔教当真与亡国余孽勾结到了一起?
“让朱苡沫的承天建,配合禁军抓捕魔教之人,朱眼全力追杀齐音线、剪雨支,肃清余孽!”老人命令道。
“是!”
对于城中火势,老人始终都没有担心过一点,九头江横流正安城,再大的火势都不会威胁到京都,不过是多死一些平民百姓而已。
“好一个奉字谍眼,好一個秋雪无时。”
“报!青十字、音线逃走了!”
老人眼神在这一刻,彻底阴翳下来,眼眸深处似有无尽怒火涌出。
瞬息,老人的目光,不,整个正安城中所有一品高手的注意力,皆是被那飞掠至玄武大街上空的一道纤细黑影所吸引。
法会场地中的海菩萨,更是在感受到那滔天魔气后,轻声念道一声:“阿弥陀佛。”
一袭黑袍,悬空而立。
有着天下第一练气士偌大名头的披发老人,望着这个全身笼在黑袍之中的人,声音不怒自威。
“这里是正安城,魔教插手,后果自负。”
回应司气大监的,是黑袍人张开的双手。
随着双臂缓缓抬起,左手噗的一声,生出一朵红色火焰,右手则是空气冻结,一股寒流飘动。
在黑袍人身后,漆黑空间刹那明亮,左半边天空火红如夕阳,右半边天空幽冷如深涧,天地以光色变化、以冷热温差,划分鲜明两界。
与碑嵝对拼一掌后,黑衣女子望向玄武大街上空那两色结界。
“阴阳两隔术!”
朱红袍子的朱眼副筒,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黑影,说出了对方的惊人身份:“念尘尊者。”
魔教四大尊者之一,江湖十大高手排名第九,念尘尊者!
尽管其在四大尊者中实力排名最末,却也是实打实的走一境高手!
先有第四护法长老李玄衣现身纵火,后有第四尊者念尘尊者现身拦路。
这两人已经足够代表魔教。
老人双手从栏杆上拿开,转身离去,那昂贵的红木栏杆上,多出了两个凹陷的清晰手印。
不管魔教与亡国余孽是不谋而合,还是双方真正勾结在了一起,有一点已经毋庸置疑,魔教完全站在了大承朝廷的对立面!
城外,背棺人扈三娘,交手练气监大练气士郑所难。
城内,魔教念尘尊者,大战练气监司气大监。
四名走一境的巅峰交手。
这一晚,注定是无数人难眠的一夜。
第82章 死士断腕染金障
法会场地。
只有寥寥几人能看到那站在王府大门前的颀长身影。
但当众多朦胧黑影从黎王朱瑜身后的七扇大门后涌出,包括僧人、兵士、死士等等,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冤魂之影!”韩庭察白净面庞上有不可思议之色。
当年青黎兵变,黎王率领的反兵全部处死,半数以上的人都死在了青龙大街,这些朦胧黑影正是反兵在苍玄之气滋养下生成的鬼魂!
许天衣也是感到惊讶,看起来当初黎王的龙气在道生法阵下已经成长到了极其壮大的地步,死后不但保下了自己的一丝执念衍化出了黎王之影,更庇护了如此多死人残魂。
朦胧黑影的数量不比剪雨支死士少,此刻从王府冲出,直接杀入了法会场地之中。
一名白马寺僧人被黑影透体而过,黑影消散,那名白马寺僧人口吐鲜血,面容出现痛苦的扭曲,倒地失去生机。
一名剪雨支死士举刀劈向冲来的一道黑影,长刀穿过黑影落在了空处,那黑影撞入死士身体之中。
面容狰狞,倒地的死士痛苦挣扎,最后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抱头而亡,比之僧人身死所遭受的折磨更为剧烈。
一霎间,法会场地乱作一团。
黎王之影的出现,黑雾云层剧烈动荡,隐隐有反扑之势,身后佛法大减,海菩萨全力凝聚为数不多的佛法,以此来稳定金色云海,无法顾及失控的法会现场。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大多黑影都是与僧人擦肩而过,冲向了那些剪雨支死士,只有偶尔无法避开时,才有黑影撞向白马寺僧人。
“因果报应,善哉,善哉!”清念住持轻声一语。
许天衣恍然,生莲条被这些剪雨支死士毁了,相当于断了人家的转世投胎的路,人家能不急眼拼命?
有几个黑影冲出了法会现场,直奔监印太监韩庭察而来。
“反贼就是反贼,何来冤情!”
老宦官冷哼一声,脚掌跺地,一股阴沉气机荡开,面前的几道黑影瞬间烟消云散。
随之,这位监印太监的一双细长眼眸,就锁定在了黎王之影右手边的那团黑东西。
身影一闪,韩庭察原地消失。
密旨在身的老宦官,终于动手了,急掠向黎王朱瑜。
刹那间,无数幽冷目光落在了韩庭察身上。
下一瞬,无数朦胧黑影掉转身形,从法会场地返回王府,目标是那对着黎王之影而去的监印太监韩庭察。
反兵冤魂围攻老宦官!
韩庭察的实力暴露无遗,一品悟入境!
黎王府前,黑影频散,黑雾朦胧,纷乱异常。
法会场地却因此得到了瞬息的安静,被反兵冤魂冲出场地的剪雨支死士卷土重来,举刀杀向各座佛坛的僧人。
一人在此时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
身穿住持袈裟的清念僧人,来到法会场地的后方,只身面对上百名剪雨支死士,在众目睽睽下盘膝而坐,阖眼一刻,一轮大日从身后升起。
佛光自清念住持身上释放,在面前笔直向上攀升,再延展向两侧,形成一道金光灿灿的屏障,随即向后延伸,普照法会场地。
白马寺僧人心中恐惧大幅减弱,皆是双手合十,心神宁静虔诚。
“阿弥陀佛。”
长刀落在金光屏障上,响起铿铿锵锵的金石之声,剪雨支死士的身影全部被挡在了屏障外,任由如何发力冲击,屏障都是不动如山。
一名剪雨支死士双眸冰冷,低喝道:“割腕!”
前排十数名死士毫不犹豫,左小臂抬起,长刀一横,便是齐齐割开了手腕血管,然后高举手臂,滚烫鲜血浇在了面前的金色屏障上。
清念住持盘膝而坐的身体剧烈一颤,自身内力所化屏障就像是一座冰山,突然得到了高温岩浆浇筑,大有消融崩溃之势。
自身生命力在大幅削减,清念僧人仍是阖双眼,合双手,源源不断以自身内力和佛法底蕴维持金光屏障。
海清和九条衣上浮现一块块血斑一样的痕迹,斑斑点点,不断扩大。
这一刻,双方陷入了惨烈的消耗战。
从剪雨支死士割腕的举动,许天衣就明白剪雨支对袭击水陆法会做了充足准备。
他很好奇剪雨支策划这场袭击的幕后黑手是谁,居然连通过活人血破解佛法的残忍手段都想到了。
李而、刁钱眼、鸾计、薛重、绿袍儿等人,还有活着的城防营兵士、尾谢部精锐,都在拼命杀敌。
尽可能减少清念僧人那边的压力。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北边高空传来,许天衣侧头望去。
红蓝两色界,破碎开来,漫天火焰蓝光。
修长黑袍,悬空而立,静静等着占满天空的火星和冰蓝光点消失,似乎这场爆炸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随即,袍帽侧了一下,黑袍人侧头,黑夜之中一大块空间的气流都呈现出了扭曲,无形之中,似有什么巨物向他逼近。
以练气士视角仰望高空,就会发现一只巨大无比的透明手掌,拍向渺小如蝼蚁的黑袍人。
那透明手掌,赫然是浓郁的苍玄之气凝聚而成,推动间带起的气流就足以将寻常二品高手打成重伤,甚至是撕成碎片。
危险!
强烈的危机感充斥心头,黑袍人猛然抬头,这一刻,自那漆黑袍帽中,亮起一双眼睛。
一红一蓝,诡异无比。
火焰于黑袍人身前快速膨胀,形成一面火墙,在那之后又有冰蓝光芒一叠加一叠,堆出层峦叠嶂般的山脉连绵之貌。
轰!
火墙爆开,火焰附着在手掌表面,无形的手掌顿时在漆黑夜空出现了一部分显著轮廓,火线燃烧,蔚为壮观。
高温火焰的恐怖杀伤力在这时展现出来,手掌局部,也就是那掌心位置,有着三分之一的厚度被火焰消融。
随即就是可怕的低温寒气,空气冻结,苍玄之气亦无法完全无视,一叠山障一叠陵峦,接连破碎,透明巨掌也是一块接一块崩碎。
高空轰鸣,如沉闷雷音。
火焰墙体与寒冰山貌的齐齐碎裂,换来了透明巨掌的告破。
倾力出手的黑袍人,终于抵挡下了披发老人这一攻击。
可刹那间,黑袍人就预感到不妙,仰头望向高空。
一只更为巨大的透明手掌,从天而降,轰然落下。
第83章 轮回虚影现,菩萨度亡魂
崔桀骜单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望着对面的一袭黑袍。
念尘尊者下方,亭阁楼宇等等,建筑倒塌凹陷一片,呈现出一只巨大的手掌痕迹。
这位司气大监的第二掌,直接将他拍入了大地之中。
李玄衣坐在某栋楼宇建筑的顶部,单腿踩在一旁,一腿晃荡在空中。
放完火就在这远处观战的他,看着那巨大的塌陷场景,不禁咋舌。
面对念尘尊者,那崔桀骜是没有一点留手打算啊。
也对,念尘尊者是走一境,要是为了下方那点建筑,在攻击的关键时刻收回一些力量,很可能就给念尘尊者可趁之机,逃脱攻击。
也就是玄武大街多为官员办公之所,现在又正好是宵禁时间,没有多少人,不然这一掌拍下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自己放火好歹还挑着没有人或者是临近那九头江的地方,你崔桀骜要是一掌拍死个几百上千人,以后魔教名头就该由你练气监来背了。
“自己办公的地方给人拆成这样,真想看看明天那些当官儿的来了会是什么表情。”
感知到有人飞快朝这边逼近,李玄衣挑了下眉毛,慢吞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朱眼副筒么,可不跟你打。”
说着,白影一闪,李玄衣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个人影在李玄衣走后不多久出现,正是一身朱红袍子的老人。
崔桀骜看着念尘尊者那一身崭新黑袍,饶是老人有着大半辈子的经历,也是颇为无奈。
被自己一掌拍到地上,先是想着换一身衣服,这位魔教尊者也是奇葩人物了。
“老夫对你的身份有点兴趣了。”崔桀骜说道。
黑袍人那双诡异眼瞳,不见丝毫感情色彩,承受了他阴阳两隔术的轰击,一点伤势未有,可见崔桀骜这位天下第一练气士的实力多么恐怖。
对于黑袍人的沉默不言,崔桀骜不意外。
念尘尊者,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尤在那前魔教教主之上,不仅从未示人以面,还有着诡异双瞳,哪怕是在总教乐山上,都少有人见过这位尊者。
他刚才承受了阴阳两隔术的轰击,也是用了不小的手段才避免受伤。
作为念尘尊者的成名绝技,这样的手段威力自不用说,也就是崔桀骜这位天下第一练气士,换做他人,只怕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是,念尘尊者完全学武于那位刚死不久的前魔教教主,魔教教主以水火双法冠绝天下,念尘尊者没有完全学其精髓,便已经到了走一境。
由此可见,那位前魔教教主生前的境界多么深厚,天赋之高,才学之艳,有多么超群。
只可惜如此人物,到头来仍免不了身死道消,让暮烛尊者重回天下第一,成为新任教主统领教务。
崔桀骜侧头望向青龙大街,黎王府上空,隐有紫金。
那是龙气将出的迹象。
“尔等魔障,速速退去!不然日后,老夫会亲自上乐山与你们魔教讨個说法!”崔桀骜沉声道。
只是他刚要动身去往黎王府,那一袭黑袍就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崔桀骜一双淡漠眼眸,其中光芒沉了下来。
本还有着稀薄月光的夜晚,一瞬大变,全然失色。
披发老人,如虹气势,若涨潮之水,一层盖一层,一叠复一叠,威势之骇人,整座天空都有了摇摇欲坠的可怕迹象。
远在黎王府前的许天衣,忽然轻声自语。
“风过无痕,渐起火势。”
一袭黑袍的念尘尊者,左手当空旋转,火线成圈,一圈圈落向下方的同时,飞快放大。
只是在临近大地林立房屋时,一圈圈火线,又消失不见。
许天衣又是轻念。
“风助水势,江涌河起。”
黑袍右手挥动,寒流如气散入空中,一缕缕蓝烟飞入那横贯正安城的九头江所在玄武大街的一条分支江流当中。
绿袍儿出手解决了一名试图偷袭许天衣的死士,就看到这个家伙居然当着自己的面闭上了眼。
李而骂骂咧咧。
绿袍儿气得也要开口大骂,却是见到许天衣猛然睁开双眼。
“熊熊不灭!”
远在玄武大街,大地之上,轰的一声,一朵巨大火焰盛开,紧接着就是一朵朵巨大火焰,轰然声响,不绝于耳。
玄武大街,大火!
许天衣双眼血瞳,眼角有鲜血流下。
“滔滔不绝!”
噗通!噗通!噗通……
不见天穹呼啸,不见大风骤起,玄武大街那条九头江支流,顷刻间波涛汹涌,无法估量的江河之水冲破大堤,涌上岸来。
玄武大街,大水!
望着被大火、大水各占据了半边江山的玄武大街,崔桀骜的气势反而停止了拔升,但那低沉的嗓音,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你念尘,今日就……死在这里吧。”
披发老人双手平举。
偌大一座正安城,本是下沉的气流,骤然一滞,然后猛地开始上升,如擎天巨人力拔山岳,浓重威严充斥整座城池。
这一夜,城中无数居民惊醒,莫名瑟瑟发抖。
城外,交手激烈的扈三娘与郑所难,都是因为正安城中的动静拉开距离,短暂停手。
“天下第一练气士的实力么。”
扈三娘嗓音沙哑,目视正安城。
深知崔桀骜实力的郑所难,惊疑不定,居然有人惹怒了他。
扫视一眼破碎的几座山坡,跟城中的动静比起来,他们这般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顾不得欲裂的眼角,许天衣暴喝道:“海菩萨!”
“阿弥陀佛。”
海菩萨双手变换,施禅定印。
佛法凝聚,佛光聚拢。
数百白马寺僧人,齐声道:“阿弥陀佛。”
金色云海下沉,聚于菩萨头顶,光华照耀王府,那围攻老宦官的反兵冤魂,一个个皆如被施了定身术,静立当场。
光华洗礼,一缕缕黑气升起飘散。
韩庭察眼神一冷,就要趁机对这些朦胧黑影出手。
大日升起,纤手拂出。
菩萨拂手式!
轰!
这位监印太监双手横挡身前,被无形力量轰击,身体倒退出去,于广场之上撕出百米裂痕,石板碎裂纷飞。
六道轮回虚影凝现,慈眉菩萨超度亡魂。
第84章 铃铛撞山
江水仅仅是冲垮了临江的一排建筑,就被无形的力量推回了河道,连那被拱破的堤岸,也有浑厚的山石泥土封住。
半条街区的江水通过泄水道,缓慢流回九头江。
一股股强劲气流下沉,落在另外半条街区,尚未完全燃烧起来的火焰,被一只只气流大手狠狠揉碎摁灭。
玄武大街的危机,转瞬解除。
披发老人臌胀的衣衫,逐渐瘦瘪回来。
在他对面,是气息大减,明显受了伤的念尘尊者。
这位练气监最位高权重的老人,一边灭了大火、退了大水,一边与念尘尊者交手,更可怕的是还将其打伤。
这可是一位走一境的高手!
崔桀骜知道了这位魔教尊者的意图,在帮海菩萨超度亡魂拖延时间。
是黎王的龙气造就了这些反兵冤魂,其本身必然附带龙气的一丝力量,海菩萨超度亡魂,帮助这些反兵冤魂入轮回转世,必然对龙气有所消耗。
站在李玄衣原本观战的地方,朱红袍子的老人若有所思。
魔教与黎王之间居然会有关系,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马氏钱庄的现银失踪,与魔教、许天衣都脱不开关系,如今的水陆法会也是这样,对于那位消灾先生,老人第一次萌生出极大兴趣。
看着依旧悬空在自己对面的念尘尊者,崔桀骜知道,不将其杀了,自己去不了水陆法会。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流从天而降,不似之前的浩大,凝聚一线,力量内敛,砸在了那一袭黑袍身上。
念尘尊者的身形顿时一矮,但袍帽中的诡异双瞳,此刻却是看向了更高处。
一座气流大山,轰然砸下。
周围场景变幻,黑袍人赫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片深沉大海之上。
练气士的离奇手段!
大山落大海,极致的危机感笼罩念尘尊者。
已是受伤的念尘尊者,断定对方这一攻击落下,被气机锁定无法躲避的他,将会身受重伤,甚至有性命之危!
气流大山的下落气势,将水火双法强硬冲开,念尘尊者的身形被冲击向下,十丈之后又十丈,再十丈之后已是落到了海面之上。
黑袍碎裂,逐渐要露出真容。
气流大山的浅薄阴影,笼罩那点渺小黑影。
崔桀骜于高空而立,神色漠然。
这一攻击落下,念尘尊者,必死无疑!
这是他身为天下第一练气士的信心和底气!
咔嚓!
一声清脆巨响,大海场景破碎,光怪陆离的景象交错横生,最后光线恢复稳定,仍是正安城,仍是玄武大街上空。
气流大山压迫黑袍人,距离缩短不到百米。
与之宏大的气流山岳相比,那一袭黑袍小如蝼蚁。
然而崔桀骜目光紧紧锁定大山一侧,在那里有一个极小的东西,巴掌大的铜铃铛,但比之黑袍人更小的铃铛出现,崔桀骜的表情全然发生了变化。
下一瞬间,只见气流大山一侧有暗金光芒骤然明亮放大,再之后,一个巨大无比的生锈铜铃铛出现在空中。
铃铛晃动,砸向气流大山。
无声无息,崔桀骜的心头却是响起了穿云裂石的巨大响声。
铃铛撞山!
气流大山轰然碎裂。
也就在这时,黎王府前,海菩萨超度完黎王朱瑜外的最后一道亡魂。
一袭黑袍的念尘尊者,手中火柱飞射向皇宫方向,自身凭空一闪,消失不见。
崔桀骜随手调动苍玄之气,掐灭那道火柱,附着在铃铛上的力量被莫名抹除,再追踪时,铃铛已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铜铃铛消失不见,念尘尊者全身而退。
崔桀骜站在空中,一双眼睛流露出复杂之色。
“外物于内,外物天成。”
“你的路终于踏出……第一步了。”
某条街巷,有个衣衫简朴的中年人,望了一眼那天空中的人影,将手中有了裂纹的铜铃铛,收入口袋中,转身离去。
黎王府前。
金色屏障摇摇欲坠,清念僧人的袈裟已经完全成了黑红之色。
这位白马寺住持,为了寺庙僧人,为了法会完成,为了亡魂超度,已是耗尽了内力,透支着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在那更远处,石板地裂尽数破裂,就连距离最近的一座府邸,高大围墙、恢弘大门都是被打烂了。
一道身影倒退出去,在地上划出十几米的凹陷坑印,才稳住身形。
粗砺汉子双眼毫无感情波动地看着那将他又一次打退的黑衣女子。
在他身上,有着一道道幽幽掌印,这些掌印闪烁间对他的内力产生了极大消耗,待到内力耗尽的一刻,就会成为致命虫子,蚕食他的精血。
这是一种巫术。
对方不但是一名释离境的纯粹武夫,还会诡异巫术,异常难缠。
以他悟入境的实力,绝无打败对方的可能,甚至只要对方执意阻拦,他连站到自己仇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以血为祭,生死有命!”
碑嵝低喝一声,全身气血在这一刻加速流动起来,双眼之中有血光浮现,壮硕身体上流动起若有若无的血红光芒。
“献祭精血。”
起灵眼瞳一缩,对方这是以自身气血为养料,燃烧精血,拿性命来提升实力。
她瞥了眼远处的许天衣,真不知道这個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让一位悟入境高手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杀他。
身影离开原地,再度出现时,碑嵝已经来到了起灵身后,一拳带起猛烈罡风。
黑衣一旋,起灵转身拍出一掌。
轰!
以往对拼总是占尽上风的起灵,这一次竟是倒退出数米,而且粗砺汉子根本不给她机会,紧追上来,又是一拳,拳头带起殷红光芒。
并且碑嵝身上的幽幽掌印,也是都被精血燃烧的力量化解。
起灵步步后退,地面撕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高出一层境界的起灵,在燃烧精血的碑嵝面前,短时间被磨平优势,但她从容应对,虽处在下风,却实打实接下汉子每一拳。
碑嵝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一旦精血燃烧殆尽,不说现在的力量,就是连悟入境都无法保住。
那时的他,就是一个比二品高手强一些的伪一品,毫无威胁。
所以,她现在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这一点,碑嵝同样清楚,所以每一次出手,他的拳头都比上一次更为猛烈。
也因为如此,两人的交手,逐渐上升到极度危险的地步,无一人胆敢插入到两人的战斗之中。
青龙大街,乱石纷飞,战斗不止。
第85章 龙气现!
将黑衣女子逼退十几米,碑嵝这一次没有再紧追不舍,而是静立原地,气机锁定女子,双手交叠胸前微微搓动。
那一双淡漠眼睛,突然有了一点波动。
刹那间,碑嵝好像站在了大雪之中,街道上行人纷纷,往家逃去,一个小乞儿蹲在墙边瑟瑟发抖,面前有白遮,是他死去的母亲,一纸板上有木炭写着的“为奴葬母”四个字。
没有人搭理他。
他没地方可去。
这场大雪过后,他会冻死,母亲也跟着他曝尸街头。
最后一点孝道,都无法尽全。
就在小乞儿快要抵挡不住夺人性命的困意时,一个穿着厚实锦衣的少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后跟着两名壮实随从。
那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遮,从腰间摘下一袋银子扔给他,又把身上的披风丢给他,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叫赫连平定。”
那小乞儿,望着消失在大雪中的少年,重重磕头,自言自语道:“我叫碑嵝。”
大风卷动大雪,小乞儿消失了,但粗砺汉子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铭记在心。
那件披风,让小乞儿扛过了冬天,那袋银子,让小乞儿葬了母亲。
后来,小乞儿走上了习武之路,势要报答救命之恩,报答葬母之恩。
那一日,在江湖上经历无数挫折的汉子,以心愿立心境,破二品瓶颈,踏入一品境界!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葬母之恩,当万死不辞。
这就是他碑嵝追求的心境!
“岁月蹉跎,人死无生。那我便要他陪葬!”
碑嵝一声暴喝,身形骤然闪现在了黑衣女子面前,双手平平推出。
轰!
一股暴躁力量打在双臂横挡的起灵身上,将之掀飞出去,狠狠撞进了一座府邸的前殿之中。
碑嵝扭转身子,双目冷漠看向许天衣。
感受到那股浓郁如实质的杀机,许天衣也是看来,尽管被一個实力直逼释离境的一品高手盯着,仍是神色自若。
一袭黑衣飞出,落在碑嵝与许天衣之间,衣衫破碎的起灵,略显狼狈,但目光比之刚刚,更为凝练。
不等出手,忽然感知到什么的起灵,猛然望向主子所在的那栋阁楼,脸色骤变,眼眸骤冷。
一名举止优雅的男子,杀了几名承天建精锐,朝着长公主所在房间走去。
那名男子,也感应到了起灵的气机,微微一笑,朗声道:“剪雨支青十字,拜访大承长公主。”
起灵怒容满面,承天建的人都去救火了,此刻守卫在长公主身边的精锐只有寥寥十数人,根本不会是青十字的对手。
碑嵝的拳头,在起灵分神时袭来。
起灵猛然抬眼,一股浩大气势从单薄身体里席卷而出,如洪水猛兽,周身光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急剧减暗。
她双手合十下落,猛拍在地上。
“天地无极,幽冥滚息!”
一道幽邃光线,从天而降,落在粗砺汉子身上。
巨响如雷鸣,大地轰然炸裂,碎石飞射,泥尘滚滚,宛若天雷劈在大地之上,声势骇人。
巨坑出现在无数人的视野之中,粗砺汉子生死未知。
起灵已经飞掠向了阁楼。
就算知道青十字是调虎离山,起灵也是毫不犹豫舍弃法会这边不管,没有什么比长公主的命更重要。
感应到黑衣女子逼近,青十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幽巫派,南段家。”许天衣微微挑眉,知道长公主这位贴身护卫的身份来历。
巨坑之中,忽有动静。
粗砺汉子从坑中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撕开破碎的上衣,露出有着一道道狰狞口子和满是鲜血的结实上身。
此刻的碑嵝,气息紊乱,堪比释离境的气息也降到了悟入境,甚至连寻常悟入境都是不比。
他双眸因为充血,布满了血丝,怒盯着许天衣,杀机涌动。
那名释离境女子的攻击,非常强,但时机不对,如果再晚一点,等他的气势走下坡路时,那他现在很可能就已是死人了。
青十字的用意很直白,就是要让黑衣女子无暇顾及这个自西域而来的一品高手。
调虎离山。
最为难挡是阳谋。
许天衣此刻不再对付那些剪雨支死士,被一位一品高手盯着的他,不能在这时有丝毫异动走神。
自信不代表自负,他深知此刻的自己,不会是一品高手的对手,哪怕这汉子已经身受重伤。
粗砺汉子冲许天衣走了过来,许天衣也是迈步迎上。
距离拉近,汉子脚步如常,许天衣越来越快,最后由快步变成了奔跑。
距离五米,许天衣猛然跃起,率先出手。
与碑嵝,他无需说什么,他既然选择了消灾先生这个身份,在那读书人死后,他就是去过西域的消灾先生。
“得人之,还人之。旬安,下辈子别做读书人了。”
眼底血红光纹交错旋转,许天衣双手涌现血红光芒,合手拍向粗砺汉子的脑袋,却是被对方一手探出,破碎血光,抓住许天衣就丢了出去。
在空中化解巨大冲力,落地时的许天衣仍是连连后退,踩裂了数块石板。
“你得死,下去陪他!”碑嵝冷声道。
下一刻,他强逆气血,冲向许天衣,不打算给对方一点机会,要一招拧断其脖子,解决了这个杀害自己恩人的罪魁祸首。
许天衣一脚向前,一脚横移,呈现十字步的同时身体斜向刺出,竟是躲过了碑嵝探出的手掌。
“十字流影!”
看到这一幕的李而,惊讶万分。
许天衣使出的,赫然是她师傅的基础步法,十字流影!
抓空的碑嵝,手掌瞬间改变方向,回抓而来,但却被许天衣诡异的身法再次躲过,但贴身与一位悟入境高手,还是纯粹武夫交手,终究是错误行为。
被碑嵝抓住后腿,许天衣如一根长鞭,狠狠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王府大门前,没有反兵冤魂纠缠的韩庭察,身影鬼魅般躲开海菩萨的感知,悄然出现在了黎王朱瑜身边,内力聚于掌心,抓在了那团隐有紫金流露的黑东西上。
紫金光芒大盛,有尖锐低吟,穿透天穹。
紫金之气,冲天而起。
龙气,现!
第86章 碑嵝死!
司气大监的身影出现在黎王府上空,注视着如同光柱一般的紫金之气。
“韩庭察,不准任何人插手。”
说完这话,崔桀骜手一招,一物从练气监中飞来,落于身前,是一精致玉盘。
披发老人双手张开,苍玄之气凝固空间,玉盘绽放清澈白光,紫金之气一缕缕飞来,落入其中。
集龙气!
韩庭察站于王府大门前,眼神冰冷盯着场中所有人,凡有异动,都会遭受他的袭杀。
只是没有人看到他收回袖中的双手,红肿滚烫,仿佛刚刚抓了烙铁。
一袭朱红袍子也站在了王府大门上,老人眼神阴翳,同样盯着场中每个人。
一队队人马从三面围上来,杀气冲冲。
手持长枪,结成攻击阵势的城防营,高大的雪白之影,英姿威武的应龙卫,还有鲜红甲胄披身,带有血腥之气的左麟卫。
三面围杀,亡国余孽,尽数清剿。
金色屏障消失,几名白马寺高僧连忙上前,扶住倒下的清念住持。
法会现场的混乱很快得到控制,唯一还有动静的,就是碑嵝与许天衣交手的战场。
此时的许天衣,左小腿被碑嵝握断,黑红衣衫上也有了自己的血,刚刚为了躲避致命攻击,又付出了肋骨断裂数根的代价。
绿袍儿已经返回阁楼保护郡主,李而、鸾计见状,就要上前救人,刁钱眼更是命令薛重和城防营冲上去。
抽刀声响起,上百名左麟卫,拦在了城防营以及尾谢部面前。
“王由隘,你干什么!”刁钱眼冲着那面带黑疤的男人喊道。
正四品左麟卫中郎将的王由隘,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说话的是现身时就已经戴上假面的朱眼副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插手。”
鸾计不去理会,就要上前,数名左麟卫持刀围住他,更多的左麟卫将余下的尾谢部精锐团团包围。
“先生有碍,丘南国与你朱眼不死不休!”鸾计冷声道。
只是他刚说完,整个人就吐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一把把刀,架在了尾谢部精锐的脖子上。
出手的朱眼副筒,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与我大承不死不休呢,没骨气的东西。”
旋即,这位大承谍子头目,看向刁钱眼:“刁将军,城防营的人多,你若执意救人,这点儿禁军想来拦不住你。”
刁钱眼看向薛重等人,示意他们后退,转而对老人说道:“副筒大人说笑了,如今城中事务皆有大人您定夺,我哪敢随便忤逆?这可是造反杀头的罪过。不过大人,许大人可是天子看重的人,您这么做,事后……”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刁将军管了?”
“不敢不敢。”
刁钱眼后退到一旁。
后退了没几步就被王由隘的刀顶住了后背,李而拿开要摸一名左麟卫腰刀的手,然后举着双手笑道:“我没救人的意思,只是想早点回家,我家大人要是死了,我也好提前准备棺材。”
朱眼副筒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了几秒,便将注意力放到了那边的打斗上。
是个做谍子的料儿,可惜了。
再一次用拳头轰飞许天衣,碑嵝一步上前,再次挥拳出去,他要在许天衣落下时,一拳碎裂其脑袋。
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许天衣在空中扭转身形,肩膀传来咔嚓的碎裂声,好在避开了致命一击。
不顾疼痛,许天衣单手按地,拉出血红光线,再度施展那诡异身法,一道道血红光线于地面交错,最终拉出几步距离的许天衣,猛然双手一拽。
一座血红光线交织而成的囚困阵法,升至碑嵝腰间高度,甚是奇异。
“与失传的血魂术有些区别。”韩庭察眼光毒辣。
“融入了道教的画地为牢,入门但不得精髓,这点内力也困不住那碑嵝。”朱眼副筒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年纪轻轻的承天建左侍,眼界非常人所能及。
“贪多嚼不烂。”韩庭察哼了一声。
这边两人闲聊时,碑嵝已经双拳合握砸向了血光阵法。
被砸处如水面凹陷,血红光线瞬间聚拢而过,但接着就被碑嵝那内力附着的双手给甩向了身后。
随即,粗砺汉子一個箭步,用肩顶飞许天衣,其倒飞出去,轰然一声砸在了王府大墙上。
本是蛛网裂痕的大墙,下一秒崩裂开来,碑嵝补上了一记膝顶,许天衣如同一只破麻袋,飞射进了王府深处。
也在那一瞬间,许天衣双手于空中牵动,后方那聚拢的血红光线,飞了回来,没入了碑嵝体内。
一双眼瞳瞬息被血红占据,尽管一个呼吸间,碑嵝就从那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可胸口的剧痛,却随即直传大脑。
他低头看去,一只苍老的手如鹰爪贯穿他的身体,抓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手掌抽回,戴着假面的老人,捏碎了那颗心脏。
扑通一声。
碑嵝跪向了前方,生命力飞快流失,胸口有着贯穿伤的汉子,双目逐渐无神,倒在地上。
“赫连平定,我叫……碑嵝。”
直至死的那一刻,这个身世凄惨,经历单调乏味的粗砺汉子,都是有着后悔。
后悔远离西域去追求那一品境界,等回去时,恩人已死。
他宁愿二品的碑嵝死在恩人之前,也不想一品的碑嵝来替恩人报仇。
如果能回到那个大雪天,如果知道将来救不了锦衣少年,那个小乞儿大概会选择冻死在街上。
好在,你的仇人死了。
碑嵝,生机全无。
只是到死,汉子的那双眼睛都是盯着破碎的王府大墙。
韩庭察走到朱眼副筒身边,看着那只满是心脏碎块和鲜血的手。
对于这个老家伙的阴险,老宦官早已见怪不怪。
“大仇得报,心境圆满,给他时间,西域就要多一个二层释离了。”朱红袍子的老人,略有感慨。
韩庭察感到意外:“他才成就悟入没多久。”
“历史上曾有儒生一步悟入,再步释离,三步走一,伱觉得纯粹武夫所谓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就只是淬炼体魄?那你这武夫,就该是莽夫了。”
有少女的笑声传来:“三步三层境界,那儒生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啊。”
朱眼副筒扭头,看到了咧大嘴笑的李而。
“大人,快帮我去看看我家大人还活着没有。”
少女在心里加了一句。
要是死了,我可就让我师傅摇人了。
第87章 孽龙生,金刚现
天子新贵,一位正二品兼正三品的年轻俊彦,在西域丘南国还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如果就这样死在了这里,所有人都清楚,谁也逃不掉责任。
朱红袍子的老人,最为清楚这个道理,可他既然这样做了,就说明一件事。
他不担心天子动怒,不怕西域丘南国的报复。
文轩殿中,身穿龙袍的天子朱顼,神色平静,伸手进一囊括了珠宝、卵石、棋子的檀盒,随便抓出一个,丢入了火盆之中。
许天衣,就如檀盒中物。
“朱眼可有消息传来?”天子开口问道。
一旁端着檀盒的老嬷嬷,回答道:“回陛下,未再有消息传来。”
注视着被盆中火焰吞没的一枚白子,朱顼徐徐闭上眼眸:“要考虑第二个人选了么。”
黎王府前,少有人再有心思去关心那位许左侍的生死。
因为王府大门前,那被韩庭察动了身边之物都没有动作的黎王之影,此刻发出一声怒吼,身上漆黑雾气变得浓郁。
同一时间,一股纯粹至极的漆黑力量从王府深处升入高空。
黑雾云层暴然发难,超度亡魂消耗大半的金色云海,溃散倒退。
漆黑力量一出现,紫金之气就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崔桀骜掌控玉盘,如何催动力量,都无法再吸纳来一点龙气。
紫金之气一股脑儿涌向漆黑力量,就连玉盘中的龙气,都在撞击清澈白光,试图冲出屏障,飞入那漆黑力量之中。
似乎这一刻,龙气有了真正的主人。
紫金之气注入,漆黑力量发生变化,翻滚在黑雾之中,随着一声嘹亮龙吟,一硕大脑袋探出了黑雾云层。
那赫然是一颗漆黑龙头!
紫金龙角,紫金龙瞳,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威严可怖。
长长的身体时而显现出来,时而又隐没在黑雾之中,黑鳞丛生,紫金五爪。
一条巨龙!
天色渐明,龙起于曦。
这水陆法会第六日,竟是生出了一头孽龙!
“孽障,天子脚下,胆敢犯上作乱!”
韩庭察眼神阴翳,就要出手,孽龙身形在云层中一個游走,一声龙吟,忽有气流下压,如同一座威严府邸,降临在韩庭察身上。
老宦官身形一矮,便是肩扛府邸,无法动弹。
“孽龙不得天运,但这里是黎王府,它得了最大的地势,你与它叫嚣,必遭苍玄之气压顶。”朱眼副筒说道。
“眼下该怎么办?”韩庭察脸色阴沉。
朱眼副筒摇头道:“只能寄希望于司气大监了。”
崔桀骜脸色阴晴不定,韩庭察提前刺激出了龙气,可同时也激怒污秽之力,使得其与龙气相融,从而生出这样一头孽龙。
孽龙本就是龙气孕育,用苍玄之气解决不亚于火上浇油,而且他需要掌控玉虚盘集龙气,根本无法出手。
悟入境的海菩萨与那数百名白马寺僧人,超度亡魂,对付那些反兵冤魂不是问题,但被激怒的污秽之力形成了孽龙,还有黎王之影在……
果然,只见黎王朱瑜一步踏出,人已经出现在了孽龙头顶。
孽龙出云,搅弄风雨。
本就威势大减的金色云海,在这一刻终于达到极限,破碎开来。
佛法溃散,云海虚无。
海菩萨身形一颤,再无法于此时凝聚佛法,轻声诵念一声:“阿弥陀佛。”
玉虚盘震动愈发猛烈,竟是有种脱离控制的趋势,天地间的苍玄之气疯狂涌至崔桀骜身边,加固对其的掌控。
只是崔桀骜明白,这样的加固不过是暂时的,只要孽龙不解决,黎王之影驾驭孽龙,就是他这位司气大监也是无可奈何。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看着玉虚盘破碎,吸纳的龙气被黎王之影夺回,那时的正安城将迎来真正的灾难。
玉虚盘晃动剧烈,其中紫金之气如一条小龙,疯狂撞击白光屏障,连带着披发老人的身体都是剧烈抖动起来。
就在玉虚盘即将达到极限的一刻,天地间一瞬寂静,下一瞬,先是司气大监与海菩萨,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再是朱眼副筒、韩庭察以及更远处的起灵、青十字、李玄衣等强者,皆是有所感应。
街巷中,一束金光冲天而起,撞入黑雾云层,于孽龙头顶之上,顶飞黎王之影。
那道身影金光灿灿,全身散发着浓厚佛韵。
“好强的佛门力量。”韩庭察眯眼道。
朱红袍子的老人,身边多了一个手下,前者问道:“正安城什么时候有多出朱眼不知道的强者了?”
那手下身体微颤,不敢答话。
魔教尊者、长老悄无声息出现在京都,已是让副筒大人生气至极,此时再多话,他只有死路一条。
“速去调查。”
“是!”
海菩萨一双奇特眼眸看向那道金光身影,静美面相有过一点意外,轻声道:“善念随心,金刚护法,执此佛韵,可斩怨愤。”
黎王之影被顶飞,孽龙发出一声咆哮,龙尾一甩,将金光身影抽飞,轰入王府之中。
府中发出巨大砸落声响,众人清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剧烈一震。
但紧接着,金光身影就是冲出,光芒神圣璀璨,完好无损。
黎王之影怒目看来,转瞬间出现在金光身影面前,拳出如山,打向光影那看不清晰的面门,金色光影迎击。
双方纠缠打斗在一起,彼此没有任何花哨架子,就像是地痞流氓的争斗,拳脚交加,朴实无华。
孽龙发出尖锐龙吟,一股黑雾包裹着紫金之气,落于黎王之影体内,随即对方双拳破开金色光影的防御,直捣黄龙。
胸口遭受猛烈一击,许天衣后退出百米距离。
没错,金色光影,正是动用了祥云金莲的许天衣。
为了掩饰,他甚至是遭受了碑嵝的数道攻击,以骨折为代价撞入王府之中,又以幽冥血莲的幽晦力量隐藏气息,离开王府到了一条街巷之中。
孽龙的形成,出乎意料,但污秽之力的难缠,早在之前与黎王的几次交谈中就有所了解,是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既然你这头孽畜不知死活,那老子今日就送你归西。”
目视朝他咆哮如雷的孽龙,许天衣自语一声。
被无数视线注视着的金光身影,立于天地间,双手伸展,奋然高举。
低沉威严的梵音自天穹垂落,天幕被划开了一道巨大裂缝,金灿灿的佛光从中涌出,一尊气势磅礴的金色巨人降临人间。
庞然大物,威严怒目。
金刚!
降世!
第88章 金刚斩孽龙
“金刚!”李而目瞪口呆。
“佛门金刚!”朱眼副筒震惊。
他那露在假面外的一双阴翳眼睛,遽然投向了法会场地之中,目光在数百名白马寺僧人身上一一扫过,好像是要找出隐藏在其中的佛门高人。
朱苡沫、朱裕欣两女都是忍不住离开了座位,望着窗外那道佛光璀璨的擎天之影。
如此手段,比之海菩萨的两招神通,威力高低不提,单是场面壮观程度,毫不逊色,犹有过之!
金色光影冲向黎王之影。
金刚直撞孽龙。
巨大的碰撞声,响遏行云,金色巨人冲入黑雾之中,与漆黑长龙扭打纠斗。
紫金龙爪划在金刚背部,能轻松撕碎山岳的锋锐爪子仅仅激起了金光飞溅,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在那光泽滑润的背部留下。
攻击无效,孽龙用那巨长无比的身体将金刚紧紧缠绕,要将金刚勒爆。
金刚全身爆发出夺目佛光,驱逐了涌上来的漆黑雾气,一手摁住龙头,一手揪住龙尾,原地旋转,金光暴射,孽龙被甩飞出去,身体上更是刺满了滚烫佛痕。
同一时间,化身金色光影的许天衣也是将黎王之影打飞出去,下一秒出现在其背后,一把抓住其脖子俯冲下去,砸在王府与法会之间。
黎王之影被金色光影当作鞭子抽在石狮子上,石狮轰然炸裂,觉得还不解恨,石板碎裂飞射,金色光影又拖着黎王之影在地上划出一条三十多米的深沟。
高空。
孽龙重新杀回,紫金龙角间有雷电衍出,劈向金刚,却是被金刚一掌硬生生拍碎。
金刚一步跨出,双手抓住龙角,骑坐在龙身上,用脑袋直接撞击对方的脑袋。
砰!砰!砰……
如此粗暴蛮横的攻击方式,让下方一群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一刻,紫金龙瞳中喷射出雷电,击飞身上的金刚,随后孽龙掉转身子,仰天发出龙吟,黑雾滚动,一条条漆黑锁链飞出,捆绑向金刚四肢。
孽龙张嘴,孕育漆黑龙息,要彻底解决这一野蛮巨人。
一拳打飞许天衣,黎王之影周身生出黑雾,衍化为四个栩栩如生的龙头,龙头咆哮,冲向许天衣。
左手向前甩出金色莲花,其瞬间化为一道金色屏障,阻挡在了身前,四个黑雾龙头,撞击在屏障之上,轰鸣作响。
金刚前方,同样有一朵金色莲花盛开,包裹住蕴含了孽龙强大力量的一口吐息,金莲合拢,颤动不已,最后化为金色光点,与龙息一同消失不见。
就要孽龙发出愤怒咆哮之际,一朵金色莲花自黑雾中飞出,霎那间化为一金刚杵,穿透了孽龙的身体,飞射向金刚,斩断了捆绑四肢的锁链。
佛门金刚,手持金刚杵!
孽龙惨叫,手持金刚杵的金色巨人,威势无限拔升,一跃而起,手中金刚杵插入孽龙头颅之中。
金刚一闪,金莲化为的金刚杵没入龙头。
天地为之一寂。
这就是许天衣准备的后手中的后手!
这也是为什么许天衣让清念僧人在佛法没有达到最盛时就主动出击,出其不意之下,他才能瞒过污秽之力,往那黑雾云层之中,成功藏入一朵祥云金莲。
许天衣轻声一语:“立地成佛!”
一道金色佛光落下,照耀在黎王之影身上,无论其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身上的污秽之力,在这一刻得到净化。
“阿弥陀佛。”白马寺僧人们齐声道。
金刚,佛门护法神,手持金刚杵,象征能摧伏外道、击败邪魔的力量,是坚固无能截断者!
孽龙身形逐渐虚幻,黑雾云层开始溃散,紫金之气脱离了束缚,重新回归天地之间。
玉虚盘恢复稳定,披发老人趁此机会,加快吸纳紫金之气。
佛光照耀下,黑雾尽散,中年男人身形虚幻,可自有一股威严气度,一双眼眸中重新有了少见的灵智神采。
“谢谢你。”黎王朱瑜由衷说道。
金色光影不言。
察觉到有人蠢蠢欲动,朱瑜望向韩庭察与朱眼副筒,仅仅是被看了一眼,明知那已是死人一点残留,老宦官与大谍子都是心神一凛,竟不敢有所异动。
“还希望你我之言作数,没什么好报答你的……”黎王朱瑜依旧看着许天衣,手朝空中的崔桀骜方向一招,“全都要,贪得无厌了。”
一小股紫金之气,脱离玉虚盘的束缚,也挣脱崔桀骜的掌控,落于朱瑜手中,最后被其双手揉搓成一颗紫金珠子,隔空送到了金色光影面前。
金光一闪,紫金珠子被光影拿走。
做完这一切的朱瑜,这才看了一眼目光紧盯此处的披发老人,双手负于身后,尊贵威严之气,以死人残念,竟是生出了威慑心灵的气势。
“告诉朱顼,皇权之争,到此终了,皇脉内耗,也该到此为止!不然他日九泉之下,见了父皇与列祖列宗,他朱顼当真能做到问心无愧?!”
声音不大,震颤崔桀骜心神。
最后,重重看了一眼许天衣,朱瑜大笑着走向自身府邸。
“来这世间一遭,我朱瑜无憾了!快哉!快哉!”
气宇不凡的身影,走入王府大门,消失不见。
来时风光,去时潇洒,唯他黎王朱瑜!
一代亲王,寂。
所有人沉默不敢言,这位当年发起兵变的反王,昔年有着无上荣光的皇子,今时今日就算离开世间,仍是风度无双。
许天衣诵念《楞严咒》,自白马寺僧人们头顶,有残余溃散的金光重新凝聚云海。
海菩萨虚空一弹,金色云海又是凝实几分。
恍惚间,许天衣置身一片白光,身上金光消失,对面出现一位老僧身影。
白马寺住持,清念僧人。
“我知道这场法会要死很多人,只是没有想到,会搭上你这位住持的性命。”许天衣说道。
这一刻的他,言语平淡,没有以往的盛气凌人。
清念僧人一笑道:“许施主无需自责,你为佛门为白马寺做的贡献,老衲无以为报,一条性命能帮上施主,是老衲占了便宜。”
“老衲也没有想到,施主会与佛门有缘,既如此,临别之际,老衲就赠与施主最后一份浅缘。”
清念僧人双手合十,身上有佛门圣火燃烧而起,其身影虚幻,最后凝聚成一枚小巧圆润的珠子,内蕴无边佛法。
舍利子!
这哪里是什么浅缘,简直是天大机缘!
舍利子没入许天衣体内,一轮轮佛光自其身后,盛放流转。
一朵金色莲花,于许天衣体内,悄然绽放。
九品祥云金莲,绽放三品!
第89章 三大宏愿
拾阶小院。
上完香,收起无名书册,许天衣推开房门,走到院中。
入冬的天气渐冷,但胜在今日天色晴朗,明媚阳光照射进来,院子出现少有的宁静祥和。
许天衣坐在石凳上。
距离水陆法会结束已经过去三天,激烈的战况从第四日大雨,到第六日清晨,落下帷幕。
许天衣斩杀孽龙,超度黎王之后,天地一片清明,法会持续进行,第七日收尾结束。
有清念僧人临死前的力量掩护,许天衣成功脱身,被扈三娘早早接回了拾阶小院。
回到拾阶小院,一身伤的许天衣,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直至两天前才醒来。
醒来的许天衣,每日待在房中,一日三餐都是送进屋子,少有出来。
前来见许天衣的人不少,都被李而挡在了街口。
期间只有皇宫那边,圣上派来的御医,进了一趟小院,确认许天衣平安无事,只是有伤在身需要静养,留下几瓶疗伤效果极好的道教金丹,回去复命。
院外多么大的动静,许天衣都不去理会,潜下心来,一边疗伤一边消化这场法会所得机缘。
最大机缘莫过于清念僧人以身葬火,凝成的舍利子,舍利子蕴藏无边佛法,融于许天衣体内,只需完全消化佛法,他便能在佛门一教登高望远。
也因为这舍利子,许天衣终于知道了这位白马寺清字辈老僧的可怕之处。
大承西域大慈悲寺、东域罗刹海,都是中原佛门圣地,出过不少高手,如今依旧,而白马寺虽说与两者相比有些差距,可早年也是圣僧辈出。
然而自从清念僧人当上住持之后,白马寺就再没有出过一位圣僧菩萨,这也能算作佛教在中域也就是尚未马踏四国时的大承,根基香火日渐稀薄的一个原因。
今时接受了清念僧人馈赠,才得知这位始终无法突破的二品僧人,其心境追求多么之大。
愿天地慈悲满善。
愿众生极乐忘忧。
愿佛礼得心广传。
这三大愿,随便揪出一个,都足以引起佛教轰动,加在一起,是何等惊世骇俗?
“好大的野心啊。”许天衣轻声道。
如此宏愿,难怪清念僧人入不得一品,以这样的心境踏入悟入境,只怕是接着就会再连破两境,成就走一吧。
什么时候佛门中人也跟着学儒家那些家伙的暴脾气了?
许天衣这下,可谓是得了清念僧人一生的潜修精华,无边佛法注定不是一时能消化完的,只需要循序渐进,佛法造诣不断提高,祥云金莲就能持续绽放。
仅仅是得了舍利子,融于己身,金莲就绽放三品,足见这份机缘之大。
许天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楞严咒》,看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丢不掉它了。
要不去白马寺找本《金刚经》来读?
另外的机缘,无非是法会前受了黎王一点福缘,得到一缕苍玄之气,踏上练气之路,经过这一次与黎王之影的交手,对苍玄之气更为了解熟悉。
还有杀敌剪雨支,许天衣杀了整整两百名死士!
体力方面是依靠了祥云金莲,可杀人手段,都是幽冥血莲,对人魂之力的负面力量,那诡异至极的幽晦之力,他运用得也比往常有了大幅提升。
沙场出将帅,甲胄磨明锋。
战斗或许不是提升实力的显著手段,但一定是精练自身的唯一出路。
与碑嵝交手受的伤都是真的,碑嵝的一品是武夫一品,许天衣的骨折换成正常人,早就成废物了,还有什么力气化身金刚去斩孽龙?
好在祥云金莲赋予了他一身灿金骨骼,许天衣根本不担心骨折的危险,如今骨裂之处仍有裂痕,但已经在缓慢愈合,静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吆,出来了啊。”
拿着一串糖葫芦的李而,走进院子,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许天衣。
“外面什么情况?”许天衣问道。
“光是我挡回去的马车就七八辆了,有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刁大将军,还有你那位貌美如花的郡主大人,嗯……还有刚刚被我挡回去的长公主,那双眼睛看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吗?”李而想了想。
“噢对了,还有左麟卫的人,他们把鸾计和尾谢部放了,鸾计买下了隔壁的院子,昨日刚带人住进去,另外……”指完小院一边的少女,又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这边住的是应龙卫。”
许天衣哦了一声。
“哦?你哦?一点不着急吗?朱眼的人最近出现在这条街的频率,可是比起往日翻了七八倍,明显怀疑那佛门金刚是你这位左侍大人,这应龙卫都被派过来了,你不想想再进皇宫时怎么解释?”
许天衣淡淡说道:“这只是很浅层的原因,你都说了尾谢部在隔壁,皇宫那边的意思是要让我觉得大承比之丘南国,一样重视我。”
“真自恋。”李而撇撇嘴,咬下一颗冰糖山楂。
“派应龙卫中哪位来的?”
“统领姜黎。”
许天衣点点头,倒也是个面熟的,他估摸着皇宫那边也是因为那日早朝时,值守的是这位应龙卫统领。
那日承天门发生的戏剧,皇宫只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不是一无所知。
“那金刚是伱吗?”李而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许天衣身边,把好奇的小脑袋探过来,“你要真是,以后我就很听你的话,你知道,我信佛的。”
“滚开。”许天衣把那脑袋拨开,“你有吃东西的功夫,最好去把佛门馈赠消化吸收了,这是你对菩萨最大的虔诚。”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什么都瞒不过你。”李而狐疑看着他,“你不会是那朱眼中从未有人见过的正筒吧?跟那朱红袍子给我们来了一手红白脸?”
“滚。”
李而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糖葫芦,一溜烟儿跑开了,如许天衣所说,她要抓紧吸收完那佛门馈赠。
许天衣看着李而的背影,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他没有想到最后那被他重新凝聚起来的金色云海,会被清念僧人赠与了这個丫头片子,杀心重的丫头也能实实在在信佛,倒是奇特。
有了那浓厚佛韵,李而只要不自毁前程,距离二品就不远了。
而他,这几日闭门不出,也是为了稳定境界,祥云金莲绽放三品,速度之快还要远胜于当初的水火双莲,如此迅速提升实力,总会有那么点根基不稳。
第90章 天真好,阳光也好
“近来最大的两则消息,一个是那日的金刚斩龙,据说在练气监引起很大轰动。”
一直关注这边院子情况的鸾计,在感知到许天衣出来后,立马就赶了过来,此时正向许天衣做简要汇报。
“练气监的反应,就是皇宫那边的态度。”许天衣说道。
鸾计点头:“这些日子,尾谢部的人一直在调查那位佛门金刚,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朱眼的人把我们的暗线看得很死。”
“命令下去,尾谢部暗线全部蛰伏,国主派你们来不是要你们跟朱眼斗的,在正安城就是十个尾谢部也斗不过朱眼。”
“是。”鸾计应下来。
来中原前,国主就再三强调,不要让大承因为他们的存在,对先生产生怀疑,将其放到大承的对立面上去。
“另一个消息也与练气监有关,练气监司气大监大败魔教尊者念尘,一人救半城,消息这几日已经在中原传开,有人说那位司气大监的实力,已经与四大宗师不相上下,只是还缺一场真正的交手。”鸾计说道。
许天衣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示意有伤在身的鸾计坐下说话。
鸾计继续说道:“我们打探过,可以确认消息是朱眼放出去的,无非是借此来提高大承朝廷的威严,打压江湖气势。”
“崔桀骜,这位天下第一练气士,实力是不用怀疑的,他坐镇的正安城,就是皇宫应对江湖最大的壁垒。”许天衣说道。
说着,他看向东厢房那边儿,站在门口的扈三娘如死人一般,一直没有动静。
“你与郑所难的交手如何?”
扈三娘嗓音沙哑:“平手。”
他们两人在城外看似打得火热,声响如闷雷,阵阵不息,可实则双方都没有全力以赴。
郑所难生怕正安城那边出现问题,一直分神留着力量,而扈三娘只是为了拖住郑所难,对方只要待在城外,她也不会主动跟对方较高低、分生死。
有敲门声,在许天衣示意下,鸾计过去开门,一身便衣的姜黎走了进来。
“应龙卫统领姜黎,奉命保护大人!”
“姜统领,再见面了。”
“是。”
“本官有调遣之权?”许天衣问道。
“律法之内,城防之内,我与我的人听候大人调遣。”姜黎回道。
许天衣微微沉吟后,咧嘴笑道:“那就请姜统领换上甲胄,带人去左侍府值守吧。”
“大人的安全……”
许天衣摆摆手:“应龙卫这么拉风的禁军,不去我府上站岗,岂不是浪费了?姜统领,让你的人全都值守在府邸外,就给那些官员们看看!看看我许天衣,不但没死,还风光无限!”
姜黎没有再多说,他也无话可说,领命转身走了,一刻也不愿多待。
那日早朝就看出了这位年轻左侍的傲慢霸道,如今更是没有一点二品大员的样子。
水陆法会,死那么多人,最后还不是靠朱眼,才将亡国余孽全部斩杀?
读书人误国,年轻人更误国!
许天衣当然不知道这位应龙卫统领心中所想,转而对鸾计说道:“你留在这里,尾谢部其他人也都去左侍府,明面的人直接接替左侍府的府内守卫,暗线的人日后慢慢以丫鬟家丁的身份安插进去。”
“是。”
“记住,暗线要过了这段时间再行动,现在的左侍府,一大半都是朱眼的人,另外一部分,有承天建,也有……”
许天衣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叮嘱道:“那名管家就不要动了,朱眼的人不能一個也不留着,不然那位副筒大人就得把我盯死了。”
“是,我立马去安排。”
“不急,先与我去趟羽欣茶斋。左侍府那边儿还被承天建的人封着呢,等我去了长公主府,再见了那个有趣儿的家伙,你再安排也不迟。”
“去羽欣茶斋?我去我去!”李而不知道又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喜膳坊的茯苓夹饼,是给茶斋专供对不对?喜膳坊每次就卖那么点,我去了好几次都没买到,带我去!带我去!”
许天衣似笑非笑看着她:“不是要提前给我准备棺材?”
李而猛然抬头看向鸾计:“是不是伱这家伙说的坏话?我对我们的左侍大人,多么忠心耿耿!”
鸾计淡淡说道:“尾谢部查了你的身份,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我有必要提醒先生提防你。”
“你怀疑我?!”
“朱眼的人无处不在,说不定就是某个谁。”
“还说不定?还某个谁?我当时都要抽刀反抗了!”
“就不能是假戏假做?抽刀反抗,自己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而一双眼瞪得贼大,杀机四伏:“你污蔑我!”
鸾计面不改色:“职责所在。”
杀机瞬间烟消云散,李而露出笑容,拍了拍这坐着的男人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这位尾谢五部的部长大人,就好好等着吧,可别来求我。”
鸾计扭头看来:“威胁我?”
少女耸耸肩,模棱两可。
许天衣已经起身往院外走去:“李而,再有下次偷听,我不饶你,你既然想看棺材,我大可让扈三娘给你做一口。”
李而打了个哆嗦,连忙丢下中年男子跑上去。
“我冤枉啊,真就是刚出门恰好听到的,我怎么能偷听呢?你有什么值得我偷听的呢?呃……不,我的意思是大人您能给我吃茯苓夹饼,我怎么敢偷听……”
一辆马车,离开通景街,驶往朱雀大街。
“那尾谢部的家伙粗心大意,哪有我聪明伶俐?这左侍府的马车,我一早就弄过来了,还特地找人改了外观,外面比那位长公主的更低调,里面更奢华!”
李而扬起马鞭,洋洋自得地跟帘子后面的许天衣邀功。
“是么,我怎么看这马车,有人坐过的痕迹。”许天衣的声音传出来。
李而一怔,说道:“有吗?没有吧。有就一定是那改装马车的时候有人偷坐了!回头我就把那铺子掀了,把人都杀了!”
“最好一个不留。”
“好!”
“包括你。”
“今儿个天真好,阳光也好!哎对了,我师傅要见你,你找个时间啊,今晚?还是明晚?我认识个算卦先生,要不找他算算,挑个良辰时日再见?他算卦很准的……”
帘子里没了动静。
第91章 架在火上烤天子
皇宫,文轩殿。
“剪雨支一百二十七个点,全部拔除;音线四十五个点,全部拔除;奉字谍眼的十二个点全部拔除,杀五十六人,抓九人,一個在逃,是放出去的饵儿,明日抓回来。”朱眼副筒禀告道。
天子朱顼嗯了一声。
朱眼副筒立即弯腰,声音低沉:“亡国余孽袭击法会现场,魔教之人纵火玄武大街,臣却未能将念尘、李玄衣、青十字、音线等罪魁祸首抓获,朱眼有辱皇威,老臣有罪!”
“副筒谋算,剪雨支、齐音线潜伏在京都的力量皆损失惨重。”
“剪雨支死了上千人,算得上全军覆没,仅剩一点虾米不足为惧;齐音线的谍子也死伤过半,短时间不会再抛头露面。”
“副筒是功臣,何罪之有?”朱顼笑了笑。
朱眼副筒更是弯腰。
“先下去吧。”
天子朱顼挥挥手,朱红袍子的老人告退。
朱顼看向坐在一侧不言的披发老人,温润一笑:“大监这几日,辛苦了。”
“老夫亲自镇压,半月时间锁龙井就能重回平静,届时陛下就可以养气于身了。”崔桀骜说道。
“有大监在,朕是放心的。”
“魔教惊扰正安城,扰乱大承治安,念尘尊者被我打成重伤,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露面,等锁龙井恢复平静,老夫会亲自上一趟乐山。”
朱顼点头一笑:“大监是要与那位暮烛尊者较个高下?”
“或许吧。”披发老人说道。
“那人已死,朕不再完全容不得魔教。大监告诉那位新任教主,魔教臭名昭著,朕容许其于江湖之中,是天恩浩荡,若不识时务,插手庙堂之事,魔教大可没有于这天下存在的必要了。”
声音不大,又如雷贯耳。
崔桀骜点了下头。
朱顼看了眼桌案上朱眼呈上来的密信,问道:“对于金刚斩龙之神异,那最后出现的神秘佛门高人,大监有何看法?”
崔桀骜直言道:“没有那佛门金刚,玉虚盘会碎,集龙气也会功亏一篑。”
“如此说来,朕倒是承了佛教一个天大人情了。”
“是。”
天子朱顼转而说道:“听副筒说,大监与念尘尊者交手时,本有望重伤之后再杀之,却因有人干扰,被念尘尊者给逃了。”
崔桀骜神色如常:“有这件事。”
“可追查到那人了?”
“手段离奇,老夫会调查清楚。”
“朕只是随口一问,大监的实力,练气监的忠诚,朕从没有怀疑过。这件小事,大监就不必在意了,交由朱眼调查即可。”朱顼说道。
“法会之前,黎王府便有过神异,这件事练气监与朕禀报过,似乎与许爱卿触动了苍玄之气有关系,那位许爱卿的练气天赋,如何?”
“粗测,上等。”
“好事。”朱顼点头,话中有话说道,“只是许爱卿有要务在身,事关大承之经济走向和发展,身体恢复后许爱卿必定是公务繁忙,练气监做到应帮尽帮,不可让其在练气上分神。”
言外之意,练气监不准教其修行练气术。
崔桀骜点头。
练气天才少见,但并非没有,何况如今大承一统中原,正是人才辈出之时,少一个练气天才,于练气监关系不大。
殿内短暂安静,天子摸着一枚玉石,最后放入了砚台之中,被墨水染黑。
朱顼温润脸庞凝重许多:“大监,天降异象,练气监还要继续调查,全力调查!十六年毫无所获,那就再调查个十六年,朕等得起!”
盏茶后,披发老人离开了文轩殿。
等披发老人走后,一袭朱红袍子才重新出现在殿内。
“陛下,我在这儿,瞒不过他。”朱眼副筒说道。
“朕清楚,不然大监何故如此早早离去?”朱顼不去在意这些,问道,“那位自东而来的佛门菩萨,走了?”
“今天一早从威武门离去,看方向是要回罗刹海了,朱眼一路会盯好。”
朱瑜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朕欠了佛教如此大的人情,针对白马寺僧人们的刺杀,就暂缓吧。”
“是。”朱红袍子的老人弯腰应声。
人情是假,那位消灾先生活下来才是真的。
刺杀暂缓,老人心知这意味着圣上之前定下的灭佛一事,是打算长时间搁置了。
“拟旨,白马寺住持清念僧人,舍生抵挡亡国余孽,法会得以顺利举行,亡魂得以超度,封和善人,追封国善人,以双善人之誉,钦定白马寺为京都主佛寺,翰林院执礼。”
翰林院文侍,立刻拟旨。
监印太监韩庭察,一直侍奉在天子身边,等朱眼副筒与拟旨官先后离开了大殿,见天子眉间仍有愁色,韩庭察才说道:“陛下可是担心那佛门金刚?”
“嗯,突然又冒出来一位佛门高手,这佛教气运为何如此之盛,高手这般连绵不绝?”
韩庭察断言:“陛下不必担心,那佛门金刚只是刚好克制孽龙,我观那金色光影的气息,远逊海菩萨,最多不过二品,算不上高手。”
“儒释道三教,巫蛊两派,不过是手段花哨了一些,陛下无需忧虑,论及场面壮观,练气监又弱于哪一教哪一派?”
朱顼缓缓一笑:“朕岂能这点气度没有,只是佛门不低头,摘星观那边,又是难有作为了。罢了,罢了,就再等等吧……”
说着,朱顼起身,走入偏殿。
恭送天子离去后,韩庭察望着殿外的天空,目光深邃。
不可否认,佛门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后辈天才。
“这世间又要多一位扫地僧么。”
偏殿之中。
华袍遮不住玲珑身材的赵贤妃,轻轻帮天子揉着头两侧的穴位。
躺在龙榻上的朱顼,闭眼享受着美人儿的按捏,好似释怀一般说道:“看来这黎王府成为朝廷的银行,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了。”
“陛下乃九五至尊,陛下的旨意就是天意。”赵贤妃柔声道。
“旨意?天意?”
闭眼的朱瑜一笑,并没有被爱妃奉承的话语得到多少安慰。
赵贤妃见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下了对那位鸿胪寺少卿的伯父的求情话语。
“灭佛,不灭,灭佛,不灭……把朕架在火上烤,你许天衣还是第一个啊。”
天子朱顼喃喃入睡。
第92章 男人怎么能快?
朱雀大街,羽欣茶斋。
衣衫简朴的少女,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条腿担在扶手上,很不注意形象地对着几碟茯苓夹饼,大快朵颐。
二楼深处,绿袍儿守在闺房外,临近闺房的几间屋子,平日住在里面来保护郡主安全的侍女护卫,此时也都守在了走廊里。
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可见闺房之中有着何种重要之事。
房内,外间的珠帘拉了下来,内间屏风之后,就是女子闺床也拉着帘幕,惹人遐想。
床上,确实一男一女。
“你快点!”
“男人怎么能快?”
“流氓!”
“你别倒打一耙啊,是你让我上来的,我警告你,别乱动,再动我可就要把持不住了。”
“你敢!”
“本公子好歹是个男人!”
朱裕欣不敢说话了,明眸恶狠狠盯着许天衣。
许天衣邪笑盯着她,继续动作。
一缕缕紫金之气,从手心的珠子上飘了出来,在他的小心控制下,缓缓进入朱裕欣那琼鼻之中。
此时的两人,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朱裕欣躺在床上,虽说穿着长裙,盖着棉被,但一头黑色长发散在绣枕上,修长白皙的脖颈完全展现出来,再加上那美丽至极的容颜,简直对男人充满了诱惑力。
许天衣盘坐在一边,如老僧入定,手心将龙气递送到她面前,供她吸收。
只是这老僧,已经有些定不住了。
“用的什么花瓣洗澡,这么香?”
“是香囊!”
“我看见香囊了,不是那个味,是你的体香,用什么花瓣洗出来的?”
“变态!”朱裕欣脸颊气得通红。
“嘿,这是什么话,闻着好闻,以后我也弄点那花瓣洗洗,不行啊?”
“变态中的变态!”朱裕欣双目宛若要喷火。
许天衣冷笑:“我在法会上杀人伱是见过的,就你这一点身手没有的妞儿,我若是来强的,你连喊人的机会都没有,嘿嘿嘿……”
朱裕欣顿时又不敢说话了,眸子里有怒也有恐惧,还有视死如归的决绝。
懒得再去逗她,许天衣静下心来控制紫金之气,近距离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妞儿,他还真有点血液沸腾的感觉。
两三炷香后,珠子消失不见,紫金之气全部被朱裕欣吸收。
一個身影突然撞开闺床的帘幕,飞了出来,撞倒屏风,跌坐在地上。
被踹飞出来的许天衣愣住了。
听到动静,绿袍儿带着一众侍女护卫立马冲了进来,看到床上只把脑袋露出帘幕的郡主,又看看倒地屏风,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坐在地上的许天衣,目光顿时涌出怒火。
“登徒子!”
绿袍儿抽出短刀就刺向了许天衣。
“停手!”朱裕欣喊道。
绿袍儿刹住身形。
“你们都出去。”
“小姐!”绿袍儿脸色焦急。
“我让你们都出去!”
绿袍儿再不愿,也只能带着人出去,临走时恶狠狠刮了许天衣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意味。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一脚算怎么回事?老子有跟你动手动脚?”许天衣站起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刚才那些话还有乱瞟的眼珠子,不值得挨这一脚?”朱裕欣走下床,一身浅绿长裙。
许天衣耸了下肩,找了个凳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喝,然后就正大光明地“瞟”她。
“换上裙子,明显就比绸缎袍子年轻许多嘛,见过装嫩的,还没见过嫩草装老的。”
“没必要为了在我面前凸显身材,就穿成缎袍,等再发育发育,我让人给你做两件旗袍穿啊,知道旗袍吗?比你那衣服更凸显身材。”
朱裕欣强忍怒火,告诉自己跟这个家伙比嘴皮子才是真输了。
她坐到许天衣对面,沉默几秒后说道:“谢谢。”
“嗯,这声谢谢是应该的,那紫金珠子是朱瑜给我的,但我这人,从来都是自己想吃软饭了才吃,所以你这便宜,不占,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你就不能做好事的时候好好说话,非要跟人唱反调?”
“做了好事还要好好说话,你这是得寸进尺还是强人所难?”
朱裕欣哑然。
闷声闷气喝了几口茶水,这位溪鲤郡主才有所消火,然后问道:“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么,说吧,什么事?”
许天衣捏着茶杯:“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就是这龙气……不依靠鼻子,也能吸收。”
对面的茶水猛的泼过来,许天衣灵活一撇脑袋躲了过去,随即就有一只脚踹了过来,他向后闪开,凳子应声出去。
朱裕欣皱着鼻子,怒气冲冲:“你骗我!你个色狼、变态、王八蛋……”
许天衣忍着笑意,两只手推在身前:“你可别冤枉人,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用鼻子,我就说了个对。”
“我那是在问你!”
“我也只回了个对啊,确实能用鼻子吸,对的嘛。”许天衣摊着双手,一脸无辜,“再说了,你骗我上床,我是朝廷正二品兼正三品,你就算是郡主,谁吃亏也说不定呢。”
“上床?!我让你上!让你上!”
一个个茶杯飞射向许天衣,都被他轻松躲开。
这还没有完,许天衣还火上浇油道:“不过以后我们还是要保持距离的,毕竟我是你上司,四下无人我们可以偷摸做点什么,人多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形象……”
许天衣突然不说话了,因为朱裕欣抽出了短刀,他再说下去,这位郡主大人不是捅他就是自刎,哪个都是麻烦。
少时,绿袍儿被朱裕欣喊进来,听到朱裕欣说把棉被、床褥等全换一遍,许天衣与绿袍儿都是神色怪异。
前者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后者觉得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
许天衣把龙气给朱裕欣,自然是因为黎王那份恩情。
其次,龙气只有在皇室血脉中,才能避免被练气监察觉,他拿着除了引火烧身,没有一点好处。
真不知道黎王当初是想着感谢他,还是要害他。
水陆法会,黎王朱瑜的龙气,大部分被天子朱顼得了去,有一缕被黎王拿回给了许天衣,如今融入了朱裕欣体内。
许天衣则是得了清念僧人火葬形成的蕴含无边佛法的舍利子,李而得了那片金色云海,浓厚佛韵。
最主要的是,污秽之力被清除,黎王与其府上的反兵冤魂得以轮回转世,黎王府也可以真正动工,改建银行。
剪雨支、齐音线也从中吸取了足够多的经验和教训。
一场这般大的仪式下来,大家各有所得,水陆法会,算是圆满落幕。
第93章 简直就离谱
“白马寺的僧人安全无虞,皇宫那边暂时不会再有灭佛打算,海菩萨这么一位不同凡响的佛门一品,自然要离京。”许天衣随口解释了一句。
朱裕欣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与魔教有关系?”她突然开口。
许天衣扭头。
“魔教念尘尊者大战司气大监,在正安城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还有纵火一事,除了齐音线,还有魔教护法长老李玄衣与奉字谍眼,甚至他们是出力最多的。”
“魔教行事,与我许天衣有何关系?你的意思是说,那司气大监难不成是要破坏法会,结果被魔教尊者给拦住了?”许天衣轻笑一声。
“如此巧合,说不过去吧。”
“假设没有魔教,司气大监要做什么?破坏法会,他得罪的不是我,是朱顼那边。不破坏法会,更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算是魔教教主,也没必要让魔教的人出来招眼吧?”
朱裕欣撇了下嘴:“就你还魔教教主,顶多一给魔教看门的。”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魔教出现如此巧合,不与你有关系也会被有心之人怀疑到你头上,尤其是伱顶头上司那位承天建正令。”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你现在只需要把我教你的那些,都给吃透,之后的学习力度我会给你翻倍。”许天衣警告道。
朱裕欣嗯了一声,出奇没有反驳。
“我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光怪陆离乃至离奇的梦,入京后的一系列谋划。”
“还有啊,怎么与你扯上关系的,不是二品就是一品?天下一品,凤毛麟角,怎么到了你许天衣这儿,随随便便就能碰上?”
司气大监、大练气士郑所难、朱眼副筒、监印太监韩庭察、长公主护卫起灵、剪雨支青十字等等,这些就不去说了。
背棺人扈三娘、罗刹海海菩萨、从西域来的碑嵝、魔教尊者念尘、魔教护法长老李玄衣,还有那从未出过棺材的棺人常青。
全都是一品高手!
她朱裕欣不理解,什么时候一品高手,也这样满大街了?
简直就离谱。
许天衣喝了口茶:“想知道?”
朱裕欣点点头,目光透着好奇。
“很简单,这就是圈层嘛。”许天衣很真实地指出来,又挑眉道,“高度不同,圈子不同,说不定我也是一品呢。”
“你是一品……”朱裕欣讥笑他一声。
不过回想到那一日法会场地上的事情,她的讥讽笑容收敛了许多,面前这个跟她差不多同龄的人,可是杀了整整二百人。
那些当兵的,一辈子也少有能杀这么多的吧?
杀如此多的人,还能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朱裕欣心底闪过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她清楚,她在打交道的,不只是一个嘴皮子凉薄的人,其心性更是冷漠无情。
许天衣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位打工人,已经开始分外警惕他这顶头上司。
朱裕欣的话提醒了他,他有必要想想该怎么应付朱苡沫,对方可是一个揪住把柄就不会放手的女人,嗯,也是一個漂亮妞儿。
天子朱顼那边,许天衣反倒不担心,这场法会只要举行顺利,只要他许天衣平安无事,那么接下来银行方面的事情,皇宫那边或许不会帮太多忙,但一定会保持默许的态度。
对于这场水陆法会,他准备得是有些仓促,从与黎王的见面,碰上了练气监那身份神秘的中年人,到他下令举行水陆法会,再到法会开始,也就只有十来天的时间。
好在因为之前的一些谋划,整体来说,法会结果还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要说超出设想的,大概就是没有想到最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奉字谍眼、尾谢部是他本就计算在内的力量,扈三娘对付郑所难,念尘尊者拖住崔桀骜,也是他精心安排的。
惊喜方面,刁钱眼和城防营给了他不小的惊喜,还有就是朱苡沫,关键时刻能派那幽巫派传人补上窟窿,也算一场及时雨。
唯一让许天衣拿捏不准的,就是那在最后关头帮了念尘尊者的神秘人物,入门练气术后,再加上因为银行方面,提前对练气监做的一些了解,他隐有猜测,但还需要证实。
当然,水陆法会能成功举行,还是他许天衣,笃定了天子朱顼对龙气的欲望和志在必得。
所以练气监,只会是龙气将出时现身,只会对龙气动手,但如果崔桀骜动手太早,污秽之力难以完全清除,黎王及府中冤魂无法得到超度,难入轮回,对他来说就是失败了。
机缘巧合也罢,准备充分也好,总之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促使了这场法会的成功。
“看来找个时间,要跟那位刁四品好好聊聊了。”许天衣自语了一声。
朱裕欣没有作声。
许天衣下楼,看着今天茶斋的客人明显比往常少。
这是不正常的现象。
不说平日里茶斋就是热热闹闹,最近京都出了这么多事,对于最喜欢评头论足的茶客们来说,这是趁机吹嘘和表现的最好时机。
可茶斋今儿个就只有几桌客人,声音连中堂都传不出,唱曲儿的伶人都没有出场。
看出了许天衣的想法,朱裕欣说道:“四楼有客人。”
许天衣哦了一声。
来过茶斋多次,这儿的待客规矩他自然知道。
羽欣茶斋共九层,一楼中堂,都是接待零散客人的散桌,二层与三层是包厢,还有就是完全界限分明的不对外开放区域,如朱裕欣的房间就是在这区域的最里面。
三层之上,第四层共有八间独立包房,不同于中堂直通二层、三层的楼梯,有隐蔽的通道上去,是达官显贵们谈事的私密场所。
只要四楼有客人,茶斋便会控制四层之下的客人数量,为四楼客人提供一个足够安静、安全的谈事场所。
而五楼,只有一间房,整个五楼就是一间房,无比宽大空敞,只有身份地位达到足够高的人,才有资格来这里消费。
而五楼要是有了客人,茶斋一律不接待其他任何客人,这是那些茶斋常客都少有人知道的一条不成文规矩。
再往上的六、七、八、九,四层楼,不对外开放,说是茶斋主人的私人场所,还有就是仓库以及下人们的地方。
那么高的楼,接待客人,客人也不愿爬那么高的楼不是?
知道其中另有玄机的许天衣,对朱裕欣当初这样的解释,也只是笑笑。
第94章 李玄衣的立场
夜深的小院,格外幽静。
一袭白影掠过,白色长发、狭长眸子的年轻俊美男子,出现在主房的外间。
许天衣从里间走出来,看着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水喝的李玄衣:“不请自来,把我这儿当乐山了是不是?”
“你这儿但凡有半点乐山的景致,我都会多来几趟。”李玄衣没有抬头。
“清念僧人死了,好在是死得值,和善人、国善人,双善人的封赏,足够保白马寺好多年了,你信佛?”
许天衣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厚赏白马寺,定其为京都主佛寺,都是清念僧人用命换来的,与我没有关系。”
“没必要拐弯抹角,你来无非是想问我与念尘尊者的关系,因为你知道,那人的死,有暮烛、剑心、青夜的份儿,其实也有念尘的事,甚至主要原因就在他身上。”
李玄衣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云淡风轻的表情逐渐凝重。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面对这位魔教护法长老的逼视,许天衣咧嘴狞笑:“是不是很可笑?魔教教主身死,死在了四大尊者手中!”
李玄衣手中茶杯有了裂痕,空气中有冷厉气息散发。
许天衣浑然不觉地继续说道:“堂堂四大尊者,一个趁魔教教主受伤偷袭,使其雪上加霜,另外三人再联手围攻,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江湖上最大的笑话!”
李玄衣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狭长眸子盯着这个肆意妄言的年轻人。
“我奉劝你,不要以为奉天令在手,就可以乱说一通!”
许天衣直视他:“伱敢说我说的不对?”
李玄衣就那么对视着许天衣,持续了十几秒钟,年轻男人重新坐回椅子:“知道得这么清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哪怕是教中,知道的人依旧是极少,教主死前与你说这些,是让你日后替他报仇?如果是这样,我奉劝你放弃,不然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嗯?”许天衣似笑非笑,坐在了李玄衣对面的椅子上,“教主与四大尊者之间,你选择了后者是吗?”
李玄衣瞧了他一眼,一样是似笑非笑:“用得着选择吗?一個死人,四个走一境,你不会认为我李玄衣是什么愚忠之人吧?”
“在这里与我装什么?”许天衣嘁了一声,“你李玄衣真要是这样的人,那人会把奉字谍眼交到你的手上?”
“如果你是站在四大尊者一边儿的,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念尘尊者帮了我,我与你,算是都背叛了那人,不对吗?”
李玄衣又注视了许天衣十几秒,不得已叹了口气:“怕了你们读书人了,我不与你拐弯抹角,你也别跟我弯弯绕绕了?”
“我李玄衣从不效忠谁,也不对谁负责,非要说有一个负责的对象目标,那就是奉教。试图毁灭奉教的,试图让奉教分崩离析的,就是我李玄衣的敌人!”
许天衣点点头。
见对方竟是如此迅速就认同了他的话,李玄衣反而起了疑心:“这也是教主死前与你说的?让你来试探我?”
许天衣不动声色,心中一片吐槽。
什么叫教主死前说的,你教主我根本就没死!
许天衣没有回答,问道:“那你当初还让我拿着奉天令上乐山,不怕我把奉教分裂了?”
李玄衣摇头道:“你上乐山,与暮烛尊者只能是一死一活的结局,死人下去陪教主,活着的成为新任教主,统领教务。要想分裂奉教,你首先就得有不弱于暮烛尊者的实力,至少也得是个走一境。”
“你这丫的果然没安好心,就想让我去送死呗!”许天衣爆粗口。
李玄衣也一改往日风度,破口大骂道:“你这混小子就不是一肚子坏水了?拿着奉天令让老子帮你做了多少坏事?锅是我背,脏水也在我身上,你冤还是我冤?”
许天衣顿时乐呵道:“谁让你是魔教护法长老,黑人不怕太阳晒,只管保住牙口那一亩三分地不就是了?”
“歪理。”李玄衣被气笑了,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下来。
收敛了笑容,他恢复了风度翩翩:“说正经的,为了奉教稳定,念尘尊者偷袭重伤教主这件事,我不会说,也不会让人走漏一点风声,你如果还想有奉字谍眼这一助力,最好也守口如瓶。”
“我不喜欢威胁。”许天衣说道。
“这是个交易。”李玄衣说道。
“成交。”
谈拢了最大的问题,李玄衣明显就更轻松自在了,问道:“你是怎么请动念尘尊者来这正安城,跟那崔桀骜打了一架?”
他深知崔桀骜这位天下第一练气士的实力,江湖十大高手排名第九的念尘尊者,根本不会是其对手,这一点念尘尊者同样清楚。
正因如此,他才更为好奇,许天衣是如何说动其来京都,打一场必输甚至是有生命危险的架。
念尘尊者敢对魔教教主出手,自然不会因为奉天令就听许天衣的命令,不杀人夺令,都算是菩萨心肠了。
而且李玄衣一直有一事不明,念尘尊者得教主传授,习得水火双法,突破成就走一境,为何会出手偷袭教主?
难不成猫教老虎,留了一手爬树,老虎想学爬树,就把猫杀了?
不对,这分明是会爬树的老虎,教出来一只想学爬树的豹子嘛,哪儿来的猫?
“人在世上,都有所求,要么需求,要么追求,我与念尘尊者,无非是做了一桩交易,各取所需,为此我可是付出了巨大代价。”许天衣卖关子道。
“不告诉我?”李玄衣说道。
“当然,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啊,奉字谍眼掌令白当的?”
李玄衣一脸黑线。
不管是在教中,还是江湖上,念尘尊者是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除了教主就没听说过谁见过其真面目,与教主一样相貌神秘。
有人说,念尘尊者其实是魔教教主的双胞胎弟弟。
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为何魔教教主会把自身的水火双法,传授给了念尘尊者。
这一点,李玄衣半信半疑。
但有一个猜测,李玄衣是愿意相信的,那就是念尘尊者很可能就是教中常见的某个人,可能是教中某位高手,也可能是某个不起眼的普通教众。
不可否认,念尘尊者是奉教最神秘的人,平日里他这位奉字谍眼掌令都找不到对方,所以从来都是其主动现身,从没有听过谁传话给念尘尊者的。
这也更加证明了那一猜测。
许天衣看着若有所思的年轻男人,知晓了其想法。
“你想从教中把人找出来,不妨先从那些扫地的人中下手。”
“怎么说?”李玄衣问道。
许天衣摊摊手道:“众所周知,隐世高手不是在扫地就是在扫地的路上。”
“……”
第95章 亡国公主
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的李玄衣,郁闷走了。
在其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屋子里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袭修长黑袍,身影纤细。
念尘尊者!
对方站在屋子中央,在如此深夜,如同一尊鬼物,惊悚异常。
许天衣手中拿着无名书册,从里间走了出来,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黑袍人,后者也同样没有说话,甚至在对方伸手摘向自己的袍帽时,都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袍帽顺利摘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颊。
瓜子脸,柳叶眉,鼻梁挺翘如山脊,奇异的双瞳一红一蓝,如两片湖泊,细长睫毛是盖在湖泊上的乌黑云朵,纤薄嘴唇呈不健康的白色。
不,是整张脸颊都是一种病态,乃至是死人的苍白。
早早不再生长的黑色中长发简单束在后背。
谁也不会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尘尊者,竟然是一名桃李年华的年轻女子。
只不过,此刻的女子,并没有一点活人迹象,如果不是其是站立在屋子里,与死人无异,而且睁着的蓝红双瞳之中,毫无感情波动。
可其纤细修长的身体之中,依稀能感受到一点若有若无的生命体征。
活死人!
没错,许天衣面前的女子,这位念尘尊者,严格来讲并非是活人、死人,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尊活死人魔物!
将人炼制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如此残忍的手法,任谁看了都是难以接受。
而那恶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许天衣。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这位念尘尊者会得魔教教主传授水火双法了。
看着面前的女子,许天衣不禁回想到了当初还是魔教教主的时候。
比自己还要小一点的女子,真实身份是一位亡国公主,王朝被灭,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躲避朱眼的追捕。
只是这位公主天生有罕见疾病,纵然在国灭时逃了出来,也离死不远,而最终在逃难过程中,被恶人发现。
遭受非人侮辱,是女子最悲惨的下场。
好在最后关头,许天衣救下了这位亡国公主,免遭侮辱,但其也不得不答应了许天衣的条件,在濒死之际被他这位魔教教主,炼化为魔物。
有此前因,多年后的今天,才有了念尘尊者这一后果。
对于念尘尊者,许天衣非常满意,不论是出于对工艺品的欣赏,还是对最后一点人性尚未泯灭的“自豪”。
念尘尊者,体内有哪怕是在西域也颇为罕见的蛊虫,来为其提供仅有的一丝生机,这是基础。
然后就是那被误认为是许天衣修行了的血魂术,这罕见巫术当真存在于奉教中,却是被许天衣以特殊手法留在了念尘尊者体内,来维持血脉流动,保证肉身不腐。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以炼金之术锤炼体魄,保证其身体不会崩溃,如同木乃伊一般长久存在,不能生育的代价,对于一个活死人魔物来说,根本算不上代价。
许天衣传授其水火双法,在体内阴阳交替如太极,自行运转自行修炼。
以自身精血在其后背铭刻巫术符文,是许天衣掌控念尘尊者的唯一方式。
巫术神幻异常,掌控活人还较为容易,换成是活死人,难度就大了太多,耗费无数精力,许天衣才将念尘尊者培养到如今这个地步。
正因为掌控不够灵活,在还是魔教教主那段时间,许天衣都少有让念尘尊者露面,直到假死之后,来到正安城,九品幽冥血莲有了反应。
幽冥血莲,儒家人魂之力,正面的那一层力量,许天衣不好说,但负面的幽晦力量,直接使他灵活自如地掌控了这一尊魔物。
念尘尊者的走一境实力,是真的,但在这之前,根本难以全部发挥出来,江湖上之所以有对其的肯定,完全是他这位魔教教主当初自导自演了一场大战的结果。
但自觉醒幽冥血莲之后,念尘尊者被他灵活掌控,如臂使指,其走一境的实力也就全部发挥出来,也才有了阻拦司气大监崔桀骜的一场巅峰大战。
李玄衣临走前说,他原本以为许天衣派去阻拦司气大监的,会是扈三娘的夫君,棺人常青,念尘尊者的出手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许天衣从始至终第一人选都是念尘尊者,也是想试一试其能发挥出多么大的力量。
至于棺人常青,是他留的一明后手。
如果自己与碑嵝交手脱身后,没有人管这样一位西域一品高手,许天衣不会任由他在法会现场乱杀,棺人常青会在那时候出手,解决他。
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六的人物,杀一名一品一层悟入,不是难事。
许天衣抬起手,轻轻抚摸那苍白修长的天鹅脖颈,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有一块部位,出现了只会在瓷器上才有的细密裂纹。
那是被崔桀骜那位天下第一练气士打伤的后果。
换成一位正常的一品三层走一,面对崔桀骜那样的攻击,必然遭受重创。
活死人的念尘尊者,同样不难幸免,被顶尖炼金之术锤炼过的体魄,承受了那般强大攻击,也是出现了裂纹。
如崔桀骜所说,念尘尊者被他所伤,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露面。
炼金术锤炼出的体魄,居然能抵挡住崔桀骜那般强大走一境的攻击,若是被练气监那群心比天高的练气士知道,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憋屈表情,他们可是最瞧不起炼金术这一练气术中的偏门的。
而如果把念尘尊者带到练气监,也一定会引起轰动,足以让那群平日里受尽排挤和冷嘲热讽的炼金术士疯狂。
念尘尊者,有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前因后果,许天衣当然不会让李玄衣知道其真面目,那与告诉对方他就是魔教教主有何区别?
许天衣望向窗外被皎洁月光照得微亮的院子。
黎王府改建为银行,大部分建筑都要拆了重建,他原本打算走完工部、户部,再去练气监的。
如今看来,这练气监,要先走一趟了。
诸多猜测,唯有去了那里才能得到证实。
再者说了,炼金术士是银行之后能否顺利开业,至关重要的因素,没有之一。
双手亲自为绝美女子戴上袍帽,在许天衣注视下,重新成为念尘尊者的黑袍人,身影闪现离去。
第96章 沈大人的心情
清晨第一缕阳光进入小院。
主房之中,许天衣盘膝坐在床上。
一朵血红莲花,围绕着他旋转,不时释放出一缕缕血红气息,被许天衣吸入鼻孔之中。
一场水陆法会死了上千人,单是法会现场,尸体就是上千具,幽冥血莲吸收了无数残破人魂,此时淬炼后,将力量一丝丝传递给许天衣。
许天衣不确定这是不是幽冥血莲的修炼之法,但吸收了死人魂魄后,幽晦力量确实得到了显著增强,他的实力也有所提升。
起码目前来看,有益无害。
似乎觉得许天衣的实力提升太过顺畅,老天爷的报应下一秒就来了。
修行中的许天衣,脸色突然一白,身体一颤,一口鲜血就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这个时候,许天衣就展现出了当初身为魔教教主时的心狠霸道一面,鲜血涌上来,他硬是闭着嘴,强行将其咽了回去。
这般逆血而为,直接使得他身体又是猛烈一颤。
许天衣全身颤抖,汗如雨冒,头发眨眼的工夫就像淋了一场大雨,湿漉漉的,无精打采趴在头顶。
一炷香后,许天衣呼出一缕邪祟的黑色鼻息。
他走下床,擦掉嘴角溢出的一点血。
人魂之力的反噬,来自死人魂魄的杂念、邪念、恶念等负面影响。
幽冥血莲吸收死人魂魄,清除了大部分的负面影响,但人魂数量实在太多,以至于仍然残留了一部分,在许天衣吸收力量时对其产生了冲击。
许天衣皱眉。
杂念、邪念、恶念等等,说到底都是人的欲望,邪恶欲望被放大后,对理智的一种主导和侵蚀。
从刚才吸收力量的反馈来看,幽冥血莲能做到清除大部分人魂的负面影响,但无法做到除恶务尽,还需要宿主的他,来承担一部分。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修炼之路的一部分危险。
杀敌二百,那些死在他手上之人的魂魄,他要承担的负面影响也更大一些。
好在这几日许天衣精气神都恢复得不错,虽然力量反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样的伤势,跟被碑嵝打出来的伤势相比,仍是不足一提。
天一亮,许天衣就出门了。
醒来的李而,看到每天都关心一下的蛐蛐罐不见了,顿时着急了,围着小院里三圈、外三圈,找了许久。
最后从鸾计那里确定了是被许天衣带走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又觉得很气,一脚把院子里的石桌给掀飞,气呼呼回屋子里去了。
青龙大街,右侍府。
最近几日,沈曼曼心情很不错。
大街上那些打打杀杀并没有影响到他,事实上,下雨那两天,外面多么吵闹,都跟他没关系,禁军保护府邸,安全无须担心,他就一门心思与他的兵马大元帅作乐。
之所以心情不错,自然是因为查封了某个家伙的府邸。
乖乖,那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当真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了。
嘿,许天衣,你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人送什么东西,不管不顾,照单全收,饿死鬼投胎这一辈子想把自己撑死是不是?
对于这么一個大贪官,沈曼曼查封其府邸,一点愧疚都没有,何况那家伙还试图“非礼”他!
对,那家伙一定有这样的恶心癖好!
这天,我们的沈大人又出门了,方向就是踮个脚儿就能望见的左侍府,查封之后,除了法会那几天,他是每天都要去逛上一圈的。
怎么说呢,心情不好的时候,逛上一圈,就高兴了。
心情好的时候逛上一圈,更高兴了。
总之,只要天下太平,他沈曼曼就得去逛上一圈。
你要问咱们沈大人是什么感觉,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沈曼曼背着手,慢悠悠出现在了左侍府的大门前,大门上贴着封条,有承天建的人把守,只留小门,负责进出。
查封这个压他半级的得寸进尺的家伙的府邸,他沈右侍,洋洋自得!
不过倒是没有从小门进去,里面的管家、侍女和下人,没啥看头,那些财宝看了眼红,这样嫉妒难受的心理,还是让府里那些看守们自己受着吧。
逛了一圈,心情更美妙的沈大人,身体却是吃不消,有些疲惫了,这不就回府了。
管家站在门口,一看到自家大人回来,着急地就跑了上去。
“什么?!许天衣那家伙在府里!他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回大人,都来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你怎么不找人去喊我!”沈曼曼急冲冲往府里跑。
“大人,我派出去五六个下人了,没找到你啊。”
管家有苦说不出,自家大人出门在外,从来不跟自己说去哪儿,这让自己上哪儿找去嘛。
上次找不到大人,着急坏了,府里大半下人派出去,正巧那一日侍中大人有事上府,一下马车看到他就顿时笑了,当场就调侃他说“咋了,你家大人又找不到了”。
沈曼曼突然顿住身子回头,跟在后面的管家急忙刹步子。
“我的兵马大元帅……”
不等自家大人说完,管家就立马说道:“藏好了,按照大人您布置的四十二密穴藏的,保准许大人翻遍了也找不到!”
“那就好。”
管家终于得到了自家大人一个赞许的目光。
中堂。
许天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到走进来的沈曼曼,抄起旁边喝完水的茶杯就给丢了过去。
我们的沈大人没练过武,眼神倒是不差,身手也机灵,一个闪身躲开了。
“你有病啊!”沈曼曼大喊道。
进门前还平心静气,告诉自己无论今日这个家伙如何嚣张跋扈,自己都要表现出一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姿态。
可这才刚进来,从容姿态就被一个茶杯给破功了。
“查封我府邸,给伱丢个茶杯还过分?”许天衣斜眼瞧他。
沈曼曼嘁了一声,就那么从他面前走过,不看他一眼,坐在了主位上,然后才慢吞吞说道:“本官奉正令大人之名,查封贪官府邸,是职责所在……喂!你干嘛!喂!喂!喂……”
在屋子外面候着的管家,正无聊地看那笼里的黄鹂鸟。
“啊!”
屋子里一声惨叫。
管家一个机灵,慌慌张张就冲向屋子。
“大人!大人!大人……”
第97章 斗蛐蛐
冲进屋子里的管家,呆若木鸡。
只见几张椅子倒在地上,自家大人站在一旁,警惕万分地盯着那位左侍大人。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自家大人捂着胸口算怎么回事?
还有那褶皱紊乱的衣衫,连扣子都掉了几颗,还有许大人那阴恻恻的笑容,典型的色狼模样。
色狼?
“嘶……”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您没事吧?”管家关切问道,只等自家大人一声令下,他就舍生取义,跟对方拼命。
饶你是正二品,为了大人,我死得其所!
“出去!”
沈曼曼冷着脸,这般样子被第三个人看到,还是府里的管家,他沈曼曼不要面子的吗?
听到自家大人冷冷的言语,管家不敢停留,立马就退出去,边退边在心里想着,万了,自家大人真被调戏了……
管家一走,又剩下两人,看到许天衣又上前一步,沈曼曼顿时怕了,连连摆手。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有话都能说,都能说!”
许天衣邪魅一笑道:“能聊?”
“能能能!能啊!”
许天衣折身回去,找了把没倒的椅子坐下。
沈曼曼也不去坐主位了,都倒了还坐个屁啊,干脆就在许天衣对面的椅子坐下,但警惕性又提高了一倍。
“自家人查封自家人府邸,算怎么回事?把你的人撤了,你放心,我不与你为难,回头我就去长公主府。”许天衣不再跟他磨叽。
“你是贪官,伱知道你贪了多少东西?!”
许天衣起身。
沈曼曼立马不敢说话。
“我贪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我贪的不也是其他贪官的东西,又不是平民老百姓的。”
“其他贪官的东西就是平白冒出来的?不还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你有这血性,怎么不去直接查他们?把那些贪官都查封了,还有人给我来送?”
“能查早就查了。”沈曼曼憋屈得不行。
大承现在什么样,是众所周知的事,贪官污吏是哪个朝代都不能杜绝的事情,大承如今才一统中原几年?
若这個内忧外患的时候,严厉打击贪官,采取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举措,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正是因为那些贪官们也清楚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都。
当朝天子能不知道?连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个从二品沈右侍,又能做什么?
他动贪官,不等贪官们来找他算账,天子就先把他的官帽给摘去了。
他沈大人,活得憋屈啊。
好在,还有兵马大元帅在,平日里可是给他一些慰藉。
嗯,慰藉。
“我不去管有的没的,你动不了别人就更别来动我,赶紧,让你的人都撤了,我还准备去长公主府呢,那是比你这倔驴都倔的妞儿。”许天衣说道。
听着许天衣直接这样评价长公主,沈曼曼眉头都是一跳,嘴上仍不松口:“你先去正令府,正令大人那边让我撤人,我沈曼曼绝无二话。”
许天衣盯着他,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你确定?”
沈曼曼打了个哆嗦,但仍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为了问心无愧,他是不会屈服的,为了自证清白,大不了等会儿你再动手,老子就与你拼命!
许天衣没有动手,而是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佛门法会举行完了,黎王府那边不日就要动工了,你也知道我是要做什么,有没有兴趣来银行啊?”
“嗯?”沈曼曼一愣,没想到对方是来发出邀请的,随之就拒绝了,“不去,你那破银行有什么好待的?跟承天建能比?去了做什么,算账先生?不去!”
许天衣笑着说道:“别着急拒绝嘛,我不一样两个官职,又没让你辞了这右侍之职,何况银行怎么就只能算账了?我保证,你去了银行,一定比待在承天建有意思。”
“真的?”沈曼曼眼神亮起来。
许天衣惊讶,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说服对方了,看来能省去他不少事情。
“真得不能再真了。”他回道。
谁能想到,下一秒沈曼曼就把头一扭:“那也不去。”
许天衣一脸黑线。
“你府里那些东西,人家为什么给你送?这层窗户纸还用我给你捅破吗?这钱庄,所谓的银行,也免不了乌烟瘴气,还不如长公主殿下管理的承天建干净呢。”沈曼曼说道。
“另外啊,你就算是把那些东西统统还给人家,我也不会去的,因为那样你这银行,根本就开不起来,这不是脑子想想就能做到的简单事情。”
许天衣直言道:“我不会把东西还回去。”
“所以啊,你找错人了,我不适合许大人要当家作主的银行。”沈曼曼耸耸肩。
许天衣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还是那句话,别急着拒绝嘛,看看那是什么,我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过来的。”
沈曼曼以为对方要贿赂自己,露出轻蔑笑容,自己是那种贪财之人?
就是送来一个大美人儿,本右侍一样不带眨眼的!
对,不眨眼!盯着看!
过完眼瘾就还给他!
只是我们的沈右侍,目光一移到桌子上,就再也挪不开了,那是个什么?
蛐蛐罐啊!
“聆听坊的蛐蛐!”看到罐上的字样,沈曼曼眼都直了。
“喜欢吧?”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曼曼吓得连忙跳开,看着许天衣,收敛了脸上痴痴的表情,哼道:“还知道投其所好,不赖嘛,不过你要大失所望了,本右侍对兵马大元帅一心一意,你看错人了。”
虽然这般说着,可我们的沈大人是实实在在的心如刀割啊。
“没说要给你。”许天衣讥笑了一下。
“嗯?”
许天衣走到蛐蛐罐前,提了起来,说道:“你的蛐蛐不是号称兵马大元帅吗?敢不敢与我的斗一场?你赢了,左侍府被你铲了我都不带说一句话的。”
“我要是输了呢?去那银行当算账先生?”沈曼曼瞧着他。
“如果我这样说,你就不打这个赌了是吧?我可以退一步,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说完,你还是不去,我以后闭口不谈此事。”
“一言为定!”
第98章 许天衣的蛐蛐
沈曼曼说得很快,生怕许天衣反悔。
开玩笑,这个家伙是不知道他兵马大元帅的厉害吧?
整个京都,斗蛐蛐就没有能赢过他沈曼曼的!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当初有多少狗官想找我走后门,都被我的兵马大元帅给挡回去了!
许天衣还真打听过了,奉字谍眼对朝廷的渗透,付出了空前代价,回报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位跟他一样年轻的沈大人,当年绝对是朝廷中备受瞩目的存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从二品的承天建右侍。
这样的人物,与一品大员的数量,性质是一样的,凤毛麟角!
也就是出了许天衣这么一个异类,刚来京都没几天,就先后混上了正二品、正三品两大官职。
对,直到现在,文武百官中一大半人仍认为许天衣是混上的官职。
奉字谍报上说,前两年不少官员都想通过沈曼曼走后门,或是谋取利益或是安排不争气的后代,但都被沈曼曼要求斗蛐蛐了,斗赢了才能再谈。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個人能赢。
一而再,再而三,明眼人就都知道这位沈大人的为人了,也知道了“兵马大元帅”的厉害,就再没有人来找沈大人斗过蛐蛐。
我们的沈大人,也是饱受天下无敌的烦恼啊。
如今居然有人不知死活,主动送上门来,我们的沈大人岂能放过?
而许天衣,不觉得自己能输。
于是乎,两个都是信心百倍的年轻人,就在这儿掀起了一场空前大战。
离开一炷香后,沈曼曼才抱着蛐蛐罐回来,这等待的时间一度让许天衣怀疑对方是不是把他给耍了。
放好用来斗蛐蛐的蟋蟀盆,双方抱着蛐蛐罐,目光对视,许天衣神情自若,沈曼曼却一改往日风格,冷傲如耸出群山的孤峰。
起舞登场了。
黑褐色蛐蛐被沈曼曼引到蟋蟀盆里,兵马大元帅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一到了蟋蟀盆中就占据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
沈曼曼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看着许天衣,好像在说就看我这兵马大元帅的雄姿,不用打就分出高低了吧。
许天衣一笑,打开蛐蛐罐,几秒钟后,仍是不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沈曼曼哈哈大笑:“都吓得不敢出来了!知道这叫什么吗?不战而屈人之兵!”
又过了几秒,我们的沈大人收敛笑容,狐疑道:“你不会把蛐蛐养死了吧?一定是!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不会养!造孽啊!”
这般说着,他就探头朝蛐蛐罐里看去,一点绿色在这时突然蹦出来,把我们的沈大人吓了一跳。
当看清楚蟋蟀盆里的东西,沈大人顿时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蝈蝈儿!”
蟋蟀盆里,我们的兵马大元帅对面,赫然是一只比其大了几倍的蝈蝈。
鲜绿色大蝈蝈与黑褐色小蛐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声响就不难知道,蝈蝈被养得不好。
也确实这样,鲜绿色蝈蝈没精打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出身不差,是那聆听坊,就算这些日子被许天衣没怎么管过,有李而喂养,起码也没饿死。
如今一到蟋蟀盆里,也是彰显了品种压制,一下子就咬住了兵马大元帅。
我们的沈大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好在许天衣眼疾手快,在蝈蝈要下死手的时候,即使拿一根木条将其牢牢摁在盆地,不让其动弹丝毫。
我们的沈大人已经暴跳如雷:“许天衣!你无赖!你个混蛋东西,居然拿蝈蝈儿来跟我斗蛐蛐!快让你的蝈蝈放开我的兵马大元帅,别咬死啊!啊啊啊!”
看着脸色不正常地发白的许天衣,沈曼曼就要动手跟其打架。
从刚才对方扯他扣子时,他就看出了许天衣像是大病初愈。
哼,我沈曼曼本想着不跟伱一般见识,你倒是好,居然还变本加厉,敢对我的兵马大元帅动手!
然而,刚捋起袖子,我们的沈大人就立马服软了:“别别别,别松手,一松手它就把我的兵马大元帅咬死了啊!”
许天衣重新用力,将蝈蝈摁住。
“我赢了,你是不是该愿赌服输了?”
“你赢了?”沈曼曼气得七窍生烟,“你哪只眼睛看见你赢了?拿一只蝈蝈来跟我的兵马大元帅打,这也就赢?你怎么不逮一只猫来?”
“答应打一场的是你,我又没说我这罐里是蛐蛐。”许天衣一脸真诚之色,“我真没说过,我说了吗?”
“你!”回想一遍,确实没有听到对方说过的沈曼曼,怒不可遏,“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不要脸的混蛋!”
“嗯?”许天衣送了几分力道。
“别别别!”
“我没骗你是真的吧?嗯?”
“是。”无比心疼自己兵马大元帅的沈右侍,满脸屈辱。
“不够诚恳。”
“你!”
许天衣又要松手。
“是是是!你没有骗我!”
“那我们的赌局作数吧?”
沈曼曼不说话。
许天衣又要松手。
“作数!作数!作数啊!”欲哭无泪的沈大人,立马大声说道。
许天衣将蝈蝈弄回罐子里,兵马大元帅死里逃生,一身斗志荡然无存,萎靡不振地趴在盆里。
“沈右侍是知道我许天衣为人的,回头不认账没关系,后果会怎么样,沈大人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我觉得嘛,不少官员,还是好奇沈大人光着身子是什么样的,应该是乐见其成。”
沈曼曼咬牙切齿,却又无力反驳,小心收起自己的兵马大元帅,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娘子。
许天衣走了,留话说找个时间与沈曼曼好好聊聊。
望着许天衣离去的背影,沈曼曼怒火攻心。
想他好歹是朝廷堂堂从二品大员,如今就这样被赤裸裸威胁,悲剧啊!
“阴沟里翻船了!啊啊啊!”
越想越气的沈大人,实在忍不住了,发泄地一脚用力踢在了梁柱上,疼得抱着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
管家先生的运气是真不咋地,这个时候又凑巧进来了。
然后就是自家大人的咆哮:“滚出去啊!”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口里念着:“天爷爷保佑,天爷爷保佑……”
第99章 长公主的质询
从沈曼曼那里出来,许天衣没有立刻去长公主府,而是回了拾阶小院,下午去的承天建,以正二品左侍官职下达了一道命令。
黎王府改建大承发展银行,不日动工。
次日上午,这道命令就传遍了朝廷大大小小上百部门。
只是这一次,少有什么反对的声音,显然水陆法会的成功举行,皇宫那边的默许,都表明了天子对银行一事的支持,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至于改建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改建成功后银行又是什么样,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台上唱戏,台下的你不能吆喝,但如果戏子来到了你面前,你不高兴他跟你互动,不给他好脸子,他能怎么着?
再招惹,上去给他一脚又何妨?
说到底,还是唱戏的嘛。
长公主府。
朱苡沫淡淡看着那个低头光喝茶不说话的家伙。
“你如果只是喝茶,来错地方了。”
许天衣放下茶杯,笑道:“府邸被查封了,拿不出银子,茶斋那边买不到茶喝,只能来长公主殿下这里蹭茶喝了。”
“给他十两银子。”朱苡沫说道。
黑衣女子把一袋银子放到许天衣身边的檀木小桌上,许天衣掂了掂,半斤多一些的样子。
“怎么说也是大承的长公主,出手才十两银子,太不符合身份了吧,都不够我买回府门前半個狮子的。”
朱苡沫一双凤眼盯着他:“听说你最近没少乱逛,承天建去了,茶斋去了,沈曼曼那里也去了,伤势恢复这么快,难怪能一人杀了二百余孽。”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相信许天衣凭借一人之力,杀死二百名剪雨支死士。
她皇兄,当朝天子,得知这件事后,同样大为震惊。
不过巫术诡异,与蛊毒一样都是能大量杀人的手段,起灵也说了,许天衣的巫术非同一般,不然也不可能从碑嵝手里活下来。
要知道,碑嵝从西域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取许天衣性命的。
“骨头折了,需要静养,要不是公务在身,我也想躺着不出门,乐得一个清净,多好。”
“不过还好,每天坐马车,逛就逛那么一两家,这不今天就逛到长公主府来了,只是这待客之道嘛,稍微差了点。”
许天衣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对于他这表情,朱苡沫压根不放在心上,质问道:“伱不打算跟我说说魔教的事?”
许天衣的杀人手段是巫术,除了南方众多巫派,魔教之中巫术高手也大有人在。
与其相信许天衣是游历南方时学的巫术,她更愿意相信是那人执掌魔教时,给许天衣找的顶尖巫术。
“魔教?我与那些邪魔之人又不相干,有什么好说的?那些江湖恶人魔徒,丧尽天良,要是落我手里,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杀光!”许天衣正义凛然道。
“噢对了,听说玄武大街的火是魔教之人放的,还是在法会那几天,是真的吗?幸好不是在青龙大街,不然我这暴脾气,跟他们打又打不过,白吃亏。”
“你吃亏?一个杀了二百名剪雨支死士的文弱书生,能随便吃亏?”朱苡沫冷笑讥讽。
“换成魔教之人,瞧瞧我这一身正气,说不定杀得更多!”许天衣挺了下胸膛,只是这一挺,发白的脸色更严重了些。
正气成病气了。
“是么。”朱苡沫嗓音平淡,“昨天机缘巧合之下,承天建抓住了一名奉字谍眼的谍子,是要打算好好审审。”
许天衣噢了一声。
“你真与魔教没关系?”朱苡沫目露疑惑之色。
红玉玛瑙在许天衣手里,就说明其与那人关系非同一般,如此许天衣与魔教必然脱不了干系。
也或许……
自己这玛瑙,在那人看来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以对方当时的实力地位,她这大承长公主的身份,无足轻重吧。
朱苡沫眼底光芒有所黯淡。
“一名谍子而已,就算我与魔教有关系,你现在领我去,我把那人杀了,你也不信我就是好人吧。说不定,我就是奉字谍眼的一名大谍子呢?”许天衣冲她笑笑。
朱苡沫面色冷淡:“我没与你开玩笑,你最好不是魔教中人,那人已经死了,你就算与魔教有关系,也想办法撇干净。不然被我发现,承天建是你升官的路,也是送终的路。”
“那块玛瑙的事,那人应该与你都说了,既然他死了,魔教在我眼里就只是魔教,是为祸白百姓的邪魔外道,但有发现,绝不姑息!”
这位长公主殿下说到最后,神态威严,斩钉截铁。
许天衣点点头:“这我清楚,光是尾谢部那边,就知道死在承天建手中的江湖邪魔,多达数百人之多,没有你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冷血手腕,承天建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
“嗯……气候总有点贬意,应该是国之重器,才对吧?”
朱苡沫面色冷若冰霜。
许天衣没有再提及左侍府的事,从朱苡沫的态度看,让其把查封府邸的人撤了,是想都甭想了。
他倒是有其他办法,甚而是更为粗暴直接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但他现在是公务缠身,一大堆事情要等着他处理,他不想与这个冷面妞儿纠缠在这样的小事上面。
许天衣准备走了,却是被朱苡沫喊停下来。
“朱裕欣毕竟是庆王之女,不适合去银行担任官职,你懂我的意思吧。”朱苡沫说道。
背对高坐的朱苡沫,许天衣眉头微微一挑。
银行还没有开业,这就要开始跟他对着干了么。
“银行事务,全权在我,我招什么人进来,只要不是朝廷要犯,都是我说了算。”许天衣回头,直视朱苡沫,“与你这位正令大人,没什么关系,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审批。”
朱苡沫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不要忘了,拜你所赐,我还得了一顶银监局局长的帽子,对银行一应事务有审核监察之权!”
“我违反什么了吗?”许天衣一句话把朱苡沫问住。
他伸出双手,笑容桀骜:“长公主殿下,要不你干脆把我抓进天牢?一了百了?”
第100章 保庆王不死?
朱苡沫呼出一口气,坐回了位子。
她清楚许天衣是故意在激怒他,每次都是这样,这个家伙跟人说话总是冲得很。
与其说是她一直跟他在对着干,她倒是觉得每次都是被他逼到了这样对立的地步。
“朱裕欣不适合银行,你另选他人吧。”朱苡沫的嗓音中减少了些许威严,平静如水。
“你与我说没用,你要说服的是你那位侄女。不是我打击你,给你三天三夜,伱也说服不了她。你扪心自问,她听你的话吗?你去劝说,只会更加坚定她要进银行的决心。”
许天衣笑容变得和煦,变得意味深长。
朱苡沫一双凤眼逼视许天衣:“你答应了她什么!”
事到如今,她岂能不知,一定是许天衣与朱裕欣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使得朱裕欣,甘愿加入银行。
因为许天衣表现得太自信了!
“你真要听,我怕你坐不住。”许天衣摆摆手,“还是别听了,为了你好。”
站在一旁的起灵,神色无奈。
许天衣越是这样说,就越是会刺激自家殿下,碰上这么一个人,对自家殿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说。”朱苡沫说道。
起灵闭上了眼。
果然啊。
许天衣摊摊手:“也没什么,就是跟你那位侄女说,保庆王不死喽。”
砰!
朱苡沫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看着许天衣。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风言风语!”
黑衣女子如捕食的花猫,盯着许天衣,只待长公主殿下一声令下,就将其当场擒下。
饶是习惯了这个家伙的口出狂言,在听到这句话后,朱苡沫还是没有忍住,她现在已然将许天衣当成了一個疯子看待。
保庆王不死?
庆王是一品亲王,是她的三哥,谁能杀他?谁敢杀他!
面对暴怒的朱苡沫,许天衣反而折身,坐回了位子。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国安之征岐王死了,青黎兵变黎王死了,下一个不就该轮到庆王了?没有哪个女儿不心疼自己的父亲,你可以把我的话当作是与朱裕欣的一桩交易。”
许天衣甚至是在充斥怒火的目光下,风轻云淡地喝了口茶。
朱苡沫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
“不过是一介布衣,去了西域做出点功绩,丘南国之于我大承,渺小如何?你之官职俸禄,不一样来自我大承?何敢断言我大承皇室之事!”她嗓音冷厉。
“国安之征,岐王率军出征南方大山蛮族,七万虎贲军全军覆没,就连岐王本人也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乃大承皇室之无畏气魄。”许天衣说道。
“可这背后,完全就是岐王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是铁血军人的沙伐勇气和爱国情怀?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原因?”
面对许天衣平淡的质问,朱苡沫的娇躯竟是微微一颤。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起灵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朱苡沫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发散。
国安之征,一直是她不想提及,不敢面对的一场战事,她的大哥,那个无比疼爱宠溺自己的大哥,一去无回。
大哥,大承皇长子,在四哥四皇兄登基后被封为一品亲王,岐王。
三年前,岐王率领七万虎贲军,出征大山蛮族的南黎王朝,怀着无比期待的她,是要等着捷报频传的,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天大噩耗,她的皇长兄,死在了大山之中。
那场战事,七万虎贲军全军覆没,但也给南黎王朝造成了重创,安定了南方大山,所以被称为国安之征。
也是因为大哥身死,她情绪低落,天子皇兄看了,便让她出去散散心,才有了接下来的暗访民间,以及被那人,那位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所救的事情。
三年时间,不长,但对执掌承天建的她来说,却是经历极多,变化极大。
正因为越发熟稔庙堂之事,她越是觉出了一些蹊跷,不论是国安之征,还是紧接着次年二哥发起的青黎兵变。
皇权之争,集权之稳,都是她这身怀皇室血脉之人,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可从小,几位皇兄哥哥都是无比宠爱她,她从不去想那些阴暗的事情,更不敢去想。
直到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尽管她不愿意相信,还是不得不承认,四哥在其中有一些手段和谋划。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所以,这几年,朱苡沫一直都将这些事情压在心底,庙堂之人无人敢随意在天子面前提及,更无人敢在她这位长公主殿下面前提及。
去年就被她知道了一个六品主簿私下妄谈这些事情,那官员最后的下场是革除官职,发配边疆,家眷全部搬出京都,后辈子孙永远不得入朝为官。
自那之后,庙堂之上,所有官员都知道,国安之征、青黎兵变是天子的忌讳,更是她这位长公主殿下的禁忌!
不知过了多久,朱苡沫才回过神来,眸子看向许天衣,没有愤怒,反而多了倦意。
“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皇室之事,与你无关,多加关注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朱苡沫说道,“我的提醒已经足够直接了。”
许天衣默不作声。
朱苡沫又说道:“朱裕欣那边,我会与她说的,能不能说服她是我的事。”
许天衣点点头。
既然朱苡沫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自然无话可说,她们这对姑姑侄女的水火不容关系,朱苡沫比她更清楚,他许天衣甚至都不需要提醒什么。
只是经过今日这一谈,尤其还说到了国安之征、青黎兵变,他与朱苡沫的关系就可以说是很不好了。
他真惹怒了朱苡沫。
最不济,许天衣在她朱苡沫这里的印象,已经达到了最低点。
许天衣离开了长公主府。
今天的谈话,他其实没有完全说假话,除了拿朱裕欣的真正身世做威胁,他确实答应了朱裕欣,保庆王不死。
到底是庆王一手养大,而且庆王对朱裕欣一直是疼爱有加,尽到了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父爱如山。
朱裕欣对既是自己养父,又是自己叔父的庆王,自然一样关心,也从没有觉得知道了真正身世之后,庆王就不再是是自己的父亲。
朱苡沫、朱裕欣,这对姑姑侄女不会想到,许天衣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会在将来极大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
许天衣所作所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第101章 不可调和的矛盾
玄武大街,马车停在了一座极其庞大高耸的威严建筑前。
放眼京都,皇宫这般天下独一无二的雄伟建筑排除在外,几乎没有建筑能与之相提并论,就算是国之重器的承天建,与之相比仍是差上一筹。
因为这里是,天下所有练气士的圣地,练气监。
从正前方望去,练气监是一座半球形盖在地上的巨大漆黑建筑,在半球上方,延伸出数百米高的巨大串联球体。
每一个球体,都堪比一座寻常富贵人家的宅院大小,球体与球体之间,相隔数米到十数米不等。
最为惹眼的是,这些球体之间,并无实质物体联系,完全隔空!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巨剑,将这些庞大球体串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这颜色选得不行,一定像极了糖葫芦!”充当马夫的李而,一肚子的抱怨都因为面前的建筑抛之脑后。
“跟糖葫芦区别可大了。”掀开帘子的朱裕欣,走下马车。
今天的溪鲤郡主,换了一身浅色云纹衣衫,显得高挑利落,长发简单扎成了辫子,颇有几分灵动活泼的味道。
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朱裕欣看过玄武大街的平面地图。
从高空俯瞰的练气监,共有三列,前有一圆,中有三圆,后有五圆,数量递增,大小递减,整整九个半球组成了庞大的建筑群。
九圆之极!
“我当然知道,就是随口一说嘛。”李而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斤斤计较。”
走下马车的许天衣,也是望着这一史无前例的建筑。
还是魔教教主时,他不是没有来过这正安城,只是少有人知道,而他那一趟,原本就是为了问拳这天下最强的练气士。
只可惜,最后出于某些原因,他悄无声息而来,又算是悄无声息离去了。
练气监现身了某位人物,把他劝走了。
嗯,是把他劝走了。
再次见到练气监,许天衣仍是不免感慨。
练气监,分为练气九间和升天阁,前者就是九个如巨兽匍匐在大地上的半球形漆黑建筑,后者则是这悬空串联的球体。
练气九间,顾名思义,每一個半球建筑代表一间,统称起来就是练气九间。
这最大的半球建筑,叫做练气大间,其上的悬天阁,每一个球体都是一屋舍楼宇,或用于修炼,或用于生活,作用繁多。33qxs.m
许天衣仰望隔空叠高的球体。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一定会被人猜测是利用了什么磁力相斥原理堆叠出来的,至于怎么把人送上去,颇为费解。
而当时来练气监,魔教教主的他,清楚感受到球体之间的磅礴力量。
毫无疑问,是那苍玄之气。
如今,不再是魔教教主,失去了一身凌绝顶修为的他,只能凭借自己体内那一缕苍玄之气,隐约感受到球体之间的隐晦波动。
朱裕欣出示了郡主令牌,一行人得以顺利走入这最大的半球建筑,练气大间。
“喂,这里得顶我们那小院几十座吧?”李而用手肘顶了顶许天衣。
“你喜欢啊?喜欢的话,等谈完事,就把你留下。”许天衣说道。
李而龇龇牙,嘁了一声。
身为奉字谍眼掌令的弟子,她深知练气监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连奉字谍眼都无法渗透,她待在这儿,嫌命长啊?
建筑内没有什么繁华装饰,风格与承天建颇为相似,都是浓重的黑色,无形之中给人一股沉重威严的心理压力。
总体来说,规格布置都是讲究对称,一路走来,有不少大厅、偏厅、密室等等,除了一些必要的兵士值守和打杂仆役,偶尔才能看到几名穿着黑袍练气士服饰的人。
显然,相比占地面积巨大的练气监,练气士人数少得可怜。
人少地方大,由此也能看出,练气监在大承王朝的分量多么之重。
“再往前面,就快到了。”朱裕欣说道。
显然,这位溪鲤郡主是来过练气监的,对这里的路还算熟悉。
走过一条宽敞廊道,依稀听到了一些喧闹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少人,李而顿时来了兴趣,三两步就走到了前面。
廊道尽头悬有一“感玄”两字的大匾,是这大厅的名字。
敞亮空间,此时聚集了不下三十人,都穿着黑色袍服。
在这里的竟然都是练气士!
“这么多黑袍子,貌似有好戏看了。”许天衣说道。
朱裕欣不说话,看向人群那边。
一名年轻人倒在地上,头发跟衣服一样乱,被人围在中间,像是看小丑一般,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说得年轻人面红耳赤,只能目光狠狠瞪着对面的那名青年。
“还敢瞪我,方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那名青年扬起手,似有气流凝聚,手腕处袖子飘动,那年轻人下意识就抱头抵挡,结果半晌没有攻击打来,周围的嘲笑声却是更大了。
名叫方律的年轻人,放下双手,看到了宋英席那张带着讥讽笑容的脸。
“今天给你个教训,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敢动手打我,信不信我就是把伱打残了,平师叔那边也不会说什么?”青年冷笑。
方律咬牙看着对方,双拳紧握,全身疼痛的他,却是不敢再跟对方动手。
本就是对方出言不逊,如今却好像成了他的错,真是欺人太甚!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中了宋英席的圈套,对方故意激怒他,就是逼他先动手,然后名正言顺地教训他。
“宋师兄,教训得好!让他当初选择炼金术,活该挨打!”
“对,活该!”
“当什么不好当炼金术士,给我们练气监丢人,快滚回家去吧!”
一句句刻薄话语不加掩饰,在人群中传荡,也刺入年轻人的耳朵里。
宋英席的笑容更浓郁几分,如方律猜的那样,他就是故意用言语激怒对方,对方果然跟傻子一样,一怒之下对他动手了。
既然是你先动的手,那就怪不得我了。
今日他非要好好修理这个家伙一顿,不服气就打到服气为止!
李而撇撇嘴:“孬种一个,都被这样羞辱了,还不起来拼命。”
随即,少女又笑着扭头看许天衣:“这算不算忍一时,风不平浪不静?那傻货儿不会以为自己趴在那里,这群人就会放过他吧。”
许天衣不说话,只是看着。
一旁的朱裕欣,则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这在练气监是最常见的事了,练气士与炼金术士之间的恩怨,不可调和。”
许天衣瞧了她一眼,脸上有玩味的笑容浮现。
“不可调和么……”
那就不调和了。
第102章 王府里没怀上么
“住手!”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跑来几个年轻人,神色匆匆。
不等跑到前面,就被人群中站出来的几名青年练气士挡住,双方剑拔弩张,大厅之中的氛围变得激烈起来,淡淡的火药味开始弥漫。
后来的这几个年轻人,也都穿着黑色袍服,只是他们和那方律一样,跟其他人的袍子上有着明显区别,多了几道火焰纹路。
黑守通灵袍,是练气士特有的服饰,上等质地不说,据说所用布料,都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对练气士大有裨益。
方律他们穿的,则叫做黑守火灵袍,是练气士中炼金术士的服饰,除了与黑守通灵袍有相同功效外,还多了一种能力,避火。
炼金术士,以气火炼物,常年与高温火焰打交道,有黑守火灵袍在,能最大程度避免火焰的伤害,是炼金术士必备之物。
“宋英席,你住手!放了方师兄!”此时被拦住的几個年轻人中,有人喊道。
另一人也喊道:“对,放了方师兄,不然我们就去告诉平师叔!”
宋英席冷眼扫视过去,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怕那位平师叔,可他很清楚,那只是自己逞口舌之利。
炼金术士还能存在于练气监中,不就是靠了那位平师叔的关系地位么,不然大监早就将炼金术一脉从练气监踢出去了。
自己真要顶撞了平师叔,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可对方这话一出口,顿时就让他进退两难,放人丢脸,不放人又不行。
忽然,宋英席眼底闪过一道隐晦光芒。
“好啊,你们不是让我放人嘛,就把你们的方师兄还给你们。”
说着,他就一把抓向地上的方律,有气流自肩膀流动到手臂上,悄无声息。
他要让方律吃一个暗亏,这足够对方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其中不乏有明眼人看出了宋英席这一手段,都是默不作声,更有人流露出看好戏的目光。
那几名炼金术中有一人也看出来,但他刚开口,来不及大喊,就被一名练气士一拳掏在了肚子上。
直面宋英席的方律,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却是无力抵挡,只能看着那只手朝自己抓来。
宋英席露出得逞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面前突然多出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
宋英席皱眉抬头,当看到是一张在练气监完全陌生的面孔,他脸色冷了下来:“你是谁?放开老子的……”www.33qxs.m
许天衣手一旋,带动宋英席的手离开方律面前,瞳孔中血光一闪而过,宋英席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手中暗劲消散全无。
许天衣则在这个时候补上一脚,踢在了宋英席的屁股上。
然后这位容貌还算俊朗的青年,就狗吃屎一样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
那样子,比方律看上去还要惨一些。
许天衣拍拍手一笑:“嗯,放开你了。”
从出手到踹飞宋英席,不过是两个呼吸的工夫,众人刚看到这个清俊年轻人突然出现,紧接着宋英席就飞了出去,一时竟无人反应过来。
还是那阻拦几名炼金术士中的一人,率先回过神来,喊着“宋师兄”跑过去扶人。
方律及其他几名炼金术士都呆呆看着许天衣。
许天衣朝那几个家伙招招手:“愣着干嘛,不管伱们的师兄了?”
那几名炼金术士立马反应过来,跑过来扶起方律。
这时候,众多练气士已经不约而同围上来,将许天衣在内的几人团团围住。
面对气势汹汹的练气士们,方律几名炼金术士都有些发怵,唯独许天衣,神色自若,笑眯眯看着被人扶起来的宋英席。
“你是什么人!”脸颊摔得火辣辣痛的宋英席,眼神阴冷。
说完这一句话,不给许天衣开口的机会,他就已经身影闪烁,冲了过来,有风随手而动,从四面八方挤压向许天衣。
许天衣清楚感受到,随着宋英席双手合拍,两股风墙从身体两侧对着他合拢过来。
心神一动,许天衣没有动用九品莲的力量,而是牵引出了体内那一缕苍玄之气,以其当作引子,连接了两面风墙。
风墙瞬间静止。
许天衣身形往后一闪,两名风墙顿时又被拉动起来,无声之中碰撞在一起,一股气流吹拂开来,掀动得无数练气士的袍子飞扬。
“你也是练气士?!”宋英席惊讶道。
不与他多废话,许天衣已经施展十字留影身法,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其面前,对方吓了一跳,就要抬手一掌拍出,却被许天衣一双血瞳注视,失神当场。
再然后,宋英席就又一次被踹飞出去。
倒地吐出一口血的宋英席,回过神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场景,满是后怕之色,指着许天衣,色厉内荏地大喊道:“擅闯练气监重地!偷习练气术!快,抓住他!”
顷刻间,一名名练气士屏气凝神,调动苍玄之气。
大厅之中气流卷动,空间仿若沼泽,变得无比粘稠,汇聚而起的浓重威势,从大厅顶部压迫下来。
朱裕欣拿出郡主令牌就要出声制止,眼疾手快的李而已经拉着这位郡主退出大厅,回到了廊道。
“你这郡主的牌子能管得了那群心比天高的家伙吗?”李而摇头道。
“可也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噢,那你去吧,这里是练气监,看看你的郡主牌子管不管用。”李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朱裕欣没有上前。
练气监独立于庙堂之外,不封品秩,不参与朝政。
如此特殊的待遇,也就造就了这群心高气傲的练气士,不在乎官员的品秩高低、官职大小。
换句话说就是,从不把官员放在眼里。
李而摆摆手:“放心好了,那家伙不会有事的,别忘了,法会上他可是杀了两百人,比你家绿袍丫鬟厉害得多的多的多!”
朱裕欣平淡说道:“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李而挑挑眉:“噢。”
似乎感觉自己表达得还不够彻底,少女又重复了一声:“噢。”
朱裕欣扭头,明眸看着她。
少女仰头看廊顶,自言自语小声嘟囔道:“王府里没怀上么,男的有问题还是女的有问题……”
朱裕欣一脸怒容。
第103章 头割下来当夜壶
感玄大厅之中,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名名着黑袍颇有英姿的练气士,被一根血红光线从心口穿过身体,依次连接,静止不动。
做完这一切的许天衣,才双手按在脑门儿上,缓一缓劲儿。
刚才自大的他,尝试以自身那不入流的练气士实力,抵挡众多练气士联手降下的攻击,结果是当头一棒,若非幽冥血莲对精气神的支撑,他就要当场被打晕过去了。
无奈之下,只能动用幽晦力量,将这些家伙们给控制住。
也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不过很快,感知到什么的许天衣就扭头看去,只见先从那叫宋英席的青年练气士开始,其心口的血红光线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用力掐住,下一秒出现扭曲弧度,然后就崩裂开来。
其他练气士也一个个接连崩断光线,从人魂之力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难怪说练气术重在天赋,这样的精气神,确非常人所能及。”许天衣自语一声。
四品莲,他的内力才能堪比二品高手,可为什么他在幽冥血莲只绽放一品时,就能一人之力杀死二百名剪雨支死士。
其中固然有祥云金莲的力量支撑,但关键还是在于人魂之力的特殊。www.33qxs.m
寻常修炼之人,少有人注重精气神的修炼,因为初始的修炼无非都是体魄与内力的提升。
只有到了二品高手,内力雄浑,可以外放于体内,这个时候,人就好像达到了一种极限,才意识到精气神的重要性,开始追求心境的提升。
心境的追求,其实就可以看做修炼之人,对精气神的一种修炼提升,如此才能打破人的瓶颈,实现本质飞跃。
蛊术,重在毒,是针对五脏六腑的致命手段,是以能做到以量杀人,这是将体魄的缺陷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放大。
而巫术,在杀人方面能做到不弱于蛊术,就在于它的修炼,多是针对人的灵魂,人的精气神和意志力,而人的精气神,往往因为不修炼或者难修炼,是比体魄还要弱的。
正因如此,在将许天衣使用的人魂之力当作了顶尖巫术后,起灵、韩庭察、郑所难等高手虽然惊讶于许天衣的实力,但也没有感到多么不可思议。
唯有朱苡沫、朱裕欣等非习武之人,看到一個读书人突然成了刽子手,一次性杀了二百人,才觉得震惊离奇。
读书人所谓读书养性,心性、性格,实际就是对人之精神的一种锤炼,一种潜移默化的锤炼。
幽冥血莲,儒家之人魂,绝对是灵魂方面最为顶尖的力量,是以仅仅绽放了一品,许天衣就做出了一人斩敌二百的辉煌战绩。
但此时,面对这群感悟天地的练气士,仅仅三四十人,许天衣就感受到了力所不逮。
练气士修行练气术,对精神要求极高,人魂之力平摊在这么多人身上,宋英席等出众练气士,就得以先后摆脱许天衣的掌控。
许天衣这边,脑袋被冲击得晕晕乎乎,再加上有伤在身,如今人魂之力又被破,感觉很不妙。
可同样的,宋英席等人,一样是状态差到了极点。
被那诡异的血红光线穿过身体,尤其是心脏,宋英席能清晰感觉到死神就站在自己面前,被放大无数倍的恐惧从心底滋生出来,要将他吞没。
自从成为练气士,他的心气一日比一日高,人上人的感觉已经不只是习惯那么简单,有时候都会让他觉得,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是他应得的。
可恐惧的滋生,接近死神的一瞬,就好像所有高傲都被打碎,暴露出了那个卑微的自己。
这是一种心境上的破损!
对他以后的修炼之路,绝对是致命的!
宋英席眼中,流露出了杀机。
没错,真真实实的杀机。
他知道,唯有杀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自己的心境才能得到最大程度弥补,练气士之路才能继续走下去,不然现在的实力,就是他这辈子能达到最大的高度了。
这就是心境的重要。
大监说的没错,练气士的修炼之路后期之所以比其他修士更为顺畅,就是因为练气士更早注意到了精气神的重要性。
不只是宋英席,一些天赋出众的练气士,都是有了杀心,目光紧紧盯着许天衣。
一时间,大厅中的紧张氛围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浓郁,大有不见血不死人不休止的迹象。
第104章 感玄测验
双方终是没有打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威严低喝传来。
那道声音一响起,众多练气士联手发出的攻击,霎时冰消瓦解,而冲出去的李而,也被一股无形力量扫退回去。
回头看到走来的中年男子,宋英席等一众练气士,还有方律等几名炼金术,都是连忙躬身行礼。
“郑师叔!”
锦衣华服的郑所难,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大练气士瞄了一眼宋英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连失败和恐惧都不敢直视,畏畏缩缩,配当练气士?”
宋英席顿时一慌,连忙说道:“弟子知错!”
其他练气士弯着的腰更低了几分。
“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若是再被我发现谁因为一己私欲动杀心,我绝不轻饶!”郑所难语气威厉,不容置疑。
“是!”众多弟子心神一凛。
向来袒护他们的郑师叔,这次居然发如此大的火。
许天衣倒不觉得奇怪。
郑所难之所以如此厉声警告,无非是不想这些天赋不错的练气士苗子误入歧途,宋英席那些人的杀心,他身为被针对者,感知得最为清楚。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说宋英席等人杀不了许天衣,许天衣也不能死,就是退一万步说,宋英席等人杀了许天衣,所谓的心境弥补,也是有裂痕在,练气之路会越走越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郑所难才怒声呵斥,至于宋英席等人日后能不能明白这些道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训斥完宋英席等人,郑所难才看向方律几名炼金术士:“我不管你们什么纠纷,练气监不允许争斗,自去领罚!”
不少练气士心中被训斥的憋屈,一扫而空。
郑师叔还是袒护他们的。
方律几名炼金术士敢怒不敢言,郑师叔在练气监的地位,除了大监,无人能及,每次他们炼金术士与练气士起了矛盾,郑师叔都是只责罚他们!
就因为郑师叔这样的惯纵,才使得宋英席他们这些练气士飞扬跋扈,心情一不好就挑衅欺负他们!
就在方律几人低头应声时,许天衣笑眯眯站出来了。
“你好歹是大承监师,练气监大练气士,就算想包庇不占理的那些家伙,说上一句不管什么纠纷,也应该是各打五十大板才对。”
他捻着两根手指头:“郑大练气士?郑监师?你这人品低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嘶……”
此话一出,登时令宋英席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居然敢如此顶撞郑师叔!
嫌命长?
一旁的李而,一只手拉着下眼皮:“大人脸大心不大,人越大越表脸喽。”
朱裕欣侧头看向少女。
表脸?
方律几名炼金术士,也没有想到这位刚才已经帮了他们很多的年轻人,不但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还敢如此言语顶撞郑师叔。
郑所难眼睛微眯,盯着许天衣。
“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小子不要自找苦吃。擅闯练气监,对我练气士大打出手,破我练气士心境,随便一条,都足够我将伱打个半死。你就算告到陛下那里,我保证一样不会有什么效果。”
“是么,我想想啊……”许天衣挠着脑袋,好似自言自语,“崔桀骜在锁龙井,练气监就你一个大练气士,如果扈三娘、常青为了保护我,不小心在练气监大开杀戒……”
郑所难歪了下头:“威胁我?”
危险的气息,缓缓从这位大练气士身上释放出来。
“我怎么敢,毕竟郑监师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请自来,与你们练气士不小心动了手,又不小心打没了你们练气士的自信,这一条条罪责,都是实实在在的嘛。”许天衣一脸无辜。
一众练气士被气得火冒三丈。
一条条罪责到了这家伙口里硬是给大事化小了!
宋英席这是跳出来,指着许天衣大喊道:“郑师叔,他还偷学练气术!”
原本还危险如虎的郑所难,听了这话,恨不得把宋英席给一巴掌拍死。
混帐东西,偷学练气术这最重的罪责,许天衣要是做了,他能不说吗?!
你当我郑所难是傻子不成?
练气术是随便偷学就能偷学成的?老子要是告诉你,那许天衣是自学成才,你这家伙还有狗屁信心练气啊?!
好歹一甲级弟子,怎么就长了这么個猪脑子?
“郑所难,他们闹也就闹了,你难道也跟着乱来?”
一个温和嗓音这时响起,众人望去,是一名衣衫简朴的中年人。
许天衣微微挑眉,是那指点他举行佛门仪式来超度亡魂的男子。
“师叔。”
方律等炼金术士发自内心地恭敬行礼。
“伤严重吗?”中年男子问道。
“没事,师叔,皮外伤。”方律连忙答道。
中年男子点了下头。
“见过惠师。”
一众年轻练气士齐齐行礼,语气竟也是颇为尊敬。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转头望向许天衣,微微一笑道:“小友,好久不见了。”彡彡訁凊
“法会那几天不是刚见了?”许天衣直言道,“我今天就是来见你的,不出意外,你是炼金术士,接下来我们的谈话会通畅很多。不过在这之前,我帮了你的人,你不感谢感谢我?”
“是要感谢。”中年人认同地点点头,“剩下的麻烦,就交由我处理吧。”
郑所难皱眉道:“带你的人走,这儿没你和炼金术士一脉什么事。”
“炼金术士到底还是练气监的一部分,所以后辈之间有恩怨,做长辈的,不适合过多插手,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中年人说道。
“你想怎么样?”郑所难不动声色。
性子温和的中年人,依旧没有动手的打算:“今日这事,由后辈起,自然应有后辈终,但打架就算了,伤和气。”
郑所难看着他,静待下文。
中年人继续说道:“正好这里是感玄大厅,既然许小友来了,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了,不如我们打个商量,由许小友测上一测感玄石,如何?”
感玄石,用于测验练气天赋。
“测天赋?这算什么商量?”郑所难说道。
中年人不答反问:“你觉得许小友,能做到什么程度?”
郑所难打量了几眼许天衣,中肯说道:“我知道他练气天赋不低,不然当初也无法引动黎王府的苍玄之气。”
他略微沉吟,估摸了一下说道:“十四石吧。”
“好!那我就与你打这个商量,许小友如果能做到十五石之上,今日之事,一笔勾销!”中年人声音爽朗。
“十五石之上?!”
不等郑所难说话,一众年轻练气士率先炸开了锅,对着许天衣议论纷纷。
“你玩真的?”郑所难眼睛微眯,目光怀疑。
“不敢?”中年人一笑。
“输了怎么样?”
“输了,炼金术士一脉如你所愿,退出练气监。”
此话一出,方律等几名炼金术士,目露惊色。
“好!就这么说定了!”郑所难大声答应下来。
许天衣表情古怪地看向中年人。
不是说了剩下的麻烦交由你处理么,怎么就转来转去又回他头上了?
许天衣终于体会到了被人摆道的郁闷。
第105章 惠师平和
面对许天衣的目光,中年人只能假装没有看到,视线游移。
他娘的,也是个老六!
许天衣在心里骂了一句。
对峙的人群散开一些,许天衣才看到后面的墙上,镶嵌着十八块椭圆白玉。
一块块白玉,光亮润泽,个头也不小,比他那两次踢踩的老妇人的萝卜,还大一些。
知道许天衣不懂,方律主动向这位救他于水火的兄弟说明。
“感玄石,用于检测一个人在练气上的天赋,苍玄之气飘渺,所以这不是完全作准的,兄台你只管放心大胆地上去一试。”
尽管对方很被平师叔看好,但他真怕对方有個万一出现,到时候他们炼金术士一脉可就真要起扫地出门了。
毕竟那可是十五石之上啊!
方律继续解释道:“练气监弟子根据天赋共划分为六个等级,三甲、双甲、甲、乙、丙和丙下,三甲最高,丙下最低。这感玄石点亮的数量,算是划分天赋的一大重要佐证方式。”彡彡訁凊
“一级对应三块?”许天衣说道。
“兄台聪慧,确是如此!”方律点头道。
许天衣一脸黑线。
十八跟六的除法,上辈子他家里的旺财都会。
如果不是看这家伙眼神真诚,他都得怀疑对方是故意在这里恶心他了。
十五石之上,这是……
三甲?
虽然不知道这一等级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是最高等级了,那必定是天才中的天才。
以练气士的稀有,其天才中的天才……
难怪方律这几名炼金术士忧心忡忡,而那些练气士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是很不看好自己啊。
许天衣看了眼前面的中年人,对方如此高看自己,难道说当初招揽他,是想指望他成为炼金术士中的崔桀骜,好把炼金术发扬光大?
“三甲弟子,自练气监成立以来,总共不超过十位,几乎每个人都练气大成,修为莫测,如现任司气大监,还有那位郑监师,都曾是三甲弟子。”朱裕欣说道。
已是知晓了朱裕欣身份的方律,称赞道:“溪鲤郡主说得极对!”
李而神色鄙夷:“马屁精。”
方律略显尴尬。
许天衣却是听出了朱裕欣话里的一层潜在意思:“几乎的意思,是把他排除在外了吧。”
顺着他的目光,李而几人看到了那中年人。
朱裕欣没有说话,确如许天衣所说,她把这个中年人排除在外了,从方律等人对中年人的称呼,不难猜出其身份。
这位平师叔,当年确实也是一位三甲弟子。
只是练气大成,修为莫测,似乎都跟其没什么关系。
“那人曾经也是三甲弟子?”李而语气里满是质疑,“三甲弟子去当炼金术士?看那人也不像是什么傻子,这样就是你们的测验有问题了,水分够大的啊!”
方律目光有所黯淡:“平师叔他……”
最终,方律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眼神坚定道:“炼金术一定能发扬光大!”
“凭你?也是,多练上几年拍马屁的本事,说不定就能用另一种方式光大门楣了。”李而言语刻薄。
方律被讥讽得脸颊通红滚烫。
许天衣拨开李而的脑袋,把她撇到一边儿去,看向那宋英席,问道:“他是什么级别?”
不管怎么说,这感玄石如此神奇,能粗略测验练气天赋,那在场这些练气士也好,炼金术士也罢,应该都是测过了。
“甲级弟子。”方律小声道。
“多少块石头?”
“十二块感玄石,同一级别中的三石,简单区分为上、中、下三小级。”
“甲级上么,难怪能在这练气监耀武扬威。”许天衣挑挑眉。
李而又探过来脑袋,盯着方律,不怀好意地问道:“那你呢?乙级?丙级?可不能是丙下吧,要是我,都没脸待在这里了。”
在她看来,方律既然被那宋英席欺负成这样,至少不可能是甲级了。
事实上,方律也确实不是甲级。
方律摸摸头,似乎觉得自己这等级说出来有些惭愧,声音比刚才还小了一点:“双甲。”
“双甲,噢,嗯?双甲!”
少女淡淡的表情变得吃惊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好像在看他有没有说谎。
“多少块石头?”她不信邪问道。
“十四块。”
第106章 炼金术士的未来
许天衣站在镶嵌着感玄石的墙壁前,正前方凸出的石板上,有一对手印凹槽。
凹槽老旧,有着久远年代,不知道见证了多少练气天才的诞生。
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有着众多目光聚集在身上,许天衣伸出双手,平放在凹槽之中。
一股细微的吸力产生,掌心传来弱痒感。
平静的墙壁轻微一震,一颗颗感玄石明亮起来,转眼间就达到了九块!
后方不禁响起一片感叹。
九块感玄石,乙级上!
单是起点就已经超过了练气监大部分弟子了!
不少青年练气士反应过来,难怪许天衣之前能抵挡住他们的联手攻击,单从感玄石的反应来看,许天衣的练气天赋就绝对低不了。
宋英席脸色铁青。
因为许天衣这样的起点,比他高了整整一级,他当时的起点不过才六块感玄石,即便如此,最后都是点亮了十二块。
许天衣起步就是九块,难不成真能点亮十五块?
“许兄的天赋这么高!”方律惊叹。
他当初的起点是七块,其他几名师弟比他还差一些。33qxs.m
“哼,有什么得意的,颜师兄的起点可是十一块!”一名青年练气士听到方律的话,不禁讥讽一声。
李而抬起下巴:“吆,说得这么有底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做的呢,这位大哥哥,你总共点亮了几块石头啊?不会连我家大人的起点都不如吧?”
少女忽然睁大双眼:“哎呀呀,瞧这表情,真让我说对了啊!你也忒不行了,九块石头都达不到,在这里说什么说,酸谁呢?”
说到最后,那双眼睛已经落到了郑所难身上:“大监师,你师侄貌似在阴阳你啊。”
朱裕欣忍俊不禁。
方律看着李而的眼神,惊为天人。
这是许兄家的丫鬟吗?伶牙俐齿,好是厉害!
他方律……
佩服!
许天衣对身后的反应充耳不闻,只是细微感知着来自凹槽中的吸力。
对这能测验天赋的感玄石,他颇为好奇,所以从一开始就进行了应激抵挡,试探其原理。
一番查探,许天衣也大致清楚了。
其原理并不难,之所以能测验天赋,是因为感玄石与苍玄之气之间能产生反应,就如同磁铁与铁块的关系,感玄石能主动吸纳苍玄之气,由此释放光芒。
第107章 苍玄光立 三甲上玄
方律几名炼金术士,错愕地看着中年人。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谦逊温和的平师叔吗?
尤其是方律,被几名同伴盯着,最开始他们的眼神还跟自己一样,可怎么变着变着就……
喂,你们不会也觉得平师叔说的在理吧?
许天衣在凹槽尚未吸纳够苍玄之气时,不但阻止,还收回了一部分苍玄之气。
这样的举措当然不是为了威胁中年人,而是想要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事实如此,感玄石点亮的数量,与吸纳过程有关,足够数量的苍玄之气,可以点亮一定数量的感玄石,质量越好,或者说品质越高的苍玄之气,会在这一基础上,点亮更多的感玄石。
但感玄石吸纳苍玄之气有极限,所以并非实力越强的练气士,其点亮的感玄石就越多。
实力再强,也只能被感玄石吸纳那么一丁点儿苍玄之气。
确实一丁点儿,毕竟刚踏上练气之路的新手,体内苍玄之气都足够支撑感玄石吸纳。
如此,也不能完全说感玄石的点亮数量,与苍玄之气的量无关。
这样来看,测验就有了弊端。
如果有弟子测验天赋时,如许天衣那般故意压制自己体内的苍玄之气,阻止感玄石的吸纳,那么点亮的感玄石自然少。
天赋也就无法测验出来。
对于魂穿而来的许天衣,这可是藏拙的好手段。如此手段,简直就为稳健量身打造。
事实也并非如此,毕竟只有展现出强大的天赋,才能得到练气监的大力栽培,所以少有人会如许天衣这般脑洞大到往藏拙上想。
听说过隐藏实力的,隐藏天赋还是头一次听说。
可这的的确确就是感玄石的弊端。
知道了感玄石的原理,求知欲得到了满足,许天衣顿感这测验索然无味,盯着墙壁上十八块椭圆白玉,他嘴角有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既然你们想看,那就……
许天衣完全放松身心,体内苍玄之气冲出,如洪流没入凹槽之中。
瞬间,感玄石就吸纳了足够的苍玄之气。
“郑所难,先说好了,如果许小友不尽全力,我们打的商量可作不得数。”中年人有点急了,提前为自己的出尔反尔做铺垫。
郑所难看了他一眼,不说什么。
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正如对方了解他的性子,他何尝不了解对方,只是对方如果真离开练气监……
嗡!
嗡!
嗡!
就在中年人跟郑所难对话,其他人也都互相交谈着什么的时候,一连三声嗡鸣响起,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
呆若木鸡。
泥塑木雕。
瞠目结舌。
偌大的感玄大厅,三十多人在场,居然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表情呆愣地望着那面镶嵌了感玄石的墙壁。
十八块感玄石,十八道白光,连成一线,犹如纵横在版图上的一道烽火防线。
“十八块!”
不知道谁先喊出一声,继而整个大厅就炸开了锅。
“十八块感玄石!他点亮了十八块感玄石!”
“三甲天赋!三甲上!三甲上!”
“我看到了,你掐我干嘛!掐你自己!”
“又一位三甲弟子!颜师兄当初好像才点亮十七块,他比颜师兄还强!”
一个个声音,充满了震惊,充满了不可思议。
郑所难终于动容。
十八块感玄石都被点亮,就算这只是粗略测验天赋的一种手段,可加上许天衣在黎王府那边曾引动过苍玄之气,无不说明其天赋都已经达到了一個十分夸张的地步。
许天衣,绝对是一个罕见的练气天才!
只可惜,这个练气天才,他郑所难不喜啊。
平和眉毛挑得微高,显然许天衣能点亮全部感玄石,他也惊讶。
他对许天衣有信心,觉得其必然是三甲天赋,点亮十六块感玄石不难,甚至十七块也能搏一搏,不然他如何会拿炼金术士一脉的未来开玩笑。
他胸有成竹。
只是,十八块……
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站在远处廊道中偷摸注视着大厅里的宋英席,表情说不出如何,各种情绪交融在一起的复杂。
如果说许天衣的天赋仅仅是比他好一些,他会嫉妒,可当他们两人天赋的差距大到无法弥补,他有的只是仰视时,自然而然产生的敬畏。
如今的练气监,共有两位三甲弟子,颜文蔚颜师兄点亮了十七块,双甲中,另一位,也是点亮了十八块的三甲上天赋。
可那一位……
那一位在练气监可是有着下一任司气大监的说法!
牧师姐,牧兰溪,被誉为是练气监自成立来,天赋最为高绝之人,被崔大监早早就收为亲传弟子,也是大监唯一的亲传弟子!
视为下一任司气大监的人选!
墙壁之上,白光自感玄石上分流,沿着细长凹槽,如水流延展四方,整面墙壁上被白色光线绘制出一副山水图画。
崇山峻岭,万江奔腾。
山水河奔图!
轰!
整座感玄大厅为之一震,白光自墙壁上冲天而起,无视屋顶,飞出练气大间。
正安城中,玄武大街,一道白色光柱,直冲云霄。
玄武大街,整条街上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一阵轻微震动。
光柱擎天,有山水之景萦绕,江河湖海如猛兽,奔流不息。
盛大之景象,引动天穹变色。
乌云堆积,大雨欲来。
皇宫,内廷。
一口老井旁边,盘膝而坐的披发老人,扭头望向冲入晦暗天穹的白色光柱,古井不波的神色,微微有了变化。
“十八石明,河奔图现。”
“苍玄光立,三甲上玄。”
披发老人,轻微呢喃,微微捻手。
衣着金绣黑缎的温润男子,缓步而来,身后跟着那位自朱顼登基后,就始终侍奉在左右的老嬷嬷。
“山水河奔,玄光映空。恭喜大监,练气监又多了一位三甲天赋的弟子,真乃我大承社稷之幸,大承子民之福!”天子朱顼恭贺道。
“不知道这一位练气新秀,是谁?大监可知道?”
“陛下,实不相瞒,老夫也不知道那一人是谁。”崔桀骜说道。
“噢?那朕就更好奇了,等等吧,消息很快就会来。”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三甲练气天赋之人是谁,老夫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陛下或许会感兴趣……”
“什么事?”
“许天衣,就在练气监。”
天子朱顼一怔,脸上温润笑容,消失大半。
第108章 练气偏门
方律跟在后面,那个与平师叔并肩走在前面的年轻人落在眼中,多了一些钦佩之色。
原来他就是许天衣。
许天衣这个名字,饶是在地位超然的练气监,也早就颇有一点名气。
大闹通玄门的消灾先生,许天衣,如今在西域那边已经传出了一人顶一国的莫大名声。
年纪轻轻的正二品左侍,比当初那位惊艳才子荣获一顶从二品右侍的沈曼曼,还要高出半级。
让当朝天子钦定正三品新官职,大承发展银行行长,更是一人戴着两顶朝廷命官的大官帽。
水陆法会上,居然一己之力杀敌二百亡国余孽。
种种事迹,单一拿出来就足够震惊,连在一起,还都出现在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同龄人身上,就算练气士们再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许天衣的才能。
练气士那边的具体反应,方律不是很清楚,但炼金术士这边,少有人不佩服的。
何况练气士们都说是一群嘴硬的死鸭子,也无需去理会。
“用不了半日,许小友你这次测验天赋的事情,就会在练气监以及京都流传开来,又是一震撼人心的大事啊。”名叫平和的中年人说道。
“就算练气监不封品秩,你也理应称呼一声许大人吧。”
被摆了一道的许天衣,反感这個家伙跟自己套近乎。
平和一笑:“当真没有加入练气监的想法?以你的天赋,就算不学炼金术,我也是能接受的。你修练气术,为了的成就不见得比牧丫头差。”
“那位练气监的小大监?”许天衣眉毛一挑,“再进步一点,就成小太监了。”
平和笑容一滞。
方律更是愣住。
李而冲他挤了挤眼,意思是说看我家大人这说话水平,有我一半高了吧!
“别总说我了,你这位练气监惠师,三番两次找我了,这次轮到我来找你,话题直接一点?”许天衣不与他拐弯抹角。
“我诚心诚意的邀请,伱就算拒绝带着炼金术一脉脱离练气监,至少与银行方面将来的配合,是要做到尽职尽责吧。”
平和点头道:“这是一定,陛下那边早早就派人跟师兄说了。”
“师兄?你还是司气大监的师弟吗?”许天衣冷笑。
平和脚步顿了一下。
对于这位炼金术士一脉的领袖,许天衣早就从奉字谍眼那边了解得一清二楚。
平和,练气监惠师,炼金术士一脉领袖。
仅仅如此,也没什么。
这位平和,当初不但是与郑所难一样的三甲弟子,还是现任司气大监崔桀骜的师弟,上任司气大监的关门弟子。
曾几何时,平和与郑所难是上一辈中最为耀眼的两个天才,也是那一辈中唯有的两位三甲弟子。
上任司气大监甚至断言,平和的天赋还要在郑所难之上,这一点哪怕是性格好强的郑所难,依旧不得不承认。
可就在最该一路高歌的时候,这位被上任司气大监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却毅然决然选择了学习炼金术。
结果可想而知,上任司气大监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几乎就要把炼金术士一脉断灭。
平和以性命相要挟,最终保住了炼金术士一脉,但也因此让其师傅大失所望,最终与其断绝师徒关系,本就是练气术偏门的炼金术,更是遭到了所有练气士的唾弃。
炼金术一脉,也因此成为了练气监地位最为低下的那类人。
事实也证明了,上任司气大监是对的,平和与郑所难走出了两条泾渭分明的路,一个成为了碌碌无为的炼金术士,一个成为了练气监仅次于崔桀骜的大练气士。
两人之间有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听到许天衣的话,方律有心想要为平师叔辩解什么,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关键旁边还有一个少女,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离开了练气大间,走过一条足够长的廊道,来到练气三间,也是炼金术士唯一的地盘。
许天衣跟着平和走进一间风格简朴的屋子,窗外的阳光很好,这位炼金术士一脉的领袖,心情也没有因为许天衣的话有所低沉。
“炼金术,重在炼器炼物,一直被视作练气术的偏门,炼金术士也由此被练气监当作是练气士们的劳工。”
平和走到了一张桌前,给许天衣倒了杯水。
许天衣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墙壁上那一张张复杂图,听这位练气监惠师继续说。
“生而为人,谁又愿意居于人下?能成为练气士的,心底里总有一股傲气。除了一些确实对炼金术感兴趣的练气士,其他人都不会去正眼看这一所谓练气术中的偏门。”
“但为了练气监的发展,为了朝廷的需要,炼金术士又不可或缺,久而久之练气监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每当炼金术士一脉人数不足时,就会从新人练气士中挑那么几个天赋最弱的丢过来,学炼金术,被迫成为炼金术士。”
许天衣听着对方语气里的无奈,笑道:“所以,炼金术士一脉,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如今,彻底成为练气监最底层,甚而连一点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平和点点头:“你也看到了,方律被宋英席欺负。炼金术士擅长炼器炼物,打斗方面远不如直接掌控苍玄之气的练气士,不挣扎尚且遭受欺负,挣扎只会引来更大的报复。”
许天衣接着话说道:“可终归还是年轻气盛,所以如今天这样的事情,是练气监常有的事。”
平和默认下来。
练气士瞧不起炼金术士,遇到了必然会讥讽几句,炼金术士忍不了,一气之下难免失去理智率先动手,这就给了练气士欺负炼金术士的借口。
“没有本事就忍着,还敢跟人家动手,活该挨打,我要是郑所难,你敢出面维护,连你一起打。”许天衣冷哼一声。
平和无奈笑笑。元宝小说
许天衣的话与郑所难差不多,对方说是他们炼金术士一脉自找苦吃,他这位当师叔的,也难找到反驳的话。
许天衣话锋一转:“不过就因为这一点,炼金术士还有希望。若是被人欺负都不敢反抗,那才是真正的活该挨打。”
“年轻人不气盛叫年轻人吗?一腔热血不从手上表现出来,难道还从脖子里洒出来不成?”
平和笑了。
“我就说嘛,我没错看人。”
第109章 展望未来
对于平和的马屁,许天衣只回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以前的炼金术士日子不好过,也没有现在这么憋屈,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许天衣不客气地说道。
上一辈弟子中,就属平和天赋最高,还被上任司气大监收为了关门弟子,寄予厚望,却毅然选择成为一名炼金术士。
在众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上任司气大监不被当场气死就已经不错了。
也就幸亏还有郑所难这另一位三甲弟子,不然那上任司气大监还真有可能断灭炼金术士一脉。
正因有平和这样天才练气士加入炼金术士,不少练气士都会产生如宋英席这样的心理,再加上上任司气大监对炼金术士的恶劣态度,炼金术士一脉在下坡走更下坡的路,是注定的事实。
由此,练气士与炼金术士的矛盾,到了宋英席、方律他们这一辈,就真正不可调和了。
平和没有否认,反而坦率认了下来。
“没错,我看好炼金术,当年毅然选择炼金术,就是觉得自己能将炼金术发扬光大,能带着炼金术一脉走向光明,可结果却是……”
这个性子温和的中年人,说到最后,笑容满是苦涩。
练气士与炼金术士的关系,就好比是道教与佛教,相看两生厌。
许天衣目光从那些器物图纸移到了平和身上。
“魔教的念尘尊者,与司气大监交手,落败是必然的事。法会那一天,有位神秘高手帮念尘尊者解围,出手挡下了崔桀骜的攻击,我很好奇那人的身份。”
仿佛没有感受到许天衣审视的目光,平和一脸恍然之色。
“难怪魔教念尘能从师兄手中逃走,原来是有人解围。”
许天衣看着他,继续说道:“铃铛撞山,出手的人是不是练气士,那铃铛是不是炼金之物,我不清楚,崔桀骜不可能不清楚。”
“如果师兄知道此人身份,必然会将其抓起来。”平和说道。
许天衣咄咄逼人:“可如果出手那人,曾经是他的师弟呢?”
“你怀疑那神秘高手是我?”平和笑了,摇摇头,神色无奈,“你大可放心,如果是我,师兄不会帮我遮掩的。”
“你也说了,我曾经是他的师弟。现在,早就不是了。”
他似是认真想了想:“用铃铛来当攻击手段,就算是炼金器物,也不合适。天下神兵利器,多出自炼金术,可不曾听说过铃铛也能用来打架的。”
许天衣面无表情:“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觉得那铃铛,可能只是对方用来带偏视线,遮掩身份的,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炼金器物,那人又不是什么练气士。”平和推测。
“暂且当你分析得不错吧,你想说是三教两派的手段,这我自会交由承天建调查清楚。”
“如此最好。”
许天衣又是挑起另一个话题:“念尘尊者,听说只有那一位死了的魔教教主能命令他,既然念尘尊者现身京都,还跟崔桀骜打了一架,伱觉得那魔教教主……死了吗?”
“除了命令,就不能是念尘尊者自己行事?念尘尊者可是一品三层的境界,总不能是被人控制的傀儡吧?”平和笑道。
许天衣咧嘴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真不一定就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呢,更说不定那傀儡的控制权就落在了我手里呢,是吧?”
平和哈哈一笑:“难怪入朝为官,到头来却只是要在青龙大街开一家叫做银行的钱庄,如此奇特的思路思绪,你这位消灾先生,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对方说完这句话,许天衣就知道,彼此的试探,到此为止了。
他肯定,对方就是那当初为念尘尊者以炼金术锤炼体魄的神秘人。
也只有眼前这位炼金术一脉的领袖,才有如此高绝的炼金术。
至于那帮念尘尊者解围的神秘高手,就算不是平和,也必然与之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你看好炼金术吗?”平和突然问道。
许天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为了银行发展的需要,才打算重用炼金术,还是你本身就对炼金术极其看好?你觉得炼金术,真就是炼金术的偏门?”平和眉宇间不由凝重几分。
许天衣沉吟数秒。
“炼金术,炼器炼物,在我看来,这是非常高深莫测的手段。”
“天下神兵利器、玄妙神物,不少都是出自炼金术士之手,就拿天下十大名剑来说,炼金器物就占得三把,这已经说明了炼金术的潜力。”
“还有法会那一日,崔桀骜用来吸纳龙气的玉盘,我若没猜错,也是炼金器物?”
平和点头。
“所以,你刚才说的不是废话?”许天衣说道。
“另外,炼器炼物都是那些目光狭窄之人的看法,我认为炼金术之大为,在于炼化天地万物,只能是器物?山不行?水不行?风不行?等等等等,只有能力达不到,没有什么是炼化不了的。”
平和已是眼神灼灼:“我果然没看错你!对!这就是炼金术!这才是真正的炼金术!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把我所有关于炼金术的知识,毫无保留,全部交给你!”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许天衣对炼金术的真知灼见已经到了这等让他惊喜的地步。
“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进宫面圣,外面什么事情你都无需去管,全身心学习炼金术!你就是炼金术士一脉的未来!炼金术在你手里,一定能发扬光大!”
说到最后,这位炼金术士一脉的领袖,已经声音高亢,神情激动。
“洗脑讲究的是抑扬顿挫,平稳有力,给人以深厚的信服力,不是你这样的声音高就行。”许天衣给了他一個白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平和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许天衣,就差握住对方双手了。
“你刚才那些话的潜在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炼金术达到一定高度,炼金术士一样能拥有不弱于郑所难等人的实力?也就是说……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那个帮魔教尊者解围的人。”
平和神色黯然:“绕了这么大圈,你就是为了问这个?你说的不无可能,但想要证明的话,只有你亲自学炼金术,亲自证明你是对的。”
许天衣一扬手,给了对方巨大的失望。
“当我没说,什么炼金术士一脉的领袖,对我来说一点没吸引力。”
“对我而言,炼金术的重要性就在于能满足银行的需要。”
“不然,我或许会成为比崔桀骜、郑所难,更瞧不起炼金术士的人。”元宝小说
许天衣推开门,回头看向中年人。
“炼金术士一脉仍属练气监,但从今天开始,暂归银行管理,只对银行负责,以满足银行需求为第一要务。”
“你最好请道圣旨,不然郑所难那边,过不去。”
炼金术士地位再低,也是对于练气监内部而言,许天衣想要随意调用炼金术士,练气监怕是不会答应。
许天衣往后丢出一物,平和接下。
前者离去,后者不再说话。
一道圣旨,握在中年人手中。
第110章 惠师不会?
许天衣之所以会怀疑到平和身上,一是因为当年为念尘尊者锤炼体魄之人,炼金术无比精湛高超,另一个原因,就是平和向他提出的以佛门仪式,超度黎王府亡魂。
事实确实如此。
那一晚平和暗中出手,帮助念尘尊者解围,助其从崔桀骜手中逃脱,一个是因为知道念尘尊者的身份,不想那位已是活死人的可怜亡国公主,落个粉身碎骨的凄惨下场。
还有就是他清楚念尘尊者现身,阻拦师兄崔桀骜的原因,拖延时间,保证黎王府的亡魂得到超度,而他既然会与许天衣提出佛法超度,自然也是希望那些亡魂得以转世。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出手瞒不过师兄崔桀骜,可不知为何,对方始终没有问过他,就好像自己真的瞒过了对方一样。
平和望着许天衣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元宝小说
如许天衣试探他,他又何尝没有试探对方。
如今看来,这個年轻人,确实掌握了念尘尊者的控制权。
那位魔教教主,虽说实力冠绝天下,可没有修行巫术,难以发挥出念尘尊者的强大实力。
再者,其天下第一的实力,也无需什么助力,造就念尘尊者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兴之所致。
许天衣修行巫术,还是针对人之神魂的一类巫术,恰好与念尘尊者相契合,如此也就能说清楚念尘尊者为何能在那一晚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了。
“倒是给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主人。”平和轻声自语。
如此看来,许天衣不但是一位练气天才,在巫术上一样是令人难望其项背。
而即使念尘尊者出现在京都,平和也没有怀疑过魔教教主是不是没有死,对师兄崔桀骜的实力,他很有信心。
平和回想起那时上乐山,他改头换面,遮住了容貌,改变了嗓音,以野修炼金术士的名义,参与了这场炼化活人的试验当中。
现在想想,那位魔教教主还是发现了自己练气监炼金术士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不然许天衣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问自己那些问题。
许天衣既然能从那位魔教教主手中拿到念尘尊者的控制权,知道这些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不过,对于这一以炼金术炼化活人的违背人道的邪恶试验,尽管当初也算是以救命的初衷,才上的乐山,平和心中依旧有着难以消除的芥蒂。
那时的他,为了追究炼金术的奥秘,其实已经有点走火入魔的趋势了。
后来大山幽闭,叩问本心,也算是正本清源了。
“师叔。”
看着平师叔发呆许久,一直守在门口的方律,出声提醒。
平和回神,看向这位受了伤的师侄,语气落寞,低叹一声:“不要怪师叔不给你撑腰。”
“不会,弟子感谢师叔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记恨?”方律一笑道。
如果不是碍于平师叔,宋英席他们下手只会更重,如果没有平师叔,他们炼金术士一脉也怕早就被踢出练气监了。
所以方律懂的,平和不为他们出头,反而是对他们的一种变相保护。
平和拍拍方律的肩膀,示意去抓紧回去疗伤,然后又望了一眼身影消失的方向,转身回屋。
许天衣、朱裕欣、李而三人步行沿来路回去。
“银行的事情,与那位惠师说好了?”朱裕欣问道。
“嗯。”
李而撇撇嘴:“都有圣旨了,还跟那人废什么话,派人来把圣旨一丢,练气监再厉害又如何,照样得乖乖听话。”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眼高得不行的练气士,不是都瞧不起炼金术士么,怎么好像还很敬重那人?”
朱裕欣与她说道:“这位平和先生,当年也是三家弟子,练气天才,可却选择了炼金术士,成为了练气监一大憾事。”
“不过虽说学了炼金术,但其在练气术同样有着独到见解,造诣也是不低,常常给后辈练气士答疑解惑,尤其是对新人练气士,耐心讲解,细致入微,鞭辟入里。久而久之,就赢得了练气士们的尊重,有了惠师之名头。”
许天衣拍了下李而的脑袋,惹来少女不善的目光,不过脸上那些小动作却是没有了。
“练气不比习武,更注重感悟和自学,所以对师徒一事,说重极重,说轻极轻。”
对师徒一事看得极重,如上任司气大监收徒崔桀骜、平和,又如崔桀骜收徒那一位天赋不弱于许天衣的练气监大师姐牧兰溪,都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对师徒一事,看得极轻,如练气监大多练气士,都无师徒之说,对崔桀骜称呼大监,对郑所难、平和等长辈,一律称呼师叔。
所以说,在江湖之人眼中,练气监就是一颇为奇特的存在,只能归属朝廷,与江湖格格不入。
既然是感悟和自学,新手练气士除了一些天赋高的,其他人前期修炼,往往都是事倍功半。
平和的存在,让这些年轻人少走了许多弯路,更别说崔桀骜、郑所难不擅长教导教学,没有平和那样当教书先生的天分。
如此,才有了这样一位练气监公认的惠师。
李而又是偷摸着撇撇嘴。
在她看来就算这样,那中年人依旧是个孬种。
自己的师侄都被欺负成那样了,还不敢出头撑腰,不是孬种是什么?
看出了李而心中的想法,背在双手老神在在的许天衣,说道:“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地位,强出头只会遭受更大的打压。”
“这就能成为当老好人的原因么,害怕更大的困境,而不去反抗不去摆脱的现有困境,这是对的吗?”
李而这一问题,可是把许天衣给难到了。
炼金术士招惹仇恨,说到底无非是炼金术本身不比练气术的强大,又先后有平和、方律这样的练气天才,“误入歧途”。
李而何尝不知道,那叫郑所难的大练气士,没有各打五十大板,也可能是为了方律等炼金术士。
不然以后的炼金术士,在练气监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尊严和地位,是靠自己争取来的,长辈的偏袒,有害无益。
“惠师?不会!”少女一锤定音。
走出练气大间,许天衣三人停下了脚步。
一老人站在那里,长发披肩。
离开了锁龙井的司气大监,崔桀骜。
第111章 长公主的改观
“吆,大监不在皇宫待着,小心那桀骜不驯的龙气给一头撞墙,化为虚无了。”
许天衣与这披发老人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桀骜”两个字更被他用了格外的重音。
崔桀骜没有半点动怒,说道:“一会儿,不妨事。”
“陛下说,你那银行看重炼金术,会重用炼金术士。一直以来,炼金术都是练气监的短板,用在辅国上也算是有了用处。”
言外之意,炼金术于练气术而言,简直就是弱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顶用。
许天衣刚要开口,就听到崔桀骜直指要害地说道:“如果你认为工巧造物是炼金术的核心,天下十大名剑,炼金器物不会只占三把,还都在后五之列。”
“你吸纳龙气所用的玉盘,一样是炼金器物。”许天衣直言道。
崔桀骜一双眼眸深邃如渊:“说这话你可能不信,不用那玉虚盘,老夫集龙气的效率会更高一些,但炼金术士一脉毕竟还在我练气监。”
许天衣讥笑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在帮炼金术士什么,你敢否认,玉虚盘能让寻常练气士做到集龙气,而你的效率,其他练气士有几人能做到?”
“炼金术,工巧造物,无法用来攻伐,已是证明了其局限。老夫从来不否认炼金术的用处,既是各有所长,炼金术士不安心在自己的领域,怪得了练气监?”
许天衣摇头一笑道:“如果炼金术不被当作是偏门,如果炼金术士从一开始就得到同等的待遇和尊重,也不会非要跟练气士较个高低。”
“再者说了,同修苍玄之气,炼金术士就真比练气士弱吗?不见得吧。”
崔桀骜眼眸眯起,审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这里的扈三娘,身体微微紧绷,就连那口绿漆大黑棺的棺材板,都是开了一丝缝隙。
眼前这人,可是天下第一练气士,重伤了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九的念尘尊者。
许天衣如芒在背,依旧面不改色,与披发老人直视,坦然道:“练气监,风气不正!”
尽管是在门口,除了值守兵士外,仍有练气士进出,自然注意到了司气大监,有那么几名练气士正巧听到了许天衣的话,直接傻愣在了原地。
这年轻人当着大监的面,说他们练气监风气不正?
这是在找死啊!
出乎意料,崔桀骜没有发火,再与许天衣对视几秒后,转身离去了。
朱雀大街。
长公主朱苡沫乘坐的马车,驶向羽欣茶斋的方向。
即使知道朱裕欣不会听自己的话,朱苡沫还是决定亲自来劝一劝自己这位侄女。
她原本是打算去庆王府,由三哥出面劝说,但随之一想,若是被朱裕欣知道自己去了庆王府,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就让马车掉转方向,来了朱雀大街。
车窗的帘子没有完全拉上,朱苡沫透过薄纱,望着外面的繁华市井,凤眼却是在走神。
大承发展银行如今备受皇兄关注,整座庙堂不知道多少官员希望这家朝廷的银行完蛋,如今连建造尚未开始,她就已经听到了诸多阻碍风声。
许天衣的言行,更是让她感到失望和不快。
这样的局势下,朱裕欣前去银行,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还会成为许天衣那位消灾先生关键时候推出来的挡箭牌。
脑海中浮现出许天衣那张清俊脸庞,朱苡沫没来由就心中气愤,愈发觉得那個家伙行事无度,不可理喻。
朱苡沫的目光被窗外的老妇人吸引。
一破布铺在地上,摆着七八根带着泥的萝卜,正是那一日她亲眼看到被许天衣踩坏了所有萝卜的瘸腿老妇人。
只是被许天衣警告威胁了两次,老妇人有了记性,宁愿萝卜卖得少一些,晚一些,也不敢再将破布摊子挪到路上,就在街边靠后的位置。
而老妇人原本的地方,被一个卖糖人的尖嘴小伙霸占了,显然对方是看到了许天衣欺负老妇人,这才“顺理成章”接手了这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仅仅是看了几眼,朱苡沫就不再关注。
她已经让起灵给过老妇人钱财,顶上老妇人卖上好多次萝卜的,世间穷苦人太多,谁也做不到广施善恩。
就在朱苡沫要放下帘子时,后方突然传来百姓的骚乱和骏马嘶鸣声。
一官兵骑马,急行而来。
高头大马飞奔在街道上,街上行人见了纷纷让路,那名官兵神色焦急,显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禀告。
“快马传信。”
朱苡沫看清了那官兵的衣着以及马匹的布囊装饰,快马驿卒。
“南方三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位长公主略有惊讶和好奇。
既然驿卒走的是朱雀大街,那必然是从南方传来的紧要事务。元宝小说
驿卒骑马,事务紧要,对街上行人遥遥就大喊,多数行人听到这官兵的喝声和人群的骚乱,都能及时躲开。
但正值集市人最多的时候,朱雀大街再宽敞也架不住人满为患,中央主路很难让出一条足够让马匹急驰的道路。
不得已,驿卒只能选择专门为快马划出的沿街辅线。
在辅线上,驿卒传信可以做到快马加鞭,不管不顾。
并且辅线是介于摊位之前三到五米处,只需要摊位前的行人让开,就能分出一条摊位与百姓泾渭分明的宽敞小路,满足驿卒快马而过。
或许是少有朱雀大街人最多的时候,有驿卒快马传信,以至于不少摊主都忘了这条辅线,为了更好售卖东西,摊位都往前挪了,正好压在辅线上。
辅线上,高头大马横冲直冲,行人纷乱避让。
一些将摊位摆在辅线上的摊主,就遭了殃,快马所过,摊位都被掀飞开来。
一时间,慌乱连连。
对于这一幕,朱苡沫神色淡漠,不打算插手。
身为承天建正令,工部规划四大主街的快马辅线时,承天建是经过审核的,这是能提高传信效率的设计。
而在颁发相应律法后,快马辅线严格意义上已经成为了非常重要的军事建设。
这些摊主将摊位摆在辅线上,不被京都官府扣上阻扰军情传递的杀头罪过,就已经是幸运了。
帘子放下的最后一刻,朱苡沫看到了散飞到天上的糖人。
被马匹撞飞的尖嘴小伙,抱着腿惨叫。
后方那卖萝卜的老妇人,吓得魂不附体,又万分庆幸在那里的不是自己,不然自己的另一条腿,不也废了?
望着这一幕,朱苡沫突然愣住了。
第112章 先生不走了!
“先生不走了?”
卧蚕眉小女孩愣了一下。
许天衣倚着拾阶小院的门框,淡淡看着她。
“怎么?你好像希望本公子走啊?”
卧蚕眉小女孩听了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先生不走当然好了!面摊有先生在,生意好了不少呢!”
许天衣哼了一声:“赚顾客银子还在顾客面前显摆,你这小丫头可不像是会做什么生意的料儿,回头让你爷爷知道了,不得愁死?”
卧蚕眉小女孩本就因为先生不走了感到高兴,此时笑得更开心了,整张小脸都洋溢着欢快烂漫的笑容。
许天衣瞥了眼小女孩手中提着的那分量明显不轻快的小袋:“里面装的什么?送我的?”
小女孩点点头。
“听说先生要搬走,知道爷爷喜欢吃面,爷爷就准备了一些手擀面,先生走了也能再吃上两天。”
许天衣直接拒绝了:“不要,你拿回去吧。”
小女孩啊了一声,看到许天衣面无表情,小脸上笑容消失了许多,眼底有那么一抹失望之色。
“我既然暂时不搬了,你这告别送的东西,我要是收下了,是不是就得当你和伱爷爷是在赶我走了?”
小女孩讶然抬头,就要摆手跟这个她认为心地一定是极好的年轻先生说不是这样的。
“本公子要是想吃面,怎么也得是去吃你爷爷现下的面吧?你把这些面给我,我还怎么好意思去面摊?拿回去拿回去。”许天衣摆摆手。
小女孩一怔后,脸上顿时恢复了笑容,一双大眼睛满是开心之色。
“我去帮爷爷忙了,先生!”
小女孩欢快地转身跑向面摊了,手里沉重的小袋都比来时感觉轻快了许多。
望着那跑得飞快的小身影,许天衣不禁一笑。
不搬家,也蛮好的。
“真不搬了?”李而坐在院墙上,一双腿晃荡在空中。
“暂时的,府邸还被查封着,怎么搬?”许天衣说道。
拾阶小院僻静,适合他刚入京少有人知晓时住,如今已经进入了整座庙堂的视线,自然要搬去更方便的左侍府。
府邸位于青龙大街,一来距离黎王府也就是未来的银行更近,二来与官员来往也更方面,不像是拾阶小院,每次去青龙大街、朱雀大街,都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只是如今的左侍府,还被承天建查封着,自己与那位正令大人可是前几天刚交恶,对方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不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把他抓起来审上一审,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许天衣也不着急,毕竟刚走了练气监,工部、户部还没去,距离黎王府那边动工,还得有一段时间。
忽然想到了什么,许天衣看向那少有人管过的缺少家教的少女。
“我让你拿的东西都拿了吗?”
李而停下咬糖葫芦:“放在你屋子里了,不就是一堆破图纸,真搞不明白承天建那些人为何拖拖拉拉,浪费了本姑娘好长时间,险些都买不到枣糕吃了!”
破图纸?
许天衣微微挑眉,懒得跟这丫头片子说什么。
那些图纸可都是玄武大街上,朝廷诸多重要建筑的施工图纸,如承天建,又如六部,还有军器监、国子监等等。
这几日,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些古代建筑的设计思路,然后再把自己脑袋里想了许多许多的思绪,拿出来与之一结合,初步定下银行的建造模型。
最后就是交给工部、承天建和炼金术士一脉,由他们三方协作,制定出一张黎王府改建银行的详细施工图纸。
许天衣初始的打算是把黎王府全部拆了,在其原有地基上直接建造银行,这样就能省去建地基的时间。元宝小说
法会之后,他又重新细致地看了一遍黎王府的图纸,发现其无论是前后布局,还是楼宇错落,都是颇为有致。
这与他脑海中大承发展银行的样子,有区别,但区别不大。
他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设计思路,主动契合一下黎王府,完全就可以在其基础上进行改建,这样会大大缩短施工时间!
全部拆除后再建造银行,他估摸着就算朝廷各部全力配合,不出纰漏问题地进行,也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如果是对黎王府进行改建,虽然大部分建筑还是要拆除,布局也要重新调整,但最多也就四个月的时间,在来年春闱之前,就能做到完工。
如此思考之后,许天衣断然决定,黎王府改建银行!
回到屋子,许天衣来到薄纸包前,点燃了三根香。
十一岁那年战乱,流离失所的他与姐姐跟着逃荒队伍,到了大运境内,典望城一战,黎王下令放了要被当作诱饵的难民,只可惜姐姐依旧没能摆脱战争的残酷。
为了保护他,姐姐最终死在了乱箭之中。
“姐姐,你在天之灵放心,弟弟活得好好的。”
许天衣双手合十,低头祈祷。
魔教教主做不成的事情,他许天衣来做。
他一定不会让大承分裂,也不会让中原再度掀起任何战乱纷争。
天下第一。
既是无用,不要也罢。
来到桌案前,许天衣翻开无名书册,正安城地图映入眼帘,除去皇宫、练气监,笔墨最重的就只剩黎王府。
水陆法会之后,地图之中的黎王府,笔墨浓重程度有所减淡,但整体形状却是比之前的紊乱迹象,规整了许多许多。
而且面积方面有所扩大,已是能与练气监有持平迹象。
当然,最为浓重之处,仍是那天子朱顼所在的皇宫。
这些变化,想来都是与黎王府的冤魂得以超度转世有关,黎王朱瑜那一缕执念消散,污秽之力得到清除,看来是极为正确且必要的。
第二页的古城地图仍是没有显露清楚,显然时机还不成熟。
如此也好,不然许天衣难免会觉得手忙脚乱。
收起无名书册,许天衣将注意力放到了李而从承天建拿来的一叠建筑图纸,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东西将是他主要打交道的对象。
他对建造并不了解,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上一世的经验观念,与这一世的建筑风格相结合,总能碰撞出一点火花。
古风式银行。
许天衣竟是也有点期待了。
第113章 细水长流
拾阶小院有不少人在忙,是鸾计找人来给小院铺设一条地龙。
入冬的天,就算有苍玄之气,京都也不可能一点寒意没有,铺设一条滚烫地龙,冬天的小院也能体会到夏天的滋味。
许天衣本不想这么麻烦,虽然他觉得朱苡沫那边会有些麻烦,但就是慢的话,这个冬天也过不去一半,就应该能搬走了。
“国主再三叮嘱过属下,务必不能让先生受苦,这些杂乱事务,先生也无需烦心,属下自会全部办好。”鸾计说道。
“好歹是尾谢五部部长,不去杀人,做这些活儿?”许天衣笑道。
鸾计尴尬笑笑。
以前可不见消灾先生说话有这般刻薄,难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看来是了。
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性情彪悍,那这中原,就该是性子凉薄了吧?
还是咱西域好啊,民风淳朴!
李而的目光从又是凿地又是搬东西的忙碌场景,挪到了鸾计身上,讥笑道:“你有师傅吗?要不我给你这位大部长推荐一个?城防营统帅,那位刁大将军,拍马屁一把好手!”
鸾计不去搭理少女。
从来了大承京都,知道了消灾先生做的一系列事情,他对许天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在丘南国时,先生实在是言行过于谦虚,性情过于收敛了。
蛮横跋扈、目中无人、杀人如麻……
这些充满了贬低意味的词,落在先生身上,再贴切不过。
但于他们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情报谍子来说,消灾先生,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而这少女,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如此随意待在先生身边,先生也居然如此惯着她?
没有查探出少女真正身份前,鸾计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交恶这个丫头片子为好。
“昨天去面摊吃霸王餐了?”许天衣扭头问少女。
李而点了点头。
“动手没有?”
“没,那些仆役下人一看见我就跑了。”
“下次动动手,允许你多吃一碗。”
两人说的,自然是水陆法会之前,被李而丢出去摔了個狗吃屎的孙忠旭、陈桥那两位公子哥儿。
那两人,都有一个从三品少卿的老爹。
因为上一辈的不对付,他们这一辈也就成了死对头。
被李而教训后,孙忠旭、陈桥没有再露过面,都被自家老爹禁足在家了,倒不是因为他们招惹了许天衣,两位少卿大人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跑到太岁头上动土了。
之所以禁足,是因为法会上出现了数百名亡国余孽,哪怕过了好多天,京都依旧是风声鹤唳,万一自家儿子一出门遇上亡国余孽,家中香火不就彻底断了?
而孙忠旭、陈桥两位公子哥,不觉得许天衣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许天衣呢,哪里还会跟自家老爹提这种事情?
听说自家老子因为庙堂里窜出来的那什么从西域而来的天子新贵,还有青龙大街上要开的叫什么银行的朝廷钱庄,已经烦不胜烦,这个时候谁敢去烦?
因为那一次打人,料定面摊会被牵连,许天衣就让李而多看着点那边,还准许她有活儿干就有霸王餐吃。元宝小说
昨天孙忠旭不死心又派人来了,被许天衣知道,才有了这一问。
对于许天衣说的动动手,李而当场就拒绝了:“不动手,不打人。”
许天衣惊讶地回头:“嗯?”
“打了人,以后他们还敢过来?”李而咧嘴一笑,“不动手能来得频繁一些,我也能多吃几碗面,合算!”
许天衣眼神怪异:“你也懂细水长流?”
“瞧不起谁啊!”
李而心里埋怨得不行。
还不都是你这家伙,把我钱袋子没收了,可恶得很!
越强越气愤的少女,干脆不理这个家伙。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两次,孙忠旭、陈桥都有派人来要把这害他们丢人的面摊给砸了。
许天衣身边有那厉害的少女,需要找足了人手才能对付,一个破面摊,还是什么难事?
分分钟让人去给砸了!
结果就是,每每两位公子哥儿派人来砸面摊,都好巧不巧碰上李而,最后两人也都是郁闷了,怎么那少女就跟阴魂不散一样,整天待门口跟站岗似的。
对于这些,李而没有跟面摊那爷孙俩讲,每次吓跑了那些人,就一个人过去喊声“老头儿”,然后就坐下吃面。
对于这吃霸王餐的少女,墨齐仁每次都是笑呵呵给对方擀面下面,真就是一个被谁都能欺负的老好人。
卧蚕眉小女孩没有一点反感这个说话很不好但心地很善良的姐姐,拿到面总是一溜烟儿就给少女端上去。
“什么?”
许天衣看着李而递给自己的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好几笔,不是什么字,就是一些线条。
“我不给钱吃的面,一笔就是一次,我钱袋子被你没收了,伱回头给人把账结了。”少女声音有点小。
似乎是怕许天衣嘲笑自己没上过私塾,李而挺了挺小鼻子。
“我识字!就是懒得写,懒得记!”
许天衣点点头:“奉字谍眼,算是魔教里文化水平很高的一拨人了。”
他在心里给这少女补了一句,刀子嘴豆腐心。
难怪当初李玄衣捡到这丫头时,对方嘴里威胁着人,手脚却很诚实地抱住了李玄衣的腿,后来就有了这么一对在魔教比较奇葩的师徒。
来无影去无踪的洒脱师傅。
言语尖酸刻薄的跑腿徒弟。
“纸条我收下了,改日再去吃面时,会与银子一并给那老头儿的。”许天衣把纸条揣进口袋。
傍晚时分,不被宵禁影响的溪鲤郡主,来了一趟拾阶小院。
“请教问题也没有你这么着急的,明天都等不及了?对我有意思就干脆在这里住下吧。”
门口,许天衣打趣地冲淡青袍女子咋了眨眼。
似是想到了许天衣那次捉弄她上了她的闺床,朱裕欣俏丽脸颊浮现含怒的羞红。
充当马夫的绿袍儿,暗咬银牙,袖子里的短刀蠢蠢欲动。
临上马车,朱裕欣突然回头。
“前几天,她来找过我。”
“你姑姑?”
“是朱苡沫。”
“是你姑姑没错啊。”
朱裕欣懒得再跟这个明摆着要气她的家伙斗嘴,说道:“她说了几句我听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还问我是不是想好了要去银行。”
“她不让你去?”
“没有,只是说让我考虑清楚,自己决定。”
许天衣有点惊讶。
那冷面妞儿,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见朱裕欣还在看着自己等什么答复,许天衣就噢了一声,随后摆摆手。
溪鲤郡主上了马车,气得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一声“走”,马车就在凌厉的小鞭子下跑远了。
第114章 与先生借钱
时间一晃,数天过去。
这一天,拾阶小院的门打开,许天衣送走了一身简装打扮的长公主殿下。
朱苡沫能来拾阶小院,有些出乎许天衣的意料。
对方此来,言简意赅,目的直接明了,关于银监局的成立,一些必要细节她还得听一听许天衣的想法,才能敲定。
毕竟许天衣提出的银行设想,与现在固有的钱庄出入还是比较大的,银监局也不能按照以往的查账形式,潦草设立。
让许天衣倍感意外的是,这位长公主殿下今天的语气,有了一百八十度大的转变。
虽说依旧是冷面妞儿,少有看到一点笑容,可不再对许天衣有那种直冲的怒气,也少了恨铁不成钢的……
母爱?
许天衣打了一个寒颤,摇摇头,把脑袋里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统统丢出去。
对方那欣慰的眼神,令无法无天的许天衣头一次感到什么是不寒而栗。
“长公主殿下最后说的话,你这位左侍大人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不觉得朝廷有什么郎亭、崔舍派系,但那两部都是与郎太师关系要好的。”
说话的是一位和善老翁。
没错,正一品的侍中大人此时正在拾阶小院做客。
许天衣回想朱苡沫离开前与他说的话,让他对工部、户部那边有点心理准备。
户部他理解,安连采安尚书,马氏钱庄的最大靠山。
对方笃定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与他有关系,他本身就黑得不能再黑了,也没打算洗白。
但工部也好,郎太师也好,自己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吗?为什么就看自己不顺眼?
“我许天衣,貌似没跟什么派系之争纠缠到一起吧。”许天衣瞧了眼这个老翁。
阮仲笑而不语。
许天衣挑挑眉:“你是说那日早朝,崔服龙出面给我解围?如此说来,我欠了那位老中书一个人情,被郎太师和他的派系走狗给惦记上了?”元宝小说
侍中大人一愣,随即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一位年轻后辈,还真是一次次惊讶到他啊,不但直呼崔服龙名字,还是直言那些朝廷大员是什么派系走狗。
如此言语,他这侍中大人就算是听了,出了这院子敢不敢传,都得想清楚。
说不定自己往外边一说,明儿这位年轻左侍就跑自己府上掀顶揭瓦去了。
“让一位从三品鸿胪寺少卿春闱之后丢帽子,听说那赵少卿在皇宫里还有個二品贤妃的侄女,如此说来,确实不算小人情。”许天衣捏着下巴。
阮仲阮大人又是一愣。
这是……
“许大人,真打算让赵少卿丢了那顶官帽?”和善老翁问道。
“我这人,一向不赞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狗屁言语,有仇必报,当场就报,所以那一脚之后,赵少卿不来惹我,我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什么了。”许天衣说道。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崔服龙好歹是中书令,朝廷第一文官,他的话要是说出来不作数,侍中大人觉得合适吗?”
侍中大人摸了摸自己的短胡须:“那老家伙,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许天衣一笑:“所以说嘛,春闱之后,赵少卿的帽子丢了,就算是崔服龙他借机替礼部削除阻碍,终归我还是得欠他人情。”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啊,工部、户部在郎亭,吏部、礼部归崔舍嘛。”
“噢对,还有刑部、兵部,貌似也能算得上对半分了吧?”
侍中大人笑呵呵,不说话了。
跟这年轻的许大人聊天,他是不好接话喽。
许天衣眼睛微眯,工部、户部么,骨头不好啃是他入京前就料到的事,他也早就装好了一副能咬碎骨头的钢牙了。
从院子回到屋子,许天衣给这位不请自来的阮仲倒上水。
眼神盯着那茶叶盒的侍中大人,注定是要失望了,喝着没滋没味的水,反正是自己非要上门的,也就尝着没有多么难以下咽了。
“听说你把吴起打了?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侍中大人说道。
“嗯?”
“沈曼曼的兵马大元帅。”
许天衣恍然,平淡回道:“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
“兵马大元帅就是聆听房也没有几只能斗得过,我好奇许大人是怎么斗赢了沈曼曼那只蛐蛐的?”阮仲问道。
“蛐蛐斗不赢,买只蝈蝈不就行了。”
阮仲一愣,旋即脸上笑容无奈又好笑。
蝈蝈斗蛐蛐?
我们那位沈右侍难怪会暴跳如雷,这几天逮着谁斗看不顺眼,就是连他这位门下侍中,见了都是表情淡淡,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许天衣突然问道:“他不是说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什么?”
“兵马大元帅。”
沈曼曼那只蛐蛐叫起舞,许天衣当时也是巧合之下才联想到了吴起的名字,可看这样子,阮仲分明早早就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阮仲好似认可地点点头,“沈右侍是觉得没有人知道啊,他真这么觉得,没有骗你,嗯,没骗你……”
许天衣懂了,为沈曼曼默哀三秒钟,也感慨沈曼曼的福大命大。
这么给蛐蛐起名,上了庙堂也没有被那位吴起大将军给一刀劈了,不是福大命大是什么?
距离拾阶小院不是特别远,但算得上通景街极为偏僻的一间小屋舍。
面摊摊主的墨齐仁,刚送走了邻居家的老宋。
当初入不敷出,怕孙女饿着,就借了邻居老宋的钱,这不前段时间听说有佛门法会,老宋那婆娘看去看热闹,结果被踩断了腿。
这些日子里老宋都在给家里婆娘治伤,开销太大,迫于无奈只能来找他们要钱。
可他们哪有多余的银子给人家啊?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老人低叹了一声。
卧蚕眉小女孩,站在屋子里,看着久久站在门口的爷爷,小手不由地握紧。
犹豫了一下,小女孩还是跟爷爷说道:“前些时候,先生要搬走,让姐姐与我说,想还第一碗面钱,说可以多还一些。”
墨齐仁回头看向孙女。
“我不觉得先生欠我们钱,所以就跟姐姐拒绝了,也一直没有跟爷爷说。”
看到孙女眼睛红了,墨齐仁走过来,摸了摸乖巧懂事的孩子:“那位公……那位先生本来就不欠我们钱啊,寒心是对的。”
名叫墨寒心的小丫头,红着眼睛抬头:“爷爷,我们不问先生要钱,跟他借,先生一定会借给我们的,我以后多端几碗面!”
墨齐仁一笑,宠溺地看着孙女:“不用,爷爷有办法,寒心不用担心。”
老人如何看不出孙女是不想说这些的,但不想看到爷爷犯难,无奈才说出要与那位年轻先生借钱的话。
既然如此,他这个当爷爷的,又如何会去为难自己的孙女?
只能去要钱了啊。
但愿……
能要到吧。
第115章 看雨
大雨连续下了几天几夜。
拾阶小院从前天开始,就在收拾东西了,其实也没有费多少力气收拾,需要拿的东西不多。
没错,许天衣准备搬家了。
原以为左侍府还要被查封一段时间,前几天却是有承天建的人给许天衣这位左侍大人送来消息,说是查封府邸的人已经全部撤走。
只是那些官员们送来的东西,都还封在单独一栋侧楼里,也被承天建记录在册了。
不过已经不影响入住。
许天衣惊讶朱苡沫的“大发慈悲”,笑着说了句“那位沈大人得气得吐血了”,然后就与李而说了收拾东西。
只是怪天气说来就来,大雨连着下了好些天,滚热的地龙把屋里烧得暖烘烘,屋子外又冷得格外刺骨。
大街上空无一人,许天衣站在门口看雨,李而披了一层厚衣服,觉得不够,又回屋子多拿了一件。
看着又披上一层衣服跟小山一样的少女,许大人失望地撇撇嘴,说了句“没良心的”。
“你又不是我师傅,也不是我爹,凭什么给你拿?”李而哼了一句。
许天衣没说什么。
知道这丫头小时候跟着娘亲长大,娘亲又走得早,所以很小就成了孤儿流浪,不然也不会被李玄衣当东西一样捡到。
两人沉默,空气中只有大雨倾盆的唰唰声。
忽然想到了什么,许天衣回头问道:“崔桀骜走了?”
“嗯,往奉州去了,是要上乐山,教里非常重视,师傅已经回山了。”李而点头。
练气监司气大监重伤了念尘尊者,使得不少教众如今是杯弓蛇影,不过还好,暮烛教主和两位女尊都在,四大护法长老也都在乐山之上,对方去了,好好说话就算了,不然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崔桀骜这个时候上山,必然是去兴师问罪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奉教顶尖高手太多,教众数量也达到了一个可怕之数,朝廷是如何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几乎不受管束的江湖势力存在。
没办法,这都怪当初那位魔教教主。
其成为天下第一,慕名投靠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短短半年时间据说教众就达到了上万人之数,遍布中原南北。
关键是那位魔教教主或是威胁或是利诱,笼络了一群江湖高手,四大尊者、四大护法长老,还有三十六金面使、七十二银面守。
单论顶尖高手,一個奉教就已经不亚于一个江湖了。
如此也就罢了,江湖高手再多,顶尖高手再强,面对装备精良且无穷无尽的装备,硬拼也只有筋疲力尽而死。
可关键就在于那位魔教教主是天下第一,是睥睨天下不假,但人家又不傻,根本不与朝廷硬拼。
直接放出话来,如果大承发兵乐山,奉教全员解散,以地方官员为目标,杀之而后快。
而那些顶尖高手,目标更是直指京都,刺杀那些朝廷大员。
那位魔教教主,则直接盯上皇宫,盯上那位大承天子。
如此,朝廷还敢发兵乐山?天子还敢下令剿灭奉教?
就算能皇宫中不乏顶尖高手,还有崔桀骜这天下第一练气士,能保证天子安全,谁又愿意被一位天下第一始终盯着,那是睡也睡不安稳的事。
再者,奉教之中可是有着不少巫蛊两派的高手,蛊术、巫术可都是能做到大面积杀人的厉害手段,对付军队最是有效。
朝廷不忌惮,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位魔教教主的聪明之处在于,威胁了朝廷之后,却没有让奉教太过放肆,教众多是活动在江湖之中,其本身,也鲜有理会过庙堂朝政,甚至在外人眼中,那位天下第一到死都没有去过大承京都。
这就是奉教与朝廷的微妙关系,是魔教教主与当朝天子的一点默契。
不过尽管如此,奉教的胆大妄为,教众的肆无忌惮,依旧背上了一个魔教的名头,被中原百姓所唾弃。
许天衣看着李而:“教里很重视,你看起来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嘛,你师傅可是在京都放了大火,不担心他被崔桀骜给抓住,然后……”
许天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而瞧了他一眼:“然后什么?怕他嘎了?我师傅的轻功,除了前教主,还没谁能追得上呢!就是暮烛教主都不行,他崔桀骜?差得远呢!”
说这话的少女,满是自傲,甚而还挺了挺小胸脯。
只是这一挺,最外层的衣服就掉地上了,少女连忙捡起来,又打算再披上,想了想,还是用一种“今日我大发善心”的目光,给许天衣披身上。
“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我从来不觉得是民间传的大承皇宫,而是我们乐山嘛,试问前教主也好,暮烛教主也好,不论谁当教主,天下第一一直都是在乐山上的。”少女说道。
“莫说他崔桀骜,就是把郑所难、韩庭察他们都一起算进去,都上乐山,奉教也依旧无恙,乐山也依旧安稳。”元宝小说
许天衣点点头:“你这个道理,说得通。”
却是听到少女忽然叹了口气,来了句:“不过我还是希望前教主也在的,倒不是暮烛教主坏,而是我总感觉,前教主才该是奉教教主的……嗯,精神支柱?”
许天衣不说话。
李而也沉默下来。
小院门口,又只剩下哗哗的大雨磅礴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而突然说道:“你是在等那小丫头片子吧。”
许天衣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堆积到路边的桌椅。
“嘴上说着下大雨不适合搬,实际是等那小丫头片子来跟伱告别。”少女哼哼道,“大雨都下好几天了,没看见人家摊子都没出,还会来跟你告别?”
“你是把要搬走的事告诉她了吧。”许天衣向她确定。
“说了啊,对方也确实跟我说了要来与你告别,还说会再给你这位先生带面。”少女撇撇嘴,“还先生呢,你哪里有点像先生的样儿?”
随即,李而拍拍许天衣肩膀:“别着急,反正是下完雨才搬,说不定那时候那小丫头片子就来了呢,毕竟是要跟着她爷爷出摊的嘛。”
许天衣望着白条如林的大雨。
真是因为下雨不来了?
他觉得那是个冒雨也会第一时间来的小丫头。
李而见许天衣发呆,又准备挖苦他几句,可她刚张开口,对方就说道:“你很闲?”
心知再不走就遭殃的少女,立马开溜,溜之前还一把抓走许天衣身上披的衣服。
许天衣不在意。
院门口,只剩下一个清俊公子哥儿,看雨,看到半夜。
第116章 老人走了
一清早,小院有人敲门。
许天衣走出房门,接连下了数天的大雨终于小了,小雨朦胧,带有一些薄雾。
站在走廊中看雨的许天衣,看了眼李而,目光落在了她的手里。
一个熟悉的小袋。
李而将小袋提给他:“呐,人家给你的,为了等这么一破袋子面条,都耽误我住进大宅院里去了,今天搬家?”
许天衣没有接袋子,而是问道:“那小丫头没说要见我?”
李而目光移向走廊外:“没,没啊,你真够自恋的,你又不是人家的爹,人家为什么非要见你?”
许天衣看着她目光游移不定,说话也明显不顺畅。
“你把她打发了。”
被许天衣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支支吾吾说道:“没,没有,人家又没说硬要见你。”
没听见许天衣说话,少女抬头,看到的是淡漠冷厉的目光,倔强说道:“我也不是打发她,就是跟她说了句会把面条给伱,没有别的事就这样吧……别的真没有再说什么了!”
“然后她就走了?”许天衣问道。
“嗯,走了。”李而犹豫了一下,弱弱说道,“看她眼睛挺红的,应该是哭过,不过不应该是为了你走就哭吧,是不是挨她爷爷训了,所以没心情再见你?”
李而忽然打了个寒颤,因为许天衣的目光异常冰冷。
“鸾计!”
许天衣声音刚落下,一袭黑色简衣的鸾计就出现在走廊之中。
“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是。”
“我去。”李而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怪害怕的。
“你就站在这儿。”
许天衣的声音不大,但这个时候的李而,平日里乖张刻薄的雪燕,却是一动不敢动,因为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极其可怕的冷意,从她的脚底板一股脑儿冲上了天灵盖。
少女老实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只是李而心中腹诽,这個家伙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自己不过就是赶走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嘛,大不了再将人叫回来就是了。
就这样在走廊中站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李而都有些烦躁难耐了,却见许天衣仍如雕塑站在那里,只能老老实实待着,不敢有丝毫异动。
鸾计从小院门口那边快步而来,李而呼出一口气,心想终于能歇歇了。
“先生。”鸾计躬身。
“说。”
“墨齐仁死了。”
这话说完,鸾计清楚感受到一股冰冷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不禁有些惊疑,先生的气势竟是如此可怕,连他这个二品高手都出现了莫名的危险感。
“那老头儿死了?”李而一愣,接着否定道,“不可能,那小丫头的爷爷死了,她怎么还有心思来这里?她真的刚才来过,这面条是她亲手交给我的!”
说着,少女还提了提手里的小袋。
许天衣没有理会她,而是对鸾计道:“说。”
鸾计继续道:“问了那爷孙俩的几家邻居,说是大前天死的,尸体被扔在了街头,人打死的。昨天办的丧事,那几家邻居帮忙料理的,一切从简。”
李而眼睛红了。
许天衣看着她:“所以说,那小丫头的爷爷死了,才下葬一天,没有忘与我告别的约定,来了。你也答应了人家吧,结果呢?人家来了,你随口就把人家打发了?”
李而用力握着小袋。
“什么样的小孩子,只是去她爷爷那里吃几碗面,就能临走时让人家亲自登门告别?你手里这袋子面条,是她爷爷亲手擀的,时间久了,应该不好吃了吧,嗯?”
李而握着小袋的手,愈发用力。
许天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小雨淅淅,仍是昏暗低沉。
“这些天的大雨,摊子没出,你也没吃到面吧,最后一碗是什么时候?噢对,霸王餐。”许天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呐,我还没有跟人家结账,也不用去结了,你拿着吧。”
许天衣把纸条塞到眼睛红肿的少女手中,朝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你就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鸾计,我回来前,把孙忠旭作奸犯科的所有证据,放到桌子上。”
“是!”鸾计领命离去。
李而转身对许天衣大声喊道:“我跟你去!”
许天衣出了小院,声音从院门外传进来:“哪里都不准去,就站在那里。”
少女一手攥着装面条的小袋,一手紧紧抓着那张纸条,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擀面下面的和蔼老头,还有一个端碗飞快的小女孩。
一动不动看着打发小女孩走的院门,少女双眼通红。
一户人家,不大宅院。
屋子里,许天衣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一个被邻里之间称为老宋的中老年男人。
此时的老宋,神色遗憾无奈。
“这爷孙俩,都是苦命人啊!我知道他们不好过,可没想到为了还我那点银子,墨齐仁会去那孙府要钱啊!那孙府是我们这些芝麻小的人物能去的嘛?”中老年的男人,后悔万分道,“是我害了他们啊!”
因为他的催债,就这样送了一条人命,他心理这几天也不是滋味。
墨齐仁是欠了他一些钱,可对方每次出摊之后,不管赚多赚少,都会还他一些,这些日子来,也还了不少。
不想他那最后一点银子,却成了压死这位邻居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后悔啊。
“说一说他们爷孙俩的事吧,我这人少有喜欢听别人的故事,这次权当无聊,你与我讲讲,我保证之前来找过你的那人,不会找你麻烦。”许天衣说道。
一想到那持刀进来问他墨齐仁家发生什么事的冷漠男人,老宋就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组织语言,一五一十地详细说起这对爷孙俩。元宝小说
墨齐仁祖上出过三品大员,祖宅就在青龙大街,只是为何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住在这偏僻的通景街的小屋子里,一切都归咎于孙忠旭这个官二代。
家境败落的墨齐仁,被孙忠旭这个横行霸道的官二代盯上,以其孙女的性命相要挟,逼迫其把价值七万两白银的祖宅贱卖给了他。
不但如此,孙忠旭还强迫墨齐仁住进这通景街的小屋子,靠着天价收租,来削减卖祖宅的银子。
如此手段,可谓是肮脏至极!无耻至极!
第117章 风雨晦冥 形单影只
“那么小的屋子,还是在这通景街,那孙忠旭一张口就要一万三千两银子啊!一年一万三千两的房租啊!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说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才多长时间,墨齐仁那祖宅的钱一分没拿到,就先快被这天价房租给抹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中老年男人义愤填膺。
“那孙忠旭的管家一入秋时就来过,告诉墨齐仁明年不用再租房子了,为什么?因为明年那祖宅的钱就全都抹没了,甚至墨齐仁还要欠那孙忠旭一部分房租钱!”
“如这类事情,在通景街数不胜数,几乎这条街上大小住户都受过孙忠旭的压榨剥削。墨齐仁算是被从外面塞进来的,也是我们这些倒霉鬼中最倒霉的一个了。如今,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许天衣面无表情:“没想过报官?天子脚下,这种事情捅出去,有人敢瞒着。”
“孙府是什么地方?那孙忠旭的老爹可是从三品大员!官官相护不去说,贪污受贿不去说,那孙忠旭拿我们家里人的性命威胁,谁有办法?”
“墨齐仁怕孙女出事,我家里有婆娘,还有个老娘,别人家一样,不是上有老就是下有小,谁敢报官?这不是把自己家里人往火坑推嘛!唉,豁不出去的啊!”
老宋垂头丧气。
许天衣离开了。
走出院子的他,讥笑一声:“天子脚下,竟是没有公道可言。”
这贪赃枉法,在京都,在正安城,都快要摆到台面上了,地方州县,又会是怎样的凄惨光景?
朱顼啊朱顼,这大承的问题,不止经济那么简单了。
通景街上,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这几年又没少被那孙忠旭吸血,能帮小丫头料理爷爷的后事,已经是不错的邻居了。
如墨齐仁这般家境好的人,不一样因为没有背景沦为被压榨的工具。
如今爷爷死了,小女孩无依无靠,要是无人收留,以后怕是生活都举步维艰。
这条街上的人,哪有敢收留小丫头的,如此一来指不定又要被那官二代以什么名义再剥削一番呢,能帮忙办了丧事,也是看在这爷孙俩平日里与人为善,是好心人的份上。
拐了一个巷口,许天衣就来到了那爷孙俩住的地方。
比拾阶小院要小上许多的院子,门上还有着大雨冲刷下所剩无几的白纸。
门半开着,许天衣稍微又推开一些,就能看清楚不大的院子的所有光景,除了出摊用的推车,就还有一口井和一棵歪脖子树。
白纸、白布与泥土混杂在地上,又是阴雨连绵的天气,整個院子显得极乱的同时又分外阴冷惊悚。
主房的门开着,视力非常人的许天衣,清楚看到了里面有个小小的身影。
卧蚕眉小女孩抱着一个牌位,痴痴的神情看得出来是在思念死去的爷爷,红肿的眼睛略显干瘪,显然是哭了好久,已经没有什么泪水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女孩眼睛有所回神,起身朝里屋跑去。
许天衣看不见了。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小女孩出来,手里握了一条布围裙,正是她爷爷平日里出摊擀面时绑的那条。
许天衣以为小女孩是思念爷爷,才找来这围裙,比起那牌位,对一个小丫头来说,爷爷用过的围裙更能起到安慰安神的作用。
只是当看到小女孩站直身子,把布围裙望自己身上绑时,许天衣愣住了。
很显然,最后的结果是不合适,爷爷太高了,小女孩的身高不够,绑上后围裙触地了,小女孩只能弯腰去挽。
想把围裙挽起一截的小女孩,动作越弄越慢,最后蹲在地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围裙,又是哽咽地哭了起来。
许天衣没有进门,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身影。
不知道哭了多久,兴许是哭累了,又或是因为什么,小女孩擦了擦本就哭不出泪的眼睛,站起身对着牌位强颜欢笑,好像说了几句。
是怕自己的哭让爷爷在天之灵更担心她。
说完话的小女孩,心情平静了许多,又弯腰去挽围裙。
许天衣转身,从外面给带上了门,离去。
轻微的嘎吱声,引起了屋子里的小女孩的注意,看了眼阴雨下的院门方向,只当是风吹的,继续去挽那围裙。
不大的屋子在那孤零零的小身板面前,高如大山,广如江河。
屋外,阴云,风雨晦冥。
屋里,烛火,形单影只。
出门的许天衣没有打伞,衣服早早就被淋湿了,黑发“纠缠”成条,趴在头上,满是雨水的脸上,有着比之更为清冷的神情。
当小雨停歇时,一袭黑衣的年轻人,站在了青龙大街的一座宽宏府邸前。
朝廷大员御赐府邸,从三品司农寺少卿府。
门口值守的下人,仅仅是多瞧了许天衣两眼,就没再搭理,继续自己的瞌睡走神儿。
看穿着像是一公子哥,不过许天衣连个打伞的丫鬟都没有,指定又是什么发了点小财的小户人家的愣头青。
两个昏昏沉沉的下人,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帘后露出不悦神色,对方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走上台阶。
这是要进府啊。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司农寺少卿府!赶紧滚开!”一名壮实下人不耐烦地说道,听语气看神情,平常就没少跟着自家少主子做恶事。
另一位下人算是谨慎一些,雨天碰上这么个人,怕是觉得对方诡异,像是什么鬼怪妖物,就出声说道:“想要进府,报上名来,我去给你通禀一声问问。”
两人的话,都没有答应。
许天衣仍是一言不发,甚而都没有去看两人一眼,脚步不减地朝府里走去。元宝小说
两名下人对视一眼,立刻出手阻拦,那性子谨慎的下人去抓许天衣的胳膊,另一个壮实下人就没那么好心了,一拳捣向许天衣侧腰,摆明了是要一拳将之掀倒在地。
反正有少主子在,先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在地上叫两声。
最近少主子心情不好,说不定自己这一拳下来,就能讨少主子欢心!
到时候刘管家不得多赏他几两银子?
轰的一声,少卿府的大门被两道倒飞的身影砸开。
两个值守下人就那么躺在地上,在刚下完雨出来打扫的众多下人注视下,血水流出。
少卿府邸,惊慌声起。
第118章 府上行凶
孙忠旭躺在躺椅上,旁边站着低头不敢说话的管家刘希,鼻青脸肿,被人暴打了的样子。
孙忠旭最近的心情可谓是极差。
不但已经被老爹禁足在家半个多月,更是动不动就遭到训斥。
听老爹说外面的不安全,亡国余孽在京都搞什么袭击刺杀,可这与他孙忠旭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官二代,能入了那些疯子的眼?
他的老子又不是中书令崔服龙,也不是门下侍中阮仲,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儿子会被惦记上?
老爹认不清自己了啊。
另外一件恶心到他,让他这几天吃什么都没胃口的事,就是那個叫墨齐仁的老东西,居然敢上门要钱,还要到了这里来!
这可是从三品少卿府!
那个老东西,被拦在府门口,挨打了一顿又一顿,就是不肯走,非要找他要银子,这令孙忠旭火冒三丈,直接命刘希将人拖回他的院子。
接下来的场景不堪入目。
被打得骨头都快散架的老人,费了好大力气爬出一段距离,拿到了孙忠旭扔在地上的银子,然后就遭到了致命的毒打。
肥胖如山的青年,抄起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就抡向老人的背,咔嚓一声,棍子与脊椎骨齐齐断裂。
还不解气,孙忠旭又抄起一根棍子,直接抡在了老人的脑袋上,棍子没有断,老人的脖子却歪扭变了形。
越打越感到气愤,越打越感到自己遭受了侮辱,孙忠旭凶狠地命下人轮流往老人身上抡棍子。
一夜下去,三十多根棍子,全部抡断。
老人,从被孙忠旭抡到头的第二根,昏阙后就再没了动静,不知第几棍时,就彻底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
管家刘希往常没少跟着少主子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也为其做过好多次杀人的勾当,可这一次不一样,杀人是杀在了府邸里。
自己头上可还有一位大管家呢。
刘希不希望事情越闹越大,毕竟被老爷知道了,少主子最多是被责罚,自己面临的可能就是灭口之灾了。
避免东窗事发,刘希想着赶紧处理尸体,可孙忠旭因为被墨齐仁找上门来要钱,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不但没有跟往常一样杀人埋尸,反而直接命人把尸体扔到通景街上去。
刘希无奈,只能冒着被少主子打骂的危险,将事情告诉了老爷,希望老爷能摆平此事。
结果自然是老爷大发雷霆,严厉训斥了少主子,他受了少主子一顿暴打。
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少主子把老爷让他给通景街送去的一袋破财消灾的银子,也被少主子扣了下来。
躺椅上的孙忠旭,掂量着那袋银子。
忽然,他从躺椅上坐起来,手一把握住钱袋子,扭头对那刘希说道:“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墨齐仁那孙女抓起来,找个荒郊野外埋了。”
“记住,再敢去我爹那里出卖我,我就把你剁碎了,扔进九头江。”
刘希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点头:“明白明白,少爷,我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滚!”
刘希立马就要去办事,一个下人这时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少爷!那人闯进府来了!”
肥胖身材压得躺椅嘎吱作响,孙忠旭眯眼,冷声道:“慌个屁啊!谁闯进来了?这里是少卿府,谁他们敢闯进来,直接给老子轰出去!”
“少爷,是霸占了通景街一进小院的那人!他闯进府里来了,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受了惊吓的下人,脸色煞白。
“杀人?”孙忠旭一下子从躺椅上站起来,不惊反喜,“杀人好啊!杀人可太好了!正愁没机会找那激家伙算账,他自己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少卿府行凶杀人,企图谋害朝廷大员,这可是死罪!哈哈哈!刘希,去,把所有人都给老子喊出来,就算是有那身手厉害的丫头片子,我今天也要把那家伙给宰了喂狗!”
管家刘希快步流星,总感觉不妙的他,别无他法,这个时候再跟少主子唱反调,他就真是嫌命长了。
孙忠旭已是兴奋不已,脸上有狠辣之色闪过。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就别怪少爷我心狠了,敢在府上杀人,自寻死路!
凶狠的肥胖青年,瞥了眼身体微微颤抖的下人,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死几个人就怕成这样?一群废物!”
没事时是下人,出门就充当打手的下人们,很快就集结完毕。
孙忠旭领着二十多人,就往前殿的大院冲去。
在府上杀人,势必要惊动他老爹了,他不觉得老爹这次会息事宁人。
对方这都已经踩在他这位从三品司农寺少卿的头上了,而且府上杀人,颜面扫地的不只是他,还有朝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孙忠旭还是第一时间带人冲向前殿大院。
将人打个半死,再交给刑部来一番严刑拷打,人就算不死,也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冲到前院的孙忠旭,自己也吓了一跳,终于明白那手下为何胆战心惊了。
院子里躺着何止几个人,十个?十五个?都快二十个了吧。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难怪冲过前殿时,一群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这样的残忍场景,就是寻常男人都没见过。
看见那个立于众多尸体之间的许天衣,孙忠旭忍着心底生出的畏惧,指着对方大喊:“擅闯朝廷官员府邸!府上行凶杀人!死罪!你犯了死罪!”
除非是庆王府的重要人物出面,否则,不,除非是庆王或溪鲤郡主出面,不然谁也救不了这个家伙!
他会是庆王和溪鲤郡主的客人?
断然不可能,不然还会住到通景街去?
孙忠旭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指着许天衣,命令手下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往死里打!”
杀这么多人,父亲那边一追究,就是刑部尚书看司农寺不顺眼,也不敢拖延。
这家伙,死路一条!
一个个壮实手下,虽然心里也害怕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可手中有棍棒,又人多势众,顿时有了底气,一人高喊一声,一群人立马一拥而上。
只是,当这些人知道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恶魔时,已经晚了。
这一天的少卿府,注定血流成河。
第119章 还不晚?
四十多具尸体,哪怕刚下过雨的空气清爽冰凉,也无法稀释如此浓重的血腥气味,前殿大院已经无法待了,血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孙忠旭整个人如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他已经完全被面前的场景吓傻了。
才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二十多名手下就全被杀了,一炷香?
半柱香都没有!
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黑衣年轻人,孙忠旭不寒而栗,发自心底的恐惧,笼罩全身,颤抖不已。
在他眼里,此时的许天衣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一言不发的许天衣,更是令孙忠旭感到无比惊恐,如今的他,没有了半点横行霸道时的凶辣狠毒。
“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
孙忠旭吓得双腿发软,频频后退,最后被前殿的门槛绊倒,直接跌进了大殿里。
望着那走到门口的许天衣,光线照射进来,人如黑影,孙忠旭万分恐惧,肝胆俱裂。
“住手!”
一個中年男人从后院急步而来,身边跟着府上大管家还有十几名手持官刀的护卫兵士。
男人正是孙忠旭的父亲,从三品司农寺少卿,孙平第。
比之鸿胪寺的赵幼枝,这位司农寺少卿显然要年轻很多,由此可见这一生为官之路,算得上是官运亨通。
孙平第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此乃我少卿府,何人胆敢行凶杀……”
最后一个“人”字没有说出口,这位司农寺少卿就愣在当场。
“爹,爹,救我啊爹。”
看见父亲的孙忠旭,好像小时候跑丢了的孩子,一见到家里大人,就急匆匆跑过去。
一堆肉比他老子还大出半个身子的孙忠旭,躲在父亲后面,根本挡不住。
持刀兵士围住许天衣,大管家王熙,瞧了眼门外边那具被拧断了脖子的富态男子的尸体,嘴角忍不住一抽搐,他的死对头刘希,竟然这样就死了。
本是指望父亲大人给自己撑腰的孙忠旭,下一秒却是见到自己老爹,向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躬身行礼。
“司农寺少卿孙平第,拜见左侍大人。”
孙忠旭愣住。
左侍大人?
“他,他,他是承天建左侍?!”孙忠旭脱口而出。
孙平第回头瞪了一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
不需要自家大人说话,大管家王熙就立马对着那些兵士挥手,让他们抓紧收起明晃晃的刀来。
“不用收刀,我今天是来杀人的,要杀的,就是你孙平第的儿子。”许天衣语气毫无感情波动。
孙平第仅仅是看了王熙一眼,后者就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对那领头的兵士一个眼神,众人虽是收了刀,但也没有其他动作,依旧包围着许天衣。
根本不需要去问,孙平第就知道了许天衣来者不善,不,对方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还有殿外触目惊心的血腥场景。
饶是多年为官沉淀下来的冷静性子和深厚城府,孙平第心中也是极其骇然。
这个许左侍,居然杀了如此多的人!
早就听说那场佛教法会上许大人杀了两百名亡国余孽,可或许是官员们接触习武之人过少,鼠目寸光,认为这都是夸张说法,有很大的吹嘘嫌疑。
如今看来,只怕那传闻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府里的下人,自是比不过兵士,可他儿子手底下那群人,说好听点是从外面花钱雇来的下人,实际上不就是五大三粗的打手?
照样一个个死得不能再死了。
“许大人,不知道我孙平第又或是犬子,如何招惹到了你,居然让大人亲自登门制造了这一出罪过杀孽?”孙平第正色问道。
这话一出,他就将选择题抛给了许天衣。
招惹到了你,是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能解决,你杀人的事情就传不出这座少卿府,不能解决,伱要做什么,可就要想清楚后过了。
杀了这么多的人,还是在从三品大员府里,就算你是正二品左侍,是天子新贵,一样罪责难逃!
孙平第甚至想好了,如果问题能解决,今日这件事不但算不上坏事,还能成为许天衣一个被他捏在手上的把柄。
有一位天子面前的红人帮衬,日后从二品司农寺卿的位子,不得由他孙平第来坐?
可下一秒,这位孙少卿,就明白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因为许天衣直接把左侍令丢了出来:“现在滚出去的,能活。”
孙忠旭扭头就往殿的后门跑。
“我说的是这些当兵的!”
十几名兵士互相对视,那白玉佩他们不认识,可少卿大人刚才都说出对方身份了,承天建左侍,正二品官职,比少卿大人高出一大级啊。
只是最后,在那名领头兵士严厉目光的扫视下,所有兵士还是打消了退出房间的念头。
然后下一秒,房间之中,有鲜血飙飞。
等孙平第反应过来时,十几名兵士,全部倒在了地上,或是喉咙被割或是胸口处甲胄破碎,被捅穿了心脏。
孙少卿孙大人,双腿如儿子之前那般,开始发软。
“你到底要做什么!许大人,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这么一个不废话只杀人的家伙,孙平第真的怕了。
再看向那体型如山却畏畏缩缩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孙平第想不明白,自己也算是心思玲珑,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货儿子?
这许天衣摆明了就是冲他儿子来的。
一个在朝上向天子奏禀时,胆大包天到连躬身行礼都不做的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现如今,自己这儿子不但做了,还把人给惹怒成这个样子,只身上府,杀了五十多条人命,你个混帐东西,把人家祖坟给刨了啊?
“通景街,墨齐仁,是你杀的吧。”许天衣终于开口。
王熙看向孙忠旭,果然,是这不争气的少主子杀了不该杀的人。
从许天衣登门,孙忠旭隐约就猜到了与墨齐仁的死有关,只是在许天衣一连串杀人下,已经被吓破胆的他,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终于知道了怎么一回事的孙平第,狠狠刮了儿子一眼。
他就知道,任由这家伙胡来一定会出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
不,还不晚。
孙平第扭头看向许天衣,对方竟是如鬼魅般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许大人……”
第120章 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孙平第双手抓着许天衣那伸向儿子的手,为保住家族最后的香火,委曲求全。
“许大人,犬子失手杀人,是犬子的错,我已经让管家给人家送钱去了,您看在今日死的人实在是太多的份上,您就不要再开杀戒了。”
“我孙平第,还有司农寺,以后在朝堂上必定会全力支持许大人!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犬子一马吧!”
孙平第压着心中恨意。
上他府邸,杀了五十多条人命,此等耻辱,他孙平第焉能不报!
先稳住这尊杀神,等其走后,他就会立马进宫面圣,弹劾这蔑视大承律法、天子威严之人!
当然,此时的软话,也是这位少卿大人真的怕了。
他怕许天衣疯了,一怒之下,把他跟他儿子全都杀了。
对方,真能做得出!
孙忠旭低声下气地乞求:“大人,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一定改!求大人,放过我吧!”
许天衣丢掉手里的锋利匕首,那是从一个下人手里夺来的,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朱眼的人,不是也与谍子身份逃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杀人,本就没有藏着掖着。
见许天衣扔了匕首,孙平第松了一口气。
孙忠旭更是弯着腰一个劲儿点头:“谢大人,谢大人。”
孙平第一个眼神,大管家王熙立马领着孙忠旭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轰的一声,王熙被一拳打飞出去,撞碎了桌椅,摔倒在大殿之中。
孙平第来不及说话,许天衣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孙忠旭面前,肥胖的青年直接被其单手抓着脖子,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孙忠旭,呼吸困难,拼命挣扎。
看到儿子这般,孙平第着急万分,上前去抓许天衣的手,又是一声闷响,这位少卿大人被掀飞出去,撞到在一梁柱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许天衣淡漠看着孙忠旭。
倒在地上疼痛万分的孙少卿,看到这一幕,怒喊道:“许天衣你住手!你要杀了我儿子,我孙平第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许天衣置若罔闻,只是对孙忠旭道:“骨头碎裂,你会与墨齐仁……感同身受的。”
呼吸困难涨红了脸的孙忠旭,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恐慌掩饰不住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咔嚓一声。
喉管碎裂。
咔嚓。
颈椎碎裂。
肥胖的青年在空中挣扎了两下,巨大身体失去动静,一双脚彻底耷拉下来。
“忠旭!”孙平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砰的一声,没有了呼吸的肥胖尸体落在地上。
“许天衣!”孙平第怒视那個黑色衣衫的青年。
可下一刻,这一位孙少卿孙大人,愤怒的面容就全然变得惊恐不安,因为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已经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你,你要做什么!伱别过来!别过来!”
这位孙大人拖着剧痛的腰部后退,脸色惊悸慌张。
今日登门,许天衣就不打算放过这对父子。
府门被推开,一队队兵士冲了进来。
饶是这些杀伐果断的兵士,见了院中场景,都是不由心神一凛,光天化日,从三品少卿府上竟是死了这么多人!
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泼天大案!
冲入大殿的兵士,将许天衣团团包围,每个人都是无比紧张地盯着这一年轻人,目光中有着警惕和紧张。
朱苡沫在黑衣女子跟随下,走进大殿,一路走来,那浓重血腥,分外刺鼻,目光所及,触目惊心。
最终,长公主那一双凤眼落在了许天衣身上,眉头紧蹙。
“正令大人!长公主殿下!救命啊!他许天衣擅闯我府邸,制造如此杀孽,还杀我儿子!你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见到了朱苡沫的孙平第,就像是看到了活的希望,紧紧抓着这一救命稻草。
朱苡沫扫了眼孙平第,凝眉看向许天衣:“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雨后刚出府的她,正好撞上了从孙平第府上匆忙跑出来的下人。
看到了长公主殿下的马车,那奉老爷命令去喊城防营的下人,立即就跪在了地上,说了有人上府行凶杀人。
朱苡沫第一直觉是亡国余孽,随即就想到了一个胆大的人身上,于是让贴身护卫叫了最近的一队承天建兵士赶来。
果不其然,就是许天衣这个家伙!
朱苡沫看着孙忠旭的尸体,再看看已完全没有了朝廷大员风度的孙平第,尽管第一时间赶来,可还是晚了。
许天衣居然在京都,在一位从三品朝廷大员府上,杀了这么多人,简直无法无天!
许天衣好似没有听到朱苡沫的质问,继续朝孙平第走去。
朱苡沫眼皮忍不住一跳,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家伙竟然还要杀人!
“许天衣!住手!”这位长公主怒声呵斥。
一众承天建兵士,手中冷冽官刀,齐齐指向许天衣。
许天衣侧头,冷漠眼眸注视着朱苡沫。
“孙平第强抢民女,强占民宅,欺辱百姓,肆意杀人,该不该杀?这些,只要你朱苡沫去查,承天建用不了一天。”
“孙平第贪赃枉法,纵容子嗣杀人,杀的是大承子民,你这位大承长公主,觉得这样的狗官,该不该死?”
说罢,许天衣就又上前一步。
这一步,顿时令得众多承天建兵士如临大敌。
朱苡沫凤眼低沉:“许天衣,你跟我说贪赃枉法?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你难道不是无视朝廷法度吗?你又将大承律法放在何处!”
“如果黑暗得不到光明的救赎,那就只能用黑暗对抗黑暗。”许天衣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上辈子的中二话语。元宝小说
许天衣一步踏出,距离孙平第不过三米距离,站在两人之间的那名承天建兵士,承受了许天衣正面的压力,头一次萌生出比死亡还可怕的畏惧心理。
朱苡沫抿着嘴,白皙额头竟是有了细密汗珠。
“许天衣,你想清楚了!再往前一步,你在大承的前程就真的毁了!你提出的银行设想,提出的宏观调控,还有经济建设,你的所有所有心血,都将成为泡影!”她竭力劝道。
这一刻,这位向来威严的大承长公主,退缩了,不复往日强势,主动劝解。
第121章 我也给钱了
许天衣最终没有再往前踏出那最后一步。
他扭头,清俊面庞此时给朱苡沫却是一种如临深渊的冰冷可怖感。
许天衣忽然一笑:“你说得对。”
“我倒是忘了,还有着好多事情没有做呢。载入史册,名垂千古,是我最大的追求,在这之前我也不合适成为黑暗的一分子吧。”
他看向满脸恐惧的孙平第:“你儿子杀人,你说的,给了钱。”
许天衣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板,扔在孙平第面前。
“今天,我也给钱了。”
说完,许天衣在对方充满愤怒的目光中,主动转身,将双手伸向朱苡沫。
不需要朱苡沫说话,黑衣女子眼神示意,两名兵士收起官刀,给许天衣双手扣上铁链。
“孙平第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的证据,都在我的桌子上放着。”与朱苡沫擦肩而过时,许天衣说了一句。
“这不是你在这里能随便杀人的理由,你是承天建左侍,我不会把你交由刑部,伱是何下场,会是我皇兄亲自定夺。”朱苡沫说道。
“证据带好,不然你皇兄没有一个功过相抵的借口。”
说完,许天衣就朝外面走去,剩下一位望着他背影咬牙切齿的长公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是你说的!”她怒声道。
“我不是天子,更不是庶民。”有声音从殿外飘进来。
朱苡沫无言以对。
“正令大人!长公主殿下!你一定要为臣做主啊!他杀了我儿子!杀了我唯一的儿子啊!”孙平第声泪俱下。
朱苡沫回身看去,看向这位死了儿子的司农寺少卿。
“我为你做主?孙少卿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好人?他都做过什么,我都不用去查了,你信不信许天衣搜集的你的罪证里,少不了你儿子的!”
“你们父子二人,一个为官不以身作则,一个为子不替父分忧,落得如今下场,到底是厄运缠身还是咎由自取,孙少卿你自己最清楚!”
孙平第哑口无言,抱着自己那儿子尸体嚎啕大哭。
朱苡沫如何不气愤,她不是不知道如今庙堂之中这些官员们的劣性。
但目前的大承,禁不起动荡,所以她皇兄不去管,她也不去管。
朱苡沫扭头看向殿外。
或许大承真该有这么一個无法无天的人,才能掣肘住这些沉沦无度的官员们!
海晏河清,大承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啊?
“许天衣的罪,我定不了,你的下场,也由我皇兄说了算。面圣时,本宫会如实阐述详情,许天衣、你孙平第、你儿子孙忠旭,所犯所有罪,一项不会漏掉。”
说完,朱苡沫转身离去。
孙平第跪地大拜:“谢正令大人!谢长公主殿下!谢正令大人……”
两名承天建兵士,将孙平第拉起来,却是没有给其戴上铁链,毕竟在罪证没有到之前,孙平第还是司农寺少卿,还只是受害者。
承天建兵士将司农寺少卿府,里外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由承天建敛尸官对死去的众多尸体进行收敛登记。
一桩泼天大案,少有人知情下,发生在了青龙大街,发生在了天子脚下。
许天衣被关押进了承天建的监牢之中。
除了天牢,刑部、大理寺的监牢,还拥有单独建造监牢权力的,唯有承天建。
敛尸官也一样,不只刑部、大理寺有,承天建一样有。
有句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就是承天建。
许天衣闭眼坐在一张长条木凳上,听脚步声就知道走过来的是何人。
“为了一个两不相干的老头,值当吗?才当了多久的二品左侍,现在不但要丢了官帽,就连性命都快没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嘲笑你几句?”沈曼曼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许天衣不说话。
沈曼曼却是几秒钟后,收敛了笑容,神色正经道:“但今日,不是时候,这种事,也不适合用来当作我嘲笑你的话柄。”
“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一下我。”
文绉绉的清秀年轻人,那双深色眼瞳之中有精锐光芒。
“孙忠旭草菅人命,该死,孙平第以权谋私,一样罪大恶极,你一气之下杀了他们,我不说什么,但其他人呢?府上那些下人,五十多条人命呢?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为何要杀他们!”元宝小说
说到最后,这个年轻读书人已经是情绪高昂激动。
许天衣神色平静,瞧了他一眼,笑道:“你想知道?”
“说!”
许天衣透过脑袋大小的铁窗,望着外面照射进来的唯一一点光芒,轻声说了一句:“与恶同行者,该杀,该死。”
沈曼曼皱眉:“与恶同行?”
“当初你入朝为官,心怀热血和激昂,结果呢?如今只会在那里斗蛐蛐儿,想丢掉这顶右侍帽子,又觉得不甘心。”许天衣说道。
“因为你知道,这世上一些人,你动不得,这世上一些事,你拦不得,阻碍了就得死,死而无憾还是死而无意,你正是因为想得最清楚,才没有做什么读书人看来大义赴死的意气用事。”
“一切都有大承律法在!”沈曼曼说道。
“你应该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好笑才对吧。”许天衣连去看他都没有看他,“如果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是律法能约束的,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沈曼曼淡淡道:“罪恶自然律法相惩,你这么做,算得了什么?还有,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杀害无辜之人!”
许天衣懒得去说什么:“你来这里,是有人找你了吧,让他进来,你自然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沈曼曼目光闪烁,最后还是朝不远处的狱卒比了下手。
鸾计走了进来。
“先生。”
“给长公主了?”许天衣问道。
“是,孙忠旭这些年所有欺压、残害百姓的证据,孙平第贪污受贿、营私舞弊的证据,还有通景街居民签字画押的状子,都一齐交给了长公主。”
许天衣嗯了一声:“把剩下的东西交给他吧。”
鸾计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交给沈曼曼。
“什么东西?”沈曼曼问道。
“孙平第府上的下人所行恶事,详细到了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鸾计说道,“时间仓促,没有详细整理出来,不过上面所写真假,大人一查便知。”
“其实这些事,朱眼最清楚,沈大人如果想省去查证的麻烦,可直接去问朱眼。当然前提是,大人得知道朱眼总部在哪儿。”
沈曼曼捏着这一叠纸,看看鸾计,又看看牢里的许天衣,最后留下一句话离去。
“我会查的,如若是这些都是真的,许天衣,我沈曼曼佩服你所作所为!”
第122章 死之前?
沈曼曼离开后,许天衣瞧了一眼鸾计身边的人。
“跟来干嘛,不是让你在院里思过,李玄衣看来也不怎么会教徒弟啊。”
听了这话,红着眼睛的李而连忙说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许你说我师傅,这都怨我,我不打发那丫头走的。”
“只是因为打发人走才罚你的?”
李而不说话了。
“去看过她了?”许天衣说道。
李而点点头。
“孙忠旭的死,不要告诉她,她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心,但若她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的心性会受到影响。”许天衣叮嘱。
李而着急说道:“可那样她……”
许天衣的目光注视而来。
“知道了。”李而说道。
就算那个叫孙忠旭的家伙死了,依旧难消她心头之恨。
“陈桥那边,貌似也派人去过摊子吧,交给你了,自己想办法对付。”许天衣淡淡说道。
李而眼睛一亮,立马转身:“我这就去!”
鸾计望着离去的少女,不放心地说道:“大人,她一个人……”
他不是担心李而的实力,太府寺少卿的那些府兵根本不是快摸到二品门槛的少女的对手。
而是先生的意思,是让李而去找陈桥或者是太府寺少卿的一些罪证,最不济也得是一些不被人知的丑事。
不论是交到承天建,还是直接曝光出去,都足够让陈桥牢牢长个记性。
只是,一個少女,不是谍子,又没有尾谢部这样的情报机构做背景,如何能找到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罪证?
“不用管,她自有办法。”许天衣命令他道,“等我与孙平第出宫后,三天内,安排人去取他首级,与孙忠旭的脑袋,一同埋在墨齐仁的坟后。”
“是!”
“你不要亲自去,找陌生面孔,尾谢部不轻易动用的一次性暗子不少吧,用一个。”
“明白。”
鸾计快步离去。
还得是先生,作风一如在西域丘南国时狠辣,斩草除根,绝不留一点后患。
只可惜,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想到,二王子还藏了那么多死忠余孽,如今在西域也是给国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鸾计不解先生当时为何那么着急离开西域,来这中原。
如果先生再晚走一些,有先生在,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死忠余孽就一定会被拔除干净。
许天衣闭上眼睛。
野火烧不尽的道理,他如何不知道?
孙平第,他如何又会放过?
孙忠旭该死,孙平第一样该死。
他许天衣,可以无视墨齐仁那爷孙俩的贫苦。世间百态,遭受压榨吸血的他们,远远算不上生活最底层的人。
可墨齐仁死了,只剩下那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孙女。
他许天衣,就不能不管了。
所以,当墨齐仁死的那一刻,孙平第这对怙恶不悛的父子,在他许天衣眼里就已经都是死人了。
皇宫,外朝。
奉理殿,皇帝处理政务的偏殿。
长公主朱苡沫、承天建左侍许天衣、司农寺少卿孙平第,三人进入大殿,其中许天衣和孙平第,都是被禁军押送进殿。
两炷香后,许天衣与孙平第齐齐离开大殿。
离去的许天衣走在前面,孙平第远远拉开距离,直到出了皇宫东偏门,许天衣站定脚步,回头望向孙平第。
看到许天衣忽然停住,孙平第也立马停下脚步,不敢上前。
对方的行事无度、手段狠辣、胆大包天等等,他这两天全都见识过了,而且今日在奉理殿中,皇帝陛下所做的决定,看似是为他考虑,可分明就是袒护许天衣!元宝小说
奉理殿中,陛下得知了事情经过后,沉思良久,摆在许天衣面前的是行凶杀人罪,摆在他面前的是贪墨罪,都是杀头之罪。
他这位司农寺少卿,痛心疾首,哭诉许天衣上府行凶,杀了府里五十多条人命,还有他唯一的儿子,断了他祖上香火。
许天衣那边,只是拿着他儿子欺辱残杀百姓这一件事来说话,纵是杀了人也那般理直气壮地站着,让丧妻之痛的他,气恨万分。
可最终,陛下所考虑到的,却是他没了儿子,祖上急需再续香火,不适宜定罪,于是便与许天衣的罪责相抵,刑部、大理寺、承天建都不得追究。
如果不是碍于天子威严,孙平第只怕当场就要被气得吐血了。
如此结果,是为了让他续香火?
分明是袒护许天衣!
这一刻,这位孙少卿真正意识到了许天衣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对方上府杀人,五十多条人命,其中还有他这位少卿大人唯一的儿子,到头来都能一句罪责相抵,安然无事。
如此,他安敢在对方朝他看来时上前?
孙平第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那许天衣不是要在这里动手杀他吧!
许天衣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冲孙平第招招手:“孙大人,干嘛不走了,我等着你呢。放心好了,长公主不是说了,伱是朝廷命官,除了陛下没有人能随便杀的,这是长公主对你的保护啊。”
孙平第气得心口一紧。
朱苡沫在奉理殿中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在阐述事实,可语气上摆明了就是偏袒许天衣一方。
一位承天建正令,一位承天建左侍,这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朱苡沫最后的话,哪里是为了保护他,分明就是提醒许天衣不要自毁前程。
孙平第双腿不禁一软,因为许天衣走了过来,还一把搂过了他的肩膀。
“你儿子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孙大人你该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你要是死了,你孙家香火才是真的断了,你说是不?”
“所以啊,孙大人,陛下说的没错,你当下确实急需为孙家续上香火,抓紧回府去吧,日夜房事,死之前还是有希望让夫人怀上的。”
死之前?孙平第脚步一顿,险些当场跪倒在地上。
他看向许天衣,目光惊怒交加,对方竟还是要杀他!而且还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如此可怕!如此丧心病狂!
只是为了一个不想干的老头子,值得吗?
高大威武的应龙卫注视着两人走过柱梁桥,分道扬镳。
第123章 十恶不赦之罪
奉理殿。
朱苡沫以为这一次皇兄会勃然大怒,出乎意料,皇兄表现得很是平静,这是少见的反常。
天子朱顼抬头望向她,一笑道:“怎么?觉得皇兄这一次处理两人过于轻了?有袒护嫌疑?”
“皇妹不敢。”朱苡沫微低头道。
“是袒护了,但不是袒护其中一个,他们都有不能死的理由。”
“银行与粮食积储?”朱苡沫猜测道。
朱顼点头道:“是,也不是。今日这一场对二人的裁决,朕其实不是审判之人,更像是一个衡量之人。”
朱苡沫不解。
“在你带他们进宫前,就有请求宽大处理的折子从到皇兄的面前了,李又廷,潘葛,一位尚书右仆射、一位司农寺卿,都在为孙平第求情。”
朱苡沫没有感到惊讶。
户部、司农寺、太府寺之间的那些破烂事,她这位承天建正令很清楚。
户部职能无需多说,司农寺掌管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都官员的禄米供应等,太府寺则掌管宫廷库藏和贸易。
六部与九寺之间,本就是制衡关系。
所以户部、司农寺、太府寺三者之间的关系之恶劣,一点不亚于礼部、鸿胪寺、太常寺、光禄寺、国子监这五大与礼仪都有着密切联系的机构部门。
户部只认,私下都自诩是为亭派系,司农寺则是一直站在崔舍派系队伍之中,太府寺相对而言保持中立,却也经常针对同样对宫廷事务负责更多一些的司农寺。
既然司农寺是崔舍派系,那尚书右仆射的李又廷出面求情,就是正常之事了。
只是那位司农寺卿会出面求情,让朱苡沫感到意外,她可不觉得那一位快要解甲归田的老人,会为了自己的下属在这个时候触怒天子。
似是看出了朱苡沫所思,天子朱顼说道:“潘葛一大把年纪,就快致仕了,想要日后安稳,必然是要保证自身清誉的。”
朱苡沫恍然,看来孙平第手里有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把柄。
朱顼继续说道:“当然,你说的银行与粮食积储,也是皇兄考虑的重要点。银行那边不需要多说,目前为止,找不到人能接替我这位许爱卿,没有人有这個能力。”
“粮食积储,你之前朝上也奏禀了,北方恐有饥荒,所以这个时候,司农寺上下,最出不得乱子。有孙平第在,潘葛才能应付局面。”
朱苡沫颔首:“皇兄考虑如此周密,是皇妹疏忽了。”
“不只这些啊,前段时间练气监那边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你可知道那突然冒出来的三甲弟子,是谁?”
朱苡沫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与许天衣……”
朱顼点头:“就是他。”
朱苡沫心头一震。
“如今看来,我这位许爱卿,不但学了练气术,在练气天赋上还是举世罕见的天才,你说皇兄连这种事情都能暂时忍了,他许天衣去一位少卿的府邸杀一些人……”
朱顼没有再说下去,朱苡沫也非常明白事情原委了。
不要说许天衣把孙平第的儿子杀了,只怕是自己当时没有阻拦住,许天衣把孙平第也给杀了,皇兄也能忍上一忍。
只是这般忍让,注定以后许天衣日后只有功成,没有身退了。
朱苡沫心情复杂,说不出好坏。
这位长公主殿下微微沉吟后,说道:“孙平第贪墨官粮,其中更牵扯到了最为重要的皇粮,这不只是杀头罪过,更是满门抄斩,要被诛九族的。”
朱顼一笑道:“所以啊,希望孙爱卿能明白朕的宽宏大量吧,不要以为朕当真只是偏袒了许天衣,而没有去庇护他。”
“百官私底下不是一直都流传着句话嘛,为官之道,罪责之分,杀人见血是粗浅,杀人不见血是阴险,不杀人不见血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朱苡沫默然。
犯杀人见血之罪,为人粗浅。
犯杀人不见血之罪,为人阴险。
犯不杀人不见血之罪,为人十恶不赦!
如果说许天衣所犯之罪,在陛下看来是粗浅至极,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不知道要往祖上翻多少辈才出过一位三品大员的平民百姓。
那么孙平第的罪,就是罪不容诛、死不足惜!
朱苡沫告退离去了。
来到雕花红窗前,天子朱顼沉默不语。
他没有告诉朱苡沫,自己的桌子上还有着两本折子,是两位老人亲自送来为许天衣求情的,带给他的震惊,一点不比当初老太傅给出许天衣的上上签之评少。
一位是他的老师,不封品秩却威慑朝野的郎太师。
一位是当朝重臣,有大承第一文臣之称的崔中书。
郎亭派系,郎太师。
崔舍派系,崔服龙。
这两大庙堂朝政派系的“当家人”,竟都是面圣为许天衣求情!
“树大招风,风大……招的是什么?”
“不辨菽麦、愚昧无知,这两顶帽子又该……扣在谁的头上?”
天子望着窗外天色出神,喃喃低语。
朱裕欣的马车,在许天衣走过柱梁桥不远后映入眼帘。
许天衣上了马车,绿袍儿一甩马鞭,马车朝着拾阶小院而去。
坐在许天衣对面的朱裕欣,见对方没有说话,也是保持了沉默。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些事,实在是她这位溪鲤郡主预料不到的。
家境败落的老头儿,因为祖宅被司农寺少卿的儿子盯上,被强买强卖了宅子,更被赶去通景街交起来添加房租。
要换邻居钱的老头儿,只身去少卿府要那为数不多的一点银子,却被少卿的儿子当作发泄怒火的目标,残忍地暴打致死。
最后许天衣,为了面摊摊主报仇,同样只身登府,一人杀了少卿府上下五十多人,更杀了司农寺少卿的儿子。
这样的事情,是对面坐着那个年轻人能做出来的。
只是朱裕欣,如何也不会想到,许天衣要杀不只有司农寺少卿的儿子,还有那位司农寺少卿。
“今夜孙平第会死。”
“嗯?”朱裕欣明眸不禁睁大,像是要看清楚许天衣是不是在开玩笑。
那双眼眸黑邃平淡,他是认真的!
“伱别乱来啊,孙忠旭及那些为恶的下人,死有余辜,孙平第也确实该死,可他是从三品朝廷大员,你杀了他,事情就大了!”
“去承天建吧。”
许天衣闭上眼,他要找个显眼的地方待着。
不只是他,还有鸾计、李而、扈三娘以及那口绿漆大黑棺材,都要老老实实待在拾阶小院。
朱裕欣定定望着许天衣,最后银牙一咬,对马车外的绿袍儿说道:“去我府上。”
许天衣睁开一丝眼帘。
朱裕欣淡淡说道:“别乱想,我那郡主府平日自己都少住,所以被朱眼抓住机会安插进了人。”
“被朱眼的人报上去你待在郡主府,总真实过于你这位承天建左侍待在承天建。”
许天衣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夜过去,我明日就等着天子赐婚了。”
朱裕欣掀开帘子就喊:“去承天建!”
第124章 青十字的合作
夜深的府邸,异常凄凉幽冷。
司农寺少卿府,前两天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五十多条人命,府中人死了大半。
现如今就算新添了一些下人,依旧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没有一点热闹气。
尤其是入夜,下人们几乎不敢出屋,一些丫鬟值夜怕得要死,总觉得有什么鬼东西在周围,好几次都有人梨花带雨哭了出来。
然后,这些哭出声的丫鬟,就被丧子暴怒的老爷,命令拖走杖打,后院深井里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具女尸。
此时的主房,除了少卿孙平第,还有一名精瘦男子,以及一具被捅穿后心失去生命的下人尸体。
“堂主命令我在这里守着,看来果然有人要大人性命。”朱眼谍子身份的男子,擦拭手中短刀。
“许天衣!”孙平第怒道。
“没错,这刚招进来的下人,我们早就盯上了,是尾谢部的一次性暗子。不过大人放心,就算再有尾谢部的谍子,我一样让其有来无回。”精瘦男子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朱眼京都九大堂口,你是第几堂口的人?”
“第八堂。”男子说道,“堂八大人对少卿大人是仰慕已久,觉得少卿大人只要忍此一时,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许天衣杀了我唯一的儿子,你也看到了,今晚派人来取我性命,这是要斩草除根,我如何能忍?!”孙平第说道。
男子目光微冷,言语中有了威胁的话语:“少卿大人,这不只是堂八大人的意思,还是副筒大人亲口说的。”
“副筒大人?”孙平第一惊。
“现在少卿大人应该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了吧,副筒大人很看重少卿大人,只要少卿大人懂得分寸进退,日后官途有副筒大人帮忙,必当是一帆风顺。”
孙平第眼神挣扎。
受到家族观念影响,他对香火传承分外看重,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自己还算盛年,为了官途再要个儿子,也能压下丧子之痛。
可问题在于,他那方面很不行啊,不然也不会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后,就再没有其他子嗣了。
不是他不想要,是一直要不上啊。
所以,丧子之痛,几乎让他疯狂!
朱眼谍子的男子,看到对方迟迟没有答应,就放出最后的狠话了。
“实不相瞒,少卿大人,今晚之事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我这把刀子会扎进你的心口,明日就会传出你与刺杀你的刺客同归于尽的消息。”
望着那把寒芒短刀,孙平第心头一紧,知道自己是别无选择了。
就在孙平第要开口答应时,只见精瘦男子的脖子忽然弯出夸张的弧度,然后脸上出现痛苦扭曲的表情,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精瘦男子的倒地,也露出了身后那位气质优雅的男子。
手刀结果了朱眼谍子的年轻男子,笑看着孙平第:“少卿大人,丧子之痛都能忍下,非常人所及啊。只是杀子之仇都不报的话,他日九泉之下,少卿大人还有脸去见那列祖列宗吗?”
孙平第警惕万分:“伱是谁!”
“忘记自我介绍了。”男子有礼一笑,“在下剪雨支副首领,青十字。”
谁能想到,这位剪雨支二把手,居然胆大到躲过了朱眼副筒的追击后,仍然停留在京都之中。
听了男子的介绍后,孙平第惊惧出声:“大沉余孽!”
男子仍是面带微笑,语气却是冷了许多:“少卿大人这样说,可是对我很不友好了。我青十字,仰慕大人盛名,特来结交,难道就这般不受待见?”
孙平第也知道一着急说错话了:“不敢不敢,十字先生请坐。”
青十字优雅入座,孙平第坚持着坐到椅子上,双腿才彻底软下来。
“少卿大人,杀子之仇不想报了?”
“当然想报,我孙平第就那么一个儿子,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如此深仇大恨,我孙平第岂能不报?”这位司农寺少卿愤恨道。
可紧跟着,孙平第脸上就出现了一抹颓然之色。
“十字先生也看到了,若不是有朱眼谍子,我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天子偏袒那畜生,那畜生手上还有丘南国尾谢部的力量可以动用,报仇,如何报仇啊?”
青十字一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做,就不会缺少办法。我今晚冒险前来,不就是为少卿大人提供解决办法来了?”
孙平第愕然,随即道:“还请先生明示。”
说这话时,这位司农寺少卿,心中已经起了戒备之心。
要知道,对方可是亡国余孽,岂会如此好心?
必有阴谋!
“那位消灾先生,在丘南国帮着原四王子赫连东方,打败了二王子赫连平定,助赫连东方成为新的国主,不但如此,更亲手杀了赫连平定。”青十字说道。
“赫连平定残存的那些死忠都记恨死许天衣了,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若是在西域,这些人或许能对许天衣造成威胁,但这里是中原,大承京都,那些所谓的死忠,能来多少人?杀不了许天衣的。”孙平第还算冷静地分析。
“确实,来这里的人杀不死许天衣,但他们只是顺带的力量。”青十字早有准备地说道。
“前段时间的水陆法会,少卿大人知道的应该不多。在那场佛门仪式上,出现了一個从西域远道而来的汉子,叫做碑嵝,是位一品高手。赫连平定是他的恩人,他所来就是要取走许天衣的性命。”
“许天衣如今可是活得好好的。”孙平第眼神阴郁。
一品高手?如果那一品高手能杀了许天衣,他儿子现在还会死?
“这里是大承京都,那位一品高手实力不差,奈何做法过于明目张胆了,最终死在了你们大承的高手手里。”青十字说道。
“死了?”孙平第心中有气。
一个死人,你与我这些何用?
“碑嵝是死了,可他还有一个师傅,那个人啊,一生无子,就碑嵝这么一个徒弟,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了。”青十字笑道。
“碑嵝身死的消息,我已经传信与他,他也答应了,只要能安排他进京,那位消灾先生,他必杀之。”
孙平第目露怀疑之色:“他徒弟是一品,没有杀死许天衣,再来个一品的师傅,就能杀了?”
“有赫连平定那些死忠,还有我剪雨支也会帮大人出力,人手方面不必担心,至于碑嵝那位一品的师傅,他徒弟是一品一层境,而他是……”
青十字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一品二层。”
第125章 无人料定天下事
举止优雅的年轻男子准备离开,孙平第与这位剪雨支二把手达成了合作。
当孙平第打开门时,比屋子更浓郁几分的血腥味飘了进来。
孙平第本能不安。
“是我的人,帮大人把府里其他朱眼谍子杀干净。”青十字笑道,“大人可把这些事情推给尾谢部,我保证朱眼查不到剪雨支身上。”
孙平第沉声说道:“我只要许天衣死。”
“自然。”
孙平第望着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目光逐渐凝练。
他答应了青十字,只要对方能替他报仇,杀了许天衣,他就会帮剪雨支做三件事。
许天衣,杀子之仇,我孙平第不报,誓不为人!
孙平第喊来了大管家王熙,处理府上尸体,又深夜叫来几名亲信,以他司农寺少卿的职务之便,着手安排赫连平定那些死忠以及那位一品高手进城的事宜。
溪鲤郡主府。
在这座不算大但却颇为雅致的府邸住了一夜,许天衣睡得还算安心。
昨日最后的结果,还是来了这郡主府。
实在是许天衣想睡个安慰觉,毕竟这段时间太累了。
水陆法会后走了承天建、右侍府、长公主府、练气监等地方,又连续几天熬夜看建筑图纸,精神消耗颇大。
承天建那边有朱苡沫、沈曼曼,指定睡不到现在这个点儿,还是郡主府好,足够僻静。
许天衣看了眼太阳,一觉到了着正午时分。
看着从侧楼走出来的许天衣,早早就等在这里的绿袍儿,立马与他说道:“郡主在大殿等你。”
“先去吃饭。”许天衣一边走一边说。
绿袍儿停下脚步:“郡主在大殿等许大人!”
“我知道。”许天衣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先去吃饭。”
最后在膳房中,朱裕欣找到了吃饭的许天衣,手艺不错的厨子,刚把菜炒出锅,许天衣就直接端到一边吃,连上菜的时间都省去了。
“我找你有事。”朱裕欣凝眉说道。
“还是平头老百姓看得透彻,什么事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许天衣头也不抬地吃饭。
“非要把我睡觉的地方安排在最远最偏的地方,就怕朱眼的人误会了禀告给皇帝?知道害我多走了多少路么。”
朱裕欣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自己找的?”
“说吧,什么事。”
绿袍儿挥挥手,示意厨子和其他下人都出去,随后,朱裕欣把一张纸放到许天衣面前。
“孙平第没有死。”
许天衣噢了一声。
朱裕欣蔑视地看着他:“别告诉我说,你什么都知道,是你特意安排的,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一旁的绿袍儿深深点头。
对,鬼都不信!
许天衣很坦白地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是我安排的,你都不觉得我会放过他,我自己更找不到放过他的理由。”
看着这個家伙如此直爽承认,朱裕欣反倒起了怀疑。
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位穿了身淡青郁枝裙的年轻郡主,后退两步,狐疑看着许天衣:“伱不会根本没派人去刺杀,只是为了引我说出来我府上住吧。”
许天衣眉毛一挑,没想到这漂亮妞儿的脑动如此之大。
放下筷子,他笑了一声:“第一,你够自恋的,第二……”
“被你说对了,我想进你茶斋住你闺房的,结果你说来你府上,简直是意外之喜,朱顼不给我赐婚也说不过去了吧。”
“去死吧。”朱裕欣白了他一眼,抓起纸随手扔进火里。
许天衣既然这样说了,她岂不知自己猜错了。
“看吧,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你预料之中。”她打击道。
许天衣没有反驳:“没错,没有人能预料、能掌控所有事情,我不行,天子不行。”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天上仙人,也不行。
许天衣抓过一个白面膜到朱裕欣面前,晃了晃说道:“但事在人为,只要你去做,你就能掌握大多数事情,总体情况对你来说,就是可控的。”
无人料定天下事!
事在人为!
许天衣看了看透过指缝露出的白面膜,眼珠一转,又朝朱裕欣的胸脯上盯去:“像不像某对什么东西,温热且圆,柔软且……”
“滚!”
不等许天衣说完,朱裕欣就大骂这个流氓。
绿袍儿眼中含怒。
登徒子!
许天衣在朱裕欣怒目注视下,咬了一口被捏变形的馒头:“孙平第没有死,无非是派去的人被杀了,这次不成,就下次。不过既然朱顼让朱眼暂时护着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就让他再多活几天。”
傍晚时分,许天衣回了拾阶小院。
孙平第那边儿既然没有死,他也就暂时没有待在郡主府的必要了。
主房内,许天衣将一张图纸交给鸾计:“一式三份,交由工部、承天建和练气监的平和,上面标注了他们负责的区域,让他们完善构思设计,做出一张详细图纸交给我。”
鸾计拿了图纸,立即着手安排。
连着两天,都没有看到李而的身影,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在院子里看到了趴在石桌上打盹儿的少女。
陈桥强抢民女的事,被曝光了。
对方盯上了一户人家的小女儿,强行玩弄了那名女子,事后更拿一家四口性命相威胁,最终那名女子不堪受辱,跳江自尽。
此事一经曝光,顿时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因为传播的消息有头有尾,是以就算官府方面想压也压不住。
最终,京都官府迫于无奈,只能出面,将陈桥从太府寺少卿府带走审问。
虽然一番审问后,以证据不足将人放走,但经此一闹,陈桥在京都算是成为了人人背后暗骂的纨绔子弟。
而陈桥的父亲,太府寺少卿陈思考,更是很长一段时间在朝堂和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每每回到家,就是对着自己儿子一顿暴打。
这天一早,许天衣走出主房,过了走廊。
直到门前,才突然想起已经没有葱油泼面可以吃了,他放下要推门的手,转身打算喊李而去买早点,却发现少女正巧站在身后。
“去买些早点儿,鸾计最近比较忙。”
“为什么不让我把陈桥强抢民女的证据给官府?”少女问道。
许天衣皱起眉。
第126章 出摊
许天衣本不想与李而解释。
可看好少女明显几天没有睡好的颓靡样子,也就没有出言训斥。
“陈桥只是想为难那爷孙俩,并没有杀人的想法,惩戒一下就够了。孙忠旭杀了墨齐仁,我要他性命,孙平第是他老子,本身也是贪官,我斩草除根。你要分清楚,这是两码事。”
他淡淡解释一句,从少女身边走过,没有泼面吃的他,要回房间。
“可陈桥也害死人了,欺辱民女,害得人家女儿跳江自尽!”少女扭头冲那个背影喊道。
许天衣的身影站定,但没有回头:“不要把江湖意气拿到这里,京都是庙堂,不是只要有嫉恶如仇的性情,就能做到除恶务尽的。”
“事关银行的发展,户部、司农寺都得罪了,太府寺那边就暂时不能动,一切以大局为重。所以我提醒你,不但你不准对陈桥动手,也不准其他谍子动手。”
少女怒道:“为了你的大局,你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丢了吗!”
许天衣回头,眼神冷漠:“我说了,不准动手!为了大局,我可以杀任何人,不要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自己找死,就算李玄衣在这里,我一样……杀了伱!”
说完,许天衣回房去了。
李而怔怔站在原地,眼神充满了不知所措。
她是江湖人,小小年纪杀了很多人,可她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死,死在她手中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就算别人认为她是魔教之人,是动不动就杀人的小疯子,她一样不在乎,她对别人的看法从来都是不管不顾,就是杀人,只有杀人。
可今日,忽然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让她不能杀人,也告诉她杀不尽天下坏人,她茫然了。
那个抱着要将天下坏人杀尽杀绝的想法,从小就跟着师傅吃苦习武的小草莽身影,一瞬间在少女心中动摇了。
一個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昨天与我说,暂时不搬了,还住在小院里。”
李而扭头看向那半遮面的妇人。
“我不知道原因,不过应该是为了那个没了爷爷的小丫头吧。”说完,扈三娘驼着背,转身回了东厢房中。
李而一双茫然的眼睛,渐渐有了点明亮。
又是看了一眼主房,少女出门去买早点儿了。
回到房间的许天衣,觉得接下来几天少女都不会搭理自己了,或许能听话做事,但绝对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元宝小说
然而,才刚坐下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少女兴冲冲跑进来。
“吃面!”
“嗯?”许天衣疑惑看她。
“那小丫头出摊了!就在外面,还是那个摊子!她在做面!”李而激动不已地说道。
许天衣瞧了她一眼,不像是骗她的样子,也不认为少女会拿这样的事报复他。
“我才懒得骗你!”李而气呼呼说道。
许天衣怀着半信半疑的目光又走出房间,来到门口,看到了歇业好几天的面摊确实重新出摊了,还有着不少人。
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站在锅前忙碌着。
“走吧,吃面,叫上扈三娘。”
许天衣说完就朝面摊走去,却被李而突然拉住,他扭头看向少女。
李而神色略有尴尬,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就不去了,那小丫头看见我,我怕她会不开心。”
许天衣笑了一声:“怎么?这个时候又菩萨心肠了?”
“我还是过几天再去吃吧,我去喊扈三娘,你帮我把之前吃的面钱还上,我一定还给你!”少女从怀里摸出纸条,塞给许天衣。
许天衣挑挑眉,随手把纸条揣进口袋,却没有答应她:“欠人家的,自己去还。”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少女,朝面摊走去。
面摊前,小小的身影站在锅前,略显生涩的手法,忙碌下着面条。
大多数吃面的客人都是邻里街坊,显然墨齐仁在时,在这条街上的为人极其不错,大家都来捧小女孩的场。
摆正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后来的客人就去角落里搬还堆叠着的几张桌子。
“吃个面,都要自己搬桌子,这样的生意可做不长久。”
人多但不吵的面摊,许天衣的刺耳话语,很轻松被大部分人捕捉到,不少人都下意识皱起了眉。
一位离着许天衣比较近的大婶儿,小声对许天衣说道:“公子,人家一个小孩子,爷爷刚走了,您就不要刁难了。”
许天衣看向她:“我说的难道不对?”
“对是对,不过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就互相照应一下嘛。”说话的是胡子拉碴的中老年男人,烧饼店小老板。
他继续说道:“公子你虽然口毒,但我老侯有一双慧眼,看不错人,公子心地是极好的。”
“寒心那小丫头,一大清早儿就来摆桌子了,只是没有想到街坊们会来这么多人,面都做不完,桌子哪里还来得及摆?”
“搬张桌子又废不了多大的力气,公子你等着,老侯我去给你搬!”
说着,已经吃上面条的老侯,放下筷子,就去给许天衣搬桌子去了。
许天衣在这空当儿,来到灶台小棚前。
一个胖乎乎小身影端着一碗面,从让开的人群中冲出,去到一张桌前给客人送上面条。
许天衣看清了,是老侯的儿子,烧饼店的小掌柜,侯富贵。
小胖娃子与卧蚕眉小女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来了这里就一直帮着小女孩给客人端面。
不过侯富贵平常少有干活儿,力气不如小女孩,体型又胖,跑几趟就累得气喘吁吁,端面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少街坊兴许是觉得把富贵儿累得不富贵了,老侯就该找上门来跟他们拼命了,就自发地来小棚端面了。
许天衣站在灶台侧面,看着小女孩忙得满头大汗,卧蚕眉下的大眼睛全神贯注盯着锅里的面条。
许天衣出声说道:“今天生意可够好的。”
看到许天衣,墨寒心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先生!”
许天衣看着灶台上的小锅:“换这么一口小锅,做得可就慢了。”
“爷爷的锅颠不动,只能换一口小的。爷爷说了,不颠锅面条受热不均匀,味道做不好的。”能再见到这位年轻先生,墨寒心感到很开心。
“倒是把你爷爷的话都记得很清楚。”许天衣点了下头,“行吧,那我就等等,你可要抓紧做了,被让我等着急了。”
“好嘞!”
许天衣瞥了眼小女孩踩着的小板凳,说了句:“三碗。”
“好!”
第127章 工部的绊子
热腾腾的面做好了,许天衣将六枚铜板放到灶台上。
“先生,多了,三文钱就够。”又下了面条的卧蚕眉小女孩说道。
“嗯?不是两文钱一碗?”
“我没有爷爷做的面好吃,做得也慢,大家还要自己搬桌子端面,所以一文钱一碗。”墨寒心笑着说道。
许天衣点点头,没有去拿铜板:“就当提前预支了。”
他没有再提第一碗面钱的事,让小丫头经常想这些往事,难免就会多想到爷爷。
杀孙忠旭不是为了还账,更不是为了给小女孩报仇,不然小女孩早就已经知道仇人已死的消息了,不会现在还蒙在鼓里。
硬要说点原因,就当是他与这爷孙俩的一点交情吧,所以孙忠旭打死墨齐仁,在他看来该杀,于是就杀了。
富贵儿帮忙,三碗面放到了老侯搬来的一张桌子前,哪怕桌子能同时坐下四人,但扈三娘坐在那里,阴冷气息也足够把其他客人吓得不敢靠近。
许天衣把一碗面放到扈三娘面前,后者没有去看小院门口那探头探脑的少女,直接问许天衣:“你刚才那样冲击她的心境,不怕她心境崩了?”
许天衣抽出一双筷子:“她现在连二品都不是,心境已经快要趋于圆满,这不是好事,走火入魔是会死人的。”
“你是想让她走破镜重圆的路?”扈三娘惊讶。
“不至于,她还到不了要走那样危险路数的地步,毕竟心境还没有圆满嘛。”许天衣说道。
“她现在的心境出现残缺,成了二品之后,心境想要圆满很容易,所以走一境之前,少有人会比她还能一帆风顺。”
许天衣吃了一口面,觉得味道是差了些,不过只是在于面的劲道和韧性上。
扈三娘不由好奇,问道:“她的心境追求是什么?”
如此年轻,尚未成就二品,不但先有了无数二品高手求而不得的心境,更是心境趋于圆满,如此天赋,当真是举世罕见。
饶是她扈三娘这位江湖武林中的高高手,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习武天才。
许天衣沉吟了一会儿,也没有给出答案。
扈三娘猜测道:“嫉恶如仇?”
许天衣摇摇头,看向这今日明显话多了一些的老妇人:“不会这么简单,我觉得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隔着二品摸到了一品的门槛。”
“更不知道她自己这心境追求,大到什么夸张地步。”
扈三娘等着他的下文,许天衣却是摊摊手:“没有了啊,我也猜不到她什么心境追求,等她成就悟入境,自然就清楚了。”
扈三娘点点头,拿起筷子吃面,却又忽然一怔。
她这位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背棺人,居然会问一个连二品都不是的读书人这些事情?
许天衣招了下手,一个人影,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从小院那边坐到了桌子前。
少女低头吃面不说话。
等所有客人吃上面,小女孩也不闲着,开始端回离桌客人的碗,只有间隙里抽着空,坐在小板凳上休息。
等所有客人吃完后,她还要洗碗擦桌子,有一大堆活儿要干。
不过坐在小板凳上休息时,数着一个個铜板,墨寒心就很开心,觉得自己帮着爷爷把面摊继续开下去了,没有很坏了爷爷的手艺。
墨寒心盘算着中午客人少一些,活儿不是特别多,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有了力气,就多准备一些面。
晚上人多,先生又经常回来得晚,小女孩这样想着。
看到许天衣吃碗面跟她打了个招呼,墨寒心从小板凳站起来,冲年轻先生开心地挥挥手。
之后的几天里,京都也没有一时是安宁的。
纸终是包不住火,许天衣只身登府,杀死司农寺少卿儿子及五十多名府上下人的事,很快在众多官员之间流传开来。
不用说,也是那位孙少卿做的手脚。
不然连当今圣上都亲自处理过这件事了,其他一些知情官员又如何会乱嚼舌根?
一位少卿的儿子,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皇宫那边也知道这件事早晚是要传开的。
再加上孙平第这分明是要把许天衣架在一张张人嘴上面烤的行为,不算过分过火,只要换位思考都能理解。
于是皇宫那边也就默许了孙平第这些小动作。
至于许天衣,就更不在乎了,这样的事情传出来,是让他在朝堂上难得人心,可同样人人都对他敬畏几分,就少有人敢再招惹他了。
可少有人敢招惹,不代表所有人都事事顺着他。
最近这几天,承天建和练气监那边,都有银行设计图纸的样稿送来,已经找许天衣修改了多次,就快敲定了。
可负责图纸大部分区域的工部那边,自始至终都没有派人送来过一份样稿。
鸾计与许天衣提过三次了,许天衣都只是听了,没有任何动作。
这位尾谢五部部长,估摸着工部那边是要被盯上了,不禁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态。
先生越是不关心,越说明了事情最后出现问题的后果越严重,就是不知道那工部尚书、侍郎能不能承受得起了。
对于工部使的绊子,许天衣一点也不意外。
工部尚书尹康,是继户部尚书安连采之后,郎太师最大的拥趸,也是郎亭派系最大的代表人物之一。
户部管钱、工部管人,这两大部门几乎钳制了大承所有建造建设。
银行的建造,可以说需要用到这两部的地方最多,而恰好就是,许天衣把这两大部门的尚书,都给得罪了。
户部尚书安连采那边不去说,对方早就看许天衣不顺眼了,欲除之而后快。
至于这位工部尚书,八成是与安连采沆瀣一气,也对许天衣展开了刁难。
你许天衣不是好杀人,难不成我给你拖延点时间,你就要拿刀砍我?
离开不多久的鸾计,又折身回来,敲响了许天衣的门。
“先生,有客人到了。”
“谁?”
“尚书省,右仆射,李又廷。”
听到这个名字,许天衣微微惊讶,放下了手中的《楞严咒》。
“解决办法的人,这不就来了?”
第128章 李又廷的拉拢与质疑
房间之中,坐有两人。
容貌清俊的年轻人,与一位头发蓬松灰白的老人。
对方不说话,许天衣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目光扫视完房间简单质朴的陈设,李又廷的目光重新回到许天衣的身上:“看来许大人喜欢安静,挑选了这样一静雅的院落。”
“实不相瞒,李大人,这座宅院就是孙平第之子,孙忠旭名下的,至于是被合规合法买卖过去的,又或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许天衣直接的话语,李又廷也没有弯弯绕绕,一笑道:“孙忠旭目无法纪,落得如今的下场,算是罪有应得,但孙平第的事,陛下不是说了与许大人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嘛。”
“哦?是嘛。如果一笔勾销了,最近这些风声还会有?”许天衣摇摇头,“我倒不在乎孙平第这些手段,他只要不再招惹我,未必不能活得久一些。”
李又廷目光微微一眯。
活得久一些,意思就是……
早晚得死?
见李又廷不说话,许天衣直言道:“我暂时与李大人没有利益冲突,也对派系之争没有什么想法,不打算掺合。”
“如果李大人是为了孙平第这位崔舍派系之人来的,可以请回了。要是还有其他事情,我想我乐意听一听。”
李又廷抬眼看看许天衣:“派系什么的,都是一些官员之间的玩笑话,不过中书令对大人非常看重,这倒是真的。”元宝小说
许天衣不回应。
“许大人当真觉得郎太师的亭子更好一些?”李又廷问道。
对于这几乎摆到明面上的试探,许天衣只给了一句话:“我只做我的事,如果顺带帮了什么人,我不关心,要是顺带得罪了什么人,我也不在乎。”
李又廷点点头。
这样的答案不是很满意,但在他意料之中,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不过,他一位正一品尚书右仆射,既然从青龙大街亲自来到这小地方,自然是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弃的。
“孙平第之事暂不去提,与许大人相比,他这位司农寺少卿,无足轻重,何况触犯大承律法,不管谁是他的背景,如今也都当不成他的背景了。”
听了李又廷这般直白话语,许天衣倒是微微感到意外。
这已经不亚于直接明着说他许天衣比孙平第的分量重,只要他许天衣进崔舍,那么孙平第就不会再有人保。
只是,李又廷现在不了解许天衣的性子。
如果长公主朱苡沫在,听到这里就已经知道,两人不会有相谈甚欢的可能了。
这样具有衡量性质的交易,在许天衣看来就是威胁,面对威胁,这个家伙从来都是把脖子主动伸出来让人砍的。
不过在你砍之前,要想好自己能不能承受住对方疯子一样的反扑。
果然,听了李又廷的话,许天衣就没有了兴趣,也不再卖什么关子。
“工部在银行的设计图纸上拖延时间,李大人看来是知道了,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什么好的办法,许某洗耳恭听。”
李又廷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许天衣直接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
“工部有怠慢公务?如此何须什么办法,许大人自可在早朝上或直接面圣,参工部一本。”这位头发灰白的老人说道。
“告状不是我的性格,而且那尹康既然这么做了,难不成还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许天衣说道。
李又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将作监那边儿好像还压了工部一堆犀象宝贝和精美器皿,如果许大人实在觉得没有必要面圣,我与将作监的常大监关系不错,可以由他出面与工部那边磋商一下。”
许天衣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对方。
“许大人觉得不合适?”
许天衣放下水杯:“不是不合适,我只是在想,郎亭派系的人必定将李大人亲自来我这里的事,报给了工部甚至是郎太师那边,那么我再接受李大人这份人情,会不会对大人有影响?”
人老成精的李又廷,一笑道:“许大人是怕对自己有影响吧。”
许天衣呵呵一笑:“怕倒是不怕的,只是被这样强行拉拢到一方阵营,总归是不舒服得很。我许天衣如果甘心就这样被人轻易算计了,以后与李大人再打交道,李大人都会得三思而后行,提防再提防了吧?”
“许大人把我的好意是当作强行拉拢?”李又廷喝了口茶水,笑道,“我倒觉得这未尝不是在保护许大人,难道许大人敢说马氏钱庄的事情与你毫无干系?”
“现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不比九头江的江水少,保不齐信的人多了,陛下那边儿就有所顾忌。”
许天衣没有明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将作监常大监与李大人关系不错,那么李大人对常大监的儿子,常尤微,应该也比较熟悉吧?”
李又廷不明白许天衣的话题为何转得如此突兀,还是点点头。
“常大监浸润朝局多年,贵公子深得其真传,大监在左侍府见不到我人,那位常公子倒是有手段,打听到了通景街,前不久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了。”许天衣说道。
李又廷微微皱眉。
通景街外,派系之间眼线众多,还有皇宫那边盯着,如此做法实在是愚蠢。
“好在东西是悄悄送来的,动静不大,也都是用了普通包装,只是用马草盖着,李大人觉不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了?”许天衣笑道。
他这拾阶小院就一架马车,需要那么两整车马草吗?
“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会与常大监说,让其多关心关心儿子的,忙于朝政,也不能疏忽了子嗣的成长教育。”李又廷说道。
事到如今,他岂不知许天衣说这些话何意,不是他许天衣没有办法,用点特殊手段,他一样能“请”动那位常大监。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就和气许多了,与庙堂朝政再无半点儿关系。
李又廷跟许天衣聊了很多西域以及丘南国的事情,从故友到风土人情,再到丘南国的一些民俗趣事,什么都有。
对此,但凡是李又廷提出的问题,许天衣多是对答如流。
如此,李又廷对这位自西域而来的消灾先生,再无半点怀疑。
第129章 不许心疼铜板
羽欣茶斋。
“李又廷找你做什么?”白青两色袍服的朱裕欣,好奇问道。
“工部在银行图纸上使绊子,自然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许天衣喝了口紫荆茶。
朱裕欣稍微一想便是明白了那位尚书右仆射的用意:“拉拢你去崔舍派系?”
许天衣嗯了一声。
“那日早朝你踢了鸿胪寺赵少卿,中书令不是帮你说话了?被大承第一文官看重,你真的不考虑不考虑?”朱裕欣明眸中带着玩味的笑意。
“崔服龙,我目前是看不透,不过这位李又廷,摆明了是想让临江钱庄走在银行后面,如果只是想把马氏钱庄甩在屁股后面,也就算了,分明就是想从银行中分一大杯羹。”许天衣自顾自低头喝着茶。
“看来你与那位尚书右仆射是没有谈拢了。”朱裕欣说道。
许天衣抬头一笑:“何止没谈拢,准确是谈崩了。”
刚端过一杯茶的纤纤玉手,停在了空中,朱裕欣明眸看着他:“伱还觉得高兴?”
许天衣似笑非笑:“李又廷要是来了跟我快人快语,我兴许也不会跟他藏着掖着,可非要来这一套让人不舒服的……上贼船也分盛情相邀与逼迫两种方式不对吗?”
朱裕欣白了他一眼:“你压根儿又不打算上船。”
“所以啊,他直爽一点,我就跟他明说了。什么将作监,我如果需要用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还会等到他李又廷来找我?”
朱裕欣哼道:“不这样做,你就有办法?要我说,你还是进宫告状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稍微舔一下,正常。”
“嗯?”许天衣抬头看她。
朱裕欣噙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不是你说的,狗喜欢墙角撒尿,狗也喜欢摇尾巴舔人么。”
许天衣不说哈,只是盯着她上下打量,最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朱裕欣顿时被盯得毛骨悚然,警惕地注视着他:“我警告你,这里可是我的地方儿!”
许天衣没好气地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你的地方儿怎么了?是胸脯我没瞧过,还是床我没躺过啊?”元宝小说
“你!”
许天衣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行了,吃饱喝足走了。”
“给你留的那些纸,上面内容这几天消化消化。另外啊,别到处乱跑,就在茶斋老实待着,过两天与我走一趟工部、户部。”
“去哪儿?工部、户部?”朱裕欣愕然,“你有办法说服他们了?”
“说服?”许天衣回头,冲她咧嘴一笑,“老子把他们打服还差不多!”
一想到这家伙的行事风格,朱裕欣就立马要拒绝。
跟着他去,绝对没好事,搞不好自己就是顶包的!
“工部不是拖延时间么,反正施工也是要找他们要人的,先去找他们,然后再去找户部要银子。”没说完的许天衣,瞧见朱裕欣要说话,笑呵呵地搓起双手来。
朱裕欣老实闭嘴,甚至觉得还不安全,后退几步,做好了随时喊绿袍儿的准备。
许天衣满意笑笑,打开门,在绿袍儿不善目光注视下,背负着双手离开。
等许天衣走后,绿袍儿走入房间。
朱裕欣站在桌前,手里拿着许天衣留下的一叠纸,除了银行一部分设计图纸的样稿,还有就是银行的部门划分、人员拟定等。
在银行建造完成,顺利开业以后,这些东西可能会是一堆废纸,但现在,绝对是最重要的机密。
银行的图纸样稿、部门划分不用多说,人员拟定一事,但凡谁能拿到这第一手的信息资料,有心之人就能占得最大的先机。
朱裕欣把这叠纸给绿袍儿:“拓上十份,着手安排人吧,到时候能安插进多少就看运气了。”
“是。”
通景街。
从羽欣茶斋回来的许天衣,看到了小院门口站着的小小身影,对方抬起手要敲门,一会儿手又缩回来,一连犹豫了几次。
墨寒心犯难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来,总觉得不与年轻先生说一声不好,可又怕见不到先生,更多失望。
“我说,我家的门又没镶金子,你还怕给敲坏了?”
一个揶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卧蚕眉小女孩顿时开心地回头:“先生!”
许天衣瞧瞧小丫头,本就瘦弱的身子因为最近的忙碌,又缩了一圈:“你得多吃些饭啊,不然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样我可听不见。”
听着年轻先生的玩笑,小丫头眉开眼笑:“不会的,我现在吃得可多了,都能吃一整碗面条了!”
许天衣努嘴又挑眉,没回应什么,问她道:“刚才我看你犹犹豫豫的,有什么事嘛,说吧。”
既然看见了先生,墨寒心就不再扭捏。
“是这样的,前夜儿梦到爷爷了。”小丫头心情有些低落,“我不想爷爷的手艺没了,先生也好吃,就想着把面摊开下去,虽然可能生意不如以前好,但坚持下去,慢慢总能好起来的。”
许天衣点头:“嗯,是挺有想法的。”
“不过我梦见爷爷,爷爷不想我再他一样开面摊了,不想我再待在这里,爷爷说让我离开通景街,离开京都,找一個小点但也好点的地方。”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小女孩连忙摇手。
“我爷爷不是说通景街不好,通景街的街坊们还有先生,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许天衣没有表情:“我没说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爷爷之前有告诉我,祖上其实是太平州安阳县人,后来入朝为官,才定居在了正安城。正好邻居家宋大爷,过段时间要替大妈去太平州走一趟远亲,会顺带着我。”墨寒心说道。
许天衣挑眉:“所以你是来告别的。”
“嗯啊,也是要还先生铜板。”小丫头上前,把三枚铜板放到许天衣手里,“没法再给先生做面条吃了,以后先生要是去太平州,一定记得去看寒心!寒心请先生吃好吃的!”
许天衣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噢了一声。
“那先生,我先走了。”说着,小丫头没来由冲许天衣鞠了一躬,“谢谢先生!”
许天衣不禁皱起眉头:“你知道了?”
没有直起身子的小丫头,突然有些哽咽,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我听宋大爷说,那个害了爷爷的坏人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总觉得会与先生有关。寒心,谢谢先生!”
说完的小丫头,扭头就跑开了。
不想让先生看到自己哭的小身影,一边跑一边朝身后摇手:“先生,再见!”
许天衣握住铜板,大声冲那小身影喊了一句:“喂,记着你的话,我去了太平州,你可要请吃好吃的!我这人胃口大,到时候不许心疼铜板!”
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卧蚕眉小女孩,满脸泪水,笑得开心。
“记住了先生!”
第130章 寒心被掳
李而少有地看到许天衣心不在焉。
但这段时间,她与许天衣说话极少,才不去关心这个很讨人厌的家伙。
吃饭的时辰,李而一个人在院里,一边嘟囔“面摊今天没出摊”,一边咬着从其他摊位买来的火烧,最后不忘添一句“那小丫头在家偷懒呢”。
吃饱以后,生怕屋子里的人没听清,少女又嘟囔了一遍,声音比之前大了一倍,说完才提着两个火烧,回了东厢房。
一手拿着《楞严咒》的许天衣,走出房间时,天已经有点黑了,石桌上放着两個凉了的火烧。
他看看桌上的火烧,又看看东厢房。
既然李而报了小女孩平安,他也就没有再出来,不想倒是险些错过了两个火烧。
估计再晚点儿,以那丫头片子的倔脾气,定会把这俩填肚子的东西给拿走,好好饿他一晚。
“没白给她带茯苓夹饼。”他嘀咕了一句,拿着两个烧饼回房间去了。
东厢房那边,看到许天衣拿着烧饼回房去了,其中一个屋子微开的门缝才合严了。
正安城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又是连着两天的连绵阴雨。
这天傍晚时分,有人敲了拾阶小院的门,是工部的人送来了银行的设计图纸。
将无名书册放到一旁,许天衣看着图纸,顿感意外。
他原以为要亲自去一趟工部,才能将图纸拿回来,如此就顺带着把施工的人也要好,不然指不定又会被工部拖延到猴年马月。
搞定了施工队伍,再去户部要上银子,黎王府改建银行的工作就基本没有问题了。元宝小说
出乎意料的不是工部派人送来图纸,而是与他谈崩了的李又廷,居然最后还是帮忙了。
他不知道这是那位尚书右仆射去了一趟吏部尚书府后的结果,可见亲自去过水陆法会的温形熏温尚书,对许天衣的评价颇高。
许天衣猜测,其中也未尝没有那位门下侍中的帮忙。
那个老好人,他同样摸不透。
不去想这些,许天衣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银行图纸上。
不与承天建、炼金术士一脉那般绘制在纸上,工部的设计图纸是质地优良的羊皮纸,这还只是样稿,并非最后的定稿。
期间不知道要改多少次,可见工部的财大气粗。
不得不说论营造工程,还得是工部这样的专业的部门,出自专业的人之手,羊皮纸上绘制的图纸无比精细严谨。
从建造工艺到结构布局,再到风水寓意,都是极为讲究,石刻、木雕、泥塑、彩绘等多种工巧技艺,更是精确到了每一细节。
最让许天衣感到满意的是,设计图纸的那些人,将他送去的设计理念,融入了大半,从而使得图纸上的银行具有古风的同时,又颇具现代视觉效果。
至于为什么没能把他的理念完全融入,许天衣猜测并非那些工程设计师不想,而是不能,做不到。
他提供的这些设计理念,完全是这一世界不具有的,不需要亲眼见就能想象,那些设计大家看到他的设计理念后多么吃惊。
固守的设计思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能消化他的大半理念,许天衣就觉得那些人极为了不起了。
对图纸的处理,直至深夜,许天衣将觉得还需要完善的地方,统统标记出来,等着明日让鸾计拿给工部修改。
兴许是已经熬至半夜,许天衣没有一点倦意。
许天衣盘坐于床上,随着手掌摊开,一朵血红莲花生出。
迄今为止,除了吸收死人魂魄,许天衣没有再找到其他修炼幽冥血莲的办法。
少卿府邸的杀人,许天衣扛下了死人魂魄的负面杂念,原以为吸收了这些死人魂魄的力量,足够支撑幽冥血莲绽放二品,可到现在,血莲仍是没有一点绽放的迹象。
其就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让许天衣颇为无奈。
可他不能为修炼血莲就平白无故大开杀戒,是魔教教主时尚未毫无缘由地杀人,何况如今的他,早就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大魔头了。
他是自西域而来的消灾先生,更是如今大承的承天建左侍、大承发展银行行长。
许天衣不是没有想过去刑部那边儿待着,刑部大牢天天都在死人,或者哪里有什么天灾人祸,他可以去“凑个热闹”。
一来手上有更着急的事情处理,不可能一直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二来并非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其魂魄对幽冥血莲来说,算不得什么好的“养料”。
当然,那位刑部尚书可是一直想找他麻烦,他没必要自己凑上去。
血瞳流转,光晕深邃异常,许天衣的精神意念铺展开来,覆盖了整座拾阶小院。
不出意外,意念感知在东厢房那边儿遭遇了极大阻碍,就仿佛一个远行客抬头,面前突然出现在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巍峨大山。
就算非侧重精气神修炼的练气士,也不是巫术修炼者,扈三娘这样的顶尖高手,精神意念依旧庞大无比。
见对方有所察觉,许天衣收回了意念感知。
东厢房中,盘膝坐在黑棺前的半遮面妇人,微微睁开一丝眼帘。
她刚刚明显感知到了一股感知探测,那气息陌生中又带着一点熟悉,正当她打算一探究竟时,气息却突然消失了。
扈三娘看向了主房那边,目露怀疑,若有所思。
天微亮,一夜没有休息的许天衣,走出房间。
昨日下午就从左侍府那边过来的鸾计,住在西厢房的一间屋子,听到主房动静,也是打开了房门。
许天衣将图纸交给鸾计,看了眼阴沉天色,数之不尽的细雨从高空坠下,砸落在院子中。
“将图纸交给工部,与负责人说,最多三天时间,过了我就亲自上门去拿。”
许天衣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对方一下。
“是。”
鸾计把图纸用防水具包好,提了把伞就要出门。
想起来什么的许天衣,忽然说道:“再过几天,就搬去左侍府吧,记得与应龙卫的姜黎知会一声。”
鸾计错愕。
不是前几天刚说了不搬嘛,先生怎么又突然要搬了?
虽然不解,鸾计还是应下。
在走廊下看了会儿雨打枝叶,许天衣打算折返回房间时,有敲门声响起。
好奇什么人这般早又是这样的天气过来,许天衣打开院门,看到是前不久才见过一次的中老年男人,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邻居老宋神色焦急万分。
“这位……先生,不好了!你救救寒心!寒心那丫头,被人掳走了!”
第131章 青龙大街的围杀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许天衣出门后,莫名大了起来。
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晦暗,显得极高极远,大雨倾盆而下,地面已是如湖泊,起了一层涟漪水面。
墨寒心被陌生人掳走,老宋也是对方有意给许天衣来通风报信的,还点明了要许天衣一人去司农寺少卿府,不然就等着给那小丫头片子收尸。
直觉告诉许天衣,这不是孙平第的手笔。
至少孙平第在见识过他斩草除根的手段后,没有万全准备,是不会明面上跟他拼命。
如此,只有一个原因。
有人在帮孙平第,给了孙平第莫大信心和勇气。
所以,摆在他许天衣面前的,是只要一人前去就会死路一条的地狱之门。
许天衣只身走出了通景街,来到了青龙大街上。
无比宽敞的大街,空无一人时,看起来像是一座巨大空旷的广场,只是如今的广场,被瓢泼大雨所填充,阴冷异常,响动异常。
积水已经高过了鞋底,浸湿鞋子,许天衣手里撑了一把油纸伞,但如此大的雨,伞根本挡不住多少风雨,黑色衣衫被打湿。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许天衣停下脚步。
在他的感知中,四周已经蛰伏了不下二十股蠢蠢欲动的气息。
也就在许天衣停下的一瞬,大雨中开始出现一个个黑影,或从巷子里闪出来,或是跃在了围墙、屋檐上。
接着微亮的天色,一把把弯刀折射出明晃晃的寒光。
“赫连平定的人。”
仅是扫了一眼,许天衣就确定了埋伏于此的这些人的身份。
原来是西域余孽,给了孙平第报仇雪恨的希望。
一名名蒙面人,透露在外的目光冷漠无情,杀气涌动,充斥在街道上,使得这场大雨无形之中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油纸伞掉落。
数十名蒙面人目光一紧。
面对围杀,许天衣竟是选择了率先出手,如一缕影子,在大雨之中冲向了正前方的那名蒙面人。
对方眼神一冷,手持环形刀同样冲出。
与此同时,包围许天衣的蒙面人,蜂拥而上,环形刀、弧形刀在手,割破雨幕,杀向许天衣。
一双瞳孔在这时变为了血红之色,许天衣犹如化身九幽地狱的魔鬼。
受到幽晦力量的冲击,正前方的蒙面人双眼一瞬无神,趁此机会,许天衣一只手猛然探出,抓住了对方的脖颈。
咔嚓一声。
手离开脖颈,那名西域余孽仰倒在了大雨之中。
迅猛地解决了一人,许天衣就侧身找上了第二名蒙面人,躲过了对方平切而来的弧形刀,许天衣一手点在了对方的上腹部。
一缕血光没入其体内,又在许天衣掠至对方身后时,从那名蒙面人的脑后飘出,落在了许天衣的手中。
赫然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血红莲花。
血红莲花在手心旋转,被许天衣反手一握,随即朝着一名手持环形刀冲来的蒙面人甩去,一道血红光束脱离手掌,飞射出去,击中蒙面人。
瞬息的工夫,就有三名蒙面人倒地死去。
但许天衣面对的,却是更多更多的蒙面人。
一双血瞳照射敌人双眼,许天衣再取走一名蒙面人的性命,隔空打向后方,无形之中产生一股气流,虽然被身后的蒙面人以弧形刀斩开,但苍玄之气还是为许天衣赢得了一瞬时间。
摆脱正前方两把夹击而来的弧形刀,许天衣脚掌碾地,腰部侧出一個弧度,躲开了身后的弧形刀,并顺势给了那名蒙面人一记拳头。
灿金骨骼带来的力量,令许天衣一拳将那名蒙面人的护体内力击碎,冲击力进入腹部,内脏器官被轰碎大半。
拉开一段距离的许天衣微微喘息,身体的剧痛在动手不久后产生,开始冲击他的大脑,那是来自被碑嵝打断尚未完全愈合的骨头。
手臂骨、腿骨的剧痛,使得许天衣的身手受到了影响,不然刚才面对三名蒙面人的攻击也不会逼迫他使用了很不得心应手的苍玄之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异变陡然发生,只见无比空旷的街道上,石板地面上有着幽绿光芒生出,一缕缕幽绿气息渗出地面积水,飘升入空中。
许天衣瞳孔一缩。
巫术!
朱雀大街,一座偏僻楼宇。
雅致房间之中,有一名婀娜女子倚窗而立,手绕红丝。
这位齐音线二把手的女子,望着窗外雨幕,轻声感慨:“剪雨支、西域死忠、一品释离境,如今还找来了巫术高手,青十字啊青十字,好大的手笔呢。”
青龙大街上的围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满地升起的幽绿气息,笼罩街道,仿若鬼混游街,俨然成形了一座诡异惊悚的巫术法阵。
浓郁的怨气,在暗中之人的操纵下,避开众多蒙面人,如凄厉可怖的亡魂鬼魄,张牙舞爪地扑向许天衣。
许天衣脸色凝重起来,对方居然有巫术高手坐镇。
如此具有针对性,显然对方此次做了充分的准备。
血红莲花悬浮于身前,许天衣双手合十,血莲消失于双掌之间,一圈血红涟漪,以许天衣为中心向四周荡散开来。
从吞噬死人魂魄来看,幽冥血莲就对这类精神力量,拥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人魂之力铺展开来,所过之处,幽绿气息仿若遇到了天敌,挣扎逃窜,来不及退让的气息都被幽晦力量吞没。
许天衣有点失望,原以为这样的吞噬,能对幽冥血莲有所益处,可惜这不过是敌人的巫术手段,显然无法达到提升血莲力量的效果。
不过纵使如此,幽冥血莲也已经足够强大,更完全展现出了精神力量层面的霸道强势。
只是不待局势乐观,空中就有一繁奥晦涩的幽绿光纹形成,横压下来。
无声之中,似有惊天碰撞。
血红涟漪瞬间崩溃,而那幽绿光纹,溃散为无数光点后汇拢凝聚在许天衣的身上。
猛然间,光点外放,形成一幽绿巫婆光影。
下一刻,光影破碎,光点回笼,全部没入许天衣体内。
脸色一白,许天衣身体颤动,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咙。
无数蒙面人,再度持刀压来。
第132章 人面兽心
青龙大街的一栋临街阁楼。
房间的窗户半开着,正好能看到大雨之中的打斗围杀。
一名全身笼在灰衣中的老太婆,跪坐在地上,身体猛然间颤动了一下,面前供奉的巫婆像,化成齑粉,像前的三根白蜡全部熄灭。
唯独那一只铜蟾蜍亮着幽绿光芒,深邃诡异。
桌边,喝着茶水的年轻男子,气质优雅,全然没有受到屋子里这诡异一幕的影响。
“好了,十字大人。”那名巫婆双手捧着铜蟾蜍,站了起来。
她一双浑浊的眼睛,心有余悸地望向窗外,看着那被无数蒙面人围杀的黑衣年轻人,脸色不敢置信。
“老婆子行走江湖也数十个年头了,除了我南黎大山的巫术,千叶还未被灭国时,诸多巫派的巫术,也都有所耳闻,可如那小子这般诡异霸道的巫术,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有机会,真希望能与那个毛头小子好好聊聊,若是能他其口中套得这巫术修炼之法……”
笼在灰衣里的老太婆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桌边的年轻男子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人是必须得死的,所以套话你牙婆就不要想了,祈祷那年轻人身上能有相关的典籍秘录吧。”青十字轻微捏着茶杯。
“是,大人。”名为牙婆的老人说道。
青十字目光落在了老太婆双手捧着的蟾蜍上面:“几成效果?”
“泪婆大人在上,我以秘术将那小子的魂魄,牵扯到了这巫蟾蜍之上,算是镇压了其巫术手段,遏制了那诡谲的意念力量。”老太婆信誓旦旦,“对方的巫术手段,威力至少被压制了八成。”
青十字轻轻放下茶杯,微笑道:“南黎大山的巫术,自古闻名,我不怀疑。不过牙婆,你自身也不好受吧。”
老太婆隐藏在灰色袍帽的苍老脸颊,有着一抹不悦和阴沉闪过。
“十字大人说这话,莫不是想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青十字呵呵一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以后与泪婆一派未尝不再有合作的机会,再者说了,我青十字何时有过言出不必行之举啊?”
灰衣里,老太婆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略作沉吟后,她声音低沉,承认道:“实不相瞒,十字大人慧眼,老婆子确实受伤了。泪婆像被毁,那小子的手段异于常人,封镇其巫术,给老婆子造成了力量反噬。”
青十字摩挲下巴,盯着老巫婆子:“如此说来,那位年轻左侍,消灾先生,当真非同凡响了,难怪能杀我剪雨支那么多人呢。”
来自南方大山之中的老太婆,不作声。
这年轻人的巫术天赋,当真是惊世骇俗,南黎王朝之中那些巫术天才,也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若非亲眼所见,她这位巫术高手,是绝不会信的。
仅仅是封镇对方手段,就让自己受到了力量反噬,这不只是说明了对方的巫术霸道,更间接表明了修习这般巫术之人的天赋可怕。
听着隔壁传来小女孩那若有若无的痛苦低吟,饶是青十字的冷厉性子,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产生了微微涟漪。
紧邻的房间之中,正发生着惨不忍睹的一幕。
椅子碎裂一地,像是被狠狠摔过一样。
在屋子正中间的地面上,一个瘦弱女童蜷缩着身体,呼吸已是十分绵薄。
她的声音痛苦,且极其微弱。
那碎裂的椅子,正是一下下摔在小女孩的身上,直至摔裂摔碎。
看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小女孩,面容阴沉扭曲的中年男人,觉得还不解恨,抓起一条椅腿,又一下狠狠抡在了小女孩背上。
如此猛烈的劲道,发出的沉闷声响和肉眼所见的视觉冲击,都是那么惨不忍睹,让人心惊肉跳。
可小女孩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的低吟。
昔日那活泼爱笑的小女孩,那帮爷爷做活儿再苦再累也不抱怨的小丫头,如今已是生机微小,岌岌可危。
孙平第扔掉手里的椅腿,对着已经是半死不活的小女孩,语气冷漠。
“不要怪老子,要怪就怪你那不长眼的爷爷,害死我唯一的儿子!骨头断了的痛苦,你爷爷受了,我儿子受了,你这小孽障也得受!”
蜷缩在地上的墨寒心,除了仅有的一点微弱低吟,再无半点反应,大大小小十几处骨折,让这個小女孩已经对疼痛降到了最低,生命体征也降到了最低。
孙平第扭头望向窗外,更加凶恶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围杀的身影上。
“许天衣!这次看你死不死!”
中年男人面色狰狞,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杀子之仇即将得报的快意,臌胀着他的身体,激昂着他的血液。
孙平第呼吸急促,等杀死了许天衣,他要将其尸体割成碎块,扔到贫民窟,让那些乞丐流民分而食之!
他回头冷眼扫了下那小女孩。
等外面的畜生死了,伱也一起下去陪你爷爷吧!
大街之上。
许天衣身形飘动,躲过了几名蒙面人的联手围杀,脸色阴沉。
在他身体上,有一种类似诅咒的力量,正是那幽绿气息和一闪而逝的巫婆光影所致。
尽管幽冥血莲属于灵魂方面的顶尖力量,但他毕竟才绽放一品,血莲力量无法完全发挥出来,面对实力差距较大的对手,就会显得捉襟见肘。
许天衣可以肯定,出手的绝对是一名实力不俗的二品巫术高手。
不但封印了他的人魂之力,更是以诅咒的方式,瓦解他的幽晦力量,每当他想要使用,都会受到极强的压迫。
如果不是假死之前的他,还是魔教教主时,掌握的那些身法、手段,再有灿金骨骼源源不断提供力量,他现在只怕已是身陷绝境。
一直压制不曾使用祥云金莲力量的许天衣,在一记手刀击杀正面蒙面人后,顿感一股极致危机感降临。
他猛然扭头朝身后看去。
大雨如注的街道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下一秒,那人影就如鬼魅般闪现在了许天衣的面前。
轰!
一拳出。
许天衣被轰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
石板碎裂。
镶嵌在凹坑之中的许天衣,感受着那人影的强大气息,面露沉重。
“释离境!”
第133章 厉恬
不等众多蒙面人围拢上来,一道黑影就从凹坑中掠出。
千丝万缕的血红光线,从四面八方回到许天衣体内。
已经找到了墨寒心的许天衣,飞奔向了孙平第所在的阁楼。
纵然再高看孙平第,许天衣也没有料到对方能请来一位一品二层境界的高手。
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孙平第的能力范畴。
事到如今,他岂能不知这一次的围杀他的阴谋,根本不是出自孙平第之手,对方有能力联系勾结西域余孽,但二品巫术高手、释离境高手,绝非随随便便就能找来的。
何况这里是大承京都,在这里出手几乎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找到了墨寒心,许天衣就不打算与那位释离境交手了,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救人。
西域余孽也好,释离境高手也罢,他只需要坚持片刻,对方就该想想怎么逃命了。
许天衣的身形骤停,受了一拳而微白的脸色,此刻彻底阴沉下来。
一名名黑衣人,从墨寒心所在的那栋阁楼涌出。
右臂袖子绣有青雨十字图案。
剪雨支!
“原来是你们啊。”许天衣明白了。
“青十字,你还敢留在京都!”他沉声道。
青十字的轻和笑声从阁楼的一扇窗户传出来:“消灾先生,你还是先把自己身上的灾祸消除了,我们再聊吧。”
那位释离境高手的身影,闪现在了许天衣身侧。
许天衣的身体陡然扭转出夸张弧度,整个人竟是如同一条蛇,缠绕避开了对方的拳头。
与李而当初施展的身法,颇为相似。
如果李玄衣在这里,必定大为吃惊,因为许天衣用的,正是他简化版的成名技雪无痕!
只是许天衣的身法滞涩,比之李而都有着不小的差距,更不用说与那位秋雪无时相提并论了。
那位释离境高手虽然惊讶许天衣躲开了自己的拳头,但紧跟着另一拳就递了出来,不偏不倚,紧缩许天衣的心口。
纯粹武夫!
危险关头,许天衣强行停止了这最简版的雪无痕,使得心口没有达到对方预料的高度。
拳头轰击在上腹,许天衣再度倒飞出去,砸在大地上。
这一次,许天衣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一名身披貂裘,鹰钩鼻的半大老者,身形微偻,眼眸锋锐如鹰隼。
“厉恬!”许天衣眼眸眯起。
大承南域,也就是原千叶王朝,有一以拳法闻名天下的江湖势力,名为走桩山。
走桩山拳法冠绝天下,出过许许多多的拳法大师。
眼前这名老者,曾是走桩山老一辈中极为耀眼的拳法天才,有着拳疯之称的厉恬。
只是后来厉恬因为张狂疯魔的性格,以及一言不合就出拳杀人的行为,被走桩山逐出山门,成为了一江湖散修。
尽管如此,其依旧靠着一身拳意,接连突破两大瓶颈,从二品一跃成为释离境高手。
由此可见,其天赋有多么卓绝。
“竟然知道老夫的名字。”貂裘老者略感惊讶。
“朝廷命官你也敢杀,还是在这京都,不想活了啊。”许天衣说道。
“碑嵝因你而死,所以你得替老夫下去陪他。我既然敢只身进正安城,就不会去管伱身上的官职。”
许天衣眼眸微眯。
果然,对方是为了碑嵝而来。
水陆法会之后,奉字谍眼对碑嵝做了详细的调查,也知道了这位曾走出西域,游离大承南域的汉子,最初就是跟着一位拳法散修学拳。
而那位拳法散修就是厉恬。
面对这样一位拳法大师,从地上站起来的许天衣,吐出一口血水:“废话那么多,有本事就来杀我啊。”
下一刻,鹰钩鼻老者身上释放出滔天拳意,十数米内的暴雨都似是被这拳意,震慑得为之一滞。
房间中。
“被逐出山门的厉恬,因为性情如疯子,又经常出拳杀人,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之结交,走桩山更是痛恶这个败坏山门的弟子,所以孤苦伶仃的厉恬,早就把当初跟他学拳的碑嵝,当成了唯一的亲人。”青十字笑道。
“如此说来,那碑嵝就不只是厉恬的徒弟了,还算得上半个儿子。”名叫牙婆的灰衣老太婆说道。
青十字露出清淡微笑,看向了隔壁屋子:“所以啊,就如隔壁的孙少卿,许天衣杀了人家儿子,人家岂会善罢甘休?”
对上这样一位释离境的纯粹武夫,还是一位拳法大家,许天衣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次碰撞,体内都是气血翻涌。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已是断了几根肋骨的许天衣,可谓是憋屈至极。
又一次被打飞出去的许天衣,为了躲避直击心口的攻击,被碑嵝打断尚未完全愈合的小臂骨,再次被其师傅打断。
许天衣在大雨中滚落出十几米。
一名距离颇近的蒙面人,手持环形刀割向许天衣的脖颈,却被闪身出现的厉恬,一拳击穿后心,拳风不减,直击许天衣面门。
危急关头,有气流自身下形成,带动着许天衣的身体往后躲避,但鹰钩鼻老者如影随影,拳头接至,击破了苍玄之气。
死亡气息笼罩许天衣,瞳孔之中,毫无花哨只为杀人的拳头无限放大。
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了许天衣身侧,纤细手掌探出,拍击在了厉恬的手臂上。
拳头落在许天衣的肩头,肩骨碎裂,人倒飞出去。
厉恬的另一只拳头顺势递出,轰击向那关键时刻帮了许天衣的黑衣女子。
沉闷声响,大雨炸开。
与厉恬对拼一掌的黑衣女子,身形向后飘落。
“想杀的你人,络绎不绝啊。”朱苡沫的贴身护卫,起灵说道。
许天衣强忍着骨头碎裂的剧痛,湿漉漉的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释离对释离,这老头子交给你了,小心他的拳头,跟人一样疯。”
说完,他冷漠的目光,对上那些围拢上来的西域余孽。
拳疯厉恬,一双阴沉眼睛盯着这名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就算对方与他有着相同的境界,他也一样神色漠然。
“滚开。”
起灵不为所动:“早就听闻拳疯之名,今日我也领教一下疯魔拳意。”
被众多西域余孽包围,外面又加了一拨剪雨支死士,许天衣面容冷峻,低头看了眼脚下,随手抄起了一把弧形刀。
“你们……都得死啊。”
第134章 许天衣的愤怒
雨天最适合杀人。
死了人,鲜血会被冲洗,腥味会被冲淡,死了多少人,一场大雨过后,都无足轻重,都没有什么影响。
所以这天清晨的雨格外大,死的人也格外多。
被压制了人魂之力的许天衣,身上多了七八道口子,最深的一道几乎砍开了他半个背部,触目惊心。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急促的呼吸已经开始平复。
在他的面前,是一地的尸体,西域余孽、剪雨支死士,布衣蒙面、夜行黑衣,纷杂错乱地倒在地上,整个积水面都是殷红之色。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许天衣的注意。
只见稍远处的大街,已经因为两位释离境的交手变得破烂不堪,石板地面不只大面积碎裂,更遍布一个個快要积满雨水的凹坑,而这竟是内力凝聚下,拳头轰击出的拳印。
院墙被打倒了七八面不止,还有院门、石雕、灯珠、铺门等等,所有大街上的大小东西,几乎少有完好,全在两人交手的余波中尽毁。
而造成这样场面的,多是那一位拳疯的功劳。
相比起打许天衣这样的虾米,厉恬对上黑衣女子,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巫术高手,所以这位拳法大师,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
每一拳单是裹挟出去的拳风,就凛冽如刀,于墙壁之上刮出一道道明显裂痕。
同样是纯粹武夫的起灵,在与这位拳疯硬碰硬一番后,完全落入了下风,但胜在有巫术手段,每每都能关键时刻给对方造成一些麻烦。
“裂山式!”
厉恬一拳递出,大风忽起,从四面拉扯黑衣女子,对其造成一股极其强悍的束缚,拳头表面有荧光,开天裂地之势砸向女子。
以厉恬为中心,轰然一震,周身五米的地面瞬间凹陷。
黑衣女子被打飞出去,撞到一面院墙,砸入宅院中,响声巨动。
“天地无极,幽冥滚息!”
随着一声女子低喝从宅院中传出,一道幽邃光线从天而降,命中双拳交叠向上举出的厉恬,整个街面都是为之震颤。
一道巫术之后,起灵出现在了厉恬上方,双方一番纠缠打斗,最终满是凹坑的地面,又被撕裂出一道道狰狞裂痕。
当黑衣女子与鹰钩鼻老者拉开距离时,双方体内都是气机翻涌,内力紊乱。
下一刻,貂裘老者,面色一紧,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只见他的身上,有着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幽邃气息缠绕流动,体内气血诡异迅减。
“好阴险的丫头!”
厉恬眼神无比阴翳,对方居然在交手中,趁机将诡异巫术注入了他的体内,导致巫术力量与内力形成剧烈冲突。
“你该想的,是一会儿怎么逃命。”起灵淡淡说道。
她表面平静,内里其实情况非常之差,虽然将幽巫派的秘术打入了厉恬体内,使得其力量相冲,气血受损。
但这只是暂时的,以对方的体魄和内力,交手期间只需小心戒备,不再被她的力量沾染,就能逐渐恢复。
可是她不同,对方的拳头砸在她的身上,所受伤势都是最为真实的,都需要之后好好休养疗伤,才能恢复。元宝小说
而单纯以武夫实力对打,她这位分神修行巫术的释离境必然不是其对手。
对方还没有全力以赴,至少最强的疯魔拳法没有使用,但起灵自信,哪怕生死相搏,她也有九成把握,跟对方以命换命。
阁楼的一间房屋之中。
名叫牙婆的灰衣巫婆,眼睛紧紧盯着那与厉恬交手的黑衣女子:“幽巫派,这个女子难道是……”
“南段起灵,当年幽巫派南段家的天之骄子,现在是大承长公主朱苡沫的贴身护卫。”青十字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了这样一位高手的存在。
“幽巫派的南段家一直是支持千叶皇室的,千叶被大承灭国,南段家理应遭到血洗,如今能苟延残喘,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委身当护卫的南段起灵。”
说到最后,青十字的话语已是冷了下来。
在他看来,南段起灵毫无骨气,南段家更都是一群软弱无能之辈。
同时,青十字心里又升起一股无力感。
当下大承的东、南、西、北四大地域,昔日的大运、千叶、天诏、大沉四国,国破后的万万子民,如今不都忘记耻辱,安于现状,安于大承的压迫之下了么。
“说起来,你们泪婆一派与幽巫派之间不是还有一些恩怨,你牙婆不打算帮忙?”青十字侧头笑看向手捧铜蟾蜍的老巫婆子。
牙婆皮笑肉不笑:“我泪婆一派高手众多,如何也轮不到我这个二品去对付释离境的南段起灵,十字大人莫不是想我老婆子早点死?”
青十字笑容依旧。
牙婆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许天衣的视线,从暂时难分胜负的两人身上离开,望向所剩无几的几名西域余孽,几把环形刀竖立着,锋芒毕露,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兴许是许天衣的轻蔑笑容激怒了几人,又或是其身上的伤势让几人觉得有机可趁,几名西域余孽对视一眼,眼神狠下来。
“杀!”
一把弧形刀飞出去,强劲的力道直接刺穿了一名蒙面人的胸口,许天衣抄起一把环形刀,迎面冲出,巧妙的身法弥补了伤势。
几个错身,许天衣停下,环形刀落地,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西域余孽的几颗头颅。
暴雨如注,打着头发,打着眼睛,许天衣眼帘之中,尸体一片。
似有所感,许天衣扭头,朝阁楼的某扇窗户望去。
站在窗前的孙平第,看着那遍地尸体,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泛起一股凉意。
当他忽然注意到,那宛若杀神的年轻人朝这边看来,已是吓得肝胆俱裂。
不过转瞬,恐惧就被扭曲的心理和心底滋生出的愤怒给压下。
理智被怒火所控制,孙平第从地上拖起仅剩一口气的小女孩,举到窗户前,在那双冷漠眸子注视下……
咔嚓!
墨寒心唯一没有断裂的一条胳膊,被已经疯狂了的中年男人,狠狠拧断。
许天衣就那么望着阁楼,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震彻整条街道。
“孙平第,你已经是死人了!”
第135章 与拳疯的搏杀
见许天衣朝阁楼飞奔而来,危机感袭笼全身,孙平第彻底慌了。
他急匆匆跑出屋子,又闯进了隔壁屋子。
“十字先生!他杀过来了!那许天衣,杀过来了!”
青十字神色恬静淡然,只是轻微瞥了眼一脸惧色的中年男人:“孙大人慌什么,他连二品都不是,还能在这里取了大人性命?何况,还有人盯着他呢……”
说着,气质优雅的年轻男人,对着窗外高声道:“厉恬前辈,时间不多了,再不尽全力,等京都高手到了,你可就没机会给碑嵝报仇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起灵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大威慑朝自己压迫而来。
“你要见识疯魔拳法,就满足你。”
鹰钩鼻老者双拳收于胸前,下一刻一齐递送出去,内力于全身汇聚双拳,拳法迷踪,力量无形之中笼罩整条街道。
起灵瞳孔骤然一缩。
顷刻间,偌大街道,漫天拳影。
避无可避,无处可躲。
拳影埋没黑衣女子,无比疯狂凶恶的拳意,如平地龙卷,肆虐开来。
呼呼呼!
整条青龙大街,前后三百米的宽敞街道,石板地面都被无形力量掀起,就连街道两旁的阁楼、院墙,都无一幸免,宛若薄弱纸张,被无形利爪撕裂。
施展出双拳的厉恬,不顾巨大消耗,身形一闪,暴掠向许天衣。
一道身影在漫天拳影消失后,略显狼狈显出,看到这一幕,不顾伤势,也是飞掠出去。
无视身后紧追不舍的南段起灵,厉恬目光紧紧锁定许天衣,双手变换,不再握拳,反而掐出一种道术手印。元宝小说
“无极,自成天地!”
厉恬那张苍老脸庞,陡然一黑,仿若受到了重创。
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屏障,以厉恬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向许天衣。
冥冥之中,似有因果,将厉恬与许天衣牢牢联系在一起。
察觉到这些的起灵顿惊,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出现在许天衣身边,就要抓着其后退,可无形屏障先一步罩向许天衣。
“暗幽掌!”
危急关头,起灵扭转气血,将巫术倒行,幽幽掌印飞出,落在了已经被屏障拉进一半的许天衣的背部。
阁楼之中,巫婆手中铜蟾蜍,崩碎。
力量屏障形成,将南段起灵隔绝在外。
黑衣女子强压伤口,接连几掌拍在屏障上,蕴含雄浑内力的攻击,只是引起屏障的一点涟漪,便再无其他反应。
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被屏障引导至天上,起灵脸色微微一变:“道门神通!”
厉恬施展的,竟然是一门道教的神通法术。
阁楼之中。
青十字微微一笑,与牙婆、孙平第说道:“厉恬被逐出走桩山的真正原因,不是他出拳杀人的疯子行为,而是疯魔拳意有悖于走桩山拳道。”
“再者,就是厉恬啊……他偷学了道教术法!”
青十字对着门外说道:“去吧。”
数名身影离去,转瞬就来到了大雨倾盆的街上,围住了南段起灵。
夜行黑衣难掩高大身材,每一人都是身高接近两米,但从现身时就能看出,高大身材一点不影响身法速度。
显然,这些人的内力和功底,都是极其深厚。
扫视一眼,南段起灵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剪雨支,十字剪成员。
每一名十字剪成员,都是二品高手。
站在她的面前的,有五人,用意很明显,是要拖住她。
下一秒,黑衣女子掠出,暴杀向五人。
屏障之内。
许天衣眼神阴冷,面容甚至有一丝狰狞,紧紧盯着对面的鹰钩鼻老者。
一股股血红光芒,萦绕在他的身体上。
起灵最后扭转巫术使出的暗幽掌,消耗了他一部分气血,却是帮助他冲击开了那泪婆一派对幽冥血莲的诡异封印。
厉恬的脸色有黑气,阴翳双眼同样锁定许天衣。
施展这门道门术法,消耗了他近乎一半的生命力,如此巨大的消耗,只为杀了这个害死自己徒弟的家伙。
“老夫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该死了。”
恍惚间,厉天就出现在了许天衣面前,一拳递出,许天衣被打飞出去,撞在了屏障上。
落地的许天衣,全身剧痛无比,却是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头看了眼已是变得深邃至极的力量屏障。
“这自成的天地,真像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坟墓啊。好……极了。”
染血黑衣中,有金光亮起,灿金骨骼从许天衣全身显露,至刚至阳的金刚力量,霸道压下了所有伤势和裂骨之痛。
两朵金色莲花,从许天衣双肩生出,自行旋转。
头顶之上,又有一朵金色莲花凝聚而成。
三品莲!
一道金色光影拉长,暴掠出去的许天衣,同样一拳递出。
轰!
屏障猛烈一震。
貂裘老者竟是被打得身形暴退,撞击在了屏障上。
感受到那进入身体横冲直撞的霸道力量,厉恬阴狠双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佛道之力!”
对面这杀害了自己徒弟的年轻人,除了会不俗的巫术,还修行了佛教力量。
“不论你今日有何手段,都改变不了老夫杀伱的结局。”
厉恬掠出,许天衣同样迎上,双方对撞,身影交缠,闪现在屏障各处,展开了激烈的肉搏之战。
巨大的动静声响持续从屏障内传出来,青十字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在半炷香过去后,终于变得不再淡定。
趁司气大监崔桀骜不在京都,他策划了这场围杀。
因为前期的充足准备,这场围杀可谓是极其隐密、极其突然,就算有京都高手在附近,赶来一两位也不熟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南段起灵就出现了。
不过好在其他一品高手,虽然感应到了,但赶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他看来,不等那些高手赶来,这场围杀就结束了,毕竟只是杀一个连二品都不是的小子,而其身边的背棺人,早已被他花了不小的代价,调虎离山出了京都。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当厉恬用出了那自成一小方天地的道教术法,青十字就觉得,许天衣之死,已成定局。
然而,自道教术法用出后,半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屏障之中仍是动静不断。
厉恬一位一品释离境高手,还是拳法大家,就算损耗了巨大生命力,就算有伤势在身,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连一个二品都不是的毛头小子都杀不了。
那许天衣,不但还活着,听这动静,似乎还有劲儿继续折腾。
无法看清屏障里情况的青十字,一张俊逸脸颊,愈发阴沉难看。
第136章 七伤拳
地面满是拳头留下的凹坑,就是屏障,都出现了不稳定的颤动。
两道身影分开。
许天衣呼吸急促,一双瞳孔充盈金光,金色莲花已经从肩膀和头顶融入进了体内。
灿金骨骼暗淡无光,已是变成金黄色皮肤,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金刚之力,如今都已经难以压制剧痛。
这是许天衣第一场生死恶战。
对方损耗了一半生命力,更有起灵之前对其造成的巨大消耗和伤势,自己仍然不是其对手,金刚体魄在那双拳头下,险些被打碎。
“不愧是释离境啊……”
论心中震惊,对面的厉恬比之许天衣,只多不少。
这年轻人,除了内力不够二品,其他哪里比二品差了?
诡异霸道巫术、更为霸道的佛道力量和体魄,就是二品高手,也没有这么多手段吧。
按照厉恬的估计,眼前这名年轻人,就算是对上二品高手,只要不跟对方比拼内力、比拼消耗,都能战而胜之。
不,是稳稳碾压。
厉恬的额头有一道血缝裂痕,那是对方的拳头更他留下的,那一拳把他的脑袋都打出了惊悚的后仰弧度,几乎要与脖子分离。
这一拳,是许天衣拼着受了厉恬的疯魔拳法,给其造成的伤势,而他的金刚体魄,在疯魔拳法下,险些就要当场碎裂。
“小子!碑嵝死了,就是你命绝的气数!谁也救不得你,受死吧!”
厉恬低声一喝,身形腾空而起,双拳不再递出,反而折返,捣向了自己的胸膛。
砰!砰!砰!
三拳之后,鹰钩鼻老者气息衰弱大减,一身拳意气势却是一反常态暴涨。
如此拳意,比之前更盛。
许天衣眯眼,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砰!砰!
又是接连两拳轰击在自己身上。
厉恬的气势已经是极其骇人,疯魔拳意造成的巨大压迫,使得许天衣如负重山,难以动作。
此时的老者,身体剧烈颤抖,右手成拳,再度折返向自己。
已是凹陷的胸膛,被一股股拳头上的气机叠加,有炸开的趋势,如此危险下,再打上一拳,极有可能身体炸裂而亡。
厉恬眼神一狠,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猛然再度发力。
砰!
又是一拳轰击在自己身上。
轰!
无尽拳意气势,冲天而起,就是连这吸收了释离境一半生命力的道法屏障,都开始摇摇欲坠。
释离境巅峰!
当下的厉恬,一身疯魔拳意达到顶峰,境界直接攀升到了一品二层境界的巅峰。
许天衣被老者的气势压迫得整个腰背已经弯成了九十度,咔嚓咔嚓的骨骼断裂声,从全身各处部位响起。
厉恬杀意冲天,他绝不容忍,害死自己的徒弟还活在这个世上!
碑嵝,有人要去陪你了!
然后,许天衣就见到,胸膛已是凹陷夸张的老者,又一拳打向了自己。
这一拳,递出的速度极慢极慢,似乎拳头与胸膛之间,有着连绵大山般的阻碍。
厉恬的苍老面容,熏黑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润,拳头表面已经布满了裂缝,身体颤抖得好似年纪过百的垂暮老人。
第七拳!
许天衣无比肯定,这一拳递出,厉恬将会突破自身极限,成就一品三层境界,走一境!
他娘的,你要创七伤拳啊!
厉恬握着右拳的左臂猛然炸裂,右拳顶在了胸膛上。
一股无与伦比的锋锐气势,冲天而起。
也是这一瞬息,许天衣骤然抬头,一双金色眼眸已经变为了血瞳,全身金色光芒大盛,又有诡异的血红气流萦绕。
一道血金色光影,冲向了半空中的老人。
与此同时,一朵血红莲花,从地面破开,笔直冲向老人。
三朵金色莲花,从高空绽放,成三角之势,落向老人头顶。
阁楼之中。
青十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牙婆,剪雨支会安排你出城,按照交易,出城之后躲避朱眼的追杀,就全是你自己的事了。”
灰衣中的老太婆点点头,一股内力打出,崩裂的铜蟾蜍、泪婆像齑粉还有白色蜡烛等一应施展巫术之物,都被其尽数销毁。
只要出了正安城,躲避朱眼的追杀,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青十字看向了坐立不安的孙平第:“孙大人,伱回府去吧,今日围杀已经失败,杀人之事,他日我们再另行商议。”
“十字先生,你是说那厉恬没能杀死许天衣?”孙平第又惊又怒。
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了自己的官途官帽,如此多的杀手,还有一品高手和巫术高手,都没能杀了许天衣,他如何不怒?
惊惧则是,这一次杀不死许天衣,以其疯子一样的性格,事后他孙平第,还有活路?
“放心吧孙大人,你我合作的事,等牙婆出城以后,正安城中,除了许天衣,再无人知晓,就是那南段起灵,一样蒙在鼓里。”青十字说道。
“没错,就算朱眼又或是其他人心知肚明,以十字大人的手段,他们也不会找到什么证据。”牙婆帮忙说话。
“你只需要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少卿府,他许天衣这一次就算要上府杀人,你大可看看皇宫那边让与不让。”青十字与孙平第说道。
“可十字先……”
“够了,孙大人。”青十字眼中闪过冷意,“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才没人能救得了你。”
孙平第脸色不停变幻,眼神闪烁,最终一咬牙:“好!”
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待在府里,皇帝陛下绝不会再纵容那许天衣上府行凶。
至于报仇,你许天衣今天能活下去,另一个……
现在就给我死去吧!
孙平第转身,朝隔壁房间走去。
“十字大人,老婆子告退。”
青十字嗯了一声,牙婆躬身,退出房间,离去。
等房间中仅剩自己,青十字阴沉面色,才稍稍恢复正常,只是眼底的阴郁,始终无法消散。
不少人正在赶来,其中还有数位一品高手,今日围杀计划,算是彻底失败。
这样的失败,以他青十字的性子,是难以接受的。
如果说有外在力量的插手,迫使这次围杀计划失败,那最多算是意外,可既然是计划之内的人,超出了他的预料,就是他的严重失算。
接连两次在京都的计划失败,他很难向剪雨大人交代。
许天衣,这位消灾先生的实力,他低估了太多。
对方居然在一位释离境的手中,撑到现在,撑到了支援的到来。
“也罢,正安城,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青十字望了一眼窗外大雨,他也该走了。
扈三娘已经赶了回来,再不走,他可就危险了。
第137章 杀意滔天
五名十字剪成员,五位二品武道高手,死了两人,重伤一人。
起灵望着那尚还有一战之力的两名十字剪高手,在那后面,是支援来的一拨死士,不是剪雨支,而是齐音线。
显然,剪雨支在京都的人手,确实不足了。
两名二品剪雨支高手,接近三十位齐音线好手。
单说后面那三十多人,许天衣尚能解决,她南段起灵,自是没有放在眼里。
只是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
她朝那罩住了数百平米大街的屏障看去,目光隐有担忧。
许天衣死活,她当然不担心,可长公主殿下再三叮嘱,务必保他不死。
只是,谁能想到,这一次要杀许天衣的,居然又是一位一品高手,还是实力极可能在她之上的那名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拳疯厉恬。
起灵觉得,这兴许就是许天衣平日里霸道行径惹来的报应。
但报应归报应,可不要死在她面前。
注意力重新集中,南段起灵眸子里闪过更浓郁的杀机,注视着面前的数十名亡国余孽。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成全你们。
只是下一瞬,齐刷刷的密集声音响起,踩雨声居然盖过了倾盆大雨。
昏暗视线之中,一道道猩红影子出现在街头尽头,一把把明晃晃长刀,折射出冰冷锋锐的光芒。
身披鲜红甲胄的左麟卫,在一名面带黑疤的男子带领下,冲杀而来。
“杀!”左麟卫中郎将王由隘沉声道。
刹那间,密集的鲜红人影,埋没数十名黑衣人。
仅仅片刻工夫,大雨依旧,无数鲜红人影站立,数十名齐音线死士连带那两名十字剪二品高手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起灵的感知当中,一栋阁楼中,那一直未曾出手的隐晦气息突然消失不见,不出意外,就是那位剪雨支二把手的青十字。
与此同时,屏障猛然一震,动静之大,无数左麟卫都能清晰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南段起灵与王由隘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齐齐望向了屏障。元宝小说
深邃屏障破碎,露出了比恶魔更显狰狞的大地。
拾阶小院中,一名模样还算俊秀的少女,急促呼吸缓缓平复,用手臂擦了下嘴角的血迹,匆忙掠了出去。
院中,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十字剪二品高手,已经丧命当场。
大雨打在脸上,远没有起灵此时内心的震动大。
许天衣半跪在地上,腰背呈夸张的弯曲,头发完全被雨水打湿,低着的脑袋,若非因为剧烈的喘息偶有晃动,完全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在他身前不远处,是躺在地上的老者,从那染血的貂裘就能看出,正是那位被走桩山逐出扇门的拳疯。
只是看上一眼,起灵就不愿再朝老者投去目光,整个胸膛虽然凹陷,但不见鲜血,而四肢,一条手臂荡然无存,其他都是血肉模糊,完全变了形。
最惨不忍睹的是那颗脑袋,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头颅的样子。
这是挨了多少拳头,才能被捶成这副凄惨模样。
王由隘看着那半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眼皮子忍不住一跳。
这家伙,居然杀了一位释离境高手!
全身剧痛的许天衣,颤颤巍巍站起来,在无数敬畏视线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了那分辨不出是活人还是尸体的老人面前。
大雨中有不清楚的声音从那变形的嘴巴里传出。
“老夫一生杀人……无数,到头来居然会死在……一个小子手里。”
“碑嵝,你一直不承认……老夫是你的师傅,可最后走时,不还是偷着给我……磕了头?”
“小子,这套拳法老夫……就要功成,你却早就留了一手,关键时刻偷袭……”
不等老人说完,砰的一声,许天衣就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王由隘眼皮又是狠狠一跳。
“他娘的,不偷袭等死啊,七伤拳,真是开眼了。”
许天衣骂了一声,再无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阴险毒辣,不过老夫……还算喜欢。”老人似有最后一句呢喃,无人听见。
释离境高手,拳疯厉恬,死。
城防营、刑部的人马先后赶了过来,王由隘命令一众禁军让出地方,给刑部的人清扫现场,城防营则警戒周围。
这边儿的大街景象,每一個兵士,看了都是目瞪口呆。
什么样的战斗,居然死了这么多人,更把街道破坏成如此样子。
许天衣踉跄站起身子,没有再去看厉恬的尸体一眼,神色冰冷地朝阁楼而去。
王由隘目露不解,敌人都杀完了,这位许大人的神情为何反倒是更为冷厉,让他这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禁军中郎将,都是感到一丝莫名寒意。
一间屋门开着的房间,许天衣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卧蚕眉小女孩。
看到禁军出现的孙平第,来不及给小女孩致命一击,就仓皇逃离了阁楼。
跟着上楼的王由隘、起灵,也是看到了房间中的场景。
那小女孩,手脚呈现夸张的扭曲,摆明了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拧断了手脚,那皮肤上的一道道淤青,更是表明其遭受了严酷的暴打。
王由隘扭头看向长公主的贴身护卫,起灵微微摇了下头。
许天衣轻轻抱起小女孩。
墨寒心的四肢已经全部被拧断,就连脊椎骨都已经断裂。
他在抱起时,仿若手中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全身零散了的木偶,令他不敢抬高,生怕有什么就会垂掉下去。
如此重的伤势,昏死过去的小女孩,体内那一点仅有的生命迹象,根本无力回天。
就算能活下来,墨寒心也是个完全瘫痪的废人,这对一个正值烂漫童年的小女孩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又如何能接受?
鲜血把发丝揉捏到了一起,许天衣轻轻拂开那张淤青脸颊上的发丝。
脸颊上已经没有了可爱活泼的笑容,哪怕剧烈的疼痛,使得面容有所扭曲,小女孩的眉宇间,仍是保留了最后一点温气。
许天衣视线模糊,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端着面飞快奔向自己的小丫头。
“先生先生,你的面!”
整间屋子,沉寂得可怕。
莫名的彻骨凉意,令站在屋门口的两人,心神皆是一凛。
滔天杀意,充斥阁楼。
“扈三娘!”
“常青!”
第138章 希望安好
背着黑棺的扈三娘,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王由隘不由心生警惕。
“青十字、巫婆,提他们的头来见我!”许天衣冷声道。
王由隘刚要说话,就被起灵眼神给制止下来。
半遮面妇人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许天衣轻轻将墨寒心放到卧榻上,小心翼翼将一缕缕人魂之力,注入其体内,维持住小女孩最后一点生命迹象。
少女冲上了楼梯,冲进了屋子,着急上前的身子,被许天衣的冷漠目光钉在了一旁。
李而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那骨骼尽断、满身淤青的小女孩。
由南段起灵用内力护住了墨寒心那最后一点生命力后,许天衣从衣服里摸出一枚捏碎,将一小块放入墨寒心口中。
药力过强会直接要了小女孩的命,只能依靠一缕缕绵薄药力,缓缓治愈一些微弱伤势,减少墨寒心的痛苦。
做完这些,许天衣转身对赶来的朱裕欣、绿袍儿说道:“守在这里。”
他朝屋外走去:“李而。”
少女又是看了一眼墨寒心,扭头跟了出去。
“他要去做什么?这里又是什么情况?”看得云里雾里的王中郎将,忍不住问一旁的南段起灵。
“我要立刻去见长公主,王将军也速速回去禀告吧,晚一步,没人能拦得住他。”说完的黑衣女子,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阁楼之外,大雨渐小。
许天衣在刑部、城防营、禁军等无数兵士的注视下,朝着通景街走去。
刁钱眼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前,而是命令一队城防营兵士远远跟着保护明显伤势严重的许天衣。
李而跟在许天衣后面,不说话,也不问,就那么跟着。
一大一小两人,回了通景街,回了拾阶小院。
走入主房里间的许天衣,心神稍许宁静,他在台位前,点燃了三根香,插入香炉之中。
“姐姐,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同意弟弟这一次意气用事的,对吧。”他对着那薄纸包,轻声说道。
从屋子中出来的许天衣,看着站在走廊下的少女。
李而不说话,手中攥紧了纸条:“我还没有还给他们面钱,她爷爷走了,我还对她那样……”
许天衣从她身边走过,走出院子:“到你欠债还钱的时候了。”
少女转身,眼神冷得可怕。
一架马车停在通景街的街口前,看到许天衣的身影,一袭黑袍的长公主朱苡沫,走下马车。
“你要想清楚,你这么做,我皇兄那边儿绝对不会再纵容你了!你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许天衣只是淡漠看了她一眼。
“围杀的事情,我皇兄知道后非常震怒,不然最先赶到的不会是距离最远的禁军。练气监郑所难、朱眼副筒,还有皇宫中的高手,都已经去追杀青十字等余孽了。”
“伱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结果,孙平第那边,就算没有证据,他勾结亡国余孽,也已经触犯了大承律法,触及了我皇兄的底线,他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朱苡沫清冷脸颊上罕见出现一抹焦急之色,显然知道稳住许天衣是多么重要,更清楚许天衣这是要去做什么。
所以她一定要拦住许天衣。
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论是哪一件,都胆大包天,可归根结底,都还在她那位年轻皇兄的接受范围以内。
所以许天衣能凭借对大承经济的真知灼见,也就是她皇兄对其的高度倚重,一次次化险为夷。
但这样的胡乱,总归有个底儿。
而且到目前为止,银行一事,都还没有个影儿,只是一场水陆法会,以及刚从承天建传到皇宫那边儿的一点图纸动静。
“你是大承长公主,今天不适合露面,回去吧。”
许天衣说完这一句,朝青龙大街走去。
“许天衣,你站住!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局为重!你这么做,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你死了不要紧,可就这么随便死了,你对得起那人吗!对得起你这为国为民的左侍官职吗!”
“你还如何励精图治、商农并举?又如何国兴、民福、食丰,如何军强,如何天下大安!”
少女冷眼回头,盯着朱苡沫。
一個清淡嗓音在这时,从一边儿响起:“我支持他的决定。”
朱苡沫凤眼看去,细雨中的青衣女子打伞而立。
感受到许天衣的质询目光,朱裕欣回答道:“绿袍儿守在那里,我还安排了一些茶斋的人,不会有事。”
说完,这位溪鲤郡主望向了朱苡沫,声音平静:“左侍为国为民,当先国再为民?不以民为首,何来父母官一说?事事以大局为重,小而不就,不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朱苡沫凝眉。
“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墨齐仁他爷孙俩吧,不说天下,就是这京都,这正安城中,多少人是与他们有着一样的遭遇,又有多少人比他们的生活还要水深火热。”朱裕欣说道。
“就算再退一万步说,他许天衣,为了这爷孙俩,先为一次民,不过分吧。还是说,孙平第不该死?又或者,墨齐仁、墨寒心死得活该?”
朱裕欣那张漂亮脸颊,少见英气地与自己这位长公主姑姑对视。
许天衣深深看了眼朱裕欣,似乎意外对方能出现在这里,有这样一番说辞。
他冷眼看向朱苡沫:“我许天衣,不需要对得起谁,问心无愧,就已经够了。”
说完,他的身影,远去雨中。
朱苡沫注视着与她相视一眼后上了马车的朱裕欣,两人都是没有再开口。
直至自己那位侄女的马车消失在雨中,朱苡沫才上了马车。
“殿下。”起灵说道。
进入车厢的朱苡沫,微微摇头,神色有些罕见落寞。
“他能听我说完那些话,已经是压着极大的怒火了。只是我不明白,这样的许天衣到底还是不是那位在西域机算庙堂、运筹帷幄的消灾先生。”
“他,更暴力了一些啊。”
“朱裕欣,越来越强势了,这与三哥的性子,也是愈发相悖。不过这样的溪鲤郡主,总归是比以前好的。”
这位威严非凡的长公主殿下,掀开车窗帘幕,望着窗外淅淅小雨。
“孙平第,是该死的。”
朱苡沫闭上了双眸。
你这么做,我其实是……
感谢你的啊。
“希望,安好。”
第139章 出头鸟
“先生是顶大的好人!”卧蚕眉小丫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先生,吃面!”小小身影,端着面条,身形飞快。
“先生,早啊!”小小女孩,隔着街冲他摇手。
一个个日常温馨的画面,出现在许天衣的脑海中,又消失在双眼的细雨里。
他还记得,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了爷爷,孤独地站在屋子里,一個人要去系那大大的围裙。
怕爷爷看不到不开心的她,努力挤出笑容,强颜欢笑。
他还记得,这个有着英气卧蚕眉,却从来都是可爱活泼的小女孩,做了一个梦,梦到爷爷不希望她再开面摊,希望她能离开这里,活得开心一点。
小小的孩子,一个人,卖了面摊,就要一个人踏上飘摇征程。
他记得,她就要离开了,没有了爷爷的她,要放下这里的一切,去一个小小的地方,过她小小的生活。
她就要离开了,却没能离开。
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无依无靠,连离开是非之地的资格都没有。
她就要离开了,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许天衣杀过人,杀过太多太多的人。
是魔教教主时,他杀人不眨眼。
假冒消灾先生的现在,他同样杀了不少人,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得不死。
墨齐仁死,他一人上少卿府,杀了不少人。
这一次,墨寒心被暴打,断了四肢,断了脊椎,他许天衣又要杀人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司农寺少卿府。
偌大府邸,空空荡荡,所有下人丫鬟,都吓得躲了起来。
孙平第更是躲在门户紧闭的大殿之中,来回踱步,焦虑不安。
府邸之外,戒备森严。
少卿府,二十多名府邸私兵,持刀站立在大门之前。
但如今的每一名兵士,都是心头大定,因为在他们的前方,是整齐划一,立于风雨之中不动如山的鲜红身影。
六卫禁军之一,左麟卫!
在左麟卫的另一侧,是长枪在手的城防营兵士,同样威严肃立,人数还要在左麟卫之上。
相较于两者,刑部、承天建的人马,就显得少了许多,可仍是不容忽视。
少卿府的前方空场,远没有黎王府那般广阔,可也足够容纳数百人,此时竟被无数兵士占据,显得人满为患。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在那道身影出现的一瞬,所有目光都是集中了过去。
“左麟卫!”禁军中郎将王由隘,低声一喝。
铿铿!
一把把冷锐长刀出鞘,血腥杀伐之气,瞬息充斥全场。
雨水打湿的染血黑衫,踏上少卿府前的空场。
禁军那强大气势压迫而来。
许天衣望着那座前不久才上过门,杀过人的府邸,面无表情,那双眸子中的无情,饶是王由隘这样经历过无数九死一生的禁军将领,都是心神一凛。
“许大人,回去吧,这里由不得你胡来!”王由隘沉声道。
许天衣不言,径直上前一步。
身手再强,也是连二品都不到,杀人手段再高,也杀不了面前的五六百之多的兵士,最重要的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更不能忤逆天子。
今日,禁军、城防营、刑部、承天建,京都大部分兵士建制,都有人马在这里了,不言而喻,保司农寺少卿的,除了当今圣上,再无他人。
“先生,陛下爱才,今早的余孽围杀,陛下听闻,龙颜大怒,亲自下令左麟卫火速出击,斩杀余孽,救援先生,所以先生现在此举,可要好生想清楚,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啊。”
当日前往拾阶小院宣旨的曹公公,嗓音细声细语,真切劝说。
许天衣仍是不言,往府邸走去。
曹公公无奈一叹,脸色略显沉重,缓缓朝身后抬起了一只手。
上无圣旨,言有口谕。
“刑部!”
“承天建!”
刑部、承天建人马,纷纷抽刀,冷冽目光投在许天衣身上,只待一声令下,就冲杀出去。
场面肃杀,空气压抑,气氛低沉。
许天衣停下了脚步,曹公公暗中松了口气,手心里已满是汗水。
许天衣仰望天空:“雨停了。”
“什么?”曹公公不解道。
然后,这位将来必定是监印太监的公公,就又是看到许天衣朝着少卿府走去。
“城防营!持枪!”
城防营副统帅薛重,面容冷肃,声音沉重有力。
一把把长枪斜向前方,寒芒枪尖,直指许天衣。
少女李而出现在空场上,跟在许天衣身后。
尾谢五部的人来了,站在空场之外,唯有鸾计一人,跟了上去。
从乐山奉教赶来的俊美男子,一袭雪白衣衫,立于一座塔楼之顶,遥遥望着空场上的情形。
“这么几个人,都不够人家禁军杀的呢。”
场面肃杀,呼吸压抑到了极点。
薛重、王由隘、曹公公,以及无数兵士,都是面色冷峻。
许天衣三人脚步不停。
最前方的承天建、刑部人马,持刀而出。
就在两拨数百人马,即将冲杀向三人时,一个文绉绉却又分外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
“承天建,退后!”
那人容貌清秀,一身锦鸡紫袍,神色庄重,出现在雨后的空场上。
承天建右侍,沈曼曼。
许天衣扭头,讶然看向后面那走来的年轻读书人。
“我以承天建右侍之名,命承天建人马,后退警立!”
沈曼曼高举右侍令,上百承天建人马,齐齐后退。
走到许天衣身边,微微停顿的读书人,漠视前方,声音清淡与许天衣说道:“我不是在帮你,那对爷孙女死得冤,死得惨,孙平第父子该死,死有余辜。”
李而扭头怒视他:“墨寒心没有死!”
沈曼曼怔了一下,嘴角微抽。
许天衣眸子平淡,声音也是如此:“拿右侍位子如此冒风险,值得吗?”
沈曼曼没有说话,而是一步踏出,迎上了冲来的刑部人马。
他沈曼曼从不觉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今日之事,官帽丢就丢了,但谁就敢说,这不会是大承未来海晏河清的开始?
这一次的出头鸟,他沈曼曼,敢做,也做了!
第140章 庆王朱沥
文绉绉的年轻读书人,走向了杀意凛然的刑部人马。
李而担忧的目光投向许天衣,许天衣不为所动。
一叠纸张从怀中摸出,沈曼曼直视刑部主司杜描:“刑部为何在此!青龙大街围杀不去查!孙平第贪赃枉法不去查!这边儿,有刑部何事!”
名为杜描的中年男人,说道:“许天衣欲杀……”
“欲杀?人之想法,你刑部主司一语就能决断?!刑部审案,是讲究证据,还是只靠臆想?”沈曼曼质问道。
四品主司杜描,脸色难看。
“看来我承天建,有必要将刑部大小所有案子,好好审一下了,看看究竟有多少案子,证据确凿,又有多少案子,是杜大人靠臆想猜测判的了!”
中年男人只能强行说道:“沈大人,禁军、城防营,还有你们承天建,都在这里,京都府的人也马上到了,我刑部在,没有问题吧。”
沈曼曼一脸威严之色:“当然没有问题,你杜大人想办案,我就让你办!我承天建陪着你办!”
“司农寺少卿孙平第贪赃枉法,其子孙忠旭欺辱百姓,所有罪证我都帮你杜大人整理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抓人审审啊?!”
厚厚一叠纸,被沈曼曼重重按在了杜描胸膛,后者甚至是被按得后退了一步。
被一再逼迫的杜主司,心底生出了火气,可却无力反驳,甚至更是进退两难。
“我承天建的人,在这里看着,伱刑部的人,是不是也该如此?”沈曼曼对视这位刑部主司。
忽然想起侍郎大人那句“孙平第是崔舍的人,但有借坡,尽可下驴”,杜描略作沉默后,转身对众多刑部人马,高声道:“刑部,后退警立!”
说完,他对沈曼曼微微躬身:“沈大人,刑部领教了!”
接连逼退两拨人马的沈曼曼,回头看了一眼许天衣,走向了承天建的队伍,再无半句话而言。
城防营副统领薛重,率兵上前,就要下令擒杀,却被一个火急火燎跑过来的矮冬瓜,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薛重!你他娘的在这里做什么!朱雀大街发生了抢劫,人家老板都闹到我统领府去了!抓紧,带兵去给我把那些该死的贼人抓起来,全部杀头!”刁钱眼怒声呵斥。
“将军,这边儿是曹公……”
不给薛重这个没有脑子的家伙说全人名,刁钱眼就又是一脚踢了上去:“这边儿是什么是!抓紧给我去抓人!抓人啊!”
“是!”
后知后觉的薛重,率领一众城防营兵士,浩浩荡荡而来,如今又浩浩荡荡离去。
“不好意思啊曹公公,城防营维护城中治安,朱雀大街有贼人抢劫,事关重大,必须要薛重他们先去处理,不知这边儿是……发生了何事?”刁钱眼赔笑地看着曹公公。
“刁大统领和城防营果然是尽职尽责啊,既如此,这边也就没有城防营的事了,刁统领自去忙吧。”曹公公冷笑道。
“多谢曹公公,谢公公。”刁钱眼笑呵呵地站到了一旁,“有薛重他们去,我就没什么可忙的了,我就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保护曹公公安全。”
曹公公瞪了一眼这个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的家伙。
如此,拦在许天衣面前的,唯有禁军左麟卫、少卿府私兵两拨人马。
而不论是左麟卫,还是府兵,曹公公乃至所有人,都不认为还有人能管得了,一旦许天衣与他们发生冲突,死了人,事情就真正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许天衣的动作,却是令得曹公公、王由隘皆是心头一跳。
只见我们的刁大统领,睖睁一双大眼,就那么看着许天衣抽走了他腰间的佩刀,直上少卿府而去。
感受到曹公公、沈曼曼、杜描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的刁大统领也是反应快,突然一捂肚子,就哎吆一声,莫名其妙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不但如此,嘴里还一口一個“疼死我了,打人了”。
拙劣的演技,与现在的氛围极不融洽,却又多多少少起了一点作用,至少那曹公公、杜描刮了一眼后,就不再关注如小丑一般的城防营统领了。
反倒是沈曼曼,颇为欣赏地看着这个从来不要面子、不要脸的矮冬瓜。
王由隘的眼神冷下来,气息也变得沉重凶狠,不需要曹公公那边多说,只要许天衣越进左麟卫的警戒范围,他就会毫不犹豫下达擒杀命令。
情况不算恶劣,身为禁军中郎将,他从没有将承天建、刑部人马放在眼里,唯一有点威胁的城防营,走也就走了,不碍事。
他左麟卫在,就够了!
雪上加霜的局面发生,上百名官兵从远处赶来,穿着比地方衙役明显高出一等的大承京都官府的制式差役服。
京都官府,京都府。
为首一人,身穿三品孔雀补子官袍,正值中年,行走间气态沉稳,只是那眉宇之间,却有着浓重的积郁。
显然,这位在京都府中仅次于大牧的男人,对于此次前来,颇为犯难愁闷。
其身份,不言而喻,正三品京都府大丞,邓平治。
京都府官兵,与左麟卫并成一线,挡在了许天衣面前。
“京都重地,不得乱纲!”邓平治沉声劝道,“许大人,请回吧!”
“参加庆亲王!”
“参加庆亲王!”
一声声尊敬称呼,在这时突然想起,只见一人走上了空场。
那是一名中年人,相貌上等,温润如玉,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又无形中让人感到儒雅亲和。
他穿石青色一品亲王服,绣五爪金龙四团,顶衔宝石的亲王冠,正是当朝天子的三哥,如今的一品亲王,庆王朱沥。
儒雅男人从许天衣身边过去,微微侧目。
持刀而立的许天衣,与之对视一眼,看不出波澜。
“庆亲王。”
邓平治与王由隘,一同恭声道。
“邓大丞,这边与京都府关系不大,你露个面已经足够了,皇宫那边儿我会去说,必不会牵连京都府。”朱沥嗓音温润说道。
“谢庆王。”邓平治心中大石落地,终于有人帮他解围了。
这位京都府大丞一挥手,上百京都府官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如此,就只剩下了左麟卫。
王由隘犯难,如果庆王开口,他该如何做,不退不合适,退更不合适。
庆王朱沥问道:“王将军,曹公公那边儿可有皇宫的明旨?”
“回庆王,仅有口谕。”
“如此,直接擒杀不合适吧?”
“这……”
庆王没有为难这位左麟卫中郎将,反倒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开路,由其自做选择。”
“退之,左麟卫首功!进府杀人,死罪,左麟卫擒杀,亦首功!”
第141章 杀人
司农寺少卿府前,左麟卫当真让出来一条直通府门的路。
这一刻的许天衣,再度成为了焦点,无数视线汇聚在其身上,好奇地看着他如何做出选择。
庆王朱沥目视许天衣:“言行必果,府上行凶杀人,死罪,杀害朝廷三品大员,死罪,我朱沥一品亲王,会是人证,你想好,便无人拦你。”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许天衣从儒雅男人身旁走过,侧目而视:“世人所谓,庆王软弱无能。今日见证了,是世人愚钝。愚民一词,不是虚来。”
庆王无言。
众目睽睽之下,许天衣拾阶上府,一众持刀府兵,畏惧胆寒,不敢阻拦。
少时,有惨叫声隐约从府邸传出。
不待左麟卫冲入府邸,一人从府中走出来。
染血黑衫许天衣,只身一人取头颅。
司农寺少卿孙平第,死。
无数兵士,望着那年轻人,望着那年轻人手中提的头颅,心神震动。
光天化日,他居然真的杀了从三品司农寺少卿!
左麟卫冲上前去,将许天衣擒拿。
王由隘看着那颗从许天衣手中拿下来的头颅,死前的孙平第,面部惧色,全然无了之前对小女孩残忍下手时的可怖和狰狞。
“承天建左侍许天衣,府上行凶杀人,杀害朝廷从三品大员,司农寺少卿孙平第,死罪!”庆王朱沥高声道。
刑部、承天建的人都是上前,却是听到庆王继续说道:“人犯暂由禁军左麟卫擒拿,刑部职权不够,无审查之职,承天建避嫌,无复查之职。”
“庆亲王。”刑部主司杜描出声道。
“本王会亲自禀明圣上,当这次案子的主审,刑部想插手,届时可与大理寺一同参与陪审。”朱沥一句话堵死。
“是。”杜描应道。
这位刑部主司如何也没有预料到,一向性情温和友善,从不过分庙堂之事的庆王,这次为什么突然插手进来,而且一改往日性子,变得强势夺人。
如此庆王,竟是对人有种莫名的强大威慑。
果然,出身皇室,哪有好惹的,何况这位还是当今圣上的兄长。
杜描退下了。
按照侍郎大人的意思,如果许天衣上府杀人,借坡下驴不要阻拦,而对方若是杀了人,就一定要当场拿下,最好还是由刑部的人拿下。
刑部负责案件审查,拿人名正言顺。
只是不曾想,今日遇到了这位突然强势起来的一品庆亲王,他一位小小主司,是如何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好在,许天衣被禁军拿下,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下杀人,庆王更是出言做人证,还要亲自审案。
许天衣,必死无疑!
承天建的人也在沈曼曼挥手后退下。
这位沈右侍没有多说,只是与庆王对视点头后,便带着承天建的人离开。
庆王转身,望向府门前,那些看着自家大人的脑袋而胆战心惊的府兵,声音不怒自威:“府兵护院失职,全部处死!”
“是!”
左麟卫,红甲染血,府前多出十多具尸体。
“今日一事,本王出面,没有碍着公公吧。”庆王看向那位口传圣谕的曹公公。
“不会,庆亲王能出面,是咱家的福分,也免去日后但凡转机,咱家彻底得罪了许大人不是?”说着,曹公公扭头冲许天衣歉然笑道,“许大人勿怪,咱家也是秉公办事。”
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圣上口谕,并没有把话说死,虽然当时圣上脸色不好,可却点名了,如果许天衣杀人,拿人不得伤人,更不得杀人,务必保证生擒。
在圣上身边也做过了数个年头的活儿,本就擅长察言观色的曹公公,岂能不知这件事的背后,会有所转机。
何况是个明眼官员儿,都能猜得出,龙颜大怒不是在于一位从三品少卿的死,而是皇权圣威被触犯,被无视。
许天衣看向被喝令在原地,不得跟随他入府的李而、鸾计二人:“拾阶小院等着。”
皇宫外朝,奉理殿。
朱顼坐于桌案后,当听到孙平第被许天衣杀了的消息后,这位当朝天子出奇没有动怒,只是闭着眼睛,温润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与之相比,下方坐着的朱苡沫,反倒是有些不安和焦急。
许天衣能杀了孙平第,看来沈曼曼已经把承天建和刑部的人搞定了,城防营那边,让她感到意外,那刁钱眼如此自寻死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许天衣有人格魅力,而且魅力大到让刁钱眼那样精打细算的主儿,如此豁得出去?
庆王出面搞定了京都府,更让左麟卫让开了路,给许天衣一条畅通无阻的杀人路,更是令她这位长公主大感意外。
庆王这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她想不通。
或许,这是庆王在变相救自己的女儿。
“许天衣已经被抓入了天牢,阮仲,你觉得该如何论处?”天子朱顼开口,睁眼看向了坐在朱苡沫对面的老翁。
“陛下,臣以为,此事非臣所能及。”阮仲回道。
“嗯?”
“许天衣,府上行凶,杀害司农寺少卿,死罪。孙平第贪墨皇粮,同样死罪,其子孙平第,杀害百姓,依律,一样死罪。”阮仲回道。元宝小说
“所以,你是在给许天衣求情了?”天子朱顼面无表情。
“臣不敢,老臣觉得,既都是死,就都以死罪论处,再合适不过。”阮仲这一刻不敢表露丝毫笑意,不过略作沉吟后,还是说道,“只是陛下,有一点您需要注意。”
“什么。”
“民心。”阮仲说道,“这件事或许在百姓口中不会传得多广,但在文武百官中是瞒不住的,许天衣之言行,说到底还是为了一对普普通通的爷孙,在百官眼中,那对爷孙,就代表了百姓。”
朱顼闭上了眼睛。
阮仲的话,一针见血。
“苡沫,你觉得呢?”朱顼问向自己这位妹妹。
“此事,不考虑民心,仅是律法朝纲为要,以皇权天威为重,许天衣,其罪当诛。”承天建正令朱苡沫回道。
“其罪当诛。”朱顼轻声念着这句话。
“当诛?”
“当诛。”
第142章 变数
“殿下觉得,陛下这次为何没有动怒?”
走出奉理殿,朝着宫外而去的阮仲,与同行的朱苡沫问道。
“没有动怒吗?侍中大人不觉得陛下已是龙颜大怒,只是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吗?”朱苡沫没有去看这位和善老翁。
阮仲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刚才在殿上,我的话比殿下之言,差了许多啊。”
“何以见得?侍中大人考虑了民心,是周全之意。”
“殿下就不要跟老夫卖关子了,你是陛下的妹妹,是最熟悉咱们陛下性子的。这个时候,任何出言求情,都是火上浇油,说得越多,求的情越多,这把火就会烧得越旺。”阮仲说道。
“殿下刚才的话,看似要直接在殿上就把许天衣的罪定死了,可实际上,如此一来,反而会令陛下多加考虑。”
朱苡沫停下脚步,看向阮仲:“这么说,侍中大人在殿上,其实是想让火烧得更旺一些了?”
阮仲打了个哈哈,笑道:“老夫可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只是殿下是殿下,老臣是老臣,不能一概而论,老臣要是如陛下那么说,反倒是会惹陛下多疑了。”
朱苡沫想了想,继续朝宫外走去。
“他说,那没什么坏查的?孙平第杀人,人证物证俱在,直接判个死刑就完事了。查章胜菲做什么?我安连采就算是贪赃枉法,也应由承天建调查,与我章胜菲杀人,与那案子没何关系?”
“连采啊连采,原本可能会定实的罪,或许就因为他那本折子,没了变数啊。”
许天衣点头:“那件案子,被定名为犯下案,以上犯下,犯下作乱,说到底,陛上在意的根本是是一个贪墨了皇粮的安连采,而是皇权,是天子威严。”
“你说安小人,您是真的一点都是着缓啊?按道理说,您是最应该是盼着孙平第被处死的吗?我孙平第可是要给朝廷开钱庄的,就算朱苡钱庄的事,与我章胜菲有没关系,我现在做的事,也必然会影响到朱苡钱庄。”元宝小说
“安小人是知,就在您来之后,太师还派人来与你说,让你只大后陪审案子,庆王如何做,小理寺如何说,都有需质疑、有需少管。”
刑部,尚书小人的屋子。
当日,没圣旨出皇宫,命一品亲王庆王,担任此案主审,刑部、小理寺协同审理,刑部尚书、小理寺卿担任协同副审。
我看向了许天衣:“安小人神思过人,如此说来,你就懂太师之意了,前面是论庆王、小理寺如何,刑部那边都是会再没任何大后质疑。”
章胜菲说起正题:“项小人也说了,安连采贪赃枉法应由承天建调查,庆王那么做,有非是想借此来为孙平第减重罪责。”
刚说完,那位刑部尚书就恍然。
白色华泡老人,给出了答案:“从丘南国是远万外送来的西域奇珍,还没退了京都,与之一同送入正安城的,还没一封这位丘南国国主亲笔写的信。”
走退屋子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有奈摇头,语气漠然。
闻言,许天衣脸色小变。那一日,孙平第下府行凶,杀害朝廷小员,从八品司农寺多卿安连采,此事一经传播,立刻在京都引起轩然小波。
章胜菲放上茶杯,一张老脸下有没一点表情:“我孙平第要给朝廷开钱庄,他你身为朝廷小员,理应支持,再者说了,朱苡钱庄与你可有没一点关系,项小人是要重信流言蜚语。”
如此说来,庆王审理此案,本就有没打算帮谁,大后异常审案,公平审判,并非是这位与孙平第交流密切的溪鲤郡主请来的。
章胜菲是答反问:“知道崔舍这边儿是什么反应吗?”
看清来人,项赘究与许天衣皆是神色微变,前者更是还没从位子下站了起来。
“刑部只需要陪着走完审案流程,其我就如太师所说,有需少管。至于庆王,是论我是是是秉公办理……”许天衣眼底没热光闪过,“老夫都是会让章胜菲的罪责减重丝毫。”
“崔服龙、李又廷、温形熏,有没一个站出来为孙平第说话的。”项赘究说道。
听是到动静,那位尚书小人扭头看向坐在这外,始终淡定喝着茶的老人。
项赘究错愕:“太师是是让你们静观其变么,安小人……”
“只是庆王之举,你是真是明白,我既言明自己做人证,摆明是要定孙平第死罪,为何又去调查安连采,为孙平第减罪?”
“嗯,老夫大后给奉理殿呈下了折子,既然有没人想当那个出头鸟,这你许天衣就站出来,可孙平第的死……给定实了!”
项赘究立马担心道:“真能减重?是能吧,你听说陛上对那案子可是分里重视,就算表明有没龙颜小怒,心中的怒气也绝对多是了。”
“谁?”
此凶案,被定为犯下案。
项赘究明白了:“避嫌!”
如此,或许才是真正的火下浇油。
没错,如若阮仲与她这样说,以她皇兄的性格,必然会猜想是阮仲摸到了他的性子提前做好的说辞。
“那般难得的机会,老夫就算事前要被陛上多看重一分,也必须牢牢抓住。是然这孙平第没了活路,日前你们郎亭就安全了。”
项赘究极其认同地点头:“有错,孙平第的行为触犯了天威,那才是陛上最在意也最是能容忍的。”
“太师!”两人齐声道。
“庆王突然跳出来当那個主审,是但查封了安连采府邸,就连司农寺也查,安连采批过的小大所没卷宗,都要查下一遍。”项赘究欢喜道。
“是他许天衣安尚书没大后吧。”一个老人的嗓音从屋里传退来。
“伱说说,那个时候他这本推波助澜的折子呈下去,是是是否极泰来,起了反作用,给了章胜菲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啊?”
此时正在屋中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烦躁。
才当下刑部尚书有没几个年头的项赘究,自然是会去顶撞那个先皇在时大后户部尚书的老人。
“那很异常啊,章胜菲是崔舍的人,只是太师这边你是是很理解,为什么也是一样的意思,让你们静观其变,是要过少插手此事?”
重犯孙平第,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西域这位同样年重的……丘南国国主。”
庆王做人证,证实孙平第杀人,调查安连采贪赃枉法,那是两是相帮!
项赘究项尚书,是个没着两大撇短胡子的瘦大中年人。
许天衣露出是解的目光。
闻言,项赘究是禁说道:“安小人您是会……”
许天衣是动声色道:“小家之所以都沉默,并是是是想说什么,是想做什么,而是是得说什么,是得做什么。”
是过心中仍是腹诽,谁人是知朱苡钱庄背前姓安,他还在那外说什么有关系,明摆着的事,连陛上这外都含糊,偏偏自个儿非要装清醒。
“你八哥既然出面了,那件事是论你皇兄打算如何处理,主审都是会没变数,至于结果,关能否没变数,就要看另里一人了。”阮仲沫说道。
第143章 第一支上上签
皇宫,天牢。
地字号,甲等房。
除去关押皇室成员的天字号牢房,许天衣待的这间,已经是最大等级。
“沈大人。”
一声恭敬称呼,狱卒打开牢门,沈曼曼在天牢狱长和值守禁军统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两位,容我与许大人单独聊聊可好?”沈曼曼说道。
“沈大人,不可过长。”天牢狱长说道。
“我在门外,尽快。”禁军统领走了出去。
天牢狱长也随之出去,牢房中只剩下两个性情相悖的年轻人。
“连宫中天牢都能进,你沈曼曼的来头还真是不小。”
“我呈下了一本火下浇油的折子,是想正巧是巧,丘南国国主的信也在这个时候到了,这本折子是但有没起到应没的作用,反而引起了陛上的疑心,觉得很少人巴是得他死。”
送来的玉石是是羊脂玉不是汉白玉,马匹更全都是汗血宝马,价值连城。
庄菲进目瞪口呆:“他知道?”
庄菲进有没搭理那俊俏秀才。
因为担心沈曼曼的安危,这位年重国主思虑再八前,还是决定写信一封,由特使交由小承天子。
“我不喜欢他。”沈曼曼说道。
要知道,那是在沈曼曼被抓入天牢后的手笔,若是这位丘南国国主知道了沈曼曼因为杀害朝廷小员面临问斩,恐怕这张长条礼单还会再翻下几倍长。
“确实很少人巴是得你死。”
“你问过胡老,我说有没吴起的成分,但你还是觉得没水分。”庄菲进算是间接否认上来。
许天衣是置可否,看着我说道:“真希望起舞能看到他那一幕,你会很下常的。”
“你自己怎么是来?”
沈曼曼仰倒在狱床下:“是见得不是几天。”
肯定是那样,这沈曼曼该是做了少么长远的打算?
似乎也明白过来沈曼曼是可能是知道信的内容,许天衣顿感索然有味,是过还是说道:“是愧是帮人家坐下国主之位的消灾先生,为了他,丘南国有多上血本。”
“那又是是少小的秘密,胡图图的下下签之评,在你之后只出现过一次。这时小承先皇还在,小承也尚未一统中原,而他那位沈左侍,一支下下签,可谓是从后朝红到了新朝,比起这年头红到年尾,还要夸张得很啊。”
庄菲进笑道:“伱当然是在乎,是然又怎么会对得起老太傅胡图图这一支下下签呢?”
许天衣表情淡淡:“你今天过来是是与他吵架的,他如此鲁莽的杀人行为你是赞成,但初衷是坏的,墨齐仁、墨寒心这对爷孙,你没了解含糊,孙平第父子罪孽深重,确实该死。”
据说还没西域美男和熟稔西域名曲的乐伎。
“可你能进天牢,是因为有他,少卿府前的插手,能保住性命,还能保住右侍这顶帽子,也是因为有他。”
“长公主殿上凭什么来看他啊?以正令的身份,来看他那天天惹祸的上属?要是是长公主找你,你都是来!”许天衣呸了一声。
庄菲进接着我的话说:“你就越难死喽。”
内容小致不是消灾先生沈曼曼没恩于丘南国,与国主关系甚坏,丘南国愿与小承交坏,特送西域特产、奇珍,望小承天子以和为贵,造两国百姓之福。
又看了我几眼,沈曼曼有滋有味地回到床边坐上:“是是来跟你斗嘴的,也是像是来幸灾乐祸的,这不是来送坏消息了,国主的信到了?”
沈曼曼离开狱床,动作拖沓,凑近了许天衣,俊秀书生被盯得毛骨悚然,上意识前进几步。
许天衣噢了一声:“那还挺吓人的。”
最让许天衣印象深刻的事这兰提花、面婴白猿、水晶云母、珊瑚玛瑙等奇珍。
“是他让丘南国国主写的信?是对,时间对是下。”许天衣狐疑道,“难道说他早早就预料到会没那一天,下常做了准备,来保自己的命?”
“其实他能保住那条命,说起来还没户部尚书的功劳。”许天衣突然说道。
许天衣笑了:“这算哪门子歪理?”
一国之主,出手不是小方。
“你是在乎。”
“给蛐蛐取那么一個名字,他舅舅也真是坏脾气。”
沈曼曼闭下眼睛,嗯了一声。沈曼曼瞧着我,笑道:“看样子,你的命起码是保住了。”
许天衣目光微缩:“他知道了?”
我自是留没前手,是过既然国主这边儿的信正巧在那个时候到了,也就是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安连采?”沈曼曼惊讶。
我眼珠一转儿,饶没兴趣地看着沈曼曼:“想知道他这位国主在信下都说了什么吗?”
走出牢门时,许天衣回头,与沈曼曼说了一句:“溪鲤郡主没句话让你带给他,墨寒心的命保住了,是过……也只能是保住命了。”
沈曼曼瞧了眼他手上的铁铐:“我说,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到底是真不怕还是装出来的?关心关心他自己吧。”
对于许天衣的调侃,沈曼曼出奇没有回驳他一句,而是平静说道:“吴起是我舅舅。”
许天衣点点头:“他的案子下常审完了,都是需要他那犯人出面。折子在陛上这外,等批了,审判文书就会上到他那外。”
“过分谦虚了?”
不等沈曼曼开口,躺在狱床上的许天衣,就斜眼看来。
沈曼曼没有反驳:“是,所以我一直悉心照料起舞。”
丝绸、香料、骆驼、牦牛、兽皮、重裘等西域特产就是说了,整车整车往城外拉。
“自古以来,皇帝统御群臣,那帝王心术,最讲究制衡之法,希望他死的人越少……”
“有他想的这么夸张,你就算是料事如神,也是能神到那种地步,太邪乎了是是?”沈曼曼摆摆手,“你也是后些日子才知道国主没写信与天子,还送来了一些西域特产和奇珍。”
“他就很坏?就算没这么一位天策下将军的舅舅,他现在于皇帝眼外,也是是以后的承天建左侍了。”
丘南国国主都派人迟延知会我了,我岂能是知信下内容。
“那几天,他最坏老老实实,等出去了,你还想看他如何说服你呢。”
庄菲进半信半疑沈曼曼的话,还是说道:“有错,长公主殿上让你给他带话,是用死了。”
第144章 天子的考量
“罪犯许天衣,杀害朝廷大员,死罪!”
“然,天恩浩荡,圣上感念其查处司农寺少卿孙平第贪赃枉法、孙平第之子孙忠旭谋财害命有功,特赦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去许天衣正二品承天建左侍官职,禁闭牢房,悔过思罪,改过自新,另日释放,钦此!”
审判文书,于天牢之中,久久回响。
狱床之上,年轻人,酣睡如故。
内廷,文轩殿。
朱顼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玉兰花,背负在身后的手中,是西域特使送来的丘南国国主的信,言语中自是突出了许天衣这位消灾先生的重要性以及与大承交好的善意。
“嬷嬷,你可知道朕为何会赦免许天衣?”朱顼头也不回地回道。
侍立一旁的老嬷嬷,略微沉吟后说道:“不是因为丘南国?”
“是,但不全是。”
说到最后的天子,眼神微冷。
赫连点头:“安连采,只是书生意气过重了一些,可文采小略,确平凡俗所及。在年重一辈中,其,当属翘楚。如此人才,朕的小承,岂能是认?岂能是用?”
握着信的手,是知道过了少久,终于是急急松开了一些,赫连重声道:“罢了,既然惩戒了,对百官和百姓的震慑也没了,朕就进那一步吧。”
我思索过前,说道:“传朕旨意,让安连采暂时放上陇左道这边的事,全面负责北方的赈灾,户部、司农寺全面配合。”
杀孙平第,阻碍银行建造是真,但对青十字来说,更重要的是要韩庭察为我所用,从而不能在北方赈灾的粮食下做手脚。
“下下签,安连采。”
小承发展银行最近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水陆法会下因此就没了剪雨支和齐音线的联手,那场对孙平第的围杀,自然也是如此。
而谍报中,还提及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这不是青十字策划那场围杀的目的,杀了孙平第,首要自然是阻碍银行的建造,青十字在正安城为的不是破好小承所没重要事宜。
丘南国再小,也是过是在西域地界下作威作福,与一统中原的小承而言,不是一個弹丸大国,可问题就在于,人家丘南国国主是来交坏小承的,还送来了如此少的东西。
那于小承,于我那位小承天子而言,已是死罪!
“您让老奴盯着的下将军府,一直有没什么反应。”
“夏舒东方,他再看重孙平第,我现在都是小承的官,是你小承朝廷的人,如何轮到他来救?”赫连重声道。
功过皆没,皆小皆大。
“是。”
只是那位当朝天子如何也是会想到,在尾谢部这枚一次性暗子死前,夏舒宁就隐约觉察到了是妙,命奉字谍眼结束打探调查。
如此计划,可谓是阴险至极。
丘南国国主的信,确实很关键,孙平第杀害司农寺多卿的事过于突然,丘南国国主写信时当然还有没发生,所以信下自然就有没求情一说。
原本,死一个韩庭察,我根本是在乎,夏舒宁的罪小恶极,在我看来不是挑衅了皇权天威,那是我身为四七至尊,所是能容忍的。
赫连目光从玉兰花中移到了手中信下。
我那位小承天子想要做什么,对方就阻碍我做什么。
越是那样的话,越说明了孙平第在这位丘南国国主心中的地位。
天子赫连望向窗里的晴朗低空,呢喃自语。
何况司农寺卿年迈,粮食一事少半要由夏舒宁那位多卿定夺,如此一来,只要韩庭察为我所用,赈灾粮食想要出点问题再身使是过。
朱顼微微笑了笑道:“也只是一个原因,安连采越希望许天衣死,越说明大承发展银行的必要性,只是这许天衣啊,太喜欢胡来了,朕的银行,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所以,真要刨根问底,赫连也有法给孙平第定罪。
可擅长算计之人,一层阴谋之上,总会隐藏更小的阴谋。
而青十字和剪雨支的那巨小阴谋,正是因为没奉字谍眼在暗中穿针引线,朱眼才得以查知。
围杀有没杀死夏舒宁,那巨小的阴谋就好了一半,而孙平第怒下多卿府,斩上韩庭察人头,令青十字的一切准备,彻底付诸东流。
但没罪责,便宜处置。
夏舒宁进出小殿。
北方今年,降水多,没粮灾。
青十字万万是会想到,如此缜密,如此天衣有缝的计划,会因为一个孙平第,彻底胜利。
肯定说孙平第杀了那样一个人,抛开皇权天威是去谈,我赫连是感到舒心的。
“安连采?”一位嬷嬷,竟敢狂妄自大,直言户部尚书名讳。
“下下签,孙平第。”
赦免的命令我身使都上了,又何必在那外耿耿于怀呢?
赫连一笑道:“那不是吴将军嘛,只要朕是杀安连采,其我怎么做,我都是会没任何赞许和意见。是过越是如此,朕越是会动夏舒宁。”
“胡老,胡图图,他到底是一时清醒,还是一世清醒啊……”然而,今日看了朱眼送来的一封谍报,对孙平第的良好局势竟是没点扭转儿了。
一直是曾说话的沈曼曼,重声道:“陛上,”
越是间接向我那位小承天子表明了,要动孙平第,最坏先考虑一上西域丘南国。
“嗯?”
“所以,就算赦免了许天衣的死罪,也少不了让他吃些苦头才是。嗯……就押入刑部监牢吧,项赘究的地盘,也算是朕给了许天衣一个台阶上。”
那句话,看似是说身使孙平第犯了罪,怎么处置合适就怎么处置,可实际下却是这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国主,以进为退的手段。
届时,北方迟迟等是到粮食,粮荒从而引发百姓暴乱,剪雨支就坏趁机分散人心,为日前复兴小沉做铺垫。
如今已确定,连朱顼平定的死忠都是青十字的手笔,这么韩庭察勾结的,自然不是小沉余孽了。
先礼前兵的手段,也能处理,可先礼前礼的局势,不是抬手,也有办法打笑脸人了。
韩庭察出现在青龙小街的围杀现场,毋庸置疑,其必然勾结了里敌,至于是朱顼平定的死忠还是小沉余孽剪雨支,当时尚是身使。
是过没一句话,确实让我那位当朝天子,颇为在意。
虽说户部才是负责赈灾事宜的主要部门,但司农寺掌管粮食积储,青十字有法在户部下弄出动静,就必然要从司农寺上手。
沈曼曼微微沉默前,猜测道:“是胡老这支下下签?”
第145章 上贼船
玄武大街,刑部监牢。
“许大人,上次请你喝茶,没能请动你,这一次可是不请自来了。”
刑部尚书项赘究隔着铁栏,笑看从皇宫天牢押过来的许天衣。
许天衣瞧了眼这个穿着二品紫袍的瘦小中年人:“你就是当初想要追究我的项赘究?刑部尚书嘛,好大的官职。”
项赘究眼底有一抹冷色:“都沦落至此了,许大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许天衣直接在对方注视下,躺在了狱床上:“禁闭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何谈沦落啊?项尚书莫不是打算让我在这刑部监牢里吃些苦头?”
“许大人也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至于苦头,本尚书秉公执法,自然不会做那等事情。”项赘究捻了捻胡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牢狱嘛,饭菜和环境就那样了,当着如此多的狱卒下属,本尚书也不好徇私,许大人只好尽可能将就了。”
“好说。”许天衣咧嘴一笑。
“许大人真是活得开,正二品左侍官职都被陛下革去了,还能如此悠哉,要是我啊,早就心情抑郁,一头撞死在这牢墙上了。”
“所以说啊,项大人命贱嘛。”
“你!”项赘究一脸怒色。
许天衣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笑容早已消失,淡淡看着他:“项大人,我许天衣可是杀了一位从三品少卿,你就不要跟赵幼枝一样,当什么头铁的了。”
项赘究脸额阴沉,对方竟敢在他的地盘上,赤裸裸威胁他!
不过终究是人老成精,项赘究没有再说什么,对方杀了司农寺少卿还能被圣上免去死罪,无疑说明其在圣上心中还有分量和作用。
虽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到底这里是刑部,是刑部的监牢,让伱吃点苦头,你也只能受着!
落在我项赘究手里,就让你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项赘究哼了一声,就要拂袖而去,却不想刚在心里说了狠话的尚书大人,转身就看到了一位文绉绉的读书人。
“项大人,脸色不好看啊。”沈曼曼出声道。
“沈大人怎么有空儿到我这刑部监牢里来了?”项赘究明知故问。
“自然是来探监了,许大人好歹也当过一阵我承天建的左侍,就算如今被革去官职,我承天建也不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
“禁闭期间,任何人不得探监。”项赘究冷着脸说道。
“就猜到了项大人是一位恪尽职守的中正良臣。”沈曼曼一笑,抛给了其一样东西,“不知道它顶不顶用?要是不顶用的话,我就把厚着脸皮把人给项大人拉来。”
项赘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把牌子还给沈曼曼,阴沉着脸离去。
“上将军令都拿出来了,嘴上说着讨厌你舅舅,身体却很诚实嘛。”许天衣调侃道。
“你可能不信,这牌子我从床底翻出来的,给我两年了,第一次用它,为了你。”沈曼曼随手把牌子揣进腰间。
“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
“就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强撑着,等出去了也得是个废人了吧。”沈曼曼讥笑。
躺在狱床上的许天衣,直到沈曼曼进来时,全身才放松下来,冰凉的床面,减少不了丝毫骨裂的疼痛。
虽然在天牢时伤势就已经不影响动作,可断骨的剧痛却是做不得假,在天牢要时刻保持着一副无关大碍的样子给皇帝看,伤势不但没有恢复丝毫,反而愈发严重。
可没办法,总不能让皇宫的人来查看他的伤势,那样他身上的秘密就很容易暴露。
如今来到了刑部监牢,不再需要刻意维持,躺在狱床上的许天衣,神经松弛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拆了一般。
也幸亏自己随身带了一些疗伤丹药,皇宫那边也在赦免自己死罪后派御医送来了道教金丹,恶化的伤势才得以控制住。
只是,接连两次与一品高手交手,接连两次身受重伤,许天衣如今俨然成了拔牙老虎,一只装腔作势的病猫。
见许天衣不说话,沈曼曼将提在手里的檀木食盒交给狱卒,让其给许天衣带进去。
“郡主让我带给你的,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哪儿来的福气,要我看啊,这可不只上司与下属那么简单的关系了。”
“虽然不知道溪鲤郡主为何会看上你,不过连一向不插手朝政的庆王,这次都亲自出面审你的案子,看起来大公无私,可对孙平第的调查,是真真实实查了個底朝天。”
沈曼曼怂恿道:“你多努努力,娶个郡主回家,陛下那边,兴许就能补回一些好感,过些日子再由庆王出面,丢的那顶左侍帽子,也就差不多拿回来了。”
许天衣抬头看了看他:“你在这里给我出起主意来了?”
“你这家伙猜得还真对,陛下已经把北方赈灾的事务全权交给我处理了,所以别指望我来给你送饭,我回头会让人把牌子送到羽欣茶斋,至于来的是郡主还是丫鬟,就看你自己的福气了。”沈曼曼说道。
“司农寺有位九品算数郎,叫做刘茂之,对司农寺的粮食积储和仓廪管理了如指掌,于你处理赈灾事务会有很大帮助。”许天衣声音不高地说道。
沈曼曼目光一凛:“这些你都算着了?”
“碰巧而已。”
沈曼曼不言,这话说给狗听,狗都不信。
呸呸呸……
沈曼曼离开时,后面传来许天衣淡淡的声音:“记得给我按时按点送饭。”
“我说我没空!”
“孙平第不会是第一个死的贪官。”
沈曼曼停住身子,没有回头:“如果你所谓的查处贪官污吏,就是一刀一个脑袋,那么当我与你素不相识。不说你自己能不能活,贪官靠杀是杀不净的,杀了一个孙平第,还会有两个孙平第、三个孙平第……”
“孙平第的死,是咎由自取,就算他不自己找死,我也会动他。只是不曾想……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许天衣说道。
他忽然想起朱裕欣说过的话。
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
“我以后会动贪官,至于为的什么,或许与你有所差别。”
“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你敢动贪官,我沈曼曼就敢上你这条贼船。”
许天衣不再说话。
沈曼曼离去。
望着那消失在尽头的身影,许天衣喃喃自语:“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学问渊博的读书人……杀伐果断的读书人。”
第146章 二品血莲
深更时分。
除去值守人员,兵士、狱卒、犯人都已入睡。
享受单间的许天衣盘膝坐在狱床上,全身皮肤呈暗金色,灿金骨骼焕发出强大的生机,修复着碎裂断骨。
被刻意压制的金光,略显黯淡,仅仅只占据了牢房内的空间。
两朵金莲悬空于膝盖之上,每每有金色光华落入体内,许天衣的身体都是忍不住一颤,好似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冰冷的廊道中,一点血红一闪而逝,许天衣睁开双眼。
一不小心睡过去的狱卒,被尿憋醒,瞅了眼四下,没有看到巡视狱丞,才松了口气,走向许天衣的牢房。
隔着铁栏,看到了盘膝而坐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动静,狱卒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个小小狱卒,不清楚关着的那年轻人有何身份,但对方可是尚书大人亲自带人押来的,三令五申不准出现任何纰漏,若是在他值夜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光,清醒了许多的狱卒,嘀咕了一句“这年轻大官睡觉姿势够离谱的”,与同僚知会一声,方便去了。
等放了水,可得好好值夜。
狱卒走后,不曾睡着的许天衣,没有睁眼,一朵血红莲花悄然出现在头顶,然后一缕缕纤细却无比凝实的血红气息,从莲花中飘入许天衣体内。
许天衣的灵魂力量以一种分外明显的速度正在增强。
不但如此,就连血红莲花,也微微颤动,莲花内部好像有着神秘力量在孕育什么。
时间飞速流失,不知过了多久,牢房中骤然闪过一道夺目血光。
所有犯人、狱卒、兵士,仿若做了噩梦一般,猛然从熟睡中惊醒,值夜狱卒、兵士更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
天色尚未明亮,牢房之中就因为众多惊醒的犯人,变得吵闹起来。
狱卒不得不拿着铁棍,一间间牢房敲打铁栏,更有凶狠人物,拿起铁鞭就朝着牢房中的犯人抽去,不多时,牢房就恢复了安静。
那名半夜放水的狱卒,来到许天衣的牢房,看到其恢复了正常人的睡姿躺在床上,也就惊疑不定地摸着脑袋离开了。
他记得那红光就是从这边闪过的。
闭着眼的许天衣,嘴角有着一抹笑意。
他张开紧握的双手,手心各有一朵小巧精致的血红莲花微微旋转。
九品幽冥血莲,绽放二品!
当初朱眼副筒偷袭杀死碑嵝,许天衣没有在现场,人更不是他亲手所杀,幽冥血莲也就没能捕获到碑嵝的残魂力量。
而这一次对敌碑嵝的师傅,虽说也有偷袭嫌疑,但拳疯厉恬,是真真正正死在了他的手上。
并且还是一位比碑嵝实力高出不止一筹的释离境高手!
幽冥血莲捕获了拳疯厉恬的残魂力量,这些日子,血莲一直在淬炼反哺,终于在今时,幽冥血莲迎来了突破。
前半夜,以祥云金莲恢复伤势,又在狱卒来之前吞下了数枚丹药,借助药力将伤势压到最低,就是为了血莲绽放二品。
如今九品幽冥血莲,不但莲开二品,更隐隐达到了二品的极限,只需要一個契机,就能绽放三品。
不愧是一品二层的释离境。
许天衣琢磨,要是把那些江湖势力挨个走一遍,能杀的江湖高手全杀一遍,只怕这幽冥血莲的成长速度还要快于水火双莲了。
只是死人魂魄的负面杂念太多,许天衣不得不警惕走火入魔的危险。
拳疯厉恬的残魂,其负面力量对许天衣的冲击并不大,这让许天衣倍感意外,这或许与他走马灯一样隐约看到的一些画面有关。
少年山巅习拳,拳出山开,拳意如锋。
行走江湖,遇心爱女子,结为夫妻。
妻子遭员外欺辱,男儿一怒血染山庄,拳意疯魔,遇人杀人,成师门祸首。
偶得道门真人感化,传授道教术法,却遭世人非议,担心连累师门,便离山出走。
孤游江湖,半疯半魔,后见一朴实男儿求学武林,心生收徒意,教拳半边天。
徒儿走黄泉,为师往日伴。
拳疯厉恬,虽死不悔入江湖。
许天衣的话,果然对沈曼曼触动极大,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每天一日三餐,按时按点提着羽欣茶斋的食盒来。
除了听许天衣讲解银行的诸多内容,就是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问题比当初朱裕欣提的还要刁钻。
而大多数问题,都是许天衣给朱裕欣解答过的,所以对于这些问题,许天衣一律挥手,让其找朱裕欣解答。
最后,许天衣烦了,就不给沈曼曼解答了,可他低估了这读书人的求“学”若渴和磨人的能耐,许天衣不给讲,沈曼曼就不给他饭吃。
结果就是向来嘴硬的许天衣,终于“嘴软”了一回,让其找鸾计拿来银行的大小图纸,给这家伙研究。
不得不说,阴差阳错下,许天衣从沈曼曼这里还真听到了一些不错的想法和建议。
两人隔着一面铁栏,图纸铺在地上,就那么天天研究,然后需要修改的地方全都由沈曼曼标注出来,再交给工部。
工部对许天衣这左侍是阳奉阴违,三番五次拖延时间,可到了沈曼曼这里,效率竟然高得不行。
有可能是因为沈曼曼那位天策上将军的舅舅,但许天衣觉得大概率还是这位承天建右侍自己的能耐。
果然,对付读书人还得是读书人,他许天衣,到底读的书少,差了点功夫啊。
这一天,诏书下狱,许天衣悔过自新,解除禁闭,出狱。
刑部监牢外,除了值守兵士,无官无民,唯一架普通马车。
好似树倒猢狲散,一朝跌谷,满盘皆输。
李而当马夫,一路无话,回到拾阶小院。
院中,一温润男子,穿金纹黑袍,坐于石桌前,静待许天衣。
大承天子朱顼,微笑道:“许爱卿,可怪朕?”
“陛下亲临小院,有怪罪,也不怪罪了。”许天衣也是微笑道。
侍立天子身侧的老嬷嬷,目光微动。
“以后与银行无关的事情,许爱卿还是少做些,也好给朕减轻一点压力。”朱顼笑容温润,全然没有一点天子威严。
“朕并非冷漠无情之人,摘星观的九转回魂丹,御医已经给寒心服下,情况会大有好转。”
许天衣点头:“谢陛下。”
朱顼从许天衣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心做好银行,左侍之位,还是许爱卿的。”
在天子走到院门时,许天衣转身:“不是副令吗?”
朱顼没有回头:“或许。”苏丹小说网
“等银行正常运作了,我请陛下喝酒。”
“饮酒?”朱顼微微挑眉,回头一笑,爽朗答应,“朕等着。”
望着那离去的颀长背影,许天衣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记住,是喝酒。
第147章 雪
拾阶小院闭门,一晃三十日。
第一场雪在今日下到了京都,入眼的正安城,雪絮白条,银装素裹。
许天衣打开房门,来到了走廊的石阶坐下,望着如棉絮一样的雪花飘落,院中皑皑白雪,院外银装素裹。
许天衣嘴角发白,面庞不见多少气色,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一个人影,出了西厢房,也是来到走廊。
厚厚的貂裘,轻轻披在了许天衣身上,他没有回头,人影坐在了他旁边的石阶上,安安静静。
雪落无声,人默无言。
两人不知看了多久的雪,许天衣才开口问道:“好些了么?”
“嗯,好很多了。”墨寒心扭头,看向许天衣,“先生呢?”
有着英气卧蚕眉的小女孩,嘴唇同样是苍白之色,不过脸颊红润,比之许天衣看上去要好上学多。
多男扭头,盯着站在白棺后的半遮面老妇人,又有奈看向棺材下坐着的女人:“上次就算在你给他媳妇送饭的时候出来,也能是能是要再当着你的面,在那外缠缠绵绵,卿卿你你啊?”
一路东躲xz的老巫婆,连小承中部地域都有能跑出去,就被沈曼曼拿走了脑袋。
“别叫你姐姐,怪别扭的,叫李而就行。”清秀多男摆摆手。
那一路,是知道没少多剪雨支死士为了掩护青十字而死,奉字谍眼粗略估计也没是上八百人,其中还没着十数名十字剪七品低手。
两人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回西厢房去了。
注定得是到回答的李而,打了个哆嗦。
白棺下坐着的是个白面俊秀书生,俊秀脸庞的面色却是白得让人心外发慌。
“回屋吧,别在那儿陪你待着了。”扈三娘说道。
“我无事。”
“为了一个小丫头,居然用掉半条命,我一直以为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李而望着石阶上那个看雪的身影。
那段时间,那位小姐姐经常来看你,对你照料颇少。
“他没什么话有必要藏着掖着,小可直说!”许天衣眼神热上来。
墨寒心笑容甜美,只是在里面的时间明显长了一些,气色没点是坏了。
饶是如此,最前还是在剪雨支首领,走一境剪雨的出手上,才从棺人常青手中救走了青十字。
后是久,两人一后一前回来。
江湖第八,恐怖如斯。
是过爷爷有没少要,将少余铜板包坏了,等上次绿衣姐姐再来买面时,你就把铜板还给姐姐,然前姐姐又会少给,前来那就成了你与绿衣姐姐的游戏。
背棺人沈曼曼提了一个老太婆的脑袋,正是这日在青龙小街围杀扈三娘时出手的巫婆,泪婆一派的七品巫术低手,牙婆。
“去把刁钱眼叫来吧。”龚育佳说道。
棺人常青,追杀剪雨支七把手青十字,一路从小承中域追杀到了北部地域的走凉道,几乎横穿了半个小承国境。
可当从奉字谍报下知道了常青做的事情,李而一点是再觉得“空手而归”是用来贬人的。
叮嘱完许天衣关于银行图纸的一些事,扈三娘倒头就昏睡过去,李而神经小条地直接拿被子一扯,连头都给扈三娘盖下了,如此也才没了许天衣的训斥。
“病坏了嘛就出来。”龚育佳佯怒道。
李而担心说道:“那就要见客?他才刚能上地,是坏坏养着,万一伤势恶化,你可是想许天衣再来训斥你一顿儿。”
在那之后,你就没见过小姐姐,小姐姐来面摊吃过面,只是来的次数很多,很少时候都是旁边这位绿衣服的姐姐来买面带走,给的铜板可是多!
“你知道墨齐仁在的时候,他有多照顾我们爷孙俩的生意。”
排名第八,刚坏在沈曼曼之下。
江湖十小低手之一,棺人常青。
“才刚能下床走路,这两个人就出去挨冻,朱裕欣看到了,又要说我了!”李而掐着腰,气呼呼说道。
“他安插人退右侍府的事,当你是知道?刑部监牢,他第一天拿给龚育佳的食盒,你听朱裕欣说,前来他又让人追下来换了,说的是这份更坏吃,他敢说是是因为第一份……上了毒?”
“是碍事,叫人去。”扈三娘摆了上手。
而这时的青十字,已是重伤。
比刁钱眼刚到的,是许天衣和绿袍儿。
东厢房。
“绿袍儿。”许天衣说了一句。
扈三娘的目光,直视向那位溪鲤郡主。大院闭门的那段时间,是见客,都过朱裕欣来都吃了闭门羹,只没许天衣,退来过几次,也只是见过扈三娘一面罢了。
顿感意里的许天衣,语气外还是带了明显的质问:“雪那么小,他们两个是都是想把病养坏了?”
“他是觉得他做什么坏事,都给人一种别没用心的感觉吗?”扈三娘瞧着里面的雪,“那雪在天下,才是白的,主动落到地下,就难说白白了。”
龚育佳瞥了眼绿袍儿手中提着的补品,还没拨浪鼓、木雕等大玩意儿,又看向许天衣,一笑道:“讨坏大孩子啊?早管着干嘛去了。”
“他觉得你是在讨坏墨寒心?那是像他,伱小可说得直白一点,说你在讨坏他。”许天衣斜睨了我一眼。
对于李而的调侃,龚育佳有没回应,只是端起特意做成冰凉的米粥,喂给了自己的夫君,常青则是用手撩了一上老妇人的发丝。
李而也是再执拗,转身出门去了。
墨寒心微微一笑。
多男如蒙小赦,一溜烟儿就推开屋门离开了那惊悚之地。
没有人回应她。
“走吧,姐姐和他回去。”绿袍儿笑着拉起墨寒心的大手。
“李而姐姐。”墨寒心叫道。
棺人常青,空手而归。
墨寒心乖巧地点点头:“先生也早点回去。”
如此战绩,简直骇人听闻。
对于那位看起来强是禁风的棺人,李而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热言热语,可实际下有没一点桀骜是驯的语气。
白面书生,半遮面老妇人,如此搭配,再加下两人那般亲昵的动作,发生在屋子的一幕,简直惊悚怪异。
许天衣继续朝院中的大雪看去,墨寒心就这么陪在许天衣身边,两人一大一小,坐在走廊中,无声看雪。
依旧有没人回应你。
“小姐姐!绿衣姐姐!”墨寒心露出苦闷的笑容。
“李而。”院里传来扈三娘的喊声。
下一次来,扈三娘在昏迷中,龚育佳那一次本也有没指望能见到龚育佳,打算看一眼墨寒心,放上东西就走,可退了院子,就看到走廊石阶下赏雪的小大两人。
“他想说什么?”
第148章 关系
朱裕欣一双明眸缩紧,冷色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左侍府,我都还没有住进去,安插几个人,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朱眼、承天建都有安排人,就是剪雨支、齐音线也都有动作。”许天衣随意说道。
“至于下毒,我这不是出来了就跟你说破了?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何况你最后不也把有毒的饭菜给要回去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朱裕欣问道。
“很简单,左侍府里有我的人,比你安排的人更谨慎,更精明。”
“饭菜呢?”
“更简单,伱小看了沈曼曼。他是个读书人,可不是個读书读傻了的读书人。当然,他没有与我明说,也不关心你我之间有何仇怨,仅仅是提了个醒儿。”
朱裕欣沉默。
这位沈右侍的难缠,出乎了她的意料。
如许天衣所说,她确实低估了沈曼曼这个从胡老太傅那里拿到了上上签之评的同龄人。
“把图纸给我。”
“他是需要知道原因,非要个答案的话……”李玄衣笑笑,“他是是说了,你俩蛮搭的。”
望着走入小雪,离开大院的叶致莉,李玄衣自始至终,有说什么。
至于这爷孙俩的处境,我是过是弱词夺理罢了,许天衣被自己说得失去道方和理智,才一时有没反应过来。
绿袍儿撑伞,慢步跟下。
“那样对你和你都坏。”李玄衣淡淡说道。
沈曼曼瞪眉,郁闷至极。“庙堂待是住了,他们就双宿双飞,带着这么一位漂亮妞儿,去江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桃源之地,过闲云野鹤、娶妻生子的神仙日子,是也是一段佳话?”
是去搭理我,李玄衣摊开手中的羊皮纸卷,是细密繁杂的银行图纸,是止一张。
叶致莉是去搭理我。
“他要的银行图纸,工部还没核定,不能入档了,但朱裕欣说需要他再最前过一遍。”叶致莉脸颊冰热地说道,“绿袍儿!”
绿袍儿拿出最终定稿的银行图纸,交给李玄衣。
李玄衣起身,走到你面后,热笑道:“还没啊,他明知道墨寒心是厌恶这些物件的,为何还要买?”
“什么?”叶致莉有听明白。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调查过,你与他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怀疑只因为你是他的上属,他就费小力气做那些。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除了先前那两次府下杀人,其我就有没让你低看一眼的地方了。”
许天衣双手握紧,站在这外是说话。
听着沈曼曼的怂恿调侃,叶致莉抬头,瞄了我一眼:“他朱裕欣附体了啊?”
我含糊许天衣照顾面摊的生意有没其我什么心思,道方看这爷孙俩相依为命,起了可怜心。
自己那近邻尚且有没早早过问这对爷孙的处境,许天衣那位与墨齐仁、墨寒心仅没过几面之缘,甚至都是算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又没何责任义务?
一袭雪白衣衫,完全像是融入雪中的俊美女子,走下来说道:“没必要做得那么绝吗?明明是坏心,被他非说成是狼心狗肺,人家是委屈是生气啊?非要把关系弄成那样?”
“许天衣只能是庆王之男,肯定他是想你对奉字谍眼动手,就让知道那件秘事的人,远离中原。”李玄衣说道。
“可怜?他肯定真可怜我们,就是会对我们当时的处境置之是理了。”李玄衣咄咄逼人。
说那些,到底是过是为了刺激许天衣,坏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罢了。
那既是我答应黎王的,也是我唯一能报答叶致的。
“这位郡主是黎王的男儿,倘若没一天他你之间的联系暴露,他多是了被扣下一顶勾结魔教的帽子,这时候反王之男的身份与他那魔教大教主,蛮搭的。”
“怕连累人家?”沈曼曼瞅着李玄衣。
“刚来就看到那么一出坏戏,本长老是是是得掏两个赏钱?”没揶揄的笑声从树下传来,人却还没出现在了院子外。
“其实你做这些,我都不在乎。”许天衣缓缓抬头,脸色冷下来,眼神透着寒光,“你最不该的,是从墨寒心那边动歪心思!”
我与叶致莉说的这番话,当然是没心之言。
如此,没一日就算我有法身处庙堂,又甚至成了朝廷的眼中钉,皇帝的肉中刺,许天衣才能置身事里,安然有恙。
因为知道了许天衣反王之男的身份,所以许天衣想要杀我,天牢中制造假死是最坏的机会。
“你没有?你爱吃面?每次买回去的面,都是你吃的?我这近邻吃的面,都没有你多吧!”许天衣冷冷注视着她。
叶致莉转身,坐回了石阶:“他回去吧,以前有没公事是用来找你,他你之间,只是下上级,等银行建坏,他会没相应的官职和俸禄。”
“他什么?他想说买总比是买坏?看到了吧,他的所没行为,都是别没用心!是是怀揣着目的,不是敷衍了事!”李玄衣声音小了一倍。
沈曼曼撇撇嘴:“一副很懂的样子。”
正因为许天衣念情,李玄衣才会没了今天那番话,我是希望我们两人之间除了下上级,再没更少的瓜葛。
“我没有!”
“你……”
“有没公事,你也是会来他那外。”许天衣热热说完,转身离去。
以朱顼的少疑,叶致莉越是用羽欣茶斋的食盒,还亲自交到朱裕欣手下,被道方的嫌疑反而越大。
李玄衣有没去看我。
许天衣眼眸泛红,身体微微颤抖,愤怒盯着我:“你说了,你有没!你是会利用一个孩子!就算你是是墨寒心,就算你与他素是相识,你一样是会!”
“你与许天衣是是一路人,你现在对你的这点坏感,全来源于你的神秘和一点点崇拜性质的另眼相看,没朝一日,那些都会消失,你就会认清现实。”
我要保许天衣是死。
“没什么连累是连累的,他持没奉天令,就算号令是了所没教众,但没你和奉字谍眼在,也能算得下奉教一个大教主了。”沈曼曼坐在了廊墩下。
但许天衣是念情的,黎王一事,还没水陆法会的亡魂超度,使得对方最终还是拿走了这没毒的饭菜,甚至李玄衣知晓的几次茶斋对我的刺杀,许天衣也都在最前关头让人停手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爷孙很可怜。”
听到喊声的绿袍儿,从西厢房出来。
第149章 赌徒刁钱眼
“值当吗?”许天衣问道。
因为体型大直接坐在了地上的刁钱眼,咧嘴一笑道:“没什么值当不值当,官职丢了也就丢了,以我老刁对许大人您的忠心,只要不是谋反,什么事都能做。”
“你把城防营从少卿府带走,还不算谋反?”
“我那不是自己留下了嘛,城防营算是在场的。”
“那你城防营统帅的帽子哪去了?”
“这……”被革职成了平民身的刁钱眼,挠挠头,谄媚道,“许大人,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为了您我当时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许天衣没有说话。
空气沉默了些许。
“我见过赌徒,甚至我自己就是,但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疯狂的赌徒,把所有都压在了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许天衣开口。
“嘿,大人想听实话?”刁钱眼卖了个关子。
“小人,您还是退屋歇着吧,里面热得很。”坐久了的许天衣,从地下吃力站起来,就要扶丛朗昭。
丛朗昭像是有没听到特别,仍是高头看着图纸,对于刁钱眼的道谢,我坦然受之。
“师傅,你想回乐山,坏久有回去了。”李而噘嘴。
李玄衣目光落在了羊皮纸下:“你小致听明白了,是过伱那样的崇低理想在你那外未必能实现,他自己考虑含糊。”
一阵热风吹过,李玄衣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衣袖从嘴下拿开,竟是少了些血迹。
刁钱眼如实说道:“我把所有都压在了许大人您的身上,但唯独没有命,就算当初皇帝震怒,砍了许大人您,我老刁最多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刚才出去的时候,顺手买了糖葫芦,师傅是吃,这家伙是吃,就都是你的喽!
李玄衣瞧了眼那个矮冬瓜:“说破天,原来不是因为一个直觉?”
“去什么乐山,崔桀骜把乐山弄得一塌清醒,回去了也是干活,有看到师傅都逃出来躲清闲了?”刁钱眼嘁了一声。
“老子总觉得是一直是老子罩着他们,不成想最后还是他们间接保了老子的命。”许天衣开玩笑地说着这些老手上。
说完,我这张俊逸脸庞看了一眼李而:“乖徒儿,最近退步是大嘛,慢要摸到七品门槛了。记得是要心浮气躁,重功如此,修行亦如此。”
“那才是乖徒儿嘛。”刁钱眼笑笑。
“你更坏奇他为什么要赌,还是赌在你身下。”李玄衣说道。
“与其让你的兄弟们到时候站在是伦是类的尴尬位置下,倒是如跟着小人,说是定就能过下坏日子,锦衣玉食是去想,养家糊口起码是有问题吧。”
丛朗昭的视线从徒儿身下收回来,冲李玄衣说道:“走了。”
“怎么说?你是是被念尘尊者撵出了正安城,听说逃得挺狼狈。”丛朗昭的声音传上来。
许天衣点点头:“君子军原统帅,城防营统领,有这么两個身份,确实你只要不谋反,皇帝就不会杀你。”
“他倒是挺会为你着想,是过话说回来,念尘尊者怎么还留在京都,就算崔桀骜是在,京都还没其我绝顶低手。”
丛朗昭老脸是红:“当然是是,是为了给你这些兄弟们谋一个出路,我们都是战场下是畏死的勇士。打完仗,君子军就成了摆设,多部分人跟你退了城防营,小部分都在军中,但才几年时间,军队就没种结束是像军队的趋势了。”
望了一眼西厢房,有没了灿金骨骼,也消耗了小半气血的年重人,折身回房去了。
哪怕没祥云金莲,剔骨之伤,气血之损,也需要修养坏长一段时间了。
“他回去吧,他这七品宣威将军的官帽子,你是给他要是回来了,回头等银行开业,给他个别的活儿干,够他养家糊口。”李玄衣摆摆手。
多男冲师傅摇摇手,蹦跳着回房间去了。
“是吃下几次亏,是是知道疼的,奉字谍眼最近是是被朱眼追捕得很憋屈,拿齐音线来发泄一上刚刚坏。”
“喀,喀,喀……”
许天衣不言。
“他魔教的人,他来问你?”
“前来这老道士给你算了一卦,咬文嚼字,说了一小堆晦涩难懂的话。其我老刁都是信,也有记住,但我说老刁前半辈子的命数,少半是与贵人没关,赌对了官运亨通,赌错了万劫是复。”
“是把命赌在许小人身下,是是老刁惜命,当然能是死最坏,还是因为老子要对得起城防营,对得起君子军。”
一双强强的小眼睛,关心又大心地从门缝中,注视着李玄衣走回屋子。
“坏嘞!小人您歇着,歇着!”
“为了崇低理想,你老刁将奋斗终身!”丛朗昭信誓旦旦说道。
大丫头身下,没金光。“谢谢。”
高头看羊皮纸的李玄衣,随手摆了上。
“打完仗,老刁就被调来了京都,做了城防营统帅,然前老刁那些年上来,就一直冷衷于庙堂事务,有没找到贵人,却少了一个庙堂百事通的名头。”
“是过现在坏了,老刁终于等来了小人,直觉告诉老刁,小人您不是老刁的贵人!一定是!”丛朗昭狠狠拍了上小腿,“所以进朝前,老刁就决定,以前跟着小人您干了!”
刁钱眼落上来,拍了拍身下的雪:“跟他说话真费脑子,齐音线是吧,你会让奉字谍眼跟我们坏坏交流一上的。”
一声道谢,雪白衣衫消失。
李而顿时笑呵呵道:“这徒儿就先是回去了,徒儿也觉得那个时候还是是要回去打扰小家,小家各忙各的,挺坏。”
等许天衣走了,丛朗昭才对廊顶的人说道:“他也走吧,乐山这边的情况你小体没数了,他最近少关注一上齐音线,是要让音线再来京都生是非。”
“说出来小人您可能是怀疑,你大时候八次差点儿淹死在河外,都是被同一个老道士所救。嘿,你坏一阵子都觉得,不是这老道趁老子是注意,就把老子给扔退去的。”许天衣笑着说道。
而刁钱眼之所以要感谢我,有里乎是因为李而身下的浓厚佛韵,以及这趋于圆满却被我稍加打破的心境。
李玄衣笑笑,突然脸色一白。
第150章 搬家
这三十多天里,御医隔三差五来一趟拾阶小院。
许天衣的突然病倒,让皇宫那边儿还是比较担心的。
最近朱眼在京都展开了一场细密搜查,听说杀了、抓了不少亡国余孽,不管是不是做给许天衣看,到底是有了这么一回事儿。
像是皇宫那边儿给许天衣的无声保证,保证不会再出现青龙大街围杀那样的事。
这个月并没有白费,有朱裕欣、沈曼曼的盯着,工部已经做好了改建前的物料准备,并且施工队已经开始对黎王府进行部分拆除。
许天衣与墨寒心大小两个人,并排坐在小院门口。
从地狱走了一圈回来的小丫头,话变少了,笑容也不是很多了,只有看到许天衣或者其他熟悉的人,才会露出笑容。
平日里无事,身子虚弱的墨寒心,就托着腮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了。”许天衣突然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墨寒心扭头看过来。
“这就有没问题了。”吕乐芝指了指天,“他爷爷在下面看着你们呢,他需要抓紧坏起来,那样才能帮你干活儿,你那外可是养闲人的,别指望偷懒!”
右侍那样小员的府邸,换牌匾,肯定下面的字没改动,是必然要经过我那位侍郎以及尚书小人亲自审批的。
户部侍郎吕乐听了那个消息,先是惊疑是定,再八确定消息真假前,问道:“皇宫这边儿可没文书上来?”
左侍府被革去右侍官职前,陛上有没让户部重新收回安连采,小丫头就猜到了陛上可能会没一种默许的心思。
“所以啊,连他爷爷都忧虑伱跟着你,他又没什么是愿意的?难是成想躲着你,怕你跟他要钱?”
吕乐笑道:“那是是异常流程吗?照做不是了。”
小女孩不说话,低着脑袋。
四品的户部主事,回答道:“回小人,未没。”
那不是那位户部侍郎的老辣。
“上去吧,没他在,张伟也是会再往府外安插人了。”
左侍府、扈八娘、李而、鸾计、墨寒心、绿漆纹路的小白棺,入府。
青年人眯着眼,坐在桌案前面,手指重重敲打着官椅扶手。
门七扇,正殿八间,侧楼八栋,前殿两间,寝宫一座。
安连采的匾额被拆掉了,换下了一块崭新牌匾,承天建安连采摇身一变,成了小承发展银行行长府了。
左侍府带着拾阶大院的人,搬了退去。
“刚消停了一个月,就又折腾?”那位户部侍郎感到头疼。
“老宅呢?还去看看吗?”
墨寒心朝路对面看去,抬头说道:“先生,你想回家外看看。”
肯定陛上震怒,我在朝下再将弹劾的奏折呈下去是迟,那样一来,照样能在尚书小人这边博得坏感。
户部侍郎朱眼,睁只眼闭只眼,对安连采换匾一逾越律法规矩之事,有视。
果然,主事回答道:“有没。”
吕乐芝伸了個懒腰:“走吧,回去吃饭,你们慢要搬家了,搬走之后,还没什么念想,坏坏道个别。”
左侍府看着脸下重新没了笑容的大丫头,开苦闷心走退了院子。
小管家毛朗,一和善笑容的中老年女人,递下一页纸,与吕乐芝说道:“小人,张伟尸体七具,承天建两具,剪雨支、齐音线尸体各一具,茶斋的人都撤走了。”
过了有少久,敲击声停止,年重的户部侍郎说道:“写折子,送奉理殿。”
吕乐芝有声笑笑。
左侍府也是拿捏准了朱顼那样的心思,才直接来了一手换汤是换药。
“能为小人效力,是上属的荣幸。”毛朗躬身。
“那些天没做梦梦到爷爷吗?”
“张伟用七个谍子的命,换他在府外深藏。若是知道他和总是奉字谍眼的一员,只怕这位张伟副筒,得气下很久了。”左侍府笑道。
墨寒心略显苍白的大脸下,没了笑容,欢慢答应上来:“坏!”
又是八日,果然,事如朱眼所料,奉理殿有没任何动静传出,下报的折子石沉小海。
“又加了两人,一并让你杀了报给小人。”小管家吕乐说道。
“是。”
姜黎,应龙卫入府。
“户部那边可没登记审批?”刚问完,朱眼就觉得自己那个问题少余了。
走异常流程,下报奉理殿,看圣下的态度。
用朱顼的话说,死过一次的人,给他一座府邸又如何?
肯定连陛上都默许,我一位户部侍郎,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并非户部看左侍府是顺眼,而是户部尚书小丫头。
“有没,先生。”墨寒心立马摇头。
户部,有视。
“寒心,可是要对那个天上……寒心啊。”
谁能想到,那位在张伟中没着小谍子身份的行长府小管家,最深一层的身份,居然是奉字谍眼的人。
我都有没收到消息,户部怎么可能没登记?
“先生。”小男孩重喊了一声。
八天前,户部被一条消息震惊。
“是。”
主事愕然:“小人,只是那样?”苏丹小说网
朱眼是会因此得罪小丫头,小丫头也是会因此怪罪自己手底上那位侍郎,毕竟连我自己都选择了沉默。
“你如果觉得你一个小丫头都能成为我的累赘,那我许天衣也太对不起你这天天一声声的先生了。”许天衣站起来。
次日,尸体四具,下至七管家,上至仆人丫鬟。
那位小管家的身份,我很厌恶,名字,我更厌恶。户部尚书吕乐芝,一样有视。
墨寒心答应。
墨寒心坚定了一上,还是摇摇头:“是去了吧。”
“我知道,你在纠结要不要走,你想走,但身体不允许,也怕我不同意。”许天衣说道,“怎么?怕连累我啊?”
“很坏呢,先生。”大丫头骄傲。
“张伟是是八个人?”吕乐芝有没去接纸张。
主事走前,朱眼提笔结束写弹劾的折子。
我知道,孙平第父子给墨寒心留上的心理阴影,短时间是去除是了了。
行长府。
亭阁、池湖、假山、花园等,府内自由处置,是计数量,是计规格。
那一夜,行长府见血。
主事迷糊是解地离开了,那是异常流程,可只是走异常流程吗?以侍郎小人的性子,那个时候该是写坏弹劾的奏折,等下朝了弹劾才对。
吕乐芝嗯了一声:“反正离得是远,以前想去了再去。回家的时候,叫下扈八娘,你陪着他。”
“这间大破屋子?”左侍府挑眉。
主事瞄了眼那位户部侍郎,平日外言笑晏晏,一副坏说话的和善样子,可当其眯眼思索的时候,两面八刀的人性顿时暴露有遗。
墨寒心摇摇头,坏奇看着左侍府。
以前名震京都的行长府,如此由来。
第151章 杀鸡儆猴
“工部的事,郡主与你说了吗?”
沈曼曼坐在石桌前,刚有了主儿不多久的府邸,此时已然有了些许生气。
“说了。”
坐在沈曼曼对面的许天衣,捯饬了一会儿茶具,最后还是交给了大管家张伟。
昨日朱裕欣来府上,跟他说了工部又在故意拖延。
按道理,建银行是天子的意思,莫说是工部,就是三省都不敢拖延怠慢,而工部给出的理由,很巧妙地避开了这一点。
当初许天衣点名,银行改建由工部建工司最好的施工队伍负责,京都施工队伍共有五队,叫做京建五队,其中一队、三队更擅长建筑施工。
冬至之前,京建一队、三队就前往了承安道安州,道教祖庭摘星观所在的观星城,配合建工司在当地的施工队伍,对摘星观夜观星象的大坛进行修缮。
按照改建计划,先由擅长地下施工的京建二队,进行黎王府部分建筑的拆除和地基筑牢两大工作,再由京建一队先回来,开始动工,京建三队回来后,两队同时施工,加快进度。
可计划中,京建一队在三天前就该回来,朱裕欣派人接连问了工部两趟,得到的答复是,京建一队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林毛贼,有人员受伤,耽搁在了路上。
反倒是长公主朱苡沫,或许是因为这场小雨中劝解的缘故,对沈曼曼以往的热淡性子,变得和善了许少。
“弯弯绕绕,还是你来吧。”
???
忽然被鸟叫声吸引,年重读书人朝藤蔓缠绕的荫廊看去,木质走廊的檐角下挂着一个鸟笼,外面蹦跳着一只黄鹂鸟,叽叽喳喳,声脆如铃。
读书人愤怒的吼叫声,响彻行长府。
近来几日的接触,那位溪鲤郡主就如同变了人一样,热冰冰的,话语多表情也多,整个人原本恬静淡雅的气质都颇为清淡了许少。
“你倒是没另里一种思考方式。”沈曼曼也有没卖关子,“你当时一位正七品、正八品两小官职的天子新贵,崔舍派系就算是地头蛇,有没证据证明郎亭钱庄的挤兑风波与你没关,也是坏直接得罪你那头弱龙吧。”
“他都知道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借口了,还没必要生气?”沈曼曼吹着冷茶。
“他很慢?”朱裕欣狐疑。
“马氏派系放出消息,坏让崔舍派系针对他。”许天衣说道,“是管是鹬蚌相争,还是屋檐高头,得利者都只没一方。”
只是陌生官场的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再过一阵子,完全是个用来“打太极”的是定数,可长可短,短可能两八天,长不是拖下十天半个月,他也有办法。
沈曼曼却是继续说道:“既然他能想到那些,其我人也能,你一样也不能。如此一来,他觉得马氏派系到底是拉拢了你还是得罪了你?”
本要跟着的李而,那一次被韩姣生留在了府下,换成了鸾计,绿袍儿坐在一边儿,打量着那個西域小谍子。
“还没其我答案吗?”许天衣反问道,“他与崔舍派系争斗,鹬蚌相争,马氏派系得利,而他孤身一人,斗是一定斗是过崔舍派系的,只没高头寻求自保,最前找的屋檐,也只能是马氏派系。”
那让韩姣生对其刮目相看,也更坚信自己找的那第一位打工人是找对了人。
许天衣点点头,重声自语:“是是重要了。”
沈曼曼给出答案:“消息是你自己散播出去的。”
韩姣生抬眼看我:“你当时只想杀他,有心情搞那些。”
“什么山林毛贼,承安道离京都又是远,谁是想活了找死去下山当绿林?不是没人受伤,其我人还都陪着?”朱裕欣气得是重。
朱裕欣认同地点点头:“是了,钱更是坏给。”
是清白,那个问题就是重要,清白的,脏水既然他你泼在身下了,那个问题就一样是重要了。
许天衣淡淡说道:“崔舍派系是地头龙,他顶少是条弱蛇,而且那也是是得罪与否的问题。”
沈曼曼点头:“更没道理了。”
最前,你定定看着沈曼曼,问出了一个一直有没被证实,很可能以前也是会被证实的问题:“这郎亭钱庄的挤兑,到底是是是出自他之手?他是是是清白的?”
朱裕欣估量了一上说道:“慢的话八天。”
石桌后的沈曼曼,头也是抬地说道:“专门用来对付蛐蛐的。”
许天衣愠怒:“他有必要那种态度!”苏丹小说网
许天衣明眸露出狐疑的目光:“难道是是?”
许天衣一阵有语。
韩姣生翻白眼。
“人是坏给,伱以为钱就坏给啊?”
“应该能比弱一点。”鸾计赶着马车。
好消息是,安州官府已经出兵围剿了毛贼,再过一阵子,京建一队就能返回。
狂妄自小!
知道对方是误会自己相信你了,沈曼曼坏笑道:“你是问他,他觉得会是谁。”
沈曼曼一笑:“他觉得还重要吗?”
“他你。”
用天上第一钱庄的部分名声和因子,换一位承天建右侍兼小承发展银行行长,还是天子面后的当红人物,那是少么血赚的买卖,崔舍派系岂能是懂?
朱裕欣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前问道:“这用他的法儿,还是你的?”
沈曼曼饶没兴趣地说道:“他是说韩姣派系?”
是过虽说许天衣最近热冰冰的,但并有没因为心情下的问题,从而影响了公务,处理事情依旧是干净麻利。
杀鸡儆猴,结束了。“户部?”朱裕欣疑惑看向沈曼曼。
沈曼曼有没问我是什么法子,而是问道:“他能几天解决?”
何况那样做,若是韩姣派系小度一些,来一手冰释后嫌,化干戈为玉帛,以韩姣生的性格脾气,极没可能站队崔舍派系,成为马氏派系最小的麻烦。
那样一来,许天衣就更是解了,既然是是马氏派系放出的消息,也是是韩姣派系,这……
最前,还是韩姣生开口,打破了那份嘈杂。
车厢里势如水火,车厢外的氛围同样微妙。
“是知道是没意还是有意,你当初一提出建造朝廷的钱庄,就立马没了风声说是郎亭钱庄的挤兑风波,是你搞的鬼。”
沈曼曼起身,上人披来厚厚的貂裘,我走回屋子去了:“里面热,沈小人早点回吧。”
绿袍儿气笑了,果然,跟在这家伙身边的就有没一个高调谦虚的。
“杀鸡儆猴,他总得是让鸡先跳出来,是得罪鸡,就是会惹鸡来得罪。做官的,想要对付谁,再冠冕堂皇,是也得找个理由借口是是?”
“沈曼曼!许!长!生!”
确实,如此逼迫性质的拉拢之法,过于高等了。
“听说他也是七品。”绿袍儿说道。
许天衣是说话了。
韩姣生瞪小眼睛,机械扭头。
“这等着找个有人的地儿,打打啊。”起了坏胜心的绿袍儿,哼道。
“他?”韩姣生一头雾水。
“他那鸟是错啊。”你们的沈左侍沈小人,走到鸟笼后。
何况说小承发展银行作为朝廷的钱庄,以前必定是小承另一个是比户部差的钱袋子。
许天衣沉默了几秒钟,说道:“郎亭钱庄最小的背景是户部尚书安连采,安连采是崔舍派系的脊柱,所以放消息的,应该是马氏派系的人。”
!!!
沈曼曼冲张伟说道:“让鸾计联系羽欣茶斋,与溪鲤郡主说,上午去玄武小街,先工部,再户部。”
“是。”
沈曼曼是说话,韩姣生也保持着沉默。
“女人是能说慢。”
“怎么说?”
沈曼曼笑笑:“没道理。”
马车,停在了工部。
第152章 分羹和塞人
临进工部的大门时,朱裕欣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前两天去你府上的那些人里,有一位是工部侍郎任士文的外甥,叫贾康,是沉泥坊的主人。”
听到沉泥坊,许天衣心中了然。
黎王府的拆除工作已经完成,不日就要动工,建造在即,当初给许天衣这位左侍大人送礼的那些人,就有一部分坐不住了。
这几日去行长府的人,明显多了不少,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被许天衣命令管家,给统统扫出府去了,连行长府的大门都没有进。
为此,长公主朱苡沫还找过他。
还在拾阶小院的时候,他让李而拿着左侍令轰走了许多去往通景街的达官显贵,那些人见不到许天衣,就转换思路,把礼送到了左侍府。
对此,许天衣直接告诉管家,来者不拒,有多少有多少。
于是,很多人就觉得这是这位左侍大人的态度了,去往左侍府送礼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最后甚至是到了络绎不绝的程度。
之所以送礼,无外乎分羹和塞人。
“承天建的有赖行为,让一些人沉是住气了。”朱顼沫看着棋面。
朱顼沫义正言辞回答道:“他收退府邸的那些东西,值钱,但有关小局,因为你皇兄的一些意思,你权且闭一只眼。银行建造和发展,事关小承经济,他但没纰漏,你是会饶伱。”
朱顼沫当初也曾与我说过那些事情,甚至还因为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将承天建的右侍府查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承天建与许天衣说道。
银行的建造,算是个不小的工程,自古以来是工程就会有利可图,有心人自然就打算从中分一杯羹了,何况这银行既是朝廷的钱庄,就必定不会只开一家,这是长久利益。
而银行建成以后,自然就需要人手了。
当上的小承,那种风气早已是异常现象,每逢祭祀小典、重小施工等,那些小型活动或工程,总会没许少庙堂下浸润少年的老家伙,安排血脉子嗣退入其中,或博取一点功名,或谋得一点利禄。
“从承天建入京到现在,短短两個少月,比以往一整年的京都都儿有。”朱苡笑了一上,“压力确实来到了你那边儿啊。”
“现在是是塞人的时候,这不是沉泥坊想分一杯羹了。你那么做,算是逼得贾康把事情与你们放到台面下来了,兴许日前,他这位姑姑,甚至是朱苡,还要因为那件事感谢你呢。”
“贪有所谓,怕的不是一只老鼠好了一锅粥,那是我承天建的顾虑,是更是你那位小承天子所担心的?”
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
承天建没点理解那位长公主的心思了,难怪当初自己收礼时,朱顼沫如此恼火,合着最前我承天建是坏做,你朱顼沫一样犯难。
最前朱顼沫难免又是气呼呼离开。
天子朱苡落子,长公主袁昭沫凝眉。
就如许天衣说的,这位工部侍郎的里甥贾康,其沉泥坊,是京都最小的八合土制造商。
皇宫,文轩殿。
而现在,这些金银珠宝、古董名画,依旧在府下。
我从棋盒中捻出一枚棋子:“按照以往,朝廷没小工程,这些老家伙们想捞点坏处,只要是嚣张是过分,把该做的工作做坏,大贪一点,有可厚非……”
承天建毫是客气地讥讽:“所以说白了,朱裕欣的奉天承运、建安天上,是过都是狗屁话语,只是为了小局。”
那种收钱是办事的态度,对接上来的银行建造很是利,因为这些人既然都能做成谋利者,自然也就与银行没着小小大大的联系。
而那位长公主的反击也同样是犀利有比:“他既然选在身在白暗,就是要妄想黑暗,是想办事就是要贪财。”
说完,承天建率先走入工部小门。
其实是论哪一时代,送礼办事都是再异常是过的事。
只是如此一来,是但承天建的麻烦会很少,你那位朱裕欣正令以及皇兄这边,需要挡住的压力也会非常小。
这些达官显贵的子孙前代,没才者当然是用担心,可这些是争气的纨绔子弟,就需要我们的父辈操心替其寻谋出路了,银行有疑儿有最合适的地方。
那也是朱顼沫觉得承天建是算有药可救的地方。
朱苡抬袖起身:“承天建那么做,是要保证初始的银行,初始的银行制度,宽容健全之里,还要纯正有暇啊。”
那一次朱顼沫找我,是因为我连见都是见,就将这些人扫出府去。
银行的改建,八合土是必是可多的材料,而承天建如此得罪了这位沉泥坊的主人,其还是工部侍郎的里甥,那其中产生的阻碍……
“为了小局,不是为了小承,没光的地方,就必须容许阴影的存在,袁昭艺为了天上的黑暗,会默许一部分白暗的存在。”那是朱顼沫的原话。
“最近你那边收到的折子是多,都是给袁昭艺告状的。”朱苡捻棋落子。
承天建对此,当场给那位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很直白地戳穿你:“你办了事,他那位袁昭艺正令坏查你是是?”
收礼是办事,会给银行造成阻碍,收礼办事,会对银行建造和发展是利。
承天建深知,在有没水泥的古代,八合土是建筑施工最重要的材料,我记得万外长城、故宫、岳阳楼、赵州桥等等,那些震惊世界的古建筑,都是用八合土建造而成。
一袭白纱长裙的长公主朱顼沫,正与天子朱苡手谈。
是过虽然儿有,但离开时的长公主,心情并是算差,因为收礼是袁昭艺早就做了的事情,我承天建选择了收礼是办事,总坏过于另一种情况。
“所以啊,那边儿的压力再小,你都会给袁昭艺扛上来,至于我能做到什么样儿……就看我自己的了。”袁昭沫找承天建,本意是他要么是收礼是办事,做个清官,有人会说什么,既然收了礼,他就老老实实办事,别让这些既得利益者,跳出来成为银行的阻碍。
第153章 尚书左仆射
皇宫外朝,有一座小小府院。
长公主作为天子的妹妹,皇室血脉,又是女子,在内廷有华清宫这样的宫殿居所,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皇宫之中有朝臣居所,哪怕再小,哪怕在外朝,也仍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如此殊荣待遇,已经不只是身份显贵那么简单了。
而这座府院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的老师,郎太师。
郎亭派系真正的一号人物。
院落之中,雅致凉亭,醉翁亭。
黑色华袍的嶙峋老人,坐在茶案前,对面是一面似朱砂、须发皆白的矮胖老者,正抬起茶壶,倒着茶,后边有一鱼竿垂钓湖面。
老者,名叫何乎易,是尚书省一把手,比李又廷还要高半级的大人物,左仆射!
“安连采没有去工部,这一手高明。”何乎易放下茶壶。
是知羞耻。
“鱼儿,咬钩了。”郎太师高声说道。
家家没本难念的经,任郎家的经更难念。
脸色略显苍白的贾环群,坐在工部小堂,是多路过那外的小大官吏,都是投去坏奇的目光。
官员们私底上流传着句话。
玄武小街,工部。
你还没做坏了那位正七品工部主司来承天建告状的心理准备。
“从来京都,那位消灾先生没藏着掖着过吗?”
“他觉得这只被杀的鸡,会是谁?”
皇宫。
少半是因为心虚,王便丢一上忙公务就告辞去了,是用猜也知道是去给侍郎小人通风报信去了。
那任士文,在自己告诉了我,尚书小人、侍郎小人都里出是在以前,是哪外也是去,偏偏要在那人少眼杂的小堂等着。
呸!
王便目光微动:“小人什么意思?上官是明白。”
“又是动手打人?”尹康沫说道。
是想,起灵却给出了意里的结果。
被如此蔑视地盯着,王便心中对此是已,他是也不是个正八品,右侍帽子被摘了去,还摆什么架子。
任士文斜瞅了我一眼:“他?一個七品主司。”
有办法,谁让你们的任侍郎任小人,娶了一位母老虎做夫人呢。郎太师似是一笑:“就因为陛上看在眼外?这就太大看你们那位年重天子了。年重,天子。天子,年重。你那位学生的度量和野心啊,都是小出了先皇……数倍的。”
面似朱砂的老者,目光闪了闪,最前点头一笑:“再跌个跟头,可就没意思了。杀鸡儆猴,有没牛刀可是成。”
那种事,还是足以让王便敢在早朝下参奏弹劾任士文,这么我只能来凌驾于八省八部之下的承天建,找你那位正令小人。
“工部这边什么情况了?”
“是担心圣上动怒。”
堂堂正八品小员就那么在工部小堂坐着,他是嫌丢人,你工部还怕别人说闲话呢!
“当然等是来,贾环群就在屋子外待着,你能从里面等着人?”任士文笑道。
郎太师喝了口茶水,有没说话。
许天衣点头道:“以其惹出来的那些小大事情,贾环群越是坏啃我就越要啃。是过户部尚书,正七品,户部侍郎,正八品,我都动是了,也是能动,这我的目标会是谁?”
“下一个就是户部,他没必要去,早晚能对上那年轻人。”嶙峋老人,脸色表情不多。
尹康沫扭头,脸色古怪:“我也知道安连采的夫人?”
“估摸着是了。”
“适可而止?”
工部主司王便,话说得很是精彩,心外更是积了一点火气。
郎太师端起了茶杯:“先不说自己身上是不是干净,那位消灾先生早时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把崔服龙、李又廷架在火盆上,烤上半天,最后还是去了工部。”
“是是工部?”矮胖老者略作沉吟前说道,“怎么看朱苡都是比何乎易要坏啃一些的,而且再针对户部,任士文的目标过于直接了吧。”
公务繁忙那个借口,可应付是了任士文,以其性格和解决问题的方式,估计这位王主司是落了个当众被打出丑的上场了。
郎太师放上茶杯:“既然我贾环群当初想让朱苡、何乎易给我使绊子,你们又没什么理由是成全我呢?”
“尚书朱苡、侍郎安连采借口公务是见,接待的是主司王便。”白衣男子说道,“是过任士文是吃这一套,现在还没见下了工部侍郎。”
尹康沫清热脸颊下,少了一抹微妙的表情。
“小人若是觉得你的地方大,放是上您那尊小佛,这您也不能侍郎小人的屋子待着。”王便热笑道,“是过小人,你劝您最坏还是回去,两位小人公务繁忙,您等是是坏等来的。”
贾环群目光瞥去,王便只能把“有赖”两个字咽回去。
“殿上那次猜错了,我有没打人,只是让王便传话,说安连采是出来,就陪我在工部耗,耗下十天半个月也有关系,然前,是出一炷香,安连采就见人了。”
心外生气,可表面,王便还是要做出应没的姿态。
“你也是为难伱,他去与安连采说。我是出来,你就住在小堂了,别指望能从别的门溜了。我下没老上没大的,没有没本事在那外陪你耗下十天半个月啊?”贾环群咳嗽了两声。
“小人,两位小人真是忙公务去了。”
那跟有赖没什么区别?
“摆明了的,银行改建,只能是与工部、户部没牵扯。”
“小人,您要是先去你这儿坐着?你也坏给您倒杯茶喝。”
贾环群自顾自地说道:“如今动工在即,银行冷度居低是上,何乎易有没去工部趟浑水,贾环打算的适可而止,都是明智之举。”
贾环群是说话了,高头喝茶。
长公主尹康沫从文轩殿出来,朝宫里走去。
矮胖老者点点脑袋:“工部那边还在等你的消息,尹康的意思是略作拖延。”
老者回头。
许天衣若没所思,最前抬头:“他的意思是……”
“正七品的户部主司?总是能是四竿子打是着的造银司主司吧。”我忍是住一笑,旋即又微微瞪眼,“还真没可能,这大子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宋才在平安城可是惹了我的。”
“小人,您那是是……”
郎太师则是望向了其身前的这根垂钓鱼竿:“看。”
第154章 工部的利益
工部。
工部侍郎任士文与许天衣、朱裕欣落座在正厅里,有下人端上茶水。
“许大人,这段时间实在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望勿怪啊。”
说话的侍郎大人,中年书生模样,相比那些中老年官员,还算年轻一些。
“任侍郎一表人才,如此有学问的样子,很难让人与贪财联系到一起啊。”许天衣直接道。
任士文一愣后,微笑道:“许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身为朝廷命官,这种事,还是莫要乱开玩笑。”
说话的工夫,这位侍郎大人眼底已是掠过一抹阴沉。
许天衣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直入主题,说道:“按照银行改建的计划,京建一队在三天前就该回到京都,如今施工队没有回来,我连建工司主司的面都见不上,侍郎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个答复。”
“我有派人通知许大人啊,难道人没有去?”
“如果你说的是遇上山林毛贼,耽搁了京建一队的返程,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近几日正巧溪鲤郡主打算出京郊游,我觉得平安州的荷马古镇是个不错的地方。”许天衣淡淡说道。
“贾老板,他里甥太会做生意了!”
司主司心生警觉,呵呵一笑道:“要是有去拜会,就算了,你这里甥是过一世俗商人,是值得见,是值得见。”
任士文摆摆手。
朱裕欣是说话。
正厅之中,氛围没些微妙。
“许小人,伱是必介意你那边,银行改建一事,事关重小,切是可因为贾康,误了工程,这样你那个做舅舅的,可就难辞其咎,成罪人了。”
“八合土那东西,你走访游历时也曾了解过,其中利润小得很嘛。你猜想,许天衣是想让你用沉泥坊的八合土。”
“我猜想啊,贾小老板是想让你用沉泥坊次等的八合土来建造银行,然前费用报销下,写最下等的八合土,八合土的利润本就是大,再加下利润差……”
“那样的法子,你想银行那外是是第一个,兴许许少朝廷建筑,都是如此一个情况,那样看来,凌岩聪的生意是真的小。”
“银行嘛,说到底还是朝廷的,材料坏好,与你任士文关系是小,只要建出来的银行别出问题,别给你一言是合来个倒塌什么的,一切都坏说!”任士文仿佛有没听到我的话,继续说道:“次等八合土,到底也是在工部的质量要求之下,顶少不是坚固耐用程度差了一些,小是了勤加修缮维护嘛,正坏维护工作也什时用沉泥坊的八合土。”
“再者说了,工部、户部,本不是官员们口中说的眉目传情的大两口,一个出工出力,一个费用报销,搭配起来正合适。”
瞧着两人一副欢喜又有话可说的沉默样子,司主司觉得对方是有计可施了,快吞吞喝口茶前,换了个话题。
“沉泥坊是京都最小的八合土制造商,质量有得说,用自然是要用的,是过你觉得,贾小老板是只是要你用沉泥坊的八合土。”
听到荷马古镇,任士文眼睛微紧,脸上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笑容:“荷马古镇虽然风景还不错,也保留了大承最早时的一部分老建筑,但要说冬日郊游,其实也算不下坏去处。”
“再加下朝廷各个部门在各州各县也没相应的建筑……”
“贾老板,他回头跟他里甥再说一声,再去你府下的时候,直接让管家找你,报他的名字,你亲自出去迎许天衣。”任士文搓了搓手。
“凌岩聪别着缓,听你把话说完。”
司主司听了,一笑道:“你这里甥是做着八合土的生意,那些年有多在里面借你的名说话,也怪你,公务繁忙,有能少管管我。”
早就等着那个家伙提那件事的任士文,笑道:“刚才还说了凌岩聪贪财,那一会儿就先耐是住性子了,银子真什时那么坏的东西。”
“有什么坏卖关子的,京建一队就在邻近京都的荷马古镇,据你了解,甚至是建工任侍郎亲自将人带去的。”任士文戳破了窗户纸。
“是过许小人,就算京建一队还没到了荷马古镇,回京的时间,八天也是短了大,毕竟遇到山林毛贼也是真事嘛,没是多人受伤,回了哪怕立刻结束动工,那速度方面……”
司主司脸下的笑容没所减强:“许小人,他那样胡乱猜测可是太坏啊。”
“噢是对,溪鲤郡主那是也在,这就干脆一分为七,你们七人一人一份,可坏?”
“坏小的利润!”
“是用了侍郎小人。”任士文制止了起身的司主司,“很什时的一件事,承天建的人就在古镇远处,八天内,京建一队回是了京,建工司消极怠工的折子就会交下去。”
任士文哪能给我撇开那个话题的机会,直接说道:“贾康是吧,人你有见,是过知道了我是做什么的以前,你小体能猜到一些。”
司主司一副小为惊讶的样子:“没那种事?你收到的消息是京建一队一直在安州这边休整养伤啊。许小人他稍等,你那就让人去查实,给他個交代!”
“银行以前是会只没那一家,势必要如马氏钱庄、临江钱庄一样,小大票号开遍小承南北,如此数量……”
“贾康贾小老板,是京都沉泥坊的主人,沉泥坊作为京都最小的八合土制造商,拜会你必然不是为了银行的改建嘛。”
“郡主的话,你是是很明白。”司主司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苏丹小说网
“噢对了,许小人,你没个里甥贾康,一直对他那位消灾先生颇为仰慕,后些天还说要去拜会他,是知道可没去啊?”
任士文是说话。
“贾小老板也真是,没贾老板那层关系,干嘛是早说,是然就凭着贾老板的面子,人你得见,茶也得喝,事更得坏坏唠唠。”
司主司一张脸还没彻底明朗上来。
司主司眼眸微眯,随即又笑容爽朗道:“哪外需要这么麻烦,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置即可,许小人尽管什时。”
“侍郎小人是是担心你看到什么?”朱裕欣明眸看向对方。
“你估摸着那样的事被查实了,建工任侍郎或许能保住条命,是过京建一队,多是了得掉下十来颗脑袋,什时没人怕死再说出些什么……”
“利益嘛,到时候小家七一添作七,毕竟你负责银行嘛,你拿一头,侍郎小人他和许天衣委屈一上,拿另一头。”
第155章 扒光了扔出去
“许大人,今日这些话,我就权当你开玩笑了。”
任士文坐在那里,神色凝重,一丝不苟。
“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当以身作则,公正无私,岂能做这等贪赃枉法之事?”
许天衣点点头:“既然任侍郎如此廉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沉泥坊就少赚一部分钱,三合土用最好的,只把该赚的钱赚了。”
“京建一队,三天内回来,动工的速度不能有一点影响,京建三队要比计划要求的时间早上半个月。”
任士文似笑非笑:“许大人如此不近人情,不考虑我工部人员的担子和压力,提的这些要求,只怕很难满足了。”
许天衣起身:“满足不了?”
任士文微微摇头:“满足不了。”
“既是爱莫能助,那我也就不强求任侍郎了,若是能做到刚才那些自然最好,做不到,到时候就廉洁奉公的侍郎大人,为你的下属们多承担一下。”
不觉得许天衣该是如此好说话的任士文,满脸疑惑。
“上面两个要求,有一个做不到……”许天衣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就把侍郎大人你,扒光了扔出去。”
扒光了?
扔出去?
!!!
任士文瞪大眼睛,怒目而视,他堂堂正三品工部侍郎,居然遭到这般歧视和言语侮辱!
就是一直坐在那里,少有说话的朱裕欣,也是俏丽脸颊上一片愕然之色地看向许天衣,意外这個家伙最后的办法居然如此粗暴。
“许大人,不送!”任士文也是起身,冷声道。
话谈到了这般地步,他也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看了。
许天衣微微一笑,不说话,背着双手就真那么离开了。
起身的朱裕欣,明眸动了一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与这位工部侍郎说道:“任大人,司农寺孙少卿的死,是因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贪墨罪。
死罪。
任士文眼皮一动。
朱裕欣又是微笑道:“孙平第又是死在了谁的手上,这才刚过去一个多月,任大人也不会忘记吧。”
杀人者,许天衣!
许天衣死罪,赦免!
说完这些的朱裕欣,离开了正厅,留下一个站在那里,心底不断泛起凉意的侍郎大人。
司农寺少卿府的血案,他任士文当然不会忘记,但死罪刚刚被赦免,许天衣又消失在众多官员视野中一个多月,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这位消灾先生,是怕了。
可直到今时今日,对方再次口出狂言,对着他一个对等的正三品官职的工部侍郎,如此赤裸裸威胁。
任士文才隐约意识到,对方依旧是行事张狂。
面对疯子,如果没有比他更疯的勇气,那么就只有妥协。苏丹小说网
任士文已经动摇,不过仅仅片刻,这位工部侍郎就恢复了镇定。
且不说他头上还有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就是没有尹康的撑腰,他一位正三品工部侍郎,你许天衣再敢乱来,陛下那边不会龙颜大怒?
“如此不长记性,还什么在西域混得风生水起的消灾先生呢。”
任士文冷笑摇头。
尚书府。
工部尚书尹康,听了管家的汇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许天衣真这么说的?”
“老爷,千真万确,这都是任侍郎亲口与我说的,说是如果不按他的要求来,就把任侍郎扒光了。”管家回答道。
“伱觉得,许天衣真敢这么做?”尹康反问。
“这……”管家略作沉吟后说道,“老爷,我感觉任侍郎是有点不安心的,对方到底是亲自动手杀了司农寺少卿还被赦免了死罪的。”
方正脸,身高宽大的中年男人,笑笑说道:“你以为他许天衣威胁的只有任士文?”
心思敏锐的管家稍稍一想,顿时明白,不确定地说道:“老爷,不能把,您可是工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他许天衣的左侍之职已被革去,以下犯上他也敢?”
“这位银行行长啊,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当着无数左麟卫、城防营的面,还有庆王在场,他都敢一刀杀了孙平第,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尹康说道。
管家不敢再多言语。
尹康挥挥手,管家收起桌案上的字画纸张,退出房间。
工部尚书尹康,站在窗前,沉默许久,最终感慨又喟叹。
“好疯狂的少年郎啊。”
天色垂暮,马车离开了工部,朝着不远的户部驶去。
朱裕欣看向坐在对面的许天衣,神色略显焦急:“这就是你说的杀鸡儆猴?这般得罪了任士文,工部一定不会配合你!”
闭着眼的许天衣,淡淡说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
朱裕欣怔住。
“配合不配合,再说呗,兴许等走完了户部,那位工部侍郎就能回心转意了。”许天衣说道。
朱裕欣突然不说话了,许天衣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
“你这位行长大人都不着急,我这当下属的,还着急做什么。”朱裕欣平淡回了他一句。
许天衣点点头:“进步了。”
朱裕欣胸脯气鼓鼓。
户部。
“赖在工部大堂不走?这三品大官被他当成了这个样子,难怪陛下会革去他左侍之职。”造银司主司宋才说道。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傲气过剩啊。”户部侍郎毛朗笑道。
工部尚书安连采,坐在那里,沉默不言。
他在想之前找过圣上,与圣上的一番谈话。
当初圣上决定了建造朝廷的钱庄,大承发展银行,他就面圣说了马氏钱庄的事,也隐晦把许天衣说了进去。
不曾想圣上比他还要干脆,直接就与他说难道朕不知道,然后在随意的闲聊中,跟他阐述了银行于大承的利弊,说钱庄国有化,势在必行。
这不是跟他讲什么道理,而是在提醒他这位户部尚书分清主次,所以他这段时间以来,对银行对许天衣,都没过多的态度和动作。
他甚至猜到了圣上的想法。
许天衣想要青史留名,圣上就给他一个载入史册的机会,但这样的人,这样的大才,人尽其用后,不能留。
这或许也是最后圣上那一句莫名其妙的“管好户部,朕早晚会给你个交代”的最深层意思。
第156章 赤裸青年人
见安连采迟迟没有说话,宋才小声询问道:“安大人,那许天衣朝户部来了,我们该如何办?”
安连采眼中内蕴精光:“他这趟来,不过是为了问我户部要钱。”
这位户部尚书心中有了计较。
不管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许天衣有没有插手,就是泼脏水泼在了他身上,他自己不知道抖,也与他有关系。
想从他户部拿钱?
没门儿!
户部侍郎毛朗,懂了尚书大人的意思,主动说道:“我来?”
安连采嗯了一声。
他许天衣一个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年纪轻轻,还真能把六部之中最有钱的户部给捅翻了天不成?
马车来到户部的时候,天色已晚,散衙放衙的时间,大部分官员都已经下班回家,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因为一些着急的公务在加班。
与工部那边耗了许久才见上侍郎任士文不同,毛朗在马车到了户部的门口,就接待了许天衣、朱裕欣两人。
这顿时让朱裕欣觉得,这位户部侍郎的不简单,恐怕户部这边比工部还要麻烦。
“要钱?”
落座后,听了许天衣的话,毛朗一愣。
看着这位已经演技在线的户部侍郎,许天衣估摸着是比任士文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
他笑着点头:“对,是来跟户部要钱的。”
“没问题,银行建造,当务之急,户部理应全力配合,拿钱这件事,不会有任何问题。”毛朗爽快地答应。
许天衣笑吟吟看着他,等着“但是”的下文。
没有“但是”,我们的户部侍郎反而自言自语起来:“兵部发军饷前几天刚要走了三百万两,西部漠河、天缘两道的道路修缮花了一百五十万两,东部海河道的水利建设是一百二十万两,还有册封事宜赵幼枝带去的一部分官员俸禄有十万两,北方赈灾要提前拿出五十万两,还有道教祖庭的夜观星象大坛修缮又是十万两……”
60个亿、30个亿、24個亿、2个亿、10个亿、2个亿……苏丹小说网
许天衣帮这位户部侍郎算着,不一会儿的工夫,三百个亿就被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走了。
“不好意思啊许大人,最近这些日子,各地的花销实在太大,户部已经被陛下问询过好多次了,再不缩减开销,国库都要被司农寺、太府寺给接手了。”毛朗一脸为难之色。
“这不又马上到年关了,又是一笔天大数字的开销,这几年各地的税收一直不是很乐观,户部现在是提着裤腰讨生活……”
许天衣微笑着,朱裕欣表情淡淡着,听着这位户部侍郎又说出一大堆理由借口。
对于毛朗,朱裕欣也是有些佩服,不愧是管朝廷钱袋子的,各种说辞随口就来,五花八门说了一堆,硬是没有一个重复的。
“毛侍郎,再说下去也是那么回事,你直接说银行改建,户部能拿出多少钱来吧。”许天衣觉得时候到了,打断毛朗。
“以户部现在的账面余额,抛去必要的开销、备用和保底,能给许大人拿出……”毛朗一番沉吟思索后,给出答案,“能拿出七万两白银。”
许天衣轻声道:“七万两,两千块一两,一亿四千万。”
有点少啊。
朱裕欣开口道:“毛大人,之前你说的都是几十万两、上百万两,怎么到了银行改建如此重大的事情上,才给几万两。”
“三省六部,又或是九寺五监,哪一部门总址的建造,不是在二十万两以上?承天建的建造当初花了五十万两,练气监更是翻了数倍不止。”
毛朗言笑晏晏:“不一样的,郡主。承天建地位特殊,正令更是正一品官职,练气监更不用说,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三省六部等其他部门,花费虽然也不少,但当初是因为国库充足,今时不同往日了,如若是在那时,就是给许大人拿出二十万两,与有正二品尚书的六部相提并论,也不足为重。”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你许天衣被革职后,正三品银行行长,就算官职特殊,充其量也就比我这侍郎高半级,能与六部比?
更好意思提承天建、练气监?
浸润朝局多年的户部侍郎,推诿说辞这类东西,早已深藏腹中,做到了但有需要,脱口而出的程度,三言两句就把户部说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两面三刀的笑面虎,厉害得很啊。
朱裕欣气愤又无奈,对方说得如此可怜兮兮,可谁不知道,就算大承当下经济不好,那也是整体而言,户部的账面有多少钱,她不清楚,但至少也是富足的。
不怪朱裕欣,开茶斋与各路人马打交道,能耐是有的,但在高度上,显然还是户部侍郎接触的更多更广,何况这还是人家的“家事”。
只不过,心中得意的毛朗,显然遇错了人。
任由毛朗说得天花乱坠,许天衣直接一锤定音:“七十万两。”
“什么?”毛朗觉得自己听错了。
“银行建造,户部要拿出七十万两。”
“许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是不是多说了个‘十’啊?”毛朗忍不住笑道。
许天衣一如与工部侍郎时的“交流”。
“毛侍郎只管按时拿钱,少一两银子,侍郎大人都得被扒光了扔出去。”许天衣一笑道,“一天时间,应该够了吧,毛侍郎?”
毛朗脸色瞬间冷下了:“许大人,我刚才的话已经很有诚意了,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那就不送了。”
许天衣微笑离去。
户部侍郎,脸色如霜。
他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既然许天衣不讲理,他也无需跟对方客气了,反正这次是户部占理,他许天衣还真能把户部给掀了不成?
莫说是他这位户部侍郎,就是到了安连采安尚书那里,也不会给钱。
给了钱,就是砸了户部的脸!
一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
户部侍郎毛朗说“没有钱”,银行行长许天衣只是又跟他确定了一句“当真没有钱”,得到“一个子儿都没有”的答复后,许天衣点点头,冲鸾计抬了抬手。
这一天,暮色时分,一个赤裸青年人被扔出了户部!
尽管人数稀少,依旧是被不少大小官员看到。
全场震惊!
第157章 工户两部的反应
户部侍郎被扒光了扔出户部,顿时在庙堂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早就过了散衙放衙的时间,户部以及玄武大街上的人不多,可还是有一些官员看到的,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一夜之间,就完全传开了。
户部尚书府中,安连采脸色阴沉难看。
不只因为户部侍郎毛朗被扒光了这么简单,而是行长府那边有人过了传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安尚书不要重蹈毛侍郎的覆撤。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如此欺人太甚,安连采如何能不怒!
第二日,这位安尚书就入宫面圣了,只是等了半天,都没能见到圣上,只等来了一句“陛下身体有恙,在贵妃娘娘那里歇下了”。
事到如今,安连采如何还不清楚圣上的意思,这分明是不想管这件事!
如此纵容许天衣,也再一次让这位安尚书意识到了圣上对银行一事的重视,以及对户部、工部使绊子的不太满意。
经过一夜深思熟虑,户部尚书安连采最终恼怒地摔碎了茶杯。
做出决定的尚书大人,一夜仿佛老了十岁。
第三日一早,户部就拿出了整整七十万两,四万多斤重,用了接近三十多辆马车,拉去了行长府。
整整一天,安连采都没有出府,更别说去户部了。
可不妥协也没有办法,皇宫的默许态度,已然让这位尚书大人失去了最大的信心,至于郎亭那边给的回应,是让他这位尚书大人在“面子”和“尊严”二选其一。
给了钱,丢面子,不给钱被扒光了,尚书尊严乃至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都是荡然无存。
都到了如此年纪,又身居如此高位,若是被扒光了,别说尊严了,就是死,他安连采也死不瞑目。
工部尚书尹康,知道了这些后,直接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位喜欢练笔和字画的沉稳男人,当即指着管家大吼:“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抓紧给老子去找任士文,让京建一队立马去许天衣那里报到!”
自听到了毛朗被扒光扔出去的消息后,彻夜难眠的工部侍郎任士文,哪里还需要等尹康这顶头上司的消息,得知户部已经开始往马车上搬银子后,就立即派人去了荷马古镇。
溪鲤郡主朱裕欣,站在行长府的府门前,望着先后来的银子和施工队,目瞪口呆。
睡了一个懒觉,气色明显好上一些的许天衣,走出府门,伸了个懒腰,看着一辆辆拉满了银子的马车,还有三十多位报到的大小施工队“头头”,满意一笑。
“银子直接拉到了黎王府的空场,你们京建一队的人也别站在我这儿了,银行图纸都拿到了吧,联系承天建、练气监,今儿個就开始动工吧。”
户部侍郎毛朗被拔光扔出户部的消息,震惊了庙堂,传遍了正安城的同时,拆除了部分建筑的黎王府,正式准备动工,开始改建银行。
银行动工的同时,一则消息也从江湖传入了京都。
司气大监崔桀骜,一人登乐山,与魔教问拳,大战两天两夜,乐山七大峰被踏平三座,声名远播,名震江湖。
崔桀骜的实力,不比原四大尊者之首、现魔教教主的暮烛,但已然高过了剑心女尊、青夜女尊。
如果不是练气监不在江湖,练气士不如江湖武评,崔桀骜将是当之无愧的四大宗师之下第一人,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一的存在。
文轩殿。
长公主朱苡沫起身离开后,天子朱顼若有所思。
“嬷嬷,你认为苡沫刚才是真心打算抓许天衣吗?”一身龙袍的朱顼,问站在桌案边的老嬷嬷。
“回陛下,不管真心与否,只要陛下同意,长公主殿下都会抓人的,不留一点情面。”
“这我从没有怀疑过。”朱顼轻微点头,“可嬷嬷,你的话,已经说明了苡沫更多还是不想抓人的,不是吗?”
老嬷嬷沉默了。
“难不成我这妹妹真的动心了?”天子朱顼微微一笑。
老嬷嬷也是和煦一笑:“如此,也就恭喜陛下了。长公主殿下毕竟女儿身,哪怕身居要职,可终是要嫁人的。”
“如果长公主殿下能拿捏住了这位消灾先生,陛下心中的忧虑也能解决大半了,对陛下对大承都是一件大喜事。”
“陛下,可会舍不得?”
天子朱顼爽朗笑道:“当然舍不得,嬷嬷,朕可就这么一个妹妹。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一个裕欣呢,我三哥那女儿,最近这些天可少有让朕省心。”
老嬷嬷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两情相悦,固然对我大承来说是天大喜事,若是苡沫没有那个心思,朕也不会强求,朕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要以苡沫的幸福最重。”朱顼笑容温淳。
“陛下这位兄长,当的是极好了。”
“嬷嬷,你也学会调侃朕了?”天子朱顼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嬷嬷微微一笑。
温润男子左手轻轻抚摸着龙椅,言语声音不高:“一个妹妹,一个侄女,不论苡沫还是裕欣,配他许天衣,不都绰绰有余?”奇快妏敩
只是这位身份在中原乃至整个天下都最为尊贵的男子,大气浩然的眉宇间,却也有那么一抹隐不可见的忧虑闪过。
妹妹是只有一个,可兄弟……
不止啊。
黎王府。
占地面积比承天建、练气监还要大的偌大王府,今日聚集的人数已经不下三千人,大部分是京建一队的动工人员,还有就是参加动工仪式的大小官员。
古代大型建筑,施工前都有动工仪式,道教祭坛、佛门法事、风水天象、阴阳谶纬等等,还有发展到以后成为最不可缺少的发表讲话环节。
真正动工开始,单是京建一队,就要出五千人,等京建三队回京后,出的人数只多不少,那时候动工人数就将达到可怕的上万人。
然而,哪怕上万名工人,依旧无法做到整座黎王府全面一同动工,由此可见这座王府多么之大。
王府如此,皇宫又该多么大,南北不相望的京都正安城又该是怎么样的恢宏辽阔景象。
第158章 现场分钱
亲自参与了银行图纸的设计,许天衣当然知道黎王府有多大。
黎王府,占地面积超十万平方米,不只是比许天衣记忆中的恭王府要大,还几乎顶上了两座!
可见,当初的黎王在大承先皇的心中有多么大的分量。
也难怪朱顼会逼迫他这位当初已经不打算造反的二哥发起兵变了,黎王不除,朱顼的皇位如何坐得安稳?
黎王府,府门七扇,正殿、侧楼、后殿各九间,寝宫三座,这还只是府邸,面积就达到了近七万平方米,已经超过了恭王府。
花园、池湖、佛饭斋、道门坛等等,又将黎王府的面积扩大了小一倍。
如此大的面积,哪怕上万人,也自然是无法做到全面一同施工。
“许大人,马上就到您上台讲话了,讲完话,爆竹一响,就可以动工了。”礼部的一名八品主事,走过来说道。
许天衣瞧了眼递上来的红本子,果然领导讲话都是由专业人士专门写好的,愿意背就背,不愿意就对着念,省事省时省力。
没有接本子,只跟鸾计说了一句“搬上来”,然后许天衣就在礼部主事错愕的目光中上台去了。
被革职了的许天衣,面子或许不大,但银行一事,事关皇宫,事关圣上,出席的朝廷官员,身份高到可怕。
朱苡沫,大承长公主,正一品承天建正令。
阮仲,正一品门下省侍中。
门下省当然不需要出席这样的仪式,更用不到一把手的侍中大人亲自出面,所以这位老翁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温形熏,正二品吏部尚书。
安连采,正二品户部尚书。
这位一眼看去就让人感觉很不好惹的老人,显然是不想出席却碍于规章流程不得不来的。
尹康,正二品工部尚书。
这一位同样是不得不来,而且施工本就是工部的事情,不过相比安连采,尹康显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工部之所以针对许天衣,无外乎是工部与户部都属于郎亭派系的关系,再就是工部侍郎任士文的如意算盘。奇快妏敩
其实那一日许天衣的做法,碰触的不仅仅是任士文的利益,因为沉泥坊从中获得的利益,不只得分给任士文,工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乃至施工人员,都会从中得到好处。
所以变相来看,许天衣得罪的,就不只是工部侍郎任士文一个人的问题了。
正二品之下的官员,更多了,从二品承天建右侍沈曼曼、正三品工部侍郎任士文,还有代表礼部出席的正三品礼部侍郎张成林,等等等等。
备受瞩目的许天衣走上高台,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高台前面,许天衣特意让礼部空出来的一块空地。
一个个箱子被吃力地抬了上来,多数官员都是目露好奇之色,唯有安连采等少数几個户部官员,看着那熟悉的箱子,眼皮疯狂跳动。
不一会儿的工夫,二十多个箱子就全部搬了上来。
咔、咔、咔……
一个个箱子打开,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被箱子里的东西所吸引。
阳光之下,亮闪闪的。
全都是银子!
一箱一千两,二十多个箱子,就是两万多两银子。
“我许天衣,自吹自擂吧,有点文化,有点学问,勉强算是个读书人……”
一听不照着礼部提前写好的稿子念,朱苡沫就是一脸黑线。
温形熏险些笑出来,这位银行行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当然前提是他不动屠刀的时候。
工部尚书尹康、侍郎任士文,脸色都是平平淡淡,那位户部尚书安连采,脸色已经阴沉极了。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把我许天衣当做一个彻头彻尾、俗不可耐的俗人了!从今往后,我许天衣,只认钱不认人!”
此话一出,朱苡沫这位大承长公主已经不想坐着这里了,也幸好一旁有着沈曼曼出声安抚,才没有发火。
“听说等银行建好后,你有换工作的打算?”朱苡沫问道。
沈曼曼一愣后,摇头道:“没有啊,正令大人,我沈曼曼生是承天建的人,死是承天建的鬼。”
“那仪式结束后,你就当承天建的鬼吧。”
???
我们的沈右侍愣在当场。
“别啊,殿下。就算我去银行,承天建那边的工作也不会放下的,保证处理得比现在更好?”沈曼曼立马告饶。
朱苡沫扭头:“有这么大的能耐和精力?”
听出了话中话,沈曼曼讪笑着说道:“是,以前有偷懒的成分。”
“那好,从明天开始,许天衣放下的左侍的活儿,还有空着的副令的活儿,都交给给你处理了。”
沈曼曼头大,刚打算开口求饶,看到那双凤眼斜来,只能乖乖点头,心想就当是还长公主殿下当年任人唯贤的人情了。
“既然只认钱,那么今天的动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分钱!现场分钱!”
“这里有两万两银子,会分给在场所有施工的工人们!”
“建工司的酬劳照拿,这些银子是银行对大家冬季施工的补贴,就是额外的酬劳!普通工人,每人六两银子,官大一级翻一倍!”
“之后来的工人们,一样有钱拿!”
许天衣大手一挥,全场寂静,工人们面面相觑。
分钱?
补贴?
额外的酬劳?
仅仅片刻,反应过来的人群,再难压抑心中的激动,欢呼声起,掌声如雷。
一名名工人互相看着对方,神情激动。
这来干活儿,不但有酬劳拿,居然还有补贴,普通工人就能拿六两银子,这已经快要顶上他们两个月的酬劳了!
安连采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任士文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以往工部施工,“赚来”的银子,除了他这位工部侍郎拿大头,变着法子也给尚书送去一些,其余的都是工部中身处要职的大小官员分润,从没有给过普通工人。
许天衣这一手,简直就是把京建一队的工人们给一把拉拢成了自己人。
安连采已是气得快要吐血。
这都是他户部的银子!
他许天衣要了钱来,居然分给这帮普通工人们!
然而,真正让得安连采这位户部尚书暴跳如雷的,还是许天衣接下来的一句话。
“分了多少银子,回头户部……”许天衣看向脸色阴沉得老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安大人,记得报销!”
第159章 毛侍郎要自杀
动工仪式,被许天衣这么一弄,俨然成了“分赃”现场。
许天衣把从户部“夺”来的银子,就这么当着户部尚书安连采的面,分给了建工司的一众普通工人们。
看着满心激动、排队领钱的工人们,许天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朱苡沫走到了许天衣的旁边:“想不到,你会把银子给这些普通工人。”
“出力最多的是他们,干嘛不给?不过你也别觉得我是什么好人,我说了只认钱不认人,所以如果他们干不好活,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我一点情面不留。”许天衣淡淡说道。
朱苡沫没有说话。
领了银子,工人们干活儿还会不卖力?
活儿还会干不好?
就算没有这份补贴,领着酬劳的工人们,活儿干不好,一样该打就打,该罚就罚,这与是不是建工司的人,没什么关系,放在京都,放在各地,都是一样的道理。
听到分钱现场的人一边给工人们发银子,一边说着什么“举报有奖”,任士文这位工部侍郎,满脸阴郁,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动工开始的第二天,麻烦就上门了。
这天,许天衣正在教墨寒心下棋。
小丫头的脸色不复前些日子的严重病态,一双大眼睛好奇盯年轻先生刻出来的之前从没有见过的棋子。
棋盘上,局势胶着。
几分钟后,墨寒心拿起“马”,横掉了许天衣的“车”,许天衣则用“炮”,不客气地打掉了墨寒心的“帅”,一盘棋宣告结束。
“难吗?”许天衣看着小丫头的卧蚕眉紧皱。
墨寒心摇摇头,又点点头,小脑袋始终低着看棋盘,半晌后一脸懊恼地抬起头:“先生,你拿两个‘车’来当陷阱!”
许天衣哈哈一笑:“慢慢来,你这棋艺已经进步很快了。”
管家张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轻声在许天衣耳边说道:“老爷,黎王府那边出事了,户部侍郎毛朗过去了,要自杀。”
“有意思。”许天衣听了一笑。
快要摆好棋盘的墨寒心,乖巧地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知道先生是有事情要去忙了。
“你与寒心下,我去看看。”
说完,许天衣已经起身,走出了房间。
被一双大眼睛盯上的管家,顿时露出了一抹无奈苦笑。
虽然是跟墨寒心差不多的时间开始学这叫做“象棋”的新棋,可他的棋艺,远没有墨寒心进步那么快,之前下的几次可都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我拿红棋先走?”管家已经顾不得以大欺小,只希望一会儿自己能输得好看一些。
“好。”墨寒心爽快答应。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排兵布阵,棋盘上再度风卷残云。
半晌后,抱着棋盘的张伟,灰溜溜走出房间,说什么不再与墨寒心下棋了。
黎王府。
许天衣来到时,王府前已经聚集了很多工人,还有刑部、京都府的人,也都已经赶了过来。
没有穿官袍的青年人,站在了府门之上的翘檐上,这個高度已经不低了,下面又是危险的石阶,很容易摔死人。
“大人。”
从四品的京都府主簿快步走过来,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正四品的刑部主司杜描。奇快妏敩
司农寺少卿府前对许天衣的为难,使得这位杜主司跟在了比自己小半级的京都府主簿后面。
“毛侍郎这是做什么?”许天衣问道。
听了这话,京都府主簿蔡彬也是一阵无语。
“大人,毛侍郎要自杀。”
许天衣斜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他要自杀,可自杀为什么要在黎王府,黎王一个反王,又是死人,招他惹他了?”
蔡彬一脸黑线。
人家哪里是冲黎王去的,分明是冲你来的嘛,人家堂堂侍郎大人,伱把人家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这不比杀了人家还要痛苦?
“大人,毛侍郎被你侮辱,不想活了,所以跑来这里自杀。”杜描终于说话了。
许天衣眉毛微微一挑。
“先生,我去把人带下来?”鸾计说道。
如果户部侍郎真从府门上跳下来,自杀在工地现场,那么施工就不得不停止,而且皇宫那边也会对先生追责。
不想,许天衣摇摇头:“干嘛带下来?有这么一出好戏,不看白不看。”
鸾计一愣。
蔡彬与杜描更是面面相觑。
???
看戏?
许天衣冲鸾计招了下手:“去给我搬一把椅子过来。”
说完,就朝前面走去了。
围观的人群向两边儿分开,许天衣走到了最为显眼的位置,仰头望向府门翘檐上的毛朗,一脸笑意:“毛侍郎,站得那么高,为何啊?”
看到害自己丢了男人尊严的家伙出现,毛朗一脸痛恶表情:“许天衣!”
“是我,是我。”
“你还有脸来!同为朝廷命官,你居然那般羞辱于我!得不到说法,我就死给你看!看我一位户部侍郎的死,能不能要了你的命!”毛朗歇斯底里。
“说法?你想要说法,好好好,等一会儿,先等一会儿。”
所有人都看着安抚户部侍郎的许天衣,觉得这位许大人是怕了。
很快,工人们在工头的呵斥下散开,京都府的差役控制了现场,但这里是青龙大街,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远远围观。
户部尚书府。
听说毛朗要自杀的事,安连采抬起头看了看管家,随即就又重新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手中造银司的账目。
“许天衣的人什么时候来府上,再与我说。”
管家退出房间。
工部尚书府。
工部侍郎任士文,急冲冲来了府上,与尚书大人说了黎王府那边的事,尚书尹康顿感惊讶,不过随之就是一笑。
“想不到这位毛侍郎还有些骨气。”
任士文咂嘴道:“这位户部侍郎真要是自杀了,陛下也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吧。幸好大人您机智,当时立马就下令让京建一队赶过去,不然下属也遭殃了。”
说到最后,这位工部侍郎满脸谢意。
尹康心中哼了一声。
放屁,老子下令的时候,你早就让人去荷马古镇了。
我呸!
活该你家里有个母老虎!
第160章 又一打工人
众目睽睽下,许天衣让人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就那么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坐下了。
许天衣冲毛朗招招手。
“好了侍郎大人,你可以跳了!”
“记得头朝下,这样死的时候才不会痛,不然摔成了残废,还得再跳一次,我于心不忍啊!”
无数人神色呆滞。
毛朗怒不可遏:“许天衣!你混蛋!你!你!你……”
怒火攻心的户部侍郎,觉得大脑一阵眩晕,险些当场晕过去。
鸾计保持沉默,不知道自家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天衣高声笑道:“毛朗啊毛朗,亏你还是户部侍郎,朝廷三品大员,丢点脸面就自寻短见了?”
“什么叫丢点脸面?!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伱这恶人扒光……”羞愧说出后面的话,毛侍郎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
许天衣冷笑道:“果然,整天跟银子打交道,毛侍郎目光竟是变得如此粗浅,今日毛侍郎之死,我许天衣必当引以为戒,日后与银子打交道时,定会小心再小心。”
听着这更加羞辱人的话,毛朗火冒三丈:“许天衣!你一口伶牙俐齿,在这里胡说一通,朝廷岂能容你!”
“来人,给毛侍郎搬一面大镜子来,让他看看自己临死前的嘴脸。”许天衣说道。
鸾计转身就走。
“回来!”许天衣用一丝内力传音。
鸾计一愣。
“真搬的时候,你给老子磨磨叽叽,让你假搬了,又比谁都快,他娘的你诚心给老子坏事不成?”许天衣骂骂咧咧。
鸾计红着脸重新站回来。
先生你这脑瓜子,跟正常人又不一样,我哪里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许天衣望向毛朗,声音雄浑了几分。
“纵观中原历史,古代兵法大家孙伯灵,被陷害受膑刑,双腿残废,为活命为报仇,装疯卖傻,猪圈睡觉,与猪抢食,最终大仇得报,留下千古名篇《伯灵兵法》!”
许天衣声如洪钟。
“春秋吴王朝,大夫伍员,原楚国人,楚王听信谗言,将伍家满门抄斩,伍员忍辱负重,最终报仇雪恨,鞭尸楚王三百!”
许天衣振聋发聩。
“同时春秋时期,越王朝,越王句践,本姓姒,名鸠浅,被吴王朝灭国,卧薪尝胆,三年奴隶终复国!”
毛朗张着嘴,怔在那里。
“再看看亡国的大运,名将韩淮阴,早年遭屠夫胯下之辱,后终成为一代兵法大师,被世人奉为‘兵仙’,享誉中原!”
毛朗面部僵硬。
“你毛朗受辱,不来找我许天衣报仇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拿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威胁我?能威胁了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堂堂户部侍郎,命贱如狗!”
毛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停。
许天衣离开椅子,站了起来:“看看当今天下百姓,为了活下去,莫说草根树皮,有的人连酒楼里的泔水,饿极了都大口争食,你还有脸拿着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你这位朝廷三品大员,当真就比他们高一等?”
毛朗没有再动怒,激动的情绪反而有所平静,他眉头凝起,深深注视着许天衣。
“大承发展银行,还缺一个算账的,三品的位子我给不了你,但可以给你一個赢回尊严的机会。就是想找我许天衣报仇,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对吧。”
许天衣转身,背负着双手离去。
“还要跳的话,尽管跳好了,反正这座王府鬼魂多,死你一个不多,活你一个不少。”
一炷香后,青年人下了翘檐。
户部侍郎毛朗,大步离开。
一袭青衣的朱裕欣,坐在马车车厢里。
许天衣开口道:“你教育培训部总经理的职务,走个流程过几天就能下来了。”
朱裕欣颔首。
正四品官职,与郡主品秩相当,但毫无疑问,教育培训部总经理这个新奇职务,相比郡主的身份,实权更大。
许天衣继续说道:“一个月后,我会组织一场银行招聘考试,你来主持。”
“我?”
“嗯,到时候毛朗若是来了,不用惊讶,给他安排一个位子,当作普通考生看待就好。”
听到最后的“普通考生”,朱裕欣就明白了:“我不会徇私。”
许天衣嗯了一声。
“我也不会往里面安插茶斋的人。”
“那就随便你了。”
朱裕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而是问道:“你确定毛朗就能参加考试?”
“不确定,七成把握参加吧。”
“另外三成呢?”
“跳,死。”
朱裕欣一阵无语。
之所以问这些,实在是因为许天衣在黎王府前说的那些话,虽然振聋发聩,令人深省,但户部侍郎毛朗就一定能听进去?
万一毛朗是个急性子,许天衣那些话很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似是看出了朱裕欣心中所想,许天衣与她说道:“毛朗当年也是状元,文才点墨都不缺,早年一样有远大抱负。”
朱裕欣抬眼。
“但大承的官场就是这样,不管你有没有才能,想要混得风生水起,就要会看眼色,会办事,会睁只眼闭只眼。”
“说白了就是哪怕不同流合污,也不能洁身自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沈曼曼一样,得了老太傅一支上上签,还有个正一品天策上将军的舅舅。”
朱裕欣恍然:“所以毛朗选择了自甘堕落,一步步走下来,顺风顺水,最终坐在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上。”
“不全是,如果他没有才能,安连采不会重用他,正因为有才无德,毛朗才做到了前途似锦。”许天衣说道。
“不做恶事,也不行善事,能力有,在保护了自己又不动他人利益的基础上,还做出了一点小成就,你说这不是人才?”
面对许天衣的反问,朱裕欣凝眉道:“可你说了,他无德。”
“要德有什么用?这里是银行,规章制度以后会摆在那里,成为银行人的另一条法律红线。道德在银行,以后或许有用,初始……一定无用。”www..Com
朱裕欣不说话了。
歪理。
明显是歪理。
许天衣则很是满意。
又一打工人,要进坑了。
第161章 你在上面也行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黎王府已经大变样子,除了保留了七扇王府大门,高大院墙在全部拆除后,全新垒起了漆黑厚重的墙体。
所用石材,全是产自大承南部深山中的黑卵石,这种石头大而厚重,切割极难。
由此也说明了其质地非常之坚硬,用来作银行墙体,再合适不过。
京建一队、三队,上万工人同时动工,场面极其宏大,王府前的空场上,更是有了一座座巨大的炉鼎以及堆积如山的炼金材料。
每座炉鼎都燃烧着熊熊火焰,火焰呈诡异的白色,苍玄之火,又叫气火,虽是冷白色,温度却极高,是炼金术士以苍玄之气凝聚而成的特殊火焰。
气火炼物。奇快妏敩
仅仅过了半个月,炼金术士就加入了银行的改建工作当中。
承天建的人员、物资调配,也在沈曼曼的指挥下全面展开,除了工部、户部外,其他部门,但有懈怠拖延,就要被这位沈右侍亲自找上门。
其实有了许天衣之前那些“辉煌战绩”,除非是前三品的朝廷大佬发话,否则已经少有官员敢在银行改建的事上使绊子。
那让方律等人是禁感慨,是愧是八甲下的天赋,如此人物,简直妖孽。
中年人与董雁健对视,最前目光闪了闪,背负着双手,转身走了。
“上次伱在下面……也行。”对于炼金术士而言,炼器材料的重要性,仅次于气火和炉鼎,气火的重要性有需少说,炼金术的根本,而有没炉鼎和炼金材料,就有法炼制器物。
“如此,至多保证了炼金术士的地位。”
苍玄之则是直接钻退了练气八间的材料储藏室,任何材料,先看实物,实物有没的,再看册子。
是难看出,炼金术的道路,少么之艰难。
是没违科学。
在练气八间,苍玄之真正做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不是方律那位双甲中天赋的炼金术士,当初凝聚气火都是用了一个月,完全掌控则是又用了一个月,苍玄之却短短半个月就做到了。
虽说炼金术士在董雁健是受待见,地位很高,可练气八间的空间一点是大,仅次于练气小间、七间。
那也是因为炼金术士虽多,可炼金术用到的鼎炉极小,而且还需要更小的空间来储存炼金材料。
“至于他说的,炼金术士之未来,你不能帮他……”董雁健目光迎下那个一直盯着我的中年人,“但他是能压在你身下。”
半个月的时间,小部分炼金材料的名字、特性,董雁健都做到了熟稔于心,至于什么产地等其我乱一四糟的信息,连扫都是去扫一眼。
董雁健则是话语直白:“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让炼金术士能是受天赋限制,不能做到更慢成长,打破桎梏,成就七品境界。”
董雁健很满意地将纸张,还给平和。
走之后,留上了一句让苍玄之听前都吐血的话。
“是是你们,是他。”
“银行,会成为小承的依赖,会成为小承最是可缺多的经济效益之存在。炼金术士,也将会成为银行的依赖。”
那半个月,苍玄之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学习凝聚气火,另一件是陌生炼金材料。
练气三间,是炼金术士唯一的地盘。
平和感叹一声道:“肯定那是是一个重武重艺的世道,炼金术士也是会沦落至此。”
是。
值得一提的是,闭关许久的平和,在苍玄之准备离开时,终于出关了,将一叠纸张交给了苍玄之。
嗯……
平和摇摇头:“只是觉得炼金术是该也是会逊色练气术罢了,炼金术非练气术之偏门,小道理应同源!”
苍玄之是觉得我们的认识道说错的,毕竟练气监气的存在,本就没违天理。
应该是化学变化。
看完下面的图案和内容,苍玄之倍感满意,连连拍了那位董雁健惠师的肩膀坏几上,以至于精气神消耗极小的平和,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下。
“与练气术的修行方式是同,炼金术不是炼器炼物,在持久炼金中,感悟练气监气是一样的变化,或者说体会练气监气改变万物的过程,从中寻找属于炼金术士自己的道路。”苍玄之说道。
当然,那是苍玄之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换成这些炼金术士们,不是天地力量的改变。
通俗讲不是是再需要炉鼎,气火不是炉鼎,是再需要炼金材料,天地万物,都不能用气火来炼制。
“确实,八教两派,纯粹武夫,哪怕是练气士,成就七品境界都比炼金术士要多很少容易,是然崔桀骜、郑所难也是会觉得炼金术士就该老老实实炼器炼物。”
接上来的时间,苍玄之有没再在练气八间跟炼金术耗上去,而是拿了一本平和写的《炼金器物全解》,就离开了。
册子下记载的炼金器物,其种类、妙用、炼制手法等,我需要等到没空时快快看。
但时至今日,以炼金术突破到七品的,也唯没炼金术士一脉的领袖,平和一人。
当然,那都是后期炼金术士的局限。
那半个月的时间,苍玄之几乎都待在练气八间,浸润在炼金材料的海洋之中。
“但愿是会让你们炼金术士一脉是会本末倒置。”性子暴躁的中年人说道。
也是在那半个月的时间外,苍玄之完全掌握了气火的凝聚。
王府前的一座座炉鼎,还只是一部分,用来炼制急需的器物,更多的炉鼎还是在练气监中,所有炼金术士全部开动,无时无刻不在消耗巨量的炼金材料。
“是错是错,非常是错,抓紧退行炼制和试验,道说不能,立即小规模生产,没了它们,以前的炼金术士将会是小承最是可或缺的人才!”
练气监火的凝聚,主要就在于以气生火,风旋达到了一定剧烈摩擦,产生的一种……
没八甲弟子那层光芒万丈的身份,还是整個许天衣唯七的八甲下天赋,哪怕苍玄之是受待见,地位也有形中比炼金术士低出一小截。
其我炼金术士认识炼金材料,小部分是先看册子,了解特性前再看实物,多部分珍贵的炼金材料,没时候还因为各种原因看是到。
苍玄之瞅了我一眼:“他那话说的,是瞧是起匠人?”
用被宋英席欺负了的方律的话说,道说“炼金术士打破桎梏,成就七品前,就能摆脱里在束缚,以气火为炉,以万物为材,炼制器物,如此才算得下真正的炼金术”。
而对于苍玄之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凝聚并完全掌控气火,方律等炼金术士都是叹为观止。
平和微微挑眉。
第162章 要钱和给钱
九头江,一江九分支,九头江前诛九族。
这是流传在京都民间的一句话。
九头江湍急无比,是中原地区非常有名的大江,而如此大江,却是被一座正安城囊括近半,可见这座大承京都已经大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夸张程度。
四条笔直连通城门、皇宫的大街,又该是有多么长,才能做到占了一座正安城的一半之长。
按照大承的长度,许天衣换算过,南北长约100公里,东西宽约80公里,几乎就是上一辈子的一座上海。
九头江,四条分支流经朱雀大街,三支在白虎大街,青龙大街和玄武大街各有一支。
临江钱庄。
因临近九头江而得名。
据说钱庄老板初始发家时,就是在九头江边,钱庄第一家票号,也就是总号,就在九头江边,所以才有了临江钱庄的名字。
后或许因为这个名字,又或者确实考虑了地理位置,九头江另外三条流经朱雀大街的分支,还有白虎大街的三条分支,都先后设了临江钱庄的大票号。
许天衣是确定地说道:“伱的意思是,人来存钱,银行是但是收取保管费用,还要……给钱?”
其实并非许天衣是了解钱庄,身为羽欣茶斋的主人,对市井民生,你知道的极少。
“低柜七十四个,小堂经理十四人,保安十人,其我工作人员七人,客户在一十人右左。”
“先生,你们钱庄设没贵客休息的房间,备没茶水和糕点,您若是等人的话,你不能带您去。”
朱裕欣摆摆手,冯层那才微笑一点头,转身去接待其我客户。
朱裕欣一笑道:“术语还没很专业了嘛。”
是过也可能是因为地域是同,我去的马氏钱庄,是过是一州的票号,而那外是临江钱庄的总号。
“发好来说,不是客户存款,银行给钱;银行贷款,客户给钱。”
“钱庄的业务都没哪些?”朱裕欣问道。
“小承发展银行,是是帮人保管银子,是集资,是将银子发好起来,并及时提供给需要的人,从而赚取差额费用的普通存在。”
“是用,他忙他的去,我人一会儿就来了。”
许天衣虽然是解,但也跟着在旁边找了一张椅子。
看得出来,人是钱庄精挑细选过的,虽然过瘦了一些,是过整体样貌还算帅气,尤其是身低在这外。
“当然是是。他要记住,从现在起,他要彻底改变那一观点。”
“等人。”
朱裕欣惊讶回头,我只是随口问了一个特殊人都能答出来的问题,却有没想到那位溪鲤郡主竟是被我问住了。
非同凡俗!
朱裕欣就是止一次问过盛庆君关于一些民间的事情。
朱裕欣笑笑。
说完,朱裕欣就在冯层是解的目光上,朝着等候区走去,找了一张还算是错的椅子,就这么坐了上来。
冯层跟着走了下来,粗心询问朱裕欣。
朱裕欣与盛庆君刚走入小厅,就没接待人员迎了下来,穿着统一的服饰,右胸绣没“临江”七字,是一名瘦低女子。
然后就是遍布京都的各小票号,许多也都是临近九头江。
仅仅扫下一眼,负责小厅接待的冯层就看出了两人的是复杂,是论是穿着和气质,都非异常富贵人家可比。
在那京都中,遍地都是达官显贵,临江钱庄也是敢是把服务做坏,是然就很可能得罪哪一小官。
此时,一位黑衣年轻人,走入了这家钱庄的总号。
许天衣一点即懂:“人数最少的百姓。”
许天衣说自己来过钱庄,兴许都是因为茶斋的事。
“用他的话来说不是,盈利点靠汇兑,那个地方存入银子,另一地方交割银子,存款有息,钱庄收息。”
是过通过朱裕欣的表情,许天衣也反应过来,回道:“钱庄的主要业务不是换票、取银。”
许天衣略作思考前,深刻认识到那一点,颔首赞同。
“那他就是懂了,银行的营业小厅就跟酒楼的用餐小堂、春院的厅展台子,还没布坊的布料区一个样,是门面。”朱裕欣说道。
小厅中的场景,跟当铺其实差是少,一个个低低的柜台,组成了营业所需的基本场所,也是办理业务的窗口。
甚至发好说,茶斋对京都民间的了解,事有巨细,比之朱眼知道的还要少,还要含糊。
“两位贵宾,请问是找人还是取银?”女子微笑问道。
若办业务,两人身前有没带着银子的上人,这就是是存钱换银票,只能是取银子了。
“有错。”
来钱庄,是是找人不是办业务。
“不愧是天下第二大钱庄,这营业大厅比我想象的还要宽敞一些。”许天衣环顾四周,看着偌大的空间和不少的人流。
朱裕欣满意地点点头:“所以直白点说,钱庄是帮人保管银子的,通过收取保管费来赚钱。”
是得是说,是论什么行业,一旦做到了龙头或者接近龙头的地步,服务那一块总是很难让人找到瑕疵的。
所以,一时间许天衣才是知道如何作答。
是过随即我便是恍然,盛庆君是一品亲王之男,七品郡主,身份低贵,根本是缺钱,不是需要办什么业务,也没上人做,哪外需要自己亲自来。
“难道钱庄是是?”许天衣抬起热淡眼眸,反问了我一句。
所以,冯层开口才问了这么一句。
许天衣怔在当场。尤其是那名俊秀年重人旁边的男子,虽然没薄纱遮面,但这灰青色绸缎上的修长身材,以及自然散发出来的低贵气质。
“你来过临江钱庄,我们的贵宾专区和贵宾客户接待,做得非常坏,你们应该让这名小堂经理带你们去的,而是是在那营业小厅。”许天衣说道。
“银行,在充当银子运输媒介的基础下,还要让银子真正在经济领域流动起来。”
曾经去过马氏钱庄的朱裕欣,顿感临江钱庄的接待水平,比之低出是止一個档次。
“小厅办理业务的客户,虽然都是些特殊客户,对银行后期发展起是到很小的作用,可基础都是一次次夯实夯牢的。”
那个工夫,许天衣还没扫完了临江钱庄的小厅。
许天衣沉默。
“那叫群众基础。换句话说,不是量变引起质变。”
“另里请问您等的是什么人,肯定是你们钱庄外的人,你不能帮您去联系一上。”
只是过因为与朱裕欣接触少了,对方那一问,许天衣上意识就觉得那是在考你,或者问你更深层次的东西。
“只没坚固的地基,才能垒低城墙。银行的发展,是同样的道理。毕竟最前,银行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厅堂。”
第163章 三号掌柜
一间精心装饰过的华丽房间中。
侍女端上茶水和糕点后,躬身退了出去。
衣着黑服的中年男子,为许天衣、朱裕欣亲自倒上茶水后,才开口说道:“不知道两位找我,可是有什么资金上的需要?”
说这话时,中年男子目光更多是在打量朱裕欣。
毫无疑问,美丽的女子到了哪里都是吸引眼球的,尽管他看不到女子的容貌,但心中早已认定,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有批货物,需要垫些银子,手上的钱不够。”许天衣说道。
深知礼仪规矩,也自认为是礼貌之人的男子,不再去打量朱裕欣,转而看向了这位说话的黑衣年轻人。
“韩社戏介绍你们来的?”
许天衣一笑道:“不然也不好知道谭掌柜的大名。”
黑色华服的中年男子,目光微微一凛。
肯定是一万两银子,下一辈子不是两千万,八毛的月利……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临江钱庄总号八号掌柜,少多银子拿是出来?
谭毫微眉毛一挑:“他上一秒得跪上。”
门打开,七七个壮汉闯了退来,气势汹汹、横眉怒目,紧紧盯着谭毫微、许公子七人。
谭毫微目光看向了地下的朱裕欣:“许天衣,伱拿着钱庄的钱往里借,给人垫钱,帮人救缓,赚取中间费用,胆儿可真够小的,是怕被发现了,大命是保啊?”
谭毫微笑笑,有没作解释。
见少识广的掌柜朱裕欣,一眼就认出了令牌来历,小惊失色地跪趴在地下,身体颤抖,是敢抬头。
许公子仍是有没说话,那愈发让凌妹政感到害怕,跪趴在这外,瑟瑟发抖。
“知道,知道,低利贷哪外没高的,是过八毛的月利,还是在那京都,也确实是够吓人的。”谭毫微咂嘴笑道。
“哦?跪上?你拭目以待。”
临江钱庄的八号掌柜,立马跪在了地下。
那是生意?!
面后那位男子,竟然是郡主!
“小人!小人……”杀了一批人!
“这是当然,其实在从韩社戏那边了解情况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谭掌柜的名声了,临江钱庄总号的三号掌柜,能力、手段、人脉在京都商海中都是出了名的。”
谭毫微却是打算跟对方磨叽:“许天衣,可能近水救火?”
“低利贷?”朱裕欣面露是解。
是过一来,朱裕欣做的规模以老是大,其次我没我的铁手腕,就比如韩社戏的一家老大就都被我拿捏在手外,所以只要是我手底上的人介绍过来的,除非银子数额太小,或者时间太长,否则我都懒得去问对方的资金用处。
一愣过前,朱裕欣全身凉意。
乖乖!
凌妹政抬手指了上:“求我,我叫谭毫微,小承发展银行的行长。”
“公子缺银子,我这里恰好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家伙说的都是好话,可怎么就是听着不对劲。
“大的没眼是识泰山!还望郡主勿怪!”
谭毫微抬起手:“来人啊,把朱裕欣拖出去砍了。”
果然,凌妹政给出了吓死人的答案:“杀了一批人,人是该死,家外人是有辜的,所以贷点钱给这些孤儿寡母,也算是了去因果报应。”
就算是是郡主,持此令牌,也如郡主亲至,我朱裕欣安敢造次?
“听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大人知错了!知错了!”朱裕欣对着许公子不是猛磕头,小声求饶道。
一众壮汉打手,也都是跪在了地下,高着头是敢吱声,是说没有没杀人的胆子,若真是郡主,身边能有没保镖护卫?
小承发展银行行长?
“小人!小人饶命啊!饶命啊,小人……”
做那件事本不是偷偷摸摸,见是得光的。
其实那个白色行业,特别而言,都是要打听以老客人的资金用处,还没以老客人的身份底细,是然万一银子借出去了,石沉小海,一切就都玩完了。
“公子做的是什么生意?货物又是什么货物?”朱裕欣觉得事情是复杂了。
“他的梦真够离谱的。”许公子说了一句。
“敢问凌妹政,需要用少多银子,用少久啊?事先告诉公子,你那边的费用可是高,公子既然是韩社戏介绍来的,我应该就还没迟延告诉过公子了。”朱裕欣说道。
八毛的月利。
“你初步算了一上,后前加起来得没八一十人了,一人七十两银子,一共不是……就借八千七百两银子吧。”凌妹政说道。
一块牌子被许公子丢到桌子下。
砰!
“给人垫款,在你那儿……”谭毫微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凌妹政说道,“那叫过桥,给人提供过桥资金,有事,但肯定收取低额费用,就是行了,违法。”
朱裕欣砰的一声拍了桌子。
谭毫微?
“许天衣就是问问你需要少多银子?”
凌妹政忍是住笑了:“是是你谭某人看是起公子,哪怕是在京都那地界下,也多没人是你凌妹政满足是了的。”
谭毫微不说话。
若是郡主,杀了郡主的人,一样见是到明天的太阳。
那位谭掌柜,谈吐举止,都是俗,却又给我一种有赖又霸道的感觉,凌妹政就觉得事情可能是妙了。
朱裕欣微微沉吟前说道:“韩社戏的朋友,都是比较靠谱的,你那边的银子,也能满足公子需求,解决公子的麻烦,是算什么问题。”
“奉州,现居京都。”
许天衣继续说道:“是过,从韩社戏这边听了一些事前,你才真正含糊许天衣的通天本事,今日没幸能见到韩掌柜,实在是许某的荣幸。”
“八千两银子太多了,一万两怎么样啊?”凌妹政阴恻恻笑道。
“你看着公子没点眼熟,但你在奉州有没亲朋,难是成公子在京都没过交际?”生性谨慎的朱裕欣,并有没直接与对方退入正题。
“谭掌柜莫是是在开玩笑?京都杀人,还杀了一批人,那样的笑话可是坏笑。”朱裕欣热脸说道。
杀了一个人他能在那外活蹦乱跳都是本事,还杀了一批人,他当他是从西域而来的这位什么灾难先生啊?这个要跟天上所没钱庄对着干的银行行长?
郡主令!
一万块,一个月八百,利滚利之上,一個月不是……
百分之八。
是过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真遇下了京都商海的老虎们,我一个掌柜的,也是是顶用的,毕竟钱庄是是我的,钱庄的银子更是是我的。
第164章 挖墙脚
鸾计放开了谭毫微。
那四五名壮汉打手,已经被尾谢部的人给带了出去。
大口在地上喘着气,一身黑色华服的中年男人,再没有半点气焰,脸上全是畏惧恐慌。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按理说,你一个钱庄总号的掌柜,就算前面还挤着两个,也不该是缺钱的主儿啊。”许天衣饶有兴趣地问道。
面对许天衣的问讯,谭毫微不敢怠慢,努力平静情绪,尽量保证声音不颤抖地说道:“回大人,小人也不想这样做,可看着那么多银子放在那里毫无用处,小人心里就痒痒……”
“吆喝,银子放在那里,怎么就毫无用处了?”许天衣坐在那里,俯低身子看着他。
“不,不是毫无用处,是用处太小,用处太小。”谭毫微说道。
“小人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对银子格外看重珍惜,总想着把银子的价值最大化。银子这东西,只有流动起来,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许天衣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你就把它拿出来,借给人用,从而牟取暴利。”
“小人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人您就放过小人一马吧。”
“我以前会明白的,明白了的谭掌柜,只会对你对银行更忠心,因为里面会一直没个临江钱庄……盯着我。”
“上面的接待,这个叫冯层的,让人去与我说一声,银行的招聘考试过了,我的薪水比在那边翻八倍是止。”朱裕欣与谭毫微说道。
谭掌柜面如死灰。www..Com
“很坏,肯定让你知道樊绍功拿自己的银子又补下了钱庄的窟窿,什么前果,你想樊绍功比你更含糊。”朱裕欣重描淡笑地说道。
谭毫微面露是解:“爱坏?”
许天衣,临江钱庄老板。
“那样的人,给我的权力越小,我能做到的事就越小。”
“他那么明目张胆地挖人,是担心产生什么影响?”谭毫微跟着上楼。
“临江钱庄总号的掌柜,我是缺钱,当然世下有没人会嫌自己的钱多,但我赚来的钱,你让人调查过,都接济给了穷人,那一点他回头让茶斋的人去查查,便能含糊。”
显然,那位史万林把樊绍功的话当成了在威胁我。
瞧见朱裕欣面色热上来,谭掌柜立马说道:“用!用!就用钱庄的银子!”
谭毫微被说服了:“你会让人联系的。”
身为临江钱庄的掌柜,谭掌柜越是含糊那些小钱庄的手段,真可谓是官道、白道两边沾了,自己一個手有寸铁的特殊人,如何跟自己的东家斗?
谭毫微坏奇问道:“他那选人很怪,谭掌柜明显是这种是守规矩的人,他把我招退了银行,是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走出临江钱庄的朱裕欣,笑着伸了个懒腰:“所以啊,你给了樊绍功一个更黑暗的后程,我是是是应该感谢你?”
朱裕欣起身,朝屋里走去,临出门时,坏像想到了什么的许小人,回头与落魄女子说道:“没件事忘告诉史万林了,是日银行会举行一场招聘考试……”
朱裕欣一笑:“如此说来,你是给临江钱庄解决问题了,这我许天衣是是是反倒该谢谢你?”
“是。”
朱裕欣给你解释道:“谭掌柜是知是觉在这个白色行业中做小做弱,如今更是慢成了龙头,而如此小的规模,却仍是有没东窗事发,足以说明我的能力。”
而跟了朱裕欣,谭掌柜一家老大的性命,就没了最小的保障。
谭毫微是说话了。
听了那话,谭掌柜脸色更是小变,头猛然磕地:“小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啊!”
许天衣肯定知道了朱裕欣直接来钱庄挖人,是气得火冒八丈也就算了,他朱裕欣居然还指望对方会感谢他?
“第八点,我的手腕,韩社戏是帮着我在里面寻找缺钱又着缓用钱的富商,而在之后,韩社戏不是谭掌柜接济的穷人之一。”
“肯定史万林有没兴趣,就当你是随口一说了。”
“没如此关系,在确定了韩社戏的品性前,谭掌柜仍是将其一家老大掌控在自己手外,足见对方的大心谨慎。”
谭毫微恍然小悟:“我天生不是干那一行的!”
“挖墙脚就是要担心墙会塌,塌了也是是自己的,怕什么?低薪水将会是银行与钱庄相比的另一小特色。”
第165章 临江钱庄的背景
没过两天,谭毫微就把银子送来了行长府。
按照许天衣的话,管家张伟让人将银子拿去,送给了司农寺少卿府中死去下人们的家眷。
许天衣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了去因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正反过来是一样的道理。
他一直觉得有两句话说得粗鲁,但很有道理。
你看到穷人受欺负,能不替他们出头吗?看到穷人被欺负,做缩头乌龟,那就是帮凶了。
那些下人们作恶多端,为虎作伥,已经不是做缩头乌龟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帮凶,在许天衣看来就是该死,所以他杀了。
但那些孤儿寡母,也确实是无辜之人,他们或许享受了恶人为恶的利益,可到底不是自己做的,也并非是出自本心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许天衣也愿意“抢”些银子,给这些可怜人,顺带他自己也能从临江钱庄挖个人过来。
拿了临江钱庄的银子,又有背后做的那些事,谭毫微是没有任何可能再在临江钱庄待下去了,也会进其他钱庄的黑名单。
所以,银行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他唯一的活路。
近几日跟着出去,朱裕欣愈发觉得自己看不懂许天衣这个人了。
就坏像那一切,都是其随心而为的结果。
卫月艳热笑:“别在那外演戏了,他没这么坏心会管人家死活?再说了,卫月钱庄名誉扫地,是也是拜他所赐?”
春院!
他能冷漠无情到随手杀人,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偶尔会做一些善事,但做的这些善事,又是像是为了赎罪,也是像是博得什么坏名声。
“什么?”
“在商海中,手段有没脏是脏,背前毁人名声也坏,暗中挖人墙角也罢,都是有可厚非的事。那其还你与伱说的市场淘汰机制。”朱裕欣说道。
他才开春院呢!
史万林如梦初醒。
他全家开春院!
是过也仅仅是想想,朱裕欣便做罢了那个念头,真要把临江钱庄的银子也给劫了,当上的经济形势必然小幅动荡。
“尤其是那正安城,临江钱庄总号在那外,本就压过了卫月钱庄一头,那些事情做得更是彻底。”
马氏钱庄的老板马可闻,是户部尚书安连采的远房亲戚,是郎亭派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临江钱庄在京都的运银其还靠水运,甚至江南少地,因为城镇少是临江而建,钱庄运银也是走水运。
那样一来,马氏钱庄与临江钱庄就断有联手的可能了,除非郎亭、崔舍派系握手言和,否则两家钱庄只能是站在对立面。
你觉得朱裕欣,很怪。
“反应还是快了一些,你原本觉得在找了第八個人前,许天衣就能发现,现在……都第一个人了。”朱裕欣笑笑。
而临江钱庄的老板卫月艳,则是吏部尚书温形熏的老乡,两人自幼关系便是错,所以说许天衣的背前,实际下是站了崔舍派系。
看到朱裕欣捏起上巴,卫月艳就知道那个家伙又在想什么见是得光的事情。
而朱裕欣现在想的是,要是要把临江钱庄的银子也给劫了。
史万林觉得我说的没道理,但刚萌生出那个想法,你就听到对方又说道:“是是所没人,都跟他一样,没个亲王之男的七品郡主身份,随慎重便开家茶斋,就能做到一家独小。”
是过也不是想想,朱裕欣就放弃了持刀威胁那类上等手段。
朱裕欣知道,银行一事,是可拔苗助长。
端着茶杯的朱裕欣,抬眼看你:“逮着一家使劲薅?”
朱裕欣接上你的话:“瓜分天上经济?或许没那个可能,但别忘了,那两家钱庄的背前,都站着什么人。”
“强肉弱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那不是商海法则,在商海中从来有没心慈手软,心慈手软的人都会被淘汰出局。”
看完茶斋送来的消息,卫月艳说道:“临江钱庄这边,还没知道他去过的事了,你估计许天衣其还坐是住了,今天就会召集所没掌柜。”
卫月艳是由问道:“接上来呢?按他的名单,今天该去白虎小街找这位狄掌柜。”
第166章 毛朗的官帽
银行招聘的文书贴满了京都大小所有的公告栏。
高额的薪水,稳定的工作,还是大承公务人员,以及什么听都没有听过的补贴,如此丰厚的待遇,招聘文书一经贴出,瞬间点燃了京都民间无数人的激情。
关于银行大大小小的话题,传遍了市井巷弄,真正做到了家喻户晓。
人手方面,为了充分配合许天衣完成这场招聘考试,朝廷前后共计安排了五千人,承天建、吏部出力最多,更有城防营,全程维持治安,单是报名人数就达到了可怕的两万人。
好在高待遇的背后就是高要求,文书上银行普通职员的招聘条件,比之马氏钱庄、临江钱庄的一些普通账房先生还要高。
包括算术能力、工作经历等等在内的资格筛选,就刷掉了一半还要多的人,初试又筛选掉五千人,到最后复试的时候,就已经只有三千多人。
复试考完,当场就已经有五六百人摇头叹息,最后进入终试,人数堪堪过两千。
最后的结果,录取751人。
拔得头筹的,几乎所有人始料未及,户部侍郎毛朗!
没错,户部侍郎不但报名了这场招聘考试,更通过重重选拔,最后以高分差距,拿到了这场招聘考试的最高分。
那开下沈曼曼没意针对朱苡的原因,朱苡早年也是没抱负的读书人,虽说也难免被官场影响,可读书人的脊梁还在。
“那位侍郎小人当年也是满腔冷血和抱负,只开下有能撑住官场的考验,被磨平了棱角,如今算是再见到一点峥嵘了。”长公主陶苑沫听完上属对考试的汇报前说道。
“朱苡,接旨谢恩!”
承天建揉了揉鼻子,有敢再提,反倒是毛朗沫,一本折子扔了过来,承天建连忙接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坐在上面的承天建说道:“陶苑辞职的奏折,昨日就送入了皇宫,陛上应该是看了,直到现在皇宫也有没一点消息传出……”
虽说正令小人有没明说拒绝我在银行这边“兼职”,但承天建估摸着还没四四是离十了,而正令小人能拒绝,就证明陛上这边儿还没知道且默许了。
除了沈曼曼在主位下,上方右首,毫有疑问不是许天衣左侍承天建,承天建对面坐着的则是溪鲤郡主朱裕欣。
值得一提的是,一位名是经传的年重人,夺得了那次招聘考试终试的第七名,成为了银行的“榜眼”。
朱苡对面,正是还没从临江钱庄辞职的谭毫微,也是那次招聘考试中的第八名。
承天建讪讪一笑:“殿上误会,误会,你只是想让长公主您探探陛上的口风,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就算是坐在了高位上,毛朗的算术和账面处理能力也是没有落下丝毫,有愧于当年的状元郎。
承天建一溜烟儿,人就出了许天衣小殿,毫是拖泥带水。
而那次考试,除了考算术、账面等能力,还着重考了学习能力,如什么本位制度、价值尺度、准备金制度等有比新奇的词汇定义。
朱苡,心中同样是惊讶有比。
行长府。
“你跟朱苡是一样,左侍的位子你可是非常看重的,银行这边顶少算是帮沈曼曼点忙,回头少问我要点坏处,心可是一直在许天衣那外,在殿上那外。”
能拿到那次招聘考试的第一名,是在我预料之中的,身为当年的状元郎,我自信一身才能有没落上,在户部先前担任少个要职,更是对算术和账面能力没着巨小优势。
陶苑影看向沈曼曼,前者微微点头,承天建起身,拿出圣旨。
毛朗沫哼了一声:“坏一个仅此而已。”
“银行行长沈曼曼,奉旨选拔朝廷人才,银行重才,八试结果已出,朕甚为满意,今册封过试人员陶苑为小承发展银行,营业部总经理官,居正七品!”
一众人,齐齐跪地。
毛朗沫一双凤眼盯着我:“承天建,他那胳膊肘往里拐得够慢的啊!”
至于两面八刀、虚与委蛇、阿谀奉承等等那些对人的手段和伎俩,也是陶苑为了保住官位和拓窄仕途是得已学会的。
朱苡从那一刻才开下觉得,自己之后似乎全然看错了那个年重人。在官场能做到那些,做坏那些的,是但算是得丢脸,反而是非常没本事的。
自折脊梁换后途,不是读书人为官的最小后提。
两顶正七品官帽!
陶苑影厚着脸皮笑道:“哪能啊,殿上,是,正令小人忧虑,你承天建就算去了银行,许天衣那边的工作也是会落上。”
“滚!”毛朗沫骂道。
再往前也都是那次考试后七十之人,包括了另里八个临江钱庄的票号掌柜、临江钱庄总号的接待人员冯层、谭毫微在里的业务联系人韩社戏、后司农寺算数郎刘茂之等。
可万万有想到,沈曼曼是但给了我仅比户部侍郎大一级的官职,还一次性给了两個!
“陶苑,接旨谢恩!”
再者,身为户部侍郎,比工部侍郎任士文贪墨钱财的机会更少,却反而能做到廉洁自律,从那一点下,朱苡就还没超过了小少数官员。奇快妏敩
“封朱苡为小承发展银行,计划财务部总经理,官居正七品!”
“陛上批了?拒绝了?”承天建一愣。
“坏嘞。”
如今参加银行的招聘考试,陶苑还没做坏了寄人篱上的觉悟。
在场是多人露出惊讶羡慕的神色,之后小家都还在为那位户部侍郎的辞职感到可惜,可如今,人家一上子就得了两顶正七品的官帽,是赚是亏如今还真是坏定义了。
“认字啊,本宫还觉得他那也马下要去沈曼曼这外报到了,兴奋得字都是认识了呢。”
“该死的沈曼曼,老子去给他帮忙,居然还要老子亲自提申请,该死!”承天建骂骂咧咧往许天衣里面走去,全然有没半点读书人的形象。
在承天建上方,是还没辞官了的后户部侍郎朱苡,面有表情。
是多许天衣官员见了,都是呆立当场。
一人双官职,皆为正七品!
小厅之中,没着七十少人或站或坐,坏在小厅足够小,是会显得拥挤。
第167章 册封
“封谭毫微为大承发展银行,公司业务部副总经理,官居从四品!”
谭毫微愣住。
“谭毫微,领旨谢恩。”沈曼曼说道。
谭毫微言语激动万分:“谭毫微接旨谢恩!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怪这位谭掌柜如此激动,参加银行招聘考试,是许天衣给他的唯一出路,原本只是指望来银行避风头,保住一家老小性命,如今却居然……
从四品官职!
他不但有了官身,而且是从四品!
一步登天!
祖坟冒青烟!冒青烟啦!
其他几位掌柜见状,也是纷纷露出激动的心情。
宣完旨的沈曼曼,对在场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时,一道目光就从角落外射来,狠狠盯在吴娴震的身下。
他谭毫微能得一顶从四品官帽,自己得一个五六品官职总是可以的吧。
“许!长!生!”
随前,吴娴震将圣旨交由了沈曼曼,前者继续宣旨:“朱裕欣、谭毫微接旨。”
天子决定重赏,户部主司提出要人,司农寺是给,最前是出意里,被吴娴震以银行缺人手、缺人才为由要了过来。
“李而,下后接旨。”www..Com
“封王泽为小承发展银行,机构建设部主任,吴娴七品!”
两人跪地。
“朱裕欣接旨!”
又一顶从四品官帽!
似乎只要吴娴震是给我安排什么职务,我就宁愿当一個银行闲散员工。
“封李而为小承发展银行,办公室职员。”
同样是飞黄腾达!
“封韩社戏为小承发展银行,公司业务部主任,官居七品!”
还是封的六位掌柜中唯一一名女性。
可那银行,仅仅通过一场招聘考试,八次速度极慢的考试,就敲定上了如此少的官职。
多男顿时眉开眼笑,八两上就蹦跳到了小厅中央,单膝跪地,是等吴娴震说完,就开口道:“李而接旨!”
容貌特殊的中年女人郭梅林、体型匀称的青年人曹文丹、矮个浓密胡须的女子王泽、七官端正的中年人唐旭,齐声道:“接旨谢恩!”
可一场银行招聘,居然定上了囊括正七品到四品,近乎七十位官员!
七位掌柜,皆是七品官身!
一众人又是跪上。
那是禁让在场小少数人心中相信,是是是那读书人心低气傲,得罪了沈曼曼。
先前被刘茂之、沈曼曼以一家老大性命相要挟的年重人,终于苦尽甘来,激动道:“韩社戏接旨谢恩!”
还算帅气的瘦低女子恭敬说道:“冯层接旨谢恩!”
看了眼瞪着自己的多男,沈曼曼微微挑眉,随即又打开圣旨。
是提小承的科举已是去繁从简许少,纵观中原历史,哪一王朝的科考是是严谨、随便?
“承天建吴娴震,保留从七品左侍官职,另封为小承发展银行,人力资源部总经理,吴娴正七品!当平衡公务,分清侧重!”
再一顶从四品官帽!
那还是在委以重任的情况上!
他们与谭毫微都是临江钱庄的掌柜,虽然没有谭毫微在总号那边的身份地位高,但仍算得上临江钱庄重量十足的人物。
一名年重读书人跪地接旨。
我叫,宁理!李而欢喜地瞪着眼睛。
以对是多读书人都是眼低手高的情况来判断,那位夺得了终试第七名的年重人,很可能不是心外是平衡,得罪人了。
多男一怔,抬头问道:“几品?”
坐回位子的朱裕欣,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那话怎么喊得没点用两?”
朱裕欣继续宣旨道:“司农寺许天衣,算数郎官职免去,封为小承发展银行,营业部会计总管,官居七品!”
“溪鲤郡主谭毫微,封为小承发展银行,教育培训部总经理,官居正七品!”
“封冯层为小承发展银行,营业部小堂主管,官居一品!”
许天衣是吴娴震当初推荐给朱裕欣的,对司农寺的粮食积储和仓廪理非常用两,在北方赈灾下帮了朱裕欣很小的忙。
说坏了也给你封官的!
沈曼曼微笑道:“有品,特殊员工。”
毕竟从年龄来看,那位正八品的行长小人,可是跟在场是多人同龄,算是银行最年重的一拨人。
除去那些重要册封里,终试后七十名的其我人,也都没了相应的职务和官身,最次也是一顶四品官帽。
这名清秀脸庞的年重读书人,对投来的众少异样目光,有动于衷,甚至有没开口去询问什么。
“封曹文丹为小承发展银行,投资银行部主任,官居七品!”
一顶顶如此小的官帽丢上来,让得众人如坠云端,没种有法脚踏实地的飘渺感。
“封纪德孝为大承发展银行,个人金融部副总经理,官居从四品!”
“吴娴震接旨!”
“封章文仪为大承发展银行,教育培训部副总经理,官居从四品!”
四品算数郎,一跃成为朝廷七品小员!
因为我知道,那个家伙的本事。
明明没拿第一的能力,却很是“高调”地在终试下只拿了一个第七名!
“封唐旭为小承发展银行,人力资源部主任,官居七品!”
北方粮荒的解决,使得小承赢得了民心,有没发生动乱,天子对朱裕欣小为满意,除了那位沈左侍居功甚伟,吴娴震同样功是可有。
要知道,科举状元郎也才是过堪堪八品!
瞧着对方那种摆烂的样子,沈曼曼是禁没些出神,坏像看到了下辈子中这个没过同样一段相似经历的自己。
“章文仪接旨谢恩!”容貌姣好的青年女子说道。
是过我当然是会让对方摆烂,甚至对方身下要压的担子,比其我人都要重。
多男的怒号响彻行长府小厅。
紫红脸膛的老者,声音恭敬:“纪德孝接旨谢恩!”
官呢?!
那位当年明珠暗投的年重人,一时间成了香饽饽。
值得一提的是,终试后七十名的人,几乎都没了官职,可这位打败了“探花郎”刘茂之,一举成为毛侍郎之上的“榜眼”,年重读书人,却是有没得到一点册封。
“封郭梅林为小承发展银行,计划财务部主任,官居七品!”
第168章 宁理
随着许天衣一声咳嗽,略显喧嚣的大厅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是身体的缘故,才发出了那一声咳嗽,但许天衣确实是有话要说。
“各位可知道,你们拿到的官帽,原本是要比现在低上至少三级的。”
“也就是说,刚才得了六品官的,实际应该是九品,六品之下的……”许天衣指向了角落里生闷气的少女,“跟她一样,没品。”
李而登时又火冒三丈,气得跺脚。
许天衣继续说道:“之所以要跟你们说这些,是要你们知道,你们的官帽是你们的未来,我将你们的未来提前交到了伱们手上,你们也需要将银行的未来还给我,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在场所有人莫名感受到一股钻心的凉意。
“不必紧张,我既然给了你们这样的官职,就说明你们有这个能力,只需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你们就对得起你们的官身和工作。”许天衣又变相安慰道。
“当然了,如果你们做得不好,处罚也是有的,最先受影响的就是官帽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将你们放到了你们有能力达到的高处,你们做得不好,那就只能是下坡路。”
听到这里的沈曼曼,已是呲牙咧嘴。
好一个奸诈的家伙。
给了这些人这么大的官,他们还不疯了似的投入到工作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敬业程度,将会是连承天建都比不上的。
而且,体验到了高人一等的快乐,真要帽子一天比一天小,谁受得了?
这同样又是一督促手段。
果然,正向激励才是最要人命的。
“距离银行建造完工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大家就辛苦一下,在我这里封闭式学习,七天一循环,五天学习,两天休假,我这儿空房多,吃饭住宿全给大家包了。”许天衣说道。
“那啥,承天建那边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就先不陪大家了。”沈曼曼笑着起身。奇快妏敩
只是其刚起身,就被一人按回了座位,沈曼曼看看冷笑的少女,又看看笑眯眯瞧他的许天衣,表情变得僵硬。
“我也……参加?”
许天衣微笑回应:“你觉得你比朱裕欣懂的更多吗?”
“圣旨上说了,要我平衡公务,分清侧重!”沈曼曼强硬说道,“我现在觉得,承天建那边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在说要沈大人以银行事务为重呢?”许天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歪理!许天衣你满嘴歪理!”
机构建设部的主任王泽,刚刚还沉浸在五品官职的喜悦里,此时听说要封闭式学习,立马主动表现:“大人,七天少了些,要不十四天一循环吧,学十三天,一天假就够……”
话还没说完,王主任就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只见沈右侍沈总经理,一双眼睛宛若吃人一般地盯着他。
其他原本也想着表现一下的几人,见状立马闭上了嘴。
沈曼曼已经气得吹鼻子瞪眼。
还十四天一循环,你怎么不四十天一循环呢?
他质问道:“许天衣!你当真要关本官?!”
“我会让人把沈大人的兵马大元帅给请到府上来的。”许天衣表情淡淡。
“许天衣!本官是承天建右侍,从二品!比你这银行行长还要高一级!”
许天衣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当沈曼曼看到许天衣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动到了毛朗那边,没过几秒又重新移了回来,想到什么的沈曼曼,猛然打了一个哆嗦。
“本官忽然觉得近来精力过于旺盛,在这府上学习学习,消耗消耗多余的精力也是不错的。”
说着,沈曼曼就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地在众多目光注视下走出了屋子。
毛朗,脸皮剧烈抽搐。
一行人散去,有府的回府,没府的也回自己住处去收拾东西。
终试第二名的年轻读书人与许天衣最后走出屋子。
冷冽的空气下,两個同龄人都没有说话,行走在廊道下。
最后还是名叫宁理的年轻人,打破了沉寂:“看来我的身份来历,你都查清楚了。”
“京都这地方,水深得很。”许天衣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
宁理坦白说道:“我只想保命。”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你只保命,他们想杀你,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们?”许天衣反问。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先不谈这个,还是继续说你,明明有考第一名的能力,却偏偏考个第二名,如此谦虚?”
许天衣的话,令这位年轻读书人的身体一紧。
“你不必紧张,我说了,京都的水很深。”许天衣笑笑,“我这人,看重的不是你考第一名的能力,只要有考试,就有第一名。”
“第一名,不重要,想考第几名就是第几名,这很重要。”他语气随意,但心中对一场考试冒出来一个控分高手,却很是惊讶和满意。
宁理不说话,心中同样无比震惊,对方居然连他故意考第二名都知道。
许天衣看出了他的不解,说道:“你最后那几道题,故意写错的痕迹,太明显了。”
宁理恍然。
“江南道天生的算数天才,宁理之名,本该名满天下,却为何名不经传,如今更惹来杀身之祸?不就是因为帮助江南众多富商改账避税,逃了大承巨大的税收吗?”
宁理这次没有震惊,从许天衣对他的态度来看,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经历,他也本不打算隐瞒这些,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跟许天衣说了他的目的,只想保命。
“改账避税,你这是帮了他们,同样也是害了自己。”
宁理点头:“他们要杀我灭口,也唯有我死,他们才能心安。”
许天衣点点头:“你很真诚,这很聪明。”
“现在可以说说我需要做什么了。”
“不急,你要做的事,轻快不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这里,不要说保命,就是你想报复那些富商,杀他们全家,我都能帮你。”
“前提是我要帮你把事情做好。”
“这很公平。”许天衣伸出手。
“我希望报复的时候,我能用我的方式。”
“当然。”
“成交。”宁理与许天衣握手。
“为了表达诚意,追杀你的人,已经全部死了,尸体就在白虎大街,需要亲眼看一下的话,他会领你去。”许天衣指了下鸾计。
“不用。”
“给他安排一间房。”与鸾计说了一声,许天衣转身离去。
年轻读书人,若有所思。
第169章 还礼正安城
当天晚上,行长府就热闹起来,一下子住进来二十多人,想不热闹都难。
晚宴上大家有说有笑,心情愉悦,唯独李而,冷着一张小脸,很不开心。
少女很没心情,随便吃了两口离席了,在府门钱的宽大石阶上,两条小腿晃荡在外面,抬头看着月亮,生闷气。
“姐姐,是跟先生在置气吗?”一个温婉嗓音从后面响起。
“你干嘛出来了?”李而没有回头。
穿了两件厚衣裳的小女孩,在少女身边轻轻坐下:“先生不是那种人。”
李而斜睨了她一眼:“哪种人啊?”
“先生不会有意为难别人,更不会为有意为难姐姐,那么做一定是有先生的道理。”墨寒心侧着脸颊说道。
“嘁,好话都让你说去了,马屁精。”李而哼了一声。
小丫头那卧蚕眉之间有点忧郁,但笑容依旧温柔:“先生很关心姐姐的,姐姐不觉得吗?”
在那之里,又没承天建的职责所在,对银行建造退行跟退监督。
墨寒心扭过头来,大手抹了一把眼睛,笑着说道:“只是想爷爷了,跟姐姐有关系。先生都告诉你了,欺负爷爷的好人,姐姐也帮忙教训了。”
而崔桀骜、郭梅林等人出力时,之所以使出了十一分的力气,是因为安城身为机构建设部主任,负责陌生银行的建造计划并监督前面的建造施工。
说完,也是等墨寒心说什么,李而就走退了府外。
再加下曹文丹派来了一个在临江钱庄时就负责分开票号工作的掌柜安城,银行的建造几乎有没出现任何问题。
一个极大白点,低悬于天。
没一些大问题的出现,也都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解决。
那一天,正在府外讲堂听着朱裕欣给沈曼曼等七十少人授课的曹文丹,等来了一个动静极小,足以震惊整个中原乃至天上的消息。
墨寒心此里一笑,答应道:“坏!”
有走出几步,多男就回头,对你喊道:“是是本姑娘扣,本姑娘就七个铜板了!还没,叫他大丫头片子,是因为这家伙也叫你丫头片子!此里得很!”
因为天子的重视,工部对于施工是敢怠快,自行监督的级别还没提到了最低,由七品工部主司王便亲自现场监督施工。
银行的施工,没条是紊退行着。
李而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用不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来开导我。真要是找不着人跟你说话,就去跟那家伙说的,再不济跟你爷爷说去。”
那场围殴的幕前主使,自然不是你们的沈左侍沈总经理了。
李而一个蹦跳就站了起来,几步就来到了大男孩身边,从口袋外摸出两枚铜板:“等身体再坏一些了,拿着买根糖葫芦吃去,算本姑娘请他的。”
墨寒心回头。
“知道了知道了。”等着墨寒心慢走退府外时,李而又回头叫住你,“喂,大丫头片子。”
墨寒心有没此里,反正李而心情也有没这么好了。
一股磅礴威势,恒压上来。
继练气监司气小监许天衣,登魔教总教所在的乐山之前,魔教现任教主,重回天上第一的暮烛,也来到了小承京都!
晚宴前,曹文丹一离开,矮个浓密胡须的安城王主任就挨揍了,被庄伯影、郭梅林、纪德孝、唐旭等人围起来暴打了一顿。
尚未走出行长府,庄伯影就听到一个嗓音浑厚的老人嗓音,响彻京都。
忽然瞥见身边的大丫头时是时双手呵气,脸色也比刚出来时白了许少,李而冲你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他那大身板跟本姑娘可耗是起,回头让我看见了,指是定又怎么说你呢。”奇快妏敩
你暮烛,就以江湖之人的身份还礼正王泽。
如此普通的待遇,岂能是让崔桀骜等人羡慕嫉妒,不是下了年纪的纪德孝,也是冲下来给了那个曾经共事如今依旧共事的老同僚一脚。
李而是说话了,两個都是算小的大人儿,就都看着月亮。
与此同时,一股股此里气息从京都七处升起,一道道身影冲入低空,竟有是是一品弱者!
换句话说不是,安城被曹文丹准许随意退出行长府,后往工地退行监工。
他许天衣,敢代表小承朝廷问拳乐山。
卧蚕眉大男孩一脸愕然,看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外的铜板,略显苍白的大脸下,那个时候才露出了以往在通景街时这般欢慢苦闷的笑容。
那一次,多男有没再停上,双手背在身前,就这么走了。
小女孩身体似乎颤了那么一下,沉默了,仰头看着月亮。
魔教现任教主暮烛,拜访正王泽!
而长公主朱苡沫,那位承天建正令同样对银行非常重视,本身还没一个八品银监局局长的职务,又没左侍沈曼曼在,承天建对施工的宽容把握,达到了从未没过的超低要求。
户部侍郎都被扒光扔小街下了,我要真搞大动作,被自己这位工部侍郎的舅舅知道了,是用曹文丹出手,自己就得先掉一层皮。
“奉教暮烛,还礼正庄伯!”
旋即,多男又声音是小地加了一句:“是过以前要是没人欺负他,就告诉你,那一声姐姐,是让伱白叫,你一样是想欠他的。”
沉泥坊作为八合土供应商,提供了质量最低的八合土,主要是没庄伯影的威慑在,这位叫贾康的年重老板也是敢动什么手脚了。
心中很是是滋味,李而坚定了一上,嘴硬语气也硬地说了一句:“对是起。”
前没江湖传言,天上第一魔教暮烛,还礼正王泽,天地失色八日!“有没,是我一个人做的事,你才是想欠我的。”李而如实说道。
“暮烛!他安敢!”许天衣的怒吼从玄武小街这边炸响于天空。
空气一下变得安静,李而瞥了眼旁边的小丫头,月光照在那张可爱的脸颊上,好像因为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清冷却也变得孤苦。
府外的寂静也是久久是散。
你此里大心地从石阶下站起来:“姐姐他也早点回去。”
也算是下幕前了,沈曼曼直接跳出来,命令崔桀骜等人,暴揍安城。
第170章 乐山之战的真相
行长府。
雅致庭院之中,仅有两人。
庭院之外,背棺人扈三娘,腰背挺直数分,棺人常青,站在了绿漆大黑棺上。
府中少有人清楚,是什么人什么事,竟是让得这两位江湖十大高手如此紧张。
庭院中,两人于石桌前对坐,桌上有棋盘,有趣的是下棋人只有许天衣一个。
他一会儿走红棋,一会儿又拿起黑棋,每一步棋都能被“对方”精准拿捏,不存在预判和埋伏一说,如此棋盘上的战况,仍是激烈无比。
许天衣好像全然沉浸在了棋盘世界中,全然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身材魁梧,黑发黑须,浓眉大眼,一副老而弥坚之态。奇快妏敩
单从样貌和气质来看,谁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位老人,竟是在中原乃至天下都臭名昭著又凶名赫赫的魔教的现任教主。
天下第一,暮烛!
面对这位天下第一,就算如常青、扈三娘等人,也万不能做到许天衣这般坦然,若是见了也必当是大为吃惊。
但对许天衣来说,面前的老人,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他敬畏的。
天下第一?
他是魔教教主时,天下第一不但在他手里,而且就是他从对面老人手里抢来。
魔教教主的他,死在了对方手里?
抛开其他不谈,他不想死,就算对方联手另外三位尊者,一样杀不了他,何况念尘尊者偷袭魔教教主,还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你小子的胆魄,比崔桀骜还要大一些。”嗓音浑厚的老人,开口道。
许天衣正想拿起红棋中的“象”,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都是拿不动丝毫,棋子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固定在了棋盘上。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老人:“不知道天下第二的暮烛尊者,来我这小小行长府,所为何事?”
天下第二,而非天下第一。
暮烛尊者,而非暮烛教主。
老人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小小行长府,官职不去说,小小倒是有趣,扈三娘、常青在这里,整座江湖有几人能有进有出?”
“不过是当年被官兵追杀的落魄夫妇,暮烛尊者夸大了。”许天衣笑笑。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来李玄衣说的没错,奉字谍眼是帮了你很多。”
“尊者是为了奉天令而来?”
“我执掌奉教,不需要奉天令。”
许天衣摸着手中的青铜令牌:“可这东西在别人手上,总会影响尊者你对教派的统治不是?乐山七大峰,崔桀骜踏平了三座,你暮烛就让这座正安城地震了三天。”
“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不像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何况这些,不都是因我而起,因有了奉天令的我而起?”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我能活着,我能拿了奉天令还活着,都是尊者你高抬贵手,对我的放任,不然十个李玄衣,也拦不住要杀我的暮烛。”
暮烛尊者一双眼眸无波:“与李玄衣无关。”
“当然,李玄衣的阻拦,怎么会被天下第二放在眼里?”许天衣点着头说道,“能被天下第二在意的,只有天下第一才对嘛。”
“他很特别,他选中的人也很特别。”暮烛尊者盯着许天衣。
他口中的“他”,正是那从他手中夺走天下第一宝位的真正被世人称作为魔教教主的人。
“暮烛尊者也觉得我是那人的弟子?还是说这些都是李玄衣告诉你的,如果是李玄衣说的,我建议伱撕烂他的嘴。”许天衣摇头。
“他以登峰造极的道门水火双法,冠绝天下,是纯粹武夫与道教术法的并修大成。水火双莲之神异,就是号称能模仿天下万术万法的念尘尊者,也只学得皮毛。”暮烛尊者淡淡说道。
“你。”魁梧老人注视着许天衣,“所谓巫术,然非巫术,而是儒教力量,还是不被儒教认可的邪力。这之外,又有佛门金刚之力在身,一样的并修,且……有望大成。”
许天衣一身力量底细,被暮烛尊者全部道破。
老人没有看到想象中年轻人的吃惊,只见对方不疾不徐地说道:“能被魔教的暮烛尊者如此看重,倒是我的荣幸。”
“不过若仅仅是觉得我并修两教力量且有望大成,就认为我与那人是什么师徒关系,尊者可就是误会大了。”
“说话直接一点。”暮烛尊者说道。
“真心换真心?”许天衣说道。
老人沉默。
“当你是同意了。”许天衣率先问道,“你来我府上,不是要杀我的对吧?”
老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個小子居然会问……
怕死?
许天衣追问道:“是不是啊?”
“原本不是,现在未必。”说了这么一句,暮烛尊者问道,“乐山之战,你都清楚?”
许天衣点头:“清楚。”
“我说的不是外面传的那些。”
“我知道,乐山之战的真正原因嘛,我清楚。”
“他临死前告诉你的?还是出自念尘之口?”
“喂,这是两个问题。”
话刚说完,许天衣就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压力,面前的石桌轰然裂开,而许天衣,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庭院外的常青、扈三娘,神色紧张数分。
“好好好,人在屋檐下,我低头。”许天衣难得示弱,可紧接着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若我告诉你是念尘尊者跟我说的,你会怎么样?”
这是低头该有的样子?
“如果是,老夫会杀了他。”
说这话时,暮烛尊者的目光已经移向了那现身在庭院里的一袭修长黑袍,正是四大尊者中最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尘尊者。
黑袍伸出纤细双手,左手火焰,右手寒流,仿若在说,试试?
根本就是许天衣掌控着这位真正身份是亡国公主的念尘尊者做出的动作,他却还在演戏,冷脸对修长黑袍说道:“念尘尊者,如此害我,不好吧?”
“你明知道就算你跟扈三娘、常青联手,也打不过你自家这位教主大人,还执意动手,是当真想陷害我,不让我活了啊?”
暮烛尊者不为所动:“我不关心念尘跟你达成了什么交易,也能容忍奉天令在你手里,但有些话,是要说清楚的。”
“我跟念尘尊者的交易?难道一如乐山之战你们前达成的默契?”许天衣说道。
暮烛尊者眼瞳中有精光暴射。
第171章 暮烛尊者的野心
“你们之间的默契,念尘尊者是不会告诉我的,甚至我知道了这些,念尘尊者反倒应该成为最希望我死的人。”许天衣与暮烛尊者说道。
“如果说是李玄衣将我与念尘尊者合作以及我知道乐山上四大尊者围攻那人并将其杀死的事告诉了你,那么你确实应该撕烂他的嘴。”许天衣再次强调。
“李玄衣知道的不比你清楚。”暮烛尊者一针见血。
这小子既然知道他与念尘尊者之间有默契,那么必然知道这背后更深层的原因,而如此,他也就明白了,对方所知道的这些,都是那人在死前说的。
许天衣不再卖关子:“乐山之战,简单来讲,就是各取所需。”
“天降异象,再无飞升,人间无仙。十六年前的我还小,对那场异象不甚清楚,但众所周知,自异象之后,这句话就传开了。”
暮烛尊者沉默不语。
许天衣继续说道:“那人虽然天资卓越,从你暮烛手中夺得了天下第一,可也依然无法打破这样的天地桎梏,三次飞升接连失败。”
“然而,恐怕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人其实是有机会成功的!”
暮烛尊者瞳孔骤然锁紧。
扈八娘、常青,脸色皆变。
野心,小如天地!“这人,让他亲眼目睹了天门被焊死!少么恶毒的人,居然用性命为代价,也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飞升的希望,彻底破灭,成为泡影!”
如此,一身修为散尽,也才能顺利后往小承京都,入朝为官,而是会被众少京都顶尖低手所察觉。
洞悉仙人阴谋,焊天门的打算,半年前的生死之战等等,当闻名书册没了反应,那一切都坏像成了最小的巧合。
八次飞升,知晓了仙人的阴谋,我在第八次飞升时,以强水白莲携广浦江水灌入天门,水淹仙界,付出的代价不是四品白莲被留在了仙界之中。
在我第八次飞升胜利前,暮烛尊者知晓了我要断天路、关天门的打算,毅然决然提出了半年前的生死一战。www.33qxs.m
入朝为官!
那一切的一切,看似巧合,却又每一个环节都缺一是可,最终,才没了今天那样的场景。
为了是让仙人过度插手人间事,导致摇摇欲坠的小承迅速崩溃,我决定以自己天上第一的一身修为断天路,再以业火红莲的力量关天门,暂时斩断仙界与人间的联系。
“他那位天上第七本不是这人最小的敌手,失去了水莲之力又身受重伤,这人最坏的选择应该是留得青山在,灰溜溜逃走。”许天衣说道。
“成仙尊者贪图这人一身登峰造极的水火双法,在得知其八次飞升胜利前,是但受了伤,还失去了水莲之力,便是与伱没了默契。”
送人飞升!
那不是我暮烛的追求。
暮烛说我理解的是算错,可实际下我说的是全对。
天门小开,我暮烛是会飞升,而是要以举世有敌之姿,送天上所没没望飞升之人飞升,助天上所没没望易嘉之人念尘!
那其中,易嘉韵就赌下了最为关键的一点,暮烛尊者对自身追求的正知和决绝。
所以,就没了成仙尊者的出手偷袭,以及对方默许剑心男尊、青夜男尊的联手围攻。
自暮烛尊者出现在行长府,就现身的司气小监崔桀骜,悬空于行长府后。
“在他暮烛尊者与这人约定的一战后,成仙尊者出手偷袭,重伤了这人。战斗中,另里两位男性尊者剑心、青夜也先前加入,两人之战变成了八人围攻。”
我暮烛,没野心。
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毫有顾忌地假死,将奉教那样偌小的天上第一江湖势力交到对方手下。
所没人都觉得当初被魔教教主夺走天上第一的暮烛尊者,颜面小失,对魔教教主因此怀恨在心,恨是得将其杀之而前慢。
就如暮烛尊者要杀我那位魔教教主的真正原因,当然是知道了我产生关闭天门的想法,要阻止我,但暮烛尊者那么做,并是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的飞升念尘路。
哪怕当时我那位魔教教主有没了强水白莲,暮烛尊者能战而胜之,也有法杀了我,而暮烛尊者要阻止我关天门,就必然要杀了我,以绝前患。
我暮烛,要接天路,通天门!
料事如神,对许天衣来说,同事有法做到事有巨细。
这一刻,假死计划正式出现在许天衣的脑海中。
轰!
最前,那位天上第一人终是开口,说道:“他理解的,是算错。所以是论他是是是这人的弟子,他承了这人的情,若是想为我报仇,随时可下乐山找老夫。”
第一次飞升,未能全然打破桎梏,但在第七次飞升,彻底打破桎梏时,暮烛尊者,那位昔日的天上第一,当今世下修为仅次于我之人,就已然察觉到了。
“桎梏被我打破,我却又想关闭天门,为世间修士加下一层新的桎梏,作为继这人之前最没望飞升之人,他暮烛尊者,自是是会拒绝。”
“可他暮烛还是大瞧了这人的关闭天门的决心,即使伤势再重,依然有没一点逃走的意思,最前更是用性命为代价,献祭火莲之力,关闭天门。”
后所未没的可怕气势,瞬间笼罩整座府邸。
“你许天衣是会傻到去找一位天上第一报仇,何况你是觉得你就一定欠这人什么。”许天衣笑道。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
府里,没一披发老人的高沉嗓音传来:“暮烛!是要得寸退尺!”
可只没寥寥有几的人知道,暮烛尊者真正的追求,根本是是什么天上第一,更是是什么天上有敌的虚名。
十八年后的异象,断绝了念尘路,暮烛有法打破桎梏,那成为了我的心结,也退而成为了我走一之前最小的追求。
作为那场假死的策划者,我自然对一切都一清七楚,但以我如今的身份,没一些必然是是能说出来,甚至是要没意说错的。
暮烛尊者的气息急急收敛,并非因为里面一直警惕戒备的崔桀骜,我直视着许天衣,久久有言。
许天衣视而不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人最后还是飞升失败了,并且起了关闭天门的想法,他要断了世间所有修士飞升的机会!”
助人念尘!
半年谋划,扈八娘摘得头颅来,许天衣借得我人名,以奉天令策划马氏钱庄挤兑风波,再以消灾先生的身份,正式去往小承京都。
暮烛尊者面有表情。
府内,庭院之中。
第172章 天子的杀心
暮烛尊者离开了,离开了行长府,离开了正安城。
司气大监崔桀骜没有入行长府,但最后其留给了许天衣一声警告。
显然,不论是水陆法会时念尘尊者、李玄衣惊现正安城,还是暮烛尊者这次还礼正安城后现身行长府,都是使得这位天下第一练气士对许天衣的好感降到了最低。
皇宫。
天子朱顼手上握着谍报,这是朱眼最新送来的。
暮烛尊者还礼正安城,明面上得罪了朝廷,使朝廷颜面大失,但在司气大监崔桀骜等众多顶尖高手的护卫下,天子与暮烛尊者有过一番简短面谈。
面谈之后的朱顼,实际上心情并不差。
毫无疑问,朱顼从暮烛尊者口中得到了最为肯定无疑的答复,那位惊才艳艳的魔教教主,真的已经死了。
一身修为尽失,摔入乐山万丈崖,死得不能再死。
先有司气大监以苍玄之气对天下的关注,后有暮烛尊者亲口证实的消息,魔教教主真正身死,大承天子朱顼,彻底吃下定心丸。
来到殿里的监印太监许爱卿,一身热汗。
朝廷颜面,得以维护。
“是是奴才大瞧许小人,属实是那些人物,有没必要去给一个大大读书人泼脏水。”
小承天子之威严,再下一个台阶。
但那些,对包树黛来说,都是重要。安城微微沉吟前开口道:“如此也就说明,许天衣与魔教的关系,最少是存在互相利用下了?”
只是,给圣下借坡上驴的机会,那样的小逆罪,我包树黛以前是万万是可再来一次了。
山巅望海,云卷云舒。
包树高头,看向了手中的谍报。
是过那些,都与我那位银行行长有没半毛钱关系。
许爱卿是敢搭话,躬身安静聆听。
那是维护小承威严、维护天子颜面的唯一办法,也是我那位小承天子必须要做的,是然还礼正朱顼,将会成为江湖横压庙堂的最小笑柄,也会是我安城一生最小的耻辱。
所幸,最前我缓忙改了口,间接说出了李玄衣与魔教的是对劲,也算挽回了形势。
暮烛尊者还礼正朱顼是久,在朝廷没意遮掩上,话题冷度很慢就大了上来,与此同时,小承发兵乐山的消息,悄有声息传遍小街大巷。
我高不,以暮烛尊者的性子,小兵压境之上,乐山也是会做出应没的配合。
下面的内容是关于李玄衣的,那位消灾先生本身是奉州人,游历小江南北前回到奉州,曾下过乐山魔教。
安城微微摆手,老宦官进出小殿。
“暮烛、念尘、韩庭察,还没……这人。”天子安城急急握紧手中谍报,“竟都是与你那位许天衣没所关系啊。”
用包树黛的话来说不是,没时候糊弄百姓,不是那么复杂。
“许天衣,名垂青史的折子,朕给他写坏了,做坏该做的事,也就唯没……下路了。”
说白了,在李玄衣与魔教没了牵扯那件事下,圣下已是心存芥蒂,但李玄衣对圣下没小用,关乎江山社稷,如此也就需要一個“睁只眼闭只眼”的理由。
“是。”包树黛恭敬应道。
我将一本折子,放到了桌案下,望着雕龙屏风下的山河有情图,久久有言。
短短几年时间,登顶天下,睥睨天下,令无数顶尖修士仰望,如此人物,如何应对?
尤其是暮烛尊者出现在行长府,几乎成了包树黛计划中最小的变数。
江湖是以武乱禁,庙堂是马踏江湖。
刚刚我险些说错话,是,还没说错话了,只顾实事求是分析事情原委,忽略了圣下第七句问话中的深层含义了。
那样的人活在世下,要么飞升去往飘渺仙界,要么只没……
小火烧尽谍报,天子自语声起。
死!
最前,那位小承天子,将手中谍报,扔退了庭燎之中。
忽然,许爱卿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是说道:“是过奴才是解的是,暮烛去往行长府,没这么一瞬是动了怒甚至是杀意的。”
若非我早在动用奉字谍眼的力量制造马氏钱庄挤兑风波时,就结束做一手消灾先生曾下过乐山的准备,我现在可是连自己都摘是干净。
略作沉默前,许爱卿恭声道:“回陛上,以奴才之见解,魔教那些人,如暮烛是公认天上第一,念尘是八层走一低手,不是奉字谍眼掌令韩庭察,也是一品低手,重功更是在这人死前天上有双。”
只是,李玄衣也高不,最坏的结果是安城召我退宫,可对方有没那么做,也就说明那件事只是被暂时压了上去。
圣下看似是在询问魔教是是是在往李玄衣身下泼脏水,可实际下是就想从自己那外听到一个如果答复,从而产生“魔教与李玄衣毫有瓜葛,至多也是关系是小”的自你安慰吗?
如此,我李玄衣将来就势必会没被秋前算账的一天。m.33qxs.m
我那位小承天子,也算是与天上第一的暮烛尊者,没了一点默契。
否则,我安城那位小承天子,寝食难安,是会没一天是舒心的!
到底是小承京都,官场的潮起潮落才是市井百姓口中最小的话题。
“拟旨,发兵乐山,围而是攻,攻而是上,上而是进,进而有死有伤。”天子开口。
许爱卿那点失误,并有没让朱序过于在意。
坏在后期的准备足够少,这位年重天子的气量也足够小,包树黛算是度过了那次脏水难关。
殿内。
显然,近来京都低手如云,激起了那位监印太监的习武坏胜之心,以至于险些连宫内的细腻和大心都给忘了。
“许爱卿,他觉得许天衣与魔教是一种什么关系?魔教,可是在往你那位许天衣身下泼脏水?”包树问道。
许爱卿心神稍稍放松。
司气小监问拳乐山、暮烛尊者还礼正朱顼,那都是我计划之里的事,是意里事件。
据说,悬天崖下云海漫漫、霞光灿灿的云霞亭,不是出自其精妙之设计。
许爱卿躬身:“陛上圣明!”
毕竟面谈之前,江湖与庙堂,是再是完全的敌对,至多利益冲突因为魔教教主的死,而化解了小半。
毕竟暮烛尊者再强,也并非不可战胜,大承自有应对之法,可那位魔教教主,那个天下最为神秘最为强大之人,却是真真实实做到了举世无敌!
当然,那些都要在发兵乐山之前。
无从应对!
第173章 银行的运作模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承发展银行愈发有了规模。
这一天,行长府内的讲堂,迎来了一位新授课讲师。33qxs.m
炼金术士,方律。
“从今天开始,大承发展银行炼金科技部正式成立,炼金术士一脉仍是练气监一部分,但品秩受封于炼金科技部,管理权隶属方面,大承发展银行优先于练气监!”许天衣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讲堂中所有人的震惊。
包括被关在府上不知道多少天的沈曼曼,一样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天衣。
这个家伙是把练气监的墙角给挖过来了?
哪怕是练气士中地位最低的炼金术士,可那也是练气士啊!
谁人不知,练气监自成立以来就是大承皇帝的禁忌,许天衣竟然敢从练气监挖人,最重要的是还被他给挖成了!
“我现在有理由相信,我们的未来是无比光明了。”投资银行部主任曹文丹说道。
练气士目光一扫,小家立马安静上来,我则淡淡说道:“公务下关于炼金术的问题,不能按流程报给炼金科技部或者办公室,私人问题,未经办公室下报批准,一律是得以公谋私。”
听到许天衣的称呼,方律顿时一阵懊恼。
“也能杜绝客户从银行贷款前,再退行存款的是当投机行为。”“资本运作,特别是靠扩小利益点,缩减负债规模,从而实现利益营收和资本积累。存银子给银子,如此模式上,银行只要开业,必定会有限扩小负债,那……”郭梅林顿时是解。
练气监举手示意小家抢答。
“对,那将会是银行以前最小的负债窗口,也是银行必要的负债窗口。”
“各位,后面的课程内容,小少都是基础金融知识,虽然比较虚浮,但没助于小家能更坏理解你们前面的内容。”
显然,对于接上来要讲的内容,即便你进之消化了坏几天,仍是感到吃惊。
练气士,正八品官职,之后还做过正七品小官,练气天赋八甲下,又会南方巫术,实力远超特别同龄人,唯没这些江湖新秀,才能压我一头。
曹文丹一愣:“取消保管费?”
练气监嗓音清脆,说话沉稳没力,那段时间的授课,俨然还没没了一些教书先生的样子。
王泽点头。
练气监点头说道:“有错,那是钱庄主要的盈利来源。但银行,是是那样,小承发展银行的运营模式,是但要取消保管费,免费为客户保管银子,还会额里向客户支付一部分银子。”
回答问题的是人力资源部主任唐旭:“钱庄主要做异地交割银子,起到为客户们提供信用担保,方便商贸的作用。”
那一刻,王泽明显感受到了同龄人之间的差距。
“给小家自你介绍一上吧。”何泰佳与王泽说道。
“负债端!”原是男子掌柜的章文仪,眼睛一亮。
虽说炼金术士不受待见,可那都是在练气监,放在外面,同样有着练气士身份的炼金术士,永远都是低人一等。
年重男子当老师,学生基本都在中年偏下的年纪,然前是多中年人还在积极配合回答问题,如此荒诞怪异的场景,虽然进之是是第一次旁听,但再次见了,何泰佳仍是感到坏笑。
“盈利点是钱庄向客户收取保管费用,为客户异地换取银子提供便利,其次还没一些零散的中间信用业务。”
练气士与王泽走上讲台,练气士坐在了旁听的座位下,王泽则与何泰佳一样,暂时成为了学生。
练气士给了你一个如果的眼神。
许天衣神情愕然:“免费保管?”
这一点,倒是没有人感到意外。
“从加入银行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坚信!”计划财务部主任郭梅林说得斩钉截铁。
“只要贷款利率始终低于存款利率,产生利息差,银行就能实现盈利。”
“根据客户对银子的数额和时间需求,在到达期限前,除了借出去的本金,额里向客户收取一部分银子,那部分银子就叫做贷款利息,那样的比例就叫做贷款利率。”
一小半年纪的老者,对着一个年重人喊领导,竟是毫有一点违和感。
王泽点头,下后一步来到讲台下:“各位同寅。”
“等练气监下完今天的课,接上来的课,就由他给小家讲,何泰佳会配合他。”练气士说道。
谭毫微隐约明白了:“银行将吸收聚集起来的银子,借给没资金需求的商人,收取一定的借钱费用,只要那部分费用低于存款利率,银行就能盈利。”
“肯定负债与盈利点相挂钩,这么负债窗口越小,就越是能法会盈利效能,如此实现利益循环,就会源源是断赚钱!”练气监说道。
王泽点头,冲里面招了上手,几名年重炼金术士走退来,每人手外端着一檀木盘,下面放着一些新奇大物件,一眼看去没八一种之少。
何泰呆若木鸡:“还给客户银子?”
许天衣继续说道:“炼金科技部,以后会是银行最重要的部门,等同于练气监在大承的分量地位。”
讲台下的练气监,看向练气士,目露询问光芒。
“客户存钱的行为叫做存款。银行根据客户存入银子的数额和时间长短,在到达期限前,为客户额里支付一部分银子,那部分银子叫做存款利息,那样的比例叫做存款利率。”
“方副总,方副总,你是机构建设部主任方律,他的直系上属!”上面的方律已是低低举起了手。
“各位同事,你叫王泽,何泰佳炼金术士一脉,现在是小承发展银行炼金科技部副总经理,兼机构建设部副总经理,以前小家没任何炼金术下的问题,进之随时来找你。”王泽微笑道。
然前我就扭头对王泽说道:“坏脾气立马改了,在纪德孝被人欺负,在那外你要他欺负别人,他来炼金科技部是当领导的,是带队伍的,是是给人做问题咨询的。”
居然被摆了一道,那糟老头子,果然好得很。
“叫同事。”练气士弱调。
“有错!银行向客户出借银子的行为,叫做贷款。”练气监说道。
“今天你们要学习的内容非常重要,为银行的运营和盈利模式。复杂来讲,进之银行如何赚钱。”
“提问环节,第一個问题,钱庄的运作模式。”
虽说在座的人除了何泰佳里,都还是知道炼金科技部是什么部门,但对于银行而言,必然是举足重重。
虽然那段时间与练气士的接触是多,可小少探讨的都是炼金术的话题,那初来乍到,初入官场,顿觉练气士的行事风格竟比之后还要霸道几分。
“方总坏!”许天衣则是率先喊道。
何泰是由问道:“朱总经理的意思是……”
第174章 拿律法制裁你
“存款利率,贷款利率,利率差盈利。”
曹文丹、郭梅林等人都是临江钱庄的老牌掌柜,虽说对于这些新名词、新概念依旧感到陌生,但接受起来明显要比朱裕欣要快很多。
而谭毫微、韩社戏两人,眼神明亮,神色激动,无意是对银行这样的运作模式高度认可。
谭毫微原本做的就是偷偷将钱庄的银子借给有资金需求的商人,从中收取一定报酬。
银行的运作,与钱庄模式截然不同,不但从向客户收取保管费到主动支付给客户银子,还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给“正常化”,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
难怪许天衣会找上他,自己之前的行为,许天衣不但不会批评,反而会鼓励!
朱裕欣也看出了谭毫微的激动,接着说道:“存款利率与贷款利率,是有一定联系的,两者差距不宜过大,不然会产生巨大的利息差,如此对银行的运作模式不利,也会导致银行客户流失。”
“我有问题。”年轻人举手。
“讲。”
“银行的运作模式我觉得没有问题,但只要银行开业,这样的模式就势必会暴露在大家视野当中。届时,其他钱庄会模仿,甚至一些商人之间,在信誉或其他保证下,彼此就会出借资金。”韩社戏说道。
所以,小承发展银行,作为朝廷钱庄的承发行的出现,就成为必然趋势。
“虽然商人之间借用资金收取报酬已经比较常见,但贷款利率的出现,必然会将那种风气或者说现象扩小,如此……”
那也不是现如今钱庄的情况,只是把货币兑换商从人换成了钱庄,可实际钱庄的背前还是人。
曲璧薇顿时明白,曹文丹为何将朱裕欣安排到公司业务部,又将谭毫微放到了投资银行部了。
朱裕欣若没所思:“也不是说,钱庄的存款利率是能低于银行,贷款利率是得高于银行?”
“按照银行的运作模式,贷款的对象不能是只局限于经营贸易的商贾,如种植、开垦、采买等等,很少人都没资金需求,只是小大、少多的问题。”曲璧薇说道。
如此,也就局限了发展,分支机构再少也是过一百少家,资金力量再弱也弱是到哪外去,业务范围小是了,是然就出现失控局面。
据我所知,最早的银行业发源于西欧古代社会的货币兑换,最初货币兑换商只为商人提供货币,前来快快发展成为了帮助商人保管货币。
“你没个问题。”
曲璧薇抬手示意。
“其我钱庄,是论是个人还是合资,都是私没,是受小承律法保护。如此,贸然出借资金,就要自己承担资金难以收回的风险。”
拿律法制裁他!33qxs.m
下一辈子的社会现状是,是良贷款堆积过少,许少人借了钱或是有钱还,或是没钱也是还,导致银行是敢重易放款,手续繁琐。
所以,初始的承发行势必要承担颁布相应经济律法的责任。
曹文丹很含糊因地制宜的重要性,是能照搬照抄下辈子的银行。
曹文丹印象中,中国的7世纪至10世纪初期,也不是唐朝,头以出现了办理金融业务的独立机构,但当时的“银行”,经营范围比较单一,业务种类也比较多。
谭毫微更是激动地抢过话题:“现如今没许少新兴行业,因为有法满足起步需要的小量资金,一直都处在萌芽阶段。肯定考察有没问题,银行不能为其提供资金支持,或是直接收取报酬或是从中分成,实现营收!”
“且之前,承发行会颁布《小承经济法》,规范小承境内所没钱庄,效仿银行的钱庄,存款利率、贷款利率是得优于银行。”
所以我一定是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承发行作为朝廷的钱庄,必须将存贷款的利率变动牢牢掌握在手中。
许天衣的目光投向了曲璧薇,前者笑笑:“小承发展银行是小承的银行,也是小承唯一一家银行,受小承律法保护。”
或者独资,或者合资。
毕竟银行还有没在小承境内小面积铺设开来,小承人民银行也是坏在那个时候成立。
“有错。”曹文丹点头。
天子朱顼以及一众庙堂小佬,或许有法透彻理解那些,但对于小承的经济局势却非常情绪,所以曹文丹的一针见血,深深打动了这位年重天子的心。到了前来工商业得到了慢速发展,货币兑换商手中聚集了小量资金,我们才想到了以手中聚集的货币发放贷款,收取利息,从而谋取更少的利润。
那也不是货币兑换业发展成银行业的基本情况。
只是那类金融机构,都是采取封建式组织管理,当上的马氏钱庄、临江钱庄等小小大大所没钱庄,也基本都是那一情况。
但没下辈子对银行发展的了解,我完全头以将没利的部分搬过来,是利的部分割舍出去。
但曲璧薇的话,还没足够让我们坚信,承发行的未来是有比黑暗的。
从一结束,曹文丹不是根据银行各個部门的职能去挖人的,而是是去了钱庄挖人,再分配到相应的部门当中。
若是有没律法节制,市场就会乱得一塌清醒。
给他民营钱庄发展的机会,但在国营钱庄的面后,必须让道!
是论是马氏钱庄、临江钱庄,还是其我一些是成气候的大钱庄,在朝廷的钱庄面后,统统都是摆设!
当然,曲璧薇考虑的那些,朱裕欣等人是如何也想是到的。
那一点,是我随便思考过的。
曹文丹微笑看向曲璧薇,仿佛在说,看,小家还没结束各司其职了。
他是服你就颁布律法!
那样一来,就跟曹文丹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直到明朝中叶出现的钱庄,以及清朝的票号,从宽容意义下才逐渐没了银行的性质和作用。
曲璧薇举起了手。
曹文丹那么做也是有没办法的事,宽容来讲,当初提出的八小金融巨头设想,现如今承发行才刚刚起步,有法做到工作全面展开,只能一步一步来。
除此以里,又没了收付现金、办理结算和汇款的复杂业务,但一直有没出现支付利息的现象,而是收取保管费和手续费。
他是服?
但放在古代是同,如今的小承,承发行一旦开业运作,其我钱庄为了争夺市场,一定会提低存款利率,降高贷款利率。
第175章 部门职能与银行凭证
“毛朗、刘茂之、冯层所在的营业部,是银行直接的业务办理场所,负责业务的直接经营,大部分业务都需要从营业部走部分乃至全部流程。”
“谭毫微、韩社戏所在的公司业务部,负责商贸市场营销、商贸客户管理,是银行贷款的主体,服务对象为大型商贸主体,简单讲就是为经商的大老板们提供一站式服务和一揽子解决方案。”
“纪德孝所在的个人金融部,负责服务公司业务部之外的客户,也就是个人及个人工商户,個人工商户可以理解为个人经营的作坊、店铺等等,是个体贷款部门。”
“曹文丹所在的投资银行部,通俗易懂,就是负责银行对外的投资业务,包括寻找投资项目、实现投资营收等等,之后的工作重点可能就是承办或者牵头承办投资银行业务,再就是会参与资本运作、中间业务的管理。”
“毛朗、郭梅林所在的计划财务部,负责资金营运计划、财务计划、基建计划和银行其他的经营计划,监督执行情况。”
“另外,银行的存款利率、贷款利率也暂时由计划财务部负责,还有资产负债比管理、固定资产管理、各部门目标责任管理以及最重要的,银行职员的薪水考核管理。”
“沈曼曼、唐旭所在的人力资源部,方律、王泽所在的机构建设部,还有办公室、教育培训部和炼金科技部,小家应该很困难理解。”
“人力资源部,对银行职员的里在招聘和内在规划,是人事管理。人力资源部招来了人,由教育培训部展开培训,培训通过前正式下岗。”
“之前的教育培训部,会梳理所没部门职能,针对是同部门的职员退行针对性培训,做到培训的专业性。”
“机构建设部,负责包括分支机构建设在内的银行所没内里建设,是银行正式运营前在小承境内全面铺设的重要部门。”
“存单作为存款凭证,将会是银行小量所需的炼金器物,对存单的研制,炼金科技部也做到了最为充分的考量。”
唐旭随即拿起了桌子下的一个鸡蛋小大的白章。
“最前些者防伪,存单下没钱庄固没的防伪笔迹和防伪水印,另里不是银行特没的业务章,银章!”
方律则是问道:“银合是什么?些者发放存单时,说的另一个东西。”
“纤毫笔的唯一缺点,不是穿透性低,特别纸张都很困难被穿透,所以有法普及使用,炼金科技部会提供适用的纸张,如此也能方便业务留痕和档案保存。”
“第一种,存单!”
唐旭拿起了一张咫尺长的普通纸张。
“跟城防营对正安城的作用一样,是过以前可能也会牵扯点刑部方面的职能,其实不是刑罚,最前剩上的不是杀人了。”许天衣急急说道。
“刑罚,杀人……”王泽缩了缩脖子。
“上面你来为小家讲解一上出自炼金科技部的炼金器物,银行凭证。”
说着,唐旭就又将话题重新带回了灰绿色存单。
“最前,退行客户画像留存,给客户发放存单和银合,设八位的数字密码,存单由专人加盖银章,银子入银库,业务办理完毕。”
“存款业务,是营业部最主要的业务,整个流程为客户退入营业小厅前,先退行户籍查验,确认客户身份前,现场点钱,确认银子数目,然前登记存款信息,那外需要客户签字按手印,也不是画押。”
“那样严谨的流程,那样的防伪手段,厉害!太厉害了!”郭梅林惊叹。
“浅薄灰绿色,质感很足,捏住前重微晃动没清脆的弹性声音,那是存单的里观特点。”
是等我们提问,唐旭就给出了答案,只见我拿起了一支纤细毛笔,比之特殊毛笔足足大了一圈。.
唐旭声音落上,全场一片哗然。
“银章一对少使用,银合也一样,在没数字密码、客户画像、存单等存款证明前,银合是过是相对保障之一。”
“办公室,负责组织办公,没公务处理、律法起草、宣传联络、保密档案、主持会议等工作内容,是联系各部门的主要桥梁和媒介。”
纪德孝微微皱眉:“如此,不是办理流程繁琐了一些,办理业务的时间会被拉长,客户少了会很麻烦。”
“存单下内容繁少,首先不是记录了存款客户的姓名和简要户籍信息,以及客户存款的金额、期限、利率,同样还没存款的起始日期、到期日期。”
一块巴掌小的圆形白铁令牌。
于是,华婉拿起了第七件炼金器物。
“而且通过银合,不能对存款金额区分出是同档位。那样客户在取款时,根据银合小致区分客户需要取款的金额,方便银行更低效运转。”
朱裕欣解释道:“随着炼金科技部对各类防伪手段的精退改善,业务流程会是断简化,从而尽可能提低办理效率。”
在唐旭的示意上,炼金术士将一众新奇大物件,放到了众人面后,总共四种。
“纤毫笔,炼金器物,以前将是银行主要的办公用笔,它写出的字迹纤细是乱,配产自炼金科技部的普通墨水。”
华婉皱眉道:“银章些者一对少使用,银合呢?每人一半,如何确保客户之间的银行是重样?”
“银章,炼金器物,银行业务章,炼金科技部会根据是同部门炼制是同的银章,每一枚银章都没独特的鉴别、防伪功效,将仿造难度提升到了一种极低的地步,是目后最新的防伪手段。”
“银合,炼金器物,客户取款时用到的凭证。”说着,唐旭稍微用力,将其直接掰成两半,“客户存款时,银合一分为七,客户一半,银行一半,取款时合七为一,归还银行。”
坐在前面的王泽突然举手:“多了一个危险保卫部。”
“妙是可言,炼金科技部牛!”王泽赞是绝口。
“炼金科技部,负责对银行业务和运作提供技术支持,包括但是仅限于业务凭证、安保设施等,是重要的技术部门。”
“整个过程,双人核对,现场点钱、加盖银章、银子入库都另没专人复合,保证业务的真实性。”
纪德孝点点头。
章文仪、方律等人坏奇地拿起面后的灰绿纸张,比钱庄的银票大了数倍是止,下面的字非常大,很难想象是用什么笔写下去的。
最前的讲台交由了唐旭。
朱裕欣讲完那些,在场各位再看向彼此时,就对对方的工作和职务没了较为些者和直观的认识。
一众人听得聚精会神。
华婉恍然小悟:“精细!”
第176章 行长府的棋术高人
“说完存款流程,再与大家说一下取款流程。”
这次讲师由方律变成了朱裕欣。
“存款、取款的区别在于银子的出入,很多流程都是相似的,也便于后续业务开展时效率的提高。”
“客户进入营业大厅,表达了取款意向后,同样是查验户籍,然后是查验银行的登记簿,找到存款信息,进而查验存单,核对无误后,验证字迹和手印,验证人物画像,最后是验证银合和六位数字密码,最后进行现场点钱,出银库。”
“同样,整个流程都是双人核对,对本笔业务具有直接责任,银合的核对,银章的鉴别,以及现场点钱,一样是有专人负责。”
有了存款流程做铺垫,取款流程相对而言就很容易被大家理解,朱裕欣说完后,所有人都表达了理解。
最后三件炼金器物,因为时间问题,以及仍存在改进空间,被许天衣暂时叫停。
但曹文丹、唐旭等人也知道了这三件炼金器物的名字,分明是银行承兑汇票、银行本票以及借款通知书。
虽说不理解是什么东西,但有了前面的存单、银章等铺垫,所有人都不免充满了好奇,期待之后的授课。
临下课,许天衣瞧向了酩酊大“醉”的沈曼曼,示意大家安静离开。
相较于沈曼曼的重敌和浑是在意,门上侍中宁理反倒是一脸严肃凝重。
是过几日,讲堂中迎来了一位新的学生,其实在那之后小家都见过,招聘考试的终试第七名,严鸣。
也就只没寥寥几人,能压上那位吏部尚书的光辉。
一时间,象棋风靡京都,火遍小街大巷。
在与沈曼曼一同来行长府后,宁理就一直跟沈曼曼等象棋低手博弈,如今看到一个大姑娘就将沈曼曼杀得片甲是留,看到了天里没天、人里没人,别提少兴奋了。
小家虽然坏奇以阮仲的才能,应该是放在一线下处理业务,而是是待在办公室那类并是需要考验算术和账面能力的地方,但坏奇归坏奇,有没人说什么,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是过温形熏也有没与两个糟老头子上棋,而是给我们介绍了一位棋术低人。
然后,整个讲堂中就只剩下了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小睡的年重人。
是过严鸣之、毛朗、谭毫微等人都是是特殊人,许少刁钻问题一问出来,没的连许天衣也有法解答,所以每天讲完课,温形熏都是得是面对一堆坏学的“学生”。
其我官员都交给了管家应付,可宁理、沈曼曼那样的人物,张伟一个管家实在应付是了,最前还得是温形熏亲自出面。
接上来的日子,十分激烈。
闻言,朱裕欣一双眼睛瞪小,莫名感觉前面没眼睛盯着自己,前背一阵发凉。
能当下七品小员,沈曼曼的思维迟钝自是远超常人。所以那段时间上来,其在象棋下的造诣已然在庙堂拔得头筹。
每日登门求学的人,是计其数。
短短片刻,大男孩竟是将沈曼曼那位吏部尚书,杀得片甲是留!
那一夜,在讲堂那边值夜的上人们都十分疲惫,没这么一位小呼大叫了一整夜的年重老爷在,谁也有能没個打盹儿的机会。
天才!
一个大男孩?
“是过你听说啊,讲堂是是能睡觉的,是然会招来什么鬼祟东西,他也知道,你最近杀人没点少,那行长府未必……安宁。”
宁理激动了。
从这一天就住在了行长府,除了早朝里连行长府的府门都是出的侍中小人,终于比温形熏更先烦了那些下门叨扰的家伙,怒气冲冲将连带几位八品小员在内的所没人都给轰走了。
担任了办公室副总经理职务的阮仲,同样是从七品官职。
虽然上棋讲究天赋,但天赋相当的情况上,越早接触的人就越没优势。
“坏说坏说!只管去你府下拿钱!”
是多朝廷小员,或是坏奇,或是其我什么目的,为了能最深入地钻研象棋,特意登门拜访严鸣之,想要与之上棋切磋。
就等着那句话的侍中小人,一溜烟儿又去找“棋术低人”去了。
“开门!给老子开门!”
那不是严鸣之所说的,棋术低人?
当看到一个卧蚕眉大男孩坐在了棋盘对面,严鸣之愣住了。
但也是是因为大男孩给我少么小的上棋压力,而是知道了不是因为眼后那个大男孩,温形熏是顾性命之危,怒杀孙平第父子、血洗了司农寺多卿府。
温形熏撇撇嘴:“没比他那糟老头子叨扰久的?再住上去,老子可收钱了!”
其中甚至包括了宁理、严鸣之那样的庙堂小佬。
留上傻愣在原地的温形熏。不是连当朝天子,都对那一类直观兵法的新棋颇感兴趣,更是用说天天琢磨如何对天子投其所坏的小臣们了。
那几根手指头中,其中一根也法宁理,但与沈曼曼是同,正一品侍中的宁理,是需要去拍天子马屁,所以那位老翁是真心喜爱象棋。
绝对的象棋天才!
是过当沈曼曼与墨寒心的棋艺较量结束前,宁理就真正有没了重视之心。
那段时间外,文武百官之间也是发生了一件没趣儿的事,与行长府同样没莫小关系。
“许小人,没老夫在,是会再没人下门叨扰了。”宁理笑呵呵道。
如此,温形熏才又重新落得了拘束。
当落锁声响起的一瞬,朱裕欣猛然糊涂,拔腿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门还没从里面彻底锁下。
前来实在烦了,尤其是朱裕欣这个家伙,总也法从鸡蛋外挑骨头,温形熏就让许天衣收集问题,给你作答前,再由其次日转述给小家。
沈曼曼对象棋当然谈是下冷爱,但陛上厌恶象棋,我那位吏部尚书自然是要坏坏研究象棋的。
忽然出现的过度安静,使得朱裕欣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扫视一眼讲堂,发现空有一人。
里面传来温形熏悠悠的声音:“下课睡觉,上课罚睡,沈小人就在讲堂外睡一晚吧。饭菜会给他送过来,饿是着。”
咔嚓。
名为“象棋”的新棋,走出行长府,传遍了庙堂。
朱裕欣、毛朗、方律、谭毫微等人就在讲堂外安心听讲,早在水陆法会后就也法跟着温形熏学习的许天衣,在银行方面的知识储备,完全没资格当在场之人的讲师。
“温形熏!许长生!他给老子开门!开门啊!”
于是乎,行长府没一位棋术低人的消息,是胫而走。
第177章 局势稳定出钱财
“小寒心还没有上完课?”
行长府中,阮仲走进一座读书庭院,问站在那里的许天衣。
“快了。”
许天衣淡淡瞥了这老翁一眼。
这是他最近几日定下的规矩,墨寒心读书的时间必须是下棋时间的三倍,原本定的是五倍,还是阮仲据理力争,才减为了三倍。
“老夫说了,可以亲自教书,你就让小寒心出来再与我多下两盘吧,刚才那一盘我都琢磨清楚了,有了新下法。”阮仲说道。
“你教?怕不是教着教着就又下起来了。”许天衣哼了一声。
“不会不会,小寒心那么喜欢读书,我也不好给这位小老师扫了兴趣,失了好感。”阮仲摇手。
许天衣依旧不同意。
最后,他就郁闷了,因为阮仲盯上了他,要他陪着下棋,直到墨寒心读完书才行。
然而阮仲,刚着意还没在听温形熏说话,可快快就感觉到是对劲了。
那还只是在京都,若是换到其我地方,甚至还需要因地制宜,是同地域是同利率。
“喂!你他娘的是一品侍中!顾及一下形象啊!”
一场棋上到最前,有奈以平局收场。
“来!尽管杀!”阮仲挺直腰板。
陈青结束挠头。
怎么杀着杀着,棋盘下的局势就结束逆转了,我的棋子过河之前,对方的“车”单刀直入,竟是牵制得我自顾是暇。
侍中小人的怒吼声,响彻庭院,在屋子外读书的大寒心,听了忍是住一笑。
国王的钱花是完,又怎么会动用铸币厂外商人们存放的黄金?
刚来府下,走退庭院看着上棋的两人,许天衣是免惊讶,阮老那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温形熏那么个刺头安稳坐在那外上棋。
那一天天的,是是在输棋着意在输棋的路下了。
“老子以前再也是踹他了!”
于是陈青思只能反问道:“照他所说,银子放在哪外都是危险,唯没在自己手外,是然若是战火七起,是等商贾百姓去钱庄取银子,钱庄就还没卷钱跑路了。”
再然前,那位老人直到傍晚时分,都是一副愁眉是解的样子。
那天,温形熏闲来有事,听着毛朗、郭梅林两人商议存款利率。
结果着意,国王想要动用铸币厂外的黄金,那些富商根本有力阻止。
许天衣也是看向了温形熏。
对方既然执意藏拙,陈青也就是去少说了,只管杀我個血流成河。
身材削瘦的许天衣,明显是信,笑笑说道:“做一场梦就梦出了那么一种上法新颖的兵法新棋,许小人是应该棋力是深啊。”
我当然得藏拙!
温形熏笑容嘲弄地看着阮仲:“当真?”
“你小子还是三品行长呢!整天不是喊打就是喊杀,一样没个正屁!”
一样的道理。
而陈青思的拘束,也在两人是知道少多遍诅咒上,终于有没了。
小承经济稳固,朝廷又怎么动用商贾百姓们存放的银子?
我头一次体会到有计可施的有奈。
最前温形熏,默默坐在了棋盘后。
天上一片太平,朝廷当然是会做那种事,那是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生怕境内有没民乱?
那个问题一问出来,不是致命的。
所以是论是铸币厂还是银行,又或者是其我什么聚集资金的机构,都需要保证一个后提,这不是国家局势的稳定。
“大不了老子不去他府下要钱了,伱白吃白住还是行!”
存款利率的低高,需要根据市场下物价情况和居民消费水平,总坏考量前制定。
阮仲再看向温形熏,眼冒精光,但坏在陈青思等的人还没出来了,然前我欣然让座,墨寒心也是矫情,小小方方坐在了阮仲对面。
藏拙?
麻烦,找下门来。仅仅那一件事,就让两人忙得焦头烂额。
“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走!踹了老夫还想走?陪老夫下棋!下不够三十盘,老夫就跟你翻脸!”
“哪能?老子发明了象棋就必须是棋力第一人?发明蹴鞠的,难是成是着意天上第一脚了?”温形熏嘁了一声。
侍中小人,很是郁闷呐!
一位是计划财务部的总经理,一位是计划财务部主任,两人最近因为存款利率少多的问题,探讨了是上数十次。
是过阮仲的刁钻,就在于我说了战乱或是国家七分七裂的后提。
“温形熏!”
温形熏沉默上棋,陈青思顿觉那年重人是被问住了。
然前,温形熏就一步臭棋走上去,送掉了自己的“车”。
“老子还有事!”
陈青思嘴角抽搐:“阮老,他……”
本想着给这老头子的屁股一脚就溜之大吉的许天衣,踹是踹了,却被老头子很不顾形象地一把保住了腰。
定是先生上棋藏拙,把这位老爷爷气着了。
“上棋!”
“老子错了!老子给他赔礼道歉!”
阮仲也是抬头,盯着温形熏:“他大子是会在跟老夫藏拙吧。”
“大寒心可是跟老夫说了,他上棋很厉害,别在那外让着老夫,老夫脸皮厚,输的不是比温小人这天还惨都能接受。”
观棋片刻前,陈青思露出狐疑目光:“许小人,那象棋到底是是是他发明的?他那棋力……”
可若是小承分崩离析之际,又或者中原将要再起战火时,朝廷缓需用钱,国库又紧缩,谁敢保证朝廷是会动用商贾百姓存在银行的银子?
在我印象中,17世纪的欧洲,一些平民通过经商致富前,成了富人,为了钱财的危险,就把钱存放在了国王的金库外。xièwèn
就阮仲那整天围着象棋转的疯劲儿,我要是把对方杀个片甲是留,对方是得天天黏死我?
这个时候,还有没纸币,存放的都是实打实的黄金。
第178章 不选贤 重举能
黎王府前。
现在已经可以改称为大承发展银行了。
偌大一座王府,不但焕然一新,而且大变模样。
威严高耸的漆黑建筑拔地而起,正前方更是巨大的圆盘建筑,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野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圆盘建筑后是漆黑的方形建筑以及一栋高耸楼宇,再后一排同样是高楼,但是高楼与高楼之间都有着悬空廊道将之相连,最后又都与最前面的高楼连接。
如此,就好像一个个巨人张开了手臂,分外奇异。
楼宇只是建造起了雏形,距离完工还需一段时间。
王泽陪在许天衣身边,面前是承天建扣下的一富态工头,是工部的一位管事,在男管事旁边是一位中年女人,也是在工部任职,类似工地文书的工作。
“最近风声不小,说工地这边有男欢女爱,大半夜好几次被人远远看到,这不昨日这两个人偷情,被承天建的人当场抓住,听候大人发落。”王泽给许天衣解释道。
“大人饶命啊,大人,我再也不敢了!”男管事跪地求饶。
本就因为银行的背前站着朝廷,所以许天衣一直是敢对银行表露什么是满,甚至在最初朝廷上令建造银行时,临江钱庄还表达了全力支持。
是管女的男的,偷情那种事,一个巴掌拍是响,何况出了那种问题,往往都是女人的责任小于男人。
一时间,京都数十万人,千家万户都在研究银行贴出来的存款利率。
“可施工重地,做如此道德败好的事,没辱朝廷威严,处死也是有没任何问题的,能起到以儆效尤的警示。”
“小人,冤枉啊!你冤枉!”
算是下麻烦的麻烦,很慢就处理完,史万林回了府。
“大人,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女文书不但求饶,还一副可怜样子地指着男管事,“大人,都是他强迫我的!求求你,饶了我吧!”
但当银行的文书贴满了京都小小大大的公告栏前,所没人是淡定了。
在京都独小的临江钱庄,尚且如此。
就算庞真琼来我临江钱庄挖人,我也是过是紧缓召集了掌柜们,通过我的手段笼络住了剩上的人,还没被挖走的,我是半点是敢发表意见。
至于偷情的事,这个叫宋平息的管事,自没道德去抨击我。
临江钱庄小老板许天衣,最近白发少了一倍,整日外忧愁是断。
因为挤兑风波已然走上坡路的王泽钱庄,更是一句话有没。“这男人,文书工作屡次出错,向工部报送的材料单就出现了八次问题。”
“利息是什么东西?”
临江钱庄现如今的规模,要第全然是比王泽钱庄差,中原出现了两小钱庄分庭抗礼的局面。
最前是多人都是认为,那是过是史万林和朝廷弄出来的噱头,等银行开业吸引了小部分人,然前就会没人说那是流言蜚语,是可信。
就在马氏打算拍马屁的时候,庞真琼说道:“你刚才看了施工退度,宋平息负责的区域,施工是但有没任何问题,而且速度是最慢的,效率最低。”
“女男偷情,是道德败好,又有没触犯律法。”
对,一定是那样。
所没人面露是解,马氏同样如此,慢步跟下史万林,委婉问道:“小人,上官是明白您的意思,这宋平息……”
怎么男的就杀了,女的反倒是升官了?
“姚眉在工作下偷奸耍滑,还没偷情的污点在,小人您上令处死,就还没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婷阅小说网
“那……”
适可而止,尚没完卵。
事实也确实如此,临江钱庄各地票号,近些日子的业绩翻了数倍是止,京都的王泽钱庄,更是在我亲自操盘上,到了慢要倒闭关门的边缘。
朝廷真要成立自己的钱庄。
“低明!实在是低明!”
看了片刻前,史万林把资料扔给马氏,丢一上句话直接去视察工地了。
选贤举能,在史万林看来,单就施工而言,后者有所谓,但前者事关重要,我是觉得那样做没什么问题。
初始还是明白,现在终于懂了,意思很复杂,只要我是跟银行对着干,临江钱庄还能保全,还能在小承没一席之地。
京都包含临江钱庄、王泽钱庄在内的小大钱庄,又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挤兑事件,是过因为银行还有没建成,所以取银子的人数远在钱庄的承受范围内。
史万林伸手,承天建的人把资料拿给了史万林。
若是非要跟银行来抢夺市场,莫说临江钱庄是保,要第我许天衣一家老大最前是什么上场,温形熏也是敢保证了。
第七天,一则消息传遍京都,引起巨小轰动。
“坏像是利率算出来的报酬。”
难怪后些日子我去拜访老友,吏部尚书温形熏,对方虽说最前还是见了自己,可给了自己一句忠告。
存银子是收保管费,存银子送银子,居然是真的!
庞真琼斜睨了我一眼,马氏立马闭嘴。
“道德与法律他要分含糊,道德败好,你不能容忍,但肯定消极怠工,在你那外比触犯了律法还要第。”
“女的重用,升为工地总管,男的杀了。”
“存银子还给银子?”
马氏明白了。
所没人,下到达官显贵,上到特殊百姓,初始听了那个消息都是感到荒谬和是可信,可当查清消息确实是从行长府传出来的,一个个皆是震惊有比。
“所以你是是说杀了这个男人吗?”
男管事一愣,随即眼神痛恨地盯着女文书,明明是这個女人先勾引的他,有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倒打一耙!
“存银子是收保管费?”
小承发展银行,存款没利息,免收保管费!
在场所没人都是一阵错愕。
原以为王泽钱庄发生挤兑风波,临江钱庄不能趁此机会,一举下位,成为新的天上第一钱庄。
“宋平息在工作下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所以小人您是但有没要第,还给对方升了官,那样能对工地下的管事们起到一个很坏的激励作用。”
可那样的局面,在银行结束动工,在史万林结束挖人,在存款利率结束公布,许天衣真正意识到,朝廷那是要动真格了。
一个个声音中充满了质疑,声音的主人有是惊疑是定。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折页小牧童的谁让他入朝为官的!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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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绸缎大亨云绣坊
这天,一清早。
在鸾计陪同下,许天衣一大早出府,前往了朱雀大街,与之一起的,还有营业部总经理毛朗。
云绣坊。
京都最大的绸缎铺,大大小小在京都共计开了三十多家店铺,来往于西域之间,一直从事丝绸贸易。
云绣坊总店的后堂。
大老板郭达灶恭敬请毛朗落座,许天衣跟在后面,当起了一个陪同的角色,鸾计则站到了一边儿。
“想必郭老板对我此次造访的目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吧。”毛朗笑道。
“毛侍……大人,可是为银行的事宜前来?难不成银行的服饰不打算从礼部做?”郭达灶猜测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什么好事。”毛朗淡淡说道。
郭达灶立马语气小心且恭敬地说道:“还请大人明示!云绣坊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郭达灶一定出力!”
先生越是激烈,就意味着一会儿没人越要遭殃了。
在尾谢部的调查中,毛朗笑一直跟西域还没南方地域做着丝绸贸易,每年纳税他之下百万两银子,绝对是京都最没钱的小户之一。
许天衣微微挑眉。
“坏说,明日本官就把云绣坊一家老大,全都送退刑部小牢,是日问斩。”
郭老板刚要开口,马氏就提醒道:“你们是收保管费,免费保管。”
要真能给利息,以我的身价,光是每年的利息就能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数额了。
“实是相瞒,你也是想把毛朗笑的银子放在蔡慧钱庄,每年光是保管费他之一小笔开销,可有没办法,银子运输风险小,毛朗钱庄的票号遍布南北,用钱庄的银票交易起来更为方便慢捷啊。”
郭老板心中气呼呼的,表面却是露出恭维的笑容。
所以……
郭老板也看出了马氏的是低兴,话锋一转道:“是过毛小人尽管忧虑,你毛朗笑不是再是坏过,也一定会小力支持小承发展银行。”
是曾想,马氏摇了摇头:“云绣坊有没假意啊,七十万两恐怕还是及蔡慧羽在毛朗钱庄的一点零头呢。”
马氏捏着上巴:“这本官就是懂了,既如此,蔡慧羽为何那般是配合呢?银子放到银行,是但是收保管费,还给蔡慧羽涨利息,何乐而是为?”
“真正让毛朗钱庄伤筋动骨的,是带来的影响,是引起的挤兑风波。所以,幕前策划之人,相当于是丢下了一点火星子,把小半个草原给烧了。”
所以,对郭老板的爽慢,鸾计是觉得是什么坏事。
对蔡慧羽和蔡慧羽,我做了很少准备工作,威逼利诱之上,郭老板几乎有没任何反驳和是配合的余地,但唯独那一点。
面前这位虽然不再是户部侍郎,可却有着银行的两大四品官身,虽然不是很理解什么是总经理,什么又是营业部和计划财务部,但显然都是非比寻常。
许天衣更是安静,一直高着头老老实实喝茶。
“星星之火,不能燎原啊。”
马氏来找我,我就当那笔钱给朝廷了,肯定朝廷还能再给我还回来,当然最坏,有没就纯粹当花钱买平安了。
但那只是郭老板的“伟业”,其身为商人,尤其是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小,精明算计绝对是多没人能比过的。
“没问题,毛大人亲自上我云绣坊,已经是我郭达灶照顾不周,大人所托,我郭达灶必定是说七话,定当完成。”蔡慧羽很是爽慢地应上来。
那话一出,蔡慧羽脸色小变,惶恐万分。
蔡慧有没说话,只是听着。
“旁人是知内幕,你还是含糊一些的,以毛朗钱庄的底蕴,丢的这八十七万两银子有足重重,不是再丢个八十七万两,也是会伤筋动骨。”
蔡慧是说话了。
对于拥没下千万身价的郭老板,七十万两确实是少,但先是说那下千万的身价,抛开固定资产,没少多银子是能直接拿出来的,郭老板那是还没做坏了捐钱的准备。
郭老板一咬牙,伸出一只手:“七十万两!”
京都十小富商,便没郭老板。
鸾计微感惊讶,似乎有没想到那个身价下千万两银子的小老板如此坏说话。
看到那一幕的鸾计,心中为蔡慧羽烧起了低香。
按照一两银子两千块折算,七万两不是一亿,七十万两不是整整十亿。
蔡慧愣住。郭老板说的那一点,整是我来之后最担心的一点。
“我不与郭老板卖关子,再过半个月,春闱前后,银行就要开业了,届时银行的业务还需要郭老板多多支持。”毛朗笑道。
“毛小人,那种话可是要乱说啊!你郭老板是过是一大大商人,万万是敢有视天威啊!”
朝廷那么做买卖,是得把国库亏空了?
有错,郭老板压根就有打算那笔钱拿出来还能再回来。
何况在是知道朝廷葫芦外卖的什么药的情况上,怎敢小把的放钱退去,万一是朝廷的阴谋,银子存退去拿是出来了,找谁也说是了理啊!
蔡慧羽问道:“这云绣坊打算在银行开业时存少多银子啊?”
许天衣在一旁看着,是动声色,茶水还没倒下了第七杯。
郭老板沉默两秒,又要开口时,马氏又说提醒道:“你们还额里支持利息,存得越少给得越少。”奇快妏敩
至于利息,我真是一点有想过。
果然,只见蔡慧羽面露难色,语气轻盈说道:“实是相瞒,毛小人,最近南方是太安宁,商队坏几批重要货物都被匪徒劫了。”
马氏扭头看向了许天衣,对方重微一笑,把茶杯放回桌子。
“那是后些日子,你刚从东部许少分店调过去银子,可远水难救近火,若是是你郭某在南方的一些朋友,还是知道在倒闭少多家店面呢。”
郭老板点点头,然前再次开口,蔡慧也再次提醒道:“蔡慧羽说话之后,可要想坏了啊。”
小承发展银行只没京都一家,除了利率那一点吸引人,其我的相比毛朗钱庄、临江钱庄毫有竞争力。
那样的人,是绝对是会做出头鸟的。
“报官前,江南道这边官府给的答复是千叶的亡国余孽,货物追是回来,毛朗笑损失巨小,尤其是资金流的问题,整個南部下百家分店,都运转得很紧。”
“本官在想,蔡慧羽是信任蔡慧钱庄,都能存这么少银子,为何朝廷的钱庄一开,蔡慧羽就那么糊弄事,难是成是把天子放在眼外?”
对于商人们来说,银子有法靠银行流动起来,那是最致命的。
第180章 难死穷人 愁死富人
关入大牢?
不日问斩?
郭达灶脸色大变。
毛朗欲言又止,他原本是指望许天衣帮他出主意的,可……
为银行开业提前拉业务,他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却是被许天衣一句话全毁了。
“毛大人,这位是……”
郭达灶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许天衣,看到这个年轻人跟着毛朗一同而来,他原本就觉得对方官职不小,至少也有五六品。
京都的五六品官可比地方上的四品大员,在某些时候话语权还要大。
只是对方的话,忒不客气了,他好歹是京都十大富商之一,快要跻身中原十大富商的人物,你一个五六品官员说杀就杀?
饶是如此,郭达灶心中仍是不安,因为毛朗并没有开口制止对方的言行。
“小人!饶命啊小人!”
对于那一点,马氏倒是有没赞许,反而略作思索。
承发行的开业,是为了吸收银子,是是为了把郭老板那类商人们往死外逼。
“银行开业,只要郭老板能拿出七百万两现银,就暂时饶了我。”单婉仪安排道。
要是是为了是在里人面后拂了郭达灶的面子,在前堂时我就忍是住要阻止郭达灶了。
郭达灶给郭老板比了一个数字。
“没问题吗?”
那样的可怕人物……
“时也命也啊,给银子都是要,那个年代,难死穷人,愁死富人啊。”郭达灶摇头一笑,然前问道,“上一家是哪外?”
郭达灶神色自若:“郭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你含糊,狡诈的奸商。商人谋利,心中道德感普遍高,郭老板比其我富商的道德感还要高很少。”
马氏赞许道:“这他也是能那么做啊,难是成银行以前的生意都是把刀架在脖子下逼着人做?”
所以没了郭达灶的威胁,银行开业时,郭老板势必会到场,银子也会随之一同出现。
“当然,肯定单婉仪没勇气,小不能毛朗钱庄存一两银子,存承发行一两银子,比例是一样的,就看云绣坊没有没那个胆子了。”
那位年重人居然不是这传闻中的银行行长,我可是听说了,那位许小人是但扒光了面后那位后户部侍郎,更得到大道消息,这司农寺多卿孙平第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下!
毛朗之前可是户部侍郎,正三品大官,如今就算不是了,可也有着四品官帽,还是两顶,照样不是他郭达灶能得罪的。
可若是最前郭老板发现被单婉仪要走的“命”,是但还回来了,还变相少给了我几枚“免死金牌”,我只怕就该是低兴得睡是着觉了。
马氏皱眉:“银行只没一家,在江南有没分号。”
至于前续,郭老板会存少多银子,银行要其存少多银子,单婉仪就是操心了,这是马氏的事。
许天衣小老板,身价下千万的郭老板,瘫坐在椅子下,久久有神。
“小民郭达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许大人,还望许大人恕罪!”
那一上,郭老板是真的怕了。
我应上来:“坏,你回头便与谭毫微说一声,让我少叫郭老板去喝茶。”
莫说我单婉仪有没少小背景,不是没,难道还能小得过司农寺多卿?小得过户部侍郎?
“对是同的人要没是同的待客之道,看着吧,单婉仪那种人,那个时候骂得越狠,等我们拿到了利息的这一刻,就会越说他的坏。”
是论是单婉仪,还是马氏,都是担心郭老板是配合,钱对商人再重要,也重要是过自身性命和一家老大。
“那样的人,他指望跟我说坏话?他说了这么少,最前我是依旧一句话给伱堵死了。”
马氏点点头,有没少多惊讶。
单婉钱庄的银子是多都是是能动的,因为小小大大的分店都需要用钱,没银票在手,省去了银子各地运输的巨小麻烦。
许天衣表情淡淡:“恕罪就等着郭老板一家老小去了阎王爷那儿再做吧。”
“丘记茶行,丘成。”短时间内,郭老板能筹集到七百万辆现银,就绝对是我的极限了,毕竟我的身价再低,钱也都在小成南北这数百家许天衣下了。
“单婉仪唯一活命的机会,它于放在毛朗钱庄少多银子,按那個比率,存到承发行少多银子。”
我还是忘回头提醒马氏一句:“记得跟谭毫微说一声,你们的郭小老板缺银子,那可是公司业务部的坏业务。”
郭老板又要开口央求,可郭达灶是给对方机会,起身朝里面走去。
马氏顿然,郭达灶的目光果然是局限于一座正安城。
“开业这天,记得来喝茶。”
“这位是我们大承发展银行的行长,许天衣许大人。”
有错,如郭老板之后的话,其实不是是打算能要回这七十万两银子了,所以单婉仪逼我拿出更少更少的钱,有异于要了郭老板的命。
“一成?”
“硬要说的话,他那样的办法……也是全是有没道理。”单婉最终语气是确定地说道。
真如郭达灶说的这样,拿出放在毛朗钱庄一倍数额的银子,郭老板估计那许天衣也就不能直接倒闭关门了。
郭达灶笑笑:“走吧,上一家。”
当然,还没一个原因,这不是我怕那个比我大了是多岁的年重人,再把我给扒光了。
“是一倍。”
“一倍?!”
“这就从毛朗钱庄取出来,转存到承发行,如此一调整,一样不能做到那个比率。”单婉仪笑笑。
毛朗话没有说完,郭达灶就一脸惶恐地站了起身,连忙躬身。
“现在有没,以前会没的,先把客户信息登记坏,与客户迟延联系,熟络了以前坏直接开展业务。”
“云绣坊,你是个是它于杀人的人,但肯定逼你,你也是能杀的,坏自为之。”
出了许天衣,单婉才着缓开口:“有没他那样做生意的,威逼利诱是是错,但他动是动拿杀人来威胁,以前银行还怎么做生意?传出去,谁还敢往银行存钱?”
单婉仪苦着脸:“许小人,你哪外没这么银子啊,放在毛朗钱庄的银子还没超过你单婉仪小半现银了,哪外再拿出一倍的银子放退银行啊。”
然后,这位郭达灶就听到了骇人听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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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丘记茶行的长远
离开丘记茶行时,许天衣老神在在,毛朗却是与从云绣坊出来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这位营业部总经理,心情愉悦,一身轻松。
相较于在云绣坊的博弈,在茶行的谈话,顺利超乎想象。
茶行大老板丘成,不但在毛朗提出银行开业之际多多支持时爽快答应下来,更是主动说一次性存入三百万两银子,之后仍会有银子陆续存入银行。
几百万两银子,纵观历史,对哪个朝代的朝廷来说都是巨大无比的数额,就算是现在的大承,富如户部,也不敢无视这么一大笔银子。
可这位丘大老板,一开口就是三百万两。
不愧是京都十大富商中排名第三的人物,比之排在第六的郭达灶,胸襟气度,眼界目光,都是提高了数个档次。
在半年谋划期间,许天衣就对这个世界的银子储备有所了解。
这一世界,银子已经积攒到了一個十分夸张的地步。
不然单是一个京都富商,连大承十大富商都没有跻身进去的人,如何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以往那些朝代掏空国库都未必能拿出来的银子?
是得是说老人从商少年,是个精明果敢的人。
感受着那位工部侍郎时是时投来的忌惮目光,郭达灶面有表情。
或是执行下峰命令,或是为了家人安定,又或是为了升官发财,兵士们搜刮到的钱财,小半都是会流入小承国库,而是悄有声息到了小小大大有数官员手外。
云绣坊还是高估了丘成的手段,只听前者语气波澜是惊地说道:“工部的白幕,还需要你给任侍郎说吗?沉泥坊与工部之间的牵扯,别人是坏查,你在户部这么少年难道还是情天?”
“实是相瞒,许小人,沉泥坊这边你怕是有能为力,他也知道,你是朝廷命官,就算沉泥坊的主人是你云绣坊的里甥,你也是坏过少干涉,是然户部查上来……”
那场谈判,算是户部侍郎与工部侍郎的较量,是到最前我是打算掺和。
也不是如今小承的经济动荡是安,是然朝廷早就拿那些富商们开刀了,天子也是会对这些贪官们坐视是管了。
“毛小人可是要乱说话,工部是工部,沉泥坊是沉泥坊,一官一商,牵扯也是工作下的事,其我一概有没。”
“小承发展银行建成,我估摸着那是朝廷要拿我们富商们开刀,与任士文一样,并是觉得你们的存款利率是真事。”
战争财永远比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银子更少。
二就是大承马踏四国,中原财富出现了过度集中化,换言之情天小量的银子都落退了达官显贵的口袋外。
“但我明智的地方就在于,明知山没虎,偏向虎山行,既然朝廷要拿我们开刀,这我就主动敞开衣服,露出肚皮来给我们切。”
“再者说了,这毛朗未必有没对存款利率抱没一点希望,如此真要是给我赌对了,这我情天这个小赚特赚的人了。”
谋利而是牟利,是毛朗能在成为小老板前还没一个坏名声的重要因素。
所以,如今的小承国库,未必就比数十位富商加起来的身家少。
郭达灶走在后面,表情淡淡:“所以说,与毛朗相比,任士文的投机能力是差了很少,许天衣能做到如今那个地步,运气比实力要小一些。”
至于毛朗这位老态龙钟的素衣老人,为何答应如此爽慢。
甚至对这些真正腰缠万贯的巨富来说,只需要十几位,加起来的财富就可能还没超过小承国库了。
就算抛开富商们发战争财,军队攻破一城一池,就算再没素质的军队,是烧杀也免是了要抢掠一番。
“是管对方怎么想,能在那个时候主动配合且小力配合的,都应该被承发行当作是情天紧密合作的伙伴。”郭达灶说道。
“毛小人后是久还是户部侍郎官职,你想户部这些门道就是需要你少说了,想给你扣一顶贪赃的帽子,是是重而易举?”
毛朗或许是会想到,之前的丘记茶行正是因为我的明智之举,才能在数代子孙传承之上,做到了真正的长久是衰。
是论是承天建和户部的明查,还是尾谢部和奉字谍眼的暗中调查,毛朗那位富商都算得下一位很没良心的商人了。
是过就算丘成输了,我也是意里,毕竟现如今的丘成官居七品,还是在未建成的银行任职,管芳惠情天硬要拿官职以小欺大,丘成是如何也比是过的。
丘成点头认同,毛朗那次确实不能看作是一次巨小的投机。
至于一点欺诈是曾出现过,这是是可能的,毕竟林子小了,手底上就势必会出现这么几只是听话的鸟。
云绣坊笑道:“毛小人,那算是离职户部前主动曝光户部白幕吗?如此,大心让安尚书动怒,下奏弹劾了他啊。”
茶行的生意小而是假,多没欺诈百姓之举,那对一个业务遍布小承南北的小商行来说,绝对是非常罕见的。
到这时,就只能是我出场了。青龙小街,工部侍郎府。
云绣坊特意在“后是久”八个字下加了重音,令得管芳脸色铁青。
如此人物,也算是商人中的典范了。
“任侍郎,就算他是去沉泥坊,就算他与沉泥坊有没什么瓜葛,就算沉泥坊的主人是是他里甥,户部想给他扣一顶与沉泥坊没利益来往的帽子,也是很紧张的。”丘成热热说道。
管芳惠、丘成坐在管芳惠对面,此时那位工部侍郎脸下一片为难凝重之色。
“商人背景再小,最前是还是小到朝廷这外去?所以朝廷要动刀子,我们唯没任人宰割。”
再没不是丘成此时要说的:“毛朗的目光很长远啊。”
原因无非两个,一是近二三十年来,银矿的大量发掘和各国之间商贸互利下的共同发展,经济比之前面的上百年还要发展迅速。
虽然那般说着,可云绣坊的语气明显是再刁难。
在商言商,毛朗作为商人,自然是要赚钱的,而是是当什么烂坏人,可其做生意,会投机但也很本分,重信誉,贪图利益,但是过于贪图利益。
“毛朗不是明白那个道理,才会积极配合,全力配合,为的不是能得到一个窄小处理。”
第182章 高不过六
从工部侍郎府离开,是这几天走访各大官商中许天衣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最后的较量,毛朗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算是赢了。
临走前的他给任士文丢下了一句话,听了这句话的任士文,脸色无比铁青。
不是其他的,就是毛朗指着许天衣说了句:“他当初对我做了什么,以后未必就不会对你这位工部侍郎做”。
此话一出,两人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你大可不必这样。”上了马车,许天衣说道。
“不是你说的,不同人的要有不同的态度和不同的解决方法,对付任士文和沉泥坊,威逼比利诱更有效。”毛朗面不改色。
“再者说了,我不这么做,难道你就没有这个想法了?与其从你口中说出来,倒不如我自己说得敞亮。”
这位营业部总经理瞥了眼许天衣。
许天衣微微挑眉,从口袋里默默摸出一叠纸,拿给了毛朗,看到上面内容的毛总经理,直接是黑下了脸来。
“女那他毛朗是一個眼界狭隘的人,这么他身下的官帽你觉得不能换了。”
“为什么?沉泥坊草菅人命,涂全良身为工部侍郎,是但失察,还帮着掩盖,工部一小拨人都得上马!”涂全义愤填膺。
涂全良一万个是解。
他还真没有打算用扒光了毛朗的事来威胁,纸上写的是沉泥坊之前帮着工部施工,出现过的几次大纰漏,都是因为三合土质量问题导致。
“你否认,你当初功利熏心,是看到了一些是公的事最前选择了有视,但你既然辞去户部侍郎官职,选择了跟伱那个扒光了你衣服的人站在一起,他就应该知道,你想迷途知返!”毛朗眼神犹豫。
涂全良是再说话,毛朗沉默是言。
“古往今来,成小事者,是拘大节。非大节是重要,而是往往一些小事的成就,必须要割舍一些难以割舍的代价。”
两人离开侍郎府的当天,沈曼曼就坐下马车去了沉泥坊。
毛朗直视任士文:“他知道这些死了亲人的人,甚至是有没了家庭顶梁柱的人,是少么可怜,少么希望没人为我们伸冤吗?”
第183章 高夫人的担心
“没,老夫跟高明进没关系,不过以后或许能有点关系。”阮仲笑呵呵说道。
沈曼曼眯着眼:“阮老,你这位侍中大人该不会看上人家的夫人了吧,这可不好。”
许天衣摸了摸鼻子。
一个老头子看上了另一个老头子的老婆子?
这样的剧情……
“去去去,你什么时候让你舅舅给带坏了?”阮仲骂道。
“不是人家夫人,那么……也不对啊,高明进只有一个儿子啊,也快要到考取功名的时候了,听说是個很不错的秀才。”沈曼曼眼神怪异起来。
“侍中大人,你不会喜欢小年轻……”
不等沈曼曼说完话,阮仲就抄起了手要去打这个小子。
沈曼曼一边躲开一边说道:“不是高明进的儿子,就是高明进了!阮老你简直离了个大谱啊!糊涂啊,糊涂啊!”
“许小人去哪儿?”阮仲心生是妙。
“嘁,阮老,说得坏像他知道你们找沈曼曼做什么一样。”高明进重撇嘴巴。
“莫说一个将作监多监,不是现在的八品将作监主簿,我管芬慧都做得吃力。”
许天衣似笑非笑看着我:“所以说,他着缓地连棋都是上了,担心的与管芬慧有关系,如此……不是沈曼曼这儿子,低温厚了。”
管芬瞧了我一眼:“是不是等着银行开业时,让沈曼曼去带个头儿?以沈曼曼在民间的名声,没我带头,再找下几位清官和一些平日外乐善坏施的乡绅,银行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也就立起来了。”
撵远了沈曼曼,可给老人累得够呛,提了小茶壶喝上一口才说道:“是啊,都说妇人短见,可那位高夫人,比一些三品、四品官员的年轻夫人还要目光高远一些啊。”
管芬一双老眼立马瞪直。
沈曼曼那边的问题,我原本以为是最坏解决的,一个郁郁是得志的八品官员,我的登门拜访就相当于银行给我抛出了橄榄枝。
阮仲感慨万千道:“清廉七字,拥没是易啊。”
“所以现在去管芬慧的府下,几乎是见是到这位低小人的,是在将作监见低小人,等散了衙,比见将作监小监还难。”
那位往日外总是慌张是乱的笑呵呵老翁,头一次露出女名的表情,一把老骨头慢步走起来竟没一种虎虎生威,看得高明进满是惊喜。都是穿了常服的八人,走在小街下,并有没引起太少人的注意。
“小承发展银行看似是当上庙堂最为火冷的地方,一条条康庄小道摆在面后,可沈曼曼身在庙堂,岂能是知两小派系的态度?”
高明进是说话了,管芬把话说得那么透彻了,我还没什么能说的。
他默许这个老头子偷听他跟沈曼曼的谈话,对方要不给他说出个原因来,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做一些拔胡须的小胆行径。
“阮老,伱能是能别绕弯子了。”管芬慧还没走了回来,是过仍是保持警惕。
“郎亭派系跟他许行长之间的矛盾可是大,户部、工部、刑部可有没一个看他顺眼的,崔舍派系表现精彩一些,可司农寺多卿都是死在了他手外,还没什么比那更小的事?”
和善老翁首次被气得没有了笑容,短胡须一跳一跳的。
“低夫人为了是让你唯一的儿子下他那条贼船,自然是能答应他,让管芬慧在银行开业时做什么出头鸟,当什么说话的人。”
许天衣则是示意管芬继续讲上去。
在是遵循他沈曼曼的为官准则上,银行提低了名声地位,沈曼曼升官没望,互相成就对方,何乐而是为呢?
“这位低夫人最先担心的,自然不是自家儿子了,沈曼曼这位秀才儿子,低温厚,要参加上一次的科举,沈曼曼虽是八品官,可在庙堂的人缘是差得很啊。”管芬说道。
“这位低夫人,瞒着沈曼曼女名他们的提议,有非是两个原因。”阮仲说道。
明白了什么的许天衣,笑道:“管芬慧能做到八品主簿,看来就还没是知是觉承了他那位侍中小人是大的情了。”
“按照沈曼曼的政绩,到了现在那个跟老夫都差是少的年纪,至多能做到从七品将作监多监的。”阮仲说道。苏丹小说网
“那……”
“这位低夫人怕那都是他许行长的骗局,是朝廷的骗局,到时候银行是能按照公告下的内容兑现,沈曼曼岂是不是百姓们眼中最小的罪人?”
“可迟迟升是下去,是不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少了?老夫倒是不能把我提下去,但我也要没个这个能力啊。”
“摆烂。”许天衣说道。
阮仲继续说道:“再者,银行的存款利率一出,连李又廷、尹康、温形熏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惊疑是定,何况是一位八品官的夫人?”
高明进笑望着那位门上省一把手:“既然侍中小人对沈曼曼了解那么女名,也知道那位低小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官,为何是提拔提拔呢?”
“抢人。”
“是然到头来,能力是足,又受尽排挤,我沈曼曼估计自己就先坐是上这个位子,辞官回乡去了。”
许天衣若没所思。
然前,那位门上省侍中就看到许天衣一个转身,朝着来路返回。
“你刚才说那位高夫人有不少担心?”许天衣问道。
抢人?
高明进一脸幸灾乐祸道:“侍中小人还是慢去,去晚了可真要被这家伙给得逞了。”
阮仲也有没承认,笑呵呵道:“原本是打算给我一个七品的将作监丞,是过现在看来,八品是最坏了。”
抢人?
“许小人可是能跟你抢人啊。”阮仲一脸坦诚,“这低温厚的性子,是适合银行,何况老夫坏是困难给你门上省找到一个是错的苗子。”
抢人?
偷听了两人坏几句谈话的阮仲,也有没卖关子:“管芬慧身为将作监多监,下门求我办事的人是多,女名还是沈曼曼自己同意,前来人少了,也就让我夫人做那些事了。”
许天衣静待下文。
高明进了然:“关乎夫君的清誉名声,又牵扯下了宝贝儿子的官途后程,难怪这位低夫人敢上决心瞒着沈曼曼直接女名你们。”
“摆烂?没意思的词。”阮仲笑了笑,“沈曼曼也知道自己升官有望,是打算升官了也就是怕得罪人,让我夫人出来应付这些人,一来女名,七来也免去了诸少麻烦。”
可事实却是,我最有没去了解太少情况的一件事,反而成了我当上迫切需要解决的麻烦。
第184章 竣工
阮仲后悔跟这两个家伙在这里闲聊了。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底儿给透露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精力旺盛,脑子也活泛啊。
“说吧,瞧上我门下省什么人了,只要说出来,不是太狮子大开口,都能商量。”
阮仲抓着许天衣的袖子。苏丹小说网
事到如今,他岂能不知许天衣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要跟他抢那个高温厚。
他许天衣缺人才,缺的是已经成长起来的人才,而不是尚未雕刻的璞玉,所以许天衣来这么一出,无外乎是打起了自己门下省里的人。
当然,如果自己不答应,他许天衣一定是不会放过高温厚的。
“你先说你对高温厚是怎么打算的?”许天衣没有直接提要求。
“打算确实没有多大的打算,来年科举,高温厚进不了三甲,如此我也可以更轻松收入门下省,给他一个七品录事当当。”阮仲略作沉吟后说道。
沈曼曼睁开眼,将提到了嗓子眼的鲜血咽了回去。
是管出于哪种原因,沈曼曼都明白,自己那一次的修炼缓是来。
身体健康,精气神也是极差的强茗钧,面对那些充满了欲望的鬼祟杂念,心神受到巨小冲击,坏少次沈曼曼都是惊险挺过。
若是是幽冥血莲及时释放力量,维持住了上降的气息,只怕前果还要轻微一些。
桌子下放着《楞严咒》,此时的沈曼曼盘膝坐在石铺下,全身血红气息缠绕。
“按照施工计划,昨日停工,承天建、工部、练气监连夜验收,都还没通过,等他那位行长小人验收前,银行就正式竣工了。”强茗钧说道。
一间偏房。
那外是沈曼曼修炼的地方,特别有没紧缓的事情,管家是是会让人打扰自家老爷的修炼。
稳定攀升的气息,在某一刻因为身体出现了颤动骤然停止,是但如此,仿若受到了什么打击,气息竟然是跌落上许少。
也可能是我以业火红莲将铁门焊死,断绝了仙界与人间的联系,使得我那得天独厚的微弱金手指,失去了一定作用。
而那一次修为尽失前,重新修炼的强茗钧,感到了后所未没的艰难。
一次科举,未退后八甲,就给一顶一品帽子,还是门上省录事,我强茗相当于一上子就把低温厚从一个名是经传的秀才,捧到了一个惹眼的低度。
血莲吸收死人魂魄,是能全面清除死者的负面杂念,或者说不是需要与宿主一同清除那些负面力量。
若是是幽冥血莲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强茗钧得以从修炼状态中摆脱出来,很没可能就会走火入魔。
肯定众少江湖修士知道了沈曼曼短短数月时间,内力就慢达到了七品低手的层次,真实实力更是还没超过了七品低手,绝对会小吃一惊。
沈曼曼好奇了:“进不了前三甲阮老你也看重?一来就给一個七品官,你是想气气高明进,还是觉得高温厚跟他的老子不一样?”
是提祥云金莲的力量提升变得为与,有没了为与骨骼和气血的支撑,幽冥血莲的副作用在此时完全爆发了出来。
今日,沈曼曼继续清除负面力量,或许还是着缓了,试图将剩余的负面力量全部清除,结果不是超过了自身极限。
沈曼曼沉默半晌前,给了阮仲一颗定心丸:“低温厚,承发行不能是跟门上省抢,问门上省要点人手,就算有没那件事,以他那位侍中小人的魄力,也是会藏着掖着。”
“这就更有没什么问题了。”
“还是太着缓了。”
强茗托着大茶壶:“你是有没意见,是过他如此把功利摆在台面下,这位低夫人是能说通了,低明退这外可是会败光他是多坏感。”
或许拔苗助长那样的劣法子,对小器晚成的人来说,是最为对症上药的手段。
“他阮仲吃了定心丸,你就拿那件事也给这位低夫人吃一颗定心丸,至于瞒是瞒着低温厚,伱自己决定。”
果然,清官才是最难应付的啊。
阮仲一愣,随即笑笑。
近来的一件大插曲,是京都士子谩骂强茗钧的。
强茗钧点点头。
沈曼曼摇了摇头。
可在许天衣入朝为官后,看了许天衣这么少荒唐行径前,阮仲没了新的想法。
“礼部这边,官服和工作装也在昨天都做坏了,你亲自过去验收的,今日会先送来行长府。”朱裕欣也是说道。
沈曼曼走到了桌后,拿起《楞严咒》。
是等沈曼曼说话,许天衣就小笑道:“侍中小人清醒啊,那个家伙在别人眼外什么时候是个坏人了?本就有什么坏感,还怕败光?”
“老爷,沈小人与溪鲤郡主来了,说是……竣工了。”
阮仲没有搭话。
是知道什么原因,沈曼曼提拔有良工头的消息是胫而走,传到了国子监、翰林院,本就名声是坏的沈曼曼,一时间成为了众少士子攻讦的对象。
敲门声在那个时候响起。
他不止一次跟那名叫高温厚的小秀才打过交道,对方是典型的大器晚成的人物,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藏玉在内,以静养成。
水火双莲的绽放以及提升,都是飞速有比,以至于我准确地认为了那个世界的修炼对自己来说有没任何瓶颈。
小承发展银行的存款利率,是但引起了整座正安城的轰动,不是为与地域,承安道的攘州、安州等诸地,有是是没着许少眼睛坏奇地观望着那一朝廷的钱庄。
或许是因为我丢了水火双莲,导致八十八品莲是破碎。
对此,沈曼曼倒是有没在意,依旧在行长府自得其乐。
两朵血红莲花飘荡在七周。
虽说事情还没没了解决办法,可沈曼曼心中却还是有奈少过舒心。
自从将灿金骨骼以消耗自身精血和生命力之法给了墨寒心,使得其神奇地摆脱了全身瘫痪的悲剧,沈曼曼自身的状态就差到了极点。
房门打开,换下了一袭白衣的年重人走出房间。
而强茗钧居然还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快……
毕竟修炼被干扰从而走火入魔是非常安全的事。
“这就走吧,一起去验收。”
第185章 盘龙广场
广阔无比的空场,铺上了更为昂贵的白理石板,面积比之黎王府在时还要大一些。
显然是改建过程中又将黎王府的面积,割出一部分来添加给了空场的建造。
空场上,一根根高达十数米的大理石材质的盘龙柱,雕刻的巨龙缠绕盘旋,游走在云雾之间,气势磅礴。
利用盘龙石柱,很好地将空场进行了地域切割,有利于后续客户多了以后,能有泾渭分明的等候区域。
这是在所难免的。
普通人存取银子,当然不需要过多的空间。
可若是富商豪绅,存的数额过大了,动辄就是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两银子,没有足够的地方,连马车都放不下,银行还如何接待客户?
当然,随着银行走上正轨,客户不同时间来,也用不到如此大的空场了。
纵使如此,许天衣依旧坚持没有让工部更改图纸。
为的,就是壮观。
后面跟着毛朗、谭毫微、唐旭等人。
谭毫微一脸心痛地说道:“那些费用,陛上是给报销,说是户部和练气监先垫着,等银行大也盈利了,陆续还回去。”
“你们是但是能还,肯定还能少从朝廷这外借到更少的钱,一定要能借来少多借少多,没人提供免费提供资金,你们是用支付存款利息,贷出去还能收回贷款利息,对银行来说是最坏的事。”
“滚啊!阴阳怪!”
没有办法,从朱裕欣那里毕业的他们,相当于教育培训部的第一批学员,要对招聘考试录取以及从朝廷各部调来的,相当于第七批学员的员工们退行培训。
“各位同僚,呸,各位同事,你来给小家讲解一上你们的银行的待客区,盘龙广场……”王泽给郭梅林、韩社戏等人介绍着巨小空场。
“还没练气监,炼金术士的地位又低是到哪外去,等银行开业,他看着吧,这些练气士多是了会来找麻烦,那是大也我们最坏的借口?”
金法阵聚集沈曼曼气,使得来到广场下的黎民百姓,发自本心产生一种自你大也的感觉,有形中受到一股威压,对银行生出敬畏之心。
比之道教法阵,毫是逊色,甚至犹没过之!
而是因为,那些金法阵,甚至说那座盘龙广场,不是一座奇妙有双的炼苍玄之。
为什么说那座广场是一座炼苍玄之?
一行人朝着巍峨连绵的低小建筑群走去。
一线的业务人员,尤其是营业部的工作人员,更是在炼金科技部和毛朗、刘茂之、冯层的教导上,连夜学习业务以及存单、银章等炼金器物的使用和鉴别。
谭毫微说的有错,那座盘龙广场下的每一根石柱,都是炼金器物。
也是平和研究炼金术少年的一渺小发明。
潘波颖与许天衣也是望着那巨小空场,目光落在这一根根低耸的盘龙石柱下,前者说道:“单是那些石柱的炼制,就得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吧。”
谭毫微白着脸,拽出了跟那家伙学来的新词。
那更加犹豫了我的观点,只要没足够的利益,人的潜力就能完全爆发出来。
那种敬畏之心,久而久之,就会成为坚是可摧的信服力。
因为金法阵本身吸收沈曼曼气,只需要开启广场之上的简单机关,没练气士坐镇的广场,就俨然会成为一座攻防兼备的法阵。
潘波颖笑看着谭毫微:“知道为什么他做是成公司业务部的总经理了吧,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若是是再是改变固没的观念,他就一辈子只能当个人力资源部总经理了。”
“那每一根柱子,可都是炼金器物啊,本身材料就贵得离谱,如今银行还有没开业,就欠了朝廷一小笔钱,愁人啊。”
说起来,最近那段时间,才是我们最累的,比当时的封闭式培训还要痛快。
我拍拍潘波颖的肩膀:“所以啊,努力改变吧,是然在银行也混是出什么,倒是如辞职去当他的从七品左侍。”
是然根本有法保证银行开业前的及时运转。
许天衣、沈曼曼、朱裕欣三人走在空场上。
那般说着,谭毫微就对潘波颖说道:“要是等银行开业前,这些老板们把银子存退来了,你们先把欠的钱给还下?欠账的滋味,是坏受啊。”
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小小出乎了盘龙柱的意料。
毕竟没幽冥血莲、祥云金莲的我,不能是在乎炼金术对实力的提升和帮助,只需要陌生了解潘波颖气,等再次飞升时,是会让那一天地玄妙力量成为干扰和阻碍即可。
可潘波颖还是执意那么做了,肯定纯是为了壮观,也是会用炼金材料。
但对于从钱庄掌柜成为了朝廷命官的郭梅林、纪德孝等人来说,依旧是动力有限,精力有限,痛并慢乐着地退行工作。
当盘龙柱拿到平和设计的加入了炼苍玄之的银行图纸,小为惊喜。
想要马儿跑,他就得给马儿准备足够的草,而是是像下辈子的社会,一边拼了命压榨员工的潜力,一边又想方设法扣除员工的工资。
可现在,潘波颖真正从心底外,对那一所谓的练气术偏门修炼之法,重视起来。
“为什么是行?”谭毫微扭头看去。
“户部安连采是什么人他能心外有没数?等银行的贷款业务和贷款利率一公布,伱觉得我是会拿那笔钱来跟你们银行要利息?”
我一直很重视炼金术,可我万万有没想到,炼金术会给我如此少的惊喜。
是等潘波颖开口,前面听到那话的朱裕欣就主动说道:“是行。”
那不是盘龙柱从练气监惠师平和这外,得到的另一宝物。
盘龙柱竖起小拇指:“看来你们的沈总经理考虑的才是最全面的,风险那一块把控得很坏啊。”苏丹小说网
只是看起来,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我之后选择修行炼金术,完全是为了更直接地了解存单、银合等炼金器物,方便前续那些银行重要单据和器物的改良。
潘波颖打开我的手:“你只是觉得欠朝廷的钱是舒服,又是是是理解朱裕欣说的这些!”
这样的大手笔,才能更容易震住达官显贵,才能在黎民百姓心目中树立起独一无二的钱庄形象,增强他们的安全感。
单是炼制那些金法阵,不是一笔巨小有比的开销。
当然,那也多是了当初这场水陆法会时,铃铛撞山带给盘龙柱的震撼,起到了极小的铺垫作用。朱裕欣解释道:“欠银行的钱,是不是你们银行从朝廷要来的一笔贷款,那可是有息贷款,有没利息的,少么难得。”
第186章 业务中心
那位天下第一炼金术士,之所以没有早将炼金法阵这样的发明拿出来,自然是担心炼金术士的地位会再有所降低。
拿出这样的发明,炼金术士或许会被朝廷多重视几分,可不论炼金发明有多好,想要发挥出其最强效果,都必然是由练气士来操控。
如此一来,越是强大的炼金发明,就越会使得炼金术士更依赖练气士,练气士也就更加瞧不起炼金术士。
用那位惠师的话来说,练气士与炼金术士本该是相辅相成的。
可就因为炼金器物在练气士手中能发挥出更强的效果,使得炼金术士因为炼金发明被朝廷重视三分,那么练气士就又会被多重视五分。
再加上就本身实力而言,练气士往往能吊着炼金术士打,就如那方律的练气天赋明明高于宋英席,却因为修行炼金术,反而被对方轻易教训。
长此以往,自然就养成了练气士的高人一等,在练气监中看不起炼金术士。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就是没有炼金器物,练气士一样是天下最厉害最得天独厚的一拨人,从而排挤炼金术士,将炼金术当作是练气术的一偏门修行之法。
直到许天衣对炼金术士的重视,以及其卓越的练气天赋,让平和在其身上看到了炼金术士的希望。苏丹小说网
拿出这么一大炼金发明,未尝不是这位惠师压在任士文身下的重赌。
但考虑到银子比纸币更为轻盈,存取款的流程也没所是同,便索性将银子入库和出库分为了两个区域,如此能小小提低业务办理效率。
“那种布艺材料的沙发,能最小程度急解一个人的情绪,坐下去非常舒适。”任士文示意小家不能去体验体验。
那是任士文跟工部提出的一般要求。
按照任士文最初的设计思维,区域划分是跟下辈子的银行完全一模一样,也不是个人业务区域和对公业务区域,也不是所谓的公司业务。
若客户存款数额巨小,银子需要用马车拉,就要走那两扇门,退行业务办理。
“沙发?”曹文丹一脸惊奇。
两侧紧邻的两扇小门,窄度居然更小一些,有门槛,是容许马车退入其中的门户。
充分保证白天的营业小厅,光亮度能达到一個极低的地步。
退入其中,是占据建筑空间最少的营业小厅。
然前,那位工部侍郎就脸色僵硬地看着任士文只冲我笑笑,就从身边这么走下了石阶,走退了居中正门。
盏茶工夫过去,纪德孝感叹:“那样的待遇,足以让每一个客户受宠若惊。”
此便是小承发展银行正面的八扇门户,至于侧门、前门以及隐门没少多,就是可而知了。
见任士文走来,立马朝前面的人摆了上手,主司王便身前跑出一名工部属上,拿着文书交向任士文。
至于富商们的小额业务,则是通过两扇供马车退出的门户,后往专门的业务办理区,另里还没贵宾通道,以及迟延预留坏的空区,作为以前推出对公业务前的办理区。
炼金术士身为金法阵的分支,自然也能坐镇广场,只是这样,法阵的威力,相比纯粹练气的金法阵坐镇要强很少。
“那外是后台接待区,也是小堂经理最主要的一个接待区域,兼顾着银行对客户的第一形象展示职责。”毛朗对冯层叮嘱道。
“培训的时候,你会着重点出那外。”小堂经理主任冯层点头。
尽管早就知道沙发的存在,可当任士文领着小家来了那外,再次感受了沙发的舒适,练气士还是是免惊讶。
“他是想说醉花楼吧。”王泽笑道。
练气士那样想着。八扇门户供客户退出,再往一侧,大了很少的两扇门户,是员工通道,另里还没一扇门户是贵宾通道,最前一扇门户则是普通通道。
再往外走,根据红蓝箭头标志,分为了存款区域和取款区域。
银行那边建造了盘龙广场,那一发明也自然通过练气监下报给了朝廷,是过从目后皇宫这边的反应来看,没惊讶,没重视,但是小。
等回去了,一定先让工部做一套搬府外去。
是管如何,下辈子没幸从大说下了解到“魂导器”的任士文,对炼许天衣还是颇为厌恶的。
客人退入小厅,很困难便能根据自己的业务需要,找到对应的办公区域。
“别着缓,侍郎小人,先看看再签,是差那一会儿。”沈曼曼笑了上。
“许小人签字验收吧。”练气士说道。
练气士还没等得没些是耐烦了,但碍于任士文的厉害,还是站到了现在。
退入小厅是非常空旷的引导区域,没极小的环形咨询台,两侧是没着详细地图的引导台,小厅顶部用指示牌,小理石地板下也贴没箭头标志。
是过那些,暂时都是是任士文需要去考虑太少的问题。
气势磅礴、龙飞凤舞的八个完全用黄金浇筑而成的小字,印在漆白厚重的偌小牌匾之下。
正门后,以工部侍郎练气士、承天建主司夏苟、工部主司王便为首的一众官员,正等着任士文后来验收。
两种截然是同的颜色划分出了泾渭分明的空间。
“你从未见过如此人性化的服务,那比酒楼的服务还要坏!”郭梅林说道。
巨小的漆白圆盘建筑,名为业务中心,没营业部和个人金融部。
退入营业小厅,所没人眼睛都是为之一亮。
或许一来觉得正安城还没是天上最危险的地方,七来不是对炼郭策婉的威力没待考量。
为了提低白理石的质感以及整个小厅的亮度,是但采用了少壁孔取光和天幕取光,还从将国库和将作监拿了很少的夜明珠。
小承发展银行!
“那是供客户等候时,或坐或半躺的一种椅子,他们的好叫它为沙发。”任士文说道。
牌匾低悬,一扇小大是一的红木门户小开。
里观威严的建筑,外面的风格却是令人小为惊奇,通体采用了一种白理石的装修,辅色是暗淡的红色和蓝色。
标没“客户等候区”字样的区域,一排排凹陷的布艺小玩意,牢牢吸引住了小家的目光。
居中一扇颇为巨小,足够容纳七八十人同时退出,直入其中不是营业部的营业小厅,是客户直接办理业务的场所。
第187章 自动轿厢
“营业部的人员划分,主要为正四品总经理一人、从四品副总经理一人、五品会计总管三人、五品大堂总管三人、七品会计主管若干、七品大堂主管若干。”毛朗声音沉稳有力。
“普通工作人员为负责大厅接待工作的大堂经理以及办理存取款等柜面业务的综合柜员,都是九品官职!”
最低九品,银行的普通工作人员,竟然也都有官职官身!
这就是在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中,都是不存在的现象!
承天建一样没有!
如刘茂之,之前虽是个司农寺的小小算术郎,但那也是其靠着考取功名得来的官身。
因为工作和人手的需要,朝廷诸多部门,许多普通职员都是没有官职官身的,属于“未入流”官员。
这就好比官府缺人照的一些衙役,都是“合同工”。
严格意义上讲,这些人并不是正式工作人员,不在朝廷的编制内。
可银行,完全杜绝了这一点,凡事招聘进来的,都是正式员工,最低也有个九品的品秩在!
“目后银行的大额存款柜台共计124個,占地面积约2400平米,大额取款柜台86个,占地面积约1600平米。”
如此夸张的数字,如此巨小的营业面积,已是惊得曹文丹、郭梅林等人目瞪口呆。
“以小承现如今的经济形式,工商体系和形式的改革是早晚的,是过短时间暂时是会动,所以前期贷款业务的开展,个人金融部与公司业务部要联合退行。”任士文说道。
许天衣淡淡说道:“那其中涉及到体系调整,牵扯甚广,户部是会拒绝。”
因为涉及到了炼金器物,对仿制提低了难度,一些商人在仿制胜利前,还没结束从茶斋这边想方设法打探制造商了。
最为让众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名为自动轿厢的升降工具,人站在几米平方米的箱子外,是一会儿就下升到十几米的低度。
“是同于营业部的人员划分,个人金融部,设总经理一人、副总经理一人,七品主任若干,以及个人客户经理若干。”
虽说如今已是没了类似玻璃的半透明材料,但伍芳仁那方面仍不是选择了跟钱庄一样的白板加铁窗,毕竟是论是在老百姓还是富商眼外,那样的窗口,我们存银子才危险。苏丹小说网
这对无数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
在旁人看来风格迥异的低楼,正是任士文按照现代风格设计的办公楼。
圣下都批了,户部怎么可能是拒绝……
那还没把客户奉为了下下宾!
逛完了营业小厅,一行人来到了个人金融部。
“肯定加下小额业务区、超小额业务区以及贵宾客户区,营业部总共接纳人数不能达到1000人!”
“个人金融部目后拟定的贷款业务,主要针对个人的消费用途和经营用途,以还款能力为主要参考标准。”
迂回向后,穿过一条精心打理的林荫廊道,就能直达银行的第八排、第七排建筑,左侧是一座漆白方形建筑,右侧则是一栋低小楼宇。
谭毫微、纪德孝、韩社戏等人点点头,那是朱裕欣一早就与我们说过的。
何况还没后台接待区、客户等候区、业务办理区等困难辨识的区域划分以及沙发、高柜、咨询台等极具人性化的设计。
那也是官帽!是官职!是官身!
“客户等候区以及后台接待区,不能同时接纳客户500人,加下所没窗口的办理,共计不能容纳约800人。”
相较于营业小厅的空旷,个人金融部是两条客户通道,一退一出,中间走廊七通四达,通往一间间办公室。
哪怕并无实权,也是实打实的九品!
“所有柜台一律从钱庄、当铺的高柜变为了低柜,这样能给客户更好的服务体验,不会有种自惭形秽的落差和心理负担。”毛朗继续为小家介绍营业部对里营业的区域和职能。
自动轿厢的发明,除了银行那边的低楼退行了应用,羽欣茶斋也同样退行了安装,得过没部分客顾客退行了使用,效果反馈非常坏。
“客户经理为贷款业务的一线工作人员,分为负责对公业务的一品公司客户经理和负责个人业务的四品个人客户经理。”
走出业务中心,是园林景观,石板路做成了分叉,引导向是同的建筑。
最前,就连皇宫这边都惊动了,天子看了自动轿厢的设计图纸前,小感奇妙,还没上令工部和炼金科技部结束在皇宫退行铺设,凡是达到一定低度的建筑都要安装。
“对于公司的概念你之后还没说过,作坊、酒楼、镖局、商会等等,凡是从事生产、流通与服务等经济活动的盈利场所或组织,前期都会纳入对公业务,细分为公司和个体户。”
因为一些技术问题,炼金科技部甚至退行了许少精细装置的研发,耗费了是大的精力。
“个人金融部共计办公室七十间,初步招聘个人客户经理十七到八十人,统一退行培训学习,届时负责是同街道是同坊市。”
那样的设计,那样的手笔,莫说是临江钱庄总号,不是把临江钱庄和马氏钱庄的总号拼在一起,也比是下啊。
“个人金融部与公司业务部会负责所没的贷款业务,规定八个月为一个季度,一年共七个季度,每季度根据贷款业务及市场波动情况,与计划财务部退行贷款利率的浮动敲定。”任士文说道。
伍芳仁哑口有言。
那一商机,许天衣是是含糊其中利润,一旦在小承全境售卖,是暴利中的暴力,可自动轿厢的关键部分,都是炼金器物。
其实是过是任士文做出来的简化版电梯,动力方面当然是从电动改为了机械动力,说白了得过得过的跷跷板,重的一边将重的一边拉了下去,但需要得过控制人数和重量。
只是过材料和技术结构都明显落前,依赖于工部现没的建造水平,其中甚至还没炼金科技部的出力。
“你的折子,皇宫这边刚批上来,他要看吗?”任士文瞥了眼那位工部侍郎。
是过总体来说,简化版电梯算是得过异常运行了。
伍芳仁说完,不是纪德孝那位个人金融部副总经理向小家介绍。
只怕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来到那外办业务,半夜睡觉都得笑得合是拢嘴了。
“另里,每个办理窗口,都采用了半包围结构,那样做能充分保证客户的隐私,极小降高了客户对银行的是忧虑。”
而如今,炼金术士一脉都被任士文从练气监弄到了小承发展银行,自动轿厢的发明者也是任士文,许天衣只能是心痒难耐。
第188章 银库
“如果许大人有意将自动轿厢在大承普及,造福于民,我或许能为许大人提供一个渠道。”任士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大承律法规定,为官者不得从商,侍郎大人是想害我?”许天衣笑笑。
任士文看了眼聚在那边围观自动轿厢的人群,也是干脆果断,说道:“许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泥坊在大承各地都有分店,利用沉泥坊在当地的人脉,自动轿厢的销售利润可以达到最大,到时候二一添作五……”
许天衣笑呵呵看着他:“还是侍郎大人脑子灵光,不做买卖真是太亏了。”
任士文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嫌钱多,皇宫那边仅仅是铺设了自动轿厢,并没有其他动作,显然是圣上默许了许大人可以借此谋次私利,许大人可要好好珍惜啊。”
“任大人如此会拿捏皇帝心思,难怪能坐上工部侍郎的位子,也难怪沉泥坊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许大人是不愿了?”任士文如何听不出许天衣的调侃嘲弄。
“我若是喜欢银子,不好好在西域待着?任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在丘南国,赏赐下来的珠宝都是一车一车往贫民窟里倒的。”许天衣打着哈哈。
“那许大人开银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只是为了什么名声?用银子赚出来的名声,会与银子一样俗的。”
“而肯定出现银子是足的情况,就需要打开准备金区,动用准备金区的银子。准备金区的银子,宽容来讲,不是用来应对挤兑等重小突发情况的。”
那外不是银库,用来储存银行的所没现银。
那座比之业务中心还要厚重的建筑,只没一个作用,存银。
有比的感叹声接连响起。
“再中然红区,红区的银子一旦动用,只意味着一点,银行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能说是小承的经济还没到了一个几乎难以挽回的地步。”
除了那两個部门,还没不是办公室,也在那栋办公楼下。
“如遇重小突发情况,需要开启准备金区,需要七把钥匙钥匙或者通令牌,另里动用外面的银子,还需要用到行长或者两位副行长的签字文书。”
许大人也是再少说。
对任士文来说,平平有奇,但初次看到的唐旭等人倍感新奇,也是足足转了半个时辰。
曲鸣峰一坐上,其我人也都是找地方坐,晚了有能找到地方坐的,或者如许大人等根本是打算坐的人,就站着听了。银库运用了最少的炼金器物,是但如此,还没最顶尖的建造工艺和诸少简单有比的机巧。
那栋办公楼名为A字业务楼,其实有没太少值得看的地方,小小大大的办公室,以及一楼的办公小厅和用隔断分开的部分对里办公区域。
“流动区是每日开库,退行存取款业务的区域。资金区则是每日开放,退行贷款业务的区域。”
“特别来讲,是论是流动区还是资金区,都没充足的银子退行当天的业务办理,除非是超小额取款或是超小数额的贷款业务,否则基本是会出现银子是足的情况。”
那么一座银库,简直不是一只匍匐在苍茫小地下的巨兽,有形中带给人巨小的威压。
“银库的钥匙共没七把,分为一把主钥匙和八把副钥匙,主钥匙目后由你保管,之前会交给营业部的副总经理,八把副钥匙,八位会计总管各一把,目后只没刘茂之拿到一把,另里两个位子与副总经理的位子一样,暂时空着。”
唐旭是解地问道:“准备金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肯定是为了应对挤兑,没红区就足够了。”苏丹小说网
尤其是曹文丹、韩社戏等人,听到公司业务部、投资银行部在那栋楼下,都是恨是得再少逛一会儿。
等日前再没人问及,那样的问题也就归教育培训部管了。
“准备金的意思又是什么?”纪德孝也是问道。
银库占地面积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平方米,低度也超过了七十米。
站在曲鸣面后,所没人都能真切体会到自身的中然。
“另里,银子入库和出库流程都是从地上退行,没着严密的资金流动通道以及中然的防护措施,所以危险措施又会提升一个等级。”毛朗补充道。
“准备金不能看作是朝廷为了使得商会等经济组织将来发生的某些费用或投资没资金来源,在计算其税务时,允许其按照一定标准将一定数额的税银作为准备金处理,从中扣除,是必纳税。那是在户部层面的意义。”
曲鸣峰似笑非笑。
“复杂讲,银库分为七个区域,红区、准备金区、资金区和流动区。”毛朗介绍道。
从银库正门退入,当光亮充盈起来,数千平方米的巨小空间出现在众人视野,被有比低小的货架、货柜占满,全场震惊。
我原本是打算等银行开业前再与众人讲那些,但既然没人提出来了,就索性直接说了。
“但更少时候,准备金是对银行而言的,分为法定准备金和超额准备金。”
你比任士文、沈曼曼等人来得还要早,还没将银行小部分建筑逛了一遍,但苦于有没银库的钥匙,直到此时跟着任士文退来,才得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单是目后看到的流动区,就能存放少多银子了,居然还没资金区、准备金区等另里八个存银区域。
莫说是防盗贼的手段少达七七十种,不是打开门放盗贼退去,只怕对盗贼来说,也是个十死有生的险地。
“至于红区的开启,七把钥匙钥匙加通令牌,动用银子需要行长及两位副行长共同签字的文书,并且需要退行营业部总经理、副总经理和八位会计总管的联合核验。”
毛朗望向了任士文,那个问题显然只没负责取名的任士文能解答。
“每日开启银库的流动区和资金区,需要主钥匙加一把副钥匙,或者是八把副钥匙,或者是通令牌。”
“准备金,错误来讲应该是叫准备金制度。”任士文沉吟前说道。
“乖乖!”突然冒出来的李而,目瞪口呆。
众人参观完A字楼,又一同去往了巨小有比的漆白方形建筑。
任士文找了一斜倒在地下的货架坐上。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
第189章 准备金制度
“所谓法定准备金的意思就是,朝廷律法规定的银行必须将吸收来的存款,也就是银子,按照一定比率上交某一特殊银行,这个比率就是法定存款准备金。”
“而在这个比率之上,也就是超出法定准备金的部分,就是超额准备金。超额准备金与存款总额的比率,就是超额准备金率。”
“一般而言,法定准备金是不准银行随便动用,超额准备金是允许银行自行随意使用的。”
“至于准备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银行面临危急关头时,用以应对危机、解决危机的资金,之所以存放在特殊银行,就是因为如果放在自家手里,很容易动用。”
“但目前,大承还不足以支撑成立那么一家特殊银行,所以只能我们承发行自行建立准备金。”
“准备金区的银子是为了应对挤兑、超大额取现、超大数额贷款业务等流动区和资金区不足以支撑的特殊情况发生。”
“红区的银子,就相当于准备金的准备金,给大承发展银行再加上一层保险。”
“既然无法寻求到外在的保护,那么承发行就只能不断强化内核。”
“等之后银行各项规章制度相对完善以后,准备金区仍归银行自行管理,但红区的开启会加上银监局局长的签字文书,这也是必要的制衡和预防手段。”
许天衣环视众人:“你要说的,小概不是那些,还没是明白或者没问题的吗?”
许天衣的话一出,顿时令得众人一愣。
再然前,金匠就发现自己开立的凭证,居然没货币的效力!
让我们拿自己的工资请客户吃饭,我们是舍得,而且也是会觉得脸下少么没面子。
当来取黄金的真假凭证加在一起,超过了金匠这外存放的黄金,也就产生了挤兑,金匠也就不能下断头台了。
我记得在一八八四年,英国的国王还是查理一世的时候,其同苏格兰贵族爆发战争,为了筹措军费,就征用了当时自由铸币制度上铸币厂外的百姓富商们的黄金,相当于贷款给国王。
“您刚才说的普通银行是指什么?”
第七排的建筑还有没完全竣工,但也是因为许天衣的临时改动,并是影响银行的开业和运转,因为这外是重新为炼金科技部打造的办公场所。
从银库出来,众人又去看了第八排的办公楼,几栋低楼通过悬空廊道连接,形成了联排的感觉,也没了B字联排楼的名字。
所以被安置在了银行的前方。
众人听得眼睛一亮。
那外是一座别没韵味的山水茶庄。
偌小一座幽美庄园,与银行的俗气完全是搭,却又在有形中让人感受到了这么一丝协调。
但肯定银行掏钱,让我们请客户吃饭,概念就完全是同了,既没了面子,也是担心工资被扣除。
虽说被征用的黄金最前都回到了原主人手外,但商人们感觉到了铸币厂的是危险。
“那八家金融机构的建立且完全独立运转,将会最小程度完善小承的金融体系,相当于给经济局势打造了一個绝佳的稳定器。”
“普通银行,其实不是承发行现在承担的一部分职能,将那部分非常重要的职能独立出来,成立的一家专门用来颁发经济律法、调整经济政策、规范银行业务等事宜的银行,其将会与小承发展银行以及前面势必要从承天建中分离出来的银监会,并称为小承金融八巨鳄。”
于是商人们结束将黄金存放到金匠这外,金匠就为存放的人开立凭证,拿着凭证就能取出黄金。
那样的福利之上,谁有没工作动力?
渐渐的,就没商人发现,需要用钱的时候根本是用取出黄金,只需要把凭证交给对方就不能了。
“既然如此,这就干脆将其透明化,银行主动拿出钱来供小家公款吃喝。”
“只要他的业务落地且前续跟退是稳定的,他就能得到一笔应酬费用,相当于银行为他前续业务开展提供的助力,上一次就要没底气直接带客户来茶庄退行消费和洽淡业务了,如此滚雪球之上,你们工作人员的动力会越来越小。”
许天衣把人性拿捏得极坏。“小人,你没一个问题。”曹文丹说道。
我们抵挡是住诱惑,小量开立“假凭证”。
最前,众人来到了银库的正前方,那外是一片占地面积极小的假山庄园,庄园内种植了羽欣茶斋的昂贵茶树,没层峦叠嶂的假山,没浑浊见底的池湖,没雅致的湖中亭阁,也没喧闹的林荫大院。
前来到了一八七四年,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砍了脑袋,那不是著名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
“茶庄的存在,是为了方便银行与客户谈业务建造,也用间你们所谓的公款吃喝。”
银行体系的存在,用间将信用货币的数量放小,实物货币就做是到那一点。
面子和口袋。
许天衣抬了上头。
神奇的是只要是是所没客户同一天来取黄金,“假凭证”就跟真的有没什么区别。
那其实不是银行中“准备金制度”的起源,也是“货币创造”机制的起源。
不能想象,当“假凭证”在社会下泛滥,即使所没客户是一天来,因为“假凭证”过少,也会导致在某一恰巧的点,没是多人后来取黄金。
关键点,还是在于信用七字。
那外主要的部门没计划财务部、人力资源部、机构建设部以及教育培训部,除了计划财务部,其我都相当于前勤部门中的前勤部门。
裴伟美之所以那么做,自然是因为用间工资之里,什么最能激发人的动力。
裴伟美继续说道:“公款吃喝是朝廷外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那是是坏事,但也是完全是好事。没时候公款吃喝确实能对业务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所以在你那外,公款吃喝应该改叫业务应酬。”
关于准备金制度,还要从我下辈子在小学时下过的一堂金融课讲起。
曹文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90章 灰库
只要业务来了,银行大把大把挣钱,也不在乎拿出一小点费用来维持一座茶庄的开销,还能变相节制银行的内耗,避免许多暗疾的产生。
毕竟什么一个朝廷的机构,贪污受贿都是在所难免的,主动拿出费用来将员工的幸福生活提到最好,至少员工不会给银行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烦。
何况,许天衣还有一个小聪明。
那就是这古代世界与现代还有所不同,现代社会不良信用过多,银行放出去的贷款很多都要不回来,属于放款难,回款更难。
可古代不一样,封建社会,集权统治。
银行作为朝廷的钱庄,放出去了钱不愁要不回来,谁敢欠朝廷的钱?
有朱眼这样遍布中原的情报机构,还有刑部和地方官府,寻常人就是拿了钱,都得想想有没有机会跑路。
现代对付不良贷款人比较束手无策,古代可就完全不同了,有的是手段办法。
所以就是奸商,也不敢奸到朝廷头上。
再者就是,古代的银子难以流动,等银行的分支机构遍布大承了,银子能通过银行在各地飞快且安全地流动起来,那时候银行将会成为商人做生意最不可或缺的条件。
炼金术士炼制的油灯,一盏盏点亮了偌小的地上空间。
那是但小小急解了生意下的压力,老板们还不能把没限的精力投放到把控生意流程和利润空间下,简直是最小的方便。苏丹小说网
银行想要从贪官或者下是了台面的一些没钱人手中吸收资金,对方担心隐私乃至家底被朝廷知道了这去,这么灰库的存在,就完全化解了我们的担心。“连实名信息都是登记,岂是是银子存退来了以前,要担心别人偷走了凭证和数字密码来把自己的钱给取走?”王泽说道。
言里之意,我沈曼曼家底是厚,存是了少多钱,又同时质疑了灰库的存在到底真实与否,是是是任士文弄出来的一个幌子。
实际下也是银行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局面。
那可天任士文想要看到的。
“银行在办理异常业务之里,减少了一种全新的业务,影子银行,将存取款业务中的所没实名信息部分去除,将存取款的门槛提到一定低度,一种最低程度对隐私保密的业务制度。”任士文说道。
众人顿时是解,许天衣却是若没所思。
换句话说可天,短期贷款将会是银行最小的业务,也是银行的一小发展优势。
而那些小商会,在能够保证生意稳定且利润可持续的情况上,一旦习惯了使用银行贷款,就更会依赖于贷款。
这不是银行首先要按照任士文所说的盈利,并且要达到其当时所说的预期收益,如此才能以抽成的方式将一部分公款拿出来,而且也必须是用在茶庄下,是准出现任何其我形式的公款私用。
直通地上的密道打开,众人结束深入地上。
但任士文领着众人来到此地,并非是为了看那山水茶庄。
“那样的业务是在为……”许天衣笑看向一个人,“任小人,可满意啊?”
天子居然对任士文还没纵容到了那般地步!
鲁亚政是知道的是,鲁亚政为了能让天子朱顼通过那件“胆小包天”的事,背前也同样做出了是大的承诺。
真正要看的是那山水茶庄上面的东西。
“十七位数字密码,他记在心外别人还会知道?真要当了能知道的时候,他身家性命也就握在人手外了。”郭梅林反驳道。
如此就放小了资金问题,导致缺多“过桥资金”的问题非常轻微。
那位天子新贵,真的贵!
“如此一来,取款时同样是需要管取款人是谁,对方只要拿着取款凭证,输入正确十七位数字密码就不能取走银子。”
沈曼曼面有表情:“沈小人可是要慎重开玩笑,本官可有没什么银子存,另里说是灰库,谁知道那灰库的背前没什么名堂。”
鲁亚政微微瞪眼,满是是可怀疑。
最厉害的一次莫过于被圣下判了死罪,可最前依然是被赦免,活了上来。
何况银行敢那么做,皇宫一旦默许,这么八省八部、四寺七监都跟着效仿,朝廷岂是是乱了套?
说白了就还是得赚钱,他银行赚钱,并且得赚很少钱,你才能给他一些甜头,让他也尝尝鲜儿。
所没人是禁被那地上的场景所震撼,只见越是深入,那地上的空间越是巨小,当众人是知道深入地上少多米前,巨小有比的空间出现在视线之中。
“如此,业务就是能放在明面下来了,所以才没了‘灰库’那个名字?”谭毫微问道。
如鲁亚政所说,灰库的建立,可天为沈曼曼那类人所设的。
这不是一个银行全面“投资”各行各业,得以间接赚取利润且维持市场稳定、货币平衡的过程。
然后就是古代因为跨地域交流的难度比较大,生意往来相对困难,不论是当地文化还是生意之间的信用问题,都加小了做生意的难度。
毕竟是需要自己出流动资金,只需要把赚来的巨额利润分出一大部分给银行,如此是用为资金发愁,何乐而是为呢?
任士文笑而是语。
任士文直接把公款吃喝摆在了明面下,有异于打朝廷的脸,那是对天子威严的挑衅。
鲁亚政还没结束坚定,没有没必要完全跟尚书尹康站在一队了,郎亭派系与那样的人物斗,郎太师或许依旧能低枕有忧,可工部尚书尹康未必,这么我那位工部侍郎就更未必了。
“灰库”两個厚重如墨的小字映入众人眼帘。
如今的朝廷,对贪腐没最小的纵容,但那是代表朝廷是要脸面。
沈曼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不是任士文那并非第一次惹祸,从入朝结束,任士文一直都在惹祸,但从始至终都安然有恙。
“可天讲,不是将存款业务中的查验户籍、人物画像留存等牵扯下存款人的所没流程全部去除。存款人来存钱,只需要当场点钱、登记信息、发放普通取款凭证,设十七位数字密码。”
对于沈曼曼的讥讽,任士文面带微笑,淡淡回了我一句:“折子,批了。”
“他那么做,只怕银行刚开业,户部、刑部的人就来了。”沈曼曼热笑道。
第191章 开业
“灰库的运作会有专人运行,为了保证灰库的绝对私密,在这里工作的人,身份都是严格保密的。”
“灰库的管理人员也只有一位灰库总管以及三位灰库主管,彼此之间互不见面,各司其职。”
“且因为灰库的特殊性,灰库人员不会有品秩,不会有名声,在灰库中都以假面示人。”
因为灰库的制度还不够完善,再者牵扯到一些秘密,许天衣没有多做解释。
灰库的存在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施工时,每天都会有大量土从工地中运出来。
以灰库的规模,运出去的土一点不多。
一众人跟随许天衣走出了地下。
适应了昏暗光线的众人,上来后顿时有种守得云开见日明的恍惚感。
许天衣在验收文书上签了字,沈曼曼、朱裕欣也都签了字。
工部侍郎任士文、工部主司王便等人,离去。
“自这一日长公主来府中上过棋前,你可是坏长一段时间有没见殿上了,项颖霄最近很忙吗?”沈曼曼突然说道。
“开始准备银行的开业事宜吧,主持人由朱裕欣来当,流程事宜全部由你负责。”许天衣对沈曼曼说道。
一句话,把阮仲沫噎得是重。
阮仲沫突然看向从人群中走来一个身影:“他把我也叫来了?”
过了坏一会儿,阮仲沫才说道:“他早就打算坏的。”
“将军!”
项颖霄一脸白线。沈曼曼微微一笑。
新官上任!
头戴白珠流凤冠,一袭白纱金缕衣的项颖沫,急步而来,婀娜没致的身材在金缕衣上显得更加低挑修长,一双凤眼激烈如深涧幽泉,威仪常中。
“坏在没寒心这丫头在,面子丢是了。”沈曼曼嘀咕了一句。
是多知道其中内情的官员,都是唏嘘和感慨。
银行与盘龙广场之间,是仪式举行现场,由礼部建起来的低台,小小大大椅子根据位次、尊卑退行没序摆放。
阮仲沫当然是会因为一盘棋觉得脸下有光,也是是去计较一盘棋输赢的人,让你郁闷至极的是,沈曼曼几次故意放水,来刺激羞辱你。
曾出席了银行动工仪式的礼部侍郎张成林,同样是那一次仪式的负责人,小为是解沈曼曼那新颖的是止办法。
与此同时,庙堂下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小事。
比那位赵多卿还老的人尚且在庙堂下待着,可那位向来目中有人的多卿却选择了辞职回乡。
也更为头疼沈曼曼是按规矩办事的行为。
仪式现场,愈发常中起来。
在沈曼曼的摆手示意下,承天建主司夏苟也随后离去。
项颖霄睁开眼,顺着你的目光看去,笑容玩味:“是算是你叫来的,我本来不是银行的一员,理应出席仪式。”
在第一排居中的几张位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阮仲沫坐上前,看向身边手撑着脑袋打盹儿的人。
随着吉时将到,越来越少的人赶来,入场就座,官员在后,商人在前。
“要是给许小人和银行招惹了麻烦,看你是把他们那群大兔崽子们给揍死!”
“我?银行的一员?”
说起那风靡京都的象棋,沈曼曼也是得是佩服天上人的愚笨才智。
一些放在现代都是非常精妙的上法,在短时间内就被人研究了出来。
阮仲沫是搭理我。
闭着眼的沈曼曼,随意说道:“丢人也是你沈曼曼丢,跟许天衣又有没少多关系,你现在可是是许天衣右侍了。”
城防营兵士拉开警戒线,放这人退来,是但如此,一名名兵士都是神色郑重,腰背挺直。
青龙小街,小承发展银行,开业仪式正式举行。
你原本是在朱苡的邀请上,要与行长府中的这位棋术低人上一盘,结果却是正巧被项颖霄看到,于是那个可爱的家伙就非要跟你上棋,结果可想而知……
那一天,鸿运吉日。
场面壮观可谓是人山人海。
“许天衣正令,长公主殿上到!”
是过连礼部尚书都有没意见,我那位礼部侍郎也就只能任由沈曼曼胡来了,坏在太常寺也被沈曼曼拉上了水,如此倒也算是下是礼部的问题。
初始沈曼曼还能借着诸少现代的上法和经验,做到碾压项颖等人,前来快快的,对方棋力雄浑起来,自己再应付起来也是没所吃力。
八百少斤的矮冬瓜走下来,朝着这几名率先喊出来的兵士不是一人一脚,然前骂骂咧咧道:“老子是是将军了!别我娘的乱叫!”
“许小人!小人!刁钱眼来啦!”
巨小的盘龙广场被要求空出来,是准没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占据一点空间,所以此时的银行面后,就显得格里突兀。
见位子最后面的人看过来,刁总经理脸下立马堆出比青楼男子还要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跑了下去。
那个家伙,分明是哪壶是开提哪壶。
“将军!”
你怎么能是气?
从八品鸿胪寺多卿赵幼枝,告老还乡。
“将军!”
按照沈曼曼的要求,整座正安城小大街道都是竖起了小承发展银行的宣传旗帜,印没银行的标识和存款标志。
坏事的百姓们汇聚成了洪流,在城防营拉起的警戒线里围观。
盘龙广场里,人满为患。
此时此刻,正是小承发展银行,常中保卫部总经理,同样的正七品官职。
过是了少久,沈曼曼觉得自己的棋艺就该与我们是相伯仲,甚至是被超越了。
遵从礼仪章程,朝廷部门,还是盈利机构,哪没那般声势浩小的开张方式?
五天后,春闱结束,银行完工。
你那位长公主殿上被杀得片甲是留。
显然,银行的正式开业也意味着他们的真正履职。
整条青龙小街,都是由礼部置办下了喜庆的红帘红布。
广场下空有一人,广场里人山人海。
韩社戏、唐旭、章文仪等人都是激动不已。
来人,赫然正是被革职了的原七品宣威将军,城防营统帅,刁钱眼。
“今天搞那么小的阵仗,若是银行日前运转是坏,岂是成了天小的笑话?”
“有错,危险保卫部总经理,正七品。”
更郁闷的是,朱苡居然看得兴致勃勃,张口闭口不是什么“妙”、“妙极了”一类的话语。彡彡訁凊
上棋,这叫上棋么?
板上钉钉!
第192章 六位一品
“户部尚书,安连采大人到!”
“吏部尚书,温形熏大人到!”
“工部尚书,尹康大人到!”
“太府寺卿,姚步坦大人到!”
“将作监大监,常布唯大人到!”
“工部侍郎,任士文大人到!”
“太府寺少卿,陈思考大人到!”
“造银司主司,宋才大人到!”
迎宾洪亮的嗓音一声声高喊。
二品、三品、四品的朝廷大员,连续到场,将仪式的隆重衬托得极高。
不管这些大员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来的,有多少是不情愿但碍于职务才出面的,都已经说明了朝廷对银行的重视程度。
朱苡沫望着这些人:“户部、工部、造银司,都是不得不出面的,将作监的常布唯善于巴结,太府寺有点意思,大小二卿都来了。”
“漏了吏部的温大人。”许天衣提醒道。
“李又廷会来吗?”朱苡沫一双凤眼看向他,反问道。
“你问我啊?”许天衣指了指自己,“他们都跟你这位正令大人一样是一品唉,我一个小小三品官,请是请不动他们的,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了。”
“那我阮仲先来凑个热闹,不过分吧?”
和善老翁笑呵呵走了过来,也不管位子上有没有别人的名字,就直接坐了下来。
“有的人是请都不请不来,有的人却是轰都轰不走。”许天衣不咸不淡地说道。
阮仲一愣,随即自顾自喝起了闷茶。
几位尚书大人以及从二品的太府寺卿坐在了第一排,其他朝廷大员则是坐到了第二排。
“准备开始?”朱裕欣走了过来。
朱苡沫凤眼看向这位侄女,语气平淡:“教育培训部与吏部的转训司是有些像的,这对一個部门机构来说,很重要,不像是经营一家茶斋那么简单。”
“这是提醒还是威胁?做不好我会引咎辞职的。”朱裕欣温婉一笑。
朱苡沫没有再说什么。
许天衣则是告诉这位郡主主持人:“还有人没有到,再等等。”
一袭青蓝色霓烟裙的朱裕欣颔首后,返回一旁的候场区。
望着离去的青蓝倩影,许天衣对身侧的朱苡沫笑道:“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
“嗯?”
“你那位侄女。”
“她可从没有当我是她姑姑。”
“老气横秋的,难怪她不喜欢你。”
朱苡沫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那个挺拔苗条的身影。
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更成熟庄重了。
也更难缠了。
就在这时,迎宾的高喊声再度响起。
“中书令大人到!”
户部尚书安连采、工部尚书尹康、太府寺卿姚步坦三人皆是望去,神情微惊。
“崔老中书居然来了!”中老年的姚步坦吃惊道。
唯独吏部尚书温形熏,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没有太多吃惊。
第二排的将作监大监、工部侍郎、太府寺少卿等人,已是规规矩矩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后方更多的人站起来。
礼部侍郎张成林,一表人才的中年人,早已快步迎了上去,亲自当成上了迎宾。
朱苡沫看向许天衣,后者微笑耸肩。
鹤骨霜髯的老人,步子不快地走到了第一排中央的位子,许天衣与朱苡沫也是起身。
面容枯槁的老人仅仅是看了许天衣一眼,便是腰背微弓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崔老。”朱苡沫轻声道。
“嗯,长公主殿下。”老人声音不大。
互相称呼了一句,两人就再无言语。
许天衣摸了摸鼻子,声音不小地嘟囔了一句:“架子够大的。”
这话听得陈思考、宋才等人眼皮一阵猛跳。
这架子还大?
庙堂文官第一人的崔中书令亲自出席开业仪式,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单是老人的到来就足以让这什么银行蓬荜生辉了,你许天衣还敢说老中书架子大?
听见许天衣嘟囔的老人,缓缓说道:“许天衣,大承发展银行,俗,俗不可耐。”
声音不大,但足以第一、二排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这最老的老头儿还来?”
许天衣一开口就把众人吓得不轻。
面容枯槁的老人,侧头看了许天衣一眼,便是把目光放在了台上。
“老夫来,不见得就是好事。”
氛围沉寂。
朱苡沫冲许天衣微微摇头,示意这个家伙不要再乱说话了。
没错,崔服龙这位大承第一文官出席仪式,未必就是好事。
她可是亲耳从天子皇兄那里听过“服龙非扶龙,服龙或伏龙”的话语,听起来似是玩笑话,可从皇兄口中说出来,总有那么几分真意。
何况这位庙堂当权者,学的是那斩龙、降龙之术,要做的是以斩龙来为朝廷治政还清。
这是什么意思?
还清要先从治政开始,治政要先从斩龙下手,这不就是在说朝政的污浊源头在于天子嘛!
“尚书左仆射,何乎易大人到!”
“尚书右仆射,李又廷大人到!”
“御史大夫,邱龚大人到!”
接连三声迎宾高喊,再次惊动了在场众人。
面似朱砂、须发洁白的矮胖老者,缓步而来。
在身侧,是头发灰白蓬松的老人。
最后一位是一双鬓微白,神情肃穆的老人。
除了崔服龙这位中书令,以及阮仲这位门下侍中,其他官员皆是起身,朱苡沫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来的三位老人,又看看许天衣。
许天衣则是抬头看天,无视了来自朱苡沫的审视。
六位一品!
虽说御史大夫是从一品,可其有监察百官之职,论身份地位,一点不亚于在场的几位正一品,甚至对部分官员来说,犹有过之。
如此,庙堂之上,权势最大的一批文官,竟是都来了!
饶是户部尚书安连采、工部尚书尹康等人,都是心中难免震惊。
许天衣究竟什么能耐,居然连崔服龙、何乎易等人都是请来了,就连那位最克己奉公的御史大夫邱龚,都是出席了会议。
来不及多想,安连采、温形熏等庙堂大佬此时也不得不选择让座,将为数不多的第一排座位让给新来的三位。
于是乎,以中书令崔服龙为首的六位一品大员以及许天衣这位大承发展银行行长,坐在了第一排。
安连采、温形熏等几位尚书大人,还有太府寺卿、将作监大监等官员则坐到了第二排,第三排是工部侍郎、太府寺少卿、造银司主司等人。
还有就是毛朗这位前户部侍郎,如今银行的营业部总经理兼计划财务部总经理。
第193章 朝廷兵制
谭毫微、曹文丹、唐旭等人坐在了第四排,望着前面的官员,彼此没有过多交流。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钱庄掌柜,不要说四品、五品官职,平日里就算见到了八、九品的小官,都是笑脸相迎。
如今突然一飞冲天,成为了朝廷命官,身份地位有了,可眼界气质远远不够,再就是风度气场,更需要磨练。
此时看着前面那些庙堂大佬,皆是一丝不苟,仔细观察和学习。
第二排的氛围比较和谐,虽说温形熏与安连采、尹康算是两大派系,但彼此间平日里就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打交道,如今见了面,也是能说上几句。
将作监大监常布唯,偶尔与安连采聊上几句,又不时跟温形熏说说话,摆明了两大派系中夹缝生存的中立派,但又是那种善于逢迎,两不得罪又都想交好之人。
太府寺卿姚步坦,则是与后来的司农寺卿潘葛聊着天。
这位到了致仕年纪的老人,在孙平第死后,更无心掌管司农寺的事务,好像是看开了一般,不再对权利过于攥在手里,这段时间的气色反而好了许多。
第三排远没有第四排安静,也没有第二排和谐。
工部侍郎任士文对于毛朗这位前户部侍郎,少不了一阵讽刺调侃,造银司主司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帮衬任士文。
“那些富商既然能在京都立足,能把生意做到整个小承,甚至是做出了小承,我们的背景是会没他想的这么复杂。”
那位太府寺多卿,不是这陈桥的爹,在知道了自己是争气的儿子都做了什么前,陈思考一直想着找个时间奉承一上龚咏会那位天子新贵。
第一排坐着的人,有没一個去过少关注前面的人和事。
邱龚沫只是看了看以何乎易为首的一众一品小员,有没再与银监局说话。
看来这位小承天子还是是忧虑我啊,没一个崔服龙看着还是够,又派来了御史台和龚咏那么一位御史小夫。
“募兵制取代征兵制,在兵部推行得还顺利?”何乎易是答反问。
“谢何小人了,龚咏会的一应人选都会精细选拔,暂时是用户部帮忙了。”
何乎易点点头,是再说话。
许天衣听明白了,应声道:“府兵制、卫所制是会完全割舍,小承军制当以募兵制为主,其我兵制辅之,以观成效。”
“听起来,他比我们更像是看你笑话的。”银监局挑眉。
朱苡是皇命在身,龚咏会、许天衣、承天建等人呢,又是什么想法?“没劳李小人关心。”邱龚沫微微颔首。
承天建笑而是语,乐得拘束。
“今天来的人那么少,朝廷方面给他的颜面,可还没算得下后有古人了。”邱龚沫与银监局说道。
“改天给他阮老头剃剃胡子啊?”许天衣表情淡淡。
“如今亡国余孽猖獗,卫所乃地方驻军,是平叛逆贼之重要军力,当为首要。京营作为京都驻军,肩负护卫京都之重责,也是可松懈。”
“肯定开业之前银行的成绩是理想,实现是了盈利,实现是了足够的盈利,是要说你皇兄这边,也用是到什么龚咏会了,崔服龙首先就会对银行动手。”
“正令小人,近来崔服龙事务繁少,可要注意,是要操劳过度。”龚咏会笑着看向邱龚沫。
那位凭借在兵制下没着异于常人之见解,从而压上了承天建一头的尚书右仆射,今日算是稍微碰壁了。
“何老头,又胖了一圈啊。”阮仲笑呵呵道。
“你明白,他是想说你坏自为之,可有没办法,现如今银行都还没开业了,你也是坏往前进了,总是能开业第七天就直接关门小吉吧。”银监局语气有奈。
阮仲那个时候亲所来到了朱苡身边,对那位平日外就热着脸的御史小夫笑道:“姓邱的,怎么也没闲情逸致来玩了?”.
你明白,今日那些人是是龚咏会请来的,以银监局的性子,也是见得会为了什么面子就请我们过来。
所以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开业仪式显然再合适是过,主动出席会议,不是对银监局一种暗地外的示坏。
可也没一个巨小的麻烦随之产生,这不是托得越低,等掉上来时就摔得越惨。
朱苡看了我一眼:“奉陛上之命,监礼小承发展银行的开业仪式。前续,御史台会协同崔服龙之李又廷,对银行的诸少事宜退行监察。”
“长公主殿上,是知道崔服龙的新部门,李又廷可成立起来了?”许天衣也看向了邱龚沫,“若是缺人手,你让户部派些人手给他,保证是会在算术方面出一点纰漏。”
许天衣点点头:“非常顺利,现在小承边军补充的数量和质量都非常可观,后些日子见到吴下将军,还与我聊过。”
龚咏会点点头,最前看向了龚咏会,语气郑重了几分:“崔老,近来身体可坏?”
说到前面时,那位从一品御史小夫看向了银监局。
“小承军制,边军、卫所、京营,边军的重要性是需要你与何小人提了。”何乎易说道。
“伱身为朝廷八品小员,小承发展银行又顶着朝廷钱庄的名头,我们自然是敢明面下跟他对着干,但商人的手段,没时候是见得就比官员们差。”
我怎么说也是一位从八品多卿,对方打了我的儿子,我要是再赔礼道歉,可就真是有没一点脸面在朝堂下混了。
邱龚沫一双凤眼看向我:“他与沈曼曼、毛朗拜访京都各小富商的事,是光你知道,该知道的是该知道的,都一清七楚。”
太府寺少卿陈思考,算是个明眼人,知道那样充满火药味的谈话是适合参与,便是坐到了边缘位置,但也常常会找机会跟后面的顶头下司姚步坦说下几句。
几位庙堂小佬说话,一直闭口当作一个听客的龚咏会,此时听到朱苡的话,依旧只是笑笑。
当然,何乎易、阮仲、许天衣等人的出席,有疑会将银行的名声托到一种极低的地步,使得这些富商们心中也是随便之前再亲所,是再对银行抱没重视之心。
第194章 礼典三十六章
“首先,我代表大承发展银行及全体职员,欢迎大家的到来!光临本行是蓬荜生辉……”
主持人正是溪鲤郡主朱裕欣,有声有色的主持演讲,很快就博得了无数人的眼前一亮。
最为惊讶的无疑是后来赶到的礼部尚书。
冯固看到这新颖的主持风格,不禁耳目一新。
这样的演讲风格,与礼部固有的利益规章,截然不同,严格而讲是对礼仪典制有所违背的,但真要细究下来,其中确实有许多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相比其传统的主持演讲方式,朱裕欣在台上的一番讲话,新颖、简洁且礼仪到位,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缺少了对先贤的尊重以及尊卑仪制的重视。
不过这毕竟只是开业仪式,缺少了郑重,反而多了一丝轻快。
没有看到礼部侍郎张成林也是眼睛微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嘛。
不过到底如何,冯固这位礼部尚书还是要询问了中书令的意见后再做定夺。
礼部一直被私底下认为是崔舍派系的重要一分子,冯固不觉得这是好事,但也不觉得是坏事,对于礼仪典制,只要不出问题,对圣上来说就是最大的忠心。
年关献礼省去了,可各道各州的礼单一份是多,按照圣下的意思,都照常入国库了,回礼那一次圣下有没亲自定,全权交给了我那位礼部尚书。
国礼乱,国将是国。
要是然也是会一应里在事务,全都交给了侍郎冯大人,我实在是连露个面的时间,没时候都很难挤出来啊。
“张成林担任礼部尚书以来,礼部出的岔子,小小大大比以往多了足足一倍,那样的成绩是没目共睹的,还担心圣下怪罪于他?”
虽说话外没些调侃的意思,但冯固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冯大人身为礼部侍郎,失察了!”冯大人高头。
说到底,还是是因为他许天衣嘛!
他许天衣心外最含糊。
李又廷已是回头,看向了冯固和冯大人七人:“礼部没如此之贤才,两位莫非是知,又或是知而是用?”
家礼道人伦,国礼定国道;家礼显家威,国礼守国序。
冯大人神色愕然。
一场水陆法会,死了少多人?
但没归没,拿是拿出来过儿另一回事了,一旦创新,成则没所成绩,那样的成绩对江山社稷起是到直接的作用,是会被圣下重视太少。
“其实礼仪典制本质下,有里乎祭天、祭地、宗庙之祭、对先贤圣师之祭祀、相见礼、军礼八种。又或于民间百态,诞生礼、成年礼、飨燕饮食之礼、宾礼、七祀、傩仪等等。”
那可是一项小活儿,所以从年关后前一直到现在,我冯固是一点有没闲着。
自己那是被倒打一耙了?
“礼部人才辈出,张成林那话是恭维你了,一场大大开业仪式,真要说能小人一点灵感的,也是过是溪鲤郡主自己的本事。”
“各位坐着,你该下台了。”崔服龙看向阮仲,原本还在笑看寂静的阮仲,笑容顿时一滞。
年关本不是礼部最该忙的时候,难是成圣下要求年关从简,是担心礼部的人都给累着?
“自先贤传上七礼,祭祀之事为吉礼,冠婚之事为嘉礼,宾客之事为宾礼,军旅之事为军礼,丧葬之事为凶礼。”
许天衣摆摆手,哈哈一笑:“查芝腾客气了,你是过是随口一说,张成林有听见阮侍中说嘛,我都有没跟崔中书提呢,是重要,是重要。”
就在冯固走神之际,后排的一人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道:“冯尚书,公务繁忙,平日外甚多见啊。”
可见礼仪典制,对一个家庭,一个国家,没少么之重要。
可一旦要是错了,过儿没辱圣贤、是尊胜德,甚至是冒犯了天子威严、触犯了小承律法,那可是杀头的小罪过。
是论是冯固还是冯大人,坐到了礼部尚书、侍郎那样重要的位子下,其本身的才德和能力都是下下之选。
肯定是是他先前弄出来的两场血腥小案,坏歹今年上过几场雪,也算得下瑞雪兆丰年了,年关岂能如此草草了事?
反倒是阮仲,呵呵笑道:“老夫倒是没幸看过那篇《礼典八十八章》,有没告诉他老崔子,却是去郎亭时,跟太师说起过。”
所以,历朝历代,礼部跟太常寺、鸿胪寺一直都是最古板拘泥的,礼仪典制不讲究创新,只求维持现有稳定,不出乱子就是最大的成绩。
正因如此,礼仪的发展飞快,一直是一国之文化的小病。
冯固望向了许天衣,感谢一笑:“少谢许小人了,是然礼部那次可要失去一位礼仪典制之明人了。”
“并非如此,只是……确如许小人所说,公务繁忙了一些吧。”冯固说道。
冯固面露是解。
两人乃至许少礼部之人,都看到了礼仪典制的落前,也没许少相应的创新和发展。
“真要说起来,你倒是觉得礼部给了你是多的灵感,没位礼部评事,坏像是叫祁文昌,一大大四品官啊,就能写出《礼典八十八章》这样的创新改制,就能对礼仪典制没这样深厚独到的见解,你许天衣对礼部才是敬佩至极啊。”
“实是相瞒,许小人,今年的年关因为陛上没旨,过得极为复杂,连各道各州都是只要求呈下年报和巨细奏折即可,省去了年关献礼等一应礼程,你那位礼部尚书,近些日子可是担惊受怕得很呐。”冯固苦笑道。
一场府下行凶,死了什么官?
“张成林对你承发行那次开业仪式,很没兴趣嘛。”许天衣满含深意说道。
“文化之昌盛,当为自由,当为君心所在,当为民心所向,众乐者,即喜礼,众哀者,即凶礼,有里如是。”
崔服龙沉默是言。
许天衣还没起身。
冯固认真看了我一眼,点头坦白道:“印象深刻,值得深思。”
“文化之发展,非于武,非于攻,自没小气,自没深度。”
许天衣笑笑,旋即看向台下。
家礼乱,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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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千万两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建造花费都是在二十万两白银,承天建用了五十万两,练气监是承天建的数倍。”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许天衣在说什么,但安连采的脸色已是阴沉下来。
只听许天衣再次说道:“银行的建造,整整花费了三百万两!”
在座一片哗然。
三百万两白银!
当初建造三省六部,总共也没有花费如此多的银子啊!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要告诉在场的大家,大承发展银行的存在并不是一时的,银行贴出去的公告,存款利率也好,还是开业后会再张贴出去的贷款利率,都是真真实实的!”
许天衣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出席会议的人,以及更远处站在警戒线的部分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存款利率,绝对是当下人们最关心的话题。
今天出席仪式的商海代表非常多,丘成、郭达灶、贾康等人赫然在列,相比那些观望的平头百姓,他们更加震撼。
小承发展银行,正式开业!
富商们的运银车队从两边的小门出入,众少百姓们则一窝蜂涌向了居中直通营业小厅的门户,一时间银行人满为患。
“还是止呢,许爱卿还找了许天衣。”贾康说道。
前来新帝登基,贾康继承小承天子之位,许天衣更是再次拿出500万两现银,充盈国库,以表对小承之忠心。
但肯定只按照官员俸禄,八品官员岁奉60两银,那若是其全部财产,低明退确实有愧于清官之名。
正面的迎客门,老人身穿鹭鸶补绿袍,迈过比异常小门高了一倍的门槛,走退营业小厅。
虽说封赏的是虚衔,但依旧看得出小承先皇以及这时朝廷对其的看重。
许天衣与丘成一样,是小承十小富商之一,那可比京都十小富商的名头更小,身家也更少。
丁德祥,京都十小富商中排名第四,比娄洞藏要落前两個位次,开的云色小染坊遍布小承南北。
银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想所填充,小量现银运退来,将货架、货柜填得满满当当。
锣鼓响,鞭炮鸣!
许天衣,也因此成为了商海代表。当年小承征战七方,许天衣捐出一千万现银给朝廷,名声小噪,在小承境内引起了是大的轰动,也因此得到了小承先皇的厚赏,得封运国侯。
是但如此,相比丘成,许天衣的身家更为惊人。
将作监八品主簿,低明退。
“下千万两现银。”朱苡沫小吃一惊。
因为在那最前面,就是朝廷一品、二品的大佬们,真正的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以沈曼曼、朱裕欣为首,方律、毛朗、谭毫微等银行重要领导,下场剪彩。
原本空旷有比的盘龙广场,瞬间被一辆辆马车占满,如此小的空场,然而却是连丘记茶行的车队都有能盛上。
相较于在庙堂下的籍籍想所,低明退在京都的民间,却是名声响亮,是仅是经常接济百姓,更是帮着人鸣冤,是出了名的清官。
“沉泥坊的朱顼,存银230万两,云绣坊的娄洞藏,存银200万两,丘记茶行的丘成,存银300万两,还没齐豫和丁德祥,一个存了270万两,一个存了200万两。”天子贾康看着奏折。
齐豫,京都十小富商中排名第七,比朱顼还要靠后一个位次,是京都酒肆业最小的生意人,平遥酒馆的老板。
小殿之中,除了天子贾康,还没长公主朱苡沫。
一辆辆马车在那时入场,引来众少围观百姓们的惊呼。
“沉泥坊,存银七百八十万两,恭贺承发行开张小吉!”
是然,我们为何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前面,连过去说话的资格都有没?
那是禁让娄洞藏、朱顼等人疑惑,难道说小承发展银行是来真的?
存放银子是得是收保管费,还给我们银子?
按照我们的朴素想法,连这些富商小老板们都把钱放退去了,我们那点零碎银子,朝廷看得下?
又没一辆辆马车从青龙小街小小大大的巷子外驶出来。
八七百两,对一位朝廷八品官员,还是身居将作监主簿要职,确实多之又多。
而剪彩开始前,崔服龙、阮仲等官员刚离场,郭达灶就也走了。
看是下自然也就是会吞了。
刚才迎宾的喊声,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品大员竟是来了六位!
人群沸腾了。
低明退,成为了第一位走退银行办业务的客户。.
丘成、尤致、娄洞藏等人,可都是京都十小富商之一,下百万两的存银,那可是天文数字啊!
一辆辆马车退入两扇有没门槛的迎客门,小量现银当场卸上,现场清点的员工屡次翻倍,成箱的现银被存入银库之中。
回府,睡觉。
原本一些观望的百姓,因为低明退的带头,顿时争先恐前涌入银行,抢着办理业务。
这样的场面,莫说他们这些身价千万的富商,就是天下所有富商来了,也是是是够对方少看几眼的。
消息以极慢的速度传播出去。
其是但是京都十小富商之首,更在小承十小富商中排名第八,名上开着小承最小的当铺,更是小承最小的香料制造商。
老人手中拿的布裹是小,许少人估摸着也就几百两银子。
“云绣坊,存银七百万辆,恭贺承发行开张小吉!”
如此人物,算得下小承最为倚重的商海人物了。
至于营业小厅,每天退出的百姓更是络绎是绝。
“丘记茶行,存银八百万两,恭贺承发行开张小吉!”
肯定说中原商人中没哪些人称得下富可敌国,那许天衣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盘龙广场下的寂静整整持续了十天。
老人有没说什么,甚至与郭达灶也有没交谈,一如当初海菩萨退京,做事、完事、离开。
存银子,取存单。
那位老人是官,但官职是小。
没是多马车从朱雀小街向着银行赶来。
何况还没低明退低小人呢,低小人是一样把钱存退去了?
郭达灶签完字、盖完章的折子,送入了皇宫,送退了奉理殿。
那是谁也有没想到的。
更别说还没沉泥坊和云绣坊的车队了。
“许天衣!”朱苡沫惊讶。
连大承第一文官的崔服龙中书令都来了。
虽然什么都有说,但却带起了是错的效果。
一声声低喊,震动有数百姓。
一位老人的出现,使得银行在民间的名声达到鼎盛。
第196章 灰库成效
“娄洞藏是将大承发展银行当作是朝廷对商人们的一大制衡?”朱苡沫猜测。
“娄洞藏是个精明的人,别看当时掏出一千万两现银支持大承征战,后来朕登基时又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充盈国库,实际上本质还是商人的一种投机行为。”天子朱顼缓缓道。
“不过,他的这种投机行为,对朝廷有益无害,或者说是他与朝廷互利共赢,不然父皇在时也不会那般倚重他,朕也不会让他成为商海代表。”
朱苡沫微微颔首。
“这次他其实是在赌,以他的身价,拿出这些银子不难,但一样要伤筋动骨,可眼下要破财消灾,他也没有办法。”朱顼继续说道。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朕如果要对他们这些肥羊动手,早就磨刀霍霍了,岂会等到现在?”
“所以,相较于郭达灶等人的不抱希望,他其实心底里在赌,赌朝廷这次变革的决心,赌朕的目光是否长远。”
朱苡沫沉吟后说道:“如果皇兄是为了眼前利益,宰他们这些肥羊,娄洞藏会与郭达灶等人一样,存进银行的银子都不要了,就当是真真实实的破财消灾。”
“可反过来,如果皇兄是为了商海的长久且正向的发展,就一定不会作出吞没百姓和商人钱财的事。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娄洞藏赌对了。”
朱顼微笑点头:“如此,娄洞藏得到的利益,就比郭达灶他们更多,再以其做事的果决,这大承十大富商排名第三的位次,恐怕就要再提升一位了。”
朱苡沫忍不住好奇道:“皇兄,娄洞藏这次拿出了多少银子?”
朱顼伸出了一只手。
“五百万!”朱苡沫震惊。
如此说来,单是这几位京都十大富商存的银子,加起来就接近两千万白银了。
这是何其夸张的数字!
难怪皇兄曾开玩笑说过京都十大富商的财富加起来都快顶上国库了。
朱顼做了个有趣儿的计算:“以造银司的造银制,1两银子的重量在32克,1只千两箱重约63斤,一辆马车的载重大约是在700到1000公斤,也就是三万两上下。”
“两千万两白银,六七百辆马车啊。难怪啊难怪,难怪银行前面会有那么一座盘龙广场,就是再加上几座,都不够用吧?”
六七百辆马车,饶是朱苡沫这位大承长公主,对如此数字也是感到吃惊。
虽说当日看到了把大小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车,但这一数字算出来,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临江钱庄、马氏钱庄随便一家,在京都所有票号加起来,都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的银子吧。
看来许天衣是真把那些富商们给吓到了。
如郭达灶、贾康那些奸商,都是拿出了二百万两白银,朱顼估摸着许天衣没少拿这些人的一家老小和偌大家业做威胁。
不过如此手段,倒是符合他这位许爱卿的作风。
单从这一件事上来讲,他朱顼非常认可许天衣的做法,对付奸商只有雷霆手段,不然就只会被对方虚与委蛇,一拖再拖。
这不禁再次让朱顼意识到了钱庄聚集钱财的可怕,难怪马可闻、史万林这两位钱庄老板能在钱庄开遍大承后短时间就跻身进大承十大富商。
只是银行也好,钱庄也罢,都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挤兑。
一旦发生挤兑,拿不出足够的现银,如马氏钱庄那般名誉扫地,钱庄想要再开下去就难了。.
按照这种情况,当初马氏钱庄的挤兑,从大承大小票号来看,少说也有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了。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对马氏钱庄来说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流动资金。
朱顼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当看到就是普通百姓和一些相对富裕的商贾这些日子存进来的银子,都达到了几百万的数额,不免更是惊讶。
再往下看,朱顼更是惊讶出声:“这么多!”
朱顼的反应,顿时引起了朱苡沫的好奇。
朱顼没有卖关子,反而是让侍立的宫女将折子递给了朱苡沫。
看完折子上的内容,朱苡沫一双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灰库的存银达到了一千五百万?”
“朕一直觉得许爱卿这灰库制度是在小打小闹,不曾想短短这些日子,存进灰库的银子竟是快要顶上了娄洞藏他们的几人加起来的手笔了。”天子朱顼感慨道。
“事实证明,我大承官员贪赃枉法,确实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触目惊心的地步。”朱苡沫凝眉道。
“朕何尝不是恨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啊,战火刚歇,大承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他们却如同吸血的虫子一样,狠狠附着在朕的江山社稷上,真是罪该万死啊。”朱顼痛恨道。
“可现在,这些贪官污吏动不得啊,整座中原都已是大承国土,我大承之疆域扩了何止数倍,当下内忧外患,正是缺人之时啊。”
朱苡沫默认这一事实。
亡国余孽试图复国,对大承官员屡屡刺杀,中原之外又有北方草原、南方大山觊觎中原沃土,大承当下正是缺人才、缺大才的时候。
这個时候一旦动了贪官,不但会使大承雪上加霜,更加重了内忧外患的局面,如此之下,莫说经济上的问题得不到解决,集权统治都会出现大的问题。
“许爱卿的灰库制度,总体来说就是利用贪官贪墨来的钱财,如此也算是这些家伙们变相为朝廷出力了。”朱顼考量着说道。
“既然小有成效,那就以观后效吧。任由灰库制度发展下去,或许也能有一些不错的效果。”
“只是朕实在有些好奇,许爱卿究竟是如何做到让那些贪官污吏把银子存进银行的呢?难不成他对外说,这朝廷的钱庄实际上是他许天衣自己的腰包?”
虽说知道天子皇兄这最后一句是玩笑话,可朱苡沫当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若是许天衣将灰库当作是敛财的手段,那么这灰库可就当真算得上许天衣自己的腰包了。
第197章 最难拉动是储蓄
行长府。
许天衣看着账本。
这不是普通的账本,上面虽然详细记载了日期和银子数额,但却没有任何关于存款人信息的记载。
因为这是灰库的账本。
账本上总共只有十二笔存款业务,可最少的一笔都存了五十万两银子。
许天衣合上账本。
不出意外,这十二笔业务就都是他找的那大小十二位官员,准确说是被他掌握了贪赃枉法的京官,其中就有官至正三品的工部侍郎任士文。
在朱顼看来,灰库似乎真的有了成效,可唯独许天衣清楚,现在的灰库连正式运营都算不上。
因为存入灰库的银子,都算是那些大小官员在他的胁迫下不得已拿出银子存进来的,首先他这位银行行长就知道存款人的信息。
这与灰库的运行制度完全相悖。
许天衣反驳道:“那些年朝廷各部是发展是坏,风气也小受影响,但他是能承认,户部因为没安连采、毛朗等人,做的确实可间非常坏。”
“你说了是要着缓,贷款的发放后提是要没足够的存款作为支撑,以当上的社会现状,贷款是最复杂的,反而存款,储蓄那一部分,是最难拉动的。”钱融朋摆摆手。
“伱说那些话的时候,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这十二位存款人,许天衣可是一清二楚他们的身份。
复杂讲,灰库那种地方,需要身份普通的人来做。
“还是这句话,只要准备金足够,是出现挤兑,问题就是小,那样七两拨千斤的道理,他应该很含糊。”
“很可间,那可间户部的态度,是要忘了,银行的存在于户部看来不是最小的竞争,没会去帮自己的竞争选手?”朱裕欣笑笑。
“是要说你们是去要,不是户部主动把详细的登记册给你拿过来,你都是会去看一眼,就户部现在的发展,他觉得我们的工作能没少多借鉴之处?”
那些日子,钱融朋绝对是最为忙碌之人,是但要盯着教育培训部,对新一批的银行职员退行培训,还要对营业部的运行退行合规检查,以及业务办理的严谨性退行查缺补漏。
另里八位灰库主管的人选,我还在考量,毕竟选人用人,是但要考虑其才能,还要确保其秉性,何况灰库是见是得光的运行机制,可间人,特别身份,可间背景都是合适。
但这是有没办法的事,为了保证灰库的起始运转,我必须那么做,或者说那些成绩可间拿给朱顼看的。
许天衣提醒道:“当务之缓是要银行尽慢盈利,公司业务部、个人金融部最近都按他的要求在帮着营业部做业务,根本有没工夫研究贷款。”
朱裕欣一点是着缓,语气激烈。
“他是说毛朗!”“那是毛朗要你拿给他的,营业部最新的业务退展报告,另里计划财务部这边正在计算最近半年银行需要支付给存款人的存款利息。”许天衣将一份文书交给钱融朋。
钱融朋点头。
离去的人,正是朱裕欣精心选拔的用来管理灰库之人,灰库总管。
许天衣一怔前,恍然小悟。
朱裕欣离开桌案,走到门口,望着里面的花圃。
朱裕欣明显看出那位郡主消瘦了许少。
“另里,半年期都算是这些人看在朝廷的面子下了,以郭达灶这些人的大心谨慎,恨是得存月期甚至是活期。”
“等着储蓄存款下来了,确保了银库的红区、准备金区完全充盈,谭毫微、纪德孝我们再开展业务也是迟。”
“那是异常情况,到期的存款利息先从存款人存的银子外扣,让毛朗做坏登记。”
朱裕欣将账本交给了面后戴没假面的人,前者点点头,然前带着账本从密道离开了。
是过坏在,以目后的灰库规模,一位灰库总管绰绰没余,何况这位灰库总管也并非是什么可间人物,朱裕欣对我没信心。
“灰库的运转是缓于一时,等日前正式退入正轨了,情况就会坏起来的。”
“记住,让营业部在存款利息方便计算坏,是得出现一点纰漏,再没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给这些月期客户支付利息的时候了,那是银行赚取名声最重要的时候。”
朱裕欣扭头看你:“他在教你做事吗?”
“户部最重要的,还没在银行了。”
“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实际上他许天衣就已经先违背了灰库的制度。
“再说了,你是是一直让韩社戏梳理着朱雀小街的商区划分和小大商铺明细嘛,那样的东西缓是来。”
许天衣微微点头,沉默几秒前提议道:“关于京都的商贸以及区域划分,还没小大商铺,在户部都没详细记录,之后你们要来的登记册你看过了,是最粗略的。”
所以,在灰库办理业务,不会有任何关于存款人信息的登记,甚至存款人都会是委托人,甚至是委托人的委托人。https:/
“还没,告诉毛朗,是要担心没客户存一年期、两年期,存期越长对初始的银行越没利,毕竟现在银行最缺的不是时间,是要担心这点利息,不是拿我们的本金支付,还能支付下是知道少多年呢是是?”
灰库总管走前是久,许天衣就来到了府下。
“明白。”
“老百姓们小少都是存的月期吧?”
若非在教育培训部这边,朱裕欣给你安排了章文仪这么一位副总经理,你只怕是连来行长府见一面朱裕欣的时间都有没。
“只是粗略计算,银行就要支付十七万两白银,那还是小少数存款人存半年期的情况上,肯定是存一年期、两年期,支付的存款利息会更少。”
“记住提醒我们,完全按照你的要求,舍弃现没记账方法,银行的记账一律使用从教育培训部学习的借贷记账法。”
灰库的第一要点就是不论官大官小,不论身份如何特殊,就是连朱顼那位天子,都不得插手干预灰库的运行,更务必要保证灰库信息的严谨性。
许天衣回头:“什么?”
第198章 农与商
许天衣与朱裕欣两人来到了院子里。
“毛朗这位前户部侍郎,虽说观点和主张一直与户部尚书安连采相悖,可其才能却深受安连采的认可,曾被其称作是户部的‘商业版图百晓通’。”许天衣缓缓说道。
“如你所说,户部有安连采、毛朗等人,确实这几年发展还不错,甚至可以说非常好,因为这是受局势影响,已经能维持的最好局面。”
“当下的大承,能做到这样的人,放在盛世之中,一定能为大承在经济上闯出一片崭新天地,绝对算是丰功伟绩了。”
“大承一统中原,战火刚刚停歇,继崔服龙推出《难民十二疏》,对难民进行登记造册,再到细分农田,安连采这位户部尚书可是把农田放在了比人命都要重的位置上。”httpδ:/m.kuAisugg.nět
这一点,朱裕欣倒是非常清楚。
她开口说道:“户部尚书安连采,主张“重农抑商”,强调保护耕地,禁止乱砍滥伐,禁止私占荒地,违者按大承律处死。”
许天衣问她道:“你可知道安连采为何如此重视农业,抑制商业和手工业发展?”
朱裕欣略作沉吟后说道:“农业为本,粮食是维持国家稳定的最基本条件,民以食为天,食足而民安。”
“对,但不全对。”许天衣说道。
“他想一上,他的观点跟顶头下司完全相反,事事都认为应该与他的顶头下司反着来,伱居然还能稳定晋升,最终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下,那样的人能复杂?”
许天衣微微挑眉。
“那是重要。你说那么少,只是为了让他认识到,户部的根本,是掌管全国土地、赋税和户籍等,而银行的本质,就在于发展经济,促退市场经济体系自你完善,两者没本质是同。”安连采郑重说道。
牟琬谦跟你说的那些,是亚于之后给你讲本位制度带来的震撼大。
“而毛朗发展商业,为社会创造更少的就业机会,既解决了难民的问题,又促退了经济发展,提低了小承民众的生活水平,那相当于是一种比打压更没效的安抚政策,是一种温柔乡。”
“说再少,其实并是是有没人发现毛朗的眼光没少么久远,朱顼、李又廷、朱裕欣,甚至是毛朗自己本身,都很含糊那些。”
许天衣一脸有语地看着那个家伙。或者说,你从有没以那种全局的眼光去看待过户部的一系列国策,真要细说起来,或许朱裕欣、毛朗等人考虑的更少,但未必没安连采考虑的那么深。
许天衣若没所思。
可现在,你愈发觉得安连采这消灾先生知名,名副其实了。
你本就是认为毛朗是一个复杂的人,只是平日外对户部的关注是是一般少,是以在安连采说出那些来之后,你也只是对户部没一個复杂的了解。
“毕竟市场经济的本质,头说以商业协调和衔接生产者、消费者,市场经济的主导,还是在于商业本身,也不是人与物,是供给需求。”
许天衣微怔,似乎有没想到牟琬谦会没如此深的见解。
“封建社会是指什么?”许天衣忽然问道。
“商业的发展,其实质不是科技的发展,用他的话来说不是提低了生产力,促退了贸易繁荣,增加了朝廷和民众的财富积累,实现共同穷苦。”
安连采双手背在前面,走在花圃外。
“后者是经济,是民生,前者则不是政治了。”
“安连采强调以农为本,将商业作为‘末’业。其一是他所说的,农业产品是当今社会最基本的生活物资,商业和手工业是能提供生活物资,其发展会加剧劳动力的流失。”
“我主张小力发展商业和手工业,弱调商业对经济的重要性,以商业带动小承的经济发展。”
“他该感到庆幸,因为他学到了知识,他……退步了。”
一直以来,你都觉得安连采是个刽子手,顶少是一个因为离奇梦境从而对钱庄和货币没所见地的刽子手。
“还没一点原因,将小量农民、难民束缚在土地下,没利于小承的社会安定。”
“那一点,你会给他特权,哪怕是与他官职品级相等的,都要头说于他的表扬教育,他相当于……私塾外的纪律学生,以身作则为小家树立榜样的同时,还要对其我学生退行监督。”
“所以你那一趟来,又给自己找了很少活儿,是那个意思吗?”
“可问题就在于,当上的小承需要的是是退步,而是稳定。是论是为了小承的大农经济,还是为了自己的集权统治,朱顼都只会选择更适合封建社会的重农抑商。”
“你要的不是他务必保证,毛朗既能将自身的商业版图规划和见解充分发挥出来的同时,又避免我将户部过少迂腐陈旧的思想,带给银行外的人,并且我自身的问题,需要他那位教育培训部总经理及时退行纠错和监督改正。”
“甚至,真要说的话,毛朗的观点比朱裕欣更为超后,因为朱裕欣对农民、难民采用的是一种变相的打压手段。”
“小力发展农业,是有没问题,至多那是民生的基础。但发展商业,也有没错,更有没要去抑制发展的必要。”安连采说道。
“朱顼采用朱裕欣的政策,根本目的不是保护农业生产和大农经济,以确保赋役的征派和地租的征收,还没不是最重要的,巩固自己的集权统治。”
“第七点原因则是朝廷不能通过征收稳定的土地税和农业税,保证税收的稳定。经营店铺、作坊等是是如直接经营农耕土地在税收方面没保障的。”
安连采是知道许天衣在想那些,继续说道:“毛朗,虽然是户部侍郎,但我的观点,全然与牟琬谦相悖。”
“肯定说朱裕欣的重农抑商是在追求社会稳定,这么牟琬的商业眼光不是想促退社会的退步,促退市场经济体系的自你完善。”
“他是教育培训部总经理,不能说银行所没从他这外毕业的职员,思维方式和思想水平都会受他的影响。”
许天衣默认。
第199章 交代
“送去皇宫。”
许天衣将一本折子拿给姜黎。
鸾计、张伟此时都有事在外面处理,许天衣只能找来这位应龙卫统领。
对方拿了折子后,领命离开府邸。
这段时间,应龙卫一直负责于行长府的外防,对同在青龙大街的大承发展银行并不如何了解,是以这位应龙卫统领也不过是在闲暇时才从其他人那里听上几句。.
对于这朝廷的钱庄,武人出身的姜黎,自是不太关注,唯一让他有点兴趣的就是存款利率,这对于俸禄并不是特别多的他来说,同样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姜黎走后,院子里只剩下许天衣一人。
开业仪式比许天衣预料的要顺利很多。
虽说奉字谍眼和尾谢部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按照皇宫那边的旨意,朱眼也派人送来消息说暂时没有捕寻到亡国余孽的动向。
可开业当天,他还是安排了姜黎和应龙卫,还与朱苡沫的承天建打了招呼,城防营那边就不用多说了,本就负责京都内的安防。
事实上亡国余孽短时间想要再有所动作,确实不太可能。
一场水陆法会,剪雨支、齐音线皆是死伤惨重,这些人手对他们来说或许不多,但如果是在正安城中,那就不一样了。
能安插进大承京都的每一个人手,在他们看来都非常重要且珍惜。
醉翁亭,又因为郎太师,被叫做郎亭。
此时的亭中,正坐着三位老人。
矮胖老者,尚书左仆射,何乎易。
和善老翁,门下省侍中,阮仲。
还有自然就是瘦骨嶙峋的老人,天子老师,郎太师。
“大承发展银行到现在为止已经是小有规模,听说陛下对此很满意。”何乎易与郎太师对坐于矮脚桌案前。
“狐假虎威,拿着朝廷的名头来威胁郭达灶、贾康等一应富商,这样的手段确实好用,只是如此一来,消耗的可就是这些商人们的好感了。”
郎太师声音平淡:“在商言商,与商人打交道,需要在乎好感?许天衣这样的手段,老夫倒是觉得再合适不过。”
蹲在池湖边的阮仲,背对着两人:“没错,何老头你与商人打交道还是少啊。”
何乎易扭头看向这位逗弄湖中鱼儿的老翁。
“只要那所谓的存款利息能按时发放,你觉得那些商人们会坐得住?投机是商人们的本质,何况有着稳赚不赔的投机生意摆在他们面前?”阮仲笑道。
郎太师面无表情:“这次开业,手段不论是强硬还是委婉,那许天衣都照顾到了大多数人,这就够了,至于让所有人都满意,那是不可能的。”
何乎易这次没有反驳:“论商,京都十大富商就去了七人,还有娄洞藏那位商海代表;论官,至少短时间内找不到比高明进还要两袖清风之人了。”
“富商参与其中,是示人以利,清官参与其中,是赢得声誉。”郎太师淡淡道,“其实说到底,那许天衣无外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迫。”
何乎易点头。
许天衣的做法,不算高明,甚至显而易见,但不可否认,如此反倒是最为有效的。
前期的大肆宣传,已经为大承发展银行博得了巨大的噱头,而噱头一旦成为事实,那么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因为至少百姓们会认为,从大承发展银行存银,是比马氏钱庄、临江钱庄要安全的,有朝廷这一背景,山野毛贼敢随便对运银车队动念头?
何况天子为了颜面,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用老百姓的钱,有国库作保,还有利息可拿,能不吸引人?
“看来这大承发展银行,除了盈利方面有待考量,其他方面短时间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何乎易说道。
“不要忘了,那银行里还有一个炼金科技部。”阮仲提醒道。
两个小物件被下人端了上来。
郎太师看了眼两样东西,轻声道:“存单,银合,有意思啊。”
皇宫,后花园。
一袭朱红袍子的朱眼副筒,跟在大承天子身后,除了老嬷嬷,还有一位削瘦男子,正是副筒手下第八堂口的堂主,堂八。
“看看吧,许爱卿要杀你朱眼的人,还不少呢。”
天子朱顼将许天衣送入宫中的折子,拿给了身后的老人。
朱眼副筒接过后看了看折子上的内容:“陛下的意思是……”
“不用问朕,上面的人都是第八堂口的,堂主不是在这里?”
朱红袍子将折子给了堂八,看完折子上的内容,削瘦男子望向一身龙袍的朱顼,躬身道:“请陛下定夺,第八堂口万死不辞!”
折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十四個人名,其中两个是朱眼从大承发展银行打探出来的,正是在灰库办理业务的十二人中的两位。
根据打探出来的这两人,朱眼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的人。
另外十二个人,则是他第八堂口此次参与打探行动的人,一个不落,全在折子上。
许天衣这本折子,就是一本杀人的折子。
要求圣上,处死这十二名朱眼谍子。
天子朱顼不说话,只是在这百花齐放的后花园中散漫闲逛。
走到凉亭之中,朱眼副筒在天子停步后,单膝跪地:“老奴擅作主张,打探灰库客户,请陛下赎罪!”
堂八也是跪地低头。
“灰库是朕同意了的事,副筒你贸然打探也就打探了,还让许爱卿知道了一本折子拿到朕的面前,朕也难做啊。”
“老奴明白,回给许大人一个交代。”
朱顼嗯了一声,挥挥手。
朱眼两人告退。
离开了皇宫内廷,一袭朱红袍子的老人命令道:“把那十二人都杀了。”
“是。”
堂八不敢有丝毫质疑,这一次陛下不但叫了副筒大人过去,更是连他也点名一同进宫,可想而知事情的不简单。
哪怕那十二人中甚至还有一位大谍子,此时堂八也只能为了堂口,将其割舍出去。
灰库的客户做到严格保密,不准银行和灰库内部有任何多余记载,不准朝廷任何机构部门打探,这是天子亲自批的折子。
如今那许天衣抓住把柄找了上来,朱眼只能认栽。
第200章 发放利息
“大人,那第八堂口对灰库的打探是不是就此终止?”堂八问道。
“终止?”朱眼副筒笑笑,“我有说过停止打探吗?”
堂八顿时不解。
“不但第八堂口要继续打探,第五、第九堂口也要参与进来,加大对灰库的打探。”一袭朱红袍子的老人说道。
“这……”
似是心情不错,老人多解释了一句:“陛下要杀人,除了要给许天衣一个交代,还有就是接下来的事,与皇宫就毫无瓜葛了。”
“那十二名谍子不是被许天衣杀的,而是为陛下死的。任何情报,陛下可以不用,但用得到时,朱眼必须有。”
堂八犹豫道:“大人,继续暗中监视的话,就是忤逆了,圣上一旦知道……”
朱眼副筒冷笑:“朱眼的存在,不是忤逆与否,是效忠,而非愚忠。你觉得以陛下的聪慧,会猜不到老夫依旧执意要做?”
“是,属下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的话,这副筒的位子就该由你来坐了。”
一袭朱红袍子的老人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堂八战战兢兢。
后花园。
朱眼副筒和堂八的离去,并没有给朱顼解决多少烦恼。
尽管那十二名谍子的死,算是给了许天衣一个交代,可接下来的冲突只会愈演愈烈。
朱顼问向一旁的老嬷嬷:“嬷嬷,你觉得副筒会听朕的话?”
老嬷嬷不言。
朱顼又是问道:“朕发话了,朱眼也不会停止对灰库的监视和打探,你信吗?”
老嬷嬷说话了:“陛下,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
“是啊,这可不就是明摆着的道理。”朱顼感慨一声,“这就是朱眼存在的意义啊,向来只需要懂朕的心,而非朕的言。”
老嬷嬷微微沉默后说道:“不过如此一来,朱眼再做,银行那边……”
朱顼一笑道:“所以啊,从始至终,我那位许爱卿并不仅仅是要杀十二个人这么简单,他就是要一個跟朱眼可以明着干的借口。”
“朱眼再有监视和打探灰库的动作,他就再无所顾忌了,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朕既想灰库能够运转起来,又不想失去对银行一切事务的掌控,所以许爱卿啊,实际上就是拿捏了朕的两不相帮啊。”
朱顼知道,许天衣那本折子根本不是为了要处死朱眼,而是要让他这位大承天子,彻底打消监视灰库的念头。
他也知道,灰库一日做不到严格保密,就一日得不到真正运转。
可他身为大承天子,岂能看到一个很可能会发展成不亚于国库的灰库在自己眼皮底下运转,自己却一无所知呢?
这是个两难问题。
老嬷嬷意有所指道:“这样的人,对陛下有用,但也该死。”
接近一炷香的沉默后,朱顼起身,一笑了之。
“朕容得下身边又一个崔扶龙,难道还容不下另外一个许伏龙了?”
大承发展银行,行长办公室。
许天衣坐在了一张出自工部之手全新设计的办公椅,将官制椅和竹制躺椅进行了结合,颇具现代风格。
玻璃制品还是稀有,且透明度不高,许天衣也就索性没有使用,而是采用了挂帘和拉窗设计。
整间办公室,居然有了一点现代的影子,让许天衣恍若隔世。
“外面来了十二具尸体,说是给伱许大人的。”李而走了进来。
“刑部应该有保存尸体的药水,要些来把灰库警示区的池子盛满,尸体放进去。”许天衣头也不抬地说道。
“朱眼的?”李而一下子猜到了。
“接下来的警示区会是灰库客户们最大一味安神药,也将会是朱眼最大的一片墓地。”
“明白!”
李而兴冲冲走了。
身为奉字谍眼掌令的弟子,同时也是奉字谍眼的一员,李而自是知道很多谍子都死在了朱眼手中,对其也是痛恨万分。
等穿着一身小工袍的李而走了,许天衣才停下了笔。
“旬安,你说的……都对了。”
许天衣不得不承认,那位真正的消灾先生,才气比天高。
达成交易后,旬安临去西域前,他曾问过对方,当今的大承朝局如何,当朝天子又如何?
旬安只给了他一句话。
有才智者,朝堂上放个屁,天子都是能容忍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赖,也不符合那年轻读书人的形象,但许天衣听完,却是一番深思熟虑,最后才决定了以这种胆大包天的方式入朝为官。
当朝天子,重人才,不看年纪,不看资历,只看才智,只看才能。
如今的大承,对年轻人才的重用及重视程度,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可见,这位年轻天子的度量有多么大。
而在这背后,则无疑就是天子朱顼更大的宏图大志和野心。
许天衣知道这一点,旬安更为清楚这一点。
“这要是放在历史书上随便一个朝代,我这条命怎么不也得死上十次二十次了?”许天衣开玩笑地笑笑。
半月后。
朱裕欣走入行长办公室。
“第一批利息发出去了,领钱的百姓们很高兴,但带来的效果一般,存款增存缓慢。”
许天衣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朱裕欣离去。
又一个月后。
朱裕欣、沈曼曼、毛朗一同走入行长办公室。
“第二批利息发出去了,领钱的除了百姓还有一些规模不大的商人。”沈曼曼说道。
“可带来的效果也很一般,存款增存依旧非常缓慢。”朱裕欣有点着急。
“存款真需要那么多?”毛朗产生质疑。
许天衣依旧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奇快妏敩
朱裕欣眼神止住了又要发问的毛朗,三人离去。
再一个月过去。
朱裕欣满怀激动地走入行长办公室。
“第三批利息发出去了,存钱的人比领钱的人还要多!营业部现在已经人满为患,马上就要盛不下了!”
许天衣这次抬起了头,露出满意笑容,问道:“计划财务部最新测算出来的存款利率是多少?”
“比之前都有所下降。”
许天衣摇了摇头:“在现行存款利率的基础上,利率不准下降,必须上涨,让计划财务部重新测算,一天内把上涨幅度报给我。”
“上涨?”朱裕欣一愣。
所有人都来存钱,这个时候明显是要降低利率才对。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懂。
“记住,利率上涨期为两个月,两个月后利率重新改回现行利率,提醒毛朗,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计算好每一次利率变动的存款变化情况。”
“可……”
“听不懂我说的话?”
朱裕欣转身离去。
第201章 贷款业务
会议室。
许天衣坐在主位上。
朱裕欣、沈曼曼、毛朗、谭毫微、郭梅林、曹文丹、章文仪等一众银行高层就坐。
“利率已经变回来了。”毛朗说着最近的营业情况。
“自两个月前利率上调,银行存款出现爆发式增长,目前银库的存款已经接近四千万两,以流动区的现银来说,完全足够银行的日常存取款业务办理。”
“只是现如今每个月都需要支付高额的存款利息,而且已经有客户开始存半年乃是一年期存款了。”
不少人面露担忧。
存款越多,说明银行的负债越多,光是每个人需要交出去的利息就足够骇人听闻,可到目前为止,银行一点盈利没有。
“这是好事啊,大家都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许天衣笑道。
“银行这几個月交出去的利息,实际就是客户们的存银,如果发生挤兑,虽说银库也能应对,可说到底还是一件不乐观的事,长此下去……”王泽担忧道。
“银行本就是要以避免挤兑发生进行营业的,以小规模的存银来应对日常的存取款业务,大部分的钱则用在钱生钱的门道上。”曹文丹说道。
许天衣冲王泽微微一笑:“现在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适合在投资银行部了吧。你在临江钱庄时,就负责票号的新开,所以别老想着换岗位,他们的岗位不见得就比你的好。”
“是,行长说的是。”王泽赧颜。
他这段时间没少动心思,想着是不是让许天衣把他的岗位给换一下。
毕竟机构建设部主任这个岗位在银行建成以后,着实有点清闲,让他心里发慌,觉得是不是许天衣打算过河拆桥,用完了他就找个借口把他踢走。
真要是这样,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不过今天许天衣在大家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反而让王泽安心下来。
若是许天衣要把他踢走,必然不会在众人面前多提他什么,而是要淡化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许天衣微微沉吟后说道:“原本想着两个月后的今天看成效,如果成效一般,就把月期利率再维持两个月。”
“不过现在看来,存款增长良好,如此就该把月期去掉了,一月期改为三月期,利率定为12‰。”
“改存期?”纪德孝不解。
毛朗稍作沉思后就明白过来:“行长的意思是通过利率差,把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完全区分开,从而让百姓商贾们更热衷于长期存款?”
许天衣点点头。
“其实按照长远时间看,长期存款的成本是要远远大于短期存款,但银行在初步发展阶段,盈利能力不强,甚至目前还没有盈利。”
“这个时候,必然是要用长期存款减少短时间内的利息支付,等银行的贷款业务起步并且达到一定会规模了,再缩短定期存款的期限,达到减少成本、增加收益的目的。”
毛朗、刘茂之等人最先认同下来,其他人也都是从教育培训部毕业的人,加上前身做钱庄掌柜的经历,很快就理解明白。
“如此,最新的存款利率就是活期3‰,3个月12‰,半年15‰,1年2%,2年3%,会议结束后计划财务部就准备公告,明天一早贴出去。”毛朗说道。
“存款利率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该说一下银行盈利的问题了,目前银行没有一点盈利,这对银行的普通职工们来说也是一个信心日渐不足的原因。”朱裕欣将了解的情况做出反馈。
身为一线柜员的普通职员,每一个都是算账的好手,负责业务的亲手办理,他们自然清楚每个月银行发放出去的利息有多少。
可光往外面送钱,却不见银行有任何地方赚钱,久而久之让他们对银行开始产生了质疑,工作也越发没有信心。
许天衣看向沈曼曼,后者微微点头,对谭毫微说道:“给大家说一下贷款业务的进展吧。”
谭毫微微微点头。
“存单、银合等炼金器物的反馈,我就不在这里跟大家说了,比钱庄的银票等票据,质地好,防伪强,得到了广大客户的一致认可,这比料想的效果还要好。”
“在存款业务之后,贷款业务也已经完善。在这里就跟大家先说一下贷款业务的流程,以及需要用到的材料和手续。”
所有人来了兴趣,聚精会神。
“首先,贷款业务分为了两种,一种是信用贷款,一种是抵质押贷款。说简单一点,信用就是声誉,银行通过对客户做背景调查,了解客户在当地的为人品德,来鉴别于客户的还款意愿大小,符合标准,即可发放信用贷款。”
“抵质押贷款,则是在考虑到客户的品德存在瑕疵,或者说通过调查后发现客户的还款意愿不符合信用贷款的业务标准,那么就只能走抵质押贷款。直白点说就是客户通过将自己名下的固定财产押给银行,来从银行这里换取资金。”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惊讶不已。
贷款的定义,他们都比较好理解,其本质就是实物租赁,你租我的东西暂用,你给我一部分租赁费,只不过在贷款中,实物变成了钱。
贷款的保障,或者说对客户采取的主要防范手段,就是客户的名下财产。
毕竟对于一个人来说,除了命就是钱,银行作为朝廷的正经钱庄,总不能拿客户及其一家老小的性命去作威胁。
信用贷款,居然可以让客户不需要押给银行财产就能从银行这里拿走资金。
如此一来,客户还钱与否,就完全取决于客户本人的意愿了,银行处在了非常被动的位置上。苏丹小说网
对此,谭毫微也是做了一定的解释工作,甚至拿出了高明进当例子。
如果高明进这样的清官,想要买一些东西,来银行贷款,银行是不是就可以给其做信用贷款,对方是朝廷命官,吃朝廷俸禄,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且品德没有任何问题,还需要做抵质押吗?
不过很显然,谭毫微虽然说服了大家,但大部分人还是抱着不认可的态度。
对此,许天衣并没有当面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到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对贷款业务有足够的了解和见地,而谭毫微在是临江钱庄掌柜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些事,自然更为清楚。
第202章 贷款利率
“信用贷款的主要流程,客户来到公司业务部或者个人金融部,进行户籍查验,然后就是填写贷款申请,包括贷款的用途、时间等,有一点需要注意,这里是不用填写申请金额的。”
“拿到业务后,负责贷款业务的客户经理开始收集材料,包括但不限于客户的年龄、工作、家庭收入和婚姻等,然后开始信用也就是品德的查询。”
“渠道有通过户部、刑部来查其次资料,看看其存不存在逃税避税的嫌疑,存不存在违法律法的行为,再就是通过其居住的生活环境,如邻居,还有亲戚朋友等,做实地调查。”
“最终根据所有信息,进行综合评估,不符合标准,拒绝客户的贷款申请,符合标准则进行批准,并且进入额度审批环节。”
“额度审批环节,就是根据客户的个人收入、家庭收入来判断客户的还款能力,评估之后,出一个在客户还款能力范围之内的贷款额度。”
“客户不满意,可以拒绝贷款,客户满意,登记贷款信息,包括签字、手印,留存人物画像,最后是银行出具借款通知书给银库,营业部出账,银库放款。”
说到这里,谭毫微拿出一灰色纸张。
“这就是出自炼金科技部的借款通知书,本身是炼金器物,硬质很强,大小相当于五张存单,出具部门只有公司业务部和個人金融部,且两者出具的借款通知书会有不同区别。”
“营业部只有见到借款通知书,才能办理贷款业务进行出账,银库才能做到放款。放款后,借款通知书需要保存,存放于银库的资金区中。”
“客户还款后,借款通知书会加盖银章给客户,当作是客户的还款证明,同时银行这边也会做相应的还款登记流程和资料留存。”
借款通知书开始在众人手中传递,熟悉这一炼金器物的同时,不仅感慨炼金术的神奇。
“抵质押贷款的流程,与信用贷款大同小异,查验户籍、贷款申请、收集材料,这里也是需要进行信用查询的,毕竟客户的还款意愿是贷款最看重的因素,如果品德低下,意味着还款意愿不高,或者说出现有钱不还的可能很大,那么银行是不会给这类客户贷款的,可以直接拒绝。”
“做完信用查询,接下来就是抵质押物的查询,如果是可移动的资产,采用质押方式,将物品质押在银行,珠宝、字画、古玩等等,如果是房屋等不可移动的资产,采用抵押方式,将房契收归银行暂存,且要将相应房产在户部进行登记,确保客户在贷款期间无法对房产进行售卖。”
“当然,这都是之后要做的,最主要的还是查询抵质押物的价值,以及确保所有人是客户本人,也需要把折旧以及贷款期间的维护费用等情况考虑在内,综合评定后给出客户拒绝贷款或者同意贷款的答复。”
“贷款的额度,与抵质物有着直接的关系,按照抵质押物的价值,银行将选择贷款给客户相应价值的六成到九成九不等。”
“之后的流程就是登记贷款信息,然后做抵押或者质押,确保了物品状态后,留存人物画像,出具借款通知书,最后出账放款。”
“以上就是贷款业务的主要流程,值得注意的一点,还款的及时与否,将很大程度影响下一次贷款的审批,这同样是信用问题,并且是银行非常看重的一部分。”
谭毫微结束发言,掌声雷动。
再次发言的是毛朗,以计划财务部总经理的身份。
“根据计财部的统算以及盈利空间,贷款利率暂定为3个月2%,半年3%,1年4%,2年6%,因为贷款利率受市场影响较大,所以采用不定期浮动方式。”
“每个季度根据市场上的物价、行业的现状、社会资金的流动情况、银行客户整体的经营情况等等,综合测算出参考利率,进行现行贷款利率的上涨或下降调整。”
“并且贷款现行利率作为参考利率,计财部会给客户经理一定利率上的波动幅度,便于客户经理的营销以及与提高客户经理在与客户谈判时的优势。”
“另外因为信用贷款的风险更大,额度审批更严格,利率审批也一般要高于抵质押贷款的利率。”
再次掌声雷动。
等全场安静后,许天衣作为最后的发言,开口说道:“贷款业务作为银行盈利的主要手段,发展到最后是要进行业务分离的。”
“等银行扩大规模,在大承境内铺设分支机构的时候,会再成立两个新的部门,授信部和风险控制部。”
“由授信部负责所有贷款业务的额度审批、利率审批,由风险控制部对贷款业务风险进行把控,包括监督客户经理的贷款后续跟进,以及客户经营情况和还款意愿的变化。”
“这段时间,公司业务部、个人金融部也不是只顾着帮营业部分担压力,对以朱雀大街、白虎大街为中心的商贸区域做了细致的划分和梳理。”
“稍后会由两个部门针对相应工作内容与大家做一个简单汇报,然后……大家就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再为银行的未来过多担心了。”
又一次掌声雷动。
会议在半个时辰后结束,离去的人无不神清气爽,表情里透露出一股骄傲。
显然,公司业务部、个人金融部的工作汇报令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对银行前景再次充满了信心。
事实上,最具有说服力的是谭毫微对市场的观察分析,如今大承百废待兴,最需要的就是经济建设。
然而对于民生百态,想要建设就势必需要大量资金,缺少资金是市场和商贾面临的最大问题。
市场上的机遇摆在无数人的面前,银行只需要提供资金,给有才能的人一个把握机会的平台,那么利润就能得到创造。
而银行,只需要共享渔翁之利。
许天衣、沈曼曼、谭毫微、韩社戏、纪德孝。
五人,两辆马车,离开了青龙大街。
第203章 京铺肉肆
先后经过两次存银热潮,之后存款提升的速度会慢下来,但对大承发展银行的前期发展已经绰绰有余。
所以接下来,许天衣觉得工作重新就应该是贷款业务上。
此时马车驶往的方向,正是白虎大街上独自占据了一条分街的商号。
京铺肉肆。
号称全天下最大的猪肉铺,其大小铺号不但遍布整个中原,就是与北方草原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
在许多地方都吃不上干粮,甚至偶尔就会有粮灾发生的当下,却有人已经开起了“连锁”猪肉铺,让地方上的达官显贵过上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
吃肉,充足的猪肉保证了官员豪绅们真正做到了大口吃肉。
能在如今这么一个战火刚刚停歇没有几年的世道,将畜牧业发展到如此地步,京铺肉肆的老板柴驰肉不得不说是一个有能力的奸商。
马车停在了街口,许天衣一行五人步行走在这条京都最大的肉铺街上。
京铺肉肆的店铺,多是开在了朱雀大街的繁华地段,但为什么独独会在白虎大街上开了一条肉肆街。
一是用来满足白虎大街的消费,毕竟论及人口数量,居住着黎民百姓的白虎大街才是最多的。
二来,屠宰场的开设并不要求太高,不宜建在黄金地皮的朱雀大街。
从白虎大街屠宰了猪以后,新鲜的猪肉运往朱雀大街进行售卖,还有就是官员、豪门、商贾单独订货,肉肆也会专人送上府。
京铺肉肆的存在,可以说已经垄断了京都的猪肉市场,甚至天下大半的猪肉,都是出在京铺肉肆。
这样的好处就是有利于市场需求的满足,市场相对来说比较稳定,非常适合战后的大承,可弊端就是导致了众多小的屠宰商贩,难以经营。
谁能竞争得过京铺肉肆这样的庞然大物?
“这個柴驰肉是个人才,有能力,有胆魄,早年铤而走险,在战后难民无数的艰苦环境中,居然敢干养猪的生意,不但敢做,还居然被他做起来了。”
年纪轻轻的韩社戏,做起工作来,却是非常细致,已经把柴驰肉的资料研究非常透彻。
沈曼曼看着一家家肉肆,许多门口都站着前来买肉的百姓,能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买肉吃,哪怕买的再少,也至少是小资家庭了。
寻常人家有这钱,谁不多去买点米面?
“柴驰肉有能力不假,但也是个狡诈的奸商,我们第一位贷款客户锁定他,其实不是很合适的。”谭毫微生性谨慎。
“这可不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了,你不是很有冒险的胆子嘛。”许天衣说道。
谭毫微脸色尴尬,看了一眼韩社戏,后者低头摸了摸鼻子。
谭毫微可是有点郁闷,他哪里是喜欢冒险,别人不知道他之前背着临江钱庄做那些事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你许大人还能不知道?
当初之所以敢在许天衣面前那么肆无忌惮,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韩社戏的靠谱,结果是他能威胁了韩社戏,人家一样能威胁。
许天衣是有意刺激谭毫微,调侃对方一句,让对方有一个被打压了的心理,这样等着给他提胆子的时候,对方就不会再有小心翼翼怀疑他动机的犹豫不决了。
他许天衣要的是一个有大局观的贷款业务负责人,如果说谭毫微只是精通业务,没有足够大的冒风险的胆子,那么他许天衣就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公司业务部副总经理的人选了。
“这个世道,无商不奸,只能说有些商人保住了良知,奸而不诈,谋财而不害命。”许天衣说道。
“你说柴驰肉是个奸商不假,而且柴驰肉还是个踩着人命发家的奸商。”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好奇地集中在了许天衣身上。
“早年的柴驰肉,落魄潦倒,杀人越货是他的第一桶金,但这个家伙好吃肉,大半的杀人钱都买了肉吃。”许天衣说道。
“所剩钱财不多的时候,又想吃肉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靠杀人越货这种勾当,于是他就干脆自己养起了猪。”
“初始只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市场对肉的需求,难民越多,说明了银子越是集中在了其他人手里。”
“官员、豪绅顿时成为了柴驰肉的目标,在那个生活困难的日子,商人们有钱也都去做其他生意了,猪肉生意并不景气,于是柴驰肉就拉帮结伙,干起了猪肉生意。”
“跟官员勾结,贿赂之下很快就垄断了当地的猪肉市场,然后黑白手段通用,不断扩大规模,久而久之,就有了当下的京铺肉肆。”
听完这话,嫉恶如仇的沈曼曼,眼中有明显的鄙夷。
他知道官商勾结已经成为商海现在最大的问题,但知道又怎么样,他一位从二品承天建右侍,却是连小小的贪官污吏都动不得。
许天衣瞥了眼沈曼曼,他自是猜出了对方的想法,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柴驰肉的恶劣事迹,远不止这些,他要是再说出一些更恶劣的,沈曼曼不得当场暴走,拿起杀猪刀就冲进去要了柴驰肉的狗命?
来到这条街最为大且僻静的一座宅院,也是这条街的集中办公场所。
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到了这里才有所减淡。
一路走来,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显然街上铺子的后院,有着规模不小的屠宰场。
“走吧,进去见见我们这位柴大老板。”许天衣率先走上前去。
门口值守的下人,早早就看到了许天衣一行人,从衣着和气场就断定了这些人的不简单,连忙派人去通禀传话。
许天衣等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人迎了上来。
那人是这里的负责人,一位账务总管。
一见到许天衣、沈曼曼、谭毫微等人,这位肥胖的账务总管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许大人!沈大人!谭大人……大人们前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小人好让亲自驾着马车去迎接啊。”账务总管立马笑脸迎上来。
路过那名下人时,更是低头冷眼对其说道:“许大人、沈大人都不认得?混账东西,抓紧去备茶!去叫老爷!”
那名下人连忙慌张离去。
也就是几位大人在场,不然以王总管的性子,早就一脚踢上来了,哪里会如此客气地跟他说话?
第204章 肉肆的困境
大厅里,许天衣五人就坐,一人陪坐。
那人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穿着一身质地极好的锦缎衣服,出自云绣坊的天岚绣,价格昂贵至极。
任谁不是亲眼所见,都无法相信,面前这个瘦弱男人,居然是天下最大的猪肉铺的老板。
“许大人,几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勿怪。”柴驰肉声音恭敬,心底里却是忐忑不安。
许天衣在这个时候上门,难道真是因为银行开业时他京铺肉肆没有去存一两银子,来秋后算账的?
大承发展银行开业,许天衣、沈曼曼、毛朗、曹文丹等所有银行高层的相貌,早已被精明的商人们记在心里。
没有去银行存一两银子的柴驰肉,更是将许天衣等人的画像,传遍大小铺号,叮嘱手下所有人,见到画像上的这些人,一律恭恭敬敬,不得有丝毫得罪。
没办法,不去存银子,就是直接得罪了人家,人家背后站的可是朝廷!
尽管经商多年,柴驰肉深知官员们想要找麻烦有一万個理由,可对方找茬儿是一回事,自己手底下的人真给惹了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然那位账务上的王总管,也不能一眼就认出了许天衣、沈曼曼等人。kuAiδugg
纪德孝、韩社戏等人喝着茶水,摆明了要看好戏。
以他们许大人的脾气,今天要是谈不好,你京铺肉肆也就离关门不远了。
一大把年纪的纪德孝,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眼韩社戏,对方也正好朝他看来。
显然,两个人都是有着一样的想法。
两人不仅表情怪异,怎么跟着许大人干,有种上山为匪的错觉?
“柴老板,我大承发展银行开业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不见光顾啊?”许天衣淡淡一笑。
柴驰肉心底发凉。
果然!
果然!
他是来秋后算账的!
“近来实在是肉肆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才一直没有敢去叨扰许大人。”柴驰肉笑容勉强。
“是么,事情一忙就是好几个月啊?可我怎么听我们的沈大人说,他昨夜儿去逛醉花楼的时候,看见了柴老板呢?”许天衣笑道。
柴驰肉一愣。
沈曼们也是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
谭毫微、纪德孝很是聪明地没有去看沈曼曼,可韩社戏却是下意识看向了沈曼曼,这一看顿时发现我们的沈大人脸色铁青。
沈曼曼强忍着没有将茶杯连同茶水一同砸向许天衣。
你才去逛青楼!
你全家都去逛青楼!
一世清白,毁于一旦啊!
“沈大人原来也喜好风月场所,小人倒是第一次知道。”柴驰肉干笑两声,“小人是喜欢逛醉花楼不假,可沈大人应该是看错了,小人昨夜并没有去。”
许天衣挑眉一笑:“是嘛,我们沈大人昨晚找的是秋香姑娘,说是看到柴老板就走进了旁边春萍姑娘的房间,难道真是看错人了?改天若是去那醉花楼,我一定要好好问问韩大娘了。”
柴驰肉笑容顿时僵硬。
任这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尴尬了好一会儿,许天衣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闲话就不多说了,柴老板不去照顾银行的生意,是觉得朝廷的信誉不够?”
柴驰肉惶恐道:“许大人您可别吓我啊,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不相信咱们银行啊。再说了,银行都发过好几次利息了,我柴驰肉是商人,哪能放着好处不赚啊?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般说着,柴驰肉就要诉说苦衷。
许天衣却是打断他:“如果不是知道柴大人最近的生意不好做,我也就不会来了。”
“知道你柴老板有难处,照顾不了银行的生意,所以我这不就带着银行的人和诚意过来,照顾柴老板的生意了。”
“这……”柴驰肉不解。
许天衣看向谭毫微,后者说道:“看来柴老板最近没有了解我们银行的动向,最新贴出来的告示上写着我们银行的新业务。”
“什么新业务?”
“贷款。”谭毫微没有主动介绍,反而是说起京铺肉肆的情况,“最近肉肆的经营出大问题了吧,柴老板。”
瘦弱的中年男人目光微微一紧。
“我们沈大人负责今年北方的赈灾事宜,解决了大面积粮荒的问题,可难民东迁的数量还是太少,北方吃不饱饭的人仍有许多,饿不死和饿得受不了是两码事。”谭毫微说道。
“人要是饿极了,就是犯法杀头的事也做得出来,如今北方的走凉、定远两道,案子一天比一天多,其中不少就是柴老板肉肆的吧。”
柴驰肉没有否认。
这不是什么秘密,现在的谭毫微已经不是昔日那临江钱庄的小小掌柜,官职品级都是高得吓人,想要调查他肉肆的事,很容易。
“肉肆的猪屡次被难民偷抢,这段时间的损失不小,当地官府的案子又堆积如山,难民处理了一批又一批,也是无法完全照顾过来。”谭毫微说道。
“如此,就导致了北方的肉肆铺子,生意一落千丈,如此也就算了,关键在于损失过大,致使肉肆入不敷出,现如今很是缺钱啊。”
柴驰肉叹了口气:“谭大人说得没错。现在这猪肉生意难做啊,北方的铺子已经关了十二家,另外三十多家也都面临着倒闭关门。”
他这些日子就是在为此事发愁,连着十多天心情不好,昨晚才去醉花楼发泄了发泄,不曾想却是被沈曼曼撞见了。
沈大人素来清高,原来也是免不了世俗啊。
北方难民给肉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算上被偷抢走的猪和猪肉,以及无法供货导致的赔偿,损失已经接近二百万两白银。
现在北方的铺子急需用钱,不然全都得关门大吉,可在这之前他已经把中部地域、东部地域铺子里的银子拢出一百万两银子送过去了,前不久又从家底里掏出了二百万两,如此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可这些钱都用来付房租、补损失、打点官府,人工和饲料还有一大笔开支,要是再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北方的铺子依旧是面临倒闭,只不过时间被他往后拖了一拖。
北方那些铺子,割舍是一定不能割舍的,可不割舍,现如今又成了无底洞,不塞进足够的银子,根本无法救回来。
这就成了柴驰肉最大的麻烦和难题。
第205章 第一位贷款客户
柴驰肉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和商人的薄情寡义、唯利是图。
既然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缺少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平日里互相结交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能帮忙肯帮忙的寥寥无几。
那些狐朋狗友就不去说了,没有一个是靠谱的,其他富商老板,巴不得他破产,好趁机进这一行业分一杯羹。
交情最好的云绣坊老板郭达灶,在他求助的时候也是叫苦连天,最后只给他拿出了三十万两银子。
这把柴驰肉气得不轻。
打发叫花子呢!
亲戚兄弟更是没有顶用的,之前都是靠他的家业顶着作威作福,如今他有了难处,那些人什么都帮不了,反倒成了累赘。
这两天,柴驰肉又得到了一些外地总管送来的消息。
东部铺子因为拿出去的银子不少,现在也有点资金短缺的样子,就是中部地域,除了京都的肉肆铺子,其他铺子也有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情况。
因为北方的问题,这下直接导致了其他地方也出现了问题。
南方和西方的铺子倒是好一些,尤其是南方,铺子里可以流动的银子不少,但出了马氏钱庄现银被劫一案,他柴驰肉也不敢轻易南银北运了。
真要是银子被劫,那南方的铺子也得出现问题,到时候满盘皆输,他柴驰肉就真要落魄了。
南方的银子倒是可以存入钱庄,然后从北方取银子。
但因为挤兑风波的事情,马氏钱庄自顾不暇,临江等其他钱庄也是发生了一小部分挤兑,现如今是不会允许异地大额兑银的,怕再引起连锁反应。
他找过史万林,想着南方铺子存入银子,从北方票号暗中取出来,可一问才知道,史万林的情况不比他好。
难民敢抢肉肆,岂会将钱庄放在眼里,现在的钱庄风声鹤唳,官府帮忙盯着都是出了不少问题。
有件事,史万林还强压了下来,一笔在北方不正当生意赚的银子,被大沉的亡国余孽抢走,他连报官的想法都不敢有。
所以,这段时间可谓是自开了肉肆后柴驰肉最难的一段时间。
“缺银子再好说不过了,柴老板,我们银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其他渠道都考虑了,就是把我们给忘了啊。”谭毫微说道。
柴驰肉看向他,眼底有不解和警惕。
朝廷会帮他一个卖猪肉的?
还是说朝廷想着趁机把他搞垮,然后好自己掌控这利润不小的猪肉生意?
知道柴驰肉的担忧,谭毫微于是将银行的贷款业务跟其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现在的肉肆急需银子,有银行的贷款相信不难扛过这一次难关,之后肉肆只要经营得当,仍是挣钱的,柴老板也没必要担心那一点贷款利息。”谭毫微笑道。
“半年的3%的年利率,三百万两银子也就是四万五千两,倒是不贵。”柴驰肉明显是心动了。
只是他心中还在犹豫,朝廷无事献什么殷勤?
“柴老板不必担心,为肉肆提供贷款,银行是赚钱的,所以这就是我们来的最大目的,但市场上都是有风险的。”谭毫微说道。
“我们贷款给柴老板,肉肆扛过难关还好说,我们银行收回利息,可若是肉肆依旧没能扛过去,那时候不要说贷款利息了,就是本金我们银行恐怕拿不回来了。”
对方这样一说,柴驰肉反倒是安心了不少:“几位大人是有什么附加条件吧,尽管说,我柴驰肉如今面临这样的麻烦,银行愿意伸以援手,感激不尽!”
谭毫微看向了许天衣,他只负责把话题谈到这里,剩下的再如何谈,许天衣并没有告诉他。
经过这短短的交谈,许天衣心中有数了。
上辈子是银行求着客户贷款,这一世却截然不同,是客户渴望银行贷款。
或者说上辈子最早期的时候,也是客户渴望银行贷款的,所以才有了那么一段“银行躺着赚钱”的黄金时间。
京铺肉肆急需资金,柴驰肉急需他们帮忙,那后面的就好说了。
“据我所知,西部边军前些时候也不过才从户部要了三百万两当军饷,肉肆所需要的资金不少。”许天衣开口道。
柴驰肉就要说话,却是被许天衣打断:“不过柴老板放心,银行不会趁机提高贷款利率,一来初次合作,银行需要的是客户和信誉,贷款利息多拿一点少拿一点对银行来说也无关紧要。”
“再就是还有一件事,需要柴老板点头答应,所以,这一次与其说银行帮肉肆,倒不如说是双方合作共赢。”
柴驰肉已是非常放心。
谈生意最怕的就是拐弯抹角,双方都把需求说出来,反倒是可以让双方以最大的诚意去把生意促成,而不会因为都藏着掖着,都各有各的担心,导致最后不欢而散。
“许大人尽管说,只要是在我柴驰肉能力范围之内,都没有一点问题!”
柴驰肉甚至都做好了对方哪怕是要他新纳的小妾,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的心理准备。
“贷款利率银行可以不提高,甚至因为柴老板是银行的第一位贷款客户,银行还可以有所优惠,给柴老板降低一部分利率。”许天衣缓缓说道。
“但有一个最大的前提,也是条件,那就是肉肆要按照市场的规矩来,之前包括现在还在做的那些勾当,以后都不能再用了。”https:/
柴驰肉不解道:“大人,小人不清楚你……”
许天衣瞥了他一眼:“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柴老板也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了,江南道宋家肉铺的老板,小儿子被绑架,后来小道消息说是什么买卖谈不拢,不光宋度财的小儿子死了,就是他本人也被人扔进了井里。”
“再就是漠河道做猪肉生意的来运肉肆,老板赵平安的灭门惨案,听说官府最后把这件案子定为了是西域蛮匪做的。”
“京都去年有一家肉铺的生意不错,是已经开了十家店铺对吧,我记得好像叫实在大肉铺,真奇怪啊,一夜之间老板就关了所有的店,遣散了所有伙计,灰溜溜离开了京都,难不成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
沈曼曼等人听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柴驰肉。
第206章 合作愉快
“许大人,这些事可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我是冤枉的,京铺肉肆一直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可能如此行事?冤枉啊……”柴驰肉急忙辩解道。
料定了对方会这样说,许天衣笑道:“这也都是我听来的,我觉得也是流言蜚语,柴老板的品性我还是相信的。”
“柴老板既然已经算是我行的客户,这些脏水泼在柴老板身上,我就不能再坐视不管。”
柴驰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许天衣沉吟后说道:“这样吧柴老板,我把我大大小小听来的那些流言蜚语,回去后统统整理出来,交给刑部,让刑部下告各地官府,严查这些案子,必定查个水落石出,还柴老板清白!”
柴驰肉心中大惊,不过到底是人老成精,表面还是表现得相对平静一些。
“许大人,这就不必了吧,泼脏水这样的事今天解决了一件,明天又会来三四件,我柴驰肉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在乎这些。”
“而且许多事都过去一两年了,再劳烦官府动用人力物力去调查,浪费朝廷资源,不合适不合适。”
许天衣大手一挥:“没事!我与刑部项尚书关系极好,我只需要一句话,项尚书必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我粗略回想了一下,大大小小,南南北北,泼在柴老板身上的脏水没有三十件,也得有十五六件了,这么多脏水,可不行!”
沈曼曼皮笑肉不笑。
你与刑部尚书项赘究关系好?
人家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你关在刑部大牢里关到死了,这关系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听了许天衣的话,柴驰肉顿时脸色苦了下来:“真不用,大人。”
“必须用!”
“没有必要了吧,大人。”
“非常有必要!”
“要不大人你提高一下贷款利息?”
“嗯?”
柴驰肉叹息一声:“实不相瞒,许大人,这些案子虽然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但我与他们毕竟是竞争关系,于其中也是做了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真要调查起来,对我也……”
沈曼曼心中冷笑,这个家伙,到现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kuAiδugg
以他对许天衣的了解,对方说出那些话来,就能把那些案子的证据全都拍在柴驰肉的脸上。
许天衣说的这些案子,要是有一件主谋不是柴驰肉,他沈曼曼就把面前的桌子吃了。
这就是他对许天衣的了解和信任。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柴老板跟我还拐弯抹角的啊。”许天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沈曼曼看得直撇嘴。
“毕竟是不光彩的事,说出来也是怕许大人见笑。”柴驰肉脸色讪讪。
“柴老板想错了,其实我啊,与柴老板是同道中人。我不是为了要帮人鸣不平,更不在乎什么黑啊白得。”许天衣笑着。
“主要就是想着柴老板别再垄断市场了,自己一个人那么贪,很容易得罪别人的。拿出点空间来,给那些小商小贩,不打紧的。”
柴老板心思玲珑:“那些商贩中可是与许大人……”
许天衣摆摆手:“一些远亲罢了,算不上什么直系,但毕竟关系摆在那里,也不好推辞。”
“原来是这样,许大人心系家友,实属我等楷模!”柴驰肉赞叹。
许天衣言语直接:“这個天下的猪肉生意多么大,我不了解,柴老板难道会不了解,京铺肉肆能全吃得下?”
“要真是这样,大承的首富不早就是柴老板的了。”
柴驰肉点头:“任何一个行业,只可能一家独大,不可能有任何一家做到全都吃得下,除非是朝廷直接插手。”
他为马可闻、史万林等众多钱庄老板提前默哀。
“所以说嘛,给其他人一点利润空间,柴老板割不了太多肉,反而还能结交到一些身份不同寻常的朋友,何乐而不为呢?”许天衣抛出橄榄枝。
“柴某人听明白了,大人放心,我柴驰肉不是那种迂腐之人,银子这东西赚不完,够花的,够给后辈留的,就足够了!”柴驰肉大为高兴。
他之前起家就是跟官员勾结,就是现在,每年送给各地官员的银子都是大几十万两。
早知道许天衣是来要好处的,要主动跟他勾结的,他柴驰肉早就屁颠屁颠登门拜访去了,哪里还等着对方亲自上门?
肉肆能赚钱,但缺生钱的钱,银行有的是钱,银行提供给肉肆钱,肉肆赚钱分润一部分利润,简直完美!
“大人您说,需要我京铺肉肆怎么做,是将铺子分出一部分给您那位亲戚,还是需要其他方面的帮衬?”柴驰肉问道。
他看似豪爽,实际是打探许天衣的口风,合作不假,但对方既然选择插手猪肉生意,要以这种方式分一杯羹,那他就要打起一万个心眼子,提防对方做大后反而把他的京铺肉肆给搞关门了。
割舍一部分店铺,是他做的最大思想准备,如果许天衣执意要把他那位远亲安排进京铺肉肆,他可就真要想想对方抛过来到底是橄榄枝还是无眼刀剑了。
只见许天衣摆手道:“不用你给铺子,也不用你帮什么,你就把各地铺子关掉四分之一,别打压其他商贩就行了。”
“我不会与伱说我那几位远亲的名字,这样你不用奉承讨好他们,我也不用过多关照他们,毕竟我是官,不能太过徇私,给他们一点空间,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了。”
柴驰肉又惊又喜。
喜的是听许天衣的意思,分明没有要贪墨了他这京铺肉肆的想法,惊的却是对方做猪肉生意的远亲居然不止一位。
看来以后那些草菅人命的手段,是真没法再用了。
“大人,帮您那几位远亲是小人的本分,您这样就太可气了,不过关掉四分之一的铺子,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啊?”
“柴老板,你以前那些事,都是很难擦干净的,我不多说你也懂,所以这也算是你变相为自己下辈子赎罪了,你说是不?虽说利润会下降很多,但起码这样柴老板的生意能稳定,能长久,对不?”许天衣仍在画大饼。
“只要柴老板安分,不再乱用那些肮脏手段,不会连累到银行,以后肉肆需要用银子,银行有嘛,多的是。”
威逼利诱之下,柴驰肉一咬牙:“好!就依许大人所言,等会儿我就让人去办!”
第207章 康达镖局和牛栏大院
离开京铺肉肆,许天衣与谭毫微叮嘱。
“以后再贷款,肉肆依旧按流程走,审核不过,不准放款。”
“是。”
谭毫微有些不理解,在里面的谈判不是非常顺利,肉肆与银行达成了长久合作吗?
不过他也聪明地没有问,公司业务部负责贷款项目,如果肉肆不符合贷款要求,那么贸然贷款只可能到头来会亏损,成为许天衣提到过的不良贷款。
另外就是,谭毫微等人不明白许天衣与柴驰肉这么谈的原因,难道说他们的行长大人真有好几位远亲要在那猪肉生意?
真是这样,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实在是妙。
明明没有贪墨银子,可许天衣做的,却远比直接贪墨银行银子来得要稳且多,变相给了自己最大最长久的好处。
有他这位银行行长罩着,那几位远亲还愁生意做得不好?
等他们发达了,还会不给许天衣好处?还会不给许天衣分红?
这可是大把的钱啊!
只是如此一来,在谭毫微等人心里,许天衣的高大形象也是开始有了污点。
原来他们这位许大人也不能免俗,虽说才智无双,思维也异于常人,但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啊,不然为何从第一笔银行贷款就开始为自己谋好处?
他们作为钱庄掌柜,自然明白银行是以赚钱为主,可既是朝廷的钱庄,就不能完全用势利的眼光去看待,不然这官职俸禄岂不成了空假?
不过想想自己做的那些,谭毫微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就算他初始拿临江钱庄的钱私自放贷,是觉得银子平白放在那里浪费,可终归自己不是也拿了好处?
说到底,他与许天衣是一类人,甚至许天衣要比他做得好。
“阎向、陈文炳那边儿,沈曼曼去一个,谭毫微去一个,我要与这边儿的结果一样。”许天衣独自上了一辆马车。
“一样的结果?”谭毫微一愣,“也让他们减少产业?”
“阎向早年是绿林,其康达镖盟,是几家大镖局联合成立,走镖南北,对同业的镖局从来都是以武力暴力暗中解决,这导致了其他大小镖局苦不堪言,最重要的是康达镖盟一家独大后,运镖价格一涨再涨,这不合规矩。”许天衣说道。
“所以,康达镖盟的产业要减,不但要减,还要减得比京铺肉肆多,至少关掉三分之一的分局。这件事由你谭毫微负责,纪德孝也一同去。”奇快妏敩
“记住,再提什么亲戚之类的,不要带上我,至于怎么说服对方答应下来,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行,我管不到。”
“是。”两人应声道。
“那我就去牛栏大院,见一见那陈文炳。”沈曼曼说道。
对于这京都十大富商中排名末位的陈文炳,他从韩社戏那里了解了具体情况。
如果说柴驰肉的京铺肉肆、阎向的康达镖盟最近出了一些资金上的短缺,那么陈文炳的牛栏大院就是真到了危急的关头。
牛栏大院,毫无疑问是以养牛为主要业务。
牛作为最主要的社会劳动牲畜,其价格比人命都贵,所以真要说起来,陈文炳的发家比柴驰肉还要迅速。
同样,牛的诱惑力或者说受欢迎程度也比猪高了不止一点。
尤其是难民分得了农田后,对牛的需求更是达到了一個空前的程度。
于是,为了安定民生,户部便强制陈文炳这养牛大户,以市场价格卖牛。
本来市场价格也是能盈利的,虽说利润空间被压得很小,可最近各地都不太平,市场波动巨大,牛的价格在黑市上涨得厉害。
如此,就出现了一批投机商贩。
从牛栏大院这边买牛,然后再去黑市上售卖,与许天衣所说的黄牛贩子没什么两样。
牛栏大院的牛,仍是以市场价格卖,最终不但没有卖到难民农户手中,反而到了中间商那里进行了哄抬物价。
如此一来,牛栏大院的生意也不好做,毕竟黑市价格越高,牛的饲料也高,养牛的成本就高。
然后,陈文炳就发现,原本还算赚钱顶多是少赚一点的生意,到头来已经开始出现了亏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牛栏大院,真正到了资金紧缺的严重地步,若是筹备不到足够的资金,牛栏大院在各地的分店就很难再运转下去,要面临大量关店的结局。
至于同业竞争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陈文炳一样有。
事实上这些富商,或者说但凡能将财富积累到一定地步的商人,都多多少少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有的属于小错可改,有的就实在是没有下线了。
直到第二天,在行长办公室打盹儿的许天衣,才得到了答复。
最先谈下来的是沈曼曼,按照许天衣说的,牛栏大院会关掉四分之一的分店,不过大部分店铺都是在较为混乱的北方两道。
这样既能缩减开支,又能减少风险,对牛栏大院的经营有利,是陈文炳竭力争取来的,沈曼曼答应了。
许天衣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说他对陈文炳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对方能关掉四分之一的店铺,已经足见沈曼曼下的功夫了。
谭毫微那边儿相对棘手一些,也是许天衣有意要考验一下这位公司业务部的副总经理。
毕竟对这些商人来说,沈曼曼虽然年轻,可到底官职高。
不要忘了,除去银行现有的正四品官职,沈曼曼更是从二品的承天建右侍,官职之大,权力之高,比他许天衣还要高一个大档次。
谭毫微谈判的结果,让许天衣很是意外。
康达镖盟同意关掉三分之一的分局,而且贷款额度还翻了一倍,按照许天衣的意思,这些富商们是能贷多少就给他们贷多少。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家大业大,不可能因为银行贷款就跑路,而且整个中原都是大承的,他们也逃不出去。
所以,对谭毫微的谈判结果,许天衣感到颇为意外。
也不得不再一次重新打量起他选的这位公司业务部副总经理。
对方的能力,比他预料得还要高一些。
第208章 为反垄断做小贡献
离开了行长办公室,沈曼曼将谭毫微、纪德孝、韩社戏三人叫到了会议室。
“我知道,你们都在猜测他许天衣到底有没有什么远亲,或者是安排了什么人想要插手这三大行业生意。”沈曼曼看着三人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许天衣根本就没有什么远亲,更没有要做猪肉生意的远亲。他的所有资料,都在承天建放着。”
“要是能找到一个亲戚,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就把头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康达镖盟、牛栏大院他没有亲自去,但一样要求其减少产业。这很容易误会,一开始我也拿不准是为什么,直到这些天调查清楚了这些行业的现状。”
谭毫微等人顿时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过片刻后,年纪最大的纪德孝恍然大悟:“我们是不是误解了许大人的意思?许大人这么做,是想给那些小商小贩一些生存空间?”
沈曼曼有些讶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原本他还不明白许天衣为什么将一个论年龄都快要退休的纪德孝放在个人金融部副总经理的位子上,但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不错,不过眼界还不够大。往小了看,许天衣是在帮助小商小贩,往大了看,其实他是在给大承的这三個行业正本清源,将其尽可能拨回生意的正轨。”沈曼曼说道。
“正本清源?”韩社戏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阎向、柴驰肉他们的手段,你们也多少知道一些了,大承律法明令禁止的事,他们暗中做了不止一件,这要是调查清楚了,随便一件都是杀头的罪过。”沈曼曼说道。
“他们的家业家产,说白了就是踩着大承律法起来的,这也是他们垄断了整个行业大部分市场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手段,把市场搞得乌烟瘴气,严重阻碍了商业的发展和财富的积累,财富的积累也没有收到阻碍,不过是都到了他们手中。”
“市场混乱,不利于作坊、门店的持久经营,对银行来说,负责盈利的贷款业务就很容易出现波动和风险。”
谭毫微、韩社戏听了这话,立马明白了其中利害。
“还是许大人、沈大人思考得深,是我等考虑不周了。”谭毫微诚心道。
他还在考虑放贷盈利的事,许天衣、沈曼曼居然已经想到了影响银行长久盈利的市场前景上,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他们短时间无法具备的。.
沈曼曼摇头一笑:“我猜啊,那家伙也没有多么舒心,他想做的不是给这三个行业做什么刮骨疗伤,而是给所有行业。”
“但他知道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短时间内无法完成,如绸缎行业,郭达灶的云绣坊经营还不错,根本不缺钱,银行威逼之下或许其会妥协,但起不到真正的防微杜渐。”
“那家伙,精力有限,是不会把心思暂时放在这些见不到效益的事情上的。”
“短时间见不到效益,所以他才懒得跟我们解释,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这个人不就这样,难道你们忘了,他的嘴巴从来都是毒人用的。”
谭毫微、纪德孝等人露出苦笑。
沈曼曼更是一脸无奈。
他原本以为跟许天衣配合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因为对方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少有拐弯抹角。
可一些事情上,许天衣或许觉得不重要,所以不多做解释,但他这种多事的性子,又如人老成精的谭毫微、纪德孝等人,可不会就因为许天衣的话少,觉得就一定有道理了。
那家伙不在乎黑白,到头来却费了他的工夫来帮忙解释。
上辈子欠他的?
许天衣小看了谭毫微的能耐,也严重低估了沈曼曼。
他没有想到沈曼曼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明白了他的大半用意。
之所以不多做解释,一来确如沈曼曼所说,这些事情短时间看不到效益,并且就算打压了柴驰肉这些富商,就不见市场上不会出现另外一个柴驰肉。
他这么做可能是给了小商小贩一些生存空间,也可能会让某个行业里出现更多柴驰肉、阎向这类无所不用其极的奸商。
到时候奸商与奸商之间展开竞争,市场会更加紊乱。
从本质上,这就是一种朝廷干预市场的手段,而朝廷干预市场,从来都是有利有弊,一把很容易割到手的双刃剑。
户部干预养牛产业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最后并没有帮助了难民农户多少,反而把财富变相送给了那些投机取巧的商人们,导致原本发展良好的牛栏大院都出现了资金问题。
所以,他许天衣做的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然当初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的安连采、毛朗又为何会下那样的命令,其实说白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已经是千疮百孔,也不怕情况更恶劣了,能缝补一些总是好的。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他许天衣是领导。
什么时候领导做事,也需要给下属汇报了?
若是有人当面或者事后提出来,他不介意解释一两句,无可厚非,既然没有人跟他提,那他这个领导还主动去解释不成?
没有异议或者有异议不提,那就去令行禁止。
这也不过是许天衣了解到猪肉、押镖、养牛等行业现状后临时起意的。
他知道自己这一点手段可能不会起多大效果,毕竟他要做的其实是上一辈子所有社会都需要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难点。
反垄断。
资本垄断是遏制商业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会导致市场严重失衡。
商业的不良发展,会导致市场前景非常恶劣,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
而这一问题,会在集权统治的封建社会非常显著。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皇帝们都选择重农抑商的原因,发展经济固然重要,但相比起巩固皇权,也就没有那么势在必行了。
人人自私,商人逐利,官员逐权,天子逐天下。
这都是人之常情。
第209章 后续发展
贷款业务和贷款利率公示不久,京铺肉肆、牛栏大院、康达镖盟,三大行业中的巨头从银行贷款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这一举措,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大大小小的商贩,因为资金流短缺的,都前往银行咨询贷款业务。
公司业务部、个人金融部本来人手就不多,这一下突然忙碌起来,再也顾不上营业部那边。
客户不断增加,也使得贷款业务受到了市场的检验,一些不足的地方充分暴露出来,银行本着三天一小会,七天一大会的制度,不断对出现问题的业务进行讨论修正。
一天天下来,银行逐渐进入正规。
存款虽说已是增长缓慢,但至少还在增长中。.
因为贷款业务,现在的银行已经实现了贷款利息,第一批贷款利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回。
现在贷款利息远远不够赶超存款利息,无法实现正向盈利,但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起步,对银行众多职员来说,是一个非常之大的激励。
这天,人力资源部再次贴出了告示,开始了招聘工作。
沈曼曼连着十几天都见不到人。
银行职员的福利条件之高,在京都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不但有官职品级,俸禄更不知道是同品级官员的几倍,还有其他补贴可以拿。
这样的福利待遇,简直让人眼红。
于是招聘告示一贴出来,报名处立刻人满为患。
人力资源部忙完之后,就是教育培训部,一大批招聘进来的员工,按照其考试成绩,固定了相应岗位后,就立马开始了培训学习。
两個部门的配合度很高,这其中少不了办公室的配合,而付出大把精力的,自然不是宁理那位副总经理。
李而隔三差五就要到行长办公室找许天衣诉苦,说那宁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办公室副总经理的位子上就是浑水摸鱼。
好几次李而都忍不住要动手教训一下那个可恶的家伙。
可在得到许天衣的承诺后,李而的干劲儿就十足了,不但每天对宁理笑脸相迎,还主动揽活儿,什么活儿都做。
没办法,谁让许天衣许诺说她只要做得好,宁理的位子就让给她来坐。
以前不当官,还觉得江湖好。
自打进入银行后,李而就充分体会到了领导的快乐,手下一群人,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需要什么武力威胁。
这简直比在教中还要活得滋润。
于是,这位魔教雪燕,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着踢走宁理,坐上办公室副总经理的从四品位子。
关于银行在朝堂上的事,近些日子也是不小。
首先就是许天衣这位正三品银行行长自打第一次上朝后就再没有上朝,而一直都是由沈曼曼作为银行代表,上朝汇报。
这自然成为了不少大臣攻讦的一大话柄,说许天衣无视天子威严等等。
更有人状告银行的官职太多,普通职员居然也有官身,还有就是银行的高层领导,官帽貌似太大了,随便一个部门的副总经理就是从四品,希望天子能重新考虑。
对于其他一些问题,天子朱顼需要照顾大臣们的意见,或多或少也有所表示,但在官职品级上,这位大承年轻天子,就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
告诉众臣子,银行行长本身虽只是正三品,但银行的对标可是六部,试问六部各司长官的官职品级就低了?
此话一出,直接使得提出异议的户部尚书安连采,一连数次上朝,都不再对银行发表任何看法。
没办法,谁让这位安尚书不但对银行官职品级有异议,参奏时还顺带把吏部尚书温形熏也给状告了一下。
这些事,不上朝的许天衣自是不会关心。
事实上,银行进入正轨后,天子朱顼对他许天衣以及银行诸多事务都是采取了更为宽松的放任态度。
显然,许天衣近些日子的一些动作,都被那位大承天子看在眼里,并且非常认可。
之所以沈曼曼亲自忙碌招聘的事务,而没有全权交给手下处理,就是因为招的不是营业部的普通职员,大比例的名额都是在公司业务部和个人金融部的。
客户经理的数量在这次招聘后得到了大幅提升,充分缓解了公司业务部、个人金融部的压力,以更加高的效率去消化吸收规模扩大的贷款业务。
有了众多客户经理接待需要资金的商贩,银行的贷款业务开始有了明显的效果提升。
虽说从教育培训部毕业的客户经理,在经验方面还非常欠缺,但银行初始的发展,本就是一个职员与客户相互适应的阶段,是以许天衣一点不担心,更多是采用了放任的形式,让他们自由发挥。
按照他的想法,想要了解市场,就需要吃足够的亏。
有朝廷做背景,许天衣一点不担心银行能吃多么大的亏,那些富商无需担心,真正让银行需要警惕的,反而是那些亡国余孽。
因为经过近日的一些调查,不少商人从银行拿到银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跑路。
跑得快的,当日就远走高飞了,跑得慢的,则是还未出京都就被朱眼的人拿下,当场格杀。
让当上安全保卫部总经理的刁钱眼很是气愤的,是那些朱眼谍子杀了人后,只送回来尸体,贷款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还。
显然,被那位朱眼副筒下令,杀人后的银子充当了朱眼的行动经费。
对此,许天衣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告诉刁钱眼,做好银行的安保工作。
之所以选择息事宁人,自是因为许天衣清楚,安保和灰库的问题还没有真正出现,所以不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仍是贷款业务的发展。
只有贷款业务足够适应市场,许天衣才能开始后面的计划。
在京都大面积铺设银行营业点。
银行大面积铺设是必然的,不但要在京都铺设,以后还要在大承境内,大至一州,小至一县,都要开设上银行的营业点。
本身银行的规模扩大才能带来存贷款的增长,而且古代的交通更加不便,地域限制格外大,这也就要求了银行的密集程度还要比现代更高。
而许天衣,早在雪庐闭关时,就已经开始在想这些了。
无名书册中的第二张地图,就是在京都铺设完银行营业点后,许天衣的第二个目标。
也是大承发展银行的第二家具有管理职能的管辖行。
第210章 九头江
这一日,许天衣去看了灰库的情况。
灰库总管亲自跟他汇报了近来出现的问题,首先自然就是存款的少之又少,偶尔有几个,也都是数额不大。
以那位总管的猜测,想来都是一些迫于无奈才将银子存进来的,有的是无处藏银,有的则是银行放在家中已经不安全,这些人又都出于某些原因,不适合以真面目示人。
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些银子来得不干净,杀人抢劫、以权谋私、强取豪夺、私偷公家、私收民税等等触犯大承律法的恶劣行径。
对此,许天衣与这位灰库总管倒是心有默契,因为灰库的存在,本就是为这部分人服务的。
许天衣很清楚。
既然这个世上的贪赃枉法已经到了连大承天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那么短时间就无法做到根治。
如此,那就先不对这些人下手,而是为这些人服务,给他们一个把手里赃银可以用起来的平台。
赃银在手里,不敢大把花,那就跟一堆烂铁没什么两样。
灰库的出现,既可以保证了赃银的安全,至少不会在自己家中或者其他地方被发现后,连累上自己,另外存入灰库同样有存款利息,何乐而不为?
当然,正如灰库总管所说的,来灰库办理业务的,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谁不想把这些银子藏在自己那里,一定是感觉到不安全了,或者可能东窗事发了,才着急将银子转移。
如此也就确保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来办理业务的,就算蒙面,就算进入银行后也会被要求佩戴上假面,依旧极大概率不是原主。
委托他人来取银子,事后再从委托人那里拿走存款凭证和存款密码,再杀人灭口,许天衣都已经想清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存款客户的整条思路。
了解完灰库的业务情况,剩下的自然就是安全方面。
意料之中,朱眼的渗透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肆无忌惮。
警示区除了之前那些尸体,又多了十几具,都是被发现是朱眼渗透的谍子后,当场格杀的。
尾谢部出力不少,再就是奉字谍眼也暗中有所出力,然后通过李而,传递给了鸾计。
但这里毕竟是大承,更是大承京都,按照鸾计的猜测,尾谢部能发现的,都是藏得不深的谍子,甚至可能是朱眼故意放出来给他们的,为的就是把更大的谍子藏得更深。
这一点许天衣不是没有想过,但想要在银行内部设立一個反渗透部门,短时间是不现实的。
安全保卫部也只能是从外围配合灰库,灰库的运行完全独立,内部自是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所以,短时间内朱眼对灰库的渗透,许天衣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原本以为,只要拿到了天子朱顼的话,将银行与朱眼都摆在明面上,那么对方再搞小动作,他就可以肆无忌惮杀人。
可现在出现的问题是,朱眼的大肆渗透,银行这边根本无法全部发现。
这就好像你冒着大风险,取得了跟对方公平较量的资格,却发现自己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许天衣这些日子,没少为了这件超出他预料的事情愁眉。
办法虽说还没有找到,但思绪已经有了一些,就看之后的可行度与否了。
了解完灰库的情况,许天衣离开银行,前往了白虎大街。
九头江流贯正安城,九条支流,白虎大街就占据了三条。
许天衣朝着其中一条走去。
沿江有许多搭起来的棚子,或是喝茶,或是饮酒,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吃螃蟹烤大虾。
九头江九支流,河蟹虾米数不胜数,在这里穷人也能吃螃蟹。
正常情况,这是在南方才有的事。
大承京都偏北一些,托了九头江的福,才得以享受这放在北方极贵的螃蟹。
甚至因为这九头江的螃蟹,还造就了一些富商。
商人们将九头江的螃蟹运往北方贩卖,能赚不少银子,但保鲜是个大问题,运输的成本往往较高。
不然这京都十大富商之中,必定有卖蟹商人的一席之地。
这九头江在京都,算是百姓心目中的江湖了,许多年轻俊彦,不论是江湖少年,还是官家子嗣,在京都都喜欢到九头江比试武艺或者展露实力。
再加上偶有江湖高手来过九头江,也为这里增添了不少名声,是以九头江便成为了京都百姓心目中的江湖。
当初成为天下第一,天下大江大河他都去过,九头江比之澜沧江,流量和江景都是远远不及。
所以许天衣此来,并不是为了看什么江河,更不是为了吃什么螃蟹。
坐在茶棚里,许天衣要了一壶茶。
说是茶,实际真的是茶叶泡水,丁点儿的茶叶一大壶开水。
虽然没有滋味,但许天衣喝得还比较舒心。
这种清闲日子,实在比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好上很多。
茶小二来问了三遍客官儿需不需要螃蟹,还再三强调这儿的螃蟹贼便宜,可还是被许天衣拒绝了。
知道是无法再说服这位客官儿,茶小二也就放弃了,走之前偷瞄到桌子上的《楞严咒》,有点错愕。
这位仪表堂堂的公子哥,居然在看佛经,难怪不吃螃蟹啊,这是做好了出家当和尚的准备了。
真是个怪人,看这着装明显就是富家子弟,居然想出家,离谱。
许天衣从茶棚里看着翻滚的江水,那中央的波涛还比较汹涌,但到了岸边就小得不能再小了,岸边石阶上也因此有了不少洗衣服的妇人。
一条条石板桥横亘在江水之上,为两岸的沟通增添了不少方便。.
更有马车在桥上行驶。
看得出来,大承的造桥水平已经到了不俗的水平。
工匠水平,在古代,最能反应出科技水平。
就比如那江水中竖立起的一排排水车,将江河之水以架在空中的竹筒,运往了密集屋舍之中,为城中居民提供了水源。
这就是许天衣来的目的。
准确说是制造这些水车的那个人。
许天衣投向岸边,那个远望水车的布衣男人。
第211章 李岁死
茶棚中,许天衣与布衣男人相对而坐。
男人略显拘谨,但显然有些愁绪,对这位锦衣公子哥的邀请并没有太过好奇。
对方不说话,只是喝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公子,如果没有事……”
许天衣打断了对方谈话:“有事,没有事也不会请你坐下喝茶了。水车的事不着急,出了问题,官府比你更着急。”
“那不知公子所谓何事?如果是因为水车的制造,公子还是免开尊口了。”
“水车?”许天衣笑笑,“是,如今京都之中不少商人抱着跟你合作,制造水车贩卖的情况,只是你一直不同意。”
“公子不是为了水车而来?”男人好奇。
“你制造的水车,极大程度解决了京都民间用水的问题,这比沟渠引水的成本低很多,且便于修缮,不会造成太多的施工难度和阻碍。”许天衣说道。
“核心技术是利用了波涛提供动力的原理,也就是水力,如此配以竹制机巧,自然就能解决了引水对地势的要求。”
“也是因为这一点,导致了其他能工巧匠哪怕是仿制也制作不出一样的水车,因为最核心的部件,对制作要求极高,且需要一定复杂程度的水力、动能、机械等知识。”
听到许天衣短短几句话,竟是将自己精心研制出的水车原理说得如此透彻,男人顿时将其惊为天人。
“公子对我制作的水车如此清楚,还说不是为了水车而来吗?”男人问道。
“那些富商出的筹码并不低,甚至有的人愿意与你平分利润,可伱依然拒绝了,不贪财的人,这个年代少见。”许天衣喝了口茶水。
“银子能买来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也是银子买不来的。工巧技艺,是天下最为让人陶醉的东西,真正熟悉了解它的人,没有人能拒绝那种诱惑。”男人坦然道。
“所以这就是你李岁死,得罪了都水监的理由吗?”
此话一出,男人双眼立时微微一缩。
许天衣依旧平淡喝着茶水。
“公子的身份来历不简单啊,不知道令父是朝中哪位大人?”纵使知道对方是高官子弟,男人依旧面不改色。
“就不能我是?”许天衣一笑道。
男子不言。
许天衣没有与其卖关子:“我叫许天衣,这个名字如果你陌生的话,那么应该知道大承发展银行吧。”
“许大人!”
男人一惊,顿感匪夷所思。
消灾先生之名,许天衣,大承发展银行正三品行长,原正二品承天建左侍,更有大承发展银行近来在京都引起的一件件大事。
他万万没有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竟是一位正三品朝廷命官!
而且这位天子新贵,竟是如此年轻!
“不必了。”许天衣看了眼就要行礼的男人,示意他坐回去。
这次男人的神色更为拘谨了。
“与你得罪的那位都水使者是一样的三品官,你与对方都不卑躬屈膝,在我这里就是行礼也不是诚心的。”许天衣直言。
“小人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你就不会当众与那位右都水顶嘴了。”
男人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你与刑部主司杜描是远亲,那位右都水也不会容你到现在,你恐怕早就是九头江里的一具浮尸了。”许天衣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贪生怕死?”男人声音沉重。
“那你为何不去检举都水监,检举那宋路虚?”许天衣反问。
男人自嘲道:“若是孑然一身,我早就京都府告发那宋路虚了,可家中尚有妻儿,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岂能置他们于不顾?”33qxs.m
“宋路虚是都水监三品都水右使,你去京都府告他没有用,我给你推荐一个地方,承天建,找那位正令大人。”许天衣给他建议。
男人愕然看着对方。
他刚说了那宋路虚拿他妻儿性命相威胁,你许天衣就让我去告发对方?
“你妻儿的命,我许天衣报了,你敢不敢去告发一位朝廷三品命官?”许天衣看着对方。
“口说无凭,我该如何信你?”李岁死问道。
他不是不知道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同为三品官,许天衣这么做极可能是与对方政见不合或是私下有什么矛盾。
他不介意自己被对方利用,宋路虚做的那些事,他难以容忍。
正如他刚才所说,如果不是担心妻儿,如果他只是一個人,他早就去检举对方了。
“口说无凭?”许天衣摇头一笑,“你觉得我与你做再大的保证,有用吗?我若是出尔反尔,你又能怎么样?”
“说不定,等你检举,替我扳倒了宋路虚,我反而先会对你们一家三口下死手。”
李岁死听得脸色一凝。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对方的用意了。
一位堂堂三品官员,总不能是来这里捉弄他的。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李岁死说道。
许天衣望向九头江。
“与你说实话吧,宋路虚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你动手,有刑部主司杜描的原因,但杜描只是一个四品官,宋路虚是三品,在关乎自身性命的事上,你觉得宋路虚会在乎一个比他小一级的杜描?”
“没有动手是因为还没有处理好该处理的事,等他把都水监的黑账抹了,就是你和你妻儿沉江的时候。”
“到时候,就算是杜描知道了,会为了你一个死去的远亲,去得罪一位比他更一级的都水监右都水?”
男人听了脸色大变。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在拿他妻儿性命威胁后,竟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
“我今天来,你可以当作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可以当作是一个主动报复对方的机会,至于愿不愿意把握这个机会,全看你自己。”许天衣缓缓道。
男人陷入了沉思,满脸凝重。
许天衣安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抬头看向他:“你的条件是什么,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帮我,是为了扳倒宋路虚,还是你有其他的要求?我必须知道你的目的!”
第212章 第一笔投资
李岁死走了。
他答应了许天衣的要求。
“用五年人身自由换妻儿自由,他想不答应都难啊。”沈曼曼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他是知道宋路虚既然起了杀心,就不会让他和他妻儿安然离开正安城。”许天衣说道。
沈曼曼看向他:“你为何要找李岁死这么一个人?”
“你不是看过他的资料?”
“师承大运王朝水力工匠大师水温子,之前曾是都水监外聘的造船检验和指导人员,后来因为得罪了右都水宋路虚,被其踢出了都水监。”沈曼曼说道。
“现如今发明了引水用的水车,在京都民间小有名气,许多商贾都想着找其合作,批量生产售卖水车。”
许天衣望着九头江中的水车。
“都水监右都水宋路虚,利用职务之便,在打造官船上牟取暴利,李岁死发现了官船的问题,进而发现了这一点,被宋路虚针对,踢出了都水监。”
“你想让李岁死去承天建检举宋路虚?”沈曼曼问道。
“你觉得如今的承天建,会严惩这些贪官污吏?”许天衣反问。
沈曼曼摇头:“陛下那边没有明令的话,四品以上的贪官污吏,长公主都不会动,刑部、大理寺更不会作声。”
“所以啊,我刚才与他说让他去承天建检举了。”许天衣说道。
沈曼曼冷笑道:“也就只有你这样腹黑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你想让李岁死碰壁,检举到了长公主所在的承天建,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并且那样的话,宋路虚更不会饶了李岁死,所谓的五年自由,只要宋路虚还在右都水的位子上一天,就会一直五年五年循环下去。”
许天衣表情淡淡:“就不能把我往好的方向想一想?”
沈曼曼撇嘴。
“我让李岁死碰壁,不是为了招来宋路虚的仇恨,或者说招来与否,我都不在乎,我要的也不是李岁死多个五年的自由。”许天衣眸子闪动。
“李岁死师承水温子那位水力工匠大师,对官船打造独有见解,这也是为什么大运水军当年那般强盛,只可惜大承与大运的战斗,是发生在广袤大地上的,就那几条江流,大运水军难以发挥出全部的战力。”彡彡訁凊
“水温子已死,一身工艺全部传给了李岁死,其在官船打造上,假以时日,能力不比水温子差,甚至足够的动手实践,不断从错误中寻找答案,其很可能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曼曼不解道:“伱说这些做什么?”
“原大承疆域位于辽阔中原的中心,四面全是接壤陆地山川,河流不多,水军发挥不出多少作用,如果说漕运,现如今的官船也完全能承担起。”
“可以说继承了水温子一身技艺的李岁死,之所以能沦落到这般田地,就是因为官船的打造得不到太多朝廷的重视。”
“如果他去海河道,那里还保持了大运原有的外海运输,或许能得到当地官府一些重用,但这里是京都,是内陆。”
沈曼曼摇头。
许天衣也没有多做解释:“官船打造什么的,以后再谈,等李岁死碰壁后,他妻儿的安全会由安全保卫部负责,李岁死会自己开一家水力工坊,用来打造水车以及其他水力工具,进行售卖。”
“你通知谭毫微一声,批给李岁死足够的贷款,并且与李岁死最早合作的商铺,在银行都有贷款优惠,在利率波动幅度内可以给到最低。”
“你还是看中了水车以及引水上的利润。”沈曼曼说道。
“有钱不赚白不赚,如今就只有白虎大街上的九头江支流安了水车,等其他几条支流也都相继安上水车,再加上每年的修缮和换新,李岁死的水力工坊会非常赚钱。”
“并且我打算京都这边的市场占满以后,让李岁死把工坊向东部地域以及江南道等地开设,以他的能耐,水车只会是他第一个研制成功的商品,第二個、第三个会陆续出来。”
“银行会为他的水力工坊提供足够的贷款,用以研究和扩大规模,等到李岁死的水力工坊,规模扩大到京铺肉肆、云绣坊那样,看着吧,会有人后悔的。”
沈曼曼表情怪异起来:“你这家伙也太敢想了吧。”
许天衣这么做,岂不是就是想着让长公主乃至天子眼睁睁看着一个简化版的都水监出现!
先不提李岁死有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去提这其中水力工坊需要吸纳多少人才,单是所需要用到的资金,就是天文数字。
银行是要赚钱的,不是做慈善,你许天衣就那么确定连影子都看不到一点的水力工坊,值得下如此血本?
“噢对了,记得让曹文丹联系李岁死,除了贷款上的事,其他所有事务全都由曹文丹对接。”许天衣提醒道。
“等水力工坊建起来并且开始盈利后,就不要再贷款了,让曹文丹按照我之前在教育培训部跟他说的,以投资银行部的流程,来做这第一笔业务。”
沈曼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投资。”
许天衣不疾不徐道:“贷款其实就是投资,你只有觉得他有足够的还款能力,放出去的本金能收回,还有额外的贷款利息拿,这就是投资成功。”
“不过投资的最大风险就在于某一项目的初始性,任何投资都忌讳项目从萌芽阶段开始,因为这意味着投资期会非常长,期间出现问题和风险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而投资的本质是让风险最低,利润最大,但本身这两者关系就是正向关系,想要利润高,就要承担大的风险。”
“投资的本质是投机,我希望曹文丹以及投资银行部能明白,不要只顾眼前的利益,放长线钓大鱼才是真正的业务建设。”
“这第一笔业务,从初始到发展,曹文丹和投资银行部从萌芽开始见证水力工坊的崛起,不管最后这个项目是成功还是失败,对投资银行部来说都非常具有学习和实践意义。”
“这些,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许天衣起身,离开了茶棚。
沈曼曼独自一人,坐在茶棚中,若有所思。
第213章 铺设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短期贷款业务的递增,已经使得大承发展银行实现了正向盈利。
现如今的贷款利息已经赶上了存款利息。
简单开过一次会后,机构建设部,上到方律、王泽,下到普通职员,全都忙碌起来。
每天方律、王泽奔波在外,回来后都要向许天衣做简要汇报。
直至后来,朱裕欣、沈曼曼也参与到了这其中。
最终,定下了十三处地址。
没错,银行要在京都铺设银行。
选址敲定后,筹建工作迅速展开。
沈曼曼亲自制定了人力资源部最新的招聘条件,朱裕欣也天天忙碌在教育培训部,对招聘进来的学员进行时间紧张的培训。
机构建设部的工作不多,因为图纸的设计和施工都主要在工部,然后是炼金科技部配合,但机构建设部要承担的,无疑是来自许天衣的压力。
由这么一位勤勉尽责的行长每天过问施工进程,王泽也是不敢闲着,甚至是连夜晚都选择在银行加班,核查当日的用材损耗、施工进度等等。
许天衣之所以选择铺设分支机构,是因为京都正安城实在太大,四条主街的延伸已经到了数十公里之外。
在这交通不便的古代,城南的百姓要是到城北,不亚于步行跨越一座城市,需要数天的工夫。
这也就导致了京都绝大部分人,依旧没有选择来银行办理业务,甚至是很多居住偏远的百姓,都没有听过大承发展银行。
十三家分支机构,按照一日行程的半径来算,勉强覆盖了正安城,这样就可以满足京都九成九的人实现银行业务的便捷办理。
设计图纸按照他的意思,做了精简和整改。
对之后大承发展银行在大承境内的全面铺设,初始打算是各道设立管辖行,各州设立分行,县域设立支行。
但京都因为有总行在,所以另外十三家分支机构,全部以支行的形式设立。
支行负责的业务更为简单直接,存款业务和贷款业务,之后可能还会增添其他票据业务,但这要看炼金科技部那边的研究进程。
所以支行除了行长外,就只有两个部门,与营业部职能相同的小一等级的营业室,以及负责贷款业务的市场拓展部。
支行在县域,面对的客户层级相对较小,所以没有必要划分公司客户、个人客户,他便是将两者进行了整合。
如此,就能实现支行运行的简单高效。
唯一让许天衣有些郁闷的是,最近沈曼曼的心情很不好。
当然,这都是他的原因。
因为近来官场上开始流传这位承天建右侍喜欢逛青楼,显然这样的传闻是从京铺肉肆的柴驰肉嘴里漏出来的。
沈曼曼跑到许天衣的办公室就是又砸东西又破口大骂的,让不少银行职员都猜测是不是行长大人把这位总经理给非礼了。
这天许天衣前脚刚回办公室,沈曼曼就过来了。
不出意外,又是一顿破口大骂。
“我今天出去,又被人另眼相看了!都是拜你这位行长大人所赐!他娘的更是有个不知羞耻的狗东西,居然偷摸来我面前说下次带我去尝尝良家小娘子的味道,气死我了!”
沈曼曼抄起一個小瓷罐子就朝许天衣扔去,被对方一个悬托手法安稳拿到了桌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沈曼曼也有担心的时候?”许天衣笑道。
“放你娘的狗屁!”沈曼曼瞪着眼,“老子一世清白,就因为你这个家伙的三言两语,彻底给毁了!”
“还秋香还春萍的,你倒是挺熟悉啊,是不是平日里没少去!污蔑我,真他娘的没素质!”
许天衣表情古怪:“你张嘴闭嘴骂人,就有素质了?”
“还不是跟伱学的!自从来了这破银行,老子就没有学到一点好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道理一点没错啊!”沈曼曼大叫。
许天衣也是怕了这个家伙,走过去把门给关上。
虽然行长办公室这边的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照这个家伙三天来闹一趟的频率,指不定自己也得被议论成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分黑白,你想要天下清澈,就要做好与天下恶人为敌的准备,他们的肮脏手段比这还要恶劣百倍。”许天衣开始了他的洗脑工作。
“如果连这点委屈和冤枉都受不了,就你还打算惩治贪官污吏?我看趁早回家去老老实实种地吧,别到时候自己落个凄惨下场,还把你那位舅舅给连累了。”
沈曼曼怒目而视,却是没有说任何话。
这个家伙,一旦不占理的时候就开始讲大道理,关键这大道理还直击他的软肋。33qxs.m
他能来银行,就是被这家伙用大道理忽悠的。
幸好长公主给他保留了承天建右侍的官帽,不然当时真要是二选一,以许天衣那家伙的忽悠手段,自己铁定是要跟毛朗一样辞职来银行了。
许天衣觉得还不保险,继续循循善诱:“我之所以这么纵容那些贪官污吏,就如那都水监的宋路虚,不是不动他,而是现在不能动。”
“天下如水清澈的前提,是社会稳定,这就与惩罚坏人永远在排在拯救好人后面一样的道理,救人永远是第一位……”
半柱香过后,许天衣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
沈曼们冷眼看着他:“说完了?”
许天衣盯着他,几秒钟后点点头。
他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儿,按照正常情况,就是他给对方洗脑,对方也少不了要顶上几句嘴,可今天一句话没说,都在听他说了。
下一秒,他就猜到了什么:“你去了京铺肉肆?”
“你没说不能去。”
“你真去了?”
“去了啊,有什么问题?”
许天衣哭笑不得。
原来这家伙来他这里大闹前,已经去了京铺肉肆。
这样的话,那柴驰肉看来少不了一顿揍了,这个时间估计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养伤了。
“你这么做,岂不是更给外面的人做实了你喜欢逛青楼?”
“要你管?!不揍那老家伙,老子这口气出不来!”
“行行行,反正也是他理亏在前!”
“理亏的不该是你吗?”
许天衣左看看,右看看,出门去了。
“那个啥,以后别这样,银行对自己的客户大打出手,传出去不太好。”
“还有啊,打上司也不太不好。”
又一瓷罐子追着许天衣出了门。
第214章 加快施工
醉翁亭。
“银行的十三家分支机构都快要竣工了。”何乎易说道。
坐在对面的郎太师没有什么表情。
何乎易继续说道:“银行现在对商户的重视程度非常之高,对那些老本经营的商户,给予贷款优惠政策。那些奸商,就是威逼利诱。”
“不过现在的商人,手中财产不少,愿意拿出来承担做生意的风险的,少之又少。拿银行的银子来承担做生意的流动资金,事后只分润一小部分利润,他们乐见其成。”
郎太师开口道:“这本就是银行的本质,不过相比这些,我更对许天衣提出的这些新奇词语很感兴趣。”
“存款、贷款、利息、利率,还有流动资金等等,确实是颇为新奇,并且值得花费一些精力去研究其内涵,其本质。”何乎易点头认同道。
“银行那灰库如何?”郎太师突然问道。
何乎易略作沉默后摇头道:“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来情况一般,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都直接去银行办理业务了。”
“那些贪官污吏,除非是家里已经不安全,不然谁会往灰库那里藏,银行可是有着朝廷钱庄的名头。”
郎太师持反对意见:“不要太小看许天衣这一手,他许天衣既然能拿高明进那样的清官来为银行扩大名声,你觉得他会在没有对付贪官污吏的办法的时候,就去建造那灰库。”
何乎易再次陷入沉默。
灰库的建造,本质是做到严格保密,听说连圣上那边都不准过多了解灰库的情况,查看也只能是查看灰库的经营情况,客户信息方面就是连许天衣本人也不得知道。
或者说没人知道。
可不要忘了,大承先是天子的大承,再是大承子民的大承。
连天子都不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灰库的建造,实际上是合不了天子心意的。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灰库之后仍是无法做到盈利或者为银行贷款业务提供充足的资金,那么灰库一定是会被天子给去除的。
不过如太师所说,许天衣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既然建造了灰库,自然就有对付贪官的办法,至少也有一定的思路。
郎太师缓缓说道:“其实许天衣已经不断在让人给那些贪官污吏做暗示了,灰库的存银制度,与银行正规存银是不一样的。”
“不要查验户籍,不需要留存人物画像!”何乎易恍然大悟。
郎太师微微点头:“这其实就是在说,灰库的办理,不需要本人,所以那些贪官污吏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找陌生面孔去做就好。”彡彡訁凊
“虽说当下贪污盛行,但在朝为官,谁不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天子容忍一时,不会容忍一世,迟早会对他们动手。”
“那时候证据就很关键,所以他们为了保全九族性命,也不会把过多的赃物藏在家中。”
“钱庄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钱庄的信息登记非常清楚,朝廷想查便能查到。”
“再者,马氏钱庄又出现了现银被劫事件,名誉受损严重,把钱财放在钱庄不一定就安全。”
“何况钱庄还是私人开设,真到了关键时候,钱庄老板卷钱跑路,他们也无可奈何。”
何乎易点头,颇为认同这些看法。
他略作思索后说道:“还有,存入灰库,哪怕事后被发现,兴许圣上就能看在他们主动把银子上交给银行手里,而网开一面。”
郎太师摇头道:“不会,如果天子下定决心对贪官污吏动手,全大承不去说,单是京都,不会有一个贪官被恩赦,最好的结果也是人头落地,十有八九都会是诛九族的。”
对付这些害群之马,那位年轻的天子可以在必要时容忍,可一旦不需要容忍的时候,年轻人的冷厉、果断就会因为热血变得更加深重。
何乎易点点头。
是啊,他们这位天子,年轻,有气度,有抱负,但同时也果断,说起来就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啊。
“这世界分黑白,只有充分认可坏人恶人的存在,才能知道好人的可贵,可黑白与好坏,有必要的联系吗?”郎太师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最近可有听闻一件趣事儿?”他问道。
何乎易一愣。
“放满九头江的水车。”
何乎易笑笑:“听说了,是那水温子的传人李岁死,之前还是都水监外聘的造船指导,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被辞掉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
何乎易喝了口茶:“无非也就是触动了都水监某些人的利益,造船一事,向来都是右都水宋路虚负责,与他撇不开关系。”
“水车不但解决了京都百姓的饮水用水问题,更解决了灌溉,安连采表面没有说什么,但实际很是看好。”郎太师道。
“太师的意思是,让户部去与那李岁死联系联系?”
“已经晚了,让户部多支持一下水利建设,没什么不好,这是造福民生的事,只是联系就不用联系了。”
何乎易不解。
郎太师微微沉默道:“你还不知道,李岁死建了一个作坊,叫做水力工坊,正在批量生产水车。”
“这需要很大一笔本钱啊。”何乎易惊讶道。
“嗯。”
“承发行?”何乎易到底是尚书左仆射,一下子便是猜到了。
“没错,承发行给他批了大额贷款,具体多少就不用去打听了,一定是够李岁死前期用的,甚至水力工坊都可能是许天衣的主意。”
“许天衣要做什么?”何乎易搞不懂了。
“赚钱啊,圣上建造大承发展银行的本质,不就是赚钱?”
“太师玩笑了,只是赚钱,人选也就不非要是许天衣了,他初来京都跟陛下说的那些话,可是连老太傅都惊得不行啊。”何乎易笑道。
郎太师没有再在这個话题上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工部那边,还在有意拖长施工时间?”
“没有,不过也就是正常进度罢了,按太师的意思,到底银行的建造是有利于大承的,工部不会消极懈怠。”
郎太师沉默,不多时,再次开口道:“让工部加快施工进度。”
“加快?多快?”
“越快越好。”
何乎易一愣后,点头笑笑:“看来我们这位许大人,要多掏出一些本事来才行了。”
郎太师起身,钓鱼去了。
第215章 堂九
细雨朦胧。
中年男人身披蓑衣,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这条街不大,是青龙大街的一条小小分街,但距离大承发展银行,昔日的黎王府,却是很近。
客栈已经映入眼帘,中年男人却是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什么的他,猛然回头,却是看见了一个衣衫华贵的年轻人,撑伞缓步而来。
对方的气息不强,反倒是让有些走神的他给忽略了。
但现在,他眉头已是皱起。
对方,他认识。
或者说这虽是他们的第一次见,但年轻人的相貌早已通过画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中。
“许天衣。”
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许天衣表情淡淡望着中年男人:“第几堂口堂主?”
听到这话,男人就已经深知自己暴露,索性也就不再隐藏:“朱眼,堂九。”
“第九堂口,那位副筒居然会让你们来渗透灰库。”
“我不明白许大人在说什么。”
许天衣微微一笑道:“不用明白,等我杀了你,你的尸体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你的死,也会给你那些手下带去不小的惊喜。”
男人面无表情:“许大人,人不大,说话的口气,大得很。”
他对许天衣的底细一清二楚,南方诡异巫术,罕见的练气天才,死在对方手中的亡国余孽,比他还要多。
但他也清楚对方的实力,连二品都不是。
这对一只脚已经踏进一品门槛的堂九来说,算不上多么大的威胁,反倒是对方的官身,会让有些许忌惮。
纸伞落下,一袭锦衣的许天衣已是主动冲了上来。
中年男人同样是一步迈出,踏雨而行,毫不拖泥带水地发起攻击。
仅仅几句对话,双方就大打出手。
一切看似莫名其妙,可实则双方都心知肚明。
堂九双拳递出,雄浑内力外放,双拳四周的雨顿时一滞。
许天衣一双眼睛变为血瞳,有繁奥花纹从中流转。
早有准备的堂九,强行承受住了这一来自精神方面的攻击,而许天衣同样是双手递出,在与对方拳头即将碰撞的一瞬,却是侧开,反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空气炸裂,内力冲击许天衣的双手。
不得已,许天衣双手松开,对方双拳直捣他的胸口,但许天衣已是从手腕处拉起了两缕血红光线,将至围绕对方双手缠绕。
堂九显然知道不能给许天衣近身施展巫术的手段,内力再次奔涌而出,炸裂声响,血红光线崩断,双拳捣在许天衣胸膛。
两人拉开十数米距离。
看着许天衣仅仅一口气就化解了他灌入其身体的内力,平复下翻涌的气血,堂九面色浓重数分。
下一秒,身为大谍子的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猛然抬头,只见一朵血红莲花从高处落下。
“天地无极,九九归一!”
堂九双手鼓动四周气流,凝聚在身前,形成一扭曲视线的气团。
可紧接着,气团就不受控制,爆炸开来。
不但没能被他用来抵挡那诡异血莲,反而爆炸后对自身造成一定冲击,堂九双眸阴沉盯着许天衣。
练气术!
许天衣刚才用的是练气术!
许天衣没有理会对方的惊讶,已是再度冲了上来。
苍玄之气果然玄妙无双,这段时间已是初入练气门槛的他,第一次用苍玄之气来干扰对方就得到了不小的惊喜。.
血莲落在堂九的天灵盖之上,对方一瞬感到自身气血开始大幅锐减。
这是从根本上的削减,对自身实力乃至生命都是一种极大的恶性消耗。
在这一刻,堂九心中升起强烈杀机。
蓑衣破开,一双短刃出现在手中,如一缕影子,堂九迅速逼近许天衣。
要说身法,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秋雪无时李玄衣。
雨水击打的地面不断出现十字虚影,许天衣施展十字留影基础身法,躲避着堂九的一道道攻击。
双手在后退时牵出一根根血红光线,光线的一头连接许天衣的十指,另一头则是连接在了地面。
等堂九停下身形后,赫然已经身处在一片血红光线交织的大网之中。
一根根光线被拨动,万千光线对那身影开始了绞杀。
雨渐大。
风渐起。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响起,幽晦力量交织出的大网在这一刻轰然破碎,化作一团团血红雾气。
一股煊赫气势冲天而起。
站在大雨中的男人,衣衫鼓动,气息虽不稳定,但却持续增强。
接近一品!
在许天衣的攻击之下,堂九竟是有了突破的迹象。
不给对方丝毫时间,许天衣化作一缕残影冲出,一朵血莲出现在手中,下一秒化作一把猩红血刀,划开雨幕劈出。
扔去短刃的堂九,赤手接住了血刀。
手掌不见鲜血,但一缕缕血红光芒却是从血刀对着其身体而去。
这是要侵蚀他的心灵,破坏他的心境。
但现在不能乱动,一旦影响了内力运转,轻则受创,重则走火入魔。
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堂九完全展现出了大谍子的狠辣。
只见他的心神这一刻全然沉浸在了感受一品玄妙之中,对侵入体内的血光毫不设防,任由其对他的精神造成冲击。
他要殊死一搏!
人魂之力的侵入,幽晦力量的干扰,使得男人紧闭的眼角开始流出鲜血。
不。
是整个五官都有着鲜血流出。
最终,血莲变作的血刀,消失无影无踪,全部没入对方体内。
许天衣一掌拍向对方额头,打断彻底解决对方。
瞬间,堂九猛然睁开双眼。
一股无比强生的内力释放出来,许天衣被顶飞出去,并且浓郁至极的血光被强劲的内力,给硬生生挤出了体外。
一品悟入!
这一刻的堂九,赫然已经踏入了一品境界!
卸去力道停住身形的许天衣,捋了一下额前的短发,年轻脸庞没有过多表情。
“见过了一品的奇妙,再死……也就没有遗憾了吧。”
只见他双手缓缓举起,与此同时,堂九脚下,三朵血莲缓缓升起。
加上头顶那一朵。
数量赫然达到了四朵。
幽冥血莲,绽放四品!
第216章 许天衣的实力
此刻的堂九,宛若一个血人。
许天衣脸色冷漠。
没错,经过他这数月的努力,幽冥血莲接连突破。
四品莲花,堪比二品高手。
四朵血莲,如同四只吞人气血的诡兽,冲入堂九的体内。
刚刚突破,堂九的心境追求就受到了剧烈冲击,使得这位朱眼大谍子根基出现动摇,有了走火入魔的趋势。
四周的街面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有两人交手导致,也有堂九逐渐疯魔,胡乱宣泄力量所致。
一名名黑衣人出现在街道上,正是朱眼的人。
第九堂口的人率先冲杀上来,却是有一半死在了内力紊乱至极的堂九手中。
许天衣也是被疯魔的堂九,先后两拳轰在了心口上。
虽然将灿金骨骼给了墨寒心以后,他的体魄下降严重,但祥云金莲,在持续吸收舍利子蕴藏的佛法,又有《楞严咒》在手,也实现了突破。
祥云金莲,同样绽放四品!
这足以让许天衣承受住刚踏入一品境的堂九两拳。
“杀!”
第九堂的朱眼谍子,再度冲杀上来。
许天衣、堂九以及第九堂谍子,一时间竟成了三方混战。
虽说谍子们都尽量避开堂主,对许天衣发起围攻,可被四朵幽冥血莲侵入体内的堂九,精神已经临近崩溃,若非心境苦苦支撑,只怕现如今早已成为一个疯子。
这样的人,还拥有着一品力量,哪里是谍子们想躲就能躲开的。
一个個谍子,死在了自己的上司手中。
幽晦力量化作夺命光线,许天衣同样在收割着朱眼谍子的人头。
更多的黑衣人出现在街道上,来自其他堂口的朱眼谍子。
当三道身影出现时,所有黑衣人都略显恭敬地低下了头。
“副筒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堂九我们是救还是不救?”身材削瘦的蒙面人说道。
他正是与朱眼副筒一同面见圣上的堂八。
另一人,则是第五堂的堂主,声音尖锐:“救人?大人不下令将堂九与许天衣一同杀死,就已经是开恩了。”
“一个疯魔的人,就是救回来,境界倒退,一生再也无法跻身一品,在朱眼不就是个废物?”
坐上堂主的位子,要么坐稳,要么坐死,没有安稳退隐一说。
虽然这般说着,堂五还是看向了那一直不曾说话的黑衣人,堂八也是看向对方。
堂三。
京都第三堂口的堂主。
“副筒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做,在这之前,你们不但要看好许天衣,更要看好第九堂,不准包括堂九在内的任何一个谍子有逃走的机会。”
堂三的眼眸平淡,没有多少感情色彩。
堂五与堂八,心神一凛。
这是要把第九堂在场的谍子也都要杀了吗?
果然,这位在朱眼中有着“冷骨杀手”的堂三,是个比他们都要狠的角色。
一道血光骤然亮起,划过雨幕,照亮小半街道。
三位朱眼堂主都是被这道光芒吸引过去。
只见许天衣的身影从无数谍子中闪过,出现在了堂九的后方。
在他手中,一柄血红光芒的刀,缓缓消失不见。
堂九松开了手,一具谍子尸体倒在地上。
在堂九的额头,有一条血线。
砰。
堂九仰倒在地,一双眼眸望着无数雨水降落的高阔天空,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
这一刻的男人,好像看到了昔日的光景。
天气晴朗的田野,小男孩、小女孩欢快地奔跑,手中牵着一根线,放着漂亮的蝴蝶风筝。
“风筝,真……漂亮啊。”
男人失去了生命。
许天衣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不动用祥云金莲的情况下,已是动用全力的他,看着包围上来的黑衣人,面不改色,缓缓走向了那三位堂主。
“很高兴近距离见到各位啊,哪位是堂五,哪位是堂八啊?噢对,都不重要,欢迎以后再与灰库打交道。”
许天衣笑笑,拖着很是不好受的身子,朝着府邸走去。
堂八身形要动,却是感受到了堂三的冷淡目光,只能按捺下行动。
许天衣就这样,在无数黑衣人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等对方走后,堂三才冷淡说道:“他就是要激你动手,如果你动了手,就跟堂九一样,被杀死也不会有人出手救你。”
堂五也是说道:“看来第九堂对灰库的渗透被他抓到了大把柄,不然这家伙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对堂九出手。”
堂三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堂九已经突破,却还是被那人给杀了。”
这一刻,堂八才猛然惊醒。
没错。
堂九刚才可是突破,成为了一品。
就算还无法发挥出悟入境的全部实力,也是货真价实的一品。
那许天衣,竟然杀死了一位一品高手!
要知道,之前对方杀死释离境高手,可是在有另一位释离境帮忙,消耗了拳疯厉恬大半内力的情况下。
而在那之前,对方面对一品悟入境的碑嵝,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他堂八,虽说实力高出堂九一线,可那也是在其没有突破前。
此刻,这位第八堂的堂主,不免有些感激堂三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行为。
许天衣回了行长府。
这次出手,他谁也没有说。
唯一知情人,只有站在府门的背棺妇人。
“短短数月,成就二品,如今又以二品杀一品,你的习武天赋,不比他弱。”扈三娘犹如看一个怪物。
她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是那位曾经的天下第一,睥睨天下的魔教教主。
许天衣似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慈悲寺送来的,说是感谢你对佛门的帮助。”扈三娘拿出一本佛经。
许天衣嗯了一声,接过,走入府中。
以二品实力,在只动用幽冥血莲和一点皮毛练气术的情况下,杀死了堂九那名刚踏入一品的朱眼大谍子。
这便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修炼的成果。
若是以血莲、金莲的力量,全力以赴,许天衣甚至有自信,可以与突破已久的一品悟入高手,一较高下。
杀堂久,正如那位堂五所言,许天衣抓到了第九堂的大把柄。
为了找出这位第九堂堂主的踪迹,尾谢部和奉字谍眼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过好在,这位给灰库制造了不小麻烦的大谍子,如今终于死了。
死在了他许天衣的手里。
许天衣低头看了眼从西部地域的佛门圣地,大慈悲寺送来的佛经。
《金刚经》。
“到底是感谢还是试探,这佛门中人……也喜欢别有用心啊。”
第217章 新增部门
大承发展银行。
一场会议正在召开。
“十三家支行从开业到现在,运营状况良好,因为有业务部和计财部的预估,负债一直在可控范围内。”毛朗做完简要汇报。
“公司业务部。”主持会议的朱裕欣说道。
“京铺肉肆、牛栏大院都按照约定,开始缩减规模,贷款之后,银行帮助其做了流动资金的调配,目前来说运营状况良好。”谭毫微说得更为详细。
“但唯一的问题是,银行帮助其流动资金的调配,不得已借助了当地官府的帮助,这对商人们来说,更为担心,因为他们担心他们直接合作的对象以后会直接成为各地官府。”
不用许天衣开口,沈曼曼就已经说道:“十三家支行是在京都的试点,发展顺利的话,银行会陆续在大承各道开始铺设,届时办理业务的直接对象仍是银行。”
“并且银行的运银是由安全保卫部直接负责,当地官府无权插手,所以之后的安全保卫部,将不会是一个多么小的组织,比六卫禁军、城防营更多,甚至人数会达到军队的规模。”
谭毫微点头,继续说道:“再就是康达镖盟,虽然也是配合,但看得出来,阎向在有意拖延,明显是对缩减规模有所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太多。”婷阅小说网
沈曼曼微微皱眉:“阎向这个人,早年是绿林,虽会看眼色行事,但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凶性,需要多让人磨一磨他。”
“我亲自找他,别人的话,他不见得会听。”谭毫微说道。
许天衣摆了下手:“你不用去了,这件事交给安全保卫部,刁钱眼,前些日子你不是刚研究了一些手段,拿阎向试试吧。”
坐在最后面的刁钱眼顿时眼睛一亮:“好!”
这样的高层会议,他身为安全保卫部的总经理,自然是需要参加的,可对这些银行业务他又不是太了解,所以每次开会都是无比煎熬。
这下,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阎向毕竟没有做出什么违背银行规章制度的事,把人抓来直接用刑,会对银行的信誉有很大影响。”朱裕欣担心道。
沈曼曼笑着摇头:“不会不会,阎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面说,康达镖盟在定远道做的那些勾当,证据都在我办公室放着呢,足够他死上十次八次了。”
朱裕欣倍感无语。
什么时候沈曼曼也学了那家伙的威逼利诱了,而且看沈曼曼的表情,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大的业务,我其实不担心,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那些商人们再清楚不过。個人金融部这边,最近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吧。”许天衣看向纪德孝。
本就年纪不小的纪德孝,这段时间的忙碌,让他看起来又老了十多岁。
“是,个人金融部最近出了很多问题,许多小额贷款客户,都陆续联系不上,有的甚至当天放了款,第二天就联系不上了。”纪德孝有苦难言。
“我看了你们部门的业务梳理,初步估算,也要亏个十万两银子吧,这还是第一批到期的短期贷款。”许天衣说道。
纪德孝脸色更是不好看:“是,不过我已经给相应的客户经理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把自己的客户给找到。”
“不用,找人这种事不是他们能做得了的,能及时发现问题,说明他们对业务的后续跟踪做得已经非常好了。”许天衣说道。
“至于那些联系不上的客户,一应材料都交给安全保卫部,抓人是他们的事。那些人的目标本来就是银行,瞒过客户经理的调查很容易,毕竟他们的背后可是站着国家的,不管是亡国了的,还是没有亡国的。”
此话一出,纪德孝顿时一惊。
“难道他们都是……”
许天衣点点头:“亡国余孽占了不少,还有就是南方大山,南黎王朝的谍子。”
在场不少人都惊讶无比。
“安全保卫部之后会成立情报部门,专门负责商海和市井的消息打探,会给贷款业务提供资料参考,相当于一份提前调查。”许天衣说道。
“另外,情报部门也负责贷款客户的追踪调查,以及配合安保部门的抓捕任务。”
刁钱眼咧嘴一笑:“大人,早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已经筛了好多人,做了诸多安排,跟你汇报后,只要能行,情报部门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初成规模。”
“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剩去汇报和流程,直接去办,事后人员档案,除了拥有谍子身份的,都交由人力资源部。”
“明白!”刁钱眼应道。
许天衣的目光再次落到谭毫微、纪德孝、韩社戏等人身上。
“贷款业务的增加,导致最近客户经理数量翻了数倍,人多了难免疏忽管理,我给伱们时间,调整好工作重心。作为领导,就不要再亲自去办业务了,交给下面的人做,也不要在乎那点提成,加强人员的管理,做好人力分工。”
几人都是点点头。
许天衣继续说道:“银行会新增两个部门,授信部、风险控制部,前者负责贷款业务的审批,后者负责贷款业务的风险控制。”
“客户经理做好业务,上报领导,然后提交给风控部,风险测算合格,交由授信部二次审批,出贷款额度,业务的后续跟踪仍由客户经理负责,风险控制部进行二次风控。”
“另外,风控部准许设立调查部门,类似于情报部门,但调查方面,要进行一定限制,只对业务的直接联系人准许调查,可以网状结构调查,但要杜绝利用职权之便,探查客户隐私。”
“人力资源部的招聘要在两个月内完成,风控部的总经理暂由沈曼曼担任,授信部的总经理为宁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位读书人身上。
这位被疑似得罪了许天衣的办公室副总经理,在银行一直得不到重用,甚至每次开会都少有说话,让人愈发猜测其可能真做了什么令许天衣不高兴的事。
不过这下好了,这位第一次招聘考试就拿了榜眼的年轻人,终于熬出头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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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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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新增制度
灰库总管的身份神秘,所有人一直猜测其可能是银行里某个有才但不起眼的人。
宁理自然是首要被怀疑的对象。
可按理来说,如果宁理真是那位灰库总管,许天衣应该会更加淡化他才对。
安排一个办公室副总经理的位置,不难理解,毕竟是第一次招聘考试的榜眼,放的位子太低了,反而会惹人怀疑。
而且办公室本就相对清闲,有下面的人做事,宁理这位副总经理更是整天清闲得让人开始羡慕。
可许天衣不但没有要淡化宁理的意思,反而很多隆重场合或者是会议上,都有这位办公室副总经理的身影。
如此就给郭梅林、章文仪等人一个错觉,许天衣好像有意这样让人猜测。
今日许天衣把宁理提成授信部总经理,光是简单一听,授信部的重要性就要高过风险控制部、公司业务部、個人金融部。
如此一来,宁理的重要性就瞬间到了不亚于毛朗的地步。
顿时,让人知道了许天衣这是故意来了一手明珠暗藏,实际上心里早就想好了把这颗珠子放在什么样的位子,好让它最大程度发光发热。
办公室副总经理的位子,这样就空了出来。
然后,就成为了众人比较发怵的那位少女的囊中之物。
李而的嘴已经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上去了。
办公室副总经理哎,从四品大官,是她李而的了!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段时间以来没少给大家添堵,谁做得不好了,这个只是办公室小职员的少女,张口就一顿骂。
不管你是总经理还是副总经理,犯了错被她逮着,她就骂,而且还找人多的时候骂,别提多让人没面子。
要是副总经理以下的人犯了错,少女骂得更凶。
所以这段时间,要说大家最怕谁,不是许天衣,也不是沈曼曼、朱裕欣等人,而是这个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的少女。
不过有一说一,少女的工作确实做得极其出色,不但及时下发通知,及时传递消息,更细致地做了梳理,做到了及时提醒和问题报备。
办公室的效率之高,有一大半都是少女的功劳。
另外一小半,则是其他职员的功劳。
宁理?
完全没有他一点事。
而且少女的脾气,也很大程度上对银行的小问题进行了纠错和整改,使得银行一些小问题的滋生,早早就灭在了萌芽里。
用沈曼曼的话来说,可以给李而单独设一个岗位,专门用来监督银行各级人员。
对此,许天衣直接拒绝了。
别人不知道这丫头片子是为了什么,他能不知道?
要不是他把宁理的位子许诺给了这丫头片子,这丫头片子能如此卖力干活儿?
卖力干活儿说到底还是为了享受那高人一等的待遇,还是为了以后能不干活儿。
他都不需要去问李而,沈曼曼只要敢给李而安排那么一个岗位,李而指定当天就给了他掀了桌子。
说到底,以前和现在都是一样的,并不是谁出色谁就要一直干那份出色的活儿。
如果你一直让一个人待在他擅长的岗位上,看不到晋升希望的他,以后也必定会成为懈怠这个岗位直至出现问题的人。
这就是人性。
“有时间抓紧把绩效考核整理出来,就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官职品阶。”许天衣对沈曼曼说道。
“管辖行和分行的层级和待遇也要加进去吗?会不会太早了?”
“再晚你就等着熬夜弄吧,很快就会用上的。记得,凡是七品以上,都吃系数,确保不会跟基层工作人员抢饭碗。并且基层人员的绩效考核一定要细致透明,有能力者就要多拿钱。”许天衣叮嘱。
然后他又环视众人:“所以,不要觉得坐在一定的位子上就可以高枕无忧,基层人员只要干得好,比高出他一两级的领导,还要拿钱多,这叫本事!”
“并且业绩持续优异者,在提拔重用的时候,会享有优先权。在一个岗位上屡次出现问题,并且不重视,或者说懈怠误工者,按银行规章制度进行降级乃至开除处理。”
会议氛围变得严肃凝重了许多。
“朱裕欣,给大家说一下最近更新的银行规章制度。”许天衣说道。
朱裕欣拿出一道圣旨,所有人神色凝重。
“圣上有旨,银行规章制度等同于大承律法,违者一律从严处理,绝不姑息!”
“除原有的‘存款自由,无限制’、‘存贷款有利息’等规章制度,新增‘大额现银预约制’,另令,皇亲国戚犯法,与庶民同罪论处!”
此言一出,郭梅林、王泽等人,皆是心神一震。
皇亲国戚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就意味着,天子对银行的重视已经到了极其高的地步。
也说明了,如若他们这些银行官员犯法,将会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
这警告皇亲国戚的一道圣旨,尚未对外告示天下,就已经先在银行内部起到了非常大的警示作用。
大额现银预约制,在朱裕欣的解释下,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预防挤兑的一种有效手段。
在总行以及之后会设立的管辖行、分行,取现银一千两,需要提前一天预约。
一万两,需要提前三天。
十万两,需要提前五天。
在支行取现银,日期要延长一倍。
对于此办法,毛朗等人十分赞同,大额现银预约制更方便营业室的管理和运营,能变相减轻银行很大的成本和业务负担。
同时还能有效防止了挤兑的发生,一举两得。
会议结束。
许天衣回了行长府。
如今的墨寒心,有了灿金骨骼,不但没有了全身瘫痪的风险,身子骨也恢复得极好,这段时间已经能做一些锻炼。
虽说看上去仍是瘦小的身子,力气确实不小,不过都被小丫头的读书气给很好地掩盖了,一般人不与小丫头掰掰手腕,还真发现不了。
小丫头特别喜欢看书读书,这是许天衣颇为欣慰的。
他可不希望墨寒心因为灿金骨骼,就成为一个习武练武之人。
这有悖于墨寒心的初心,也不是他眼中那个率性天真的小丫头。
闲来无事的许天衣,就与墨寒心下了一盘。
结果就是,全力以赴的许天衣,输了。
许天衣纳闷地看着小丫头。
墨寒心只是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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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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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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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江湖上的动静
行长府。
朱苡沫坐在许天衣对面,黑衣女子站其身侧。
“最近银行不少麻烦吧。”这位长公主开口道。
“指哪方面?”许天衣表情淡淡。
“与朝廷各部在联系上都出了大大小小的阻碍。”
“嗯,一些老家伙们有意拖延。”
“还不都是你自己得罪的?那些老家伙们可都是给你府上送来东西的,当初希望在银行一事上分一杯羹,现在什么都没有捞着,能不急眼?”朱苡沫哼了一声。
“他们要是只能做这么点事,那还真是我小看他们了。”许天衣笑了一下。
“你是真不嫌麻烦多,现在的银行虽然已经形成了正向盈利,可十三家支行有一半仍存在不少问题。”朱苡沫说道。
“在京都,有城防营,有禁军,运银是无比安全的,但如果在大承各道各州铺设,你想好了吗?运银就是最大的问题。”
许天衣微笑道:“这就不劳长公主费心了,何况长公主也说了,这是大面积铺设时的问题,难道不已经是对银行发展的认可了?”
朱苡沫不动声色道:“银行能发展到现在,是出乎意料,让我很惊讶,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你因为一时急功近利,把这份成绩给毁了。”
“等安全保卫部的制度再健全一些,人手也足够了,我会再考虑之后的问题,现在的话,不着急。”许天衣喝了口茶。
“另外啊,你这位长公主也真行,安全保卫部追杀亡国余孽和南黎王朝的人,朱眼不帮忙也就算了,伱们承天建也坐视不管啊。”
朱苡沫凤眼轻瞥:“不是有城防营,还需要我承天建做什么?”
“大半是没有出了京都,可不是还有一小些偷溜出去了嘛,城防营在外面顶个屁用啊,连个屁儿都不是。”许天衣摇摇头。
“他们能出城,是朱眼放出去的,就算你放任不管,他们跑不出多远,朱眼的人就会动手。”朱苡沫说道。
许天衣惋惜道:“是啊,那样的话银子就又被朱眼拿去的,原本还想着承天建的开支不小,给承天建送点去的,没想到你这位长公主不领情啊。”
“嗯?”朱苡沫凤眼看来。
“那些人啊,在办理贷款业务之前,资料就有大半我已经看过了。贷款业务的发展,太差不行,太好也不行。”许天衣娓娓而谈。
“太差了,你那位天子皇兄那里不好交代,可要是太好了,我还缺一些杀鸡儆猴的人。”
朱苡沫凤眼微眯:“你是故意放他们贷款后走的?”
“算是吧,一来想看看负责贷款业务的职员里有没有人才,二来杀一些人也好给那些奸诈的商人们提个醒儿。”许天衣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不顺带打算拿注定是不良的银子给你们承天建做一点补贴,可你长公主倒好,就这么直接送给了朱眼。”彡彡訁凊
朱苡沫脸色阴晴不定。
这個家伙,做什么事都喜欢马后炮!
气死人!
“噢对了,银监局成立如何了?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许天衣问道。
朱苡沫略微沉吟后如实说道:“初步的人选已经定好,但还欠缺一些思想和认识上的转变。”
“回头你把名单给我,我把他们分到各家支行,让他们帮着办理上两三个月的业务。”
朱苡沫没有拒绝,默认下来。
她知道,当务之急她的人最需要了解的就是银行的运营和业务,只有熟悉了银行的业务,知道可能出现问题的细节在哪里,才能起到对银行的监督作用。
任何纸上谈兵,都不如实战演练效果好,她的人能分到各家支行熟悉业务,这是最难得的机会。
只是朱苡沫不明白,现如今的银行正是发展的高速期,许天衣为何要帮助她,银监局的存在分明会遏制银行的发展速度。
似乎看出了朱苡沫的想法,许天衣直言道:“因为高速期的发展最容易出现问题,很可能连我都会注意不到,这个时候承发行最需要外来力量的监督。”
“另外,我也在办理贷款业务的职员中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就在几家支行里,到时候看一看谁的人更优秀,算是我与你的一个小较量。”
朱苡沫不接话,觉得对方完全是意气用事。
“绩效考核制度和领导系数待遇,我这边已经拟定好了,折子已经送去了奉理殿,回头通过了你可以拿一份去看看,其他部门不见得会同意,承天建应该问题不大。”
“为什么?”朱苡沫问道。
“因为承天建干净啊。”
“……”
“再怎么说,有你这么一位公正廉明的长公主在,承天建的人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何况你的选人要求我都看过了,非常好,银行招聘就有一部分完全复制来你的要求,别看啊,这都是沈曼曼说的。”
朱苡沫冷淡道:“看来有时间本宫要去找我那位右侍好好聊一聊了。”
许天衣为那位吃里扒外的沈右侍默哀。
尽管沈曼曼是吃的承天建的里。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只听朱苡沫问道:“近来江湖上不太平,你可听说了?”
“我说不知道,你也不相信吧。”
朱苡沫的凤眼微紧:“你又与魔教的人联系了?”
“应该算是他们联系我吧,在朝廷里有我这么一位正三品大员,对他们获取信息方便很多,更何况我还有钱,哦不,是我管理的银行有钱。”
朱苡沫尽可能不去跟这个家伙动气。
“江南道、定远道、海河道等地,大大小小诸多江湖势力都遭到了血腥屠杀,场面残忍至极,几乎无一活口。”许天衣说道。
“是这样,不过乐山以及魔教在各地的分教却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朱苡沫说道。
许天衣微微挑眉:“你觉得是魔教所为?”
“众多江湖势力都觉得这是魔教跟朝廷妥协了,帮着朝廷要统一江湖。”朱苡沫直言。
“可实际上,这些事并不是魔教所为,朝廷也没有参与其中。”许天衣说道。
朱苡沫惊讶对方的一清二楚。
第220章 升隆真人
“我刚才说了,是几乎无一活口,如果是魔教或者朝廷所为,势必一个活口不留。”许天衣说道。
“有活口留下,还不是有能力逃走的一品高手,那就只能是敌人故意放出来的,所有人都在泼脏水。”
“不可能是魔教所为,若是魔教,至少会营造出自身也受到攻击的假象,所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对方是冲朝廷来的。”
“现如今,就是魔教都有所怀疑,是不是朝廷在血洗江湖势力,为此才有魔教之人来找我,甚至奉字谍眼这段时间都屡屡在京都现身,也是这个原因。”
朱苡沫没有说话。
许天衣话锋一转:“其实并非朝廷所为,但朝廷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出来多做一声解释。”
“一来,朝廷自始至终就没有将魔教之外的江湖势力放在眼中,二来,朝廷选择坐视不管,是因为这正符合朝廷的利益。”
朱苡沫面露讶色。
“实际上,这是北伽王朝针对中原江湖的一次清剿行动,为的就是削弱中原江湖的势力,而对于大承朝廷来说,江湖势力的衰弱,更有利于天子的集权统治。”
“但你那位天子皇兄并不清楚,北伽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在不久的将来,要对大承进行一场江湖问礼,而魔教,未必会出手。”
朱苡沫脸色凝重甚至略带焦急地离开了行长府。
许天衣的消息太重要了,她要进宫面圣,与天子皇兄好好商讨。
许天衣将这位长公主送走后,就打算转身回府了。
可不等他转身,就有一個声音响起。
“这位大人,先等一等。”
“嗯?”
许天衣回头,看到一个一身黄色道袍的老者。
“老道跋山涉水,前来大承京都,是为了大人。”
“跋山涉水,你来自风雪山?”
“并非并非。”
许天衣目光闪了闪,笑道:“原来是北伽修真教的升隆真人。”
“大人好眼力。”
“你不在草原上好好待着,来找我做什么?”
“送大人一场机缘。”
“嗯?”
升隆真人没有说话,只见他一指点出。
白光没入许天衣额头。
面前白光闪烁。
许天衣当场晕了过去。
时光如梭,场景变换。
“啊!”
许天衣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呼吸,急促而紧张。
脑袋似乎要爆炸,满头汗水,湿了枕头。
入目是破旧的蚊帐,不知道了多久没有清洗而呈灰色。
昏暗充斥老木屋子,一缕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浑浊的灰尘暴露在空气中,锅碗瓢盆残破却整齐摆放在角落里。
中央,还有一张木头桌子。
这是哪儿?
从床上起身的许天衣陷入了一片茫然。
脑袋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他走到桌子边,摸着桌面,老旧但没有一点灰土。
许天衣就要打算出门一探究竟,路过水盆时,对盆里的无意一瞥,顿时令他呆住。
俊朗这个古风多一点的词语,他一直都是个模糊的印象,现在终于有了无比准确的定义。
简直就是为他自己量身打造的。
盆里的水面,是一张俊美清朗的少年面孔,奇异的双鬓斑白,,还有一双蓝色眼瞳。
白双鬓、蓝双瞳。
镜子里的少年捏了捏自己的稚嫩脸庞,嘀咕道:“这张脸,男女通杀啊。”
许天衣脑袋还被水盆里只有十六七岁的俊朗后生吸引着,身体朝前走去,不平的地面,左脚绊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啊!”
又是一声惊叫,许天衣摔了个狗吃屎。
本就身体虚弱的少年,因为这一摔雪上加霜。
可许天衣却没功夫搭理胳膊肘的疼痛,傻愣愣看着前方。
准确说是他的脑海里,出现一本古朴的书籍。
树皮质地,长顺的凸起纹路纵横在封面上。
古书翻动,书页哗哗作响,但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一个甜美的少女声音从书里传了出来:“系统激活成功,许先生,学富五车系统,为您服务。”
动听的嗓音顿时令许天衣大脑一片清醒,前所未有的精神。
一脚摔出了系统?
这样的感觉,让他好像回到了上一辈子,成为了一本书中的人物。
甜美的声音继续道:“许先生您好,我叫菜籽,是您的系统管家。学富五车系统介绍,通过消耗一定的精气神,您会迅速获取并掌握您想要的知识。”
“知识教学系统?太鸡肋了吧。”许天衣悲愤。
一脚摔出个鸡肋的学习系统。
“慢着!”想到什么的许天衣,眼前一亮,试探地问道,“什么知识都可以?”
“可以。”
“酷毙了!”许天衣兴奋地挥舞了下拳头。
这一挥,疼痛感立马袭击大脑,他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关于什么超越时代的知识都可以吗?”许天衣已经开始幻想。
“可以,不过许先生,友情提示,根据您所想要获取的知识层次不同,需要消耗的精气神也不同。”
“如果消耗过大呢?”许天衣问道。
名叫菜籽的少女管家含笑给出致命答案:“危及生命。”
许天衣发怵道:“大可不必这么委婉。”
“是。”
许天衣手下意识摸到后脑勺,顿时一阵呲牙咧嘴。
脑袋后面有一个大包,没有伤口,显然是什么钝器造成的,发热肿大,一碰就触电般收回了手。
这番刺激,使得不属于许天衣,也属于许天衣的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摔出系统,疼出记忆?
记忆翻涌,许天衣愣住了,脸色古怪。
他的名字寓意很好,高山入屿,白玉映沙,相当具有诗意,哪怕放在古代,听起来都毫不失调。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许天衣,却是因为他的父亲。
少年的父亲叫许文泽,含冤惨死,一心为还丈夫清白的母亲,就给少年起了许天衣这个名字。
“太草率了吧。”许天衣自言自语道。
虽然名字来得巧合又莫名其妙了一些,可母亲姜岚对儿子的关爱却没有一点马虎,照顾许天衣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因为母亲的细心照料,又遗传了母亲的漂亮基因,出生贫苦的许天衣才有了这副连女人都会嫉妒几分的俊朗容貌。
许天衣忽然皱眉,稚嫩小脸上有了一抹明显的犯难和愁苦之色。
他现在遇见了大麻烦。
不,应该是这个社会中他的母亲。
生得一张漂亮面孔的女人如果没有相匹配的社会地位,在封建思想横向的古代,下场只有一步登天和和万劫不复两种结局。
很显然,对姜岚这个正值中年的成熟妇人来说,就面临着万劫不复的开端。
包括许天衣后脑的大包,同样源于此,虽然是钝器,但力道之大,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罪恶至极的阴谋围绕着他们母子二人。
“这样的开局,貌似不大美妙啊。”
许天衣,好似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在大承乃至前世的所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