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院二婚妻》 第1章 被人渣了 1974年夏白云生产大队 头顶一片湛蓝，艳丽的晚霞染满天际。 从脚底下到极远的地方，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稻谷，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 柳绵绵背上的背篓里头装着刚分下来的玉米棒子，走到水渠边上蹲下身洗了把脸，刚站起身来，人群中一个小姑娘一头扎了过来，嘴里叫着“妈妈”，柳绵绵这时刚起身，就让这孩子撞了个满怀，差点没收住脚，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宝妞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举过头顶：“妈妈，甜的。” 柳绵绵牵着孩子的小手，给她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见她露了个笑出来。 “妈妈，晚上吃什么呢？” “煮玉米棒子好不好？” “好，包谷好吃的！”宝妞奶声奶气，语气里面相当满足：“甜杆儿也好吃。” 柳绵绵心里暗暗叫苦，已经吃了一个礼拜的玉米了呢。 再吃下去，她的肠胃能受得住，宝妞这样的小孩子可是受不了的。 没办法，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普通人过日子，那都是粗粮细粮掺着吃，吃新鲜玉米棒子还算是好日子了，碰上年景差些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连米糠都有人吃。 新下的玉米棒子香甜，刚好新鲜玉米熟了，生产队一天发上一筐子。 甜杆儿就是玉米杆子，新鲜着的时候尚有些甜甜的，在农村贫瘠的生活中难得吃到点甜头，大队并不管孩子们撸地里的甜杆儿吃，所以这几天一到下工的点，队里就组织社员们去地里下玉米棒子，孩子们就跟着大人后头捡玉米杆子，宝妞每天都跟着大点的小孩屁股后头混，她拍拍小肚皮，表示已经吃饱了。 自然是吃不饱的。 才三岁多的孩子，已经懂心疼娘了，柳绵绵心头一暖，到底骨肉连心，就算是她这样不喜欢孩子的，看见这孩子都心疼得不行。 母女两个往家走，路过的社员们见到两人也纷纷跟两人打招呼。 宝妞小嘴零碎，叔叔婶子大爷大娘的一一叫过去，然后跟人唠起来：“叔叔婶子吃了吗，晚上吃点啥，我妈说给我煮包谷吃，大爷您家里有包谷吗......” 话题也就只有吃了。 对方听到一乐，或夸这孩子灵秀，或夸她聪明，少不得又要聊上几句。 眼看天快要黑了，家里可没钱点油灯，柳绵绵赶紧拉她走。 回到家里，柳绵绵把玉米棒子剥出来，一个个的码在锅里，烧火上锅开始蒸。 自然不能只吃玉米，这季节除了玉米，地里的蔬菜也不少。 门口就有自留地，柳绵绵走到外头掐起菜来。 这时节，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这些菜地里倒是多，吃起来并不心疼。 不到一会儿功夫，小框子里头就装了满满一筐子豆角，框子上头还放着两个西红柿，待她从地里回来，宝妞已经乖巧的搬来两个小板凳放在自家大门口，这孩子是准备帮妈妈的忙摘菜了。 农村孩子早当家，别看宝妞才三岁多，简单些的活已经能干一些，摘豆角她就会。 柳绵绵把筐子放宝妞面前让她摘，拿了西红柿出来，走到水渠边上，打了点水洗了洗回头递给了个给宝妞，宝妞有吃的便不摘豆角了，乖巧的拿着一个西红柿塞到柳绵绵嘴边，另一个塞到自己嘴里。 这孩子胃口好，吃东西并不挑，这红彤彤的西红柿也好吃，于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西红柿是自家种的，味道清甜爽口，这是后世吃多了大棚蔬菜的柳绵绵从没吃过的味道。 除了西红柿，地里的黄瓜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 母女两个吃着西红柿，互相对视一眼，宝妞大大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算是苦中作乐。 看着眼前这一幕，隔壁王大为家的冷哼一声。 这小狐狸精，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身段还这样好，大家都是一块儿下地的，就她那张脸却也都晒不起斑，前几年条件艰苦，那个时候她还瘦的跟黄花菜似的，这几年生活条件稍好些，便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该鼓的地方鼓，该瘦的地方瘦，想到平日里村里男人看着柳绵绵那火辣辣的眼神，王大为家的那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要是王大柱现在回来，见过这小蹄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要死要活要离婚。苏丹小说网 王大为跟王大柱两个是隔着一房的堂兄弟，关系还没出五服，两家的房子也挨在一起，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常也没少为了鸡毛蒜皮吵架拌嘴。 “柱子媳妇，这月柱子没寄钱过来，我早就说了，大柱都不要你了，你也好意思赖在人家家里头不走？”王大为家的叉着腰，又对着宝妞说：“宝妞，你爸爸在城里给你找了个新妈，快要给你生弟弟了，你想不想进城去呀？” 柳绵绵分不清这话是不是故意给她找刺激，毕竟农村人最喜欢拿生弟弟逗小孩儿。 隔壁还住着几户人家呢，大家伙都蹲在院子里头吃晚饭，这会子听到声响，便齐刷刷的，伸长着脖子朝这边看。 柳绵绵掀了掀眼皮子，对上王大为家不怀好意的笑。 王大柱寄信回来的事也不是秘密，村里不少人都知道——王大柱现在出息了，他要休妻！ “哟，嫂子怎么关心起宝妞爸来了。”柳绵绵叹了一口气，茶里茶气的发言：“我看大为兄弟倒是忙得很呢，这是在给谁家挑水呢？”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第2章 进城说叨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邻居们也开始笑，这王大为家的，自己家都理不顺了，还跑来挑拨柱子家的事儿呢，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大为这懒汉，平日里在家都懒得挑水，可近日里却对彭寡妇献起殷勤，说起这事儿还是柳绵绵给捅穿的呢，为此王大为两口子打了一架，王大为的脸都被他媳妇挠花了。 王大为家的觉得她就是存心看笑话，看柳绵绵更不顺眼了。 见柳绵绵楚楚可怜的，拉着小闺女一脸的无助，偏王大为家的趾高气昂的样子，有人瞧不下去了，淬了一口便道：“王大柱进了城，就当起了陈世美，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又有人说：“能戳人家家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还带着个孩子，柱子给别人养孩子，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管，真是瞎了他的狗眼，给人家养娃子又有个什么好结果，柱子媳妇给他爹娘养老送终，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也不该休了人家。”苏丹小说网 王大为家的“哼”一声：“包办婚姻，是旧社会的陋习，柱子这是在反抗四旧！” 也不等人回应，转身就走。 明媒正娶的妻子成了包办婚姻，名正言顺的婚姻成了四旧，一句话就让出轨变成了新思想，这话若不是王大柱教的，就王大为家的那文化素养，可说不出这种道道来。 王大柱进城以后，家里头一直都是柳绵绵操持，老人是她送走，孩子也是她带大的，人心都有一本账，各人各自安慰了柳绵绵一番，但道理谁都懂，可人家在城里，村里的干部手再长，也管不到城里的事儿。 当初两人结婚就是摆了一桌，拜了天地就算成亲了，乡下这地方结婚都这样，所以王大柱索性连结婚手续都不想打，单方面通知柳绵绵他宣布婚姻结束。 待王大为家的一走，柳绵绵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日子过得这么苦，倒不是她不勤劳，也不是她好吃懒做，这事儿还是要从宝妞爸身上说起。 大约五年前王大柱招工进了城，从此以后两人分居两地，原主在家伺候老人，又生了个娃，一直到上月老人过世，本以为靠着宝妞爸的那份工钱，家里头会好过些，但事实就是以前家里老人还在时，他一月还寄十块钱回来，可自打老人走后，就一分钱没往回寄过，不但如此，这月宝妞爸还寄了封信回来，单方面宣布两人的婚姻无效，他要离婚。 第3章 偷蛋小贼 母女两人吃过晚饭，天也暗了下来。 外头还晒着水。 农村都靠打柴烧火做饭，家里又没有男人，家里的柴薪一向紧吧，自然要省着点用的，晒水也就免去了生火水洗澡，但太阳一落，水凉得也快，两人必须早早就把澡洗了才能干别的。 柳绵绵赶紧从外头打了热水来，快速给女儿洗完了澡，自己再冲一冲，母女两个收拾了过后都是神清气爽，柳绵绵很爱干净，就算是再累，洗完澡也浑身轻松，宝妞则很懂事的把脏衣服丢到脚盆里头。 “妈妈，衣服我放盆里泡着啦，我去找梅子玩啦。” “天黑要回家，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农村干活的衣服脏，泡一泡晚上随便洗洗得了。苏丹小说网 洗完澡地上还有些热，宝妞则跑去找小伙伴们玩耍。 收拾好了闺女，宝妞撒丫子跑出去玩了，柳绵绵突然想起今天的猪草还没打，背着个小筐子就出了门。 家里头还有两只老母鸡要伺候，宝妞每天都在外头挖些小蚯蚓小虫子喂母鸡，但鸡主要靠吃粮食，玉米碎是不用想了，玉米是人吃的，柳绵绵养的鸡主要靠吃猪草跟米糠，打猪草这样的活宝妞也能干，但傍晚时分怕地里有蛇，柳绵绵是不叫女儿这个时候去地里的。 便是这两只鸡，也是生产队看她家困难，额外批准了一个名额。 这季节鸡不太下蛋，自柳绵绵穿过来就没见过鸡蛋，她是有几分想把这两只鸡宰了吃肉的，但仔细观察了一下，村里头其他人不年不节也不吃肉，她家如果开了火就开扎眼了，因此一直憋着。 夏天的日头长，还没到时间天全黑，这会儿村里头都是出来聊天扯谈的人，看到柳绵绵不免要打一声招呼，可等人一过，一个个的也嚼起她家的八卦来。 “柱子真不要她了？” “可怜见的，柱子也真是个丧了良心的，不要人家不能早点说？” 为啥不早说，大家心知肚明，他要早早离了婚，岂不是要自己回来伺候老的？ 王大柱又不傻，城里的工作一天不能耽搁，家里有个现成的劳力能不用？ 就是这种狠人，一毛钱不给，一口粮没留，一封信就要把人打发走。 “这话你可不能在村里说，今年柱子还带着五大叔的儿子出去了，大队长心里盘算着什么你不知道，柱子在外头能带咱们沟沟里的人出去，村里就不愿意得罪柱子。”还有一宗，大队长王祥红跟王大柱家没出五服，亲的很呢！ “那咋不把他媳妇带出去？” “你是不是傻啊，带她出去给自己找麻烦不成，快点莫在外头讲这事了，一个姓掰不出两个王字，让人听到了不好。” 其中一个妇女见柳绵绵回了头，冲她笑了笑，便闭口不言语了。 柳绵绵从不参与七姑八婆的讨论，跟这个山村格格不入。 村里人觉得她性子傲，见面打个招呼的面子情，见她倒霉也没几个人真心想帮她的。 白云生产大队偏远，大队连个经济作物都没有，忒穷。加之村里也就出了王大柱这么一个进城的独苗苗，他要跟村里干部们承诺个什么，村里只有帮王大柱的，再说大队书记王祥红还是王大柱的叔公，也因此王大柱自信绝不会闹到城里去。 柳绵绵咬了咬牙。 这几天她把家里头都翻遍了，钱只有一块二毛三，是婆婆看病剩下来的。 秋粮也还没分下来，家里头的米还不够盖米缸的。 而进城不光要钱，还要介绍信，这两样她都没有。 —————— 从外头打了一筐猪草回来，天已经擦黑了，柳绵绵先去村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女儿。 想着宝妞说不定自己回了家，于是往家里走。 刚走到门口，听见屋里有动静，那动静轻飘飘的。 宝妞胆小，就算是比她早回来，也会在院子里待着，绝不敢一个人钻进屋子里头。 柳绵绵头皮发麻，把那框猪草放在门坎边上，手里抄起那把打猪草用的菜刀，摸着黑进了门。 这屋场不大，两间房子分别是老人跟她住的，灶屋在更旁边的一间草棚子里，后头是旱厕跟牲口棚，以前各家各户都在牲口棚里面养些大牲口，自家这个棚子里头以前是养过牛的，盖的也很大，养猪能养四五头，生产队不让自家养牲口以后，牲口棚里就养着鸡，那后头臭气哄哄的平常自然是没人去的，宝妞晚上上厕所更是不会一个人去哪里。 柳绵绵刚一走过去，就看见个影子一晃。 个子不大，但行动速度却很快。 自从无痛当了妈，柳绵绵可最不怕就是这种小鬼了，别说小鬼小孩，落到她手里都翻不过五指山来。 这哪怕是鬼，这么小的鬼柳绵绵也不怂，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揪着来人往上一拎，对方也给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东西没拿住，biu——的一下就掉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吧唧，是鸡蛋破掉的声音。 对方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就叫出声来。 而这一声嚎，立马让柳绵绵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王明亮！” 第4章 逼问王明亮 王明亮是隔壁王大为和白琴的孩子，说起来跟宝妞也算是堂兄妹，今年五岁多。 这孩子长得倒是好看，五官端端正正的，但大人没往好处教，白琴平日里没少教这孩子占便宜，比如说去村里哪户人家偷摸弄点好东西了，她就夸孩子，要是王明亮在外头吃了亏，白琴就会打骂孩子，所以才五六岁大的小孩儿，从小就养成了偷鸡摸狗的习惯，告到他家大人那里去都没用，王大为在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琴在外头冲锋陷阵—— “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能吃你家多少东西，真计较。” “......谁敢打我家孩子，我要谁好看！” 就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能走什么正路？ 但那本书里面女主所在的一方集体开挂，王明亮最后靠着坑蒙拐骗，成就了一番大事业，真是颠覆三观。 可现在看不出这孩子未来有成为霸道总裁的趋势，跟所有农村小孩儿一样，王明亮家里也不太会收拾，但他穿的衣裳，外加身上那一身膘，又跟其他的农村小孩儿格外不一样，衣服是很好的棉纱料子，小脸也被养得肥嘟嘟的，可见也不是差了那一口吃的的孩子，王大为在队里是记分员，兼当队里的会计，油水自然是少不了他家的。 这也就印证了王大为两口子的可恶。 有些孩子馋嘴是真的饿，这孩子馋嘴却是因为馋。 都不用问，这些日子捡不到鸡蛋，并不是鸡不下蛋了，而是这倒霉催的孩子给偷走了。 鸡蛋，那可是庄户人家的命啊！ 以往春天下蛋多，鸡蛋五分钱一个，到夏天或者是冬季是淡季，城里来人收鸡蛋，能收到六七分钱一个，原主自来节省，只有鸡蛋是舍不得卖的，一半给了婆婆吃补身子，一半给了宝妞吃。 鸡要吃猪草，队里还要养猪做副业，因此控制着鸡的数量，因为王家老太太常年生病需要营养，村里才同意柳绵绵养两只鸡的。 谁能知道呢，这段时间家里走了老人，又因为离婚的事儿确实恼火，一个不留神鸡蛋就让这孩子一个个的，给搬走了。 柳绵绵可见多了这样的熊孩子，仗着有父母给他撑腰，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这后院，跟王大为家的离的很近，稍微叫一声隔壁家院子里都能听见，刚才这孩子嚎了一嗓子也没听到他那护犊子的娘出来，说明隔壁大人他不在家，柳绵绵越发有了底，开始对面前这倒霉孩子“刑讯逼供”起来。 “说，这段时间鸡蛋是不是都给你偷走了？”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王明亮屁股一歪，就准备跑。 这就是承认认了的意思了。 柳绵绵是什么人，当年同事孩子上网课，有些把孩子带来单位，那些个熊孩子，营养过剩小心思都长脑子里头了，比王明亮这样的小破孩可要皮多了，脑子也好很多，这群孩子都没让柳绵绵怂过，她没道理在这个小屁孩面前认怂，她一把揪住小孩儿的领子，往后一拉。 于是王明亮被揪到了墙根底下，靠墙站着，像个罚站的小泰迪一样贴着墙，这孩子立马乖觉起来。 “好嘛，你不说咱俩就这样耗着，别看外头，你爹妈可不在家里呢。”眼睛逐渐适应了夜里的暗，不需要点灯也能看清楚对方的微表情，柳绵绵现在看的一清二楚，王明亮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是在想办法也是在害怕。 柳绵绵：“那你知不知道，之前我家总有老鼠来偷鸡蛋，所以我在鸡蛋里头下了毒，专门药老鼠的。”苏丹小说网 王明亮脸色一变，鸡蛋都给他吃掉啦。 柳绵绵轻笑：“我下毒下到我自家鸡蛋里头，你可是自己偷回去吃的，我可没喂你吃，所以毒死你我也不用坐牢，知道不？” 小孩儿嘛，特别好骗，王明亮顿时就信了。 而且，这倒霉孩子一意识到这个，立马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双手下意识捂着肚子。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你是承认，我们家的鸡蛋是你偷的啦。”孩子嘛，没什么城府，一下就让柳绵绵诈出来了。 不仅如此，他这话一开口就跟连珠炮似的，一句句往外头蹦：“我妈说，你家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 柳绵绵心里冷笑，面上却做不信的样子：“不可能吧，我跟你妈吵架归吵架，可你妈也不会抢人家里的东西不，你妈妈不敢的。” 这话一出，深深的刺激到了王明亮。 他妈才不是胆小鬼呢！ 白琴两口子在家说话也不避着小孩子的，什么话都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王明亮被激了一把，还有什么话不敢讲的，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往外巴拉巴拉：“我妈说，柱子叔都不要你了，你再住在这里就是不要脸，等我大姨给柱子叔生了娃，就把你们两赶出去，你们家房子也是我们的，鸡也是我们的，我妈说你也别想进城，村干部不会让你去的！” 好一个王大柱，原来白月光的肚子都大了啊。 而且柳绵绵惊了，原来王大柱找的小三不是别人，就是白琴的亲姊妹，不仅是拿着钱去养人家家的便宜儿子，还跟白月光有实质性的关系了。 柳绵绵心里有了底，也有了计算，看样子介绍信也不是轻易能打到的。 “咚——”柳绵绵狠狠的把镰刀往身旁的木桩子上一扔，飞刀小柳恶相毕露，把正在腹痛中的小王吓了一跳，顿时肚子也不痛了，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农村的房子、土地，那是农村人的根本，各家各户连一块巴掌大的地都要拿出搏命的狠劲儿争的。 当初老太太嘴上说的好，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等我死了大柱接你去城里，那就是先苦后甜。 可事实上呢，甜是不指望了，王大柱从没想过接媳妇去城里。 白月光的肚子都大了，那这就不是简单的离婚官司了。 除非王大柱能瞒得住，能让她柳绵绵一辈子进不了城。 白琴还真没拿自己当个外人，有些话私底下跟王大为说过好多次了。 她的野心，在柳绵绵现在住的房子。 别看白云生产大队是农村，又很穷，可这地方十分地里头就有九分的山，平地也不多。 王家孩子多，分到这一辈头上，宅基地又薄了几分，王大为同辈的孩子多，轮到他结婚时分到的这一块土地，比祖辈的更少些，所以他两口子日日夜夜的，都想着王大柱家的这块宅基地，要是王大柱还在家，这事儿自然只能想想作罢，但现在王大柱不回来了，王大为两口子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柳绵绵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盘算。 这几天农忙过后，她得去公社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借口去城里。 第5章 高大男人 这时候，宝妞从外头回来了。 这孩子，见天跑出去，到擦黑才会回家，一天到晚就是玩，这会儿手里头拿着一根小树枝，高高兴兴的跑进屋。 听见屋里有动静，宝妞就冲进屋内，来不及刹车直接冲到了妈妈跟前。 然后脚底下就是那只被摔破的鸡蛋。 宝妞这孩子胆子大的时候很大，小的时候又很小，看见鸡蛋在自己脚底下，马上就意识到不好。 孩子嘛，思想也特别简单，她还以为是自己踩破了呢，也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要往外面跑。 为啥跑啊，还不是怕妈妈打。 家里的东西金贵，哪怕是磕破点东西，柳绵绵都心疼的不得了，小孩儿挨打要逃跑那是常识，宝妞可太有经验了，过不了多久妈妈就能消气，再跑回来顶多被骂一顿。 宝妞慌不择路的跑出门，刚冲到门口大路上，就撞到了个人。 那人个子高大，宝妞下意识的往他身后蹿，死死的拽住那人的裤腿。 一拉，对方裤子往下一坠，幸好是系了皮带的。 天色昏暗，那人刚开始一愣，很快意识到抓住他的是个小孩子，身体一僵，像堵大山一样挡住了宝妞，别看宝妞才三四岁大，很会拿捏大人的心思，妈妈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点面子的，不会随便打人，所以宝妞跟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呜呜呜的抱住那人大腿就是不撒手。 她嗷的一声：“妈妈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还继续往后面躲。 显得妈妈多像个暴力狂。 柳绵绵本来没火，这回让宝妞气了个仰倒，而宝妞似乎更认准了妈妈在外人面前不会打孩子，不仅不肯下来，还使劲往大人身上挂，竟然是要爬上去，她顿时头皮发麻。 村里男人都不大疼小孩的，很少愿意跟孩子们亲近。 虽然这男人看上去很陌生，浑身上下冒着一股严肃的气息，却没有走近了却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味道，跟村里的那些臭男人不同。 难怪从那群臭男人跟前走过去都要捏着鼻子的宝妞，会抱这人大腿。 宝妞却不怕他，但她爬不上去，差点要把男人的裤子给拽掉，对方觉得尴尬，却没有像村里那些嫌弃孩子的男人把她推开，而是轻松的把孩子抱了起来，宝妞一翻身坐到对方的肩膀上，像个调皮的小猴子，冲妈妈做了个鬼脸。 柳绵绵火了：“下来。” 宝妞继续做鬼脸：“不下来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柳绵绵不打孩子：“你快点给我下来，我不揍你。” 宝妞：“谁信你呢，我下来你肯定要揍我。” 柳绵绵气炸了。 好了，现在真的很想揍孩子了怎么办？ “那你在上边儿待着吧，别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 ———— 村里就这么大，村民没有娱乐节目，一丁点事情都拖不到隔天。 第二天就听人说王明亮在家闹着肚子疼被父母灌了肥皂水，吐了一地，白琴坐不住了，凶神恶煞的来找柳绵绵要赔偿。 来看热闹的有半个村子。 搞笑不搞笑，柳绵绵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通，讲到王明亮去她家偷鸡蛋被当场抓到的事，白琴还想狡辩，可跑到柳绵绵这里，说她下毒的就是她本人，这下赖都赖不掉了。 鸡蛋里面怎么下毒啊，这都是哄哄小孩子的，王明亮哭哭啼啼的说出来，白琴当场就黑了脸。 不仅如此，其他人家也有丢鸡蛋的。 或许真是老鼠偷了，或许是王明亮偷了，这事儿谁能说的清楚呢，反正这会儿就都算在王明亮头上就对了。 本来是被挠的那个，现在显得尤其楚楚可怜，柳绵绵可怜兮兮的说：“难怪这段时间都没看见鸡蛋呢，我还琢磨着家里头连米都没有了，寻思着家里如果有鸡蛋，拿去公社找人换点大米，好给孩子做顿饭吃吃，家里头都揭不开锅盖了，孩子爸不管我们死活不往回寄钱，你们也要偷我的鸡蛋，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啊。” 她又抽泣着，抱着宝妞：“我们大人，吃什么不是吃呢，可宝妞才三岁多，这么小的孩子天天跟着我吃包谷，可再过几天，包谷就老了，我们到时候吃什么去啊。” 冲宝妞使了个眼色。 宝妞多机灵的孩子，眼眶顿时红了，大眼睛里面挂着泪，要掉不掉可怜极了：“我不要吃好的，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我不要爸爸我也不要吃米饭，我跟妈妈在一起，吃树皮也可以。” 哎哟，天可怜见的，真是对可怜的母女，真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啊。 话说，王大柱还做不做人了！ 村里全靠挣工分，而柳绵绵这样的女人，满工分一般才六个。 到分粮食的时候，分着的粮食都不够家里人吃，为了吃饱肚子，原主干了什么呢。 她拿着精细粮食，找人家换粗粮，家里老人脾气大，一顿吃粗粮就要砸锅砸碗的嚎，她也不敢给王老太太吃粗粮了，于是她跟宝妞两人勒紧了肚子，供着王老太太吃好点。 本以为家里少了一口人，生活会好点，谁知道王大柱就不寄钱回来了。 他王大柱算的这么精细，他娘死了就不寄钱了啊。 气不气人，就问问气不气人！ 靠着柳绵绵那点工分，分到的粮食还是不够两人吃的。 当初进城，就听说王大柱一月有二十，后来转正工资涨了一次，再后来赶上全国普调，全国的工人都涨了40%，最近王大柱又升了车间主任，工资肯定又涨了，这会儿全国统一工资，王大柱的收入都瞒不住其他，就是不算上厂里给的福利，那一月至少也有七八十的工资。 七八十块，对于农村人来说就是一笔很吓人的数字了，这还是人家一个月的工资而已。 所以乡里人没少猜，王大柱在外头过的是多富裕的生活，以他们贫瘠的想象力，实在也是想不出来。 但自己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亲闺女却日日吃着包谷，连要吃顿米饭都要用鸡蛋换。 做不做人，就问问做不做人？ 第6章 一窝鸡蛋 正闹腾着，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村里人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人群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柳绵绵继续她的表演：“我可是听说了，大为兄弟家里，鸡蛋可是管够的，可怜我家宝妞，连饭都吃不上了，王明亮这个小贼专门逮着没毛的羊撸啊。” 村民们都乐了，以前很少听大柱媳妇说话，怎么一开口就这么逗啊。 白琴让她气得脸绿，手指抖抖抖指着她说：“可我家孩子是从你家回去以后就肚子疼的，肯定是在你家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给我赔钱，我可怜的亮子哦。” 柳绵绵翻了个白眼：“真稀奇，我家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家孩子吃的，我家宝妞自己都快去啃树皮了。” 宝妞点点头，脸上倒看不到委屈的，那张小脸很平静的说：“树皮不好吃，咱们家吃野菜，妈我回头去挖野菜去。” 众人一阵唏嘘，村里头也好些年不吃野菜了，柳绵绵是多穷。 不过对比大人，小孩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而且比起看上去一脸反派相的白琴，所有人当然都愿意相信可爱的宝妞。苏丹小说网 白琴就更生气了，别人可能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柳绵绵是穷，但也没这么穷好吧。 气炸了简直是。 柳绵绵惊讶的看着她：“真是好笑，你家孩子病了就该送医院，难道从我这里讹不到钱，孩子的病也不看了，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白琴：“......” 特么的真是气死人了。 村民们嘴上不说，但看着白琴的眼神一个个都不对了。 是哦，你家孩子肚子疼哎，昨晚上折腾一晚上，不是该先送医院再找人麻烦吗？ 这个时候柳绵绵才说：“我看孩子脸上有白色糠疹，应该是蛔虫，回头你去卫生所开点打虫的药，吃了就好了，你家孩子可是蛔虫，那可不是我往他肚子里头塞的，你自己上哪里去问，都是这样。” 说完，手一摊又道：“可我的鸡蛋呢，总不能白吃我家鸡蛋吧。” 一听是蛔虫，所有人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卫生条件不是很好，小孩子更容易长蛔虫，回头拿点药吃了，拉出来就好了。 这事儿也就跟柳绵绵没任何关系了。 至于白琴，一听到鸡蛋就装傻： “鸡蛋，我家哪有富裕的鸡蛋啊。” “怎么，偷走我家鸡蛋就白偷啊，你要不赔我，我就去找大队长哭，偷东西的小贼，就该挂个牌牌游街！”柳绵绵说。 听到拉大街上游街，白琴又有点怕了。 “不就拿了你一个鸡蛋吗，我赔！” “笑话。”柳绵绵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家跟王大为家中间隔着不高的那堵墙，掰着手指头说：“看看看，她家孩子翻着树过来的，树杈子都踩秃噜皮了还说就拿走一个，这话说出去也该有人信呐，我不往前数了，就我婆婆走后这一个月，我是一个鸡蛋都没捞着，我家两只鸡呢，一天少说下一个蛋吧，我这人也不追究前面的了，你得陪我三十个。” 当然，也不是一个都没捡到的。 也就柳绵绵穿过来这十来天没注意到鸡蛋的事而已，像原主这样的庄稼把式，一天两天不对劲察觉不到，三天四天她绝对能搞清楚情况。 不过赔三十个，也不多就是，谁知道以前偷没偷过呢？ 儿子偷了几次，白琴都是知道的，十几个说不定有，可这个婆娘居然要三十个。 这是敲诈啊！ 这么明晃晃的敲竹杠，她还一点办法都没有，白琴嘴巴哆嗦，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揍儿子。 “你你你你你。”白琴肺都要气炸了。 仿佛不怕白琴气死一样，柳绵绵起身往王大为家走，一边走一边跟村里人说：“你们都给我做个见证啊，我就拿回我自家的鸡蛋，多的我都不要的。” 起哄的人也跟着去看热闹，有人看见人群中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不少人冲他笑了笑，有熟悉点的人，也会跟他搭话，只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看，并不像村里人找周围的人嘘嘘索索的说。 两家挨得很近，穿过菜园子就是白琴的家，一般人家鸡蛋都藏在床底下。 柳绵绵自然不能指望着白琴自己拿，她可是要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了。 说着话，进了屋，直奔白琴的卧室去。 以前也没少进白琴家里，柳绵绵按照记忆熟门熟路的找到白琴家的卧室，走进去就看见木头床底下放着个框，她随手一拉。 挺沉，还没拉动。 额滴个乖乖，柳绵绵眼冒金星，怎么有这么多啊。 那一筐子鸡蛋，白花花的，起码上百个。 周遭的人也给狠狠的震撼住了，这年头各家各户的养鸡数量也是受限制的，两个人头一只鸡，谁家的鸡蛋都不富裕，农村的人舍不得吃鸡蛋，都是拿去城里换盐换肥皂给家里用的，像这样一筐子鸡蛋，只有做席面的日子才能看得到。 天杀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丧门星，白琴捂住胸口：“你这个土匪，上人家里来抢啊，天理在哪里啊。” “我可是当着你的面，上你家拿赔偿的，我只要三十个，多的我一个也不要。” 说着，一个个的数，鸡蛋就用上衣兜着。 村民们也觉得很解气，村里可是有不少人，家里都被王明亮偷过的，这会儿虽说不好意思问白琴要鸡蛋，但见到柳绵绵拿她家鸡蛋，却是很解气的，一个个的起哄说。 “拿呗，偷了你家就该赔，谁家也不富裕啊不是，怎么能白拿人家东西。” “就是，小孩儿不懂事，大人还能不懂事了，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小孩儿更要好好教。”这是跟白琴结过仇的，家里也被王明亮随手顺走过东西的。 “对对对，她还想你给她儿子掏钱看病呢，自己家孩子长蛔虫不买药，找别人要钱。” “白琴，你家怎么有这么多鸡蛋啊，你家也不办喜事儿啊。” ....... 白琴甚至觉得，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白琴现在欲哭无泪，这些鸡蛋有些确实是自家鸡下的蛋，有些则是买来的，她攒起来是打算托人给妹子带去的，现在让人给看见了，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村里人肯定认为这些鸡蛋都是她怂恿儿子偷来的。 柳绵绵才不管她，她当然不知道这些鸡蛋是白琴买来讨好她家那个负心汉的了，真是无意中把人家的好事儿给戳得个稀巴烂，王明亮上她家偷鸡蛋的时候，怎么不管天理王法呢，但白琴家里这么多鸡蛋，倒是叫她狠狠意外到了。 这季节鸡热的都不下蛋，她原本想着白琴能有多少就拿多少呢。 谁知道有这么多呢。 啧啧啧，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7章 拉钩 柳绵绵在白琴家发现了一窝子蛋的事，就跟长了腿一样，很快传的连隔壁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现在村里人都用“那种”眼神瞧着她。 就说吧，像看贼一样。 有可能是看走资派。 谁叫白琴的男人是记分员，手里还是握着点权力，所以风言风语一起来，谁都挡不住，甚至有人平常就跟王大为结怨了的，上大队跟书记掰扯，白琴又不能拿着大喇叭去跟人讲，她家的鸡蛋不是别人送的，这都是去外村，一个六分钱收来，准备送去给她妹子补身子的，但说出去把妹子给害了不说，还会把王大柱得罪了。 毕竟柳绵绵跟王大柱离婚的事还没掰扯清楚，她就把妹子怀了身子事情到处讲了，那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吗。 白琴憋的心里那个气啊，第二天都没出门。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她心虚了。 等到白琴出了门，不少人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哎，白琴，你家养了几只鸡啊，怎么这么多鸡蛋呢。” “就是，不会都是你家臭小子从村里摸来的吧，对了我鸡蛋好像也少了。” 这些人自然也不都是丢了鸡蛋的，有些是调侃，有些就是带着恶意了。 一筐子鸡蛋啊，一百多只，谁不眼馋呐。 别看白琴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会这么有钱。 诚信跟人品一旦受到质疑，想洗白白是很难的。 最近因为家里头的事儿，王大为在外头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就吵吵：“叫你平常收敛点，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要不是你惯着孩子，会遭这些事吗？” 白琴心里也气不顺呐，这阵子来她面前冷嘲热讽的不知道几多，说起来还是王大为要讨好王大柱，鸡蛋还是她辛辛苦苦收来的呐，这死鬼男人不但没一句好话，还冲她发脾气，她不甘示弱道：“说说说，我看你就一张嘴会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搞这么多鸡蛋？” “你还好意思说，谁叫你上她家找她要钱的。” “我以前也这样，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 —————— 到这个时候，柳绵绵都不知道自己抢了白月光的鸡蛋呢。 这头是两口子吵吵闹闹，那头柳绵绵总算是宽裕了点，拿了二十个鸡蛋去公社跟人换了点粮食，公社总有人家里有钱，又嫌弃早稻米不好吃的，像这样的淡季一个鸡蛋能换半斤米，二十八个鸡蛋换了十四斤，到晚稻分下来，就没人舍得换成鸡蛋了，能吃饱饭才是最要紧的。 早稻米的口感并不怎么样，煮硬了吃起来都像夹生，煮软点则像烂糊糊，但堆进米缸时，柳绵绵还是激动的眼泪都快要飚出来。 宝妞则在旁边咽了咽口水。 这孩子，馋的连看见大米都眼睛放光。 想想自己以前的奢侈浪费，每回吃不完倒掉的那些白米饭，柳绵绵心里就懊恼啊，那可是东北大米啊，若换现在的她，真想一头扎进快餐盒，再难吃她都不会吐槽，一粒米都不浪费的吃光。 今天晚上妈妈给蒸了米饭，另外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柳绵绵做饭，宝妞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以前她听奶奶说，等进城了，天天都有这样的白米饭吃，今天吃上白米饭，她就以为要跟爸爸一起进城去，等米饭蒸好看着面前的米饭时，还咽了咽口水。 宝妞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白米饭了，家里总是穷，以前奶奶在的时候要紧着奶奶吃，奶奶走的时候，家里的细粮都吃的差不多了，用鸡蛋汤给泡着的米饭，有鸡蛋的香味，但是让宝妞更喜欢的是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味道，就着汤汤水水的泡饭吃，以前的妈妈可不会做这种东西。 柳绵绵却吃的没滋没味的，看着闺女馋成这样，心里头一酸：“以后咱们都吃白米饭。” 宝妞想也没想就问：“妈妈，爸爸要来接咱们了吗？” 爸爸来不来接是次要的，关键是爸爸能给她们吃上白米饭，可怜的宝妞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就是今天的西红柿鸡蛋汤，在这之前她觉得白米饭就腐乳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第8章 卫家大事 今天的月亮又圆又大，照得外头亮堂堂的，母女两个吃完饭，又一道来到小溪边。 柳绵绵抱着木脚盆，宝妞拎着个小竹筐，母女两个走在一起。 宝妞把碗泡进溪水里，小手扒拉起水花来，一下一下的可招人了，柳绵绵心知她跟过来是要玩水，小孩子都喜欢玩水。 “快点洗，洗完岸边待着去，晚上怕水里有水蛇。”这会儿人大多都营养不好，夜视能力也差，水里有什么东西都瞧不清楚的。 “妈，玩一会儿呗。” “晚上不能玩。”柳绵绵补充了一句：“白天也不可以。” 而此时，不远处的卫家闹翻了天。 卫轩星夜兼程赶回家，顺便带回来两个特大消息，第一个就是他转业了，第二个就是他刚办好了转业手续，妻子汪娟那边马上就提出来离婚，而且是非离不可。 夫妻两人分居六年，卫轩这次是为了一家团聚才提前转业的，谁知道汪娟一等到卫轩脱离了军人身份，马上就提出来离婚。 不光离婚，连孩子们她都不要了，她要跟初恋一起出国。 当然这些话卫轩不会跟老爷子老太太讲。 要说起人才来，卫轩自然是没得挑的，小时候他就是十里八乡长得最俊的后生，当兵以后，那么多义务兵到了时限就退伍，卫轩愣是靠着真本事一步步升上去，要知道这是很难的。 而汪娟，当年要不是嫁给卫轩，以她的出身早就不知道被人批成什么样了，而因为妻子的成分问题，卫轩这几年在部队错过了好几次升迁机会，但就算是这样，他也靠着立功升到了团级，这回一找到机会，就跟部队打了转业申请。苏丹小说网 刘幺姑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气得心口疼。 “我就知道你那个媳妇儿瞧不上咱们家，你瞧瞧她，跟你结婚八年，来过咱们家一次吗，一次都没来过，有这样当人儿媳妇儿的吗，还有她提离婚的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些，难道你转业前没给她说，她若是真想离婚，也该事先跟你说一声，你那个老领导不是很看重你的吗，你现在还能再回部队吗？” “汪娟这个烂了心肠的，当年老大为了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又是为了她要去海城，她怎么能这个时候提起离婚呢，而且三个孩子一个都不要啊，她说她要出国不方便带，我看她就是存心的，这么狠的娘啊，都不想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咱们小望小丁有个走资派的娘。”说起这个来，老太太就抹眼泪，恨不得把大儿媳给骂穿孔了。 出国啊，有个出了国的娘，三个孩子以后的前途算是废了。 说来说去，就是汪娟怕甩不掉这个包袱，也怕这婚离不掉，现在好了，卫轩转业去了单位，她提离婚就没人干预了，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呢。 第9章 恶毒点子 白琴带着鸡蛋回了趟娘家，在娘家歇了一晚上才回，刚进门把从娘家拿来的鱼放下，就看见王大为从外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柱那边最近有没有带信回来？” “你急个什么，等他俩成了，肯定不会忘了你，但只有一条，咱们可得看好了她了，这趟我回去得到了信，阿梦这回怀相好，肯定是个男胎，等孩子一落地，她铁定能让王大柱带咱们去海城。” 想到以后在海城上班的美好日子，白琴就不那么肉疼了。苏丹小说网 就算是厂里的临时工，一个月也有二十块，比在乡下种地可强多了。 王大为想到什么，嘿嘿一笑：“你妹子在那边还不错吧？” “你想什么呢，她可是正正经经离婚了的，倒是委屈她了，不明不白的跟柱子在一起，我可听说了，柳绵绵还在闹呢。”白琴想起娘家的事儿，眼珠子转了转对王大为说：“对了，我娘家那边有个人家里找我打听柳绵绵，你说我把她说给那边怎么样？” “你想啊，她要是不承认离婚，迟早要闹去找王大柱的，你能压着她一辈子不成，但如果她在这头也嫁了人，还有什么脸再去找柱子？” “什么人家？” “我们村许老三家里。” 许老三又懒又打媳妇，媳妇很早就跑了，留下四个儿子，几个儿子也像爹，懒的生产队长用鞭子都赶不出去下地，名声自然也差，到现在四个儿子都没讨上媳妇。 “是给哪个儿子说媳妇儿？”这几兄弟怎么就想开了，肯让兄弟先找。 “明面儿上是老四，但其实——”白琴压低了声音说：“但其实是四兄弟一起娶。” 王大为吓了一大跳：“我看她现在不傻，这事儿她能肯？” “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许家给的谢媒礼不错，到时候咱们在她粮食上动动手脚，真等到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了，有个男人搭把手她还能不动心？”白琴极其恶毒的想，嫁过去给四个汉子糟蹋，她还有劲儿折腾就怪了。 至于那个小的，养大了也能有用处。 两口子隔着一堵墙聊的越来越嗨，没注意到一墙之隔的后院里悄无声息的站着个人。 柳绵绵正站在院墙隔壁，听得仔细。 呵呵，想卖她？ 从穿越以后，她的听力变得越来越敏锐，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还是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正理。 还是要进城去。 ———— 可这年头进个城还要打介绍信，是要先找村里，但柳绵绵提出要进城，生产队长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眼下就要收包谷了，到时候还要晒场，要脱粒......这些多数都是轻省些的活，今年双抢都没要妇女同志们顶大梁，队里的汉子热病了五个，不管怎么说晒场跟脱粒妇女同志都要全员参加，你想逃避劳动肯定是不行的。”生产队长说。 大队书记皱了皱眉，哪有这样说话的，收包谷能收一世？ 柳绵绵刚想说，她可以等收到包谷再去，就听见大队书记王祥红说： “小柳啊，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你也知道大柱在城里也不容易，当年进城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光混汉进的城，有多难你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城里不容易，现在有些什么，也是他应得的。” 言下之意，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从光棍汉自己拼出来的，跟你有几毛钱关系？ “......”柳绵绵刚想说，再难能比我一个挖地球的还难？ 该没等她说话，王祥红话又变得软和起来。 “你知道h省多远吗，从咱们县城坐火车到省城，从省城再转车到海城，你一个人连县城都没去过，要穿过两个省去海城，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件事我不能同意。”好嘛，他不说不让柳绵绵进城，只说他担心妇女同志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瞧瞧多么大义。 柳绵绵听到了也是一惊。 真尼玛，她也不是没出过远门，但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的便利程度，听大队书记这么一说，人也晕了。 就这么短的距离，后世高铁三小时的事，现在要转两趟车，虽说这会儿治安不错，但她一个妇女同志出门，队里说担心也不假。 大队干部们商量的结论就是不同意。 大队长甚至说，当初结婚没有办证，离婚也就不用扯证了，大队同意了就算离婚了。 考虑到夫妻双方分居太久，大队就同意了王大柱的申请。 至于离婚赔偿，王祥红大手一挥，自以为很大度的道：“大柱说了村里的房子给你，这已经很仗义了，你看看咱们队里哪个妇女离婚还能分到一套房子的？村里的房子跟宅基地是他祖辈传下来的，要不是看在你给他爷娘老子送终了的份上，大队也不会同意给你一个外姓人，只一条，如果你要去城里找王大柱，这宅基地就不归你了。” 看看，这就是王大柱的慷慨。 乡下的房子虽说留给了她，但她一个女人能守得住？ 这房子，早有人盘算好了去处。 然后柳绵绵去了趟公社，但那边要她回大队找大队干部，公社不管大队的事。 没办法，柳绵绵只能无功而返。 回来的路上顺便问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物价，老母鸡一块三左右一斤，鸡蛋六七分钱一个，大米价格刚好是鸡蛋的两倍，但买大米比买鸡蛋可困难多了，还需要粮票，农村是不发各种票据的，基本上是以物易物，到年底生产队会根据盈余发点钱和物，这些都要看每个生产队的收入，富裕的村子跟穷些的村子，差距很大。 条件越差的越不吃贵的东西，庄户人家恨不得拿大米换成粗粮，又怎么会换鸡蛋吃，上回也是碰巧遇上人家家里有人坐月子了，才舍得换上几个。 所以要卖东西还得去县城或者公社，在县城鸡蛋和土鸡更能卖的起价一些。 火车票的价格要去县城打听才知道，但也不便宜。 这一路下来什么都没问出来，人也晒晕了，柳绵绵在公社磨蹭到了太阳快下山才往回走。 刚好路上有个凉水潭，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见旁边一个老太太晃了晃，眼看要摔，柳绵绵刚好扶住了，不过对方还是拐到了脚，那人看了她好几眼，跟她道了声谢，柳绵绵认出她的村口老卫家的老太太，看样子也是刚从城里回来的，两人刚好同路于是结伴一起往村里走。 第10章 卫家也有人在海城 “唷，小柳啊，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去公社跟去县城都是一条路，老太太是从县里回来的。 “我刚去了趟公社，您这是刚去县城了？”柳绵绵笑容满面的说：“是去看卫医生了吧，还是您家里孩子出息，我听村里人说卫大姐刚升了官，姑娘家还能读到大学还能当大夫，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村里像您这样的，可真是头一份。” 倒不是柳绵绵重男轻女，这年头谁家会送女孩儿读多少书啊，不过卫家一视同仁，男孩儿女孩儿一并送去念书，前些年他家数一数二的穷，就连王大柱他娘都看不惯卫家老太太，觉得她缺心眼，后来两个孩子读出来了，条件才好过些，这在村里也属于“另类”。 卫家上头的姑娘叫卫兰，医科大毕业以后分配到老家人民医院工作，现在都是科室副主任了，老卫家在村里很低调，但丝毫不妨碍他家在村里的知名度，以前说卫家傻的那些，现在一个个的都闭上了嘴巴。 刘幺姑一听这话就心里欢喜，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头的袋子：“刚从县城回来，闺女带的。” 其实她这趟去县城是去送儿子，顺便去一趟闺女家里，带了些玉米和蔬菜给闺女。 闺女家人口也多，公婆也不是吃公粮的，靠着两口子的收入养不活一大家子，时不时也要娘家接济，不过卫家接济的是粗粮，在乡下也不值钱，闺女时不时会弄些工业票，这些乡下人却很难有，看上去还是卫家占便宜。 这年头医生收入也不高，但好歹是个吃公粮的，在庄户人看来就是出息。 柳绵绵那双眼睛流露出羡慕之色：“都说王大柱出息，可我觉得他跟您家里大姐比，那可差得远了，卫大姐才是咱们村头一份，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状元呐，您老人家真有眼光，一个个的孩子都这么出息。” 她这样自贬却不招人反感，刘幺姑觉得这孩子特别会夸人，总能夸到人心尖上。 哪有人不喜欢人家恭维孩子的，刘幺姑那张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皱巴巴灿烂烂的。 柳绵绵那张小脸被晒得发红，格外的俏丽，看皮肤底子是很好的，再看看那身段，带着几分少妇该有的妩媚和妖娆，眼神中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刘幺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几眼。 单论样貌，比老大原来的媳妇还要好。 就是这命不太好...... 大柱家的事刘幺姑也是听说过的，大柱不做人，村里人都这样讲。 倒是大柱媳妇是个好样的，给老人送了终，村里有名的贤惠女子，就是听说性子太面了些.......原来刘幺姑是这样想的。 不过上回闹腾出来那事儿村里人都知道，觉得柳绵绵也不像传闻中性子那么软，对上大为媳妇儿那样的厉害角色，竟然还占了上风，脑子也很活。 实诚是一回事，傻又是一回事。 聪明又肯履行承诺，真是个好孩子啊。 刘幺姑的脑子又活泛了起来，笑容满面的问：“你这是去哪儿了？”脸上并没有平常村里人看她那种神色，或嫌弃或避之不及的。 柳绵绵想的则是——说不定她做不到的，卫家人还真能帮得上忙....... ———— 天刚擦黑，两人一道回了村子。 柳绵绵先到家，刘幺姑死活要往她手里塞上几块糖，她推辞不过也就收下来了，等刘幺姑火急火燎的赶回家，迎面就跟老头子撞上了，卫老二摸了摸胸口，老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猴急猴急的干嘛呢，不就一晚上没见着嘛。” 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 看着老头这神色，刘幺姑气不打一处来：“呸呸呸，谁想你了，老不正经的。” 卫老二摸摸鼻子：“那是咱闺女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了？” “没有没有都没有。”刘幺姑拎着椅子往外头走，找了个地方揉脚：“我想啊，我过去也搞不长久，咱们得另外想个办法。” 这是在说卫轩家里的事呢。 今天跟闺女商量了一下，卫兰倒是觉得可以让母亲在老家找个合适的女人，否则以卫轩的脾气，不会主动找对象的，前一个也是老领导给他介绍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婚了，对方从结婚到离婚，都是心思。 卫兰当时咬牙切齿的：“这是在算计卫轩呢，他要不转业，她就离不掉，要是卫轩不找对象，让她知道了准保以为卫轩对她前情未了。” 刘幺姑一想也是，卫轩一个人单着过六年了，是该找个正经对象。 当初咬牙在老大面前下了保证，卫老二也是牺牲很大的，老两口一辈子都没分开过呢。 但老大家里有难处，老的也不能甩手不帮忙不是，于是才说了那话，但没想到老婆子这才从闺女家回来，就想一出是一出的，变卦了。 不知道已经上了火车的儿子怎么想。 卫老二瞧着老伴还在揉脚：“怎么了你这脚？” “回来的时候崴了下，走路还不觉得痛。”怎么会越来越痛了，刘幺姑摇摇头，真是老了老了，脚崴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年轻时候带着孩子逃难，比这更严重的伤也没什么事儿：“幸好碰上大柱媳妇儿了，不是她扶我一把，我今天都走不回来了。” 说起柳绵绵来，老两口又聊了一会儿，都觉得她人品不错。 “你别动，我去拿点药酒给你揉揉。”卫老二往里屋走去。苏丹小说网 第二天队里下包谷，柳绵绵听人说刘幺姑请了假。 下包谷算是轻省活，妇女同志们都要参加劳动的，少了一个人，旁人就要多干些。 队里给了摘包谷的人七个工分的满工分，挑担是力气活，男人干是十二个工分，女人干是十个工分，也有力气大的女人能拿到十二个工分的，比如刘幺姑年轻时候，而且听说刘幺姑家大儿子，十五岁上下就能拿男子的满工分了。 所以刘幺姑不来，倒是个稀罕事。 白琴便在一旁嘀嘀咕咕说：“这大热天的，谁想出来干活啊，换我也不干，家里头又是儿子又是女儿的，谁挣钱花不如别人挣钱。” 这是在内涵刘幺姑脚受伤的事是假的。 旁人叫她别说，谁知她越说越起劲，简直刹不住车来。 柳绵绵在一旁看着，使劲掰下几个玉米棒子，扔背后的框里，于是有人看见白琴背后的框子里才半框，而其他人都掰了好几筐了。 在队里干活就是这宗，总有些人偷奸耍滑话又多，白琴就是个典型，但也有人看不惯她的，笑着说：“大为家的，你这手上可没嘴上利索啊。” 也有人平素看不惯白琴为人，一起大笑。 倒是白琴闹了个没脸。 下包谷也是队里最忙的时候了，跟双抢差不多，不过跟割稻子和插秧这种费腰的劳动比起来，在玉米地里摘包谷，还是要轻松很多。 包谷杆子跟叶子擦到人皮肤了会很痒，所以干活的妇女们身上都穿着长袖衬衣，脖子跟脸也都包了起来，柳绵绵的脸包在衣服里头，听着几个妇女们在说话。 “是真的脚崴了，脚肿的跟包子一样，早上看他家大妞都回来了。” “那咋整，她不是说要去海城的呢。” 柳绵绵听到海城，耳朵都竖起来了，卫家也有人在海城？ 第11章 卖秋粮 好巧不巧，下了工，柳绵绵就在家门口刚好碰上了刘幺姑。 她也是个人精，人家没事儿不会上门找她，但刘幺姑为什么来找她，就是柳绵绵也想不通。 两人在家门口碰了个头，刘幺姑就看见宝妞，小家伙留着妹妹头，一身衣服虽说破旧，但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让人心生欢喜，于是她从口袋里头塞了一把糖，招招手跟宝妞说：“来来来，奶奶也没什么好带的，糖拿给你吃。” 不由分说的就塞到宝妞口袋里。 宝妞开始不拿，见妈妈对她点点头，就收下了。 这种糖果乡下地方并不多见，宝妞垂下眼眸偷偷看了一眼，跟昨天妈妈给她吃的糖果一样，柳绵绵把她教的好，哪怕再馋也不会在客人面前拆糖吃，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慈祥的老人，见她跟村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也不像她奶奶粗声粗气的叫她死丫头。 见妈妈使了个眼色，宝妞跟兔子一样就蹿出去了。 刘幺姑拄着个拐，一只脚都没穿鞋，果真肿的跟包子一样。 “那天多亏你，要不是你扶我一把，估计更严重，人啊年纪大了，真是靠不住自己了。”刘幺姑开口，把拎在手里的一兜子鸡蛋给她放在饭桌上，环视了一眼这个家。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过分了，王大柱果然不是个东西，便是对妻子没什么感情，之前几年他娘老子都活着呢，抠成这样！ 桌椅板凳都是上一辈置办的，看着忒破旧，但收拾的很干净，女主人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您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柳绵绵见她不便，搬了椅子过来。 “应该的，应该的。” 刘幺姑便坐下了，没过度渲染昨天的事：“听说你要去海城，要去找宝妞她爸爸？” “嗯，我是想去海城。” “那你是想找宝妞爸爸他们厂领导做主？” 刘幺姑果然是个灵泛人，她不说做什么主，但从神情中看出，她也并非像村里那些三姑六婆，纯纯只是为了八卦。 “您问这个是——” “我是想知道，你是想跟王大柱离婚，还是让厂里领导做主，不许他离婚。” 若是真闹起来，王大柱也是离不掉的。 这个时代，一般人会选择后者，忍气吞声一辈子，有吃有喝但凡冷暴力对待，或者丈夫出轨，只要男方不坚决离就是了。 可柳绵绵不一样，她来自几十年以后的世界，对于这种凑合过日子实在是不能理解。 “既然他有了外心，这婚我肯定是要离的，只是不能这样离，我要进城跟他说说清楚，把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要回来，我在老家给他照顾老的，不能白白照顾，还有宝妞才四岁不到，以后还要生活的，他自己在城里过着好日子，就不管孩子了，您说是不是！”苏丹小说网 “是啊。”刘幺姑点点头。 “大家都说钱是他在城里挣的，跟我没关系，可他挣钱的时候还跟我是两口子呢，他说没关系就能没关系，他家生病的老娘老爹就跟我有关系，他挣的钱反倒是跟我没关系了？” 刘幺姑顿时对她露出赞许的神色。 王大柱为什么能轻轻松松在城里工作，那还不是她柳绵绵在乡下帮他把一切都顶上了。 他现在好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儿！ 就在柳绵绵好奇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上门的时候，刘幺姑露出个笑容出来，对柳绵绵说：“咱们谈谈吧，我倒是有办法让你去一趟海城。” 柳绵绵一怔，她这是要帮自己？ 这种天降好事，也不会凭空出现吧，一般伴随着苛刻的要求。 柳绵绵倒不觉得，别人就该基于同情人帮助她，毕竟谁家也不是开善堂的。 “那您说说，您有什么要求。” ....... 天蒙蒙亮，听见外头有叮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声响，柳绵绵就起身了。 “妈妈。”宝妞也从要床上爬起来。 “妈妈先起来，你再多睡会儿。” 宝妞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下了。 孩子以前并不是这样，就这两个月来，不少妇人在她面前说，“爸爸不要你了，妈妈也不要你了”的话，让宝妞很没有安全感，就算是在睡梦中，也时不时会抽泣或者惊醒，柳绵绵半夜起个身，也能把她吓得迷糊醒来。 所以孩子还是没有安全感，她怕妈妈真的像那些人嘴里说的那样，会抛下她。 天还早，城里的两辆自行车就停在了她家门口。 柳绵绵打开门，便见到刘幺姑，她身后跟着两个推着车的年轻大小伙子，见到面刘幺姑便压低声音问。 “粮食收拾好了？” “都弄好了，在麻袋里头呢，一次可能都运不完，一共一百九十六斤。” 刘幺姑瞅着麻袋看了几眼，觉得只多不会少，满意的点点头，就对后面的小伙子说：“行，搬吧。” 手里递了个小包过来：“这里头是全国粮票，你放在外面也能买粮食的，另外这些是钱，都是按市价给的，你自己收好。” 柳绵绵打开小布包，从里头掏出一把粮票出来，有零有整有两百斤的粮票。 钱也是按照两百斤的整数给的。 她本想说粮食没有两百斤，刘幺姑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叫她别说话。 柳绵绵又问：“我家还有两只母鸡呢，你们要不要？” 那小伙子听到是母鸡，眼睛一亮忙点头：“几年的？” 母鸡太老了味道也不好，乡下人只舍得把这种不下蛋的老母鸡拿出去卖了，但价格上肯定比不上两三年的母鸡。 柳绵绵说：“才养了三年，刚好还能下蛋呢，我这一走鸡在家也没人看顾，你们要就一块二一斤卖了。” 母鸡她也带不走，卖掉是最好的。 没有票也没关系，换成现钱才靠谱。 这几个年轻人，是卫兰帮忙找来的，柳绵绵要把粮食换成钱跟票好跑路，城里有些人刚好也要买粮食，两百斤粮食也不多，加上又是新收割的晚稻米，可比粮站那种闭着眼睛给的粮食要好多了，于是有几户富裕些的，凑吧凑吧就把这批粮食买走了。 票，柳绵绵只要全国粮票。 钱自然是哪里都能用的。 这会儿鸡还在笼里，柳绵绵进去就拎了两只鸡出来，看毛色果然油光水滑，不是那种下不出蛋来的老母鸡。 俩小伙子互相对视一眼，心说今天得了个实惠，在城里有粮食本子有票也要去排队，才能买到这些好东西...... 第12章 颜控 等那俩小伙一走，刘幺姑才把介绍信跟车票给她。 “上回你给我的照片，我也给我儿子寄过去了，可他人去接孩子去了，约摸着跟你差不多时间回海城。”这就是人还没回海城的意思。 这事儿做的隐秘，村里没人知道，就连大队长也没告诉，柳绵绵打算等离开后才跟他们讲，免得出幺蛾子。 “按你说的，介绍信我找县里打的，车票也买好了，就是现在卧铺车厢不好买，你跟宝妞两个要小心点。”因为只有硬座，于是给宝妞也买了张火车票，母女两个是连号票，两个位置都够小宝妞躺着睡觉了。 柳绵绵心说卫家可真是厚道人家，车票可不便宜。 她坚持把宝妞那份给刘幺姑，本来刘幺姑推辞不要，见她非常坚持便只能收下来了。 “婶子，这一趟我过去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要是我跟卫大哥那个什么没成——” “那也没关系，你去了那边也别着急回来，他那边需要人给他看着孩子，你就帮我顶上个一年半载的，工资那些都好说，之前他给别人怎么开工资的，也给你开多少，我到时候跟他讲，万一厂里有机会，再让他给你安排个临时工干干，那不比在农村待着好？” 刘幺姑继续说：“主要是我们家老三才两岁多，他那个狠心的娘说出国就出国，要送去托儿所我也不放心，最好是帮忙带到三岁，到时候能送幼儿园了，哪怕没人搭把手我也能放心了。” “您放心，我怎么都会在那边待满一年。”虽然说临时工是个暂时吃不到的胡萝卜，但能到城里，总归是能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这是我家老大的照片，还是他当兵时候照的，现在模样长开了点，不过大致不差多少，你拿着到时候怕认不到人。” 照片塞给柳绵绵，是个青年男子的上半身照。 妈耶，这长相，这样貌，这是天上掉了个馅饼吧，别说放在这个年代，就算晚几十年，这样貌都算得上大帅哥一枚。 颜控柳绵绵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了。 相看没相看成，还能捡个工作，怎么算都不亏了。 这多难得呢，别说一年，只要柳绵绵没找到好机会，三年五年也要得。 再等上几年，政策下来了，到时候城里就能做点小生意了，总比在农村修地球要好。苏丹小说网 更何况刘幺姑说着话说的漂亮，也没说给卫轩千里送过去个媳妇，更没说拿柳绵绵当保姆。 只说是帮她的忙去带带几个孩子，万一等工厂有机会了，再给她安排个临时工的活干，退一万步说柳绵绵以后还要回来，名声也好听，卖粮食打介绍信，居然一点都没惊动村里，就这一点来说，卫家人事儿也办得漂亮。 但刘幺姑其实属意的，是让柳绵绵直接当儿媳妇儿。 上一个是老大自己找的，他眼光不好。 这一回是家里替他挑的，他可千万得留住了。 ———— 忙完秋收，总算能闲上几天。 以前各家各户努力奔生产，产粮多还归自家，可现在能省点力气就省，反正吃大锅饭呢，谁家多点干活，也不会多分几口粮不是？ 这几天准备着要走，柳绵绵偷偷把钱和粮票都缝进衣服里面。 粮票跟钱都分开，都放在贴身处。 另外还准备了些毛毛票，中转时可以拿来用。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了，棉絮都是几十年前的，，再弹也是死棉絮，进城她就不带上了，但床单被罩却是几年前结婚时买的新的，上头的补丁也少，这个她舍不得扔，这几天去河里洗了洗，晒干了又补了一回，这个她要带上。 “小柳，你在家呢？”白琴笑容满面的上了门。 自从王大柱要离婚的事情摆上了台面，白琴就跟故意气柳绵绵一样，把“大柱媳妇”改成了“小柳”，两人依旧维持着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妈卖比的关系。 本以为柳绵绵会发飙，谁知道她淡淡一笑，白琴自讨了个没趣。 上下扫了一眼，白琴的目光幽幽的绕在了柳绵绵的米缸上，又扫了好几圈才笑着说：“头几天家里忙着没注意，你家秋粮都领来了？” 米粮都领回来了，不过过上几天，这些米都会进她家米缸里。 “哟，我家粮跟你有什么关系，领没领关你什么事呢。” 隔壁那两口子晚上聊的事儿，柳绵绵自然是知道的，这两人就等着秋粮一分，两人就做那个偷东西的老鼠，好把人逼上绝路。 而白琴连粮食藏在哪里都选好了，自然是不会藏在自家的。 不过除了刘幺姑，谁都不知道柳绵绵的米缸早就空了，粮食如今都变成了钱和票，都缝进衣服里头了。 “瞧你这人，说话跟吃了枪药一样，光找不自在了，我也是好心跟你说一声，咱们生产队收的秋粮好，别回头分晚了，里头就掺了早稻米了，不好吃，你这人真是的，人家一番好心让你当成驴肝肺。” “那谢谢你了，我早领来了。” “那你家今年玉米领回来了没，要磨玉米粉不，我家大为这几天有空，要不要他帮你？” 村里人磨玉米面都是手工磨，便宜。 而粮站的玉米面一斤要贵上一分，那是机器磨的。 今年的玉米下来后，卫家索性把玉米都收走了，他家人口多，还要救济在城里的大闺女，粮食多少都用得着。 细粮自家都舍不得吃，自然是不舍得给闺女的，但粗粮可以管够，每年玉米下来了卫家把玉米运到城里加工，磨成细细的玉米面，这样的面做成的玉米面窝窝头比磨子磨出来的要细腻些，自家留上一部分，给闺女家送一部分，剩下的玉米碴子可以养鸡，鸡也是要耗费粮食的。 这样一来，家里的粮食七七八八都变成了钱。 不劳你惦记，柳绵绵心说。 “你瞧瞧你，你跟大柱离了婚，可咱们还是邻居呢不是，你也不用跟我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跟大柱的事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干嘛对我发脾气呢，咱两可还得对着相处一辈子呢。”白琴说：“我来呢，是有个好事儿跟你说。” “好事儿？” 柳绵绵心说，总算等来这一幕，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我们娘家村子有个许家，家里劳力也多，他家老四呢跟你同龄，这不是听说你现在单着了嘛，就拖人找到我问问你什么情况，你看看——” “可真稀奇。” “什么？”白琴一头雾水。 “前几天咱两还为了个鸡蛋吵成仇人了呢，今天你就替我的婚事操心了，我就算再心大，也不至于让你介绍对象啊，再说了我跟王大柱的事儿，也不是这样算的，我不同意他就不能离！” 柳绵绵可不管什么面子情，直接了当的把白琴那点小心思戳穿。 她摆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表情。 第13章 正义的化身 海城离新源县几百公里，要走也不是容易事。 卫家给买的票是几天以后的，主要是没联系上卫轩，他去接孩子了现在还没到海城，怕她去扑个空，再就是近几日的票也买不到坐票了，趁着这几天柳绵绵把家里搜刮了好几层。 那头，白琴把许家老四领来村里相看。 许家老四今年二十四，在农村算是大龄未婚，但其实长相也还算过得去，这样的样貌若不是性子太懒，或者家里太穷，在农村早早就该当上爹了。 以往也是有媒人给他做过介绍的，都是光明正大的见面。 所以大晚上的被人拉着偷偷来看，许家老四这辈子都没有过。 当初白琴给他说了她的想法，许家老四心里也是怦怦直跳，想想就觉得这女人胆子忒大，但又想到这辈子要打光棍，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再说了给一个男人生娃也是生，给几个男人生娃不也是生？ ——反正白琴是这样说服他的。 “这大晚上的，相看什么相看，人家不会都不知道吧。”看着不远处的女人，许家老四扯着嘴快要笑出声来。 两人凑的很近，尽管声音压得有点低，但柳绵绵还是能听得见，就听见白琴呲着一口黄牙，心里打着她的小算盘：“你只要不说是四个兄弟共妻，就你这人才样貌还不是轻而易举，先把人哄进门再说，只是这谢媒钱你要给多点给我......” 谢媒钱，其实就是卖掉柳绵绵的钱。 毕竟白琴在中间没找出主意。 “五十块也太多了吧。” “没我帮忙，你能找到这么水灵的媳妇儿？”白琴跟许家也是老熟人，心知许家几个爷们儿是什么德性：“相当于你们四家娶一个媳妇儿，再说她是二道婚，彩礼肯定也会要少点，划算的。” 白琴口若悬河，已经把如何诓骗柳绵绵上当说的绘声绘色了。 婀娜的身段，姣好的面容，许老四那双淫邪的眼睛在柳绵绵身上上下晃了几圈，顿时燥热起来。 便是连脸都不要了，恨不得马上要把人带回家。 呵呵，祝你们平安......两人正在家里嘀嘀咕咕着，柳绵绵从正门溜了出去。 秋已过半，南方农村还有几分燥热。 这段时间刚好清闲，大晚上的都不想回家费油灯，村民们都窝在村口榕树底下一边干点散活儿一边聊着天。 见柳绵绵过来，有个三十出头的媳妇笑着说：“大柱媳妇，过来坐会儿，你家今年负担也小些了吧，收了秋粮还会分些粮票，也去给宝妞裁一身新衣裳。” 嘴上说着话，手里却是没停，却是在编草鞋。 柳绵绵认出她，是村里王超的媳妇，名字叫许群，两人摘过包谷那天分在了一起，也是一等一的能干人。 以前许群力气也大，本来是干挑包谷这样的体力活，王大为却硬压着她少给工分，许群干脆也去掰包谷了，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基本盘，两人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 这段时间白琴被整得够惨，连狗日的王大为现在都在村里夹着尾巴走，许群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见柳绵绵一副不想来的样子，许群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来来来，这还早呢，回家能干啥。”许群说：“乌漆嘛黑的待在家里瘆得慌。” 柳绵绵眼珠子一转：“王大为两口子在家呢，我在隔壁倒也还好。” 许群本来就是个破锣嗓子，嘴上又是没把门的，这会子眼睛一亮，嗓门大大的说：“不可能，擦黑还看见书记喊上王大为去队里算工分呢，这会儿不可能算完。” 说的是队里分钱的事。 每年生产队交了公粮，粮站会给各村一些钱和布票，布票是固定的，成年人一年四尺，小孩儿一年两尺，但钱却是根据各村交上来的公粮来定的，像隔壁的小河村种的是棉花，属于经济作物，村子里有些副业所以比较富裕，分到手的钱跟粮都比其他村子要多上许多，像白云村这种村子，按人头能分到十块到二十块钱不等。 当然主要是看村里的收成。 今年老天爷赏饭吃，公粮上交的比往年要多一成，拿到手的钱自然要多一些，各家各户早就盼着分钱这天了，所以今天是许多人眼瞅着王大为进的村支部呢，这会儿家里要有男人的声音，可真是叫人遐想了。 就有个好事些的媳妇笑着说：“可不兴乱讲。” 嘴上是这样讲，内心的小宇宙却是开始爆发。 柳绵绵却道：“王大为真去了村支部？怕是又躲懒吧，那刚才我果真听到有男人讲话的声音。” 话还没说完，许群就急吼吼的说：“是不是去看一眼呗，王大为不会在家躲懒吧。” 众人可不关心白琴偷不偷人，但关心钱什么时候能分到啊。 一般来说，生产队分钱主要看工分，记分员跟会计都是要到场的。 账目对好了，一两天功夫钱就能分下来，所以这会儿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分钱上头，换言之王大为这会儿到底在家还是在村部关系到钱到底什么时候分，这才是大家最最关心的。 “走，咱们把白琴叫出来聊聊天，看看她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分钱。” 想到白琴那双走路双眼望天的眼，许群心里头燃起一把火，鞋子也不编了，闲话也不聊了，起身带头就往白琴家方向走去。 一群人看热闹的看热闹，看好戏的看好戏，都跟上了。 从大榕树到白琴家也没多远，正在商议细节的白琴跟许家老四还在家里呢，黑灯瞎火的两人正聊到兴起，就听到门口一阵闹哄哄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许群已经带头从外头走进来了。 这还不算，后面还带着一长串的人，众人看着屋里的两人，均是目瞪口呆。 额滴个乖乖，这会儿村民还是很淳朴的，谁见过这个画面啊。苏丹小说网 许满仓一张脸兴奋的通红，裤裆直得老高。 两人又凑的很近，虽说没抓奸在床，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刚想跑，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揪住，拎小猪崽子一样的拎了回来。 许满仓是走不掉了。 村民们很会脑补和渲染气氛，四舍五入的，就是一步涩情小电影啊。 许家老四嘛，名气也挺大的，当地有名的光棍汉嘛，那肯定是一把干柴，而且跟白琴娘家是一个村子的，又是黑灯瞎火的时间，真是干柴遇烈火，有理都没处说。 见一群人进来，白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糟糕，她心说。 要是让人知道她的计谋，怕是柳绵绵会有防备。 “白琴，你这是乱搞男女关系，败坏社会风气，许满仓你不好好找对象，在外头瞎搞什么呢，老实交代你跟白琴在一起多久了，你两今天谁都别想走，给我老实交代清楚。”许.正义化身.群同志义愤填膺的谴责道。 第14章 这日子稀里哗啦的 入了夜，难得有几户人家点起来油灯。 村支部点着几支蜡烛，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内算盘声噼里啪啦的。 外头有人喊了一嗓子：“书记，大为，你们都在里头吧，村里头出事儿了。” 王祥红竖起耳朵一听，听出来是王超的声音，于是合上账本，走出大门口，见外头点了不少灯。 王大为也被人从村支部叫了出来。 仔细一听，还有男人被人揍得哭嚎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大人。 有人说：“书记，咱们村出事儿了，王大为媳妇在家跟人乱搞，被人抓了个正着，村里人正吵吵着要把人带过来呢。” 王大为一头雾水，今天不是许老四过来商量事儿吗。 又有人说：“杀千刀的许老四，偷人都偷到咱们村里了，大为你也别傻站着啊，回去瞧瞧。” 柳绵绵躲在人群中间，使劲拱火，看王大为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心里给乐的啊。 有人想挖个坑给她跳，谁知道把自己给埋了。 别人不知道，但王大为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偷人自然不是的，但这事儿也不能往外头讲，所以王大为火急火燎的往家走，就看见被捆的跟粽子一样的白琴跟许满仓，有人在前头牵着两人，就跟牵着卖小猪崽子一样的架势。 王大为急了：“干啥呢干啥呢，有话不能好好说？” 众人乐了，这带绿帽子的自己倒是不急，还叫人好好说话呢。 有人笑道：“你家媳妇儿偷人都偷到家里了，丢死人了，大为你也能忍。” 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讲：“许老四也是个老光棍了吧，刚才两人裤子都快脱了，都抱一起了，王大为你可打人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脱自然是没脱的，纯洁当然也是不纯洁的。 本来吧，这事儿就是私底下才能商量的事，两人自然不敢跑去外头说。 白琴自觉家里隐秘，才约了许满仓来家里讲，谁知道在家商量也能出这样的事，白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了血霉，干什么都不顺。 脸都要丢干净了哟。 头顶上绿了没有旁人不知道，但王大为的脸可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绿了。 正在此时，许满仓跟杀猪一样嗷嗷叫：“哎哟哟，别打了疼死我了，我可没跟她乱搞，我来你们村里，是跟白琴商量正经事的。” 柳绵绵眼珠子一转，捏着鼻子挤在人群中间：“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一对狗男女，不是在干坏事我可不信了。” 又有人喊打喊杀了。 许满仓更急了，再打他可就要打废了，于是一边嚎，一边撕心裂肺的喊：“不是我跟白琴，是白琴跟我商量，要把她隔壁的小柳介绍给我。” 王大为脸色发白，眼睛冒着寒光，恨不得用眼刀子把人给戳死。 可他不能，光天化日的，他还真动不了这怕死的泼皮，可他跟白琴的计划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以后也不用在村里混了。 “你放屁。”柳绵绵叉着腰，从人堆里挤出去：“我跟王大柱还没正式办手续离婚呢，白琴就给你介绍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相看个什么，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故意这样说的吧。”苏丹小说网 “就是，相看哪有大晚上相看的，哪有躲在别人家里头相看的。” “可不是，小柳就算要找人，也不会找你们家。” “还不止，她还说以后要小柳给我们兄弟四个当媳妇，她还说......”许满仓怕人不信，把白琴两口子的计谋，一五一十的吼了出来，可真是丧心病狂的计划，村里人一个个的都惊掉了下巴。 王大为一脸颓丧。 虽说是自己堂侄儿，王祥红脸上也挂不住，目光冷飕飕的扫向王大为两口子，动静这么大，现在要捂住许满仓的嘴都不能了。 而说爽了的许满仓，此刻正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白琴两口子的计划和盘托出。 这么惊天大爆炸的新闻，就在村里炸开了花。 什么什么什么，这两口子计划着要把柳绵绵“卖”给许家兄弟，卖就卖吧，还撺掇着人家四兄弟一起上。 要说狠，没一个比这更狠的了。 村民们看热闹的表情一个个的盯着王祥红，要他给个说法。 到底是官帽要紧，就算是本家侄子，王祥红也护不住王大为了：“王大为，这真是你两口子出的主意？” 王大为指着他媳妇：“这事儿我可不知道，是白琴干的，你这个败家婆娘，看老子回去不抽死你，臭不要脸的东西。” 白琴哭的脸都花了，见王大为一锅子污水都倒在她身上，气的浑身发抖，拉开了嗓门就骂，把王大为那些污糟事儿一件件的数落出来，村民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个眼睛都贼亮贼亮，两口子从单方面攻击，到互相攻击，好不热闹....... 哟，这日子过得，将了个烂就。 ———— 村里分了钱，柳绵绵分到了二十三，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她决定进城改善改善生活。 母女两个搭着顺风拖拉机，就进了县城。 这是宝妞第一次进城，所以那双大眼睛怎么看都看不腻，比如说城里的马路很宽敞，还很平整，到处都是推着自行车的人，热热闹闹的。 临街的都是国营商店，供销社就在县城最显眼的地方，站在柜台里头的是工作人员，外头排着长队，手里拿着粮本的城里人正排队买东西，对面就是国营饭店，县城的饭店并不大，这会儿进去吃东西都是凭粮票的，里头的人倒也不多，但走过去就能闻到里头飘出来的味儿。 宝妞懂事，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撒泼打滚的要东西，站在国营饭店门口夸张的吸了几口气，懂事的说： “妈妈，闻着味儿我就饱了。” “瞎说，闻着味儿哪能饱呢，只会更饿，妈妈带你进去吃好吃的。”今天的妈妈是富裕的妈妈。 “妈，还有什么比米饭更好吃的吗？” 柳绵绵心想，那可太多了，数都数不完。 这要在后世，薯条炸鸡给孩子点上，宝妞能快活似神仙。 而现在，钱的购买力相对于收入来说，也是杠杠的。 十块钱，在有的食堂里面可以怼一顿丰富的涮羊肉，能买上二百个馒头，或者一百个肉包子。 但国营饭店卖的就那几样，热气腾腾的面条，蒸屉上的大包子，还有特色窗口卖炒菜的，不过问过以后才知道，需要单位的介绍信才能吃特色窗口的炒菜，那边更丰富，一般是政府单位跟国营单位招待客人才用的，各单位也是有招待次数的限制，一般人可吃不了。 而宝妞眼睛跟长了翅膀一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都看不够，最后停在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上头。 包子嘛，农村孩子吃的少，当地的主食是大米。 孩子只在家里见别人吃的，口水都要哇哇流出来。 柳绵绵伸头进去看了一眼：“同志，你们还有饺子呢？” 饺子没标价格，不会也是内部招待的吧。 站在窗口前的大姐上下扫了她一眼：“吃东西要粮票，你有吗？” 看着乡下人打扮，说不定连粮票是啥都不知道呢。 宝妞被大嗓门吓了一跳，脖子往后缩了缩，不过一点也不露怯，又马上挺直了身板。 大姐被她逗得一乐。 第15章 送行 这会儿都过了早餐餐点，食堂阿姨也都蔫蔫的了。 但对上宝妞那双天真无邪的小圆脸，阿姨露出个笑脸来，见柳绵绵果真有票，接了粮票和钱过来，先打了十个包子。 那头的饺子现下锅煮，还需要时间等，等着饺子煮熟的空档，柳绵绵给孩子递了个包子让她先吃。 宝妞抱着包子，不知所措：“妈妈，真的是咱们的包子？” “吃吧，真是咱们自己的包子，今天吃饱了再回。”柳绵绵豪气的说。 这会儿的食堂大师傅水平都很不错，堪比后来餐馆的大厨，包子又是新鲜出炉的，面发得又软，宝妞抱着有她小脸一半大的包子，“嗷呜”一口下去，咬到了肉馅儿，里头的肉香味也散了出来，宝妞大眼睛睁得溜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妈妈，包子可太好吃了，你也吃。” “包子就吃一个，待会儿还有饺子呢。”既然吃了包子，饺子两人分一碗就好。 这会儿的人油水少，就连小孩子的胃口都不错，有的人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偶尔吃上一顿，能把自己往死里撑。 柳绵绵却是有节制的吃了个包子，等饺子煮好了，给宝妞分了四个尝尝味道，剩下的八个饺子她自己也能吃完。 包子吃完，嘴巴还有些干，再吃完饺子，喝完饺子汤，肚子里头就就瓷实了，剩下的包子用饭盒包了，晚上就省得去做晚饭。 宝妞却是馋的不行，虽然小肚子吃的鼓鼓囊囊，却一副还是很想吃的样子。 这会儿的生活是真的苦啊，孩子压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柳绵绵在那本书里看到的宝妞，但凡到了能吃上肉的日子，他就端着肉躲在门跟墙中间的夹缝中吃，王大柱看了很不喜欢，觉得女儿不大气。 可宝妞为什么这样，还不是因为一个“穷”字闹的。 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在白月光的儿子每天早上都喝牛奶，吃蛋糕的时候，宝妞却连包子都没吃过。 后来虽说进了城，可那个家也不是她的家，家里但凡做了点肉菜，她如果多吃几口，白梦就会明里暗里的说她馋，久而久之宝妞就对“吃”这上面有羞耻感，觉得能吃是种丢人的事，就算是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吃点好吃的也会偷偷躲着吃。 这一世，就不能让孩子遭这样的罪。 “包子够呢，以后咱们都吃好吃的。” “每天都能吃包子？”宝妞瞪大了眼睛，饺子虽然也好吃，但不如包子喧软。 “宝妞，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很多的，以后咱们换着吃，不光有包子，还有饺子，还有薯片，炸鸡腿，什么好吃的妈妈都会给你做。” “妈妈，咱们这回不找爸爸，是不是找别人当爸爸？” “你听谁说的？” 宝妞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她对爸爸没有印象，但脑海中会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高大，那个人的怀抱非常温暖，她脑补出来的爸爸的样子，是按照那个人作为模板的。 七十年代的火车，效率特别慢，也不准时。 路上还有几天时间，虽说火车上也可以吃饭，但火车餐又贵又难吃，还是要准备点别的。 去供销社买了两斤鸡蛋糕，这会儿的鸡蛋糕货真价实，装在塑料袋子里头就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宝妞忍住了没吃，但一路狂吞口水，又买了些瓜子和糖果，母女两个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回村的顺风拖拉机，等到了村子，已经是吃过晚饭的时间。 母女两个吃完包子，柳绵绵给小孩儿烧水洗了个澡，母女两个早早睡下。 第二天，鸡刚打完鸣，就有人敲门。 开门一开是刘幺姑，她背了东西，一只手还拄着个拐，一见面就把背上的东西解了下来。 柳绵绵下意识的接过来，手上一沉，整个人都往下坠，差点脸朝下扑街：“这——啥？” “给你路上带的东西。”刘幺姑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把背篓接住了，揭开上面的花布，露出里头的东西来：“这个背篓你带走，里头都是些吃的，这包是煮熟了的鸡蛋，路上你两可以吃，这个是水壶，旧是旧了点，但你没水壶在路上喝个水都不方便，里头是干净的水，这个饭盒里头是米饭，这个天气还不凉，路上你两可以吃上一顿，其他的都是家里头的腌菜，萝卜干豆腐乳，你两路上也可以就菜吃。” 柳绵绵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给她准备在路上吃的，茶叶蛋都有十好几个。 装着米饭的盒子是个半新不旧的不锈钢饭盒，上头一个盖子扣住了，一打开盖子能闻到米饭的香味，这个盒子给塞的严严实实的，母女两个吃上一顿饱不成问题。 就算是刚收完秋粮，各家各户粮食富裕，卫家这样对她也真是够大方的了。 最下头一层是一些腌菜，都是村里人常吃的那种，有一些是生的，有一些炒了起来，农村到不缺这些腌菜，但到了城里就说不好，卫家之前几天都没说，到送她走的这天才拿出来，肯定是怕她推辞，闻着一阵阵的菜香味，柳绵绵这心里暖洋洋的。 她只是想进城找宝妞爸算账。 腌菜也就罢了，带回去她儿子也能吃，鸡蛋跟米饭却是专门给她母女两个准备的。 卫家......确实是很厚道了。 “我自己也准备了东西，还带了钱。”柳绵绵说。 “一码归一码，路上好几天，穷家富路的，你先紧着不能放的先吃，背篓沉你背不动，待会儿我让老二送你去县城。”刘幺姑说：“村里头你真没讲，那我等你走了再说。” 去县城的路有十几公里，平常都是走路或者搭去城里的拖拉机。 但柳绵绵一个人带个孩子，就算是坐车，进火车站也麻烦的很，再说这一背篓可太沉了，她背着是能背得动，走远了却是不行。 柳绵绵伸出头去看了一眼，看见卫家老二在外头，推着张自行车在等着，一边等一边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 一分神，就忘记说推辞的话来了。 “娘，好了没，待会儿人多了就不方便了啊。”卫家老二说。 “催催催，催什么催。”刘幺姑疯狂吐槽：“你先带着东西走，半道上再等人。” 卫家老二只能委屈巴巴的等着。 她还有话要说呢。 刘幺姑又从口袋里头掏出五块钱来，硬塞进柳绵绵手里，压低了声音说：“家里孩子多，这钱你拿着别让人知道了......你别推辞，你这一走都没给大队打招呼，以后你再回来，恐怕也不好，以后能待在外头就待在外头。” 她力气很大，那是常年干力气活练出来的，动作不算温柔的把钱塞到柳绵绵手上。 是一小沓毛毛票，几毛几分的都有，有些钱很旧了，有些还是新的。 “我手里有钱，上回卖粮食——”钱上面还带着老人的温度，柳绵绵鼻子一酸，眼泪都快飚出来，她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穿越前她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从小就没被人疼爱过。 穿越后，在这个世界更是没感受到什么温度。 不管卫家的初衷是什么，卫家这个老太太让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个世界的残酷，让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很现实，也不知道你这样的老太太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也不难相处。 第16章 脸红心跳 “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是我的。”刘幺姑坚持：“就是我跟老大单位联系了，但单位上跟我说他去接孩子了不在海城也不在部队，这几天我让老二去县城邮局继续打电话，等联系上了再跟他说。” “......”敢情这事儿本人还不知道。 “也没关系，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柳绵绵说。 两人聊了一阵，卫家老二在外头敲门了，柳绵绵忙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放在背篓里，原主的东西不多，也就两身换洗衣服，藏了钱跟票的衣服肯定是要贴身穿着的，并昨天买的鸡蛋糕，这些东西一并放在背篓里，老人又用跟布带子绑好了。 ———— 柳绵绵也是不是第一次坐绿皮车。 她出生于九零年代，小时候坐过这种绿皮车，到站延时是常态，最最要命的是车上的人超多，从门口挤不上去的人，就从窗户口爬上去，堪比几十年以后的印度火车的灾难现场。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火车还好。 硬座车厢也是一排两个，一排三个的座位，柳绵绵的车票刚好是两人座，卫老二从小道进的火车站，把人送上车，行李也放上行李架上才走。 宝妞一上车就到处看着，那双眼睛就没停过。 柳绵绵瞧着有趣：“火车上人多，可别乱跑，上厕所要跟妈妈讲。” 宝妞蹿到窗户边：“妈妈，我想坐窗户边上。” 还有人把头伸出去看风景呢。 现在的老火车，车窗都是上下推，能打开的，窗户大的成年人都能爬进爬出。 柳绵绵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把人抱进来：“咱可不能这样，待会儿碰到个电线杆子，头都要擦掉。” 宝妞扁扁嘴：“那我就坐在窗户边上看看。” 小孩儿的话不能信，过了没一会儿，头一点点又伸出去了，柳绵绵想把窗户关起来，看了对面一眼，那人瞪着眼睛看她。 .....算了。 带孩子特别操心，等了好久宝妞都没睡觉的意思，柳绵绵倒是想睡觉了。 不光要看着孩子，还要留心着车上的东西，柳绵绵提着一颗心还不敢睡觉，车走走停停，柳绵绵一直都在打瞌睡，又一直没怎么睡着。 上车前卫家老二就交代了，上车以后一定要看好东西，上厕所都要带着，火车上治安不好。 火车慢慢开往省城，现在的火车卧铺车厢很少，也只供一些特定的职位才能买，哪怕她愿意加钱，火车上也不给卖卧铺票。 中途吃了顿饭，又吃了两个鸡蛋糕，就到省城了。 到省城已经晚点七八个小时。 中间又在候车室等了五六个小时，才上了去海城的火车。 因为是始发站，车上空空荡荡的，对坐也没人，宝妞从等车开始就累了不断的打呵欠，车还没开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一睡着柳绵绵心里便轻松很多，总算不用看着孩子了。 车票是两张连号票，这一排椅子都是她俩的，柳绵绵把宝妞放在椅子上躺着，趁对面没人则在对坐椅子上趴着眯上一会儿，手依旧牵着宝妞的手，怕火车上有拐子，把孩子给抱走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哐当当的震动了几下，柳绵绵头一搭，头狠狠撞在窗户边缘，等她醒来看见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正放着行李。 男人的个子很高，身材匀称有型，袖子挽到大臂上，露出手臂上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塞的鼓鼓囊囊的一个蛇皮袋被他轻松的举到行李架上。 底下的一个孩子正在跟他打配合，从地上抱起小一点的行李袋。 男人又轻松举了上去。 接下来是另一个。 行李很多，跟搬家似的，连座位底下都给塞满后，剩下的一个背包没地方放，便搁在脚下的地上。 跟在他身边的是三个男孩子，一个七八岁大，一个四五岁，最小的那个才两岁大小，趁着爸爸在忙，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把食指塞进嘴里啃。 男人低头时刚好看到：“三娃。” 小孩噎了一下，马上把手指拿出来，规规矩矩的站好。 老大也皱了皱眉。 “三娃，跟你说了不能吃手指，手摸来摸去的很脏的知不知道？”老大又对老二说：“二娃，我要帮爸爸拿行李，你能不能看好三娃。” 二娃自己也才四岁多，好不容易能克制住自己不吃手指呢。 不过在哥哥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 “小声点，别吵吵，人家都在睡觉呢。”声音很好听，说的是不带一点口音的普通话，这个声音让人耳朵都舒服起来。 男人把行李收拾好，拍了拍手掌，低头看着三个孩子，脸朝这边别了过来。 柳绵绵往男人的方向扫了一眼，在心里挖草了一声。 额的个乖乖，这种长相的帅哥是真实存在的吗。 男人看上去并不是小年轻了，褪去了青涩，成熟的恰到好处。 那是一个五官十分俊朗的男人，健康的小麦肤色，五官的线条偏硬，却是棱角分明的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鼻梁力挺如峰，下颌线条跟刀刻出来一般，正脸偏了过来，比侧脸更好看。 如同从老照片里面走出来的硬派帅哥一般，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见那人盯着自己看，柳绵绵脸烧的慌，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额滴个乖乖，不会是火车艳遇吧。 咳咳，这多不好意思啊。 不对不对，人家拖家带口呢，想啥呢柳绵绵。 柳绵绵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脸红心跳。 谁知道男人的目光没有移开，目光深邃有力，继续往她头顶上看，柳绵绵的小心脏扑腾腾的，一直跳个不停。 那啥那啥，这多不好意思啊。 “阿姨。”最大的男孩子开口说：“不好意思，这个座位好像是我们的。” 第17章 帅哥 柳绵绵的脸瞬间就更红了。 赶紧站起来，让了出来了位置。 “谢谢。”男人冲她颔首致歉。 对面四个人但位置只有两个，男人坐在最里面把最小孩子的放在膝盖上，其他两个孩子身量小，三个人刚好能挤在两人座上，只是坐着就比较挤了，几个孩子一落座，周围顿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都是孩子的声音。 “哥，你挤到我了，往外头挪一点。” “可以了吗？” “三娃，叫哥哥，哥给你讲故事给你糖吃。” “二娃。”老大很有威严的扫了弟弟一眼：“你有糖？” 老二顿时一噎，兄弟俩四目相对，老二立马就怂了：“我没糖。” 老大皱眉：“那你就是骗三娃，跟你说过了不能骗小孩子的。” 老三跟没听到似的，掰着手指头玩，跟全世界隔离开来，好像就知道哥哥没糖一样，三兄弟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倒也有意思。 名字起的有意思，一二三，很好区分。 宝妞这会儿正睡着，柳绵绵靠在椅子上站着，看着几兄弟吵吵闹闹，她其实也可以往座椅上蹭点位置，但为宝妞睡的乱七八糟，而且她刚才也趴了太久，腰疼。 这时候旁边却有个男人蹭过来，想推开宝妞的腿坐在椅子上。 多的就那么点地方...... 柳绵绵：“同志，座位。这两个都是我的。” 她自己都站着呢，这还是个男人，好意思跟个小姑娘挤在一起。 男人大着嗓门嚷嚷：“坐坐怎么了，这不是有空余处嘛，我站得累。” 娇气的很呢，明明刚上车。 车厢也不是没人蹭座位，一般都是女的挨着女的蹭，男的挨着男的挤，有些人把行李包一放，直接往上头一坐，就在车厢连接处吹牛打屁。 “这样不方便吧，你这一坐下来了，她哪里还有地方，再说了我自己都没舍得坐呢。”要挤也不想跟男的挤在一起，多不方便呢：“麻烦你去别的地方找找位置，我们家孩子要睡觉。”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在外面给别人行点方便不是！”那人语气也很冲。 这也太没边界感了吧，别人愿不愿意她不管，反正柳绵绵不愿意。 硬座车厢确实是这样，两座的挤着仨，三座的挤着四个，位置实在小，也有热心人让站票的人稍微坐上一会儿。 “不方便，懂不懂，这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多大点，要不我抱着她睡。” “那更不行了，我家女儿凭什么要别人抱啊，男女有别懂不懂，不方便不方便。”柳绵绵一噎，看向对座男人。 宝妞是个小姑娘呢！ 男人轻咳了一声：“大娃你坐过去。” 中年男看了她好几眼，又对上对座男人冷飕飕的目光，见一男一女都是带娃的，以为是一家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柳绵绵对着对座男人露出个感激的笑：“刚才，谢谢你啊。” 有个男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男人一起，路上安心很多，起码上厕所可以让对方帮忙看着东西。 “没事。”男人说：“有人过来问，你就说我们是一起的。” 柳绵绵觉得他还蛮好说话的。 大家心照不宣，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外面，多有不便，有个男的在对面别人会忌惮点。 比起独身的男人，带着孩子的爸爸看上去靠谱的多。 这三个孩子长得都不一样，老大特别像父亲，眉眼已经很英俊。 老二的面庞看上去普通一些，看那双转啊转的眼睛就知道是最调皮的一个。 老三的皮肤很白，五官也很好看，但是属于很可爱的那种长相，一直都不说话，小动作不少，哼哼唧唧的总在发表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三个男娃比女孩子皮多了，宝妞再调皮也没有这么调皮吧。 不过三个男孩子在爸爸面前都尽量压制住自己了，男人取出军绿色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个军用水壶出来，依次灌三个孩子喝了水，又掏出连环画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老大老二很快就安静下来，老三又看不懂画本，他坐不住，在男人膝盖上动来动去，小脚丫子也踢来踢去的一点都不老实。 “别乱动。”男人说：“你这样会踢到别人的。” “爸爸，三娃坐不住的，你把七巧板拿出来给他玩。”大娃从自己的挎包里面掏出来七巧板放在小桌板上。 老三并不说话，但玩起玩具来就规矩多了。 柳绵绵松了一口气，觉得无聊，看见背座的女人从挎包里头掏出来棒针开始织毛衣。 还有人在纳鞋垫，有人掏出扑克表示找几个人“玩几把”。 柳绵绵就更无聊了。 小孩字的宁静维持不了太久，一个小时不到，三兄弟就又吵了起来。 老二皮的要命，一本连环画让大哥讲了一遍又一遍，老大的耐心也磨干净了，撂挑子不干了：“能不能不要只看这一本，我都能背出来了。” 男人冲几个孩子示意，要他们安静一点。 不过火车上没这些孩子吵，也有聊天的打扑克的。 过了一会儿，宝妞搓着眼睛醒来了，对着火车的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里，扑过来找妈妈，柳绵绵已经站到腿麻，赶紧把宝妞抱在怀里，宝妞迷糊了一会儿，竟然又闭上眼睛睡着了，柳绵绵干脆抱着她睡，对坐的三个孩子也开始打瞌睡。 “让你家老大坐我这边吧，靠窗子的位置能靠着眯一会儿。” “不会不方便？”男人眉毛挑了挑，盯着她仔细的看。 “你家孩子还是个小娃呢，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坐过来，趴这儿睡会儿。”柳绵绵指着老大说道。 大娃确实困的不行了，道了声谢就挪了过来，男人站起身从头顶的蛇皮袋里面掏出一个小枕头出来，让大娃枕着睡。 大娃往下一趴，秒睡。 男人让老二老三对头躺，自己则站在走廊上，这人身姿挺拔，站也是站的笔直的。 不知道为啥，柳绵绵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想了想，并没有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对方......大概，全世界的帅哥都一个长相？ 第18章 请你吃糖果 过了两个小时，宝妞先醒了，抱着柳绵绵的脖子，一个劲的叫“妈妈”。 陌生的环境，昏暗的车厢，让小姑娘有些害怕。 她一开口说话，几个男孩子也一个个都醒来了。 最小的三娃首先醒来，把二哥撩在他脸上的脚丫子拨开，看向爸爸，眼神里面有话。 男人看了过来：“要喝水？” 睡觉之前已经给孩子们灌了一肚子水了。 三娃揉了揉眼睛，摇摇头，眼泪汪汪的。 宝妞突然开口：“妈妈我要尿尿。” 柳绵绵一噎，赶紧抱着宝妞一阵风样往厕所跑，正在跟三娃对视的男人也明白了什么，也抱着三娃跑，两人一前一后，宝妞完事儿了轮到三娃，三娃嘘嘘完，还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两人还没回到座位上呢，大娃跟二娃也一阵风一样往厕所跑去。 “.......” 等两人回到位置上，就听见隔壁桌的几个女人正在用乡音嘀嘀咕咕。 “看看别人家男人，还会带娃。” “你也不看看那女的，长得也水灵，人家招人疼呗。” “啧，那男的看着就是个当兵的.....长得也真俊，别说我们村，就是一个公社也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这两口子都不是一般人，就是这女人忒懒，带娃都要男人插手.......” “这女的看着也太年轻了吧，真是孩子们的娘，生了这么多孩子，也没胖起来，看着又不像家里条件好的。” 柳绵绵一愣，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这懒婆娘莫非说的是自己？ 虽然她很懒，但巨讨厌别人戳穿这件事的好吗。 特么的你才是懒婆娘呢！ 你们全家都是懒婆娘！ 火车哐当哐当，走到第二天早上又停了半个小时。 等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哐当哐当走，直到卖早点的过来了，孩子们陆续醒来，各自玩了一会儿，但柳绵绵还在睡觉。 昨晚上都是宝妞在睡，柳绵绵一直醒着的，快到天亮她才睡踏实了，连卖早餐的来了她也没醒，宝妞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餐车，又看了一眼睡熟了的妈妈，咽了咽口水。 对座的几个孩子却是吃上了。 卫轩买了馒头跟白粥，让三个孩子们轮着先喝粥，安排好孩子们他便带着水壶去找列车员打水，胖乎乎的大馒头冒着香气，昨晚上又是随便对付的，孩子们确实是饿了。 这会儿一个孩子手里拿着大白馒头啃，尤其是三娃，捧着个跟他小脑袋大的馒头，啃的是津津有味，这趟车上的餐食都还不错，大馒头很有嚼劲，这样的馒头正长身体的大娃能吃俩。 宝妞馋馒头，但也知道礼貌，看着看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想吃东西但是妈妈没醒她也拿不到，别人吃着东西她就更饿了。 二娃吃了几口，对上宝妞灼灼的目光，捅了捅大娃：“哥，她没早饭吃。”苏丹小说网 正努力啃馒头的大娃抬起头，问道：“你早上吃什么？” 昨晚上阿姨让他坐过去睡觉，大家醒来还一起玩了会儿，四舍五入算是熟人，见面前的小娃娃一副馋的不行的模样，小大人一样的大娃表达了关心。 宝妞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又很懂事的说：“你们吃你们吃，我不饿。” 村里的大叔大娘就是这样客气的，人家问一句，真要吃了，别人背地里会说馋嘴婆娘的。 “哦，那我吃早餐啦。”二娃是个实在孩子。 宝妞就咽了咽口水。 大娃瞪了一眼正在啃馒头的弟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馒头，已经被他啃了一口了：“你怎么不把你妈妈叫醒给你买早餐？” 宝妞：“我妈妈昨晚上都没睡觉，好不容易才睡着，没事啦你们吃拉，等她醒来了会给我拿鸡蛋糕吃的。” 怕他不信，指着头顶上的背篓说：“我妈买了鸡蛋糕，就在上头。” 大娃顿时很感动，小妹妹也太懂事了吧，比这几个棒槌弟弟乖巧多了：“那你真不饿？” 宝妞点头：“我不饿呢，喝点水填填肚子。” 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奶奶就叫她喝水的。 大娃很是怀疑喝水能不能喝饱，反正他们从没有饿了就喝水的时候，于是他想了想，从没有咬过的那一边揪下来一块，塞到宝妞手里：“你先吃着吧，等我爸回来看他怎么说。” 粥他们三兄弟都喝完了，不然还可以给她分一点。 小妹妹好乖，不像那几个只顾着自己吃的臭弟弟。 馒头太香了，宝妞眼睛一亮：“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就够了，我在家都没馒头吃呢。” 大娃疑惑：“不吃馒头你们吃啥？” 他们家保姆是北方人，很会做面食，其实三兄弟更喜欢吃米饭一些，不过馒头也能凑合，总比吃不饱强。 几个孩子吃完，卫轩才回来。 见老大吃完了，卫轩又给了他一个馒头，让他慢慢吃，还许诺他：“等下了火车，咱们找个国营饭店吃炒菜。” 大娃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馒头也没味儿了。 卫轩也注意到对坐的小姑娘，小奶包子一样，他把馒头掰下来一半给她：“你妈妈还没醒呢？” 宝妞刚才已经吃过，没那么饿了，但是对馒头没什么抵抗力，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叔叔，等我妈妈醒来了，我也请你们吃鸡蛋糕。” 鸡蛋糕香喷喷的，是宝妞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就很大方的跟叔叔分享啦。 卫轩脸色微微一变.....他可不忍心吃小孩子的鸡蛋糕，馒头差点把他噎到，喝了口水才说道：“叔叔想留着肚子去海城吃好吃的，你帮叔叔的忙吃掉这个馒头，这是咱们的小秘密，别让别人知道了好不好？” 这就是个善意的谎言了，卫轩就算是日子过得不差，可也没有到馒头都吃不下的地步。 馒头那么好吃，还有人不喜欢吃的！ 宝妞瞪圆了眼睛，但也就犹豫了一下下，因为馒头的香味让人无法拒绝，然后她就在小兜兜里掏了掏，肉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时，上面躺着两颗水果硬糖，糖果应该在口袋里放很久了，包装纸都是皱巴巴的。 一颗放在卫轩手板心上，一颗给了大娃，笑眯眯的说：“我也有糖果，也请你们吃糖呢！” 第19章 皮卡车 这一觉睡得很沉，火车都快进站了柳绵绵还没醒。 对面已经开始卸包裹了。 四个孩子本来玩的开开心心的，到快下火车时，二娃萎靡了，耷拉着脑袋问：“我妈妈真的出国了，不要我们了吗？” 大娃狠狠的瞪弟弟一眼：“咱们说好的，不提这事。” 他们亲妈汪娟也没怎么带过他们，孩子基本上都跟着保姆，只有二娃跟母亲感情略好些，一路上没念叨妈妈，但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一低头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本来想哭出来的，硬生生给憋住了。 卫轩拿东西的手一抖，差点让东西掉在地上。 “咱们说好了，以后爸爸带着你们，再也不会跟香姨回乡下去了，行不行？” “可我听人家说，奶奶给你在乡下找了个媳妇，我们很快就有后妈了。”二娃说话也是很利索的，啪啦啪啦说起来：“后妈打孩子，还不让小孩子吃饭。” 这话都是香姨跟他说的，后妈都是坏人。 这些话都是什么人跟孩子说的...... 卫轩手里的包裹又没拿稳，差点砸他自己头上，大包裹放在地上以后，大巴掌直接呼二娃头顶上。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那种。 二娃跟三娃跟爸爸还不是很熟，二娃被吓的顿时就哭出声来。 大娃叹了口气，摇着小脑袋说：“真是胆子小，咱爸不打孩子的啊，要我说也没什么，咱妈反正也不爱带孩子，以前跟着香姨到处跑，还不如跟着爸爸呢，以前咱们是没爸没妈的孩子，现在多好啊还多了个爸，以后咱们跟着爸爸，就不用东跑西跑。”苏丹小说网 这孩子是天生乐观呢。 二娃这才憋住了哭，可要想到妈妈不要他们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只有三娃，跟爸爸不熟，跟妈妈也不熟，吃饱喝足万事足，他把卫轩手里的糖果拿到自己手上，默默的拆开糖纸，丢自己嘴里。 父子几个说着话，东西都卸了下来，他们四个人带的东西确实很多，但好在卫轩力气大，光他背上的那个大背囊都有五十多斤，那是孩子们所有的衣服和行李，里头还有两床新点的棉絮，和三娃的一床小被子。 海城靠南边，又沿海，气候炎热，厚一点的被子可以拿来垫，也都拿来了。 另外一床被子拎在卫轩的手上。 东西虽然沉，但跟以前在部队时负重拉练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对卫轩来说还算轻松。 只是另一只手他要抱着三娃，三娃这会儿正吃着糖果，吃的满手都是黏糊糊的。 “三娃，要吃糖就丢进嘴里，别拿进拿出的。”大娃又开始管弟弟了。 二娃自己背着小挎包，二娃背上则背着个小背包，肩头背着小挎包。 柳绵绵也被宝妞拍醒。 睁开眼才发现睡着之前热，空气中都有种湿哒哒的感觉。 宝妞吸着鼻子：“妈妈，快到了快到了。” 柳绵绵懵了一圈，看了看周围，发现火车的速度很慢，周围的屋子也开始多了起来。 带着典型南方海边城市的建筑物，一排排出现。 柳绵绵出神的看了外头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现在几点？” 大娃抢着回答：“中午十二点都快到了阿姨。” 已经是吃午饭的点！ 那宝妞...... 宝妞拍拍小肚皮，毫不在意的说：“妈妈，我饱着呢。” 这孩子平常不会撒谎，但就这一宗总不说实话，没吃饱也谎称吃饱了，吸一口空气都说自己不饿，这话哪能当真呢，不过当下要下火车也顾不上那么多，柳绵绵赶紧爬上去取背篓。 好在行李不多，除了贴身的钱和票，母女两个就只带了这一个背篓，检查了一下里头的东西也都还在，这个时候火车停了，柳绵绵把背篓背上，带着孩子跟着人流的方向往车门口走，走几步看见卫轩也带着孩子，这才发现对坐的父子四个也是到海城的。 柳绵绵走快了几步：“同志，你们也是到海城下？” 二娃是个最快的：“就是呢，我爸分配在海城，以后我爸带我们。” 这会儿却是有点小傲娇了。 小孩儿讲话没什么逻辑性，柳绵绵却是听懂了，这家人的爸爸分配到了海城，并且就他爸带着他们。 宝妞确实翘着小辫子，也很傲娇的说：“我妈带我！” 卫轩点点头开口：“是的，我们也是到海城，你这是来海城投亲还是靠友？” “什么都不靠？” “.......” 这会儿可不像八九十年代，能找的工作都是国营单位的，一个农村女人进城来，说谁都不靠，这谁敢信呐。 火车最后一下，停靠在了站台边上，黑压压的人头开始动了起来。 站台外头，有接站的工作人员，还有拖拉机直接开到站台里，下车后才看见客车的最后几节车厢是货运车厢，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卸货，柳绵绵带着宝妞顺着人流方向往出站口走。 海城沿海，城市规模并不大，在这会儿人看来就是个偏远的小城。 单看火车走过来的这条路，就发现海城这边的建筑都很新，听说上头要利用这边沿海的地理优势打造成一个新型城市，是真的。 但其实，几十年以后的海城确实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只是没想到现在的海城这么破。 火车站外头建的一排排两层三层的楼房，并不成片成规模。 更多的是本地居民的房子，或者是土坯房，或者是木板房，看上去跟白云村其实差不多。 但火车站的规模就要比新源县城大很多了，下了火车走了很久才到了出站口，沿着地下通道过去，有八个站台，吞吐量甚至比省会城市都要大，这还只是客运站，刚才经过的货运车站更大。 外头是熟悉的燥热。 这头柳绵绵带着宝妞出了站，那头卫轩也出了车站，几个孩子本来还磨磨唧唧的抱怨着，一走出出站口，看见门口停着的大皮卡，三个孩子齐刷刷的投去注目礼。 前面两排座位，后面是个车斗，车被擦的亮锃锃，实在是太招人眼。 尤其是男孩子，那可天生是喜欢车嘛qiang嘛这些的，二娃盯着这车连路都走不动了。 就连三娃，那双漫不经心小模样，眼睛黏在上头就下不去了。 “爸，你们部队里没有这种车。”大娃知道爸爸在部队的时候开过车。 “爸爸会开车？”一向不服气爸爸的二娃对爸爸投去佩服的目光。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小时候还被爸爸抱着坐在驾驶座上，玩过方向盘呢。”大娃忍不住跟弟弟炫耀。 这些都是香姨跟他讲的，而且肯定不是开车过程中抱的孩子，大娃故意隐去车没有开动这部分，但已经让二娃羡慕不已了，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搬来海城，不过现在他有些羡慕哥哥了，老大跟着父亲生活过两年多。 几兄弟又开始打打闹闹。 车里头钻出来了个二十出头的精神小伙，往人潮中眺望，看样子是来车站接人的，不少人在心里都暗暗羡慕被接的人，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正准备靠车子边上走，车上的司机却直接冲了下来，挤过人群冲到卫轩面前，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卫轩的肩膀上，激动的喊了一声：“老营长！” 第20章 送来的媳妇儿 这大巴掌呼呼的，二娃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了。 看在亲热劲，居然还是老熟人。 小伙看上去挺激动，热泪盈眶的伸出手准备来个拥抱，卫轩尴尬的低头，他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还拿着行李。 “对对对，先把东西放上车，当初听说您要来海城，可把我给激动的，你这回来是住哪里，直接去嫂子那？”孙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帮卫轩拿行李，这趟过来除了从部队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孩子们的。 “你那边有地方住没有？” “你跟嫂子？”孙明没眼色的还在继续问。 卫轩直接说道：“我跟她已经离婚了，现在孩子们我带着，你看看政府那边有没有安排住处，没有的话这段时间我先住招待所。” jun人转业都是政府安排，像卫轩这种老领导早就打好招呼的，地方上也都有安排下来。 也就是说，先把后勤给安排好了，就业可以慢慢来。 离......离婚了？ 听说卫轩是因为要照顾家里，才提前转业的，这不人才过来，婚就离了...... “政府也有安排，待会儿咱们去问问。” “我还没分配单位呢，有房？” “去别处我不知道，但在咱们海城是有房子分配的，去了您就知道了。” 孙明觉得有些尴尬，也不敢继续问，帮忙装卸东西。 俩大人忙着，那俩孩子已经蹭蹭蹭往车上爬了。 老二直接从车斗爬上车顶，站在上面像个小哨兵一样眺望，有模有样，一向稳重的老大也爬上了驾驶座，一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头，两只眼睛冒着精光闪闪，恨不得马上就把车开出去，老三被爸爸一只手抱着，也努力挣脱开来，爬上车斗啪嗒啪嗒到处看。 等行李安排好了，卫轩抱着老大老二老三进了后排。 几个孩子还没玩够，尤其是皮猴子老二，又从后排蹿到前排去，孙明都快招架不住，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卫轩：“老营长，你是怎么把这几个娃带过来的啊。”这样皮，没弄丢就很神奇。 大娃听完吐舌头，让二娃消停会儿。 二娃亢奋着呢，试图坐上驾驶座。 这么皮，卫轩也觉得要管管：“老二，再往前面爬就把你丢车斗里头去。” 这根本威胁不到小孩儿，二娃依旧很亢奋的说：“在后头好，还能吹风，大哥我去外头了。” 跟坐拖拉机似的，可拉风了。 卫轩连忙把人塞进车里，跟孙明说了声看着孩子，他去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待卫轩一走，孩子们又开始各显神通，果然就算孙明板着脸，孩子们也不听他的，让他想起峨眉山的猴子，孙明觉得老营长果然是老营长，带孩子都比别人强的多。 那头，卫轩进了火车站门口的电话亭，交了费开始打电话。 运气比较好，电话接通了，卫然就在那头等着，这回不光卫然在，卫家老娘刘幺姑也在那边，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刘幺姑有些激动的冲过来，学着二儿子的样子拿起电话对着耳朵。 果然，听到了老大的声音：“喂，喂喂。” 卫轩这是以为电话没接通呢。 这电话可是好东西，隔着上千里远都能听到人声音，跟人在耳边讲话一样，刘幺姑有些激动起来，对着电话吼：“老大，是娘。” 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有力量。 之前打电话说刘幺姑脚崴了，走路都不便利，卫轩还担心了一阵，老人家最怕就是摔一跤，现在看能去县城，应该不严重。 “娘，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是腿不是腿，就是崴了一下，脚肿了。”刘幺姑又想解释又想让儿子宽心：“所以娘真不是反悔不给你带孩子，那个啥我给你送来了个媳妇儿，她也是离了婚的，娘给你相看了，觉得很好你两就先处着吧，跟你说啊小柳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可不许对不住人家。” 刘幺姑单脚支着，另一只肿的跟包子一样的脚虚点在地上：“是老二骑车带我来城里的，我来是有话要跟你讲，打电话要钱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就是把这事儿跟你讲一讲。” 什么？ 什么叫送来了个媳妇儿？ 卫轩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娘，我跟那个什么小柳都不认识，这怎么能——” 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怎么能生活到一起。苏丹小说网 刘幺姑可不管那么多：“我老实跟你讲，她已经来海城了，不管你乐不乐意，好好对人家，那个照片我都寄过去给那个小孙了，你问问他收到没有？” “不是，咱们不能这样吧，我这才离婚——” “老大，你这是出去早，在外头学了什么花花肠子搞什么自由恋爱，你两个弟弟不都是这样，见上一面就结婚，现在也没谁说不好的，你给我好好听着啊，小柳是带着闺女过去的，你要是不收留她，她一个人怎么办呢？”刘幺姑故意把人说的可怜点，又开始给个棒槌敲打他几下：“你要几个孩子怎么办，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汪娟会回头，就算她回头，看见你带着几个孩子，工作工作干不好，还以为你念着旧情，八成要笑话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是刚刚才离婚，你跟她都多少年没在一起生活了，还有感情不成？ 小柳儿跟你一样，也都是跟丈夫分居了好几年，彼此之间不见面感情也都淡了的，你俩好好处啊，我这里太吵我先挂了。” 说起来，这两点卫轩跟柳绵绵都一样。 都是长期分居，感情淡薄。 挂断了电话，卫轩开始担心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家来人。 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可千万别出事才好，相待这路卫轩快步走向车里。 第21章 大碗茶 母女两个走出了火车站。 下了车一路宝妞都乖乖的，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听说外头拍花子的多，柳绵绵心说也要把人给看好了。 两人又在火车站广场上看见那辆皮卡车，几个孩子又一次见面，犹如见到老熟人显得格外亲热，大娃冲宝妞使劲挥手：“宝妞，你们上哪？” 宝妞挥挥手，脆生生的回答：“我去找我爸爸。” 又不敢确定，回头问妈妈：“妈妈，咱们是去找爸爸吗？” 柳绵绵认出来是刚才在火车上见到的精神小伙们，没想到这一大家子居然有车接，她表示很羡慕。 宝妞也跟看见亲人一样的热情：“大娃哥哥，我走啦。” 大娃探出的脑袋被车里的人按了回去。 但很快，汽车开动起来，慢慢的消失在人群里。 这个时代的海城，还没发展起来，连火车站这样的中心地带，周围都是破破旧旧的民房为主，一点都看不出未来会成为大城市的趋势。 火车站门口是个小广场，也就是刚才孙明停车的地方，母女两个刚走到那个位置，看见皮卡车消失在人群中。 太热了。 十月的海城虽然已经不像夏天那样闷热，空气中带着海风的腥咸。 车站马路对面就有卖大碗茶的，一分钱一碗，这会儿人虽说节省，但一分钱一碗的大碗茶不少人舍得喝，茶摊前热热闹闹的，柳绵绵带着孩子过去：“同志，我不喝茶，能给我灌一壶水吗？” 虽然很多人直接在广场门口喝自来水，不过这个柳绵绵喝不习惯。 卖茶的都是现烧的开水：“一分钱。” 这会儿水不费钱，费钱的是烧水的柴火，那也不贵了。 柳绵绵花了一分钱，让那人把水壶灌满，刚添满的水壶里头都是开水，宝妞渴的不停舔嘴巴，柳绵绵又花了一分钱，又买了一碗凉茶，喂宝妞喝，大碗茶都是用粗茶叶泡的，味道一般般稍微还带点苦意，但沁凉的味道从嘴里一直蹿到肚子里，单喝着也很舒服。 一口喝完还不够，宝妞像个小鸟儿一样张着嘴巴喊：“妈，我还要我还要。”苏丹小说网 这会儿人也不讲究，便是这么小的孩子，在农村也是喝这种苦茶的，宝妞倒是习惯这个味道，喝了好几口，放到彻底凉掉的大碗茶另有一番味道，柳绵绵又给孩子喂了一大口，见她脸上终于露出畅快又满意的神色，这才把剩下的喝掉。 “妈，我还饿。”宝妞跟个小雀儿一样，一声声的叫唤起来。 “咱们先吃点鸡蛋糕，等找好落脚的地方，咱们就去找个国营饭店吃东西去，好不好？”柳绵绵哄着孩子，从背篓里头翻出来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的就是鸡蛋糕，只剩下两块了，母女两个一人一块分了，就站在树荫底下吃。 “妈妈，鸡蛋糕真好吃。”这孩子，长这么大吃过最好的东西就是鸡蛋糕了。 “妈妈没骗你吧，以后还买更好的东西给你。” 柳绵绵把鸡蛋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丢嘴里，心说这会儿的东西可真是真材实料，吃了几口就把东西一收。 宝妞那边也吃完了，又喝了几口凉掉的开水，见大碗茶的大爷这边生意也歇下来了，便跟他东拉西扯起来。 大爷就是火车站这附近村子的，从有这个火车站开始就在这边摆摊，沿海城市管得也不严，他年纪也确实是大了，生产队的工作他也干不了，政府对这样的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问事儿问到我这里就对了，就没有我吴大爷不知道的事，第一棉纺厂啊，离这里可远着呢，在新城那边沿着海，每天倒是有几趟公共汽车过去，但下午一般就没有了，你要去得等明早上的车，咱们海城大着呢，老城跟新城区都离了有一天的路，靠走是走不过去的。” 一天的路！ 这也是惊了，以前只知道西北城市大，还不知道南方城市也这么大的，但这会儿的海城范围跟几十年后不一样，几个市没有全面发展起来，也就没有分区，以后分成的三个市，现在都属于一个地区，而柳绵绵要去的是沿海那边的新城，离现在的老城区有些远，在未来是属于两个市。 “那请问转业军人就业安置是哪个单位？” “姑娘，你有亲人转业来海城？” “也......也算吧。”对上大爷好奇又八卦的眼神，柳绵绵不知道下一句怎么接：“您知道吗？” 看样子负心汉今天是逃过一劫。 “军人转业都是在政府安排就业，滨海那边有建好的房子，应该都是在那边，如果是转业军官，肯定就去滨海了，如果是普通军人，可能就地分配，或许直接去厂里了。” 这会儿军人就业分配都是直接到单位，待遇都还不错，卫轩这样的军官，分配的单位肯定不止一个，是可以挑挑拣拣选个最好的单位，也能选择返回户籍地，不过现在说这些都马后炮，刘幺姑当初最恨的就是儿媳妇要离婚不说，还没提前打个招呼，卫轩的组织关系都转来了海城她才提，不然就近分配到新源县，她也可以照料一二。 当然这也是马后炮。 好了，现在柳绵绵晒干了沉默，不管是去找谁，她都要在这个地方找个招待所住下来，等明天早上再搭公交车。 第22章 寄的媳妇 那头，卫轩上车后，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坐上了驾驶座。 驾驶技术嘛，他的确是没得说的，以前的时候开山地，开越野，都是一把好手。 出了火车站的人群，马路渐渐宽敞起来，这辆皮卡的性能不错，卫轩也是越开越顺手，一边开他一边跟孙明聊着。 “我妈是不是寄了什么东西过来？” “对对对，差点忘了。”孙明就坐在副驾驶上，伸手就掏出来一个信封出来：“挂号信，昨天收到的，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给你寄的什么东西？” “媳妇。”卫轩随口答道。 “啥？” “寄的媳妇。” “这年头.......连媳妇都能塞信封里头了。”孙明有些无语的说道：“那你把车停路边，拆开信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几个孩子正在后头热闹着呢，见车停下来了，二娃把车窗摇了下来，头也伸了出去。 卫轩有些无奈：“二娃，头别伸外头，危险。” 拆开薄薄的信封，里面果真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张黑白单人照，照片拍了很久，因为没有塑封，上面的人影看着都有些模糊了，但五官清晰可见。 照片上的女人特别瘦，眼神略显呆滞，这也是当下大部分人的样子，孙明有些好奇，但也忍住了没凑上去看，但卫轩的一双眉头却越皱越紧，这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按说他的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但这人明明就是在哪里看过的，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看的。苏丹小说网 后座几个孩子又吵吵起来，对爸爸把汽车停在马路边上不满。 “开车，爸爸。”二娃不耐烦的催促道。 “爸爸，这个不是火车上的阿姨吗？”大娃把头凑过来，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现在比这会儿胖点，比照片上好看很多。” 小孩子嘛，脑子没有大人复杂，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是柳绵绵结婚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很瘦，身上也没几两肉，眼神看上去很茫然，整个人都散发出来空洞又无趣的味道，跟现在的模样截然不同，如果让柳绵绵站在卫轩眼前，他都未必能认出来是同一个人。 但大娃眼尖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卫轩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想到火车上那带着点乡音的普通话，又想到她身边瘦瘦小小的小女孩，顿时跟母亲的话联系了起来。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刘幺姑当时这样说。 “糟了，那我们刚好错过了。”卫轩没下车，打了个方向盘就往回走。 ———— 那对母女既然是来海城投奔他们的，卫轩自然不忍心把人撂在那儿，更何况人家还带着个小孩儿。 这样一想，方向盘往后面一打，转身就往火车站方向走。 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刚才出站的时候就看见那对母女擦着车过去呢，当时二娃还冲那个小姑娘挥手打招呼来着。 孙明懵圈了：“怎么回事，怎么又往回走了。” 大娃明白过来：“我懂了，咱奶奶给我爸寄了个妈，就是火车上那个阿姨。” 他都看见啦，还听见啦，他们快有新妈妈了，是用挂号信和火车一起寄来的新妈。 二娃听了顿时丧的跟什么一样：“我可不想有新妈，老大我们一起把她赶出去！” 卫轩没空跟孩子们耍贫嘴，沉着脸往火车站方向开去。 几个孩子在后排嘀嘀咕咕的，尤其是二娃，他从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乡下跟着香姨长大，听多了七姑六婆的八卦，对后妈这个角色又恐惧又憎恶，传说中的后妈不给孩子吃饭，也不给孩子穿暖和的衣裳，是大大的坏人。 这个时候大娃已经明白过来什么事，指挥着爸爸的车往什么方向开，人都快蹿到驾驶座上。 “刚我还看她在茶摊上喝水，就咱们出来的时候。” “哪个茶摊。”车站门口什么摊子都有，卖大碗茶的都有好几个呢。 刚才等爸爸打完电话，汽车才往外头开，出火车站这条路人又多，走走停停的等了半天，所以柳绵绵都看不见他们了，但大娃还看见她们，等他们开出车站广场，柳绵绵母女已经到了茶摊上喝茶了，大娃看见当时柳绵绵正在跟茶摊老板买白开水，老板正在费劲给水壶灌水呢，大娃还看见宝妞就坐在小马扎上面，蔫不拉几的像朵晒干了的小花。 大槐树底下那个，刚才她俩还在这。 大娃指着不远处的大槐树，底下真的有一个卖大碗茶的摊子，这会儿茶摊上没什么人，老板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卖冰棍的聊天。 “老大，你这个叛徒，你怎么能帮着爸爸找后妈呢。”二娃抗议道。 “你怎么那么傻，人都过来了，咱们不找她，她自己也会找过来的，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吧。”阿姨看上去并不像坏人。 兄弟两个吵吵着，大娃也不给爸爸指路了，专心跟老二理论，而卫轩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茶摊边上。 老板是个六十几岁的瘸腿老汉，听见大动静忙回头，看见个威武的年轻人，比干部们还威武，手忙脚乱的收着摊子，但见到里头的男人皱着眉头冲他问：“刚才是不是有个女的，带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在这里喝茶？” 卫轩一急，话都没说全，再说了他也没好意思盯着人家女的看，当时只是扫了几眼。 老汉：“一天到晚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女的跟哪个孩子。” 不会是有人犯事了吧，难道是个拍花子？ 老大瞪了二娃一眼：“你去说，你不是最会学人家讲话吗。” 二娃还别扭呢。 老大抓着他的胳膊：“你不去，待会儿咱爸找个母夜叉。” 二娃想了想，那阿姨还挺好的，还给大娃让座呢，比母夜叉好点。 老汉正懵着，还在琢磨着到底是跑还是不跑呢，就见到车里头钻出来了个小脑袋，四五岁大的孩子，笑容满面的冲老汉笔画，带着夸张的口吻说道：“就一个很漂亮的女的，梳麻花辫，辫子到这里。” 比了一下，大概是到腰的位置，二娃的表演颇具戏剧色彩，还模仿了柳绵绵对人笑的样子，笑的就跟个小狐狸似的。 老汉一愣。 二娃又比划了一下小姑娘：“比我小点儿，留娃娃头，眼睛很大很水灵，特别漂亮，对人笑是这样的。” 像模像样的把宝妞的样子也给模仿出来，老汉顿时就知道了。 “是他们啊，他们要去第一棉纺厂，还说要去政府找个什么人，刚才还坐在这里跟我聊了很久，才走没多久。” “去哪里了？” “往招待所那边去了。”老汉指着前面，对卫轩等人说。 第23章 新房子 辞别了老汉，卫轩一脚油门又往前，没走几步路，果然看见个背着背篓的女的，手里头还牵着个小孩儿，两人走得累了，女人掏出来块帕子，低下头给孩子擦了额角的汗水，又低声跟孩子说了几句话，母女两个又往前走。 这回没错了，就是柳绵绵母女俩。 其实两人离开了茶摊走了还不到一公里，宝妞就说走不动了，嘴上一直嚷嚷着“歇会儿”，柳绵绵想抱她还不肯，还要跟母亲闹别扭要自己走。 海城空气闷热，两人又是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才到这里的，宝妞早就累得不轻。 柳绵绵也累的很，不过她是大人，怎么都要扛下去，可宝妞实在是走不动了，两人只能走的慢些。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宝妞。 柳绵绵下意识一回头。 “宝妞别走了。” 皮卡车后排的窗户开着，几个孩子从里头探出个脑袋出来，然后她就看见了火车上那几个孩子，还没等反应过来，皮卡车就停在她旁边，驾驶座门一打开，从车里走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小柳同志？” “是，你是？”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卫轩。” 卫轩......也就是这趟柳绵绵要来投奔的人，刘幺姑的大儿子。 那个被前妻甩掉的可怜蛋。苏丹小说网 居然是这样一个大帅哥。 柳绵绵有些懵圈，还有些茫然，别的不说就是.....他跟照片上面相差的也太大了吧。 这也不怪她没认出来啊。 ———— 下了火车，命就去了一半。 最后一半是在皮卡车上丢掉的。 出了城，车速渐渐起来了些，路面又比想象中更加颠簸。 几个孩子倒是生龙活虎的，可怜了柳绵绵，上车以后就感觉不妙，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喷出来，压抑到了极限。 不像几个孩子那么精力充沛，柳绵绵一上车就彻底虚脱，整个人都废掉在后座上了。 身旁，三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二娃硬是要跟孙明挤在一起，占前排去了，车在颠簸的路面上开了很久，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柳绵绵的一条命去了大半，脚踏到地面上的时候，有种在船上漂泊了几个月的错觉。 孙明带着过来的是当地政府的周转房，如果卫轩服从分配，基本上就在这里定下来了。 还是卫轩眼明心亮的过来扶住了她。 “你晕车，要不要休息一下？” “让我缓缓，我以前其实不晕车的。”村里的拖拉机开到飞起，路比这里还破，她都不会晕车。 卫轩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车开的烂：“你坐了两天的车，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大娃跟爸爸搬东西，老二你给阿姨倒杯水来，宝妞你三娃坐在这里玩。” 两个特别小的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二娃很不乐意，后妈还没进门呢就要使唤他干活了，他才不要给后妈倒水.....别别扭扭的帮爸爸搬东西。 “老二！” “不用，我自己带了水可以自己来，你们先把东西搬进去，待会儿我帮你们收拾，然后我有话要跟你讲。”柳绵绵打开了水壶，洗干净了盖子，先喂宝妞喝了一口，再喂老三喝了一口，自己才抱着水壶咕隆隆的喝了起来，一口水下肚，胃里面翻腾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 老大老二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当下默认都是大孩子了，不需要特地照顾。 老二扁扁嘴，觉得这个女人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就是了。 “既然你不喜欢阿姨，那咱们把香姨请回来好了。”明知道老二不喜欢香姨，卫轩偏偏要跟他提这茬。 “爸爸。”老二继续扁嘴：“我也没说不喜欢他。” 卫轩撸了一把老二的头：“那就是喜欢？” 老二觉得很别扭：“我也没说喜欢。”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老二就不说话了，真是人小鬼大。 “你们就开始搬东西了，万一收拾好以后不住这里怎么办？”柳绵绵指着屋子问。 “如果卫哥在海城上班，住处基本上不会变。”孙明插了一句嘴：“这是市政府统一建的周转房，从部队退伍的，外地调过来的干部，基本上都住这个家属院里，住下来了除非是换地方，不然不用搬，家属区很大的，里面什么都有，食堂、供销社、菜市场，这里住着好几千人呢，生活很方便的，待会儿收拾好了我带你们去逛一逛去。” 相当于一个大型社区了。 环境倒是也不错，现在住的人也挺多了，门口是个宽敞的空地，最边上有颗大树，院子边上被早来的人开垦出来了密密麻麻种着当季的蔬菜，这个地方绿叶蔬菜种的多，墙跟边上有一株野生也长的三角梅，这会儿正盛开着，一簇簇的鲜花散发的勃勃生机，让人心生欢喜。 这是一栋四层高的红砖小楼，跟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建筑一样，呈“一”字型建，每一层的尽头都是厕所，一边是男厕一边是女厕，里面是啥样就不知道了。 跟以前的工厂宿舍差不多，但又不一样。 柳绵绵：“这屋子还可以啊。” “政府扶持力度大，往这边招人，不给点待遇谁愿意来。”所以屋子比一般的筒子楼要大很多，外头看着很艰苦，但里头可还大着呢。 这样的房子，在当时城市居民大部分都挤在筒子楼里的时候，算是城市中高端社区了。 分给卫轩的房间在二楼，登记好了以后，管理员就交接了钥匙，柳绵绵也跟着上去看了一眼，房子里外隔了一下，里头是一个大间，外头是一个大间，里头除了水泥地面，墙面上连石灰粉都没刷，就是朴实的红砖墙面，户型上毫无格局可言。 最里头的房间通向外头居然有个小阳台。 “那敢情好，不折腾。”卫轩说：“先收拾着，待会儿我出去买点东西。” “我有话要跟你说。” 柳绵绵缓过来了，对这个新住处有些满意，总算找到了一些城市生活的感觉了呜呜呜，瞬间就支棱起来了呢！ 第24章 分摊家务 柳绵绵进去扫了一圈，见大大小小的包袱都带进去了。 被子带了三床，这父子四个的衣服四季齐全，其他的一概没有。 “只有衣服和被子？” “你以为呢，东西不好带，我只能捡些重要的东西带走了。”卫轩有些无语。 把衣服被子都打包带走，香姨差点跟他翻脸。 在这方面柳绵绵正不好意思说他，因为她自己更离谱，家里只能刮走墙皮了。 “那你知道要买什么吗。” “啊，去了再看呗。” 这回轮到柳绵绵无语了，果然是男人带娃，够抽象。 柳绵绵：“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咱们得整个清单出来。” 卫轩正在拿东西的手一抖，手差点敲到二娃头上，弄得二娃怀疑人生，疑惑自己到底哪里闯祸了。 列清单什么的，不像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说出来的话。 “小柳同志，你读过书？” “文化初小，不过咱们村不是有知青嘛，我跟着那些知青学过一点。”柳绵绵打算糊弄过去。 “知青能懂这么多？”卫轩表示怀疑。 “你这人就狭隘了啊，大部分是愣头青没错，但也总有一两个是懂事点的，咱两俩要不要合计一下，到底要那啥，怕买重复了，也怕买不全。” “买家具的地方跟买日用品的地方不在一处。”孙明好心提醒：“那两个地方隔着好远。” “那你告诉我买家具的地方在哪。”卫轩指着柳绵绵说：“家具我看着情况买，日用品你去买。” 不过就算是市区，买家具都是难事，好在这边有家信托商店。 对此地熟门熟路的孙明介绍道：“调来调去的干部们也不少，走之前大件处理不掉，都是要处理的，所以政府又搞了家信托商店，运气好的话能从里头找来合适的东西，实在不行就再等等，我那里有个架子床，可以拿过来给你们用着。” 那哪能好意思，谁家里有富裕的床啊，可不能让gemin战友打地铺。 信托商店是寄售二手物品的地方。 柳绵绵对信托商店比较感兴趣：“除了大件其他的东西能从那里找到吗？” “你想买什么？”卫轩问。 “那可多了。”柳绵绵现在有钱，想到二手寄卖并不需要用票，顿时起了要淘换点东西的心思。 两人商量着买这买那，孙明被撂到一边，刚好他还有事卫轩让他先走，家里想招待个客人连碗跟盆都没有，连口水都没让人喝上，甚至连个凳子都没地方坐，临走之前两人约了下次一起吃饭。 孙明一走，就只剩下卫轩跟柳绵绵两人，看柳绵绵张了张嘴，卫轩挑眉：“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这样背井离乡的跑这么远，其实也不是单纯跑过来给你带孩子的，我这趟过来还有点自己的事儿要做。”柳绵绵没好意思看他，理了理思绪：“其实我之前结过婚，你该知道吧。” 卫轩还是那副表情，他当然知道了。 “你还有事儿要办？” “嗯，我得找找宝妞爸爸。”柳绵绵支支吾吾的说：“他不能把老的小的丢给我，等老家的事儿了了，就给我一封信说要离婚吧。” 卫轩点点头，他明白柳绵绵的意思了。 如果她这趟过来真的是为了办正事儿，卫轩心里的负担也小了些，两人也能开诚布公去谈。 “我这样问，你以后还打算回农村去吗？” “我不想回去了，来的时候我就没跟村里讲。”这会儿也把村干部都得罪干净了，回去没准还要遭批d,即便没有她也不想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日子，柳绵绵解释道：“我知道你这里也需要一个人带孩子，等我把事情了了，就回来给你带娃，就是咱两这关系也不好解释。” 卫轩明白柳绵绵的意思，她肯定不想回农村去了，为了平息外头的流言，对外解释是保姆肯定是不可行的，她一个年轻的女人，跟他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住在一起，外头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可她如果不解决这件事，就现在住在这里，对两人都不好，这样看来迫在眉睫的是她的事情。苏丹小说网 他看着孩子们有父有母，但却被人丢到乡下，被保姆养的小家子气就心疼。 生活费他可是给够了的，但保姆把他的几个孩子们当一般农村孩子养，农忙时候还要孩子们下地！ “那你就在这里先住下来。”卫轩一直没往请保姆这方面想：“这些事以后再说。” “那你要跟我结婚？” 卫轩一噎，她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柳绵绵开门见山：“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以后要找对象找媳妇儿，我以后也要嫁人，你难道就没想过，反正是要找，咱们重新组织个家庭？” 一阵风吹过，刚好吹在卫轩小麦色的肌肤上，男人的眼睛眯了眯，眼神深不见底。 分居六年，他都没想过要离婚。 真等到了离婚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短时间是不会再婚了。 可这一趟下来，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多多少少他都有些顾不上，而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外头有多难他也是见到了的，如果说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也罢了，但这人千里迢迢的来这里离婚，又是回不了头了的。 “我带着三个孩子，比你还大了好几岁，你不觉得亏？”毕竟，小柳刚二十出头，他都三十了，两人差了八岁。 而且，这三个皮孩子，可比她那一个要难带多了。 等年龄大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喝拉撒都是负担。 可柳绵绵想的却是，她一个人来城里，怎么都要找个依靠，与其找那些不靠谱的男人，她觉得卫轩就不错。 长得帅，颜值靠谱。 带孩子也够耐心，性格靠谱。 “不亏，亏啥呢，我也是二婚头，咱两谁都别嫌弃谁。”柳绵绵笑嘻嘻说：“再说了，咱们这还是家里做的介绍呢。” “婚姻大事，那你可要想好了。”面前这女人，跟个大姑娘似的，卫轩生怕她一个转身就后悔。 “婚姻大事，你也要想好了，你有工作，我可是没有工作的，你不觉得亏就好。”柳绵绵说：“而且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看我能不能办到。” “我跟你组织家庭，可不是想给你当保姆的，带娃咱们俩一起带，家里的活咱两一起负担，我也不嫌弃你孩子多，你也不能嫌我收入少，等时间合适了，我也要上班也要工作。” 这会儿大部分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可以专心干事业，女人当一辈子的保姆。 “这是条件？” 在卫轩看来，这都不算什么条件了。 分摊家务嘛，那是他应该做的。 第25章 给钱的男人最帅 两大人商量好，几个孩子已经玩到一起去了。 宝妞说的乡音，几个孩子的普通话也带着乡土味儿，大家很自然的融合在了一起。 既然商量好，柳绵绵得把离婚正经八百的办好，不过办好之前，得先帮人把人给安顿下来，这是现在第一要紧的事，不然就卫轩这里冷锅冷灶的，大人都好说，几个孩子往地上躺着不成？ 这屋子也要拾掇一下。 柳绵绵自有主意。 “待会儿你去买家具，我就去买日用品，咱俩分开行动，你把大小子带着，老二老三和宝妞就留在这里别添乱，床必须要买，如果木板床不够你就找竹床，我看这边一年四季都暖和，竹床夏天可以纳凉，冬天铺个褥子就是床了，也不怕寒气。” 这年头什么都稀缺，但在南方竹子肯定不缺，在新源县买个竹床也就出个人工费，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会做竹床的篾匠。 卫轩点点头：“行。” 另外还要买桌子，外头的阳台可以搭起来个小厨房做饭，这屋子里头是火砖，讲究点的人会用白纸糊个大白，不讲究的用报纸糊一糊，总比红砖墙面要整洁。 另外就是日用品，除了毛巾跟衣服，锅碗瓢盆杯子样样都需要买，这些还必须买新的。 卫轩觉得有些头疼。 倒不是因为花钱头疼，而是感慨好险家里有个女人，不然以他跟孩子们的性子，搞床席子就地一铺就是个床，他从挎包里头掏出个橘色的小本子，想到一样就写一样，两人一边说一边写，不知不觉两张纸就写满了，等柳绵绵准备动身，卫轩撕下一页纸下来，又从口袋里头掏出个皮夹子，并一个小布包，一起递给她。 “这是什么？” “买东西肯定要花钱，钱和票都给你。” 柳绵绵觉得，男人给钱的时候最帅。 ———— 两大人在里头商量好，几个孩子在外头玩闹起来。 撇开别的不说，卫轩这几个孩子皮是皮，但对女孩子还是让着的。 老二不承认他会让着宝妞，梗着脖子跟人说：“小女孩儿，喜欢哭，万一哭了可太麻烦了。” 才四五岁大的孩子，懂个什么啊，一点点小心思都藏不住，他有些喜欢跟宝妞玩，可是不想宝妞妈妈当他妈妈，他自己是有妈妈的。 “爸，她以后是不是要在咱们家住？”爸爸不让他提后妈，老二就换了个角度问。 “怎么，你有意见？”卫轩随手从旁边拿出来个包裹，变戏法一样从里头掏出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是葱香饼干，他打开饼干的塑封包装，给了三个孩子一人几片，最后一卷都递给柳绵绵。 柳绵绵接过饼干，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待遇，以前原主能省则省，好东西都紧着孩子吃，可她发现卫轩不是这样，全家人都一样，他不会特殊优待孩子们。 这是......拿她当孩子了？ 闻着这味儿，确实勾人，而且中午囫囵吃的，这会儿也早饿了，孩子们一人拿着三片饼干，老大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老二则是哐哐几口吃完，老三舔了舔外面的咸味儿，吃的很慢，宝妞则不太好意思，眼神看着妈妈，这是在等妈妈下指令才敢吃。 柳绵绵：“以后他就是你爸了，他给的跟妈妈给的一样。” 宝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受能力很好的应下了。 老大依旧不动如山，神色上没有一点变化，叫老三别舔了，越舔越恶心。 老二脸上快要哭了，这么快就成了新妈吗？ 卫轩手一抖，太秃然了。 听到这话，二娃觉得嘴里的饼干都不香了，苦着脸看向爸爸，谁知道卫轩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几个孩子说：“我跟小柳阿姨去买东西，你们先在家里玩，饿了就吃点饼干垫垫，今天大家都累了，等我们打听清楚吃饭的地方，晚上出去吃顿好的。”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幸好卫轩不像村里那些大男人，觉得女人做饭天经地义。 累的狠，柳绵绵也不想做饭，一起做也不想。 拿着卫轩给的那叠沉甸甸的钱和票，柳绵绵一个人，卫轩带着老大就一起出了门。 按孙明指的路线，从住的地方往外头走，离的最近的就是菜市场，这里基本都是自由交易，有农户种的菜蔬，有渔民来卖鱼，并不需要票证，因为海产类不方便运输，当地政府是放开了渔民们卖的，不仅如此市场上还有一两个民警在维持持续，柳绵绵去看的时候，菜和海产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了，只有一个摊主摆着一堆小小的海鱼在卖，当地人讲的方言，柳绵绵也能听懂一点，听到那人说这些海鱼包圆一块钱，看着至少两三斤的模样，她觉得很划算，比买肉还要便宜。 第26章 买买买 有人带路，去供销社少走了好多弯路，武大姐话又多，于是柳绵绵顺便把这一区的食堂、饭店，以及棉纺厂的位置也打听清楚了。 到供销社里，柳绵绵继续买买买。 洗脸盆三个，牙刷人头一把，牙膏一只，另外还有洗衣服用的洗衣膏，香皂肥皂，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和部分调料，也得亏是卫轩带来的票证多，但因为这边供销社也经常缺东西，最后是东西都买了，票还剩下来老多。 这边酱油跟醋都不好买，柳绵绵只买到了半斤油跟一包盐，另外买了一个铁锅，一个烧水的大锅，一把菜刀，另外买了个土炉子。 这种土炉子可以烧柴火，也可以烧煤球，这边虽然也有煤球卖，但也要等到卫轩的粮本和副食本下来，每人每月才两三斤煤的供应，武大姐跟她讲一般人家里都用木柴，菜市场偶尔也有卖木柴的，见到了就多买些。 大包小包的拎回到家，这个时候卫轩还没回家。 老二正别扭着，不理她，老三也没说话，不过柳绵绵观察了，这孩子就是个不说话的。 宝妞则是哒哒哒跑过来，忙着帮妈妈拎东西。 闺女实在是太暖心了。 收拾东西的空档，外头热闹起来，然后听见了卫轩的声音，走出来一看，外头有几个人正帮忙抬着东西。 三张床，两张是薄薄的木板床，一张还真是竹床，卫轩让人把木板床放在里屋，竹床放在外面那间屋，他准备自己睡在外间，里屋三个男娃一张床，她跟闺女一张床，所以大一点的那张床摆到一边，另外一边给到母女两个，本来还想找个屏风的，但这玩意儿不好买。 床安排好后，孩子们就跑来干活了，简单的擦过后，铺上棉絮就是床，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三娃，其他的都能帮着家里干活。 安排好了床，柳绵绵又去阳台折腾她的小厨房。 没能买到桌子，不过卫轩买了几把椅子跟一个柜子，这柜子太旧了，就搁在阳台当碗柜，好在这边朝北，平常日晒不到，就是担心台风天会下雨刮到，不过后面可以想想办法弄个遮雨棚，卫轩表示他能搞定，柳绵绵把买来的碗筷跟炊具都放在碗柜里头，炒锅放在土灶上。 单独有个小厨房，总比电视里见到的筒子楼里，一整栋人都混在一起煮饭做饭要强。 卫轩看完了也很满意。 “自己做饭还得买煤球，你找小孙问问哪里有卖木柴的，还有家属楼应该会有澡堂子吧，不然那些单身的总有人不愿意做饭生火，总要找地方洗澡吃饭对吧。” “煤球得月初跟月中才有，这两天我先找人弄点柴火来糊弄糊弄，饿坏了吧，咱们先出去吃个饭。”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这里的国营饭店跟食堂都供应饭食，区别是小炒跟大锅菜。 卫轩选了国营饭店，这个点刚好人也不多，海鲜是当地特产照例不要票只要钱，猪肉鸡肉羊肉这些限量供应，饭店有就有，没有的时候没有，多问几句就爱答不理的。 有海鲜就很好，柳绵绵眼睛里面都是星星！ 几十年以后海鲜到处都有，可也未必就有滨海城市这样新鲜，而且都是野生的。 下午想吃猪肉已经是没有了，卫轩点了一个白灼的虾，清蒸螃蟹清蒸鱼跟几个青菜。 柳绵绵看了一眼菜单，又点了个番茄鸡蛋。 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鱼虾蟹，一直生活在内陆乡村的老二脸色一下就变了，胃里面翻江倒海，嘴里说着：“这里的鱼和虾都难吃死了，香姨说吃螃蟹不好，人会长六只手的。” 海鲜是渔民下海捕捞，紧着当地供应，又是优质蛋白质，柳绵绵一看见这些，眼睛都放着精光。 卫轩倒是能吃惯海鲜，瞥了儿子一眼，自顾自的剥了个虾，想了想放进宝妞的碗里。 “宝妞，试试虾，热乎乎的好吃。”说完给三儿子也剥了一个。 “谢谢叔叔。” 宝妞甜甜的道了声谢，她倒是适应能力很好的咬了一口，海虾还带着海里的咸香味，大人吃不出来，但小孩子的味蕾敏感，宝妞吃完觉得好吃，伸出小爪子来自己剥。 大娃学着父亲的样子剥开了虾，还沾了点酱油，味道确实不错，新鲜的海虾清甜，他也适应能力超好的继续吃。 二娃看看哥哥，又看看父亲，有些委屈巴巴的。 柳绵绵看了一眼，剥了一只虾放在他碗里，然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一顿，彻底的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这一路过来的辛苦跟疲惫仿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一家人才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第二天一早，卫轩便把母女两人送到坐公交车的地方，临走前还委婉的提醒她注意安全。 柳绵绵觉得好笑，难道她还能跟王大柱打起来？ 也许是看清楚了柳绵绵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性子，卫轩又跟她说，王大柱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熟人也多，出气可以但是千万别跟王大柱应来。 ......倒像是在叮嘱小孩子一样。 柳绵绵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柳同志。” “啊？” “这几天我把家里安顿好......你办完事早点回来。” 卫轩低头看她，这年纪在他看来，就跟小孩子差不多，况且她还带着个更小的呢。 走之前又摸了摸宝妞的小脑袋，宝妞仰着脖子，一脸天真的目送叔叔走远。 一直到见不着人了，宝妞才抓紧柳绵绵的衣角，眼神把把的抬头看妈妈。 母女两个上了公交车，又颠簸了个把小时才到家。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跟卫家人相处了几天，宝妞也不问什么时候找爸爸了。 “等找完你爸拿了生活费，咱们就回。” 这会儿她出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传到王大柱这里没。 柳绵绵直接去到了传达室找人，只提到王大柱的名字，大爷也对不上号，她又好话说尽，塞了一把糖，大爷才勉强答应下来帮她去问问，趁着等人的功夫，柳绵绵在棉纺厂附近转了一圈，才发现大爷说的不假，这个厂子是真大，职工都有大几千人，像王大柱这样的车间主任几十上百个，不知道是什么车间的，还真不好找。 第27章 再见负心汉 棉纺厂宿舍王大柱家 王大柱刚从食堂回来，手里头端着的饭盒里全是包子，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盐水瓶，走到单元楼门口碰见了老邻居刘大婶，大婶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眼睛亮亮的盯着盐水瓶看，那眼睛只差没蹭到瓶身上去。 那瓶子是牧场早上送来的，鲜牛奶呢。 职工一月能分一斤奶，可王大柱总能搞到奶票，他家里的牛奶一直很富足，而刘婶儿的孙女才出生没多久，媳妇的奶水不够，她这眼睛亮晶晶的，为的是给自家孙女讨一口奶喝，但白梦是谁，抠的一口奶也匀不出来，刘大婶只能舍了这张老脸，想来求求王大柱。 “王主任，大清早你还去食堂挤什么挤，下回让我们老邓给你带回来。”王大柱家那个懒婆娘，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不上班连饭都要男人出去买，也是她命好。 “不用麻烦，我反正要出去走走，也是顺路。”王大柱只当没看懂刘大婶的眼神。 “你这手里拎着什么呢。” “嗐，买的早餐呢，我们家白梦最近身体不好，要补补，我先不跟你说了金贵这孩子吃饭慢，得耽搁上学了。” 见王大柱装傻，刘大婶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肯定是给那个小骚蹄子吃的”，就进了门。 听见有人进门的声响，白梦才从屋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一边穿衣一边叫着儿子出门：“快点来吃早饭，吃完了让你王叔叔带你去幼儿园，穿个衣服也磨叽。” 跟柳绵绵母女俩不一样，王大柱这边的伙食开的好，牛奶隔一两天能喝一次，肉包子和饺子基本上每天都能吃上，所以金贵也没别的孩子那样馋，出来看见还是包子，可不乐意了。 “妈，我要吃饺子。”没吃到饺子，他就不高兴了。 可这会儿的食堂也是按需供应，可不像后来的大食堂那样供应充足样样都有，刚好早上食堂就没卖饺子，见金贵噘嘴不高兴也不吃早餐了，王大柱满脸堆着笑，把肉包子往金贵手里塞：“快点吃啊，叔叔待会儿送你。” 金贵今年六岁，长得胖胖的，五官都挤在圆圆的脸上，眼睛像用刀割出来的一道缝。 再加上被白梦惯的，脾气坏的厉害，金贵从王大柱手里接过肉包子，啃了一口发现是猪肉白菜馅儿的，一把就丢在桌上，一屁股往地上坐，满地打滚哭闹：“我不吃白菜，我不吃白菜，我才不要吃白菜了，我要吃大肉馅的饺子。” 白梦被他气的不轻，就要踹他一脚，被王大柱拦住了。 “孩子嘛，都这样，金贵你多少吃点儿，明早叔叔再给你去找饺子。” “我不吃，白菜包子我吃了恶心！”金贵的眼睛眯得那条线都不见了。 说实话，这孩子的性格并不讨喜，但谁叫王大柱喜欢白梦呢。 那可是他年少时的梦中情人，要不是运气差被男人给甩了，给别人当便宜爸爸的好事还轮不到他王大柱呢，而且金贵一闹，白梦就心情不好闹着要回老家去，所以虽然内心把金贵揍了几百巴掌，但面上还是笑咪咪的哄着。 “那你喝点牛奶吧，牛奶你不是也喜欢吗？”王大柱想起还买了牛奶：“你好好吃饭，待会儿叔叔带你买方便面吃。” 方便面可是好东西，金贵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副老不情愿的喝着牛奶，他咬了一口的包子便被王大柱拿起来，吃掉了。 吃过早饭，王大柱带着金贵出门，路上少不得叮嘱他在幼儿园不要打架云云。 站在幼儿园门口，金贵摊开巴掌。 这也是每天早上的老剧情，王大柱无奈，从口袋里头掏出一毛钱，塞金贵手上，金贵这才摆着胖胖的身子，像个企鹅一样往幼儿园方向挪去了。 幼儿园是厂子办的，上班的地方离这里不太顺路，王大柱送完孩子要去车间，就要绕很远的路，不过这条路也是有近路的，出了厂区的门，往外头有条近道，绕过几条路就是厂子的正门了，王大柱从人群中穿过，往正门口而去。 ———— 柳绵绵跟宝妞两个在厂子外头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吃早饭的地方。 是的，来的时候没吃早饭。 本来卫轩让她吃了饭再过来，柳绵绵推辞了，想到她上次晕车晕成那样，卫轩也就随便她，他知道她带了钱和票的，临走之前还是又给了她一些，知道她也亏不了自己，谁知道棉纺厂这外头连个小店都没找到。 找了个职工问了一下，原来厂子里头什么都有，也没人在外头摆摊。 那人见母女两个的打扮，也不像是城里人，应该是乡下过来寻亲的，这样想进厂子吃饭也难，毕竟厂子里头凭餐票吃饭，一般人也进不去啊，于是好心跟她说：“咱们厂子太大了，你要往外头走老远才有吃饭的呢，这样吧这条路你走到头，再找人问问就知道了，往那边去有个小饭馆是卖早餐的。” 一路上飘着的早餐味，让宝妞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别人。 不过她饿习惯了，也能忍，就是眼神看着好可怜。 那人家里也是有小孩子的，摸着饭盒犹豫着要不要给小女孩掰一点下来，见柳绵绵飞快的道了谢，拉着宝妞就走，母女两个生怕被人怜悯了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喜欢施舍。 柳绵绵：“宝妞，咱们在外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知道不？” 她都知道了，之前在大娃给过宝妞馒头她吃了，卫轩给的馒头她也吃了，虽然拿糖做了交换。 宝妞性格单纯，那是在相对简单的环境下长大养成的。 进城以后面对的人也多了，也复杂多了，得教会她自尊自爱。 宝妞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一样的：“怕别人下毒。” 柳绵绵一噎，不过仔细想想也没错。 “你还小，坏人好人也没写在脸上，妈妈都不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呢，咱们在外面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明白了不？” “我明白了。”宝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给小孩吃的的肯定是坏人！” 柳绵绵满头黑线，教孩子真的好难呐。 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太会。 两人正低头说着话，就跟一个迎面过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等抬起头时发现这人长得还挺眼熟的，那人斜乜她一眼，抬腿就往厂子方向走，刚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拉住。 王大柱一愣，还是那个女的。 长得倒挺好看的，那双眼睛却跟看见仇人了一样，不过就是撞她一下，至于吗！ 至少王大柱现在是没认出面前这个女人，是他好几年没见的，备受他嫌弃的那个......“前妻”呢。 第28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柳绵绵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眼睛里面要喷出火来。 面前的这位，就是书中的负心汉，抛弃原主不算，还要让人憋屈死的那个人，不管他后来事业发展的如何好，至少从人品上来看，这种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面对着老家的妻子和女儿，他在心里还会给自己找补，压根没有觉得对不起原主母女俩。 而面对着自己的妻子，他连想都想不起对方是谁。 她心里升起的愤怒，是替这个女人不值，也是觉得这种男人真心可耻，他自己过的光鲜亮丽，就把一个女人的一辈子给耽误了，在那本书里，在这个世界里，这个可怜的女人都已经死了。 “王大柱，你看看我是谁。”柳绵绵怒了，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柳绵绵长得好看，眼睛如一汪泉水，就算是愤怒的样子，也是眼波流转似嗔似怒，身材凹凸有致，即便是肤色不算太白，也看得出来是个大美人。 再看穿着，衣服上打了好多个补丁，手上牵着的小女孩也是如此，小孩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有些短了，本该到手腕的长袖，现在在小女孩手腕上半寸的位置。 “你是——”王大柱正在脑子里头想着，到底是哪家的穷亲戚找上了门，但想来想去没有跟她这个年龄对得上号的人，他没有往自己妻子身上想，因为三年前他回家的时候，那会儿的柳绵绵还是没发育开，面黄肌瘦的，眼神也没有面前这个女人这样锐利。苏丹小说网 她周身散发出来一种不太好惹的气息。 “好你个王大柱，你连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是柳绵绵！”柳绵绵铿锵有力的说。 她说话的时候，王大柱也想起来了。 眉眼是有原来的样子，但模样变的太大，周身的感觉也跟以前截然不同，他万万没想到，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现在变成了个如此动人的模样。 她怎么跑到城里来了，谁给她的胆子！ ———— 王大柱没想到，柳绵绵能找到城里来。 看见她那一刻，脑子里头是有点懵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样的妻子太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又是愤怒的，她一个农村妇女，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连个招呼都没提前给她打，不过他不愿意在这个地方跟她拉拉扯扯，让人看见了落个笑话，厂里认识他的人都认识白梦，都知道白梦才是他媳妇。 让人知道他在农村还有个媳妇，那他的名声也就完了。 可对上柳绵绵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呵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于是压低了声音去拉她：“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没吃早饭吧，咱们找个馆子一边吃一边说话。” 柳绵绵却不动声色的甩开了他。 王大柱是什么人，是见色起意的负心汉啊。 原本以为妻子是老家的黄脸婆，没想到一见面发现妻子大变样，这男人的劣根性就显现出来了，他已经隐隐有些后悔提离婚提的太轻易，她在老家，如果没有那封离婚信，这辈子都不会来城里，那她这辈子都是他媳妇。 可如果离婚了，柳绵绵这样的年纪，肯定会再找的。 如果这次没见到她，王大柱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见到现在的柳绵绵......王大柱的心里不是滋味，男人心里的那点占有欲让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她能千里迢迢来找，那她肯定还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待会儿说点好话，再给人打发回去，那她柳绵绵就还是他的妻...... 王大柱不动声色的想着，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柳绵绵很傻的。 三人进了家小馆子。 老板是当地来做生意卖面的，早上生意很好，但这会儿赶着上早班，客都散了，王大柱带着母女两人进去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让老板上两碗海鲜面，等面上来的空隙，才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边的小女孩。 这应该就是宝妞了吧。 出生以后，王大柱只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还没一岁呢，还不会叫爸爸。 现在她该有多大了，王大柱仔细的想着，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女儿是哪个月出生的都想不起来。 小女孩乖乖的，贴着母亲坐着，看着他的眼神里头满满都是戒备。 母女两个都不说话，气氛也有点尴尬。 王大柱又一次注意到她俩身上的衣服，收拾的倒是挺干净，可衣服上层层都是补丁，看得出来柳绵绵用了点心，宝妞衣服上的补丁让她剪成小花小动物的盖在上面，倒也不难看，就是这孩子跟营养不良一样，手腕很细，他下意识的要挑剔起来。 “你怎么带孩子的，宝妞怎么这么瘦。”王大柱皱着眉，板着脸，领导架子就摆出来了。 “你是坏人！”柳绵绵还没发作，宝妞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妈妈的后面一直拉着她：“坏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我不要吃他的饭。” 不吃，干嘛不吃。 外人都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自己闺女饿着肚子啊，柳绵绵按住闺女。 海鲜面上来了，上面撒着一层鱿鱼卷和大虾，这味道闻着就带劲，母女两个早上走了这么远，早就饿得紧了，不吃才是王八蛋呢。 第29章 大傻2 就算柳绵绵现在的变化挺大，可在王大柱心里，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妇女，在心底里他还是瞧不上这个妻子的。 当年王家是穷，娶不上媳妇儿，才找了邻村的这么个没爹没娘的姑娘。 要不然，柳绵绵这么被欺负，怎么就没娘家人撑腰呢。 更不然，为啥他王大柱敢一封信回去，就要休了柳绵绵呢。 这还不是欺负她娘家没人嘛。 海鲜面冒着香气，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钻，这会儿做生意的人都实诚，海鲜跟不要钱的往上面码，宝妞到底也是个四岁大的小孩儿，鼻子吸了吸气，就觉得更饿了。 但骨子里头一口犟劲儿，她觉得面前这人是坏人。 妈妈刚才说，不认识的人给的吃的，不能要的。 宝妞一副戒备的样子看着王大柱，深深的刺痛了他。 柳绵绵把女儿拉过来坐下，筷子给她放好，命令她：“早上没吃饭不是说肚子饿了吗，快点吃吧。” 小饭店的老板好奇的探头往这边看，猜测着两人的关系，这女人长得真是好看......不小心就对上了柳绵绵凉飕飕的眼神，脖子缩了回去。 店里最后一个客人也结了账走了。 柳绵绵拿出双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虾给宝妞挑了过去，又从她碗里挑过一筷子面到自己碗里，孩子胃口小这一碗面肯定吃不完，最后加了点蒜头油给她，对孩子努努嘴：“吃吧，不吃面就坨了，咱们不能浪费粮食。” 宝妞看了一眼妈妈，又看了一眼陌生男人，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吃起面来。 她吃相很好，吸溜面条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像金贵那样嫌东嫌西的浪费粮食，小脸一鼓一鼓，看的王大柱有种捏捏她小脸的冲动。 王大柱正欲说话，被柳绵绵打断：“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这些那些，让她好好吃饭。” 尽管知道那是爸爸，但宝妞头也没抬，听妈妈的话乖乖的吃着东西。 “慢慢吃。”尽管对妻子很苛刻，但王大柱是真心疼孩子的。 宝妞吃的很慢，先吃完面，再小口小口的吃着海鲜，因为太喜欢吃了，她嚼的很慢，努力想让这些味道在嘴里留长一点，柳绵绵估算的份量刚好，东西吃完了宝妞又慢悠悠的把汤底都喝了，王大柱不由得想起早上金贵的那顿闹，最后哄着哄着才喝点牛奶，他白天还要买零食，不给吃零食就不好好吃饭。 对比金贵，宝妞就像没吃饱饭的一样。 柳绵绵到底是没文化，日子都安排不好，孩子怎么能饿成这样。 柳绵绵也吃完了，掏出手帕出来给宝妞擦擦嘴，又掏出另外一块旧到发黄的，给自己也擦了擦嘴。 王大柱嘴角扯了扯，她还挺讲究，城里人都没这么讲究呢。 吃饱喝足，柳绵绵开始要跟他算算账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把宝妞带好，没养好孩子，还特别不懂事跑来城里找你晦气？” “......” 王大柱就是这样想的，他一点都不避讳看不起农村来的妻子。 他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他也是往回寄钱了的，在他看来，对比老家那些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的农民，她柳绵绵应该感恩生活了对不对？有一笔固定的收入，她比村里其他人都要过得好多了，这都多亏了他王大柱在城里做工，但这一切跟柳绵绵又没什么关系，上车间的时候她也没帮上忙，下班她也没给自己洗过衣裳。 其实他哪里是不清楚了，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大柱现在拿的是六级工资，77.85一月，吃饭单位有补贴，厂里一月代扣一块钱，其他的钱都是能拿回去的，而白梦一向好强，别人有的她都要有，所以家里面电视机、电风扇这些基本的电器他们都有，每月发完工资全家人都要一起去饭店吃顿好的，五块十块不等，白梦可从不会亏待自己跟儿子。 王大柱自己是在农村待过二十来年的，自然也知道农村苦，可他不认为自己该补贴柳绵绵，他一个人养着两个人，都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在家又有地，也就养一个孩子，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苏丹小说网 自己过的不好她还有理了？ 当然，王大柱是不会在柳绵绵面前公然说养着白梦母子的事的，如果不是柳绵绵以上帝视角来看，原主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城里帮别人养着孩子，养着娃，而她自己的孩子还在乡下吃土啊。 道理何在啊！ 王大柱不耐烦的说：“你看看你自己，我一月给你十块钱，这么多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你还有理了不是，你就说说咱们村，有谁一年能分这么多钱的？” “谁叫你跑来这里的，一个女人跑来城里晃荡，知不知道我请一天假有多麻烦，你一个女人，做事要分的清轻重，赶紧给我回去，看在宝妞的份上我不跟你说什么，你赶紧回去，离婚的事情我不提，以后一个月还给你寄两块钱。” 她如果愿意本本分分的回去，守住那个家，看在孩子份上他也不是不能撤销离婚要求的，两块钱的生活费养孩子已经不能再多了，她也不能不知足。 他声音很高，平常又是这样讲话习惯了的，在柳绵绵面前更是颐指气使，一句话说完老板又投过来注目礼，这两人是不是两口子啊！ 柳绵绵差点被他气笑了，看样子他一直都是这样跟原主讲话的，也习以为常了，跟这样的傻逼较真那她就是更傻的傻逼，王大柱还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脸皮都撕破成这样了，她还能听王大柱在这里比比？ “傻逼。”柳绵绵冷笑着敲了敲桌子：“王大柱你当我是叫花子呢，喊我走我就走？” “你——”她身上有股气势，竟然是从没有过的，王大柱被气的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柳绵绵，别给脸不要脸。” 她还要想跟自己过下去，不听话连两块钱都没有。 柳绵绵抬起头来，眼神里面写满了不耐烦和嫌弃，正如他嫌弃她一样，柳绵绵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只狗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我来这里不是来找你讨公道的。离婚，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我还要跟你算账，挺清楚了吗大傻逼。” 第30章 见到王大柱跟个女的 王大柱走神了一下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柳绵绵这是找他的茬呢，还不是想多分点东西。 正如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王大柱又自大又看不起女人，一张嘴就是你们女人如何如何，他是绝对没有把柳绵绵放在眼里，她连娘家人都没有，就算要找人做主最多也只能找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而王家村的大队书记就是王大柱的族叔，是怎么都不可能替她做主的。 而娘家那边，柳绵绵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娘舅兄弟撑腰。 一个围着灶台打转了一辈子的人，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一个人跑来海城，她就不能正常点本分点？ 还提离婚，她有什么资本提离婚，要甩也是他甩了她！ 柳绵绵说这话时，没有顾忌到王大柱的心情，不过看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估计现在都气炸了，不过关她鸟事，就兴柳绵绵受一肚子的窝囊气，不能让王大柱也气上一阵，他王大柱看不上自己，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农村妇女嘛，也不看看他自己是哪里蹦出来的，装什么乌龟王八蛋啊。 王大柱是真的气炸了，这几年顺风顺水的，他可没想过这个乡下女人敢违背他的意愿。 放以前，捏圆戳扁也是他说了算，他还没说就算是离了婚，柳绵绵也不许嫁人，这辈子都不许嫁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曾经睡过的女人以后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光想想他就觉得恶心。 当然精神洁癖也是可以双标的，这样想的王大柱就没有想过，现在躺他身边的女人，曾经还给别的男人生过娃呢。 “柳绵绵，你不要太过份啊，再磨磨唧唧，你就，你就——” 王大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对他这样出言不逊。 即便是没有娘家支持，没有人给她撑腰，她也硬起腰板来说出这种话，这对于王大柱来说是莫大的羞辱，这么多年来谁敢戳着他的鼻子出言不逊，更何况面前的人是他一直看不上的下堂妻，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 当初，要不是王家父母身体不好，王大柱也不会娶了柳绵绵，婚后虽说柳绵绵刻意讨好，但王大柱心里头是看不上这个妻子的，看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心里就不爽快，想当年自己也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可他就是摆脱不了命运，家里太穷了，父母是个拖累，白家才不会答应他的提亲。 那会儿他跟白梦表白，白梦只是宽慰他，鼓励他，她说出来的道理都是一套套的，不像柳绵绵个没文化的一棍子都打不出屁来，在王大柱心目中，妻子应该是朵解语花，是像白梦那样的...... 而一向他瞧不起的人，现在当着他的面说离婚。 搞的好像是她要甩掉自己似的，王大柱这心里头火噌蹭蹭的往外头冒。 柳绵绵却觉得很解气，心里暗爽着呢。 这狗男人，就是该挫挫他的锐气，别以为在外头混的人五人六就能不做人了，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你要跟白月光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行啊，好好把家里头的妻子安顿好，把孩子也安排好，而不是把人的价值用干净了，才一封信寄过来，跟人说你一边儿待着去。 真当全世界都惯着你？ “王大柱，我劝劝你做个人吧，两块钱就想打发我，还想让我一辈子不嫁替你守着，你怎么那么大脸呢，你是不是觉得以前一个月寄回去十块钱挺多的，便宜我了是吧，没把日子过出来是我柳绵绵没本事没能力是吧，咱俩好好算算这笔账，看看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这话，是一直憋在原主心里的。 她最笨，在世的时候是没有办法亲口跟王大柱说出来了，但柳绵绵替她活在了这个世界上，冤有头债有主，她得给原主把场子找回来。 ———— 吃完早饭，白梦一般会出门遛个弯，但最近她不敢出门。 她现在月份不大，肚子还不显，但这一胎怀的不稳，这段时间她都在保胎，不过这事儿王大柱不知道，就是抱着生儿子的心思，王大柱才愿意跟柳绵绵提离婚。 但听村里那边的话，好像是柳绵绵不同意。 按说，她不同意也没办法，反正王大柱不要她了，她还能闹翻天不成，只要王大柱在这头把结婚证一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主任媳妇了，王大柱不光有钱，对他们母子两个也很好，他的工资都让她把着，家里也都是她做主，就连往回家寄钱这种事，也是看她的主意，她才是王大柱真正的媳妇！苏丹小说网 可白梦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一胎隐隐有流产的势头，所以最近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她这现在打个喷嚏都怕把孩子震出来了。 别看她在王大柱面前装成若无其事的，心里其实很在意能不能成，她其实感情很失败，就连金贵......也不是跟她那个倒霉前夫生的。 心里正七上八下呢，门就被人咚咚咚敲响了。 白梦一个激灵，感觉到下半身有股子暖意，忙看了一眼幸好没事，应该是她多心了。 “大柱家的，在家不。”外头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哎，来了。”是刘大婶的声音。 白梦忙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的挪到门口，打开门见到刘大婶站在外头：“大柱家的，不好了不好了，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着急啊。” 她这样说话大喘气，别人不着急才怪了。 白梦急死了：“怎么回事。” 刘大婶看她脸色发白，心说这小妖精平时过足了好日子，总算有看她好戏的时候了，她气定神闲的说道：“刚才我出去买菜，看见大柱跟个女的拉拉扯扯的，那女的还带着个女娃，看着还挺漂亮的，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大柱这人老实肯定不会在外头搞东搞西的。” 哐当，白梦往后倒退了几步，还是刘大婶手快一把就拽住了她。 带着个女娃什么的，该不会就是柳绵绵吧！ 第31章 离婚 还是那个小饭馆，柳绵绵从兜里掏出来个小本子，搁在王大柱面前。 是个绿色皮子，巴掌大小，上面印着明星头像，写着两个字——“上海”。 王大柱认得这个本子，是他刚工作时候得了先进职工，单位给发的，当时发了个搪瓷盆子，另外还发了这么个本子，刚好他爹那年过世，回老家探亲的时候不想给她买东西，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回去，就顺手把这个本子带回去。 当时柳绵绵很欢喜，她压根不知道这个本子是他不要的，收到以后摸了很久，王大柱当时看着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很嫌弃，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个本子她还是贴身放着。 这也是他唯一送柳绵绵的东西。 王大柱嘴角扯了扯，满脸不屑，觉得柳绵绵还藏着这么一个对象，看到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难受，就看见柳绵绵打开了笔记本，里面写写画画都是她的笔记，尽管她的文化程度不高，字迹倒是很好看。 “这些都是我记得账，你不是觉得一个月十块挺多吗，自己看看你妈一个月要花掉多少钱，从你上班以后，你妈就没怎么下过地，家里头的吃喝都是要靠我一个人干农活挣工分，这几年咱们家进账是多少，也记在上面了，不信你自己去找大队问，大队也都有记录的。” 原主虽然很懦弱，但是也很细心，还很聪明，谁都没教过她，记账本做的很漂亮，进出账都有。 她就是生错了时代，没机会受教育。 王大柱本来还有几分怒气，拿着本子一页页的翻，怒气变成了震撼，这上面一字一句，一笔笔记录的，竟然比他们单位的财务都细致。 原主当初做这个账，是因为王大为克扣家里的工分，她自己才每天记下账目，没想到有一天会有用处，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一家人的工分，王大柱的老娘早两年还挣点轻松些的工分，近两年病也越来越重，不仅没有下地，连王大柱寄回来的钱都拿去看病吃药了，不仅如此，家里一年分到的钱，除去最基础的开销，也基本上都花在了看病上头。 见王大柱沉默，柳绵绵说：“王大柱，当初你娶我就给了我八块钱的彩礼，而我一进门，你就跑了，先是你爹生病，然后就是你娘生病，我送走这个，又送走那个，最后还落不了你一句好话，感情你就是想找个人帮你家干活养老，然后没用处了就一脚把人飞了，你还有良心没有？” 王大柱合上本子，盯着柳绵绵的眼睛：“养老送终，本来就是你一个当晚辈的责任，你跟我计较这个？” “真是好笑，你父母养大的是你，你自己不养老送终，反倒是成了我的责任了，你心疼你娘怎么不自己回来伺候她？我长这么大吃过你家米饭吗，还是欠了你的救命之恩，按当年的物价，八块钱也就只能买只大公鸡，你是不是觉得花了八块钱把我买回来，就该任你揉圆搓扁，一点怨言都没有，哪怕你哪天不要我了，答应给我一个月两块钱，我也该为你守一辈子的贞洁牌坊。” 人都是有那么点气性的，当王大柱提出给她一月两块钱，要她一辈子乖乖带好宝妞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两块钱是王大柱想买她下半生的自由的时候，她跟自己说越发要过好一点，不是过给别人看，而是过给自己看。 谁稀罕你那两块钱，踩在脚底要趴着拿的钱谁爱要谁要。 王大柱气盛，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谁知道却吓到了孩子，宝妞“哇”的一声哭出来，小拳头一下下的打到他身上，嘴里喊着： “坏人坏人，你是欺负我妈妈的坏人。” 孩子的声音很稚嫩，但保护妈妈的心意却是很坚决的，虽说王大柱这人混蛋，但好歹骨肉亲情，宝妞又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从刚才见到这孩子，王大柱心里就喜欢，一直盯着宝妞看，但这会儿两人吵架上火，谁都没注意到孩子，但孩子是敏感的，连她都察觉到了父亲的恶意。 王大柱死死的盯着柳绵绵：“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要她了，她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农村，这才是女人的本分！ 来城里做什么，真要找他算账不成？ 柳绵绵平静的说：“离婚，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咱俩虽然没在民政局扯证，但也是在大队的见证下摆了酒，过了明路的，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替了你赡养老人的义务，咱俩离婚就该堂堂正正的离，如果你当初愿意回去，愿意开诚布公的跟我谈，我也不会不同意，写封信回去要别人给你善后，是心虚吗？” “柳绵绵，你是没挨过揍皮痒痒了是不是？” “现在不是你要休我，是我要光明正大的跟你离婚，不仅要离婚，咱俩还有财产问题，婚姻中的财产还有我的一份。” 还有她的，自古以来离婚给女人分多少，那都是男人说了算，她还想分一半的财产，真是美死她了，也不知道这些道道是跟谁学的。 要不是顾忌着形象，王大柱就该当场解下皮带抽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跟自家男人这样说话，离婚也是一个女人应该提出来的，她是不是忘记她自己是谁？ “瞧瞧你这副嘴脸，真是恶心透了，是不是心想甩人这事儿，你王大柱能干，可我却是不能干的，如果是我提离婚，那就是违背了女人的本分，看看看看你，表面上是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其实骨子里面还挺封建的嘛。” 这女人牙尖嘴利，还真跟他肚子里头的蛔虫似的，把他心里想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然后王大柱脸色一变，封建！ 这顶帽子可不是好扣的。 第32章 碎布头 两人聊到不欢而散，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厂子那里还没交代，王大柱匆匆忙忙就走了。 本来想着看在孩子的份上，好歹给她俩一点钱，不过刚才两人吵到不欢而散，王大柱气性上来了，连闺女也顾不上，谁叫她那么逞能，等两人在城里活不下去了，自然会回去的，他自然想不到，他跟白梦那点事，已经让远在老家的妻子知道了。 存着这样的想法，王大柱是一分钱都没掏出来。 “我在这里不能久留，给你一天时间，咱两离婚的事情明天必须要有个结论，咱俩和和气气的签个离婚协议，以后互相之间都没什么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哼。” “你可别想躲着我，信不信我带着孩子闹到你们厂子里去，你屋里还有人吧，没人知道跟你住在一起的女人，是别人的媳妇儿吧。”临走之前，柳绵绵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王大柱震惊，柳绵绵是怎么知道的。 原主是不知道丈夫在城里有什么花头，可柳绵绵知道啊，作为一个剧透达人，她可是连王大柱的事业线都很清楚呢，一想到这样的人以后要飞黄腾达，她这心里隐隐就不痛快，可要是带着宝妞去厂子里头闹吧，还真怕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挡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王大柱这么自大自负，就是个典型的直男癌臭男人，哪怕在那本书里有主角光环，依旧看得出来他是个大男子主义，当初白月光流产，他可一点都没想过自己照顾她，而是从乡下带回去女儿伺候白月光。 现在没有宝妞了，如果白月光还会流产，两人会不会狗咬狗一嘴毛呢？ 杀猪还是别用自己辛辛苦苦磨的刀，就让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相互折磨，白头到老吧。 想想刚才王大柱那表情，柳绵绵真的觉得自己怼的很爽。 “妈妈妈妈。”宝妞害怕的不停叫妈妈。 小孩子嘛，在哪都是妈妈，口头禅也是妈妈，连喝个水妈妈都是抬头，就比如：“妈妈，我能喝水吗，妈妈我想尿尿，妈妈......” 柳绵绵却不觉得烦，刚才这孩子这么维护她，她心里怪舒服的。 都以为小孩子分不清好赖，怎么可能呢。 在那本书里，柳绵绵死在家里，最开始宝妞只是以为妈妈睡着了，围着妈妈转来转去，跟妈妈讲话，给妈妈唱歌，她一直陪着妈妈，希望妈妈病好了就能醒来，醒来了就能看见宝妞了，小孩子不懂死亡到底是什么，直到发现妈妈身上有异味......这段经历也给前世的宝妞留下很严重的心里阴影。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出了小饭馆柳绵绵打算去市里面逛逛。 毕竟这里才是市区，跟这里比起来，滨海区现在就是个大农村，配套要差很多，连个像样的商店都没有。 “走。” “妈妈，咱们去哪？” “咱们去逛逛商店，也给宝妞买几件衣服。” 大人都还好，宝妞的衣服都破了，却是不能再凑合了。 宝妞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去年的秋装，这一年个子长了不少，衣摆的位置都有些短了，如果只是袖子短了还能裁成短袖，衣摆短了却是不能再改了，另外家里那几个男孩子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合身，要么太大要么太短，这样看要买点布，还要买些针线，这会儿买针线也是要布票的。 早饭吃的晚，晚上就吃早点，一天两顿饭就可以了。 两人中午连饭都没吃，走出大门去附近转了一圈，走了好久还没走出棉纺厂的地界，光厂区大门就有好几个，难怪门卫老头不认识王大柱。 柳绵绵看着棉纺厂的大门，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带着宝妞离开，就看见一辆小货车从里头开了出来。 车走到大门口时，里头的人跟门卫老头打了个招呼，里面的人看了一眼条子，就放人出了门，柳绵绵眼尖，看清楚了里头的东西，眼睛一亮，快步往巷子里头走，绕过小道刚好看见小货车往这个方向开来，她伸手拦了一下，没想到那车停下来了。 副驾驶里头探出来个脑袋，看见是穿着寒酸的母女俩，摆摆手：“不顺路不顺路，别挡着道让开些。” 这是以为母女两个是来蹭顺风车的了。 柳绵绵也没拦路，反而牵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根站着，笑容满脸的对那人说：“同志，你这是运布头出去的车吗？” 那人上下扫了她一眼：“干嘛？” 女人长得好看，笑容也很柔和，没有计算和讨好，很难让人产生抗拒。 那人犹豫了一下：“是啊，你要干嘛。” 棉纺厂跟服装厂一样，也会有零散的布头，但棉纺厂的布头是边角上染色染错色了的，比之服装厂那些裁剪产生的零散布头，棉纺厂的碎布头就要整齐很多，但也不好做瑕疵布处理，这些东西定期会清理出去，就算拿去卖钱也不值几个钱。 柳绵绵却不嫌弃这些，堆着笑走过去：“能卖给我一些吗？” 她说卖。 副驾驶跟驾驶座上的人对视一眼，这些布头处理掉两人也是没好处的，但要卖给别人，这钱就是两人的了，好歹也能有点油水，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对柳绵绵点点头，指着后面说：“不要翻出来挑，只能整包整包的拿，一包两块钱。” 后头都是用麻袋装着的，一袋可真不少，柳绵绵点头便问：“那我在外头看一眼总行叭。” 那人想了想：“我的车不能在这里停太久，你别挑太久，耽搁事儿我就不卖了。” 这一车上百个袋子，少一袋两袋的确实没人知道，柳绵绵上到车里去看，这一袋袋的布都是按照面料分的，涤纶人造布那些她不要，选了一袋子棉纱料子，从里头掏出来了一些，基本上都是棉纱，看样子应该是车间集中打包的，一袋子里头基本上都是同一种布料，给了钱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的拖着袋子就下了车。 拿着大袋子，自然不好到处跑，柳绵绵先找了个招待所，开了一天的房间。 忙完这些，看了一眼招待所的时间，差不多都三点了，答应了宝妞去逛百货商店的呢，摸出来钱和票，又把袋子放好，牵着宝妞的小手，就往百货商店补货去咯。 第33章 消失的钱 因为“丈夫”年纪轻轻就升了车间主任，白梦在家属楼里很有面子，就算是身体不好，每天都会下楼遛遛弯，跟这个聊聊家常，跟那个说说闲话，旁人看在王大柱的面子上，也会追捧她一二。 这种生活她以前可从没有想过。 但今天白梦是一点出门的心情都没有，一想到柳绵绵进了城，心里头就很不舒服，她来这里肯定是要让王大柱回心转意的，顺带还要找王大柱要钱。 白梦可不觉得，自己是占了人家应有的位置，她只会觉得柳绵绵不要脸，凭什么来要她的钱？ 白梦可太清楚王大柱的为人了，他骨子里头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要不是指望她肚子里头能生出来个男的，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跟柳绵绵离婚，但肚子里头什么情况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不光是这胎生不下来，下一个怀了也不一定能生下来，她以前堕过几次胎，现在都习惯性流产了。 本来以为在流产前，怎么都要搞定结婚证的。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白梦一咬牙，准备出去碰碰运气，这一块就这么大，真想碰到也不难。 她一出去，又碰到了刘大婶，对方扫了她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大柱媳妇啊，出门去啊，晚饭吃了没？” 王大柱家的伙食开的好，这女人两天能喝一大瓶牛奶，刘大婶是又羡慕又嫉妒。 换平时，白梦一定要跟刘大婶扯扯谈，顺便炫耀一下自己家晚上的伙食，虽说这会儿经济条件都不好，但金贵吃饭挑嘴，顿顿都是要有荤的，白梦心疼儿子也舍得花钱，要票的猪肉鸡肉不好买，可海城是滨海城市，菜市场卖海鲜却是不要票的，白梦以前都会去菜市场买个虾或者买条鱼。苏丹小说网 这段时间没出门，却是因为胎像不稳，又有滑胎的迹象了。 白梦冲着刘大婶笑了笑，随口说：“我去看看金贵跟大柱回来没。”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刘大婶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就走开了，这女人不上班，连孩子都不接送了，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但刘大婶住在隔壁还能不清楚，这女人是有了！ 正说着话，王大柱带着金贵上了楼。 王大贵今天的脸色不好，见到白梦也没什么表情，换做往常他还会问一句晚上吃什么的，但今天看上去蔫蔫儿的，白梦也不敢问他到底怎么了，拉着金贵的手进了屋，叮嘱儿子别烦他。 可不是，这一路金贵要这要那的，走过小卖部又是要果丹皮，又是要瓜子，最后花了三毛钱才把他从小卖部拉出来，这一路上都在吃，除了瓜子没磕完，其他的都落肚子里去了。 要是平时，王大贵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天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尤其是想到宝妞端着汤碗的小手，花衬衫上的补丁，他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半路上金贵吃完了，还想买泡泡糖，让王大贵一把扯了回来，现在还在跟他闹脾气呢。 他妈喊他不做声，他偏偏要告状，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说：“我要买泡泡糖，王叔不给我买泡泡糖，妈你给我钱。” 白梦烦的不行，见儿子又要往地上滚，随手塞了一毛钱给他。 金贵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给他妈比画：“我跟狗子晚上去看唱大戏，再给我两毛。” 厂子里娱乐活动也多，经常有戏班子过来唱戏，孩子们喜欢过去凑个热闹，门票是一毛钱。 白梦不耐烦的又掏了四毛钱出来，叮嘱儿子晚上别闹。 这么大的动静，王大柱自然也听到了，换做平常他也不会计较，毕竟他收入高，厂子里头很多花费都不费钱，但回来的路上每次想到寄钱回去时，白梦都说没钱，但塞给她儿子的钱她可一点都不抠，金贵这一天到晚都要花掉一块多，他闺女却连一碗面汤都不舍得倒掉。 “梦，你出来一下。” “来了来了，我还在做晚饭呢，晚上还蒸了条鱼。”家里晚饭开的一直都好，一条鱼也要一两块钱。 要是就王大柱，他可不用吃那么好，单位发的饭票根本不花钱，但添了两个人就不一样了，白梦把金贵这个儿子看的重，伙食上一直给的富足，金贵从三岁过来就一直没过过苦日子。 “家里还有多少钱？”王大柱心想，柳绵绵这回来，肯定是要钱来的，而且她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眼界高也会算账，就算再怎么糊弄她，一两百是跑不掉了。 想想自己的工资，又想想柳绵绵那个记账本，王大柱心想就当破财消灾了，柳绵绵这个人虽说有些蠢，但对孩子是真心好，这钱肯定也会花在他闺女身上。 “钱啊，你等等我进去找找。”白梦转了转眼珠子，进了屋打开了抽屉，从里头掏出来一个布袋子，里头零零散散的一些钱，就是他们的全部积蓄了，白梦在里头掏了掏，全掏出来还数了一下：“还有八十一块。” 王大柱以为他自己听错了。 每月发工资他就给白梦七十块钱，白梦以前会寄十块钱回去，他自己的零花钱也只有八块钱，年底还会发奖金，一般也有一百多块钱，两人在一起住了三年，白梦管钱也就是这两年的事，王大柱那会儿给了五百三十块给她，以前他工资低，一个月还要给家里寄五块，三年时间都能省下来五百多块，结果两年过去了，她告诉自己才剩下八十一块钱？ 有七十块是他刚给的，那之前的呢？ 之前的钱去哪里了！ 第34章 供销社买买买 王大柱屏住呼吸，盯着白梦看了片刻，才问：“钱呢，平常的工资我不是给你了吗？” 白梦听到这话一皱眉，觉得自己被王大柱怀疑了：“家里花销了呀，干什么都要花钱，我已经很省了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吃点稀饭，等你们回来才吃点好的，你以为我在家也天天大鱼大肉的不成，前几年你家里一个月要寄走十块钱，我能存多少出来？” 笑话，王大柱一个月七十几，给家里也就寄十块，还剩六十几呢。 就算前几年工资少点，可还有那五百块的存款呢。 五百块的存款，是叫白梦买了电视跟风扇。 工资，却是叫全家人给吃完了，尤其是金贵，娇气的要命，晚饭要是没有荤菜吃，那可是要闹很久的。 “你自己算算，家里这一桌子菜，一条鱼一块五，青菜两毛，大米饭蒸一斤也要一毛多，一顿饭都要两块钱了，我哪里能存的下钱来。” 一顿饭两块钱，不养着他们母子两个，王大柱完全可以吃食堂，一顿也才最多一毛。 而且顿顿鱼顿顿虾的，基本上就没断过，一顿饭没荤腥她儿子金贵就闹腾的慌。 白梦觉得很委屈，也习惯大手大脚，毕竟以前也总有人会给她买这买那。 而且她还觉得平日里够节省了呢，楼上杨大花去年冬天买了一身呢绒大衣，又好看又有面子，可她就没舍得买，她已经很顾家很省了好不好。 看到白梦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王大柱闭了闭眼睛，他可从没问过白梦钱是怎么花的，因为在他心目中，女神是完美的。 他想起三年前碰见白梦的那一幕。 当时他回老家参加父亲的葬礼，回去县城的路上意外碰到了白梦，当时她带着个孩子，过的很不好，他明知道自己有家室，白梦也是个有丈夫的，可当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王大柱连自己姓什么都差点忘记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女神，当他知道白梦委婉的表示自己现在没有依靠的时候，当场下定决心把人带回海城。 在那以前白梦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委屈个什么。 以前发了工资，一个月往家里寄十块钱，白梦都还嫌多，一直在他耳朵边讲，农村的钱多么多么经花，柳绵绵拿着那些钱在农村过得可是神仙日子，她姐就住在柳绵绵隔壁，看她们吃的也不差，他也就信了，可他没有想过母亲一直生病，又要吃药又不能贡献劳动力的，家里三口人都是吃柳绵绵挣的工分。 白梦在城里的日子，不说吃香喝辣，温饱问题起码能解决，她居然还觉得委屈！ 她那个儿子金贵，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吃喝拉撒的要靠他养着，结果一个月给他自己亲娘给十块钱，还要被她拿出来讲，他要是一个月就二十块钱，拿十块钱给他娘剩下的是不够，可他一个月有七十多，三年前他一个月也有五十几了，加上那五百多的存款，白梦居然花完了，还月月光！ “以后不要这样吃了，咱们该省还是要省一点。”王大柱平缓了情绪，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火气。 “要怎么省，你说说哪里能省，是连米饭都不吃晚上喝稀饭？”白梦尖着嗓子叫嚷：“你是不是以为我自己在家偷偷吃好吃的了，我中午也是喝的稀饭，晚上还要喝稀饭吃咸菜，这日子要怎么过，也就晚上吃一顿好的，你也有意见了，我的日子怎么这么苦啊。” 说完，假惺惺的哭了起来。 王大柱觉得头大。 现在白梦怀着身子，他也不好说太重的话，但这样过日子是不行的，单位大部分人都是吃单位食堂，国营工厂的食堂是有补贴的，甲餐也才一毛二，里头有点肉沫，乙餐八分钱，里头有个半荤，丙餐五分钱，只有一个清汤寡水的汤菜和一个下饭的咸菜，绝大部分的工人和家属都是吃丙餐。 这会儿，吃食堂不一定比在家做贵。 这个道理王大柱懂，白梦能不懂？ 刚开始来海城，她还装了几天，老老实实的跟着王大柱吃食堂，王大柱心疼她，哪怕拮据也不会让白梦吃丙餐的，他一向日子过得抠搜，可吃了几个月食堂，白梦就受不了了，金贵看见别人吃什么都馋的不行，王大柱觉得丢脸，才在家里做饭的。 像以前，王大柱不问家里还有多少钱，还没感觉，问了才知道不养他们，他自己一个月吃吃丙餐，单位一个月才扣一块钱，现在因为多了两口人，一天的吃喝就要两块多。 两块多啊，这还是一天！ 王大柱拉下脸：“以后还是吃食堂吧，家里没钱我心里慌，对了这钱你先拿给我。” 白梦脸色一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后要吃食堂，那种大锅饭要怎么吃啊，她是大人还能忍，金贵肯定会哭鼻子打滚的，柳绵绵这个狐狸精一来，王大柱果然就不听她的了。 这顿晚饭吃的没滋没味的，晚饭过后，白梦偷偷的跑出了家里。 ———— 这头王大柱家水深火热，那头柳绵绵跟宝妞两个去了供销社。 这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就是铁饭碗，看谁都是眼高于顶，见到柳绵绵这样穿着破烂的农村妇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低头继续摆弄手里的针和线。 柳绵绵也没打断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柜台里头的东西，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最后才问：“同志，我要买东西。” 售货员正在纳鞋垫，头都没抬张口就说：“买东西要票。” “我这里有票，麻烦你忙完帮我拿一下。”这会儿的售货员和服务员都是很吃香的职位，一个个高傲的跟孔雀一样，有时候惹毛了他们，说不定还会打骂顾客，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不耐烦服务员也抬起来脑袋，盯着面前的母女两个看了看。 女人二十出头，很年轻，衣服打满了补丁，但普通话发音很标准，这样的普通话她只在广播里面听到过。 女孩儿才三四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漂亮，脸白白圆圆的，穿着浑身补丁的衣裳，就这样的人她每天能看到上百个，不过没有一个敢没票骗她说有票的。 “要买什么？” “有没有线？” “你有票？” “布票在这里，给我拿几卷线。”布头是自己买了，但线头也要买，现在买线也要用票，一尺的布票能买不少线。 售货员看了母女两一眼，居然拿出一盘子线给她选。 布票是出发前刘幺姑给的，卫轩给的一堆票证里面唯独没有布票，想必平常应该是寄回家里了，这票本来就是人家家给的，柳绵绵自然不会藏着自己用，买回来的东西也是大家一起用的。苏丹小说网 现在商店里面买的内裤都是掺了涤纶的布料，穿着不透气也不舒服，昨天给几个男孩子洗衣服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根本都没穿内裤，这个习惯其实不太好，才想起做内裤 挑选出来了几种线，售货员又问：“要针吗？” 买了线自然也要买针。 一分钱掰成几瓣花，这会儿的一分钱的购买力也是不错的，柳绵绵就买了一分钱的针。 买完了这些，剩下的布票就只够给孩子做两身衣服了，柳绵绵想了想，给宝妞做一身，卫家的老三身上穿的衣服一看都是哥哥们穿过的，也给他做一身，这样一来布票也就花完了。 买完了布票，又买了酱油、醋这些调料，除此之外又买了大白兔奶糖、奶粉，宝妞就是吃了营养不良的亏，到现在个子还是有点矮，错过了长个子的好时候，以后一辈子都要比人矮一截，卫家的几个孩子从小在乡下长大，营养也不太好，既然几个孩子在一个家里住着，一视同仁是很有必要的。 买完又是一大堆，等柳绵绵走出供销社的时候，刚好跟一个女人迎面撞上。 柳绵绵瞧了对方一眼，勾起唇角，打开了布袋子清点了一番刚才买到的东西，点了一轮以后才重新牵回宝妞的小手：“走，妈带你去国营饭店吃大餐去。” 第35章 饺子忘记买了 “走，妈带你去国营饭店吃大餐去。”柳绵绵眼珠子一转，也留意到了不远处盯着她的女人，抬高了音量说：“咱们今天要吃顿好的，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买，咱又不是吃不起了。” 白梦已经捏紧了拳头，胸腔里头一阵气闷。 王大柱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把这对母女接过来的。 而且，工资不都给她保管了吗，他手里留着的钱也不多，又是怎么让这对母女上国营饭店吃香的喝辣的的？ 白梦自然不知道，这钱当然不是王大柱给的了，柳绵绵卖掉了自己的存货跟家产，又带着卫家的赞助，现在还没有王家老太这个拖累，天天吃香喝辣自然不可能，可生活质量比以前还是能提高不少，像偶尔进个城，带闺女各种东西都尝一点的还是可以有的。 但白梦哪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柳绵绵大手大脚的买了好多东西，还有钱上饭店吃饭！ 瞧瞧，柳绵绵可啥也没干，吃了顿饭，就让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两人起了嫌隙。 要是以前，宝妞都不敢踏进国营饭店的门。 可现在不同啦，算起来宝妞最近也去过三次国营饭店，她可以很骄傲的跟人说，自己也是搓过大餐的啦。 这孩子人小鬼大，懂事的帮妈妈拎着一部分东西，跟在妈妈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妈妈，妈妈，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早上那顿饭是九点半吃的，母女两个都吃的很饱，到下午四点钟才饿，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两人干脆再饿上个把小时，五点去饭店吃晚饭，反正以前住农村的时候，谁没事吃三顿饭啊。 国营饭店在宝妞看起来，就是好吃的象征，她喜欢吃里面的饺子还有包子，昨天晚上跟卫叔叔一家吃的大虾也好好吃啊。 柳绵绵决定让孩子吃好点，弥补弥补早上的心理创伤，带着宝妞两个来窗口一站，让她自己选。 五点钟下午才开始上班，一般国营单位也才刚下班的点，窗口人不多，宝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大人一样的皱起眉头说：“好难选啊。” 一眼看过去，感觉都是她会喜欢的。 要她说，等哪天真的有钱了，她就要把饭店里的好吃的菜吃个遍。 柳绵绵看着孩子纠结的样子，心说小孩儿都这样，看到这个也喜欢呢，看到那个也喜欢，算了不用宝妞选了，她自己做了决定：“同志，肉菜和米饭要票吗？” 现在全国绝大部分地方都要票证，但有些国营饭店也不需要票了，比如打菜就不要票，但这里是要饭票的，菜价有点贵但是可以不用票，窗口打饭的阿姨指了指头顶，一句废话都不想讲，上面写着吃饭凭票，然后菜单上标注了价格，并没有说要票。 那就是吃饭要票但是打菜不用了。 之前几次吃的都不是柳绵绵喜欢的，她还是比较喜欢吃米饭啦。 “同志，给我四两米饭，另外再来一份小炒肉，一份青菜。”柳绵绵大大方方的做了决定，也省得让孩子纠结了，窗口打菜的人见她掏钱掏票都爽快，也没多说废话，只是在打肉菜的时候习惯性颠了颠勺。 柳绵绵：“......”好心痛呢。 不过宝妞喜滋滋的跟着妈妈，终于可以吃饭啦。 这会儿的人饭量都大，一般人都能吃三两米饭，男人吃四两六两都是常有的，不过宝妞还小小的，只需要一两多那么一点，柳绵绵想了想自己吃三两不到，也是能吃饱的，母女两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虽说海城当地的厨子擅长做海鲜，但全国的大厨基本都会做的红烧肉小炒肉，基本上哪里都有卖，本以为海城的厨子做小炒肉的水准一般，没想到一口下去，柳绵绵几乎要把舌头给吞掉。 这小炒肉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汤汁裹挟着肉香味，肥肉的油被煸炒到恰如其分的程度，味道太赞了，难怪说这年头最好吃的馆子，就是国营饭店，看样子在磨洋工盛行的年代，厨子还是好好干活的。 辣椒炒肉并不是很辣，但柳绵绵还是细心给女儿把辣椒挑了出来，只拌了点酱汁给她，然后挑了大部分的瘦肉，宝妞唛头苦干，吃的头也不抬，柳绵绵还得担心她吃太快影响消化，不得不提醒她吃慢一点。 尽管这样，宝妞还是吃的比妈妈还快，碗底比妈妈还干净。 “妈妈，我吃饱了！” “不许撒谎啊，没吃饱再去买个饺子。”虽然平常柳绵绵也只给孩子吃个八分饱，但今天总觉得不够似的，尤其是这道辣椒炒肉，太开胃了，她平常也就是个四两的饭量，吃三两也能吃的饱，但今天觉得肚子里头还是空的一样，还是很想吃。 宝妞听完眼珠子转了转，又盯着窗口，刚才她一直盯着饺子看。 没什么比饺子更好吃的啦！ 柳绵绵又回去要了一份饺子，母女两个继续分着吃了，这回总算是吃饱了，还有点撑呢。 吃完饭，她带着宝妞在市里面逛逛，而跟着她们一路的白梦也往棉纺厂家属区走。 刚才那对母女就是王大柱以前的妻子和女儿。 只是她没想到，在王大柱嘴里很村的女人，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柳绵绵五官很好看，身材发育的也很好，这几年属于喝凉水都在噗噗噗涨的那种，再加上秋收过后个把月时间都没怎么出门，现在也养白了些，不说皮肤白皙，但比当下大部分人皮肤都要细腻白净，属于看着很好看但是绝对不妖媚的那种。 对着这样的柳绵绵，白梦心里隐约有种危机感。 白梦一直都不太看得上柳绵绵，无他，这种女人没什么文化，村里村气的。而白梦从小就在学校被追捧，又是读过一年高中的，在那会儿女孩子读了高中可算是比较高的学历了，只可惜后来一场运动，读书是不能了，可她被人追着跑惯了，眼睛都是长天上的，可现实太打脸。 退学以后先是回到了家里，不读书也就没有不干活的权利，家里几个嫂子一发难，家里不养闲人，她也要下地干活赚工分，那段日子她苦不堪言，她可是有五个哥哥，从小就算再穷，家里头也能省出一口好的给她，很少让她下地干活，就连打猪草这种轻省活，她也是不比干的。苏丹小说网 在后世她这样的女孩儿很正常，可那会儿是困难年代，在别人看来就是好吃懒做不懂事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看上王大柱。 要不是后来听说王大柱成了工人，在外头干的还不错，她才不会可怜巴巴的带着金贵在他面前装可怜呢，当初两人同居，她是提出要正式办证结婚的，但当时王大柱的娘没死，离了婚王大柱肯定要把那个病老婆子接到海城养老，她才忍气吞声的就这样算了，但棉纺厂谁不知道她才是王大柱的妻子？ 这几年把着王大柱的钱，她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他王大柱背着她干啥了，这女人一进城就进供销社买买买，又去国营食堂吃吃吃，就她那个家底，不是王大柱给她的钱，难道还会是她自己挣的？ 王大柱出息了，竟然敢背着她给前妻和女儿钱花。 本来只是来国营饭店买个饺子，这一气之下，白梦就忘记自己出门是想来干啥的了，气哼哼的回到家才想起来，那对母女是吃的开开心心，可她的饺子！ 她的饺子忘记买了！ 第36章 狗咬狗 昨晚上没吃到饺子，金贵又闹了一场，家里乱哄哄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的家里气氛不太好，王大柱想想自己闺女天天在家啃红薯就气不顺呢，给他脸了，黑着一张脸在食堂打了白粥跟咸菜，他不吃就不吃，王大柱自己吃去。 其实以前他也是吃咸菜白粥，没觉得有什么苦的，厂里的白粥熬的很稠，再说了厂里都是吃三顿饭，谁家还顿顿吃干的了。 他这样想，白梦却是要爆炸了。 以前早上偶尔有一瓶鲜牛奶，她跟金贵分着吃，还有肉包子或者菜肉饺子，她可是连菜包子都不爱吃的，难道王大柱不知道，他就是拿着钱贴补了柳绵绵母女两个，存心让她跟金贵吃苦，她肚子里头还揣着孩子呢，可是饿不得的。 “王大柱，早上就吃这？”白梦有些忍不了了。 “今天早上这个咸菜不错的，我还买了咸蛋，你跟金贵两人分一下。”自己吃着咸菜，也要给白梦买个咸蛋，王大柱自认为对她也算是真爱了。 可白梦忍不了，也不想领情，跟着你受尽了委屈，难道就是为了喝粥咽菜的！ “你是不是拿着钱去贴补她们母女俩了？”白梦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王大柱也是当领导的人，不怒自威，他昨天也就花了四毛钱请母女两个吃了一碗面，其他的一概没有，白梦这是发什么疯。 要是以往，白梦肯定不会，但现在她怀着王大柱的孩子，仗着自己有话语权，那是要作一作的，想到昨天柳绵绵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在国营饭店吃了米饭吃饺子，心里就堵得慌。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早上你跟柳绵绵是不是见过了，下午我看见她在供销社买了好多东西，还去国营饭店吃了东西，果然今天早上我就要喝粥，你竟然拿着我们吃饭的钱给她，让我喝粥，王大柱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她哪里有钱有粮票了，还不是你给的。” “你，你，你不讲道理。”王大柱是想给柳绵绵钱，可他还没给。 谁知道哪里弄来的钱吃好吃的买东西，或许因为王大柱的娘不在了，她手里才有余钱，再说了谁进城不搓一顿啊，谁家还穷到一年到头两顿好的都吃不起了？ 这样一想王大柱的心里又愧疚又窝火。 早先要不是白梦一直跟他讲十块钱够的，他都没算到自己老娘也是要生活费的，少去王家老太太这个拖累，柳绵绵才能吃的起干饭，白梦她凭什么样样都管，这几年给她养着儿子，好吃好喝的待着，她还不让人家吃顿好的，你家是干什么的管这么宽。 这些想法王大柱在心里过了一遍，打破了对白梦的女神滤镜，说的话也不客气起来。 “就兴你儿子吃香的喝辣的，我闺女就不能吃好点了？”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王大柱你给我听着，咱们家里的钱一分都不许给她！” “你讲点道理，前几年她帮我照顾我娘，以后她还要带着我闺女，她现在找到海城来了，我给她点钱打发掉她，咱俩才能好好过日子，你冷静一下，也就这几个月，咱俩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我就打算给她二百块钱，你想想这几年我在这个家投入了多少，我给她二百也就是三个月工资而已......” “两百！”白梦倒吸一口凉气：“就那种乡下女人，给她二十块打发她走就是了。” “你懂个什么，她要闹起来咱们三个人谁都落不着好，给她钱让她走，咱们以后还能慢慢挣不是？” “我不管，我不要慢慢挣，凭什么要我忍，王大柱到底谁跟你才是两口子，谁跟你过的这几年。”在白梦心里，她自己才是那个正牌的王主任媳妇，柳绵绵算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在老家劳苦功高的，就来捡现成的便宜，白梦简直是气炸了：“你是不是看那个乡下女人长得好，心里就偏向她了，她又让你睡了？”苏丹小说网 不可理喻。 白梦自己家是公社左近的，虽说也是农村户口，可人家靠城里近啊，一向以城里人自居。 王大柱脸色一变，什么乡下人，她还看不起农民了不成，他也是农民！ 白梦可不听呐，使劲闹。 前几年是有王大柱那五百块存款的贴补，日子还算过得去，现在存款都花完了，一个月也就他那七十几块钱的工资，过年她想买件体面些的呢绒大衣，她都想了好久了，现在跟她说要给柳绵绵二百，那可是两件上好的大衣，想到这里白梦失去了理智，她要找柳绵绵算账，把这钱给要回来！ 第37章 拼好了 柳绵绵是没亲眼见到那两口子吵架，但她差不多能猜到两人会闹成什么样。 不要高估人性，也不要低估人心。 刚才在饭店里，那女人看着她一趟趟去买吃的，一双手都捏到发白，看那脸色回去也不会给王大柱好看。 自然，吵架的是他俩自己吵，柳绵绵这朵无辜的小白花可啥也没干呢。 她只是在国营饭店，吃了个饭而已。 想到那本书里面两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就觉得很讽刺，这两人的幸福是建立在两个女人的悲苦之上，榨干了原主的剩余价值又开始榨女儿的，现在也让他们尝试一下反噬的滋味。 回了招待所，柳绵绵给女儿洗了个澡又洗了个头，宝妞的头发被擦到半干，柳绵绵让她坐在床上自己玩。 她出门的时候大娃给了她个小袋子，宝妞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会儿有时间打开看了，倒在床上看见一堆小木头片子，宝妞忙喊妈妈帮她鉴定：“妈妈，这是什么啊？” 柳绵绵看了一眼，是个手作的七巧板。 这个七巧板上面的颜色都被磨掉了，应该是几个孩子都玩过的，这个年代孩子们的玩具资源也很匮乏，大娃这是把自己几兄弟压箱底的玩具都给宝妞带上了。 “这是七巧板，最后拼成这样的正方形。” “妈妈，我能玩吗？” “大娃哥哥给你的，你就拿来玩吧，但是可别给人弄丢了啊，少了一个这一套就玩不了了，你先玩着，妈妈有事情要做，妈妈晚上再带你出去转转。” 这会儿的东西少，孩子们很珍惜东西，即便是几块小木板，大娃都珍之重之的收藏起来。 这也是宝妞玩过的第一套玩具，虽然她还小，但是脑子却是很灵活的，刚才看见妈妈拼啊拼，然后回忆起妈妈刚才拼的样子，宝妞也自顾自的拼接起来，有了小玩具打发，孩子也就不吵吵，不总喊妈妈妈妈了....... 没有孩子在旁边叽叽喳喳，柳绵绵也能做点自己的事情。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柳绵绵拆开了白天买的那个袋子，从里头倒出来一大包布头，放在包里时不觉得多，一倒在地上就感觉出来了份量，这些布料还挺多的。 大部分是废料，边边角角的用不上，可还是有小部分是完整的。 有些是染坏色了的，有些则是边角的地方划掉了线，不合格品，虽说也都不大，但对于柳绵绵来说也是有用处的，这叫废物利用嘛，以前还有人喜欢玩这些。 前世她的祖母就是个裁缝，打小她就在祖母身边长大，跟着老奶奶的孩子学了什么呢，除了基本的针线活，老人教她最多的就是怎么废物利用。 柳奶奶在小县城里面开了家裁缝铺子，九十年代自己裁剪布料做衣服的人多，裁缝也是半个铁饭碗，尤其像柳奶奶这种手艺好，人品也好的裁缝，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的，柳奶奶虽说不克扣客人的布料，但没人要的碎布头她都留着，经常做点小东西。 柳绵绵也因此耳濡目染，学了些入门的针线手艺，小时候她还给自己缝小钱包，小挎包呢。 十几年没动针线，柳绵绵的手艺是生疏了不少，她打算先做点小东西来恢复恢复。 这会儿的人都喜欢涤纶材料，看起来称头又耐磨，但其实舒适度来说，当然还是纯棉布料了。 这次要的都是纯棉纱的布料，厚一点的可以拿来做内裤，而薄一点的则能拿来做小内衣，在胸部的位置多缝上几层，现在的人都不太讲究内衣内裤，这一点柳绵绵一直都无法习惯，所以穿越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做内衣内裤。 家里六口人，要是扯布去做这些，布票未免大材小用了，所以得精打细算着来，用这些碎布料就不错，反正穿在里面，染色不合格的，有什么关系嘛！ 一边拆，柳绵绵这心里就乐成一朵花。 这里的布料能用的也太多了，她能整理出来的就有一小袋，给六个人一人做两身内裤都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有一些面积大一点的布料，给这几个小孩儿做成小褂子，天热了还能穿。 不知不觉，外头都天黑了，才把这一袋子布料整理出来。 虽然有七八成都是没用的，但屎里淘金，还是有很多能用的布料，一部分拿来做内裤，起码也能人手三四条，够家里人用了，内衣她也能给自己做几身，总算不用继续真空，一整个夏天都很尴尬，还有一块好一点的料子，比着大小应该够给老二那么大的孩子做件上衣褂子，两块钱能买的成衣布料，也不可能做出来这么多东西。 跟发掘小宝藏一样，真是越干越带劲。 要是没这些碎布头，去供销社扯布料，至少要七八尺的布料才够。 能省下来的，给小孩大人做外头穿的衣服，多香啊，柳绵绵心里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七八尺的布料意味着什么？ 成年人做一套短袖长裤就要六尺到七尺布，农村一年到头分的布都是按尺算的，一年才能分个一尺两尺的，衣服经常是补了又补，基本上要穿到不能再补，要么就是买传统织法的土布，对于大部分来说，只有结婚或者有重大喜庆的日子，才能穿上成套的新衣，这样想来，今天的收获还真是颇丰。苏丹小说网 柳绵绵抬起头，直了直快要僵掉的腰板。 而宝妞坐在床上研究七巧板，也不知不觉的玩了两个小时，等夜幕降临，屋内都看不见了，母女两个才齐齐抬头。 “妈妈，我会拼啦。”宝妞甜甜的冲妈妈笑，手里拿着拼好了的七巧板。 嗯，她也拼好了。 第38章 算账 第二天早上，王大柱从食堂打回来一大盆白粥，这回连咸鸭蛋都没给白梦母子买。 看着寡淡的白粥，金贵直接往地上一躺，哇哇大哭。 “我不吃白粥，我要吃饺子。”昨晚上就没吃上饺子呢。 金贵最近总喜欢哭，闹腾的厉害，哇哇叫得人耳膜都在疼。 白梦皱了皱眉，她自称中午是吃白粥的，其实以前早上王大柱会打回来些包子，她和金贵吃肉包，王大柱自己只吃菜的，每天早上她都留一个，中午就着白粥吃。 可现在，白粥配咸菜，也是职工们的标配了。 白粥按勺卖，一勺白粥才两分钱，这一大盆白粥才一毛，咸菜也是两分钱一勺，王大柱用饭盒装了些回来，是凉拌萝卜干，用红油拌的，食堂的厨子手艺好，这种萝卜干很受欢迎，早上去晚了都打不到呢，还有一份榨菜。 一般职工家庭，也就这样吃。 以前早上要买五个肉包子，三个菜包子，肉包子一毛一个，菜包子七分，一个早餐都要吃快一块钱，再加上晚上金贵必要一个肉菜，吃鱼吃虾也要一到两块，这样一来家里光吃饭一天都要两三块打底，什么家庭才能这样吃啊，王大柱想了一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厂长家里都不这样吃饭，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早上就喝粥，晚上去食堂打大锅饭，一天一块钱就能搞定三餐，还不用费劲找煤球。 可金贵是个啥，从小就被惯坏了，是很会闹腾的，动不动就满地打滚，要是以前王大柱肯定哄，可今天他看着这孩子就觉得烦，又看见白梦纵容一般对待这孩子，就更烦了。 想起宝妞那个样子，在农村的时候连这样的粥都喝不上。 “不喝，不喝就背上书包，我吃完要出门了。” “呜呜呜......”金贵哭到一半，居然没有听到王叔哄他，那双咪咪小眼偷偷瞟向白梦，白梦冷哼一声，自然是不会约束儿子的，就想让他闹，她也不想喝白粥吃咸菜呢。 王大柱烦得要死。 忍忍不行吗，谁家把所有的钱都花光光，这日子要怎么过？ “白梦。”王大柱调整了一下思绪：“咱们以后不能这样过日子，我看了别人家也是这样吃，咱家以后也就比照着别人家的标准来，也不是要你吃多大的苦，我吃差点你们吃好点行吗？”苏丹小说网 白梦摸着肚子，脸色煞白煞白的，今天她不跟王大柱吵，采取怀柔战略。 “我是没关系，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一顿不吃好的就饿得慌，吃大锅饭她还不如再去找个男人。 “梦，你相信我，她讲的也有道理，毕竟她伺候了我爹娘，之前我寄回去的钱她是一分钱都没自己用，还要挣工分养我父母，我父母也不容易，一辈子辛辛苦苦总得了善终，咱们就多花点钱，让她别闹腾了，等事情平息了我会对你好的，以后都听你的行不行？” 白梦抽回了手，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给那个女人钱她是哪里来的钱去吃国营食堂的？ ———— 吃完饭，王大柱把不肯吃饭的金贵带走。 一路上，金贵都撅着嘴巴不搭理王大柱，这孩子是你给他钱他就跟你亲，不给钱他看你跟仇人一样。 今天王大柱请了半天假，到了跟柳绵绵约好的地方。 还是昨天那家小面馆。 宾馆的床还是很好睡的，柳绵绵跟宝妞醒来的时候都快九点钟了。 母女两个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顺道把昨天清理出来不要的布头丢了出去，便开始往昨天饭馆的方向走。 这个点，外头的人都吃过早饭了。 面馆的老板见到柳绵绵母女两个特别热情，给两人的碗里头多加了些海鲜，宝妞喜欢吃虾，今天的虾比较多，柳绵绵就从她碗里挑出来了一些面，于是宝妞的碗里大部分都是海鲜了。 从内陆山区过来的宝妞，对海鲜的适应能力良好，可喜欢吃大虾呢。 柳绵绵想到这会儿的盐都还没加碘，小孩子吃点海鲜蛮好的，海鲜里面有优质的蛋白质，对于平常吃不起肉的人来说，能补充充足的蛋白质。 摸摸宝妞的小脑袋：“喜欢吃虾？” 宝妞点点头，夹着一颗虾就往妈妈嘴里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好吃好吃，妈妈也吃。” 柳绵绵：“宝妞吃好，妈妈的碗里都够了，你吃好了才能长个子。” 宝妞叹了口气，出来以后日子都过得很好了，也不知道回去了还能吃到鱼鱼不？ 柳绵绵还不懂闺女的心思，她也在吃面呢，新鲜海鲜脆甜脆甜的。 能吃的惯海鲜就好，住在海边还怕没虾吃嘛，滨海的虾比海城要更便宜，菜市场早市经常能找到虾，天天吃的财力是没有，家里这么多孩子，但是一周吃个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柳绵绵把虾吃了，笑着摸摸宝妞的脑袋，宝妞低着小脑袋继续吃。 王大柱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宝妞正在给妈妈喂吃的，柳绵绵低着头摸宝妞的小脑袋，母女两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氛围，这种画面让人心里都宁静下来。 母女两个这么和谐，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金贵跟白梦，金贵就跟别人上辈子欠了他的一样，是个讨债鬼，别说给他留点好吃的了，他护食的厉害，连白梦都吃不到他的东西，看见儿子这种行为，白梦不以为杵，反而赞许儿子是个小狼崽子，有出息。 柳绵绵把孩子教得很好。 太久没有见到她，王大柱也想不起来她以前的样子，印象中是个沉默又瘦的乡下女人，结婚时因为贫穷，毁灭了他对女人的全部幻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也就是一瞬，白梦大着的肚子又浮现在王大柱脑海中。 说不定是个儿子！ 岁月再怎么静好，也不如生个儿子的念头，王大柱想了片刻，便朝里面走过去。 里头，柳绵绵跟宝妞刚好吃完。 付完了账，看见王大柱进来，柳绵绵牵着宝妞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又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这个点店里的生意也一般，老板也不介意孩子多占个位置，她翻出装着七巧板的小袋子，跟宝妞说：“自己玩会儿。” 今天，是要跟王大柱把账算清楚了。 第39章 谈判 要闹到王大柱被厂里开除？ 柳绵绵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大不了大闹一场，让他王大柱也干不下去。 可仔细又想，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王大柱要是真毁了前途，不说后面的条件没有立场去谈，万一王大柱发宝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可不想刚重获新生的小命又完蛋了。 思来想去，让王大柱不好过，再加上能拿到应有的赔偿，也就差不多了。 见王大柱黑着脸坐了下来，柳绵绵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 不是给王大柱喝，是给她自己喝的。 所以王大柱习惯性一伸手，茶杯就从柳绵绵手里过去，她可不想伺候负心汉。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王大柱开口。 “婚内财产。”这些知识在后世很普及，柳绵绵也能倒背如流：“咱们家的活，大部分归我，赚的钱却要归你，这个道理说到哪里都说不通，除去你寄回去的，出去你在这边的生活费，我要要走一半，你的生活费就按照你寄回去的钱算，你一个人生活，我们全家人生活，算一样的钱。至于宝妞的抚养，以后就归我，你愿意见她我不会拦着你不见，可你想带着她，就是两个字，不行！” “你说什么，一半！”王大柱直接惊掉了下巴，这乡下婆娘，胃口倒是不小。 一半是什么概念，他是没仔细算过，可按照现在的工资标准，两头的生活费一扣，他一年还有六百多呢，这婆娘要要走三百，虽说几年前收入是少点，可五年时间，前前后后的算起来得七八百了吧，她的心怎么那么黑！苏丹小说网 而且这些钱都是王大柱赚的，这年头的女人离婚，别说是乡下，就是城里的女人也几乎是净身出户，带着嫁妆回家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多的想都别想，王大柱本来是想给她两百块钱，让她乖乖的签了离婚协议，只要她不闹，他自己也能在棉纺厂好好干下去，以后赚钱的日子可多着呢。 可她要一半。 这种说法听都没听说过，别说一半给两百块都是他的施舍。 王大柱攥紧拳头，他真的好想打人。 可有什么办法，兵卒过了河，就能顶半个车，她现在牛逼大发了。 柳绵绵像是掌握了王大柱的命脉，一把就把他的自尊心跟退路都捏碎了，一点点去挑战他的底线。 “王大柱，但凡有点良心，你都不该这样，我帮你发送走了你父母，他们可没养过我一天，说到哪里去都是我占理，再说了咱俩都没离婚呢，你就跟白梦名正言顺的住在一块儿，别说我不同意了，你们厂里能同意？”柳绵绵抬起一双杏眼，声音压得很低，低到隔壁桌都听不见才说：“我不想闹，闹到你干不下去，到时候你要跟我玩命怎么办，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要，当尊活菩萨啊，咱俩公平一点，都给对方留条活路，好不好？” 王大柱捏紧拳头：“现在是你逼我！” 她怎么会知道白梦的存在的。 连她都知道，村里人是不是都知道了，一想到这里王大柱的脸色就发青，联想到了白琴夫妻俩，最近这两口子正烦着他，想进城务工呢，肯定是他俩嘴巴大，在村里嘚瑟迷糊了呗。 王大柱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还在怀疑呢，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当初我在村里被人逼着快死的时候，有没有你王大柱的手笔呢，白琴王大为两口子，没你的授意敢去找个男人蹲我墙根底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俩上杆子巴结着你呢，你不开口他两能这样，所以啊王大柱，可别说我逼你，我要是真逼你，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该冲到你们厂领导的办公室，看你这个车间主任还干不干的下去了。” 这女人说的什么，他不过是寄了封信回去，让五大叔帮忙解决这个麻烦，什么时候要逼死她了。 王大柱眼睛里面有片刻的困惑，很快就又明白了。 一个女人，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当她的男人写信回来给别人，直接越过她要村里人帮忙“解决”掉她的时候，她的死期基本上就到了，有人会觊觎她的美貌，有人会觊觎她的财产，村里那些连一片瓦一块砖都要争抢的人，什么阴损的招都能使出来。 “可你王大柱有什么损失呢，这五年你在城里过的开开心心，享齐人之福，白梦是白琴的妹妹对吧，也怀上了是吧，你猜我现在去厂里闹，你是会被开除，还是会被派出所的抓起来，啧啧啧......” 柳绵绵拖长了嗓音，语调很轻，但一字一句如重锤一样敲打在王大柱心头：“我可是个很仁慈的人，不然这事儿我嚷嚷出去了，你跟她说不定都要坐牢呢，可为了钱为了宝妞我都能忍。 七百块钱的抚养费，一分钱都不能少，其实算算你王主任现在的工资，都不到十月的工资，再算上你未来几十年的收入，这笔钱并不算多，也是我为人厚道也不愿意背上个把人逼死的名声，才对你这么好，不然我追讨起来白梦母子这几年的花销，咱两可就不太能扯得清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 走出面馆，王大柱的脚都是虚浮着的。 七百块...... 如果白梦会过日子，七百块家里头也有，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他太相信爱情的美好，以为白梦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两人的美好爱情在吃喝拉撒里面浸泡了个干净，最后剩下互相的怨怼。 但是柳绵绵怎么那么狠，打蛇打七寸，她就偏偏打中了王大柱的七寸。 去厂里闹，他受不起的，万一被厂里知道，他这辈子就全毁了。 他甚至开始后悔，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把白梦招来。 进城务工五年，干了五年什么都没剩下，他现在兜里面空空，为了解决这段关系，还要给柳绵绵赔七百块钱，七十年代的七百，这笔钱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可王大柱有什么办法，就算咬碎了牙他也要和血吞。 七百元他自然是没有，但是可以找厂里预知一部分工资。 这会儿的工作都很稳定，一干就是一辈子。 遇到了紧急的事情，也是可以去厂里预支一部分工资的。 王大柱深吸一口气。 七百块嘛，舍不得媳妇儿套不着狼，听说明年还要普调工资，七百块对他来说不少可也算不了太多，如果算上以后要养孩子的成本，其实七百块并不算很多。 毕竟这几年花在金贵身上的都不止七百。 以前没算细账不觉得肉痛，可这几天省吃俭用的花销，算了算账，家里一个月二三十就能打住了，就觉得白梦花钱一点节制都没有，又不能吃苦，前几年他要给白梦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别人都求不来，偏白梦娇气的很，干了几年就干不了了，纺织厂的效益好福利也好，光临时工一个月也有二十块钱，她是凭什么瞧不上呢？ 第40章 借钱 这样一想，王大柱的心态平和了许多。 毕竟宝妞是亲生的。 像柳绵绵这样的人，之前把他给的钱都花在他父母身上，现在钱给了她，基本也会花在他亲生女儿的身上，想到宝妞那张肉嘟嘟可可爱爱的小脸，又想到她那样陌生的眼神，王大柱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王大柱的心态好，这也是为什么进城几年他混的如此好的原因。 在单位里肯吃苦，又不会心态失衡总跟一些背景好的人比较，他这人就不走死胡同，很快也就想开了。 是要补偿补偿孩子。 这样想着，王大柱找到财务处领导。 “王主任，你怎么想到跑这里来。”财务主任也很热情。 “是这样的，有点急事要找你。”王大柱拉着对方走出财务室。 里头人多，能进财务处打杂的也都是跟上头沾亲带故的，王大柱可不想有些闲话往外头传，毕竟他刚升上去，厂子里头不少红眼病盯着他呢。 财务主任也是老人精，见到还有什么不懂的？ 王大柱这是求他办事儿呢。 “走走走，出去抽根烟去。”财务主任拍拍王大柱的肩膀，笑呵呵的出了门。 一个是四十岁才爬上去的主任，一个则是三十不到就当了车间主任，王大柱的前途可是敞亮着呢，他这人上去靠的是勤劳，又很会来事儿，厂子里头好几个高层领导都对他赞许有加，不像有些人啊，虽然有家世撑着，可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就要拼自己的本事了。 两人到了走廊里，财务主任递了根烟过去，王大柱罕见的接了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开始讲自己的事情。 “刘主任，有个事儿我求你一下。” “小王兄弟，有什么事你先说，咱们之间没什么求不求别的。” “是这样的，我母亲前几个月过世了，这几天老家有人来，我才知道她过世前看病花了一大笔钱，都是老家的亲戚们给借的，另外别人帮我照顾老人，我也想给她点钱，但我手里头可真是不称手，想预知些工资，不知道会不会难办。” 王大柱这话说的漂亮啊，还母亲的医药费自然应当。 然后就解释了这几天有个乡下女人过来找他的问题。 一说到是乡下的亲戚来讨债，刘主任表示理解，但也没一口应下，于是问道：“不知道你要多少？” 王大柱：“一年的工资，每个月预支60，其他的按月发给我，你看这样行不？” 刘主任有些为难：“有点难办，但既然是你的事，又着急，我想办法也得给你办了。” 大家都是人精，谁还不懂谁，这么大个厂子，预支个七百多块钱不会费多大的功夫，刘主任这是要王大柱领他的情呢，王大柱心里明白，对刘主任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王大柱也是很聪明的，不至于一次性预支七百，前面几个月没钱就要去喝西北风去了，这样一来每月还能领十几块，加上他手里还有八十几，手里头抠紧点，等到年底还会发奖金，未来一年熬过去了，后头也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白梦是个不在乎金钱的人，她应该能理解的吧。 毕竟是王大柱第一次求人，财务处那边也很快就办理好了借款手续，刘主任亲自把七十二张大团结递过去给他，揣着这笔钱，王大柱往工厂外走去。 另一边，柳绵绵中午带着宝妞在附近转了转，两人悠闲悠哉的转到一家幼儿园门口。 这会儿刚好是午休时间，孩子们吃完了午饭，有些出来操场上玩，宝妞从没见过这么多小孩子，眼睛都看直了，很想进去玩呢。 柳绵绵：“宝妞，这里是幼儿园，里头有好多小伙伴，还有好玩好吃的，想去读幼儿园不？” 一想到后世那些哭天抢地的孩子，她希望自家孩子千万不要。 宝妞双手撑着栏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脑袋快从外头卡到里头了，连连说：“妈妈，那我明天能去幼儿园吗？” “明天啊，明天不行。”柳绵绵一噎：“等咱们回滨海了，得找你卫叔叔托关系才能上到幼儿园。” 现在的幼儿园都是公立的，她跟宝妞又没有户口又没有单位的，可不见得好上了。 看到宝妞期待到眼睛发光的小模样，柳绵绵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姑娘你还嫩着呢，还不知道哪天一进学校，猴年马月才能出得来哦！ “阿姨，你家孩子想上幼儿园吗？”里头钻出来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小脑袋，看着宝妞，面上虽说是跟柳绵绵说话，但其实很想跟宝妞说话的样子：“幼儿园一点都不好玩哦。” 柳绵绵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吓了一跳，小姑娘长得软乎乎的，讲话却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她见到比自己年纪更小的宝妞，笑着弯了弯眼睛：“大人们都骗人，我妈妈也跟我说幼儿园多好玩，其实就是不想带娃了，现在的大人啊，一个比一个狡猾。” 说完，还叹了口气。 这孩子，柳绵绵差点没气笑了，宝妞却是很感兴趣。 宝妞：“可是幼儿园有很多小伙伴玩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幼儿园。” 是啊，幼儿园又没有学习任务，进去了就是吃吃喝喝做游戏，为什么不好玩呢？ 小辫儿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问倒了她：“那等我想到为什么，再告诉你吧，小妹妹你爸妈也是厂里的职工？” 宝妞想到那个爸爸，她可不愿意承认王大柱是她爸，摇了摇头。 小辫儿说：“不是职工肯定进不来，你知道多少人想把孩子往我们幼儿园塞吗？” 柳绵绵眼皮子一跳：“这样说给钱也进不去幼儿园读书了？” 小辫儿：“只有家属的孩子才可以，不然谁都能进来，这里都成菜市场了，我妈说任何幼儿园都是这样的，爸妈不是单位上的，肯定进不来，你以为幼儿园的牛奶和包子谁都能吃吗？” 后面这话明显是学大人的，小大人的样子还挺搞笑。 可柳绵绵笑不出来，她不是职工，也不知道滨海的幼儿园好不好进，但眼下看来孩子读书也是个大问题，不知道卫轩那边怎么讲，只能等回去再跟他商量了，本来说好过来帮他带孩子的，这几天她在外头办事，倒是把卫家那边的正事也耽搁了，看来也要给王大柱点压力，让他快点把钱拿来。 第41章 育儿差距 柳绵绵想的没错，王大柱比她更着急结束这段婚姻。 要是早知道她能找到城里来，王大柱根本不会把白梦高调带到厂里带，现在谁都知道他王主任的老婆是谁，柳绵绵想去打听他跟白梦是什么关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在幼儿园柳绵绵就见到了白梦那个胖乎乎的儿子。 圆脸，小眼睛，个子不高但是浑身上下都是肉。 在这个年代看来，这是福相，家属院里的人还夸金贵一看就是享福的命呢。 是会享福的，以后是个心狠手黑的主，王大柱一直很宠这个孩子，却也让他最后穿上了国家的衣服，进去踩缝纫机去了。 柳绵绵冷笑，这孩子是白梦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也让白梦一直被白琴压下一头。 白琴的儿子是借着王大柱的东风出息了，可白梦的儿子却成了个罪犯，这也是这本书里最大的讽刺。 后世的审美会改变，看这孩子的骨架，身材五五分，手短腿短也不像个能长大高个的，也不知道长得像谁，白梦能成为王大柱的白月光，能在学校蝉联几届校花，人肯定是很漂亮的，柳绵绵看见这孩子的时候，他正在恶狠狠的凶另一个孩子，把对方推到角落里，柳绵绵只是让老师过来看见了这一幕，这孩子是该涨涨教训了。 在原著里面，这个叫金贵的孩子，长大以后也没学好，跟着一群小混混干走私，手里甚至有几条人命，就算女主锦鲤附身，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最终还是栽了，现在看来这孩子也不是哪天学坏的，属于根子就没长好。 宝妞对着金贵凶狠的眼神，打了个哆嗦。 “妈妈，咱们走吧。” “走，咱们再在附近转转。” 有了昨天的经验，柳绵绵这回又在小巷子外头堵住了运布头的人，这回扛走了一袋子灯芯绒。 母女两个回到了招待所，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里头的布整理完，这次运气比较好，能用的布料比昨天还多，这一回去孩子们要上学，柳绵绵打算自己做几个书包，这年头要用现金，零钱包也需要一个...... 想着想着，时间过得很快，甚至宝妞中途都睡了一觉，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又出去国营饭店搓了一顿好的，晚上点了两碗水饺，因为一天就吃两顿饭，所以稍微吃好点也没关系，柳绵绵特地跟女儿说：“咱们进城才这样，回去了可不能天天这样吃了。” 倒不是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就要开小灶，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好不容易进个城，怎么都要给孩子留个念想，可她毕竟也是从那个年代穿越过来的，再节省也不会抠着孩子们的口粮，先解决了穿衣问题，再就是要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母女两个。 正在开小灶吃饺子的金贵对饺子挑挑拣拣，一脸不满。 以前，晚上都有一个大荤菜，现在只能吃饺子，明显降了一级。 白梦心疼儿子，以前起码会买虾，或者是不错的海鱼，这样一来伙食的标准就很高了，猪肉是七毛九一斤，但是职工们的配给是有限额的，吃完了王大柱厂里分的肉票，就要去外头买了，海鲜比肉还要费，大虾九毛，小虾六毛到七毛不等，但金贵能吃肉，而且吃饭很挑，基本上晚上要做个纯荤菜才能配合他的口味。 但一碗饺子也才两毛钱。 一分价钱一分货，饺子便宜自然有便宜的道理，国营饭店的饺子就不可能是纯肉馅儿的，就比如说今天的还是他最讨厌的白菜猪肉，金贵嘴挑，一口咬下去吃到白菜猪肉，哭唧唧的就不肯吃了，白梦知道儿子这脾性，吃不完的饺子被咬的乱七八糟，她也不嫌弃就着剩下的吃了起来。 “金贵，现在咱们家没钱，现在可不像以前，你王叔也不容易，咱们再省点儿啊，你看糖宝家，人家哪有顿顿吃肉的。” “我要吃大肉，我要吃大肉。”金贵眼珠子转啊转：“我要吃方便面。” “宝啊，你想想以前，咱俩吃不饱饭的日子，你吃着饺子也说好吃呢。” “我就要吃方便面！” 方便面他吃过几次，觉得又香又馋人，可好吃了。 “方便面哪里是那么好买的。”那玩意儿贵，买来还要在家煮，王大柱肯定就知道了：“等以后就好了。” “以后是什么时候，我知道王叔肯定拿钱去养别人了。” 这句话简直戳到白梦的痛处。 金贵知道，他不吃饭他妈就着急上火，怎么都不可能看着他饿死的，他妈有私房钱，藏的紧着呢王叔根本不知道。 白梦心里郁闷，但也不会真亏了儿子，她把儿子不要的饺子吃完，去食堂窗口给儿子单独打了一份红烧肉，国营食堂的红烧肉可以卖小份，一份才五毛钱，金贵这才满意了，捧着那碗饭用红烧肉的汤汁拌着米饭大口大口吃着，竟然一口都没让母亲尝尝。 而白梦看着终于肯吃饭的儿子，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 金贵这么能吃肉，也是个有福气的，她看着不远处吃着饺子的柳绵绵母女两个，恨意涌上了心头，都是这对母女来，王大柱才会削减他们的花销，让她金贵这样受苦。 自己儿子吃饺子就觉得委屈，看见柳绵绵母女俩吃饺子，她又觉得这两人要不是花王大柱的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仙日子过？ 对，有些人的逻辑就是这么奇葩。 恰好，柳绵绵母女也点了两碗饺子，她只当不认识他们。 白梦母子之间的互动她也看到了，孩子养成这样还以为是对他好，这人看样子也不怎么聪明嘛。 柳绵绵是大人，一份饺子不够她吃，而宝妞太小，一份饺子吃不完，柳绵绵可不惯着孩子，所以母女两端来饺子，先分出来一些给她，宝妞才会就着剩下的吃，两人宁可吃不饱，也不能剩饭，当然柳绵绵也不会吃宝妞吃剩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育儿方法，她才不管别人怎么带娃呢。 第42章 还有大坑等着他 第二天一早，王大柱就自己跑来招待所。 柳绵绵还是听见服务员在敲门，开了门才知道王大柱过来了。 她穿好衣服下去，见王大柱穿着整齐的工装，这是上班路上抽空过来的吧，可真是敬业呢，才短短五年时间就从一个工人升到了车间主任，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王大柱也看见了睡眼惺忪的柳绵绵，眉毛微微皱起。 这么懒......也不知道这些钱给了她，会不会继续懒下去。 农村吃大锅饭，很多人都习惯了磨洋工，王大柱来到城里才发现以前过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太多了，每次回去他都感觉很不习惯，自然也看远在老家的妻子很不顺眼。 柳绵绵还在打着哈欠，都感受到了王大柱满满的嫌弃。 “......”得，又不是跟他过一辈子，谁还稀罕你看重呢。 王大柱冲她招招手：“咱俩上去聊？” 柳绵绵：“不用，我们去馆子里聊，你今天再请一下假。” 陌生男人还是别带上楼，谁知道他王大柱会不会暴起鲨人呢！ 连着几天请假，连领导都对王大柱颇有微词，他也感觉到了。 如果继续跟柳绵绵纠缠下去，影响到上升期的仕途，是最不划算的，所以现在王大柱比她还迫切结束这段关系，不仅如此，王大柱也没有心情去跟她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争孩子做什么，他现在事儿还不够多吗。 王大柱等了她一会儿，直到人带着孩子下来，又进了那家面馆，一样的时间，面馆里头的人已经不多了，王大柱亮了亮信封里面的大团结，压低了声线问：“我要怎么确保你以后不会来闹事？” 宝妞连头都没有抬，低着头认真吃面，今天吃的是瘦肉面，比海鲜面还贵了五分钱，宝妞没吃过觉得新鲜，依旧吃的很开心，其实一对小耳朵几乎要竖起来，在听爸爸妈妈两人扯皮。苏丹小说网 她听大娃讲，有些人爸妈离婚争孩子，有些人爸妈都不想要孩子，她很害怕万一爸爸妈妈都不要她，那她不是要成露宿街头的小可怜。 大娃哥哥还跟她讲，如果妈妈不要她了，那她就自己坐公交车回来，偷偷回滨海去，卫叔叔心地善良，不会不要她的。 宝妞假装镇定，其实都在听爸爸妈妈讲话。 “这是离婚协议书，宝妞归我，七百块算作她的抚养费，你如果以后想看她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但是想接她过去不可以，咱两签了这个协议，以前以后，一了百了，互不相欠。” “宝妞跟着你？” “你有时间带她？其实你要看她也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别跟我说接她过去帮你照顾谁，我家宝妞会跟着我，我也会让她读书，好好带着她长大，不会不让她认你这个父亲的。” 宝妞竖起小耳朵听着，偷偷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 其实看到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爸爸，血缘上的关系让她想亲近这个男人，但陌生感跟生疏感让她有些恐惧，她知道这个是她爸爸，但是以后也不会亲近她。 但当她听柳绵绵说，宝妞跟着她时，宝妞是松了一口气的。 看着身旁的小人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柳绵绵心里觉得好笑，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这几天宝妞虽说也是吃吃喝喝，她有什么操心只有她这个当妈妈的知道，她不好明着跟宝妞说，这孩子心思大很会想，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宝妞知道，妈妈是要你的，还会带着你好好长大。 王大柱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看这份离婚协议。 柳绵绵的书写本来就很漂亮，离婚协议更是囊括了方方面面，王大柱从上往下草草的扫过，没发现有什么巨大的坑在这里等着他，也就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办事谨慎的很，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份协议他要看的仔细一些。 于是多花了些时间看完了整篇协议，里头写明了以后他不可以接宝妞在身边住，这是柳绵绵防着他以后还是想让女儿去当小保姆，然后也写明了她自己如果毁约去厂里闹，就是她不对，但前提是王大柱要把抚养费给她。 其实现在想来，柳绵绵虽然是农村女人，但有些优点是白梦比不上的。 男人嘛，就是这个尿性，得不到的总是最美好的，以前对妻子嫌东嫌西，这会儿却想起她的好来，尤其是柳绵绵身上有股蜕变了一样的变化，别说王大柱，就连饭馆小老板这两天都在不住打量她。 她身上有种气质，是很多女同志身上没有的。 个子算不上高挑，但五官漂亮，身材也匀称，王大柱内心深深在懊悔，如果中途回去了一趟，他是不是有机会回心转意呢，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很节制的就压下去了。 作为一个理性为主的人，他不会被漂亮女人冲昏头脑，即便是后悔，他也承担不起跟白梦再闹上一场的后果，至于柳绵绵这边，今天解决了，后面也就不会有什么可疑影响到他，摆在明面上说，他两是经过双方沟通同意，离婚了的。 .......但七百块钱。 买断跟一个女人五年的过往，看上去很多但其实也不值得。 就算这年头去城里给人家当保姆，这钱也能赚到了，而柳绵绵以后还要带个孩子。 王大柱不觉得柳绵绵带着个孩子，以后还能有人要。 协议他看过了，没有问题，柳绵绵甚至贴心的抄了两分，两人签完字一人一份，这就算是正式离婚了。 拿到这份协议书，柳绵绵也是一轻松，她无意在海城久待，想赶紧回到海城。 现在有了钱，也是后面做事的起步资金，宝妞的未来也有了保障，想到书里面宝妞那么喜欢上学，这一世宝妞只要愿意上，她就送，就算前世金贵出了国，回来了以后照旧还是小王八蛋一个，刚才白梦跟金贵的那一幕柳绵绵也看到了，就她那样教孩子，孩子以后不长成自私自利的人就奇了怪了。 王大柱以为他的事情了了，但他没想到，真正糟心的事还在后头呢。 第43章 买菜油 婚也离了，柳绵绵觉得格外轻松。 这钱要怎么处理呢，她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贴补给卫家花的，她过来是帮人带娃的，可不是帮人养娃，按说卫家管她吃住，应该给她开工资，但人家要多养个宝妞，工资她是不会要了，这钱是留着给她和宝妞傍身的，谁来拿也不能给。 那头滨海家属楼卫家，送走柳绵绵，卫轩第二天就去政府报到。 办公室主任不懂这次，但看到卫轩牛逼轰轰的简历，心说这人在部队的前途这么好，怎么这么年轻就转业来了地方，不过眼下滨海正在发展，滨海区政府自然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区政府领导非常重视，派了一个负责区发展的负责人接待了他。 那个区长一来，见到个子高大魁梧的卫轩，简直不敢认，这跟以前对技术专家和军人的认知都不一样。 这家伙，长相比履历还打眼。 听说卫轩家里六口人都挤在一个小套房里，他不声不响就搬过去了，根本没跟政府提到为难的地方，但卫轩自己不提区里面还是很重视的，张区长回去以后就火速跟区里申请，把隔壁的那个空着的单间也划给他，区里盖的房子本来也很宽裕，就算多分间也不影响其他人，但可见区里对卫轩的重视。 分配好了单位以后，卫轩就去单位报到了。 那边听说来了个退伍军人，刚开始还挺不乐意的，但看了卫轩的简历恨不得叫他快些入职，但考虑到卫轩刚刚来这边安家，家里头大把的事情没办好，于是把报到的日期延后到下周一，于是这几天卫家四父子忙着呢。 忙着整房子呢。 “爸，小柳阿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大娃正在给墙面糊墙纸，说是墙纸其实是报纸，糊上一层总比红砖要好些，这几天政府派来了小工在给地面抹水泥，那边房子干了后才抹这边，趁着这几天有空，卫轩带着孩子们收拾家里。 “爸爸，爸爸，爸爸。”最近二娃跟个复读机一样，每次叫人都要叫三声往上：“小柳阿姨真的要做我后妈吗？”苏丹小说网 老二长得像妈妈，以前妈妈最疼他。 以往汪娟把他们送去保姆家，她都心疼的抱着老二喊：“妈妈最心疼的儿子，等妈忙完了再接你回来。” 可这次，妈妈再也没有去接他。 卫轩故意逗儿子：“要不，我把她送回去？” 二娃又快要哭出来了。 他现在特别的纠结，还挺想跟小宝妞玩的，但是又不想爸爸找个新妈，这小子脾气怪别扭，听爸爸这样讲脑袋一歪，不理爸爸了，也不连串的叫爸爸。 “其实老二挺喜欢小柳阿姨的，但是他还心存幻想，觉得咱妈能回来。”老大一边糊着报纸一边跟爸爸分析，老神在在的：“爸你就问问你自己喜欢小柳阿姨不，找对象可不是找保姆，要看自己喜不喜欢。” “谁教你这些的。”卫轩被儿子这话惊住了。 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老大这孩子喜欢留意大人讲话，没准是住在村里的时候听大人们讲的。 老大“嗖”一下就蹿远了，不回答爸爸的提问。 不过柳绵绵母女两个这一走就两三天，他心里也着急，不怕别的就怕万一出点什么事，人在这里要出了事，就算跟他没关系，那他也会愧疚的，一想到这里卫轩的心不知不觉的提了下。 其实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谈不上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可她这一出去，每天傍晚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提到她，不知不觉的卫轩也会跟着孩子们的思路走，有时候在想她现在在哪里，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还会不会回来。 卫轩站起身，往楼下走。 “哎，爸，你出去干嘛？” “老大，你看着两个弟弟。”卫轩甩过来一个钱包，里头有钱也有票：“中午饭你带着弟弟们去食堂，吃饺子去。” 饺子！ 正低头抠手手的老三也抬起头，眯了眯眼睛。 老二眼睛一亮，顿时就不丧了。 老大接过爸爸的钱包，打开一看嘴巴都张大了，这里面也太多钱了吧，老爸可真是.....心大。 三个孩子蹿到阳台边上，一个个的趴在护栏边上，伸长着脖子，很快看见老爸出现在一楼，楼下停着的那辆皮卡，现在配给卫轩使用，他快步走到车门边上，抬起头对三个孩子吆喝：“不能浪费，吃多少点多少，听到了没有？” 老大成熟稳重，能管家。 但也没管过这么多钱啊。 老大犹豫着点头，看见爸爸已经上了驾驶座，头又从窗户伸出来：“爸爸去趟海城，晚饭前回来。” 也不算公车私用，他要上海城买点资料，刚好就去一趟呗。 真不是为了找人才去海城的。 ———— 拿到了钱，柳绵绵便也不想久待在城里。 去招待所退了房，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清点好，带来的背篓塞满了，剩下的处理布又装了一个麻袋，柳绵绵带着宝妞就出了门。 从招待所到坐公交的地方还有段距离，两人正走着，就听见巷子里有人低低的喊她。 “同志，同志，你要土货吗？” 土货，就是农产品。 这年头过的拮据的城里人也有，过的好的农村人也有。 柳绵绵眼睛一亮，扫了对方一眼见是个女人。 那女人衣着打扮也很朴素，衣服是农村常见到的土布，这种布是农民自己纺织出来的，略有些厚但是很耐磨，农村人要下地干活就很喜欢穿土布衣裳，柳绵绵见她面相黝黑，典型的农民的模样，她便放下警惕，牵着宝妞往里头走。 箱子里又钻出来个女人，看了一眼柳绵绵问：“菜油你要不？” 油可是紧俏呢，城里人一个月人均才发一二两的菜油，有些人炒菜直接用花生在锅底划拉两下，抹出点油出来就能炒菜了，就这样还是因为家里有花生，市面上最难买到的就是菜籽油了，柳绵绵的兴趣大起来，警惕心也小了很多，那两人见到她就对视一眼。 海城这边饮食清淡，很多人习惯了清蒸水煮，这样做菜也省油，但并不代表柳绵绵对菜油不感兴趣，菜要做的好吃，油大才能炒出味道来，一些油炸的食物更是可口，柳绵绵还想自己炸酥肉做油条，没有菜油就别提了，这些菜都做不了。 “菜油多少钱一斤啊？” “一块二。”这价格比供销社的肯定是贵一点的，但溢价也不算特别多。 柳绵绵很满意，想着如果好拿，多少她都收了，于是很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们有多少？” 两个婆娘却是在这个时候一把抓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柳绵绵一愣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两人是在这里等着她呢，真没想到治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在街上公然抢劫，她吓得推了宝妞一把，让她往外头跑去，这几人起初没看见小孩子，等柳绵绵把人使劲一推，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个娃。 黑脸妇女急了：“快，快点把那小孩子抓起来。” 第44章 争吵 “那里有个小娃，快把孩子抓回来。” 柳绵绵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碰到人贩子了。 她小时候就听过老人讲过人贩子拐人，村里有个人家，女儿就是被拐卖到北方农村去了她运气好被卖掉的地方后来发展的还不错，几十年以后这个女人拖家带口的回来，还把丈夫也带回来了，那是因为夫家现在还不错，不怕她跑了，但听她回来说起同村被拐卖的女孩儿，哭哭啼啼的跑了几次，最后被婆家人栓了个链子绑在家里不让外出，最后生生的疯掉了。 好人怎么会突然抓人。 宝妞聪明，刚才母女两一路走过，妈妈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跟她解释，这里是供销社，那里是理发店，那里是裁缝铺子，刚好路边还有个公安的执勤点，宝妞这样的小孩最是好奇，一个地方都不落下，柳绵绵当时也同她说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机灵，拐了个弯就往执勤点跑，那几个女人惊呆了，抓着柳绵绵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该喊人，偏这个时候柳绵绵也大声嚷嚷起来。 “抓人贩子了，有人在路上绑人了——” “抓人贩子，抓人贩子。”宝妞听到妈妈的声音，也大声嚷嚷起来。 那俩女人也急了，她们的好戏还没上演呢，不是说这两人就是乡下来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这俩妇女也算是有点见识的，都被这两人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偏偏宝妞运气很好，一跑出去就跟个熟人碰到了...... ———— 而王大柱的日子过的就不是很好了。 还不到下班，白梦就知道王大柱找厂里财务支取一年工资的事儿，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她一时之间震惊的无法言语，原本她就以为王大柱要过去家里的八十几块钱，贴补贴补那对母女就算了，没想到他又要了七百多。 七百多！ 这个时候，白梦可能想不到人家才是原配，人家的娃儿才是王大柱亲生的，她只觉得王大柱的就是她的，王大柱怎么能拿她的钱，去养一个乡下女人，她的钱怎么能给乡下女人生的孩子花呢。 一旦这个想法在心里滋生，就像野草一样漫天滋长，白梦气的简直要炸开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她又不是棉纺厂的职工，也不敢进去车间闹事，第一棉纺厂生产抓的紧，上回有个家属不分青红皂白去生产线闹事，直接让公安给抓走了，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等啊等，白梦坐不住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刚好是午饭的点，她看见王大柱端着饭盒出来，工友看见白梦，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两口子，识趣的走开了，王大柱手里拿着的黄色饭票是丙餐的饭票，最近他餐饮规格降的厉害，竟然是连乙餐都舍不得吃了，不过他对白梦还算不错，自己这样不觉得辛苦，把甲餐和乙餐的票都留给了白梦。 但白梦明显不愿意领他这个情。 “我问你，你到底给了她多少钱？”白梦开门见山的问。 “你问这些干嘛。”王大柱有些不高兴了，且不说这几年他养着白梦母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忽略了，家里有几分钱是白梦挣的，她有什么资格指着他的鼻子追问。 别说两年前给她的那五百多块钱，这两年他的工资一千多，接近两千块都花在她身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以前他觉得白梦好，长得漂亮温柔体贴，跟乡下妻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让他知道白梦是个这么自私的人，当初就不该从街上把这两人捡回来，如果家里是柳绵绵给他当家，现在不说倒欠厂里几百块，之前的钱也不会花的那么厉害。苏丹小说网 “我给她钱了，这些你不用管，以后咱们家也省省，要让人家知道咱们家这伙食，小心革委会会找到你，再说了我现在在这个岗位上，也要注意点影响，你在外头也收敛些。” 别人家都过的艰苦朴素，就他们家搞特殊，知道的知道他是用全部家产吃吃喝喝，会说白梦不会过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大柱贪污了厂里多少钱呢，影响也太坏了，他这个年纪还在上升期，还想稳步往上面爬，这个时候就要低调一点。 “你给她钱，有问过我的意见吗？”白梦心里咯噔了一下，顾不上平常温婉的形象，急吼吼的逼问：“多少钱，你到底给了她多少钱？” 给多少钱，跟你有关系吗，王大柱在心里冷哼，他不想跟女人解释。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如果白梦假装大度，王大柱可能会心生愧疚，会想着好好弥补她们母子，可白梦一副质问他的语气，让王大柱心里生出些逆反的情绪，凭什么他闺女就要吃糠咽菜，宝妞这么大了，连一天幼儿园都没去过，还那么懂事，虽然一句爸爸都没叫过，王大柱已经认定自己闺女比金贵懂事又聪明了。 白梦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没她同意也敢给那个女人钱，王大柱现在是翻了天了。 第45章 买米买油 宝妞一跑出去就碰到了卫轩，卫轩把刹车一踩，赶紧打开车门。 “抓人，抓人，有人抓人。”宝妞吓得都结巴了。 “怎么了，什么人贩子？” “就就就就就在那那那那那里。”宝妞这个小娃娃，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十分顺溜的顺着卫轩的腿往上爬，小猴子一样挂在卫轩的身上，气都没喘匀就指着后头的巷子里：“妈妈在那里，有人拐卖妇女。” 拐卖妇女这词儿是在村里学的，以前大喇叭里面经常喊。 宝妞一急起来，讲的都是家乡话，还好卫轩也是一个地方的，也都能听懂。 拐卖妇女只在乡下地方听说过，这里可是海城，有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也不怕被人打了拐子。 听到这话，卫轩心里一沉，抱着宝妞就往巷子里头跑，看他这体格，体能训练的时候成绩也是不错的，虽然宝妞是个几十斤重的孩子，但小孩子可比训练时的沙包要轻多了，卫轩抱着宝妞一点负重感都没有，他沿着宝妞指引的方向跑去，就见到柳绵绵的手被个妇女拉着，另一个妇女在后面看着，两人都是一脸惊恐的神色。 “卫叔叔，坏人坏人，坏人抓妈妈。”宝妞一只手勾着卫轩的脖子，一只手指着女人说。 女人也很惊恐，想扔掉坛子跑，但坛子里头是珍贵的菜油啊，那女人一只手拽着柳绵绵，一只手还不肯松手，卫轩已经走了过去，他在这里柳绵绵就不怕了。 “你们别过来啊，想抢我的清油，我就跟你拼命。”这女人也急眼了。 “......”柳绵绵满头问号，她才不抢清油呢。 双方都急的满头大汗。 柳绵绵被人抓住了手，却以为对方是人贩子。 宝妞往外头跑，这农村妇女以为两人是黑吃黑，去叫治安队的了。 卫轩算是看明白了，离她们三个女的远远的站定了才说：“大姐，我们不是坏人，你是要卖清油对吧，这些油多少钱我们都收了，你松开她，我们也不去叫人。” 这个大姐一看就是农村来的，买卖农产品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干，感受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慌慌的。 听卫轩这样一说，大姐们再往后一看，后头没人，果然就松开了柳绵绵的手。 刚才就是太紧张了，生怕动静太大了招来治安队的或者公安。 村里就有人被城里人坑了，白白损失了一袋子粮食不说，买东西的城里人还在公安面前说他们是投机倒把，粮食都是这些农民从嘴里省出来的，要是被人给没收了，多少辛苦都白费了，所以刚才才那么紧张。 卫轩走近，见柳绵绵细细白白的手腕子上面，都让人抓出来一道红红的印子，她的皮肤也太嫩了......其实柳绵绵本身皮肤白，就是长期下地给晒黑了，前段时间队里秋收，又晒掉了一层皮，休养了几天一天比一天白净，这些农村妇女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力气肯定大，卫轩撇开了眼睛不看。 “有多少粮食，我都收了，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家里孩子多，粮食也不够吃，大姐您看看，这里是十块钱。”卫轩掏出一张大团结来，在妇女面前晃了晃，表示他是有钱的，并不白嫖。 见到真的有钱，这女人松了一口气，嘴里说着并不太娴熟的普通话说：“最怕你们这些城里人，一个个狡猾狡猾的，我们村阿花就是让公安抓走的，还通知大队书记过来领人。” 被diss奸诈狡猾的城里人柳绵绵顿时一阵无言。 不，我也不是城里人。 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卫轩却当她是胆小，连忙打圆场：“她胆子小，可能双方有些误会，大姐你的清油给我看看，我看着没问题就买下来了，这个坛子也能给我吗？” 装着清油的是个瓦罐。 对哦，这个年代又没有塑料油壶，买了清油怎么带走。 或许是因为卫轩态度好，或许是因为卫轩这长相让大姐有安全感，之前嘀嘀咕咕的大姐们脸色松快下来，两人用乡音交谈了几句以后，其中一个大姐便道：“罐子不贵，这上头有个豁口，你拿去就抵个两毛钱，只是我这一罐子油有六斤重，你要的话就七块钱拿走。” 柳绵绵还在生气呢，没搭话，让卫轩跟她们说去，难道她看上去像坏人，卫轩看上去就像个好人。 卫轩已经接过那一罐子清油，伸手解开上面箍紧的油布，往里头看了一眼，瞬间闻到了扑鼻的菜油香味，里面装着褐色的液体，正是菜籽油，他自小就跟着家里干农活，对农作物也是很熟悉的，闻着这个味道就知道是新榨出来的菜籽油，闻着这个味道就香，点头表示收下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卫轩把罐子放在地上，从身上掏出七张一块的，两张两毛。 大姐收了钱，那张黝黑的脸上才露出些笑意，又冲后面站着的那个使了个眼色，两人互相对视着，交换着眼神，站在前面的大姐能做主，开口问道： “小伙子，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大米你要不？” “你还有大米？”家里孩子多，可不就是缺主食嘛，靠着卫轩一个人的粮本养一大家子，分的粮食都换成番薯都不够吃，家里是要些大米的：“多少钱一斤？” “一毛八。”这价格，也比正当渠道的要贵一些的。 “行，有多少要多少，都给我。”卫轩也不还价，财大气粗的说。 两人有些激动，毕竟卖农产品是有风险的，这一趟出来本就提心吊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个雇主就全都收走了，前面的大姐有些激动的冲后面的大姐使了个眼色，后者则从巷子里头翻出来一个大麻布袋子出来。 还真有大米呢！ 第46章 我没有那么穷 男人走了过来，一只手就拎起麻布袋子，那个袋子里头可是装着八十斤粮食。 柳绵绵一下子看愣住了，卫轩的力气这么大的吗，要是干起架来她可能不太会是对手啊......不对不对她可不会跟卫轩干架的，想啥呢，伸手去抱瓦罐，里头可是装着清油。 足足七斤，这些油可太珍贵了。 刚才因为一场误会，差点就闹出来个大笑话来。 卫轩以为她看的是那个背篓，从善如流的把麻袋丢地上，伸手拿过她刚才放在地上的背篓：“我要不来，你就背着这么多东西坐公交车回去？” 她不是晕车晕的厉害嘛。 柳绵绵在心里说她哪有这么娇气，农村的妇女赶集或者是去县城，靠着十一号走过去都是常有的事，虽然她确实比较娇气，看到外头停着的那辆皮卡车，眼睛都亮了好多度。 宝妞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卫轩的皮卡车。 而卫轩呢，正把东西都搬上车呢。 油罐子比较麻烦，这年头路上很颠簸，皮卡车的防震也并不是太好，汽车放在后排要卡死了，确保怎么摇晃都不会动，上头是用油布盖着的，凹口处用绳子绑着的，毕竟这样包装的不太牢靠，卫轩塞好了以后又反复确认没有问题，才帮着搬柳绵绵带着的东西。 这一搬才知道，这趟出门她的收获可大着呢。 且不说吃的一背篓，就尼龙袋子里头软乎乎的一袋子，摸着像是布料啊。 这年月，布票还是很稀罕的，就算是部队福利好，那也没有这么富裕买布料的时候，起初卫轩还以为是土布，他倒不是不让孩子们穿土布，但透过袋子的敞口，看见里头的时候还是震惊了，里头团着的那一大卷，看着像是灯芯绒，卫轩伸手又去摸了一把，还真的是灯芯绒。 灯芯绒可是好布料，可难买了，卫轩都来不及思考那些吃的是怎么来的，脱口而出： “这些布也是你买的？” “工厂外头收的布头，别看了都不是做成衣的，灯芯绒我打算拿来做几个书包和小袋子，棉纱做内衣裤穿，这些都没要票，不过都是些零散的布料，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弄点布票来。” “我不用做衣服。”卫轩首先声明：“部队发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我这里不用做，大娃跟二娃也都不用做衣服，你扯点布给三娃和宝妞做两身，不够就花钱买，百货商店里头有的是沪市出厂的衣服，很多都不要票，滨海没有就去海城买。” 虽然滨海也是属于海城，但这会儿的人都习惯了这样说，海城指的是市区老城区这一带，滨海是新区，现在是鸟不拉屎的渔村，海城人不愿意滨海人出去自称是滨海的，有种乡下地方莫挨我的自豪感，滨海人还不稀罕把自己跟海城人混为一谈呢。 “俩大的不买？” “这你不懂，大娃二娃都会裁剪新衣服，只有三娃总穿两个哥哥剩下的，所以你要买衣服就先给两个最小的安排，有富裕的你自己买几身，再有多的给老大老二买，他两身上的料子都还新。” 卫轩的逻辑很朴实，先给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的买，再有富裕的才给老大老二买，这样也没毛病，可柳绵绵不是传说中的后娘嘛，尤其是老二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前几天还说后娘不给吃不给喝，柳绵绵可不想给孩子印象，大人都自己裁剪衣服了，还轮不到他，她把顾虑一说，卫轩就笑了。 “老二那是面皮薄嘴又硬，你别管他说什么，他很喜欢你就是了，你这几天没来，他还天天找我问宝妞什么时候回。” “那是问宝妞，又不是问我。” “你看看你这人，跟个小孩子一样别扭。” 卫轩想起来那天去茶摊找柳绵绵母女，老二惟妙惟肖的模仿柳绵绵的样子，觉得好笑，启动了车开了起来，往市区方向去，柳绵绵刚从那个方向回来，还以为他走错路了呢：“那边那边，走那边，刚才你不是从你阿扁过来的呢。” 这人，怎么不会认路呢。 卫轩：“我要去图书馆借点专业书。” 柳绵绵眼睛一亮：“市图书馆吗，能不能借点别的书。”苏丹小说网 “你还想看书？”卫轩偏过头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见她脸上都散发着光芒，嘴角微微扯了扯：“我不知道能借几本，去了再说。” 柳绵绵听到这话没有波澜，语气里面带着小小的兴奋：“没事没事，优先你借嘛，如果有多的名额再给我借几本，一本也行，不行的话我可以来图书馆看一会儿也行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与世隔绝了一样，哪怕前世都不是那么喜欢看书的人，柳绵绵经常都想找本书看，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聊了，闲暇时间都拿来聊天打屁，还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呢，当然她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点闲的。 要找专业书肯定不是一下两下能找好的，卫轩不得在图书馆磨蹭好久？ 卫轩收回了目光。 柳绵绵正想着带劲呢，见他不做声，还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低声嘀咕了几句觉得他小气的话，就听见他说了句什么，她还没听清，反口要问，就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可以借的，最少给你借一本。” 市中心图书馆位于海城老街的文化馆楼上，对面是个中学，两人刚到的时候刚好是学校中午吃午饭的时间，饭菜的香味从学校里飘了出来，卫轩问：“饿了没？” 柳绵绵摇头，早上还是吃的面：“不饿，不干活的时候就吃两顿。” 吃好点，也不见得多花钱，不干体力活也不消耗，她跟宝妞都习惯了。 城里人却是要吃三顿的，卫轩在部队里也是习惯了吃三顿饭，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他沉吟片刻：“先去吃午饭，等回去我再跟你交个底，家里也没有那么困难，你不必像在农村时那样省着，像今天这样有粮食卖的，你先收着，钱我会给你，孩子们是长身体的年纪，饿不得的。” 柳绵绵听他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抿了抿唇。 他这是以为自己太省了？ 第47章 图书馆借书 卫轩带着的工作证很好使，文化局就有食堂，三人简单吃了点，才去图书馆。 这个时候，职工带着工作证，是能带着家属来图书馆看书的，图书馆开放给市民，一到周末就有不少人挤在这里，但今天是工作日，这里的人还不算多，但不大的阅览区凳子上也坐满了人了。 刚才听一个带着孩子过来的大姐说，也是这两年图书馆才开放，前几年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这里差点被人一把火烧了，还是看大门的老头把那群闹事的孩子们给拦下来，老人根红苗正，没人敢动他，柳绵绵看着守着大门的干瘪老头，投向了敬佩的目光。 市中心图书馆这个名字起的响亮，但其实也就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开间，外头摆着几条长条的桌子，桌子四周都摆着长条的凳子，桌子上零散堆着很多书，不少人就坐在凳子上看书，不喜欢看的就随意丢在桌子中间那一堆，再在里面重新找，宝妞一走进来就挪不动道。 桌上还有连环画！ 这个年代的孩子，最大的文化娱乐不是看电视，而是看连环画，这种小人书流行了几十年，到九十年代各地还有很多呢，故事取材绝大部分都是古代的历史故事，神话故事，插画画的惟妙惟肖，就算是不懂文字的孩子，看图样也能感受到故事的内容，绝大部分孩子都喜欢神话故事，宝妞的眼睛就停留在一个孩子手上，那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哪吒闹海。 柳绵绵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于是压低了声音跟卫轩说：“你去找书，我跟宝妞看会儿书。” 宝妞就很高兴的坐在长条凳子上，拿起自己早就看中的小人书，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看电视剧也好，看书也好，总能翻来覆去的看个没完，于是一个下午都是这本书在翻来覆去看，柳绵绵也挑了一会儿，低头看了起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看过书，又或许是这个年代的精神文化太匮乏，时间过得太快，等卫轩选好了书，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卫轩抱着几本厚厚的书对她说：“你去挑几本？” “几本，能借走？”他抱的就很多了。 “能。”他语气里面含着笑意：“还能再借三本，我以后会经常过来借书还书，你要喜欢看下次我还带你过来。” 他说的是下次带她过来，而不是下次帮你借，柳绵绵顿时雀跃起来。 说是能借三本，柳绵绵也没全借给自己，她找了一本当代小说合集，另外借了一本刚才宝妞眼馋的哪吒闹海，又借了一本青少年的入门级小说，小说自然是给她自己看的，小人书则是老二老三和宝妞三个孩子都能看，青少年小说自然是给老大借的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三人登记完，下楼上了车，宝妞本来还对刚才那本书念念不忘，翻开这本又开始把眼睛黏在这本书上面了。 城里实在是太好了！ ———— 几个孩子等爸爸一走，心就野了起来。 大娃还好，老二马上就丢下手里的报纸，抱着三娃出去玩，家属楼也有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儿，但今天大部分都在学校，卫轩家这几个孩子还没去学校报道，这几天就只能搁家里待着了，没有玩伴也很无聊的，兄弟两个在外头晃了一圈，像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又回来了。 “回来啦？”大娃指着没糊完的报纸：“还是帮忙干活吧，咱爸忙着呢，别指望他有空糊报纸。” “哥——”糊报纸又很累，出去玩又无聊，还是糊报纸吧。 俩孩子糊了一上午的报纸，中午又去食堂吃了个饭，等到下午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还没看见他爸的身影，二娃就有些急了，怎么连爸爸都不见了。 “哥，咱爸是不是没找到阿姨？”找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肯定能找到的，咱爸说阿姨出去之前跟他讲过位置，找了大半天总能找到了吧。” 说是这样说，大娃内心也很忐忑，万一地方太大错过了呢，就像他们在家玩躲猫猫一样。 老二撅着小嘴：“她是不是跑了？” 老大：“你别乱说，小柳阿姨不是那样的人。” 三娃看了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大哥，低头继续玩积木，这孩子到现在还没开口说过话呢。 以前在村里，谁家媳妇不见了，村里人都会背后念叨媳妇跑了，老二以前最喜欢混在人群中间听大人们聊天八卦，但有一天她妈也是跑掉的媳妇的其中一员，这事儿就没有听人家聊天打屁时愉快，甚至听到香姨跟她家里人讲，说汪娟是因为受不了带这么多个娃，才跑去美国的。 连亲妈都跑了，还去了美帝，二娃伤心不已。 离开妈妈的时候她还抱着自己说，妈妈的好儿子，等妈接你回来，谁知道一送走她就再也没提过接儿子回去的话，再也不会跟他说妈妈的好儿子。 只要想起妈妈，二娃就觉得，连亲妈都能不要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旁人呢。 他生气了：“她肯定是嫌我们烦，不要我们了。” 说完就往楼下跑去。 三娃抬起小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哥哥的背影，继续低头玩积木。 倒是老大一脸莫名其妙，嘴里说不喜欢新阿姨的是他，现在又担心阿姨跑掉了，老二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呢，不过他倒不担心阿姨跑了，听大人说坐火车也要开介绍信的，小柳阿姨肯定跑不掉。 老二哭丧着脸，一溜烟跑下了楼，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顺着大院往外头跑，一边跑一边哭，他想起离开家时抱了抱他的母亲，大人都喜欢骗人，连妈妈都骗人，更何况是别人呢，跑的太急了风蹿了进去，竟打起嗝儿来。 哭着哭着他就不哭了。 跑着跑着他也就不跑了。 因为他看见了熟悉的车，车上副驾驶座坐着的那个女的，不就是小柳阿姨吗？ 第48章 到家了 今天这一路格外顺利，没有晕车。 上车前还有些担心呢，卫轩叫她坐前面，刚好宝妞闹瞌睡要睡觉，就把孩子放在后排睡觉，柳绵绵自己坐到了前排，一直开到滨海都顺顺利利的，直到汽车开进家属院大门口，看见哭着跑出来的孩子，当过妈的看到孩子哭，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家孩子被欺负了，虽然只相处了几天，柳绵绵护犊子的情绪已经涌了上来。 谁敢欺负我家孩子！ 一下车，柳绵绵就冲到老二跟前，上下打量他，没在他身上找到被人揍过的痕迹。 “老二，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被人揍了是不是？” “嗝——”老二又嗝了一下，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呢，他可不能跟眼前这个女人说自己哭的原因，于是偏过头，哼了一声，坚持着最后的倔强。 不是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关心他。 老二想起妈妈，别人说那叫虚伪，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这个阿姨很漂亮，那就更会骗人咯！ 所以不管柳绵绵怎么哄，最后老二嘴里就蹦出来几个字：“我没跟人打架。” 他才不是因为怕阿姨担心他才说的，不过柳绵绵确实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打架嘛，最怕落单被一群孩子揍，在这方面宝妞就还好，她鬼精鬼精的，人多她就认怂，人少她就嚣张，完全能看情况办事儿，老二这孩子就不见得了，嘴巴比鸭子嘴巴还硬，这种孩子在外头很难不挨揍。 卫轩把车停好才回来。 “老二，哭什么呢，谁惹你了？” “哼。”老二头一抬，像个宁死不屈的烈士，这是跟老爸杠上了。 这孩子嘛，就是这脾气，性子又别扭又敏感，还喜欢哭。 “哎呀，别哭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宝妞把刚才借来的书高高举起，老二顿时就不哭了，盯着她的手看：“书，书，书！” 跟宝妞完全相反，宝妞虽然是单亲家庭长大，但性格大大咧咧的，她看见老二正使着小性子，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小人书在他面前一晃，老二这种性格的孩子，也不知道用小人书能不能收买，但是很明显老二也吃这一套，看见小人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老大撇撇嘴，没眼看。 老三抬眸看了哥哥一眼，也学着哥哥的样子，酷酷的撇嘴。 柳绵绵笑了，这么大点孩子可真是好哄。苏丹小说网 三个孩子的妈妈虽然也是个文化人，但对几个孩子的投入很少，卫轩在部队忙得很，也不可能请个保姆跟着他在家属区带娃，于是孩子一直跟着母亲长大，但大部分时间，孩子们都跟着保姆在乡下生活。 说是保姆，其实带娃糙的很，香姨从没给过几个孩子特殊待遇，对待他们也不会比自己亲生的孙子好多少，孩子多了都是胡乱带，所以几个孩子除了去城里探亲的时候，还真的跟一般的乡下孩子没什么区别。 就去城里那几天，汪娟也是要忙着自己的工作和学业的，几乎没有时间陪着孩子们，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他们的爱好，就比如说这种小人书，老二曾经就在妈妈同事家孩子那里看见过，他也跟妈妈提过想看，汪娟嘴上会答应，可转眼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耽搁，哪里还记得孩子们提过什么。 老二开心的拿着小人书，央求哥哥给他讲讲里面的故事，刚好宝妞一路上也只看了图样，没看懂画里面的意思，几个小孩一致性同意让老大讲解一下。 老大嘛，年龄大点，已经会认一些字了，小人书上的字基本都认得，拿过书就绘声绘色的给弟弟妹妹们开始讲解书里面的内容。 “老大你认识字吗？” 老大有些意外被妈妈点名，回答道：“妈妈教过我一点，我也教过老二一点。” 柳绵绵意外：“那你能看懂这本书？” 这种少儿读物，词汇量起码要到二三年级才能看呢，之前听说老大没上过学，她还担心上小学跟不上趟。 倒不是想炫耀什么的，老大学东西很快，只是他自己不觉得，他扫了一眼少儿读物的第一页，点点头：“勉强都能认全。” 柳绵绵：“那你可真厉害，你可以教弟弟妹妹们认字吗，从最简单的做起。” 她跟孩子们还真一句一句的聊起来，老大没那么排斥她，还对当小老师挺感兴趣，害羞的点了点头，柳绵绵便跟他说了会儿话，让他这段时间教教几个孩子人资，从数字一开始教起。 卫轩看着刚才还哭哭啼啼的二儿子，这会儿已经开始笑了，对这个女人不得不服气，嘴角抽了抽：“小柳同志，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认得那么多字。” 初小毕业，一般人也就到了个能认得数字跟自己名字的程度，她柳绵绵就学出师啦？ “老卫同志，我没读书是因为我家穷，不是因为我笨，王大柱家里有课本，我自学了一阵，又跟着村里的知青们学过一段时间。”其实原主是自学过一段时间的，不然也不会记账了。 卫轩被这句老卫同志雷的外焦里嫩：“你看那本书完全没有问题？” 就算是跟着知青们学，村里好多知青都半吊子呢，别说教人自己都没什么文化知识。 柳绵绵：“人的智力是有悬殊的，我学的快呗，你看到宝妞没有，她像我。” 指着那头正在看书的宝妞，宝妞是怪机灵的，让卫轩无话可说。 或许真的是很聪明吧，卫轩扫了柳绵绵一眼，对上她略带挑衅的眼神。 败了败了。 大人们回来了，几个孩子就完全放松了下来，卫轩下楼去扛粮食，柳绵绵把背篓和刚才那罐子清油搬了上来，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给磕到碰到，这玩意儿可真太金贵了，上了楼先是把清油坛子放在床底下，但又害怕被孩子们不小心给磕碰到，又换了个地方，放在屋内的柜子里。 回头得找把锁锁起来。 另外从城里买的那些糖果和零食，也都锁在柜子里头，一般家庭都有这么一个柜子，专门锁吃的，不仅是要防着自家孩子偷偷拿去吃，也要防着外面的贼。 等收拾好，卫轩已经抬着大米上来了。 八十斤大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像卫轩家里按人口分公粮，三个孩子都是城市户口，粮本上的粮食还不少，柳绵绵来的时候也带了两百斤的粮票，这些加起来也能买不少粮食，下半年的吃住都不成问题，因为买东西都是卫轩掏钱，以后粮本也要用卫家的。 柳绵绵也不愿意一家人开个小灶，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两百斤的粮票拿了出来。 “卫轩同志，这里是两百斤粮票，以后我们也要在家里吃饭，这粮票我就放在公账上了？” “不用。”卫轩看了她一眼，就说：“粮票你自己拿着，不够再找你要，这是全国粮票以后你想换别的也可以的，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 第49章 有商有量过日子 两人有模有样的商量起过日子的细节来。 柳绵绵一噎：“啊，我以为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用，反正家里挺缺粮食的。” 卫轩：“我买粮食不是因为家里缺粮食，不过你这样说也没错，这日子没有富裕到粮食管够的地步，可家里也没到缺粮食的程度，可咱们家孩子多，粮食总多备点没错，可眼下我们家的粮食吃到年底应该问题也不大，再过几个月收了番薯，再买点番薯。” 谁家还天天吃细粮是，这年头干部家庭也没吃的这么好，家里要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 柳绵绵却是：......又要吃番薯。 她其实可以接受吃白粥，也挺养生的。 刚穿越过来她就吃了半个月的玉米，从刚开始非常喜欢吃玉米，到最后简直都麻木了，不光她家这样吃，整个村除了村长家条件稍微好点，其他人家都是番薯番薯玉米面，谁家也不富裕，本以为进了城会好点，但卫轩也告诉她还是要吃番薯。 见她那双眼睛睁大，卫轩明显误会了：“也不是缺粮食，我听人说今年全国粮食都没以前那么紧缺了，但咱们得让孩子知道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倒不用像以前家里收番薯的时候那样吃，你煮饭的时候放一点蒸在米饭上面，掺着吃。” 总算是不用一天吃到晚的番薯，柳绵绵也算松了口气。 “今夏，我们家粮食都吃完了，我在家吃了半个月包谷。” “再怎么说——”卫轩记得，六几年困难的时候是有过这么一段，现在总不至于，突然想起她家里的情况，就闭口不说话了，吃半个月的粗粮别说她一个女的受不了，就连他都觉得辛苦：“放心，在这里不用这样，等有机会咱们再多囤点粮食，今冬不用买太多番薯。”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柳绵绵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不用像以前顿顿吃就行，我也是今年吃怕了......讲的我好像好吃懒做一样。” 她还是要挣钱，手里虽然有几百块，可等着坐吃山空又不是她的性格，这年头的物价看着便宜，其实对比收入来说，一点都不便宜好吗！一个基层工人才三十几的收入，折合一天才一块出头，但一斤猪肉也要一块出头了，一天收入只能买一斤猪肉，这物价也不知道怎么被后世吹到天上去。 那段时间真的吃出心里阴影，可你说咋办，米缸里面没米，兜里没钱，她一穿越过来就吃了半月的玉米，幸好心里强大否则都要疯掉了。 如果是米饭跟粗粮混着吃，也是能接受的。 “吃粗粮好，吃粗粮身体健康。” “那就多弄点番薯。”卫轩跟她开玩笑：“我说笑的，现在这条件，只是别把孩子们嘴巴吃挑，并不会顿顿吃粗粮的，等到了冬天刚好收红薯就吃一阵，海城这个天气也放不了太久，等到新鲜的存不住了就吃米饭，家里没有就出去买，只是要小心些，虽然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也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 你想问清楚也没错，毕竟城里有些家庭生活条件还不如农村，你有什么疑惑问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这年头的粗粮可不是后世的那种蜜薯，现在种植的都是没改进过的品种，番薯现在都是白番薯，后来拿来喂猪用的就是这个，产量大个头也大，一点味道都没有，吃一个下去得就几缸子水，半天下不去得噎死，吃多了胃还烧得慌。 卫轩说着话，大米都弄到了米缸里，柳绵绵也拿出油碗，打了一碗清油出来。 正干着活呢，外头有人敲门，来人看见屋里这情形眼前一亮。 这才几天，家具都买齐全了，前几天这家媳妇不在，家里头都是男人在忙活，这年头男人干家务活的就罕见，更别说卫轩部队出身，家里面收拾的就比旁人利索，昨天卫轩更是扛回来好大一个米缸呢。 这人尤其是盯着米缸的样子，就跟见到了漂亮姑娘一样，恨不得把米缸给瞪穿了，柳绵绵麻溜的盖上盖子，又把清油放回柜子里。 “哟，小卫，这是你对象？”来人没看到大缸子里面是什么，觉得有些遗憾。 卫轩来这里几天，就有不同的邻居过来打招呼，要不是他记性好，这么多人肯定认不全。 “这是小柳，是我.....对象。”卫轩还是有些别扭，没把对象两个字说出口，又跟柳绵绵介绍：“这是一楼的方大娘，她跟着她儿子过来的，咱们也是邻居了。” “哎哟，你们两口子长得可真俊，难怪孩子们也一个比一个好看呐，对了前几天怎么没看见那个小姑娘，长得像妈妈吧，眼睛圆圆的好看。”方大娘说完，眼珠子转了几圈，打量着这屋子的格局，最里头放着的米缸，刚才她都瞧见了，里头的大米都快堆满了，这么大个米缸堆满，那得有小一百斤大米了吧。 这家媳妇也是小里小气的，她看几眼能看少东西不成？ 方大娘一走，柳绵绵才又把米缸打开，准备做饭了。 卫轩看着她这些小动作，嘴角微微一勾。 这年头物资匮乏，倒不是她小气，如果让人知道他家里米缸里堆着满满一缸大米，传出去了别人会不会说闲话就不一定，也难保会被贼惦记上。 晚上可以随便吃一点，柳绵绵见家里还有空心菜，就煮了个米饭，晚上炒个空心菜，又从带来的背篓里面翻出来一包腌制好的大头菜，待会儿炒炒也是一盘菜，另外还有一大瓶腐乳，她挑出来几块放在碗里，家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晚上只能将就着吃，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了。” “那要不我去食堂打？” “算了，单位食堂总吃也不对胃口。”柳绵绵指着背篓：“我过来的时候带了点老家的咸菜，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吃习惯，刚才看家里还有点空心菜，就都炒了吧，等明天早上再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家里这么多孩子，肯定要吃鸡蛋的，你的粮本下来了没？” 粮本就是“职工粮油供应证”，白面大米和油都是按月去买。 卫轩心说她可能刚进城还不知道：“鸡蛋不用票，但是要去供销社排队，我起床早明天早点去排。” 柳绵绵想想：“那我就去菜市场。” 两人分工才能干好活，不过别人家这种事都是女人干的，她觉得卫轩不光答应的漂亮，做事儿也漂亮，像她同事家的废柴老公，嘴上答应的干活，每次都要催到人家崩溃，碰到性子急的干脆自己干了。苏丹小说网 等米饭蒸熟，菜也都出锅了了，闻着外头飘进来的一阵阵香味，卫轩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顿饭也不是那么简单嘛。 第50章 再遇武大姐 卫轩离家多年，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咸菜。 偶尔回去个几天，家里就算再困难，也不会拿咸菜招待他，所以一闻到这味儿他就忍不住了，就连孩子们也冲进来，一个个都在问晚上吃什么。 这个年代，吃顿肉都得挑日子，一般来说家里哪天炒菜放了油就是开了荤，家里现在清油存量还算富足，柳绵绵炒菜又是个很舍得放油的，放了油的菜哪有不好吃的，孩子们跟着香姨生活在乡下，也很难吃到点油水。 上了饭桌，果然没有一个人抱怨这顿饭只有青菜跟咸菜。 老大吃的狂点头：“好吃好吃。” 三娃没说话，不过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满意，吃了超多空心菜，豆腐乳有些辣，他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 老二吃的眼泪汪汪，米饭真的太好吃了，不过他是不会当着小柳阿姨的面表扬她的。 宝妞就什么都不说，吃就对了。 卫轩也尝了豆腐乳，一吃这味道就知道是他娘做的：“这是我娘做的吧，好多年都喜欢这味道。” 上回考虑到要去的地方太多，走的时候啥也没带，没想到在这里能吃到亲娘做的豆腐乳，这玩意儿几个孩子也都喜欢，卫家三个孩子虽然都没回去过老家，但口味随着基因遗传，他们从小就喜欢奶奶带来的各种坛子菜，就是太费米饭。 “走的时候大娘给我带的，你们喜欢就多吃点儿，柜子里头还有一坛子。”柳绵绵说：“不过这个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偶尔吃一吃还行。”苏丹小说网 这会儿可不管什么腌制不腌制，碰到蔬菜少的季节，有菜吃就行，不过海城的气候条件比新源县好，这里的蔬菜一年到头都有，还是要多吃有机蔬菜。 吃完了饭，孩子们又凑到一起去玩。 柳绵绵洗碗，洗完碗见里头的灯也亮了，家里居然是有电的。 就冲着城里有电，也不能回去啊。 “晚上我还要看会儿书，得麻烦你看着孩子们。”卫轩解释道：“下个礼拜我就要去上班了，有些事提前要跟你沟通一下，我以后可能经常要加班，家里也得你多照看一二，不过如果有你干不动的重活，留给我让我干就行，家里头的事让老大老二帮你，老二虽然不太会，但也不能惯着他，至于工资，等发了我才知道有多少。” “你没谈好待遇？”柳绵绵想了想摆摆手：“这些不用跟我说。” 反正她不管钱，至少不管这个家里的钱。 “我怕别人说我后妈虐待孩子。”柳绵绵把碗搬到阳台上，阳台本来就有个砌好的水泥池子，这年头没什么油水，盘子碗筷用水冲一冲，丝瓜瓤刮一遍就干干净净的。 洗好了碗筷，柳绵绵走出去刚好碰见武大姐，对方见到她满脸堆笑：“小柳，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 柳绵绵看武大姐也亲切：“前几天去了趟城里，今天才回来，这不是刚吃完晚饭嘛，您吃了没，进来坐坐喝个茶。” 边说着话，边把手里的碗碟翻过来，沥了一道水再放回矮柜上晾着。 “不用不用，早吃过了就是想来看看你。”武大姐摆摆手：“前面过来了几趟，小卫都说你不在家，好在你今天回来了，不然我又要扑个空，你刚过来的吧，住的习惯不，有什么问题跟组织提，咱们大院里头大部分家属都没上班，你在家带着要是想找人说话，就去楼下找我，我住楼下101。” 这还是个热心大姐。 卫轩听到声音也出来了：“是武大姐啊。” 武大姐看见他脸都笑眯起来：“哟，小卫啊，我带你媳妇出去转转。” 看着柳绵绵挺年轻的，倒不像是快三十岁的样子。 这一声媳妇说的卫轩老脸一红，不过他脸黑看不太出来。 柳绵绵谢过，笑得特别讨喜：“您有空？” 武大姐之前听说她是从县里农村来的，还以为性子会有些局促，没想到这样落落大方的，加上两人年龄相差太大，武大姐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就喜欢漂亮软软的年轻姑娘，好感度已经biubiu的往上升了，这会儿柳绵绵主动提出跟她下楼转转，她也是个热心人，哪有不应允的，两人说着话就出了门。 话说，每个小集体都有武大姐这种人，好为人师，也喜欢人家捧着她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顺着她的毛捋，把她的毛顺舒坦了，其实很好打交道。 这会儿是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间处的好说不定也是一辈子呢，柳绵绵可不想一来就跟这栋楼的一号人物起啥冲突。 一边走，柳绵绵一边说：“原来楼下那个套房是您家里的啊，能住套房都是很厉害的了吧。” 武大姐被她夸的不好意思，不过她男人的级别确实比较高，是区武装部部长，也是个转业兵，在部队干到了团长，武大姐随军了好多年，在部队家属区的时候说话就有份量。 武大姐摆摆手：“老王也就年龄大点儿，你家小卫才是前途无量。”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并肩往楼下，武大姐笑的后槽牙都出来了，惊呆了方大娘。 武明明这个女人，真是看人下菜碟，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嘴甜的就更喜欢，她刚想跟两人搭一句讪，就看见武大姐礼貌性冲她扯了扯嘴角，笑的毫无感情的那种，方大娘就抑郁了，她本想着当着武明明的面，问问柳绵绵那袋子粮食哪里买来的呢，要是她愿意分一点出来就更好了。 话是这样讲，她也要起个话头出来才好啊。 谁知道方大娘刚想张嘴问，武大姐拉着柳绵绵的手：“大娘，我带小柳转转，顺便让她熟悉熟悉邻居，您慢走啊。” 真是个马屁精，这不是第一天认识吗，怎么关系就这么好了。 方大娘：“......”虽然但是，她根本没想走。 从方大娘身边走过，武大姐才压低了声音说：“方大娘家跟你家情况一样，家里孩子多，职工就她儿子一个人，两个人七张嘴，小方压力也挺大的。” 柳绵绵：“带孩子的话一个人也够了呀？” 武大姐心说，就喜欢跟柳绵绵这种聪明人讲话，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不像有些棒槌一上来就问—— 为什么方大娘的媳妇不出去找个活干呢？ 第51章 认识邻居 女人嘛，一旦有了共同话题，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武大姐突然笑眯眯的：“你不知道吧！” 柳绵绵：“知道啥？” 她又知道啥了。 “哎呀，小卫以前是老王底下的兵啊，他没跟你讲啊，老王先转业来的这边，小卫才过来的，对了他之前不是说他媳妇在这边工作？”怎么现在又成了农村人了，到底是她记错了还是老王瞎说？ 原来如此，难怪武大姐这么热情，原来是老领导的家属。 要说卫轩是王团长曾经带过的兵，那就好解释了，战友情嘛！ 武大姐以前随军，也是跟卫轩熟悉的，只是当初汪娟不随军，连部队去的都少，也只有老王见过她一次，武大姐没见过她，难怪一上来就熟门熟路的，看上去也非常热情。 柳绵绵顿时觉得武大姐亲切起来。 “那个什么，我不是大娃二娃三娃的妈妈，这里头就宝妞是我闺女。”柳绵绵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跟我原来的丈夫离了婚，卫轩也离了婚。” “啊......”你跟小卫原来是...... 是重组家庭啊。 武大姐有点尴尬。 以前总听老王讲，小卫那个媳妇是个文化人，傲慢的很，连他这个当团长的跟她讲话，她都是爱搭不理的，可她瞧着柳绵绵不像是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也有点鬼机灵的样子，但却一点都不傲慢。 她说自己是农村人，可看着却没有农村人的拘谨。 但也不像老王嘴里的知识分子。 总之言谈举止，显得很聪明人的样子，武大姐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层，讲话也更加推心置腹。 武大姐：“小方的媳妇也是农村户口，偶尔接点临时工的活干，她人老实巴交的也不太会说话，方大娘跟她男人两个早年在农村，这几年非说日子难熬出来跟着大儿子，小方这个人也是孝顺，家里头都穷成这样揭不开锅了，又多了两个老的，所以家里经常不够吃，方大娘是个热情的，你跟她面上别起冲突就行。” 聪明人，讲话点到为止，武大姐可没有对方家的家事说三道四。 不过柳绵绵是知道了，方家这条件，养这么多孩子就困难了，还多养两个老的，媳妇在这边是照看孩子，可老的在这里也没地给他们种啊，方家这样日常揭不开锅的人家，方大娘肯定没少厚着脸皮去别人家借粮食，借多几次，名声就传出来了，难怪武大姐拉着她赶紧走。 柳绵绵总算是松了口气，也难怪方大娘看着她家的米缸眼睛都绿了呢。 “嗯嗯，方家住在哪？”可千万别住在卫家隔壁。 “就在你家隔壁呢，他家可没有你家待遇好，你们得了两间房，方大娘还念叨了很久呢。” “我家有两间房，不是一间嘛。”柳绵绵不淡定了，这事儿卫轩没跟她讲啊，难怪今天回到家感觉屋里空了不少，还以为是错觉呢。 武大姐说：“分配到咱们这里的都是转业军人，营级以上的都是套房，你家小卫转业之前是技术兵，又是个营长，本来也该分个套房，不过以前方大娘他们家闹了一场，你们那层的套房给她占去了，所以就多分了个单间给你们，就在你家隔壁呢，小卫没跟你讲？” 柳绵绵嘴角抽了抽，感觉无意中又知道了什么。 就是老方同志级别不够，全靠他这个泼辣又脸皮厚的娘，越着级别捞了个套房呗，难怪方建军对母亲的泼辣无动于衷，他自己也是受惠者呗，也难怪武大姐看着方大娘的表情不友善，看来这家人不太好打交道，以后也注意点。 不过多分间房，那她跟卫家的四个男的是不是可以分开住，这样也省去好多尴尬了。 毕竟她跟卫轩是真的不熟。 武大姐很热心的提醒：“她家经常吵吵闹闹的，你别掺和进去就行，小方媳妇那个性子——” 很快柳绵绵就知道武大姐怎么欲言又止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楼上吵吵闹闹的，方大娘的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样：“阿军是什么命啊，找了你这么个农村婆娘，本事没个本事，粮本没个粮本的，全家都得吃糠咽菜了啊，许阿霞你这个扫把星，嫁进门我全家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啊......” 没有听见儿媳妇对骂，但那老太婆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北方放言带着些许口音，跟普通话只是发音不相同，所以都听懂了，骂完了儿媳妇又骂孙子，楼上顿时热闹的有些不真实。 自己也是农村的，不是嫌农村种地才来城里享福的吗，现在又嫌农村的媳妇碍眼了。 人都是这样，自家儿子总想配个最好的，也不看自己家配不配。 武大姐：“德行，自己家往上数代代都是农民，提干了就看不上农民了，有本事自己也吃吃皇粮啊。” 柳绵绵嘴角抽抽，住在这样一户人家旁边，真是直面噪音暴击。 不过这一整栋楼，谁家也不能幸免，难怪方大娘泼，武大姐会有这么大的意见，她家就住在方大娘家楼底下啊...... 懂了懂了。 两人走下楼，不少人打招呼，武大姐继续介绍，这楼下五户人家，有四家平常没什么人，除开她家还有107的刘副区长家，另外那家也只有家属在家，武大姐带着柳绵绵进门打了个招呼：“小岳，这是楼上新搬来的住户小柳，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有什么事儿多多关照一些。” 家属楼里面的男人一般都不在家，这家倒是有男人在，不过出门应声的是个女人，上下扫了柳绵绵一眼，十分冷淡的说：“哦，知道了，小柳是吧。” 嘭——的一声，门就被关了起来。 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哟，还是个社恐。 武大姐：“这是小岳，平常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她家以前有个儿子的，听说是以前生病没了的，女儿留在家里招郎，这女婿也是个不争气的，不愿意上班干活，家里也经常吵吵，你别看她对你这样，她对谁也都这样，小岳的女儿现在就在附属小学教书，人倒是很机灵，我早就劝她不要找个女婿招郎，这些招郎的男人又有几个又出息的，二十好几了一天天的待在家算什么样。” 柳绵绵点点头：“啃老的。” 啃......武大姐一噎，但也觉得这个形容恰到好处，便也点点头：“嗯，是个啃老的。” 第52章 送去上学 两人正说着话，打外头来了个小年轻，手里拎着个搪瓷杠子，哼着小曲儿就走过来了，还没走近就瞅着柳绵绵瞧，等走到两人跟前嬉皮笑脸的问：“武大姐，这是你娘家大侄女？” 武大姐定眼一瞧，这不是家属楼里的混小子徐大勇嘛，二十啷当岁的人了，整天东游西荡的，这小子条件好，家里就在海城，父母爷奶都是职工，一人赚钱一人花，手里头富裕的紧，武大姐之前给他介绍过几次对象，人家眼光高愣是没看上，这小子一双眼睛跟没边儿一样的贼溜溜的打量起来柳绵绵，走到跟前还特地的挺止了些腰板。 柳绵绵虽然是孩子妈了，可她结婚早生育也早，也才二十三岁，放在后世还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呢，别说徐大勇这种看叼了眼的，对上柳绵绵的眼睛都脸红。 不好意思，武大姐作为大院老大姐，决不能纵容小年轻中间的这种风气，要碰到她以前脾气最火爆的时候，团里有小兵敢这样看人家姑娘，她能一巴掌闪过去，幸好徐大勇碰到的是今天的武大姐。 “看什么看，这是楼上卫工的媳妇。”瞧着这小子的眼神，就知道想歪了：“你这小子，吃饭就在食堂好好吃，拎回来干啥，吃完饭就把杠子洗了，别堆在那里招蟑螂招老鼠，让我发现谁家个人卫生没搞好，是要通报批评的。” 徐大勇一听是谁谁的媳妇，人就跟气球一样瘪瘪了。 “我知道了，下回再也不会。” “不会，你上次吃完饭，杠子就放在阳台上，回来都长绿毛了，像你这样懒以后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这大院里头，也只有武大姐说话能这样铿锵有力了，谁叫人家男人有本事呢，等滨海区一成立，她男人就是滨海的区公安局长，就问你牛不牛。 就算徐大勇家里占了点关系，也要惧怕王家的势力几分。 徐大勇被吼的缩了缩脖子，耷拉着脑袋跟武大姐说：“那我先上去吃饭了啊，大姐你慢点儿走。” 说完不等武大姐再说下一句，像个兔子一样的就溜上楼去了，还不忘哼着歌儿，等他一进门，就听见屋内的电视机响声。 二楼的一间房，又有一个邻居被确认。 让柳绵绵比较惊讶的是，这小子家里头还有电视机。 别说七十年代，就算是再过十年，电视机也是很稀罕的存在，真没有想到二楼还有个这么洋气的小青年，这形象跟军人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柳绵绵目瞪口呆：“这也是退伍兵？” 武大姐摇头：“这里也不尽是当兵的，咱们这边叫东区二栋，你以后记好了啊，万一找不回来可以找人问问路，咱们这边住的都是转业军官跟干部，上班的单位也都是机关单位。小徐家境好，父母安排在政府上班，这孩子没定性，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你以后见到他躲远点，这小子有点不正经。” “不正经？”难道二楼还住了个不正经男青年。 “啧啧啧，都二十五了，每回给他介绍对象都说不行，大院里头风言风语的，总之这些你也别太当真，小徐那个人嘴有些损，人不坏的。” 二十五了还没找对象，就已经被当成异类了啊。 看样子大龄未婚青年，在哪个年代都是异于常人的存在，柳绵绵对此不做评价。 或许人家就是条件好，觉得单着舒服呢。 这人呐就是奇怪，没找对象的时候周遭人操心你快点找对象，找了对象又要操心什么时候生娃，生了娃又要操心什么时候二胎，一轮接着一轮的被操心着，柳绵绵曾经也是徐大勇这种话题中心点，对他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她无意去改变武大姐的观点，只是冲她笑笑。 “大姐，我还问你个事儿，我们家四个孩子呢，总不能都待在家里头，咱们这有幼儿园吗？” 武大姐瞅她一眼：“你要给孩子们都送幼儿园去？” 还真稀罕，就算是家属，送幼儿园也是大手笔了，托管费用虽然不算，但伙食费也要出啊，一般人还真舍不得这个钱。 “嗯，送学校去，我们家老大可能都要读小学了，也不知道这边小学恢复上课没？” 前头几年闹的厉害，初高中都停过课的，但小学一直是开着课，不知道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开，开着呢，不过也不好好念书，你家老大几岁了？” “八岁。” “以前读过书没有？”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哎。”柳绵绵想了一下：“但他认识好多字了，像这种情况能上学吗？” “上学肯定是能上的，就是你那几个小的要送幼儿园，我得提前跟幼儿园那边打个招呼，能插班才能插进去读，你隔壁方家那几个，八岁才送学校去呢，本来家里那两个小姑娘都不愿意送，还是我去家里一顿好说，你愿意送孩子们去学校，是你觉悟高，大姐肯定帮你。” 武大姐对柳绵绵就更满意了，她先问幼儿园，再问小学，那肯定是男孩女孩，大的小的都要送的，一般的妇女同志，都没她这觉悟。 但也有可能，她以为读书不花钱呢。 武大姐清清嗓子：“读书可是要学费的啊。” 公立学校，学费一向是象征性收一点，柳绵绵连价钱都没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点头再点头。苏丹小说网 “送，都送学校去。”在家待着太吵吵了，只晓得玩：“麻烦大姐帮我问问呗。” 武大姐一噎，还真是大气啊，这话她都不好接。 行，问问就问问。 第53章 有面子，没面子 两人溜了一圈，也没见着别人，但柳绵绵在武大姐的带领下，大致对家属楼的基本情况做了个了解，除了几个基本上都不待在家里的，有三个是民警，还有一个是工作需要经常要跑外地，其他的什么家庭难对付，什么家庭难打交道，都一一了解过，等到天擦黑了，两人才各自回到家里。 三个孩子还挤在一起看书，黑灯瞎火的电灯也没拉，柳绵绵上前就把书抽走了：“擦黑的时候别看书，对眼睛不好，出去玩会儿去。” 老二撇撇嘴，后妈果然很凶。 老大伸了个懒腰：“小柳阿姨，晚上洗澡的水烧了没？” 柳绵绵才拍脑袋，还没烧水呢，晚上全家人要洗澡，现在可没有燃气热水器给她用了，得赶紧烧水。 还好有老大，他在家里干惯了这些活儿的，见柳绵绵笨拙的生火，跑到阳台上拿起一把包谷叶子，擦亮了火柴点燃，又把包谷叶子烧起来，上面再盖点细小干燥的木柴，火苗渐渐就燃起来了。 柳绵绵：“......”她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看着灶膛里头的火苗燃起来，对上大娃疑惑的眼神。 大娃：“阿姨，你怎么不会生火。” 柳绵绵：“咳咳，我都不知道家里的东西放在哪，不熟悉。” 她就是不会生火，但也决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露怯。 大娃嘿嘿一笑，伸手接过来大铁锅子，刷了刷就准备接水烧水了，各家各户阳台上都有自来水，非常方便，大娃接水的空档，隔着一个房间的方大娘也刚好走出来，看见阳台上蹲着的柳绵绵，和正在接水的大娃，鼻孔里头重重哼了一口气，骂了一句：“懒婆娘要死哦，自己不动使唤孩子干活，心可黑的哟。” 懒婆娘是谁，柳绵绵还没反应过来，老大先反应过来了，一张小脸憋到通红，他又不习惯去跟人吵架，只能自己憋着生气。 又不是阿姨让他干活的。 老二已经反应过来了，站在阳台跟对面的人对骂，小孩子讲话没什么逻辑，叽里呱啦的，最后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宝妞见老二站在那里骂人，她也搬了个小凳子，输人不输阵的隔空对吼，不过就是奶声奶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就是了。 柳绵绵反射弧慢一点儿，但也反应过来了，隔着一个阳台对那边说：“懒婆娘骂谁呢？” 方大娘叉腰：“懒婆娘骂你。” 柳绵绵阴阳怪气起来：“懒婆娘在骂人啊，我知道了。” 方大娘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这个小狐狸精给戏耍了，她本来就对柳绵绵有点意见，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就要撒出来，叉着腰大骂：“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娘卖个哔哔的，老娘艹你八代祖宗，也不知道卖逼卖到哪里来了，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老娘在这里几年了，还没怕过谁，谁他娘的敢惹我，老娘就艹他全家.......” 巴拉巴拉，满口都是脏话。 方大娘这种人骂，吵架就是拼嗓门跟骂脏话，毫无逻辑。 一般这么大的小媳妇，吵架都不太能抹得开面子，但柳绵绵是谁，她脸皮厚着呢，拿出当年办公室舌战群雄的姿态来，阴阳怪气的哼哼：“艹我祖宗，那你可真是厉害。” 真是荤素不忌呢。 这下，可真是要捅了马蜂窝了，方大娘还以为这小媳妇跟她以前见过的小媳妇一样，被骂到毫无还手之力，要么也硬气怼回来，大不了今天互飚脏话三百回合，在这领域方大娘可是专家，从没服过谁，要么是哭哭啼啼，那她就叉着腰嘲笑对方就好了。 谁知道柳绵绵起身摸了摸老大的脑袋，笑着安慰了他几句，老大到底是个孩子，撇着嘴进了房。 方大娘愣了，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一时之间都发挥失常，哑了声了。 谁知道对面的小媳妇一不对骂二不哭，这态度让人心里堵的慌。 别人没气到，生气的就是自己了，方大娘的肺管子啊，差点爆掉。 偏偏她还找不到人骂，就这个时候武大姐在外头敲门：“小柳，小柳，在不在家啊？” 柳绵绵推开门：“在呢，大姐啥事？” 刚才楼上一闹腾，武大姐就知道了，还以为柳绵绵会被欺负了呢，谁知道杀了个老婆子一愣一愣，她现在是看着小柳越看越顺眼，觉得她就是对自己的脾胃：“带上钱，带个脏点的筐子，跟姐走，快点快点。” “哎，等我等我，我家没脏筐子啊。” “算了算了，去我家拿吧，走晚了好事儿都没了。” 拉着柳绵绵就飞出了门...... ———— 很快柳绵绵就知道，为什么武大姐带着她跑的飞快了。 武大姐从家里捞了一个筐子，一个蛇皮袋子，骑着二八大杠，“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等骑出去几步路远才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小柳还没上来呢，武大姐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抱歉，这车你没上过吧，我骑上去先，你再跳上来，别怕我稳得住。” 小柳儿说不定这辈子都没坐过自行车呢，她刚才骑的太快了。 柳绵绵刚跑了几步，差点跟刹住车的武大姐装上，还好她稳住了。 “哦哦，你是叫我坐下来啊。”柳绵绵觉得自己一个大人，让武大姐一个女的驮着多不好意思，她还准备在武大姐后头小跑着跟上呢：“我不轻，您带不动我。” 武大姐觉得自己一身武力值被低估，眼神都不对了：“咋，我看着像没力气的老太婆？” 是个女人，都不能认老的。 柳绵绵赶紧摆手：“我没坐过这车，就是感觉带着我挺累的。” 武大姐想，这孩子还真是实诚，大概率是从没坐过自行车呢，她不会跳，她当然不能当着一院子在外头玩的孩子们面下小柳儿的面子，于是她选择一把就把柳绵绵按车后架上，踩着单车脚蹬，一溜烟就骑得没影儿了。 柳绵绵：“......” 劲儿还真大。 然后，好像更没面子了呢！ 第54章 买煤 方大娘在家骂骂咧咧的功夫，好几家邻居都得了信，有人靠着两条腿，有人则是蹬上二八大纲，不管是哪种交通，等武大姐跟柳绵绵到了氮肥厂门口的时候，已经乌泱泱全是人了。 乱糟糟的，周围夹杂着化学物品燃烧的气味，柳绵绵满头雾水拉着武大姐就问：“大姐，咱们这是在干啥？”苏丹小说网 武大姐：“你家小卫跟我说过，家里现在还没有煤是吧，氮肥厂有煤炭卖啊，咱们先排着队，后头来了好多人了。” 听到“你家小卫”几个字，柳绵绵心里生出几分羞耻感出来。 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被兴奋感替代了。 天啦，她怎么堕落到买点煤球都能激动的要死。 她又跟柳绵绵说，一般人是买不到煤的，人家氮肥厂烧锅炉上头批条子才给煤，每次火车皮过来，氮肥厂拉煤的车都会停在大门口匀一些给当地的居民，不然以这个厂子的排污速度，附近的居民们早就闹腾起来了。 柳绵绵点头表示懂了：“也只有跟着您走，我才能捡到便利，换我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 武大姐绝对担得起热心大姐的名头，当然她是不会承认是被小柳儿捧的高兴才愿意帮她的，她可是个实在人儿。 这会儿的人可不都讲规矩，也有人插队的，不过能买到煤都挺兴奋，等轮到武大姐跟柳绵绵时天都黑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打着电筒过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袋子跟筐子也都满上了，蛇皮袋放在后座，柳绵绵背着筐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属楼走。 来的时候是骑车，回去的时候就是走路，走到半路两人换人背筐子，到大院时天都全黑了。 就算是这样，一进大院就被方大娘逮了个正着。 这老婆子，用武大姐的话说，就是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家，生怕错过一丁点便宜，就算武大姐知道了信儿，也是不会通知她的，这老婆子动不动倚老卖老，吆喝你给她带上一袋子，那你是带还是不带，不带又得罪人，带了自己又要吃亏....... 煤炭紧张的时候，一人也只能装一袋子，给你装了别人自己还要不要？ 当然，方大娘可不这样想，总有新来的上当的，就比如说徐大勇，被她诳过几次“带”东西，结果带了东西人家没说给钱，小年轻抹不开面子，要过一两次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要了。 方大娘一看见两人背着的东西，小跑着过来：“哎哟，这是上哪里买的煤啊，我家煤刚好用完了，咋不叫我呢，现在去也没人了吧，小柳你看你分我一点好不好，等下回氮肥厂来了煤，我买了再还你。” 哟呵，刚才骂人的时候是个铿锵玫瑰，这会儿又能拉的下脸要人家匀煤，柳绵绵只怕是个受虐狂，才会把煤匀一半给她。 柳绵绵可不跟她客气：“哟，您要是真要煤，叫您儿子踩着单车赶紧跑一趟氮肥厂，谁家有富裕的煤可以给别人分啊，抱歉给我让让，我得把这些早点搬回去，您可别挡着我的路啊，我这人一到晚上眼神就不好，您非要撞过来可不能怪我，对了老太太，你家里不是不烧煤吗？” 方大娘还没见到过这种人，软硬不吃，也不怕下邻居面子，她被气得喘气：“小里小气，不就是一点煤吗，谁还稀罕。” 柳绵绵点点头：“不稀罕你找我干嘛，别挡我道。” 方大娘：“......”我好气！ 那头武大姐已经把煤锁进屋外的柜子里，回来帮忙时看见方大娘已经跟柳绵绵缠上了，也快人快语说道：“大娘，您别老想着占人便宜，这年头谁家又有富裕，你可别忙着否认，整栋家属楼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您要是真缺钱，大可找个事情做，咱们大院外头扫大街的活前段时间招人，我还关照过你家问你干不干，你说干不了，前段时间小岳她妈生病了，我问你要不要照顾她几天，你也说干不了，我看您年纪也不大才五十几，就待在家里享受养老生活了，还整天在家骂小方媳妇懒，把她骂跑了你家才是真的没有勤快人了。” 方大娘敢对着别人满嘴喷粪，可对着武大姐她不敢啊，被她这样一顿数落，她也不羞不恼，嘴里不饶人的顶嘴：“我是她婆婆，说她几句怎么了，我家建军不是娶了她这么一个农村女人，家里头的日子可好过太多了。” 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跟她多讲几句都是自己不识趣。 柳绵绵翻了个白眼。 “武大姐，咱们回头聊啊，我上楼去了。” 方大娘正准备发作，见楼上蹭蹭蹭下来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那目光凉飕飕的，看得她心里头发毛，愣是把刚才准备飚出来的脏话咽下去了。 原来是宝妞撒黑时候不知道咋回事哭了，卫轩出来哄了阵孩子，又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听着声音走出来，原来是柳绵绵被方大娘绊住了，她背上还背着一背篓东西，卫轩视力好，一眼就看到是煤，忙下来帮她。 男人力气大，一把接过她背上的篓子。 见柳绵绵还愣着不走，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腕子就往楼上带，一副很强势不好说话的样子。 方大娘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的，见到卫轩这样铁面阎王一样的角色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在人家背后嘀咕：“人前看着风光，这男的肯定打人。” 武大姐：“.....”呵呵哒。 她觉得最欠揍的就是这个老婆子。 走到避开人的地方，卫轩才松开了手，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柳绵绵自认为脸皮厚，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心跳加速了的，然后听见卫轩问：“去买煤了，刚才怎么不叫我。” 柳绵绵还心猿意马的：“啊，武大姐叫我，我也不知道是卖煤啊。” 这一框子煤，可不轻了。 卫轩：“下回重活儿喊我来干。” 片刻后，等柳绵绵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替自己撑腰吗。 她从小身边都没有特别亲近的人，进入社会以后周围也遍布虚伪，还从没有感受过被人罩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55章 做内衣 跟隔壁家的小摩擦并没有影响柳绵绵的心情，这几天家里忙着呐。 卫轩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就把煤做成了煤球，煤球要晒，孩子们轮流守着。 是的，这玩意儿要是没个人看着，不到一会儿就得被人都偷走。 搓煤球的时候全家人齐上阵，除了柳绵绵。 柳绵绵在干啥呢，她正在对付从海城带回来的那些杂碎布料呢。 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眼睛不由得落在宝妞身上，宝妞正捏着一个煤球，脸上就被老二擦了一巴掌，她也不甘示弱的擦了回去，老大在一旁乐呵呵的，几个弟弟妹妹不打起来，他是不会管这些的，但老二还是跟柳绵绵别扭，连“阿姨”都不想叫她，不过几个孩子倒是挺玩的来，宝妞这性格本身就很合群。 “哟呵，二娃，你阿姨在干嘛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孩子在捏煤球？”是个老太太尖利的嗓音，这不是方大娘嘛，老太太没事就喜欢逗孩子们，总在耳根子软的老二面前说“你后娘对你们兄弟几个不好”云云。 她知道，家里三个孩子，就老二最不喜欢这个后娘。 老二翻了个白眼，把老三的沉默对敌的招数学的溜溜的。 方大娘没讨到认同，骂骂咧咧的就走了，几个孩子等她一走，就在她后面吐舌头。 第一个表达不满的就是老二：“宝娃奶奶可真讨厌。” 宝娃老喜欢哭，还跟宝妞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老二很不喜欢他，这孩子又有个讨人厌的奶奶，就更不受人待见了，老二虽然对着柳绵绵没好脸，可一码归一码，宝妞还是很可爱的。 宝妞也不喜欢方奶奶，点点头：“就是，太讨厌啦。” 而且妈妈并不是在家偷懒，她这是在家给家里人缝小衣服呢。 当然不能在外面缝，被方大娘看到了，又要来蹭点小便宜，柳绵绵觉得耗不过这种厚脸皮的老太太，干脆躲在阳台上缝内衣，她就不出去了，搓煤球的活自然就交给了几个孩子。 别看几个孩子还小，这年头的孩子干活能力超强，在老大的带领下，一筐子煤就变成了满地的煤球，几个孩子刚刚把自家的煤球搓完，见到武大姐也在弄煤球了，宝妞乐颠颠的跑过去，笑眯眯的问：“婶子，要不要帮忙呀。” 这孩子，一张脸长得本就讨喜，小嘴儿跟她妈一样，不要钱的好话使劲讲，成了大院里面的团宠了，武大姐自己家的孩子都读初高中了，这会儿都在学校，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但也不好使唤这群小孩儿啊，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弄完了就一边玩去吧。” 可她刚直起腰板，腰上就传来一阵疼痛，痛的武大姐扶了一下腰，宝妞赶紧顶了她的腰板一下，对后面的一群娃们说：“大娃哥哥二娃哥哥，武大婶腰疼，你们过来帮帮我，我顶不住啦。” 武大婶胖，倒下来那力量也是很惊人的。 几个娃也不管手上脏不脏了，齐刷刷过来帮忙。 武大姐：“.......”小手都摸到身上了哟，身上一身煤点子，我真的会谢。 不过孩子们是好心肠，她倒不像方大娘那种人，一点都不领人家的好，虽然孩子们不扶她也不会摔，但她也很感激几个孩子对她的好，笑呵呵的还真装成被人帮了大忙的样子，就着台阶坐下：“你们真是好孩子，还是你们妈妈教的好。” 大娃：并没有。 二娃：才不是。 宝妞：嗯嗯，我妈妈真的很好。 武大姐看着这几个孩子，觉得怎么看怎么都可爱，尤其是宝妞，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可真是像极了小柳儿呢。 有了这群小孩儿的帮忙，武大姐家里的煤球也迅速被搓了出来，两家的煤球都放在前面晾晒，几个孩子还毛遂自荐充当了看护的工作，倒是解决了武大姐家守煤球的问题，看煤球也不是一定要盯着煤球看，孩子们就在大院门口玩。 武大姐呢，也不好让孩子们白忙活，她就在家里炸花生米。 这年头油稀罕，炸货一般人家里吃的少，但武大姐手大，花钱也大方，清油备的也足。 没等多久，就到了下班的点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大院里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武大姐家的老三王文美先放学，一进门就闻到了炸花生米的味道，香得她嗷嗷叫，伸手过去就想捞一颗，被武大姐一筷子敲手上，疼的她啊是眼泪水都出来了，王文美尖叫一声忙躲开，疼是不疼的，但要做个样子给她妈看。 “妈，你干嘛呢，下这死手，我可是你亲闺女。” “亲闺女好，我在家搓煤球的时候，我亲闺女怎么不来帮我忙呢。”武大姐就是一个眼刀子过去，努努嘴对着外头几个说：“看到没，都是宝妞他们几个几个帮我弄的。” 王文美噘着嘴撒娇：“说了让你下午弄嘛，我们回来帮你搓，谁叫你白天搞的，要不下回我请假不去学校了，我专门在家搓煤球。” 煤场里头还有工人是专门搓煤球的呢，武大姐嫌弃小闺女说这话没出息，没好气的伸手戳了一下她额头，就问她：“怎么这么晚回了，你没去找你姐？” 王文美今年读初一，别看才是个半大孩子，家里三姐妹最能在家说的上话的就是她了，她在凳子上一坐，小大人一样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这不是找杨园长问孩子入学的事儿了嘛，您这是帮卫大哥家那几个孩子问的？” “是。” “那我没问到，再说我也不能空着手去不。” “你还要送礼，这我可说不出口，你就别整有的没得，不送她该收孩子也得收。” 话是这样说没错，王文美心说，那送了跟没送区别还是挺大的，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 ———— 孩子们还没上学，就只能在家晃悠着，柳绵绵做了两天的活也干完了。 也就是刚开始那一会儿用针走线不怎么熟练，这都好多年没缝东西，柳绵绵花了好久才把手艺捡回来，等上手了就快了，先把衣料按照比例裁剪好，大小先不固定，一人先做上一条，万一不合适还能再调。 手缝没有缝纫机走线直，一针一线走的也慢，就算手脚再麻利，一天也只手缝出来三条内裤。 可真是太累了，人工可真是不值钱！ 刚支起腰，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武大姐。 “您进来坐，我给你倒茶。”这是这个年代的标准客套用语了。 “别忙别忙，你这一天就整这个呢？”武大姐瞧着她缝的内裤，整这么多布，难怪一天到晚都躲在家里不出门呢，这让人看见得多眼红，也够奢侈。 “嗐，都是城里收的碎布头，我拿来给家里人做几条内裤，这不是进城了嘛，我在供销社看见有人卖这个的，觉得稀罕，可咱也不是买得起这些的家庭，刚巧棉纺厂有处理布，我就弄来缝几条内裤，你看看这些布头，一大麻袋里头也才挑出来这些点。” 这也就解释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布料了。 武大姐瞧着稀奇，她进来就在想，布票可难找了呢，小柳儿是怎么弄到这么多布的，一听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柳绵绵在缝东西，她就说：“你这手艺是不错，就是手缝太慢了，一天到晚也搞不出来几条，你这是弄的里头穿的裤子吧。” 城里人稍微讲究点，武大姐家的几个孩子稍微大点也要穿内裤，女孩子害羞又不敢到处讲，每次都是武大姐去城里买的，供销社的底裤可不便宜，一条裤头都要五毛钱，还要布票，一条苦头要两寸布，武大姐自己的底裤都穿到破洞了也是舍不得换的。 看着柳绵绵手上没停，武大姐这眼珠子却转不动了。 羡慕啊。 首先她就没这手艺，其次她也没这个渠道弄到布啊。 虽说七十年代末期，物资没早几年紧张了，布头那些也容易买到，可做成东西也是要一门手艺，一般人买了布头，只会拿去拼鞋底。 柳绵绵把裤子缝好了，就那样放在那里，腰部缝了一圈松紧带，除了第一条练手走的线不是很好，第二条第三条越缝越快，走的线也越来越直，武大姐就那样看着，觉得比供销社买的也差不离了，供销社买的也不见得条条都有松紧带的。 还有她缝制的内衣，虽然没加海绵，但中间用布垫高了几层，既挡住了女孩儿觉得害羞的地方，棉纱布料堆的虽然厚一点但是总体还是很透气的，最遗憾的是搞不到海绵，不然垫上海绵垫子舒适性会更强一些。 武大姐拿在手里看着，觉得小衣服也做的很好。 但是这么多布啊，家里的布就着里头就不到外头，想到这么多布都拿来做底裤，武大姐的心脏都撑的慌。 柳绵绵刚做好了小裤子，又掏出布料出来，准备缝下一条，做顺手了感觉效率还可以的，看武大姐的脸色一会儿这样变，一会儿那样变，还怪有意思的。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柳儿啊，我想问你个事儿。”武大姐艰难开口，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眼神含蓄的看着柳绵绵。 “啥事，您有事不就是我自己的事，您说我能办肯定给您办。” 武大姐特别不好意思，以前总觉得方大娘跟人开口挺不要脸的，万一小柳儿误会她也是这种人咋办啊，不过她家几个姑娘都大了，对内裤的需求也是与日俱增，不好开口她也要问问。 “就是这，这布料你还能搞到不？” “您要这布料？”柳绵绵把布料搁在身边，拿着内衣内裤让武大姐上手瞧，之前武大姐都是用眼睛看的，还真不好意思上手摸人家的东西，这一摸就感觉很好，毕竟是厚棉纱的材质，比供销社里头买的混纺涤纶的那种要舒服多了，底档上还用双层的棉纱做了加厚，摸上手就觉得质量很好，不输外面买的。 这手艺，可是柳绵绵上辈子家传的。 比手艺肯定是比不过当年的老奶奶的，但柳绵绵思路活啊，见过的东西也多，脑子肯定比老年人转的快。 柳绵绵猜到了：“您是要做内衣内裤？” 如果真是武大姐求她帮忙，她也是会帮的，她也没少麻烦武大姐，弄这些布料就是费功夫，她现在多的是时间。 武大姐不太好意思开口，但也没打算白占人便宜：“我们家孩子多，买这些东西都费票，家里的票做了这个顾不上那个，小柳你要是能弄来不花钱的布，你做了卖我一些都行，不过咱们说好了，对外头我不会说你卖给我的，可大姐不能不占你便宜，这是违反原则跟纪律的，你买布也要花钱的不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武大姐就是图碎布头不要票，钱她又不是没有，也不是花不起。 柳绵绵点头：“可我买线跟松紧带也要花布票。” 武大姐拍拍胸脯：“松紧带跟线我家都有，这个不要你出，裤子你该收我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大姐可不能白占你便宜，你往多了算别亏本，不然我这心里都过不去。” 柳绵绵想了想，供销社的内裤大概五毛左右一条，关键还要票。 布票多难得啊，工厂每季度发点布票，那都是按寸发的，各家各户省着用来做外头穿的都不够，哪有钱给孩子们做内衣裤，像武大姐这样的干部家庭，才会考虑这么多。 柳绵绵有些犹豫：“供销社的内裤五毛钱，内衣贵一点八毛也有，一块多的也有，我做的没有海绵，比供销社的差点。” 内裤做的确实不错，针脚密密的，走线也直，腰上还有松紧带，比那些布条子强多了。 武大姐大概有数了：“那内裤五毛你给我先做个四条，内衣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穿，先按照我的尺码做一件吧，给你算七毛，另外我再给你一卷线，两米松紧带，你看够吗？” 之前那一大包，里面能捡出来能用成内裤十条，内衣一件，一共也才花去成本两块钱，按照这样算，这笔生意稳赚不赔啊，柳绵绵顿时精神起来，忙点点头：“内衣也不用给我七毛，都按六毛钱算吧，待会儿我给您量一下尺寸，下周我去一趟城里，看看能不能弄到布头。” 毕竟这年头，碎布头也不好买，供销社的店员们掌握点碎布头跟饼干屑的资源，一个个的都牛气冲天，武大姐表示理解。 柳绵绵却想着，那几个人说了每周一周二才会过去运东西，希望下回去也能有好运气。 第56章 改善生活 内裤是做出来了，洗一洗，晾一晾，再让自家孩子试一试。 几个孩子也觉得新鲜，更是迫不急待的想试了，老大不好意思，躲到爸爸那边去试穿了，穿上了内裤再穿外头的裤子，刚开始以为会别扭，穿身上了才感觉到好舒服，特别是现在的裤子，外裤大多都是耐磨的土布裤子，就算是皮实又耐操的男孩子，也能感觉到差别，特别是走起路来，就是比以前要舒服。 老大穿上就不想换下来了，可惜就一条，要不晚上洗干净了，吹干了第二天也能穿。 他还不知道，柳绵绵那里有库存，每人至少准备了两条小内内呢，穿上小内内的老大瞬间觉得自己支棱起来了，也是个讲究人儿了。 小老三不发表意见，但是他也不打算脱下来就是了。 老二是绝对不会表扬小柳阿姨的，其实心里美成一朵花，以前三个男孩子在保姆家长大，养的特别糙，别说小内裤了，就连外头的裤子也都是凑合着来，汪娟是会给他们扯布，但最后那些布料顶多有一半穿到了这些孩子们身上，其他的都让香姨拿去给自家孩子用了。 小内内，是绝对不可能有的穿的。 老大说：“你看，小柳阿姨对我们多好。” 老二才不服气：“哼，那也不是咱亲妈。” 说起亲妈来，几个孩子又伤感了起来，老大垂下眼眸：“妈妈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再晚，他都要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老二垂下眼睛，黑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盖出一片阴影，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回忆妈妈的脸，可就算是这样，妈妈的样子也一点一点的在脑海中变得模糊起来，他也快要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几个男娃跑去隔壁，宝妞跟妈妈两个人在屋子里。 柳绵绵把洗好的小内裤拿来：“换上吧，宝妞。” 宝妞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妈妈给她的这算是个啥，这么小的裤裤吗，不过她一向很乖也听妈妈的话，麻溜给自己换上，为了省布，这一批内裤做的都是三角的，柳绵绵教她怎么认正反，怎么认前后。 正反宝妞已经会认啦，跟穿衣服和裤子是一样的，前后不太好认。 宝妞点点小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笨手笨脚的给自己换上小内裤，又套上外面的裤子，在原地穿了个圈，她觉得舒服极了，小姑娘嘛会羞羞，她换好以后，妈妈还拍了拍宝妞的小屁屁。 “妈妈，好舒服。”宝妞笑眯了眼睛。 “行，咱们小姑娘呢要讲卫生，小裤子穿起来干干净净的，可不能在外头尿尿啊。”穿过来以后，见过最惊悚的事就是村里的小孩憋急了能就地尿尿，柳绵绵寒毛直竖，赶紧叮嘱自家闺女不能这样。 宝妞是有点小聪明，但这么大的孩子性别上意识模糊，柳绵绵觉得可得好好教育。 惯子如杀子，自从看到了白梦怎么带娃，至于隔壁那几个男娃，柳绵绵还在思考着怎么教，不是亲生的可不是很好带啊...... 这头卫家在欢欢喜喜的试衣服，都是穿在里面的，当然可以低调啦。 隔壁方家却是热闹的很，方大娘又开始看着儿媳妇儿各种不顺眼，尤其是听到卫家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出来以后，那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一直没顺下来。 以往搬来这里住的，谁不是被方大娘坑了一轮才察觉到不对的，谁知道这女人鬼精鬼精，竟然一粒大米都没让她坑到，方大娘早就把占便宜的思维刻入到骨髓里，最近没少在外面瞎咧咧。 在外头都能放肆的骂人，在家里她是婆婆，她就更能指着儿媳妇儿鼻子骂，晚上照例是李梅生火做饭，端上桌子一看又是稀粥，方大娘就口吐大粪骂骂咧咧：“别人家儿媳妇儿都是有本事吃公粮的，就咱们家建军命不好，要不是你，我这么大年纪何必这么辛苦，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这饭我吃不下。” 她当初心心念念来城里，是来享福的，乡下人都说城里人吃糖都有两个罐子，一罐子红糖放床头，一罐子白糖放床尾，半夜醒来想吃就能吃，谁知道城里生活这样辛苦，全家都靠着方建军一个人的收入过日子，家里头粮食本就不富裕，又多了两个只吃喝不干活的俩老的，日子更加拮据起来。 心理上有了巨大的落差，方大娘就越发不满起来。 她看见别人城里姑娘都有工作，就想啊，当初怎么不给建军娶个城里媳妇。 但她也不想想当初娶媳妇那会儿，方家也是一贫如洗，城里闺女哪里看得上方家，仗着自己是长辈，儿媳妇李梅又老实，这老婆子越发嚣张跋扈起来。 其实方大娘来城里还有个缘由，她不想在生产队下地了。 农村老人，但凡还能动的，都要干到老了不能动，像方大娘这样当初才五十多岁就要在城里养老享福，也挺稀罕的，在在农村，队里不会派很累的活给她干，儿子在接济一二，不管是他们还是儿孙，都能过得好一些，她一辈子好吃懒惰，真真是一天地都不想种，闹着要来城里，本来方家孩子就有五个，加上俩老的，这不更是雪上加霜。 偏偏李梅又是个老实的农村妇女，被婆婆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嗫嚅着说：“娘，你吃饭，我这不是在糊纸盒子挣钱呢么。” 一说起挣钱，方大娘就更来气，隔壁家那女的真是好命啊，一天到晚待在家，人家怎么就那么能享清福呢，那几个男娃子也是傻的，她都在他们面前那样说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跟她唱反调呢，这个时候李梅再顺着她的话说，方大娘就越发气焰嚣张。 “挣钱挣钱，你能挣几个钱，你是能挣到城镇户口，还是能挣来鱼还是肉？” 说到鱼还是肉，方大娘似乎真的闻到了肉的香味，那味道像是长了脑子又长了腿儿一样，直勾勾的往鼻子里头钻，嗅着那味道还真像隔壁家传来的，她“嗖——”的一下往阳台跑，一走到阳台就看见隔壁家那个小妖精在做菜，哎哟可不就是在做肉嘛，这会儿只是在焯水就香的不要不要了。 隔壁家男人可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个好吃懒做的媳妇儿，方大娘如是想。 ———— 方大娘一进屋，又看儿媳妇儿不顺眼了，别人家怎么能弄到肉，他们家就只能顿顿吃水煮菜，刚才她还嫌弃桌上那一桌子没油水的水煮菜，可这会儿水煮菜跟白粥都没了，孙子们吃的呼噜噜，很快就一扫而空。 这念头嘛，吃饭都是要靠抢的，别看李梅总顺着方大娘话头说话，可心里头也是有点料的，刚才婆婆说她不想吃饭，李梅就把白粥给孩子们一分，各人低头吃着，谁管老太婆有没有吃的啊。 “饭呢。”方大娘瞪着桌上。 中间一个大瓷碗，刚才里头还满满一大盆水煮豆角呢，这会儿都见底了，底下连口菜汤都不剩，而她碗里连个垫底的白粥都没有，方大娘看了一眼老头子，刚才老头也连声附和来着，但吃起饭来一点都不含糊，儿媳妇李梅虽然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但心里是有数的。 哼，不吃就不吃，求着你吃。 甭管吃没吃好，她自己是吃饱了，水煮豆角虽然没多少油水，但她手艺着实不错，清汤寡水的菜味道其实也不错，谁也没管方大娘叽叽歪歪，吃饱了再说。 方大娘看着比兜还干净的饭碗：“饭呢？”她的饭呢？ 李梅惊讶道：“您不是说吃不下嘛，我们都吃饱了。” 呵呵，方大娘是图了嘴皮子痛快了，可肚子却是没吃饱的。 儿媳妇虽说是吃了一肚子的气，可肚子却是吃饱了的，而且奶奶平常嘴里不积德，搞的人缘很差，孩子们也都不喜欢奶奶，于是方大娘骂骂咧咧，李梅的大儿子听不下去了：“您要是嫌弃我妈，我们就单出去另过去，让单位给分两个单间，以后谁爱伺候您伺候您，让您儿子给您找个城里儿媳妇去。” 再过两年，他也能工作了，就能挺起腰杆儿养他妈。 至于他爸—— 一个月工资八十几，看着是挺多，可方建军的事业也到了头，估计干到退休也就是现在这个级别。 可他方红强呢，他今年十七，滨海的城市青年就业还算不错，这里的青年都不用下乡，他们这里就是城里人眼里的乡下，等他工作了，一个月也有基础工资三十一块五，到时候养他妈肯定没问题。 方红强看了一眼父亲，就方建军这样的怂货，一辈子都怕老娘，要不是他这么怂，方大娘能有今天这样嚣张，这样的父亲在他奶奶面前还跟个宝一样，让他找城里媳妇去，看看有哪个城里闺女会瞧上这种男人。 儿子都快成年了，李梅觉得自己在家的日子也快熬出头了。 方大娘被孙子怼的气都不顺了，吃惊的看着大孙子。 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哎，怎么能这样对她，他小时候都是谁带大的，怎么能反过去帮着李梅这个臭女人，这个乡下女人有什么好的，要是当初建军找个城里对象—— 方建军是第一次，从儿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内心有几分震惊，但更多的是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这孩子好像真长大了，也不服大人管教了，再不约束约束孩子奶奶，这个家说不定真要散掉。 “娘，您要是嫌弃日子难过，就跟老二家过去，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养老，我可一句闲话都没说过您，倒是您，李梅跟着我二十来年，您自己想想二十年前咱们家在干嘛，当时咱们全家都吃不起饭，上哪里找城里姑娘去，李梅是没文化，可并不代表她配不上我。” 这头，方大娘被亲儿子亲孙子气的七窍生烟，而那头柳绵绵在在忙着呢。 原来武大姐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个猪头，这玩意儿屠夫刮了一轮，还是满头毛，弄得武大姐一脑袋的汗，恨不得把这玩意儿远远丢了。 王文美把脑袋凑过来：“妈，啥好吃的呢。” 武大姐推开她：“走走走，不帮忙就别烦我。” 王文美顿时委屈：“......”呜呜呜，我也希望我能帮忙。 这孩子，转身冲柳绵绵跟前告状：“小柳姐，你可真温柔，我妈可太凶了。” 她俩其实根本不熟，但王文美是个人来疯，人缘也很好，她单方面宣布跟小柳姐姐很熟了。 柳绵绵：“......”我何其无辜。 “怎么了，大姐？” 武大姐厨艺不佳，那个年代出生的人都这样，从小就没吃过猪肉，要做猪肉对他们来说难度很高，武大姐的厨艺也就是能把肉给煮熟的程度：“哎，屠宰场的老赵给我们老王送了个猪头，老王一拎回来就丢给我了，这玩意儿要怎么整，弄干净我自己都不想吃了，这个死丫头，张嘴就是要吃，阿美你给宝妞几个打听学校的事怎么样了？” 王文美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园长还没回来呢。” 柳绵绵表示理解：“没事，这事儿也急不得的。” 就算是这年头，猪头猪下水这种不好弄的，也是被人嫌弃的。 猪头嘛，就是一脑袋毛，洗干净都要费一天功夫，猪下水是会做的人都少，洗不干净闻着一股子大便味，连锅都恨不得远远丢了才好。 屠夫也太不讲究了，简单的刮了一下，耳朵上都是毛呢，难怪为了吃肉武大姐都不能克服，不过这玩意儿说难收拾也好收拾，用对方法就行了。 “用小刀子刮，刮不干净的用火烤。” “可这玩意人要怎么吃，这么大怎么煮啊，猪头上的肉一点油水都没有，煮出来也没什么味儿。”武大姐就说。 柳绵绵就笑了：“猪头肉好吃的，我们老家用来熏制，过年的时候整个煮，虽然油水是比五花肉跟猪腿肉少，可味道软糯，寻常的烹饪方法做出来不太好吃，可是猪耳朵跟猪口条都是好东西。” 听到烟熏腊制，武大姐就知道柳绵绵是懂行的，至少比她本人懂：“但这个季节，滨海这么热，做腊肉怕是会坏。” 柳绵绵想了想：“卤也行啊。” 不知道滨海有没有中药房或者供销社有没有调料，卤肉可太好了吃，她有点馋了呜呜呜。 第57章 卤肉香 一整个猪头，两辈子柳绵绵也没做过，不过前世她倒是经常在小软件上看各种美食制作视频，卤东西是见过的。 卤水，这里没有现成的，不过卤料供销社没有，但国营食堂的大师傅应该有，柳绵绵就见到大食堂卖过卤味。 “大姐，猪头卤着就不错。” “你说卤猪头？”武大姐认可的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但是卤料咱们家没有啊。” 柳绵绵笑了，指着正在一旁看热闹的王文美：“阿美你认识食堂的朱师傅吗？” 这大院，哪有王文美不认识的，不然武大姐也不会让她去打听孩子们读书的事了，别看王文美人小，但她在大院出生，在大院长大，从小就跟个街溜子一样到处蹿，就没她不认识的人，刚好王文美跟朱师傅的女儿还是同学呢。苏丹小说网 王文美手里攥着把花生，一边剥壳一边往嘴里塞：“朱叔叔啊，我认识啊。” 柳绵绵点头：“那你跑一趟食堂找他要点卤料来，我要卤猪头。 一听说要做吃的，王文美把花生壳往地上一扔，跳起来：“好啊，我去找。” 看着地上那堆花生壳，武大随手抄起火钳就要打人，王文美已经蹿出老远了，武大姐追不了几步路就看着闺女跑远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这丫头真是欠打。” “大家不都那样丢。”王文美说。 “居委会宣传的不许乱丢垃圾，不能随地大小便，学狗肚子里去了，你站住别跑。”武大姐怒了。 哪能不跑呢，亲妈都抄火钳子了，王文美溜的比兔子还快。 武大姐家三个孩子，性格都不同，老大在学校住校一周回来一次，老二现在初三学习任务重，每天早出晚归，偶尔见到一次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性格比较腼腆，老三就是王文美了，倒是个很好跟人相处的，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没少让大人操心，武大姐生王文美的时候刚好是最困难的时期，从孕期到生产完营养都不好，后来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了，两口子对老三最宠爱，嘴上虽然骂她，但也不会真去打。 “小柳，你有办法帮我弄不，搞好了咱俩对半分。”武大姐吼了一嗓子。 “大姐，这多不好意思啊。”柳绵绵很是心动，就算是进城开荤，她也没有大口吃过肉，想想上辈子敞开了吃肉的生活，跟场梦境一样。 “这玩意儿我真是整不动，你先弄我去打孩子去了。” 母女两个正闹着，柳绵绵这里已经开始清理猪头了。 像她想的那样，刮干净脸上的毛没那么容易，小刀子并不锋利，粗一点的还能刮的了，最后还是用火钳夹了块炭烧，随着焦味传来总算跟最开始的模样大变样了，武大姐路过时眼睛一亮：“你手可真巧，小柳你还会弄别的吗？” 柳绵绵手上可没停：“大姐你这还有什么？” “都是些没人要的零件，猪头猪肠子什么的，这猪头也是食堂没要，才便宜了老王。” “有猪大肠？” “那玩意儿可臭了，你能弄？”猪头还有食堂愿意收走，猪大肠却是很少人会做的，清理就很费事了，大食堂的师傅哪怕会做，也不会给自己招这种麻烦。 柳绵绵想到后世洗猪大肠，可都是要用面粉洗的，在这个年代有点奢侈，犹豫着点点头，又摇了摇脑袋。 武大姐的男人在区里有些能量，也有不少人上杆子巴结的，但这会儿的干部都过的清廉，大的礼不敢收，但猪头下水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偶尔收一件两件的，倒也不违反原则，不过以前是武大姐不会弄，烧了一次猪大肠整个大院都充满屎的味道，臭的武大姐差点把锅都要扔了，就再也不敢炫厨艺。 ——要不是看三丫头想吃。 那俩母女闹腾着，宝妞和卫家几个孩子也凑了过来。 宝妞皱皱眉：“妈，好可怕。” 一整个大——脑袋呢。 卫家老大认出这个玩意儿：“是猪头，小柳儿阿姨，咱家晚上吃猪头肉吗？”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柳绵绵正在烧猪耳朵上的毛，老大很有眼色的伸手帮忙拎住耳朵，她忍不住多看这孩子几眼：“叫阿姨，不许叫小柳儿。” 老二哼了一声：“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哄老大喊你妈。” 柳绵绵：“......”我谢谢你。 对老二这种傲娇的态度她也习惯了。 倒是老大不悦的横了弟弟一眼：“就你话多。” 老二很怕哥哥，面上虽然不爽，但是也不敢当着柳绵绵的面唱反调了。 老三则是安静的乖乖站着，一脸疑惑，漂亮的大眼睛仿佛在问——这有什么好吃的啊。 老大是个靠谱的孩子，有他帮忙效率还是快很多，而且这孩子眼里特别有活儿，都不用柳绵绵开口他就知道哪里需要干什么，柳绵绵心情很愉快的夸他：“老大，你可真行啊，以前没少帮家里干活儿吧。” 这孩子，还脸红上了，眼睛看着天，嘴角却微微勾起，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应付了几声。 不过心里跟擂鼓一样，在狂跳。 要怎么说呢，农村的家长实行放养教育，老大一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夸过呢。 等到王文美从食堂回来，猪头也整干净焯完水了。 朱师傅额外给了点桂皮，卤汁兑了点水，再把桂皮丢进去，额外加了些红糖跟盐，猪耳朵自然是拆开的，口条额外也割了出来，大火烧开了卤汁把猪头丢进去煮，这锅是煮过几次的老卤，味道自然不能跟特别有名的卤味店比，可比果奔着用白水煮出来的味道要好香多了，又有肉香又有卤料香味，不光武大姐，几个孩子也凑近了看，叽叽喳喳的说： “真香，我肚子都饿了，今天能吃到肉了吗？”这是王文美。 隔壁方大娘闻到的就是卤料的味道。 “一边儿去，馋的你，猪头才煮，你能抱着啃啊。”武大姐一脸嫌弃，心说小柳可真不错，这玩意儿换她来，做出来哪怕是肉肯定都得丢。 这卤也是煮过几次的老卤，就算是兑了水稀释后也是香的，还不等肉丢进去孩子们都开始躁动起来，老二已经顾不上傲娇，脖子伸长了往里头瞧：“小柳儿阿姨，要多久才能熟啊。” 柳绵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猪耳朵先熟，再就是猪舌头，猪脸肉要晚一点。” 一般人做不好猪脸肉，觉得没有肥肉好吃，可就有人更喜欢猪脸肉，肥而不腻又解馋，就连不能吃肥肉的人都觉得不错，不过这年头哪怕是小孩子，也是能吃肥肉的，连宝妞都不会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这卤肉的味道香，实在是太香，捂都捂不住，没过多久院子里头都是卤肉的香味儿。 第58章 吃肉 二十分钟左右，猪耳朵就熟了。 这会儿的孩子们可馋肉，肉还没熟的时候就吵吵着要吃，等到猪耳朵捞起来，孩子们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 武大姐说话铿锵有力，说给一半一点都不含糊，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给人分了东西，下回才好叫人人继续帮忙，两只猪耳朵捞起来，就直接分了一只给柳绵绵，四个孩子急的呀，就连老大这种成熟稳重的性子，也直勾勾的盯着肉看，大家伙都知道，今天不同以往，可以好好开次荤了。 以前吃肉是怎样吃呢，砍上二两肉，都恨不得炖一大锅土豆，即便是这样炖出来的肉，能吃上一块甚至一块，孩子们都能含在嘴里好久，如果遇上个馋嘴的孩子，一口气给吞了，那得悔到肠子都青了，正正经经的吃肉，最多也就过年这样的时候。 可今天不同啊，今天有一整个猪头。 哦，不对，半个。 半个也有好几斤，有不少肉呢，一个个饿得发昏都不肯离开。 四对眼睛，一个个比渴望还渴望，柳绵绵哪里受得了小孩子这样，也顾不上形象了，让老大上去拿个碗下来，话才说完老二就上去了，一分钟以后，端着大碗的老二出现在柳绵绵面前，像个乖巧的小猫咪一样。 柳绵绵干脆就在武大姐家现切。 “孩子们，肉是好东西，可你们平常很少吃肉，怕肠胃受不了，猪耳朵就着米饭吃，剩下的咱们晚上再吃咋样？” 孩子们纷纷点头，柳绵绵才把切好的猪耳朵给他们。 老大端着饭碗，三个孩子跟在他后头，乌泱泱就出了门，柳绵绵也馋肉，可她不跟孩子们抢一口吃的，可正等她直起腰来，外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个人，垫着脚尖，手里拿着一大块肉，巴巴看着她。 “阿姨，您也吃。”大娃说。 “你这孩子。”柳绵绵有点不好意思，把猪耳朵吃掉了，老大飞快的跑出去，临走之前听柳绵绵叮嘱他：“下午不能喝凉水，凉开水都不行，要喝温水听到没有。” “知道啦。”大娃飞奔着上楼，肉可别被弟弟妹妹们吃完了。 至于武大姐家，家里只有王文美在家，不过武大姐一边切猪耳朵，一边叮嘱闺女：“快点吃，待会儿你二姐就要回来了。” 刚才还拿着火钳要打人呢，这会儿又心疼上闺女了。 这猪头肉，还没煮上锅的时候看着狰狞可怖，但现在看上去就特别好吃，王文美尝了一口，味道好香软软的，有脆骨的地方非常香，她一连吃了好几块，也催她妈吃，武大姐吃了一口，也觉得停不下来，本来想着给男人和大闺女二闺女也留点的，这会儿压根想不起来几人。 “小柳儿姐，这猪头肉怎么卤的啊，怎么这么好吃，食堂大师傅卤的都没你卤的好。” “是肉就好吃。”柳绵绵刚才也尝到了一大块，从没觉得肉这么好吃过，就是担心自己的肠胃会不会受不了，她小时候跟奶奶讲，村子里有个小孩吃了肥肉，又喝了凉水，拉着肚子人就没了。 “不是，柳儿姐，你做的真的比朱大厨做的都好吃。” 提到朱大厨，武大姐想起什么，本来走出来了的，又走进去叮嘱王文美：“对了，你不是说没东西给杨园长带去吗，待会儿割一块猪头肉带去，顺便再给朱师傅带一块。” 巴结好朱师傅，方便下次借卤。 柳绵绵挑眉：“是幼儿园的杨园长吗，给她带的肉就从我这里割。” 武大姐很豪爽：“什么你的我的，先割了送的咱们再分。” 柳绵绵：“本来这事儿就是我们家的。” 武大姐摆摆手：“再说你的我的，可就太生分了。” 两人都没吃多少，武大姐家的那只猪耳朵让王文美吃完了，楼上的几个孩子吃完了卤肉，又巴巴的下来，几个孩子又盯着大锅里头的卤味看，中午饭本来就吃的晚，一只猪耳朵五个人吃，也没几口，二娃吃的快，吞完了才发现自己没试到味道，哄了老三半天，老三抱着小碗，躲到门口头吃完了才出来，几个孩子几乎是哭着下楼。 这回柳绵绵不惯着他们，伸手就要赶人。 楼下这煮着猪头肉，香味儿都飘到整个院子都能闻得到，别人都能忍得住，就方大娘胃里头跟个小爪子一样，挠得她肠子都在馋。 一般人家里过的就很清贫了，方家的条件就更差。 馋啊，这年头一年上下都吃不上肉，方家人口多，就指着方建军和李梅挣的那几个钱，别说吃肉了，晌午都不敢吃干饭呢，方大娘中午本就粒米未进，这会儿就更饿了。 “李梅，你去外头瞧瞧去，是谁家在猪肉？” “娘，我这里可忙着呢，一大堆火柴盒要糊呢。”一麻袋的火柴盒，糊完也才五毛钱，李梅一天都干不完，晚上都得加班加点的干，偏这老太婆还懒，从不帮忙不说，家里头的活也不乐意干。 外人眼里李梅是忠厚老实的模样，婆婆骂什么她都听着，可肚子里头装的不是面糊，她精明着呢，被骂几句没什么，孩子们都站在她这边就行，婆婆这是指望着她出去讨一口吃的。 多丢人呐，她可丢不起这人。 一个猪头才三块钱，李梅也馋肉，馋肉的时候她就去屠宰场问了，可三块钱她也买不起啊，这得要她七八天的工钱，买回来还要便宜那个老婆子，她才不干这种傻事，不挣钱大家都别吃，她反正还年轻，等老婆婆不在了，她就可这劲儿的吃！ 第59章 精打细算过日子 李梅能忍，可家里孩子忍不了，憋了好久可怜兮兮的叫“娘”。 李梅看着最小的孩子，今年也才四岁大，别人家这么大点的孩子都送幼儿园去了，就她家娃要在家里头带，有什么办法，家里头没钱啊。 要不是看她家孩子多，一家老小九口人，居委会也不会把糊纸盒这样的活派给她一份。 论老方的工资，也不低的。 但家里头五个娃，四个大人，方建军在这里刚安顿好，老头老太太就来了，家里头九口人就靠着方建军那点收入过活，旁的老人怎么都要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在农村待着好歹能挣点工分吗，以她公公婆婆的年纪，又没有丧失劳动力，自己能养活他们自己。苏丹小说网 可谁家老人有这么懒的！ 五十几岁就跑来养老，还不是为了逃避劳动，待在生产队不干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李梅也没办法，她糊纸盒一个月也只能赚十来块钱，有时候孩子放学早会帮帮她，但大部分时间都得靠她自己，幸好大一点的几个年龄也大些了，家务活基本可以交给孩子们了，不然光伺候这一家人，她这一天到晚都空不下手来。 想吃肉，想吃肉自己也能挣啊，李梅可太看不上这样的婆婆了。 李梅人其实也不错，在邻居里头有些人缘，她养的几个孩子教养也很好，从不会在邻居面前馋嘴，可别家的孩子就不是这样了，方大娘不好意思去别人家馋嘴，可小孩子不懂这些，大一点的还能控制自己，特别小的跟宝妞这样差不多大小的，就巴巴在武大姐门口晃着。 肉卤好了本来要在锅里泡上一会儿，待卤汁冷掉了，红灿灿的卤汁上了色，那味道才会更好。 可谁能等那么久，没过多久王家老二王文凤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嚷嚷：“妈，家里头吃肉了。” 然后就看见吃到满嘴流油的老三，王文凤就要扑上去打架，肯定是老三在家偷吃完了，这样的事打小就经常发生，两姐妹还没开始掐呢，武大姐就没好气的拉开两人：“打什么打，肉还有。” 这肉，就留不到卤汁上色。 王文凤只说尝尝味儿，一块下去就觉得口腔中满满都是香味儿。 卤料的香，猪肉的香，猪头肥肉带着些肥油，却又是肥而不腻的，比猪耳朵这样半肥半瘦的味道要更绝，王文凤吃了一片，香的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妈，这是你做的？” 转念一想，咋可能呢，就她妈那水平，能让人一辈子不想吃肉。 卤汁儿先把猪肉给泡上，武大姐看着门口时不时来晃悠的邻居就犯愁。 这年头，远亲不如近邻，不年不节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没有自己吃独食的道理，放在农村谁家要是杀了猪，还要请亲朋好友吃顿杀猪菜呢。 可猪肉就这么多，家里人口也多，邻居也不少，一个猪头也才十几斤肉，分了邻居自己家肯定就不够吃了。 刚欢欢喜喜吃完肉，武大姐就心事重重。 当然，以武大姐在大院里头的地位，完全不用搭理这些人，但这年头讲个人情冷暖，她心里过意不去。 柳绵绵还没走，看出来了：“大姐，你是愁外面过来的这些人吧。” 武大姐狠狠点头，把自己的顾虑也说了：“咱们这一栋楼，关系虽然不能说多好，可以前都是有帮有助的，邻里间虽说也拌拌嘴，可没谁家大张旗鼓的煮了肉，自己吃独食的道理，不说别的，就涛子那几个，看着也可怜。” 涛子才四岁，亲妈早早就走了，亲爸带娃有些糙，这孩子就从没吃饱过，刚才站在门口吸手指，武大姐就忍住了没给。 不然呢，这年头谁家都有一串孩子，给了一个就有下一个，然后还有一群娃。 所以狠狠心，一个都没给。 柳绵绵一听就明白了，这会儿人情往来重，并不像后世那样冷漠，武大姐又是热心人，也不止对她一个人热心，但她也不是圣母，不会牺牲自家的吃的去给别人，这年头没谁这么缺心眼，她转念就有了主意：“大姐，肉不能给，但咱们还能卤点别的啊，这卤汁不能放，咱们卤些素菜送人吧，卤过猪肉的卤汁带着肉味，就算煮土豆都好吃。” 武大姐眼睛一亮：“还是你主意正，土豆又不值几个钱，送人我就不心疼，待会儿去朱师傅跟杨园长那里，肉搁少了也不好看，也放几个土豆，好歹一小盆能装满，看着就气派。” 现在又没有冰箱，像滨海这个天气，除非天天加热卤汁，不然放到明天就得坏了，刚才柳绵绵还在可惜这一锅煮了肉的卤汁呢，要是坏了也可惜，刚好她家里有一堆土豆。 土豆算是粗粮，产量大不值钱，一麻袋才两块钱，卤个十斤也才两毛钱成本。 柳绵绵灿烂一笑：“卤汁卤土豆莲藕海带都好吃，只是土豆便宜点，口味也大众化，我回去拿。” 话刚说完，柳绵绵冲了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搬着一筐子的土豆，四个孩子也都跟着下来了，武大姐跟她家两个孩子也跟着出来。 孩子们不光要吃，还要干活。 “帮忙刮土豆皮。”柳绵绵把土豆都泡到水里，用水先冲干净土豆上面的脏污：“卤过荤菜的汤汁也带着肉味，卤素菜也不错的，特别是卤过猪头肉的，猪头里面有肥肉，肥油也有一部分熬到汤里，卤的素菜比荤菜只会更好吃。” 她又指着泡着猪头肉的另一半卤汁：“明天还能再卤一锅。” 武大姐一听，眼睛也亮了，土豆送人就不心疼了。 半小时后，热气腾腾的卤土豆伴随着香味出锅。 然后，武大姐发现，连土豆都实在是太香了。 第60章 送礼 “小柳姐姐，土豆也太好吃了吧。”王文美大口大口的吃着土豆，不吝夸奖道。 刚才是六个人一起刮土豆皮，动作倒挺快，十来斤的土豆下了锅再捞起来一大盆，等热气腾腾一出锅，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尝了起来。 跟肉比滋味自然是不如，但土豆也入了味，味道很不错。 武大姐心想，这一大盆土豆估计也没多少多的，她家里也有些土豆，第一水煮出来的土豆肉味儿重一些，就自己吃了，第二锅再煮一些送邻居。 “阿美，吃完就带着小柳去找食堂朱师傅，找人家借了卤水的，也该送点东西，另外带着小柳去杨园长家里走一趟。” “等我吃完。” “算了，都别吃了，这些留着晚上吃，小柳你先去吧，我再煮点土豆，待会儿我带你去跟邻居们认识一下。”武大姐这是要带着柳绵绵到处去认人的节奏。 一盆子土豆，真敞开了吃也没多少，分了一些出去给朱师傅和杨园长，剩下的两家平分，一家刚好一大碗。 武大姐从自己家又拿了一筐子土豆，带着孩子们开始削皮，准备再卤一锅。 而王文美被她妈赶着出来，带着柳绵绵先去到朱师傅家。 “朱师傅。” 王文美在外头一喊，屋内就出来了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那人见到王文美眼前一亮，冲她打着招呼：“阿美啊，今天坐。” “不坐了不坐了还有点事，婶子我来还点东西，刚才找朱师傅要了一盆卤水，这是你家的盆，用好了就给你还过来了。”王文美又指着柳绵绵：“这是我们家邻居小柳姐。” 还别说，王文美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说话还挺有水平的，人家不说送东西，只说还东西。 这样一来，周围的邻居哪怕看见她们过来，也不会多想，像王文美这样从小出生在家属大院的，懂得的人情世故可比后世号称白骨精的柳绵绵还多，柳绵绵在一旁看着，也默默把王文美讲话的方式记在心里。 女人一下就明白过来，刚才装着卤汁的小锅里面放着一块猪头肉，几个大土豆，这会儿还热气腾腾的，推辞了几下也收下来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下回可别这么客气了，也就一点卤汁，不值当这些。” 看着这女人灿烂的笑容，柳绵绵心说如果下次借卤汁，肯定也会很顺利就是了。 从朱师傅家里离开，两人又走了几分钟路，七拐八绕的到了另一栋楼前头，两人上了二楼，王文美敲响了另一户人家的大门，等里头传来了脚步声，王文美才挂起笑脸来，这回里头出来的是个个子很小的老太太。 “找谁呀。” “我找杨阿姨，她在家吗？” “哟，阿美啊，快进来坐。” 两人进了屋，柳绵绵充分感受到这个年代的热情，另一个瘦小个子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看着精明干练的模样，满脸堆笑的把两人带进屋，王文美把带来的猪头肉跟土豆搁在高柜上头。 “阿姨，下午我妈跟柳阿姨两个卤了点东西，带点给您尝尝。”王文美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茶杯，冲柳绵绵眨了眨眼，示意她也一起坐下。 那女人打量着柳绵绵：“说好了，咱不兴送礼走后门啊。” 这一天天的，来她家送礼的也不少，但送猪头肉的还是头一回，闻着这味道就不错。 王文美指着柳绵绵说：“是要找您办事儿，我们那栋的新邻居小柳阿姨，我爸的老战友的爱人，这不是刚转业到地方上嘛，两口子都很忙，再说了孩子们总不能总待在家里，就问问您最近能不能插班，肯定不让您做违反原则的事。”苏丹小说网 说话可太老练了，都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也只有从小在人堆里面打滚的小人精才能讲的出这番话来。 这回，杨园长没说推辞的话了，冲柳绵绵笑着道：“咱们幼儿园只招收职工子弟，满足条件就能入学，不用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违反原则违反党性了啊，东西真不要再送了。” 王文美说：“您不吃还有我艳子姐要吃的，她要不吃您叫她给我送回去，但我保证我妈肯定会说我办事办不好，还要揍我。” 杨园长笑笑，也就没说要她带回去的话。 不过对柳绵绵的语气里比刚才要多了几分客气：“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公事公办，孩子有几个？” 柳绵绵：“三个，一个四岁多，一个刚四岁，一个快三岁了，能插班吗？” 杨园长想了想：“问题不大，保育费跟伙食费一个月五块钱，按学期交，咱们家属区的幼儿园只针对家属，要单位那边打个介绍信，证明孩子们都是你家的就行，别的不提，介绍信肯定要打的，还得是区直属单位，厂子里的不行，厂里有厂里自己的幼儿园，不归咱们管。” 说是这样说，按原则办事也有好赖之分，能早点去学校肯定不让孩子们在家里耗着，柳绵绵把家里的情况一说，杨园长点点头，让她准备一下。 “下周就可以入园，你们送过来之前要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我们幼儿园的老师也不多，不能一一安抚孩子的情绪，如果以前没上过学，刚送来可能要哭。” “好好好，我回去一定提前跟孩子们讲。” “幼儿园呢，一天管两顿饭，早上一顿中午一顿，你们早上送过来就行，下午五点来接，孩子多了也顾不上，咱们这也就只能带着孩子们玩玩。”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了，送幼儿园来别指望学什么东西，只管玩，只管你家孩子不走丢，别的就管不了了。 柳绵绵也表示理解，别说这年头了，就算是后世的公立幼儿园，那也是不教东西的。 等辞别了杨园长，回到了家，武大姐那边的十几斤土豆也煮好了，两人把土豆一送，各回各家，也到了晚饭时间，各家炊烟四起，今天每家多了两个卤制的大土豆，别说孩子们，就连大人闻到刚才那个味道也开始咽口水，一听是武大姐跟新来的小柳送的，晚饭桌上又多了个谈资，当然大部分说的都是好话。 晚五点四十，卫轩也下班回到了家。 孩子们这会儿被柳绵绵拘着不让到处跑，就在家里学习，已经从数字1-10，学到了汉字一到十。 卫轩一走进大院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就连他这样一贯淡定的都扛不住，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起来抗议，这种味道走到自家门口时最最浓郁，他推开了门，就看见屋内正在炒菜的柳绵绵和正在读书的孩子们。 还真是他家传出来的味道啊。 第61章 搞定上学 “小柳同志，今年咱们家是有什么好日子吗？”卫轩进了门先换鞋，穿过屋子都到阳台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柳绵绵在炒着什么，味道就是从这口锅里传出去的，卤好的猪头肉跟蒜叶子一起炒，味道更香浓，让卫轩搜肠刮肚的想了好久，今天是不是有谁过生，或者是他忘掉的节气。 想了很久还是没想起来。 土豆再热了一下，已经切好了，入了味的土豆冒着卤料的香气，本来土豆就很容易入味也很容易做好吃，卤过的味道自然是更有风味，再旁边是一盆炒好了的蒜蓉空心菜，菜的份量大，一顿也就只用做两到三个菜，因为家里有油，柳绵绵便豪气的用油和蒜蓉炒，绿油油的菜叶子都能勾起人的食欲来。 “你猜猜？” “那我可猜不出来，你生日？” “我生日是六月，卫工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 被人天天叫着卫工，卫轩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柳绵绵这样叫他，卫轩却觉得她的声音里面娇娇气气的，像跟羽毛轻轻擦在心上。 孩子们在家里玩闹，女人在厨房忙活，这是以前卫轩想都不敢想的，他带着疑惑看了柳绵绵一眼：“你不会说你要走吧。” 送死刑犯上刑场，还得吃顿好的呢，她这是要放什么大招？ 柳绵绵白了他一眼：“把菜端上桌，盛饭准备吃饭。” 又对着屋里心猿意马的孩子们喊了一声：“快过来洗手吃饭。” 孩子们一听说可以吃饭了，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看着饭桌，对上柳绵绵的眼神，一个个规规矩矩的跑到阳台洗手，大娃去搬菜，宝妞跑到筷筒那里，垫着脚尖数筷子：“1,2,3......” 没数清楚，又回头数了数人，家里一共六个人。 “1,2,3,4,5,6......”宝妞还没学算术，只会先数六根，再数六根。 “宝妞，你好慢啊。”老二说。 “阿姨，菜都好了吗？”老大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可中午不是才吃了个猪耳朵吗？ 屋子里头还弥漫着肉香味儿，却是柳绵绵把猪头肉端上桌了。 加了一大把蒜叶子，上锅再炒过的猪头肉，锅里还留了点底油，柳绵绵把米饭盛了一勺，在锅底炒了炒，那蘸了点油星子的米饭，比什么都香都好吃，她把锅都端了过来，一人一小勺的分了，老二闻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老二觉得，这饭也好吃，香的他冒鼻涕泡。 事实上，他今天在大院里吹了一下午的牛逼，人人都知道他阿姨厉害的很，还有小孩儿回家问亲妈是不是后妈都这么好呢，那些小孩儿是被家里打了一顿屁股板子，可卫家四个孩子可是大院里头的风云人物。 老大说：“好好吃饭，细嚼慢咽，别待会儿又说没吃出囫囵味来，就都吞下去了。” 宝妞点着小脑袋，她才没空跟人讲话呢，妈妈给她夹的是肥瘦相间的那种，肥肉的膘不厚，软绵绵的也很好吃，跟蒜苗一起吃，连蒜苗也很好吃。 这一个个的都只顾着吃肉，青菜就没人要了，柳绵绵先给一个孩子夹一筷子：“青菜也要吃，你们在北方不吃叶子菜的吧，咱们南方人顿顿都要吃叶菜。” 入乡随俗，来到滨海，什么茄子苦瓜都不算青菜，青菜是有叶子的那种。 卫轩夹了块大肥肉，吃的可香，他也觉得味道很好，比食堂大师傅可好多了：“我不记得有给过你肉票啊，上哪搞的肉。” 他一进门就想问，忍住了。 家里没有饭桌上不能说话的习惯，柳绵绵说：“卤料是找朱师傅拿的，猪头肉是武大姐出的，我帮忙做，她分了我一半，又卤了点土豆，你看这些孩子有了肉吃，青菜和米饭就都不吃了。” 平常喜欢的不得了的米饭，这会儿也没有肉香，被她冷飕飕的眼神盯着，几个孩子低下头去扒拉米饭，这是怕她生气了。 卫轩却觉得她很厉害：“这还是白得的？” 柳绵绵说：“武大姐说王大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她不会弄，就让我弄，分了一半的肉给我。” 卫轩抬眸看了她一眼，刚才他看见橱柜里还有一盆东西了，但没仔细看。 肉一共就五斤多点，刚才那一顿炒了两斤左右，剩下的明天得吃完，滨海现在的气温还是很高，放碗柜里头能凉快一点，但也不能放太久，看见全家人都吃的开心，柳绵绵心里也很开心的。 猪头肉可一点都不好弄，新鲜的猪头不像腊味，腥的很，又不像五花肉和猪腿肉一样有油水，想做好吃确实挺难的，卫轩在部队也很少吃到猪头肉，食堂倒是也有，但大师傅们也很少愿意烧猪头，凭白给自己增大工作压力。 卫轩心说难怪，回来的时候见武大姐家里也热闹的很。 柳绵绵抬了抬眼皮子，目光里头满是得意，今天这顿好吃的，可是她的辛苦杰作。 卫轩忍不住夸她：“不错啊小柳同志，大家都听到了，这顿肉可是咱们家的小柳同志挣回来的，有没有感谢小柳阿姨啊。” 老二：“下午我还帮忙刮土豆了。” 老大：“我还帮着刮猪毛了呢。” 宝妞嘴里塞着的都是菜，咽下去了才说：“叔叔，我帮我妈打下手了。” 她吃东西吃的很慢，但是吃什么都是可太香了，连带着别人的胃口也都很好很好的，看的人心里头痒痒的，卫轩觉得女娃儿很可爱。 看着孩子们围着饭桌抢菜吃，卫轩心里升起融融暖意，这些都是他的孩子......他离家的时候还小，就算成家了也很少跟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就算是回老家也跟做客一样，看着侄子跟兄弟，感觉上也跟自己的孩子不一样。 卫轩问：“家里的大米够吗？” 柳绵绵煮饭也不像人家那样抠抠索索，他把碗里的饭菜吃完，见锅里还有一点，加了点米饭回来，就着土豆跟青菜继续吃，家里有菜的时候咸菜都不上桌，卫轩不是嘴馋的人，今天也觉得这顿饭吃的很过瘾。 家里人口多，看着一米缸的米，吃得其实可快了。 柳绵绵扒拉着米饭：“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随便吃一吃，可咱家不富裕，中午你在食堂，以后孩子们去上学，家里也就晚饭一顿饭是全家一起吃的，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晚上吃干的。” 卫轩很会抓重点：“学校的事搞定了？” 第62章 三娃撒娇 几个孩子可不想听这个，纷纷低下脑袋，他们就知道了，还是要去上学的。 柳绵绵：“刚才下午找了幼儿园，找单位打个介绍信，就是送幼儿园的费用不便宜。” 卫轩却不这样觉得：“单位上有补贴，有些单位还要交粮票呢，咱们家孩子多，都送去学校吃吃喝喝，就少点吃饭的压力，小学那边我也问过了，小学是要自己带米，或者自己交粮票换餐票的。” 家里只有老二不想去学校，本想跟爸爸撒撒娇，但见到其他的孩子都一脸兴奋和向往，就闭上嘴巴。 如果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那也太无聊了，还不如去学校呢。 “好吧。”老二垂头丧气的跑出去了。 卫轩这刚工作，最近可忙着呢，所以家里的一摊子事都丢给柳绵绵，他收拾完这个家，其他的事儿就没空管，孩子们上学的事情他一直都放在心上，就是没空去办，这不吃完饭马上又要去办公室加班。 不过他还记得当初跟柳绵绵的分工，吃完饭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拾桌子。 看见爸爸在收拾碗筷，老大跑去门口拿扫把去了。 卫轩把碗筷都放到锅里，搬去阳台上用自来水冲着，拿着丝瓜瓤一个碗一个碗涮，这会儿吃饭都没什么油水，随便冲一冲也就干净了，但卫轩洗东西很仔细，碗的背后也会擦几下，他一边洗碗一边说着话：“什么时候可以去报道？” 柳绵绵正在屋里翻上次带回来的灯芯绒，看见他洗碗洗的也还算很仔细，低着头说：“下午去找了幼儿园园长，人家说下周就可以上学了，一个孩子一月五块钱，管两顿饭，我看幼儿园的伙食不差，咱们把老二老三和宝妞都送去吧。” 想了想又说：“宝妞的保育费，我出。” 带着个孩子住在这，她本来就不好意思了，就更不好意思要人家出钱养宝妞。 倒是卫轩，听到她这句话，眼神闪烁了一下。 “保育费的事情你别担心，但是你要知道宝妞要读书，也必须是家属，咱俩的事情是不是该好好商量一下，你们母女俩住在这里也不能没个说法。” “你说什么？” “我是说咱俩的事儿。”卫轩觉得自己脸皮厚，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但气氛一滞，他还真觉得有点尴尬，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 搬进来以后，两人很默契的一人住一屋，都没提让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事。 卫轩这一开口，柳绵绵也沉默了一下。 “爸，爸，三娃肚子疼。”老二跑进来，打破两人相处的尴尬气氛。 老三捂着肚子过来，撩起衣服让爸爸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肚子，表示自己吃多了不舒服。 “三娃，你吃了多少肉？”卫轩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抱三娃了。 谁知道三娃哼哼唧唧的，不要他抱摊开手找柳绵绵，柳绵绵抱着他，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皮，心说不会给孩子们吃积食了吧，以前就听说这会儿的孩子平常吃的不好，吃多了拉肚子或者撑死的都有，如果吃太多了最好要吐出来，她先帮三娃按了一会儿，又问他想不想吐。 三娃想了想，脑袋摇了摇，但是柳绵绵的手一停下来，他就又皱起小眉头，指着自己的小肚皮。 老二充当翻译：“三娃说还要揉一揉。” 别看三娃还没有三岁，可抱在手里也是二十多小三十斤重了，卫轩看着柳绵绵那么细的手腕子，心说她以前是不是吃不饱的，刚才吃饭也没见她添碗，是不好意思多吃吗，他忍不住这样想过，就担心她抱久了会觉得累，摊开手要抱起三儿子。 “爸爸抱，爸爸给你揉。” “嗯嗯嗯。”三娃摇了摇头，表示不接受。 卫轩不高兴了：“小柳阿姨今天很累了，你要是不舒服爸带着你去卫生所。” 三娃想了想，把衣服拉下来了，然后可怜巴巴的伸手挂住柳绵绵的脖子，这回不用老二翻译柳绵绵就懂了，这孩子是在撒娇呢，大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是孩子呢，老三这个年龄是很容易粘“妈妈”的。 “去，老大，倒一杯温水来，你们刚吃完饭，不许喝凉水，尤其是自来水，一定要喝温开水。” “哼，三娃你根本就没有不舒服吧。”老二撇撇嘴，跑一边去了，三娃是个小叛徒。 等老大过来了，柳绵绵把温水喂给三娃喝下，抱了他一会儿他又哼哼唧唧的撒娇，柳绵绵这下又不懂了。 二娃过来继续当他的翻译：“三娃是说，今天想让你帮他洗澡，还想让你哄他睡觉。” 说完冲三娃做了个鬼脸，三娃不理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期待着看着柳绵绵。 卫轩在一旁笑，小孩子真的好哄，吃了几顿好的，就开始认人了，香姨带了他那么久，他带走孩子的时候三娃也没黏住香姨不想走，柳绵绵来了才几天，这孩子就要指定她哄睡觉。 这浓浓的爱意，柳绵绵有些哭笑不得的就只能消化。 抱了老三一会儿，他就表示没有不舒服了，跑出去跟哥哥姐姐们玩。 等几个孩子都出去了，柳绵绵才想起来要问的话：“你家三娃都快三岁了吧，还没说过话，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这个问题卫轩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当初去接三娃，他就是不会说话的，但他也不是不会讲，偶尔会蹦出来一两个字，讲的就是没那么溜，所以他也没在意。 “卫子义，进来一下。” “爸，干嘛。”老大缩着脖子就进来了，老爸叫他的全名，一听就没什么好事。 卫轩：“老三一直都不说话，他以前也不说话？” 老大松了一口气：“以前会说，后来又不说了。” 卫轩：“你妈没带他去看医生？” 提起母亲来，卫子义摇摇头，他妈比什么人都忙，以前三兄弟来海城也很难见到母亲，别说老三只是说话少，就算没长舌头，他妈估计也注意不到，卫子义三兄弟虽然名义上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但其实跟父亲还略熟悉一点，毕竟卫轩探亲的时候全天候带着孩子们。 柳绵绵：“看样子要带他去卫生所检查检查。” 第63章 岳老师 今天大院里，大部分人都觉得吃的很舒坦，楼下岳家也收到了两个土豆。 但也有两家人吵吵起来。 一家是岳家，岳家女婿在外面游荡回来，见家里有两个土豆，一闻着就知道是好东西，想到晚上要去他父母那里吃饭，便想也没想就带走了，等他妻子岳老师从学校回来，就听见她母亲在低低的哭，唱着小调一样把刚才的情景讲了。 岳老师扫了母亲一眼，轻笑道：“不是您亲女婿嘛，拿走两个土豆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着他的面您怎么不讲，算了这饭我也吃不下了。” 说完摔门就走，出门时刚好跟柳绵绵碰上了。 柳绵绵跟她不熟，但老大去小学念书的事还是找岳老师安排的，她刚才回到家才想起这事，既然要送人情自然不止两个土豆，所以从自家的卤肉里割了一小块肉出来，大概二三两的样子，又拿过来两个土豆，这不是刚下楼就碰到岳老师了嘛。 “岳老师，我们老大念书的事还多亏你了，这是我一点点心意，你可别客气。”柳绵绵是绝对不会说刚才忘了岳老师的，这会儿拿出来才显得诚意，毕竟刚才是送邻居，这回是单独感谢岳老师。 岳老师一怔，本不想接的，但卤过的肉飘来一阵阵香气，那肉不多却是肥瘦相间的，她摸了摸肚子，伸手接过来碗，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没关系，没多大事，都是邻里邻居的，算不上多大的忙。” 她平常不太爱笑，但说话总是很斯文客气。 柳绵绵看着她的肚子，没好意思问她怀了几个月，但看见岳老师这个样子应该是快生了，现在这个阶段正是能吃的时候，听见岳老师叫她等等她就站在人门口想了会儿事情，等她出来时那碗已经洗干净了，碗里还放了两个大橙子。 岳老师勉强挤出个笑出来：“学校发的中秋节礼，您拿去尝个新鲜。” 柳绵绵接过碗，也道了谢，她觉得岳老师看上去不太好相处，没想到性格还不错，倒是个通透人。 两人在岳家门口道了声再见。 橙子不是本地产的水果，人家肯定也不多，这年头就没人不馋肉，但岳老师也不好白拿她的礼，所以回了两个橙子，她若是推辞就跟人家见外了。 每家都是两个大土豆，方家也分到了两个，柳绵绵拿过去给李梅的时候，李梅还很有礼貌的道了声谢，她平常很少出来，柳绵绵跟她也不太熟，以前总听方老太在隔壁嚷嚷的很大声，给人感觉他家媳妇是很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性子，其实看着这面相，还真的不像是那种软弱的人。 结果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方家也起了争执。 别说是卤过的沾了点肉味儿的土豆，这年头带着一点油星味的东西都格外稀罕，李梅把那盆土豆切成块，一端上桌就让全家人抢完了，方老太只感觉下了两筷子，土豆就没了。 带着肉香味儿的土豆当然好吃啊，而且那味道特别的香，方老太把土豆放嘴里一咽就下去了，她甚至都忘记嚼一口，等想起来发现那一盆土豆都没了。 当然，她夹走的还是最多的。 但谁叫方家人多呢，一人一筷子都不得了呢，方老太就直接发作了。 “咱们家这是有偷吃的贼呢。” 这话说的真就是难听，一共才两个土豆，家里有九口人吃饭，一人戳一筷子都不得了，更别说每人都戳了两筷子，方大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儿媳妇儿也吃了，她就不爽了，都是女人，她却觉得李梅太馋，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这么贪嘴呢，可她自己也是女人，却是能馋嘴的，她一生气就拍了桌子。 李梅不说话，抿着唇。 方建军忍不住了：“娘，你瞎说什么呢。” 方大娘：“我说啥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结果是给别人养的，轮到你媳妇儿享福，我这个命怎么这么苦，说几句你还要帮着她，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方建军：“......”艹，我也没说几句话，反招你这么多话出来。 方建军是个嘴笨的，被他亲娘怼的一句话都回不上来。 李梅开口：“娘这是怀疑我偷吃东西呢，您要是不放心，以后自己个儿管着厨房里头的事，我还省了功夫，一天多糊几个盒子多赚点钱呢。” 言下之意，你不想干还要怀疑我偷吃，我也是不能忍的。 方大娘脸色一滞。 方建军不悦道：“娘，阿梅糊纸盒子也是给家里挣钱，您不帮忙就算了，干嘛添乱呢，您不放心以后灶头上的事儿您自己来，这样成了吧。” 方大娘能怎样说，怎么说都是李梅占理，一口气硬生生的憋到肚子里，越憋心里越委屈，三下两下就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冲了出去，一出去又看见卫家那四个孩子跑出来疯玩，她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块桔子皮，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大娃就在旁边，眼疾手快赶紧过来撑住了她，但方大娘可不比柳绵绵，看着不高但肚子上都是肉，身子沉着呢，大娃没接住老太太还是往地上倒了下去...... ———— 夜幕降临，大院里开始亮灯。 柳绵绵在屋里做着针线活，她寻思着这几天给孩子们做的挎包和背包要赶出来了。 家里就一个军绿色的老式帆布包，孩子们都喜欢背，但总不能给四个孩子轮着背吧，思来想去还是给他们缝个书包靠谱。 上回从棉纺厂买来的灯芯绒也好用，但那玩意儿做成书包的样式面料还是偏软了些，她打算拿那种布做几个小挎包，给宝妞二娃三娃背着可以装本小图书，再装一把瓜子糖果，幼儿园几年也够用。 麻烦的是老大的，老大要去上学，要么背那个老式挎包，要么就要自己做书包，海城是有好看的书包，还是沪市牌的尼龙布背包，可问问价格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那样一个颜色鲜亮的书包，价格也不便宜，足足要八块九块十块，那哪能是一般家庭能背的起的， 柳绵绵正在挑布料，就听见外头有人嚷嚷了起来，然后是一阵吵闹声，那声响就在家门口，柳绵绵放下手里的活，走出去一看，果然就在自家门口。 一个大姐说：“哎，老太太这是摔了，严重不？” 另一个青年也说：“那可不得了，这么大年纪摔一下，可是大事情，赶紧叫大人。” 顿时一片闹哄哄起来。 方大娘眼珠子一转，大声嚷嚷起来：“就是这几个臭小子，走路不长眼睛的，要是把我老太太给撞坏了，以后你要给我养老。” 说着，伸手拎了一把老大的耳朵。 老大平常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老成，但到底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被她这样一扭，耳朵立马红了起来，连半边脸都红了，顿时委屈起来，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我可是个六十几的老太太了，没几年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摔一跤可不是好玩的，要是我以后都下不了床，你们全家都要伺候我给我养老，我可不能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老大脸又疼心里又委屈，见人家跟机关qiang一样叭叭叭，自己却插不进嘴，气的身上都在发抖。 吃完晚饭，卫轩也去单位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大人不在孩子就更心虚了。 虽说柳绵绵也在屋里呢，但到底不是亲妈，老大心里很害怕，但更多的是怕小柳阿姨生气了，不管他们了，像香姨那样骂他们三个是“惹事精”。 第64章 方老太摔跤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把情况说说。”柳绵绵把袖子一撸，拿出在村里跟白琴干架的架势出来，小胳膊小腿儿的，到底也是个大人，本来有几个起哄的混子和妇人，此刻也不说话了。 老大委屈巴巴的：“我没撞她，她要摔了是我扶着她的。”苏丹小说网 柳绵绵再看其他几个孩子，尤其是宝妞。 宝妞指着方大娘说：“是她自己摔的。” 方大娘：“无缘无故的我怎么会摔，是他撞我，然后你们家老大扶了我一下。” 这回，她指着一旁一直没做声的老二，说是他撞的。 老二委屈极了，像个小猫一样小小声说：“我没有。” 方大娘一瞪眼：“到底有没有，你这孩子平常走路就不长眼睛，撞到人了也不承认，你还喜欢撒谎。” 这人嘛，就是怕人洗脑，就算不是他干的，所有人都说是他干的，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 更别说，老二就是个几岁的孩子，他被吓到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人群里有人愿意当好人：“是不是先把人老太太送卫生所去呗，刚才这几个孩子就在走廊里头玩，反正跟你们家肯定有关系。” 对于一般人来说，方大娘是老人家，可怜兮兮的一哭一闹，没人会同情几个不太熟悉的孩子。 而柳绵绵很清楚，这会儿送她去卫生所也不是，不送就更不是了。 真叫人左右为难。 夜幕渐深，家属楼里正热闹着。 有人喊了一声：“她家老卫不在家，她又不能做主，到底也不是孩子们的亲妈。” 柳绵绵气结：“谁说不是亲妈就不能管他们的事儿了，这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就能管他们，宝妞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头几个孩子，老大已经被方大娘吓到了，老二更是被吓到哭，只有宝妞看上去最冷静。 宝妞说：“我们在走廊玩，方大娘自己气冲冲的跑出来，大娃哥哥离她最近才扶住她的，我们没有撒谎，不是坏孩子！” 虽然讲话奶声奶气的，但她讲的有条有理，几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样，也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于是刚才在起哄的人这会儿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宝妞嘀嘀咕咕：“就不信没有留下证据，肯定会有证据的！” 然后嘴里继续咕咕咕。 柳绵绵一愣，忙说：“大娘说摔断了腿，咱们也不好方便挪动，但请大家挪开一点，老大你去卫生所叫个大夫上门帮老太太看看，老二你去一下派出所，请个民警过来。” 这时候可千万别挪动，万一本身伤的不是很严重，轻易挪动会导致伤的更厉害。 再者说，人一挪走，现场就破坏了。 老大听到忙应声跑了出去，老二也说要去找民警，过了一会儿武大姐带着个中年男人过来，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人也都纷纷噤声，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那男的。 武大姐带来的，就是她男人王局长。 比起民警来，武装部副部长公安局局长的身份，王局长在大院里头说话也是有分量的，他还有些侦查跟勘测的本事，在滨海区很有威望，他一来方大娘也不炸毛了，只是哼哼唧唧的装可怜说自己腿疼的厉害。 一个老，一个小，先天性就有优势，她一哼哼唧唧的，就有看热闹不嫌弃事儿多的要起哄。 就算老王是个局长，那也不能仗势欺人啊，这会儿的干部都挺清廉的，也没什么官架子，老太太根本不怕他。 “大娘，你说是卫家老二撞的你，我问问你，是撞的那个位置。”老王同志面相很凶，脸上还有块疤痕，平常不苟言笑的就更吓人了，大院里头的孩子们都怕他。 不光是孩子们怕他，方大娘看着他阴沉沉一张脸，也有点怵。 不过她是老人嘛，可以倚老卖老，摸着脑袋说：“我头疼，哪里还记得那些，只记得是个小孩子撞的我。” 宝妞指着她，奶声奶气却有凶巴巴的：“是你自己冲出来滑倒的。” 她也凶，只不过旁人会觉得她可爱，武大姐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那你可记清楚了，那为什么方大娘说是你们撞的呢，她要你拿证据，你能拿出证据来吗？” “我不就是证人，我就是证据。”宝妞理直气壮的说。 对上她孩子气的发言，武大姐也一愣，然后说：“你是他们的妹妹，你说的不能算证据啊。” 宝妞顿时苦恼起来，小脸皱巴巴的：“那怎么办呢，当时只有我们在这里玩啊。” 她看了方大娘一眼：“你为什么要说谎呢，撒谎不是好孩子，大人也不许撒谎。” “你说谁撒谎。”方大娘本来只是觉得腿疼，现在觉得心口也疼，这俩母女真是太让人生气了：“小姑娘，你可不能乱讲话，我老人家本来就很可怜，现在腿还受伤了，万一要出个好歹，要你妈妈给我养老。” 宝妞点点小脑袋，眼睛一亮：“我看你说话这么利索，也不是很疼嘛，我们村三大娘摔了一跤，疼起来话都说不出来，赤脚大夫来了说她腿断了要在家养病，还要吃骨头汤，你是不是馋我家有肉，想骗我家给你养老？” 这些话大人都不好说，但是让个孩子说出来，顿时有种被真相了的感觉。 柳绵绵拼命憋住笑，好让自己别在这个当口笑出来。 宝妞继续说：“老二个子小，个子也轻，他又没有拼命跑，连我都撞不倒呢，他怎么能撞倒你呢，我不信，除非你让他再试一下。” 李梅在一旁听的皱眉，她小闺女方红霞在旁边听着，拉着她的袖子就说：“我奶奶那么难缠，妈你可千万别插嘴，她干不赢别人就不敢用强的，可她敢弄死你你信不信，你管她在外头丢不丢脸呢，反正丢的又不是你的脸，她就是欠收拾。” 李梅听完，觉得有道理就乖乖的闭上嘴巴。 这个时代的人面子薄，就算平常有人被方大娘欺负了，还真没人像宝妞这样直接指出来。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把宝妞直言直语放在心上，谁会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较真，那人才是真傻心眼才是真的坏。 但偏偏方大娘是那种不占便宜不罢休的人，今天她非要赖上他们家不可了，谁叫卫家日子过得好呢，她就不想给别人舒坦日子过。 第65章 请医生 唐万贤今天值班，吃完晚饭以后就把就诊室打扫了一下，卫生所就三个医生两个护士，服务整个滨海家属区几万口人，白天自然忙的要命，上晚班反倒成了放松时间，一般过了晚饭的点，这里就没什么人来了，看门大爷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完了就找了个锄头，在院子里头刨坑种地。 见唐万贤拿着抹布出来，大爷跟他说：“唐医生，放在那里我来擦。” 卫生所的都知道，唐万贤学中医出身，是有名的骨科医生，早年还给大领导动过手术的，但他家庭成分不好，这几年多亏他什么都肯干，脾气又好医术也不错，加上在滨海这地方也缺少人才，竟然也没人动他，看门大爷跟他关系还不错。 唐万贤好脾气说：“我吃完晚饭也要运动运动，您忙您自己的去吧，待会儿晚上把地帮我拖一下就行。” 他自然不会说大爷好心办坏事，好几次把桌上的东西都放挪了位置，让人一气好找。 把就诊室，尤其是医生办公室擦了一轮，看着清爽干净的办公室，唐万贤直起腰杆儿来，刚想出去把抹布再洗干净重新擦一遍，就听见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等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儿，跑的满头大汗的站住了，双手撑着膝盖狂喘气。 “怎么了？”唐万贤手一抖，抹布差点掉地上。 “医生，医生......”老二一边大喘气一边说：“您是医生吗？” 唐万贤忙点头。 二娃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这里这里这里，不好了不好了。” 唐万贤心里一个咯噔，心说这是个急诊，忙停住脚步对孩子说：“别着急孩子，等我背上药箱再出去。” ———— 要不怎么说唐万贤脾气好呢，一般医生出个外诊，怎么都要问清楚的，只有唐万贤什么都不问，一个孩子都能把他拉走，两人急吼吼的走到大门口，唐万贤对看门大爷交代了几句，就跟着二娃往家属区东区那边走。 整个家属区很大，分几个区，东区那边主要是政府机关单位的家属，转业的干部也安排在那边，属于整个家属区最难搞的一个片区，西区跟南区住的都是工厂的员工，人虽然也多，但是没干部家属难搞，接诊的大夫最怕去的就是东区。 不过谁叫唐医生脾气好啊，他是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一路上他连问都没问小孩儿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到有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才停住脚步。 “我不走，我就要等大夫来。”方大娘中气十足的说：“我就不信天底下没王法了，明明是我老太婆遭了罪，你们都帮那几个小孩儿说话，是不是欺负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看那个小娘皮长得好，好一个小妖精，你是不是跟小王有一腿。” 这就是讲道理的怕横的，老王同志虽然说在犯罪分子跟前有震慑力，但是对着这不讲道理的老太太，他也没办法，还生怕碰她一下要讹自己头上，偏巧这会儿方建军也不在。 老王同志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但还真拿方大娘没办法。 要怪，就怪方建军，自己亲娘整天闹腾，当儿子的也不好管，难道还不好送回去老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柳绵绵把几个孩子带回了屋内，让他们在家玩，那老婆子就在外头拼命的嚎。 一会儿说她要瘸了，一会儿说她要死了。 总之，这种泼婆娘没人敢招惹，这里面帮腔起劲最狠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有她撑腰方大娘才硬气起来：“哎，这位小同志，你可不能跑啊，要是人家老同志有个哪里不舒服的，你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武大姐给她气的直哆嗦，恨不得上去扇这女人两嘴巴子。 “哟，你说的好轻巧，要是这事儿是你家孩子弄的，那你是不是该养人家一辈子？”柳绵绵推开门出来，刚好听见她在背后说的那些话，这女人叫许旭，跟武大姐有过节，所以看着柳绵绵也是各种不顺眼。 武大姐气的要跳起来：“许旭，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待会儿等医生来了，就知道是好是歹了。” 许旭说：“是好是歹也是真的伤了人啊，要我说这几个孩子真是能闯祸的，整天在走廊里头跑来跑去的，我提醒过他们好几次了，是个听话懂事的吗，小柳啊不是我说你，教育孩子还是很重要的，今天能撞伤老人家，明天就能杀人。” 她这话说的就过份了，连周围围观的人都看不过眼。 什么撞伤，什么杀人，说的这么严重。 柳绵绵本来也不是好脾气的，这会儿也拉下了脸，她最容不得这些人拿个孩子说事儿，动不动就给人带个帽子：“说谁杀人呢，说谁杀人呢，有事儿就说事儿，谁看见谁杀人了？” 武大姐忙拦她：“小柳，你可别跟这种人生气。” 生气，柳绵绵可一点都不生气。 见柳绵绵也不像没见识的女人，一点都不怂，许旭脸上便讪讪起来，不过嘴上是很硬气的：“如果是我家孩子做的，那我肯定要端茶倒水给人赔罪。” 现在凭着方大娘一张嘴张口说，谁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没事，武大姐现在惟愿方大娘伤的不重，不然真赖上了小卫一家，那小卫可真就招了个灾星上门，要知道她撒起泼来，可是全然不顾脸的，大院里没几个人敢跟她正面杠。 唐万贤到的时候，双方还是僵局，要不说医生到的及时呢，有人看见他，喊了一声：“唐医生来了。” 有人就说：“唐医生就是骨科大夫。” 又有人说：“听说他祖上给皇上看病的，叫那个什么——” “人家那叫御医。”说完就不吱声了，唐医生就是因为祖上给皇上看过病，成分不好好几次都险些挨批，最后都是有上头的领导给他保了下来。 唐医生以前也没少给人看病，医术不错之余，人缘也不错。 刚巧今天值班的是唐医生，武大姐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第66章 唐医生 再怎么讲，就算真伤到了，找到了大夫，只要好好养着，怎么都要好的快些。 见到是个三十不到的白大褂，柳绵绵心想这人莫不是个实习医生。 在后世，读医科读到博士毕业，也才眼前这个医生这般大小，而且唐医生长得斯斯文文的很好看，柳绵绵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几年。 “小唐大夫，快过来给大婶瞧瞧，你看看她这脚伤的严重不严重。”武大姐挤开了人群，拉着唐万贤的手，把人直接带到方大娘跟前。 唐万贤蹲下来，却是利索的伸手，帮方大娘把脚上的鞋袜脱了。 方大娘还在蹬腿，不过唐万贤到底是力气很大，她还轻易挣脱不开，唐万贤皱眉看着她的脚踝。 捏了捏—— 方大娘立刻像被抹了嗓子眼的鸡，嗷嗷嗷直叫。 这会儿的大夫看病很少拍片子，都是靠经验吃饭，所以老大夫吃香，像唐万贤这样脸嫩的，一般人还不敢给他看病，方大娘就一边嚎一边叫他走，她要换个老大夫，周围人都笑，滨海区这几个大夫都是大学生，尤其是唐大夫，人家还是有家传的大学生。 “大娘，这里疼不疼。”唐万贤就问。 “疼，疼死我了。”方大娘眼珠子一转，也不说实话了，反正把病往严重了说。 要是她的腿一辈子好不了，老卫家就要养她一世，她就是这样想的。 而且以后往床上一躺，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她才不管人能不能承受起。 唐万贤也不是一般的医生，平常看病也不是得给小朋友看病不是，小儿科那叫哑科，哪怕是一句话不讲医生也是该瞧就要瞧，碰到不会讲的，或者像方大娘这样乱讲的，就要凭经验判断了，他只是捏了捏基本就能判断病情。 “应该是脚下崴了一下，不是很严重，但是也要好好养着，我开点药膏外敷，另外再开点中药吃吃，这几天先冰敷，拿个湿毛巾给她敷着吧。”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比如说许旭，听说方大娘伤的不重，顿时露出失望来。 许旭说：“唐医生，你可要看好了，大娘今年都快七十岁了，伤筋动骨的影响很大的，要不要吃点肉补补啊。” 唐万贤：“伤的不是很严重，注意休养和敷药，有条件就喝点骨头汤喝点鱼汤，以形补形，营养加强也能让身体迅速康复，不过大娘年纪都这么大了，最重要的是休息好，别乱动。” 方大娘立刻就支棱起来，洋洋得意道：“听到没有，大夫说的，我这脚是崴到了，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刚才那孩子直接撞到我后面，我才受伤的，小卫家的，你必须管我伙食，管到我伤好为止。” 卫家不是伙食开的好嘛，以后但凡是吃肉，都要给她端上一份。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许旭那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人看不过眼：“大娘，您这话就过了，谁家想搞成这样的，赔你点营养费得了，您要是一直说自己没好，那人家还要一直管你伙食不成。”苏丹小说网 方大娘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索性把赖子当到底：“你还想我怎么地，我一个老年人，恢复的本来就慢，要是营养不好，一直好不了呢。” 一旁的人纷纷在撇嘴，觉得方建军摊上这么一个妈也是挺倒霉的。 是的，你可以进系统，分配工作，但家人如果太难缠，也给在单位干活扣分不是？ 方建军原本分的工作岗位也不错，但自从他父母一来，两个老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单位领导也不敢交重担子给他，主席说的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里人都管不好，谁信你能干好重要的工作呢。 方大娘以为自己是占了便宜，但其实儿子的前途也搭进去了。 当然，方建军自己也是个糊涂人，让他当个冲锋陷阵的排头兵可以，让他出谋划策，总感觉能力不行。 要管饭管到她好，柳绵绵自然不答应了，双方正僵持着，唐万贤已经帮方大娘处理好了脚踝处的伤口，他皱着眉一言不发，但却留心着各人的讲话。 许旭又说：“方大娘这把年纪，家里的困难也是大家能看得见的，今天我说句公道话，小柳这事儿就是你家孩子的不对，要不是大娘伤的不严重，以后都要你家给她养老送终的。” 她家里有点权利，说话也是挺管用的，就算有人不太认可方大娘，但有许旭的支持，方大娘露出得意的神色，眼看柳绵绵就要出血。 老二急红眼了：“不是我撞的。” 方大娘：“就是你，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爱撒谎呢。” 比起赔钱，老二更怕阿姨不要他了，再说根本不是他撞的，其他几个孩子都看到了，但因为是自家孩子，他们说的话别人也不会相信，恐怕现在除了柳绵绵，没人会信了他的话，因为宝妞在这种事情上从不会撒谎。 是的，当所有人都说是你做错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会怀疑。 老二也开始怀疑起他自己来。 就在这个时候，唐万贤按了按方老太的腰，问她：“大娘，疼吗？” 方大娘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回答：“大夫，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伤的是脚又不是腰。” 唐万贤又问了一嘴：“腰疼不疼？” 方大娘：“不疼。” 唐万贤实话实说：“大娘，看您这情况应该不是撞伤，这个小孩的高度刚好到您腰的部位，老年人的腰比脚还容易受伤，真那么大力撞到您都倒了，脚上受了伤腰上不会没事。” 方大娘想都不想就直接作答：“哦，我的腰，我的腰哦，可疼死我了，刚才是我没注意，可现在疼了，这臭小子撞到我的腰了，大夫你看看要不要吃肉给补补。” 唐万贤已经不想说话了，一张嘴就长在病人身上，她说头疼就头疼，医生也最烦这种病人。 柳绵绵也快疯，真是活久见，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要脸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声音，柳绵绵的心也定了下来。 卫轩今天提早下班了。 第67章 真相大白 卫轩一来，柳绵绵的心突然就定下来了。 听完周围人说完，拍拍柳绵绵肩膀：“辛苦了，你在旁边看着。” 他冲唐万贤点点头，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 不到一会儿，就在方大娘屁股底下找到了一块橘子皮，老二一看到这，就马上跳了起来：“是这个，刚才就是这个，方大娘是踩到东西摔的。” 卫轩在地上找，果然找到了一条长长的印子，这会儿老王同志也过来了。 作为滨海区的公安局局长，武装部副部长，最基本的勘察能力是常识：“这个痕迹是鞋子踩上去的痕迹，看看她脚底下。” 卫轩低头，看见被唐万贤丢在一旁的鞋子，翻过看看鞋底，后脚掌处有一处污渍：“跟地面的对照吻合，再看看地面上的痕迹深浅跟角度，滑到的人体重大概在110-120之间，鞋码37.”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去看向方老太，别看她个子不高，身上缺有的是肉，腰腹上的肥膘那是长得不是很明显，一百一十斤是有的，这也就证明了老二说的没错，方老太是自己滑到的。 看到这里，方建军自己都觉得丢人了，伸手去扶他母亲：“娘，咱们有话回去说。” 想轻描淡写的带过，也要看看事主愿不愿意了，刚才是谁说要赖着别人家养，方建军这人就是，有事拿老娘当枪口，现在又当起好人来。 柳绵绵不乐意了：“说清楚，医药费什么的我们是不会出的，推老人家的名声我们也不背，刚才王局长也在这里，连他都说了你家老太太是自己摔的，你才钻出来，方建军你刚才干嘛去了。” 被人这样一说，方建军老脸一红，他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 以前跟卫轩在同一个师，他比卫轩更早入伍，转业到地方上时，卫轩已经从个小兵升到了营长，只不过是卫轩走的是技术路线，方建军自认为是靠着实力一步步打拼上来的，看不上技术兵那种“少爷兵”，更让他不忿的是，那些“少爷兵”升起来，比他们这些老兵还快，所以方大娘为难柳绵绵，他其实揣着看好戏的心思。 要不王局长后来怎么跟卫轩在一条队伍，他就觉得方建军这人不磊落。 明明是个油奸水滑的角色，偏要装的跟个忠良一样，每次把老娘推出去挡枪，算什么男子汉。 老王同志也心生不悦：“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让你家老太太说清楚，明明是自己摔的，硬栽到别人头上，以后都这样乱来，大院里头不是乱了套了。” 他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起码许旭这种人不敢再闹腾。 方大娘不依：“那是谁扔的橘子皮，我家可没有橘子吃，要怪也该怪乱扔东西的人，要是没人乱丢东西，我老人家也不会踩上面滑到。” 这话不假，虽说方大娘这人也讨人嫌，但乱扔东西的更讨厌，这会儿的人嘛，别说是素质交易了，基本的素质都没有，垃圾乱丢的现象在这会儿其实挺普遍的，只是没有明确的规章制度管理，大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真等到出了事儿找人，才知道乱扔垃圾的不对。 虽说厌恶这个老太太，可武大姐是这栋楼的楼长，管着这一栋的卫生跟散事，这会儿也该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你滑倒也不该胡乱指人家啊，那俩孩子才多大，活该被你抓着污蔑。” “我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了。”方大娘总是有道理的。 武大姐让她气的够呛，年纪大了就能乱咬人，年纪大了就能满嘴喷粪！ 这个时候，人群里钻出个小个子老太太，满头花白的头发，手里拿着根拐杖，一拐杖毫不客气的就冲方大娘打了过去，方大娘一时没能避让，刚好让老太太一拐杖打到了屁股墩子上，看热闹的人都惊了。 “死丫头片子，我才几天不在家，你就自称是老人家，真当我老人家是死了吗？”这位大娘也是彪悍，竟然直接上棍子打人。 方大娘也惊了，可她怂怂的不敢说话。 为什么不敢说话呢，她这样倚老卖老的，可不敢在这位面前说她是老人家。 武大姐一看到这位出来也乐了，扶着老太太的手，免得她闪到腰：“朱奶奶，您爬上楼来干嘛啊，小心点啊您老。” 这位，就是家属楼第一大年龄的朱奶奶了。 上回没给人介绍，是因为朱奶奶身体不好，感冒了去卫生所住了几天院，这不才回来，身子骨还没好全呢，武大姐忙着扶住朱奶奶，也是怕老人家身体刚康复，被气出个好歹来。 朱奶奶是大院里头的老寿星，今年都八十七了。 说句不合适的话，比方大娘的娘年纪都大，在她面前，方大娘也只是个死丫头片子。 还有一宗，方大娘能住在家属楼，靠的是她儿子，而朱奶奶能住进家属楼，靠的是她自己，当年她可是给红军打过掩护，运送过粮食的，也帮红军藏过小孩，虽然她现在不愿意享受特殊待遇，可谁知道她认识哪个首长，又养过谁家领导的娃儿，这样的老太太别说方大娘不敢招惹，就连王局长看见了她，也得点头哈腰叫一声老奶奶。 朱奶奶说：“你可别倚老卖老了，才六十几岁我看你也没老糊涂，自己摔的还是旁人推的，你未必不清楚不知道？” 方大娘低下了头，她当然知道了，不过是借着自己年纪大的便利，欺负人家小孩儿呗。 这老太太，可真是家属楼的镇楼神兽啊（木有不尊敬的意思）！ 柳绵绵星星眼，老太太可太帅了。 果然，刁蛮老太太要更凶悍的老太太治，方大娘低头认错，老大老二两个娃顿时就欢呼起来：“这是我们的胜利，也是人民的胜利！” 方大娘那叫一个气的，这是拿她当阶级敌人不成。 方建军也觉得丢脸，他已经够倒霉了，怎么又摊上这么个事，他老娘这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倒是把自己倒腾好啊，这下好了最近还要卧床，家里哪有闲钱给她买营养品。 朱奶奶一来，其他人便不敢叽叽歪歪。 “小王啊，咱们大院乱扔垃圾的习惯是要改改的，这桔子皮是谁家扔的，给我站出来，小方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摔倒的，总要有人担这个责任，谁扔的谁扔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眼睛投向许旭。 谁家有橘子吃啊，不就许旭家呗，这橘子她可是一个都没分给人吃呢。 第68章 扯皮 这年头水果也是稀罕，但巧不巧了，今天就看见许旭儿子兜着一堆的橘子到处跑，听说是老家来人带来的一筐子，这年头邻居邻里的谁家也不吃独食，所以她家来了筐橘子，又没往外头分出去的事，其实谁家都知道。 说是老家送来的橘子，但其实是别人托许旭的男人办事的时候夹带送的，他们家不好往外说，橘子也没往外拿，滨海这一带不产橘子，所以大院里吃橘子的人其实挺少，这样看来，橘子皮肯定是许旭家丢出来的。 这会儿呢，许旭儿子兜里还揣着个橘子，让老大一把拽了过来。 许旭儿子梁岩，还捂着兜嗷嗷叫：“我的橘子，我的橘子，你想抢我的橘子了。” 说着，双手捂住橘子，死也不肯撒手。 说他能分给别人吃，谁都不会相信。 刚才就这个女人嚷嚷的声音最大，柳绵绵气的简直要爆炸，起来就揪着许旭的衣领子，质问她：“刚才是你嚷嚷最大声，要我给方大娘管伙食费管营养费，管医药费的是吧。” 许旭：“没有，我才没这么说呢。” 柳绵绵：“可是在这里的人都听到了，敢情如果是我们家孩子犯了事，就要管给人养老送终，是你家儿子搞的，你就不用管了是吧，谁叫她倒霉一脚踩在橘子皮上呢，你的道理是这样的是不？” 许旭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脱口而出便说：“你这个乡下女人——” 武大姐不乐意了：“什么泥腿子，这里除了朱老太太，谁还不是泥腿子出身了，你自己又比人家高贵多少，许旭同志，你这是思想政治问题，是要深刻反思自己的，大院现在在整改，要立榜样也要抓典型，你是不是想抓成咱们大院分帮结派，思想不纯洁的典型啊。” 啧啧啧，这高帽子戴的，许旭的脖子都快折了吧，柳绵绵就在一旁偷着乐。 呵，一旁围观的人不乐意了，这里头鲜少有几个不是泥腿子吧。 就算是许旭，也不是从乡下小时候搬来城里住的，她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泥腿子，乡下人，农民工人都是伟大的，这会儿说农民不好，可是要犯政策错误的。 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女人之间的事，老王同志不好插嘴，但男人堆里是老大，女人堆里也是老大，武大姐作为本栋的楼栋长，站出来说话也是铿锵有力的，许旭同志不是针对柳绵绵，顺道针对她吗？ 武大姐说：“许旭同志，农民是我们要团结的目标，农民兄弟也是伟大的，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听听就算了，下次不能再听到，各位现在都九点钟了，大家早点散去，孩子们还没洗漱呢。” 谁走，热闹不看完谁也不舍得走啊！ 许旭倒是想走，被柳绵绵一把拉住，见她笑眯眯的瞧着自己，许旭这心里就一肚子的火气，早知道就把橘子分出去，都怪她贪心，看她儿子喜欢吃就没舍得分，现在好了成了被人拽住的小辫子了。 “谁说我不认账了，她伤的也不是很严重么。”许旭说。 “许同志，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你说如果是我家孩子搞的，那我肯定要负担她的营养费，承担到她伤好为止，大家都做个见证，现场大家都看清楚了，明明方大娘是踩着你家孩子扔的橘子皮才摔倒的，刚才你给我说的话，这会儿自己就要承担，咱们总不能对革命战友超高要求，对自己放松警惕吧。” 柳绵绵叉着腰，准备跟许旭硬杠。 本来呢，卫轩没回来她还没底气，可卫轩给她一个眼神，她就能报仇雪恨了，刚才许旭可是嚷嚷的最带劲的。 许旭憋着气，眼神里面都是委屈，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当着老王同志的面，她还真不敢嚷嚷，她能跟武大姐别苗头，也是因为她男人在区里的地位跟王局长旗鼓相当，这回明显是她自己不占道理，就连她男人也不搭理她，背着手准备走。 “咳咳。”王局长也不好跟女同志计较，只对许旭男人说：“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先给人家把医药费掏了，这事儿先这样，大家散开散开，这么晚了还聚在这里影响不好。” 许旭男人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见她还委屈呢，这是要蓄力发脾气的节奏，气不打一处来，对唐医生说：“医药费多少？” 这语气，跟对着个下属说话也没区别。 好在唐万贤是个好脾气，恩怨人家只记在心里，他低头写写画画，简单算了下价格：“药分外敷跟内服，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今天只是简单处理一下，明天还要送我卫生所做个针灸治疗，然后包草药，药费是一块二毛。” 许旭刚要发脾气，她男人瞪了她一眼，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五毛钱出来，丢在唐医生面前，唐医生错愕了一下，微笑着从地上捡起。 他随身带了些药，就蹲在走廊边上给方老太处理伤口，周围的人都同情的看了唐医生一眼，要不是成分差，唐医生何至于受这种人，不过大家都是很同情唐医生，也很鄙视许旭男人的这种行为的。 有钱了不起啊，都是国家干部，你能有几个钱？ “不用找了，你给老太太用好点的药。”许旭男人看都不看唐万贤一眼。 “行。”唐医生看上去好脾气，也没有生气，其实从出诊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那头方大娘也跟许旭男人撕扯起来：“我就说嘛，果皮是能乱丢的，真伤到人咋整，幸好我老太太只是崴了脚，营养费的事咋说？” 许旭男人正在上升期，实在不愿意让人知道家里头收了礼的事情，都怪许旭，收了人的礼还不能低调做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现在他一听到桔子就眼皮子直跳，再让方大娘这一嚷嚷，他就更是做贼心虚。 “嚷嚷什么嚷嚷。”许旭男人在兜里掏了掏，没掏出什么东西了，干脆不管这事儿了，就让她找许旭。 他怕丢人，许旭却是个不怕丢人的。 “要钱没有，最多明天我去菜市场买点骨头给你。”许旭咬了咬牙。苏丹小说网 “什么，骨头？”方老太差点要跳起来：“你当我老太太是狗啊。” 许旭：“那是你自己这样讲，我可没有这样说，刚才我是不知道，可医生也说了你这伤要养，也就是说不严重，医药费我都掏了，你还想我怎样，再嚷嚷骨头我也不给你买。” 这人，忒小气还没格局。 要是一般人，自家孩子犯了事，肯定是要道歉的，许旭却一点愧意都没有，伸出食指指着方老太嚷嚷着：“老太太，做人不要太贪心，也是你自己没看着路，能怪我吗，这样好吧我这人也好说话，明天再多买条黑鱼过来。” 许旭的小气是在大院出了名的，武大姐撇撇嘴，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她才懒得多管闲事。 那头，唐万贤已经帮方老太包扎好了伤口，也处理好了，交代了家属换药的日子，起身准备就走，临走之前被人给叫住了。 柳绵绵转身进屋倒了一杯凉白开，走到唐医生跟前：“多谢您了，刚才一直在忙，您喝点水。” 她的语气很真诚，看不出半点虚伪，唐万贤眼眸一深，低头看着搪瓷杠子。 忙了这么久，他确实也口渴了，一杯水下肚瞬间感觉舒服了很多，出诊无数次，什么人都见到过，有难缠的病人和家属，也有巴结着他说好话的，但很少有人在他口渴时倒过来一杯凉白开。 喝完水，唐万贤把杯子放回柳绵绵手中。 柳绵绵突然想起自家老三这个说话的毛病，就在唐万贤转身的那一瞬间，一把扯住了唐万贤的手腕子。 嘿，这女人。 卫轩这眼睛一眯，就盯在两人的手和手的连接处。 第69章 给三娃看病 见唐医生脚步停住，柳绵绵赶紧把三娃抱了过来。 小孩儿都怕去卫生所，但是不认识的医生也就不怕，所以三娃对着唐医生，倒没有别的孩子那样哭爹喊娘，闹的跟卖孩子现场似的。 这孩子一头黑发浓密，一双大眼睛特别灵气，谁看了都喜欢。 唐医生也很喜欢小三娃，低下头捏捏他的小脸蛋，凑近了看了一下他的面色，又抓起三娃的小爪子摸了一下脉象，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通常这么大的孩子会有些营养不良的情况，但眼前这个孩子健康状况良好。 “有定期吃驱虫药吗？” “有，听他爸说吃过驱虫药的。”柳绵绵有些为难，把老大老二都叫了过来：“唐医生，是这样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这孩子以前是讲过话的，后面就不讲了，这不是都快三岁了嘛，我们也着急，您能帮忙看看是什么情况吗？” “以前讲过话的意思？” “老三以前叫过爸爸妈妈的，只是后来不愿意说话了。”老大替弟弟正名：“他不是不会讲。” 唐医生点点头：“基本了解了，明天带去卫生所我再找儿科大夫瞧瞧。” 夜色昏暗，唐医生也看不大真切，须知望闻问切，看便是占很重要的一部分。 摸过脉没什么问题，唐医生也不敢断言这孩子是哪里有毛病。 “最好下午去，下午人少些。”唐医生说。 ———— 知道弟弟要去看医生，三个大的有点兴奋，所以吃完中午饭就齐齐在家等着。 大娃跟两个小的说，等看完医生老三就会讲话了，所以孩子们都齐齐围着老三，要在他身上盯出个门门道道的出来。 宝妞拉着三娃的手安慰：“没事没事的，我们待会儿去卫生所，你可不能哭哦，姐姐会一直陪着你哒。” 说完摸摸三娃的头表示安慰。 三娃不以为然，叹了一口气。 他是一点都不想去卫生所啦，也不想说话，快点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以后就能决定自己到底需不需要看病，三娃就是这样想的。 两个男孩子乐呵呵的，心思没有小姑娘细腻，两人是打算去卫生所看三娃哭的。 别看三娃最小，平常很少哭，就连宝妞哭的时候都比他多。 二娃抓着三娃的小手：“去医院也不是都要打针的，有时候只是看看病，开个药回来吃，老三你可不许哭，给咱们卫家的男子汉丢脸呐。” 三娃：“......”有点无语，我并没有很担心呐。 柳绵绵就这样一路牵着一串孩子到的卫生所。 看病的都喜欢捡上午时间，到下午的时候人也就不多了，这会儿卫生所也没人，吃完唐万贤眯了一会儿，睁开眼一看已经两点钟了，刚出去打个开水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叽叽喳喳的孩子的声音。 是昨天那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看到她起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唐万贤摇摇头，或许是他脑子不清楚了，这里的人都是来自于天南海北的，怎么可能见过，唐医生祖籍是北方的。 柳绵绵一看到唐医生就笑了起来：“唐医生，我带我们家三娃过来瞧瞧。” 唐万贤直起身子，指了诊室方向：“进屋等我。” 柳绵绵就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卫生所。 这里面几个孩子，老大老二是进过卫生所的，有几次发烧严重要打屁股针，老二尤其怕打屁股针，有一次他亲爹抱着打针，他一紧张一头就撞在旁边的墙上，结果屁股还没头痛，但老二对医生的心里阴影是深深埋下来了。 这会儿很多乡下医生，是兼职护士的工作的，只有大一点的卫生所会把医护分开。 老二一下就蹿到柳绵绵身边：“阿姨，你可不能骗我打针。” 柳绵绵笑了起来：“咱们不骗小孩儿。” “阿姨！”老二一下就急了：“你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就是要骗小孩儿了，要不我跟大哥宝妞在外头玩一会儿，待会儿你们开完药出来找我。” 老大深以为然点点头。 柳绵绵：“那不行，你弟弟不开口我肯定要问你们。” 老二这一想也是：“那你干嘛把宝妞也带过来。” 柳绵绵：“难道我让宝妞一个人在家？” 宝妞也点点小脑袋，老三大概是知道今天看病的主要对象是他，很依赖的凑到柳绵绵身边，小脑袋在她颈窝里面蹭了蹭，很依赖的样子。 这小家伙，柳绵绵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呀。 “看病也没有什么的，有病就要早点治对不，不然严重了变成大病，要吃更多药打多多的针，当然没病没痛是不会给你们吃药的了，现在我们是给三娃看病，三娃都很勇敢的对不对？” 三娃这个年纪不记事，早就忘记亲妈是谁的他，现在对柳绵绵很依赖。 当然是阿姨说啥都是好的拉。 被孩子真心信任的感觉很好，柳绵绵摸了摸三娃的小脑袋，进了诊室。 诊室里，除了唐医生，还有个长相温和的老太太，穿着白大褂，留着齐耳短发，头上已经有了银丝，她冲孩子们一笑，感觉亲和的跟隔壁老太太一样，老二也就没那么害怕这个白大褂了。 “这里坐。”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位子。 今天三娃最娇贵，连宝妞都不跟他抢妈妈膝盖上的位置了，一串孩子都站在柳绵绵身后，柳绵绵把孩子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好。 三娃长得很漂亮，软萌软萌的，老太太也很喜欢呢。 于是就被摸了小脑袋。 唐万贤介绍道：“这位是李医生，是儿科大夫，我也不是专门的儿科大夫，让你过来一趟就是想让你带孩子给李医生瞧瞧。” 柳绵绵忙跟李医生问好，儿科大夫身上就带着一种特殊的亲和力，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孩子现在几岁了，说说是什么情况？” “今年十二月三岁，到现在还不愿意开口说话，但他以前是能说话的，一岁左右的时候还会喊爸爸妈妈，后来才不说的，这不是马上要三岁了嘛，我心里也着急。” 李医生手里拿着个电筒，笑眯眯的对三娃说：“孩子，张嘴给奶奶瞧瞧。” 三娃乖乖张开嘴。 老太太帮他看了，轻描淡写的说：“就是舌系带短，做个小手术剪了就好了，之前说话是不是不方便，有些大舌头啊。” 老大赶紧点点头：“是的呢是的呢！” 老太太很温和的笑：“就是舌系带短，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三娃到底也还小，一听说要送手术，立刻就紧张起来，小脸贴在柳绵绵的脸颊上，双手也环住了柳绵绵的脖子，紧张的摇了摇头。 老大老二宝妞三个都震惊了。 吓死娃了吓死娃了，怎么会还要动手术的，几个孩子挤到一团。 柳绵绵也有点担心，对于小孩子来说，打针就很可怕了，动手术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 这会儿人也不多，医生也会有耐心一些，李医生摸了摸三娃的小脑袋：“舌系带短的，舌头就很难伸到嘴唇外，讲话就拌舌，或者大舌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像小鹦鹉要讲话，也是要剪舌头的，你们想做手术也要再等一年，小弟弟你其实可以说话的对吧，放心你慢慢讲，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动手术什么的三娃就跟没听到一样，但这个奶奶说他大舌头不是毛病，三娃是听懂啦。 第70章 再见岳老师 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讲过，三娃刚开始学说话就慢，后来让汪娟听到他大舌头，觉得很丢脸，逼他改过几次，还拿剪刀吓唬过他，后来三娃就不讲了，其实这个小秘密没人知道的，就连几个哥哥都不清楚为什么小时候会说话的三娃，慢慢的就不言语了。 “那不需要吃药？”柳绵绵问。 “不需要，等再过一两年，再来做个小手术就行。”李奶奶笑眯眯的。 听到“手术”这两个字，三娃头皮一紧，这回他听到了，并且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捂住了就不用的动手术的一样，小孩子的动作总是那样童趣可爱，逗得老人忍不住乐了起来，又帮其他几个孩子看了看。 这里面，除了宝妞有点营养不良，个子稍微偏矮一点，其他的毛病都不大。 李医生：“小姑娘要多吃点蛋白质高的东西。” 害怕柳绵绵不懂，还举例说明了一下：“就比如说鸡蛋，牛奶，奶制品这种，如果条件实在是跟不上，就给她一两天吃个鸡蛋，小姑娘还小不着急，等到发育期营养更是要跟的上，其他几个孩子倒是不急，天生的个儿高。” 那是，卫轩的个子就高。 然后柳绵绵看看自己，她的个子就不高，王大柱就更是踩在平均线左右作死摇晃，父母的底子就那样，孩子要能长高除非要营养好，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四个孩子尤其是三娃，一个个挥舞着小爪爪跟李奶奶说再见。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奶奶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动过这个手术？” 柳绵绵没听出是跟她说话呢，还是宝妞拉了她一把，这才反应过来是跟她在讲话，她顿时一愣，想都不用想就摇头：“应该不会啊。” 李医生继续笑眯眯的：“我是不会看错的，好了没事都先回去吧。” 一直走出卫生所大门，柳绵绵都在疑惑李医生说的话，按说以李医生的医术，不太可能看错就是了，但她小时候那么穷，还是逃荒来到新源县的，当时被村里的一个五保户收养，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她养父养母自己的孩子都是在大饥荒的时候饿死的，哪有钱给她看病了。苏丹小说网 别说是动手术了，就是去乡卫生所看病都是奢望。 难道是养父母捡到自己之前动的手术。 柳绵绵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这家人既然连女儿都能不要了，还会关注孩子一个不影响生死的小毛病，说不定是李医生看错了，才会有此一说。 这件事的疑惑，只在她脑子里面一闪，回到大院以后就忘了。 到楼下刚好碰到岳老师在家，见她领着几个孩子，岳老师冲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昨天你没事儿吧。” 她昨天不在家，回来才听人说起。 “没事儿，您脸色怎么不好，没哪里不舒服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岳老师摇摇头：“你家孩子下周一可以去上学了，在这之前去学校交完学费领书，他是从一年级插班读起的话，刚好就在我的班上，中午看看是带饭还是在学校吃饭，带饭的话就自己带不用管了，如果是在学校搭餐，交米交钱去换餐票就行，钱是拿来买菜的，粮票或者钱是拿来吃饭的，一顿饭是二两饭的标准。” 一顿饭二两标准，一个月就要五斤米，一般家庭来说也负担的起。 64年过后，尤其是七十年代以后，各地的危机解除，许多地方也渐渐吃得起肉了，粮食的供应虽说也没有到能随便吃饱的地步，但掺着粗粮吃，也没谁家吃不饱饭饿肚子，像方家那样的例外，他家三个大人都不是城镇户口，粮本上孩子们的份额也少，要吃细粮就要去黑市买，比国家管控的价格要贵上许多。 像卫家这样的，卫轩一个人的粮本就是二十八斤，老大这样超过七岁的孩子，一个月有十八斤，老二老三一个月有十斤，家里就柳绵绵母女不是城镇户口，全家的粮食其实就挺富裕了，不过不能拿这会儿人的饭量跟后世人比，现在人吃的都没油水，二两米饭连个小孩子都吃不饱。 “那岳老师，谢谢你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把学费跟粮食都交了。”柳绵绵赶紧道谢。 岳老师再看她一眼，听说还是重组家庭，这几个孩子都不是亲生的，起初她还担心这女人只是走个过场呢，没想到是真心要送孩子们去上学的，她冲柳绵绵点点头，笑容多了几分。 “对了岳老师，我想打听一下，像我这样的大人能拿小学毕业证吗，学校有没有这种考试？”柳绵绵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岳老师眼皮子一抖，看着面前的小个子女人，她长得很漂亮，讲话也很有水平，居然连小学文化都没有吗？ “你之前是什么学历？” “我是在农村上的小学，那几年学校也没怎么上课，所以我也没有毕业证，不过我跟村里的知青学过一些，字我是认识的。”柳绵绵赶紧说。 老大也帮腔说话：“我阿姨都能看书的。” 小孩儿说的话，岳老师只信几分，她对前几年的教育持保留态度，至于柳绵绵说的认识字跟能看书，她在心里就默认为基本脱盲的水平，不过有人愿意学也好，政府还让学校普及文化知识，给基层群众扫盲呢。 岳老师说：“回头你去送孩子，我给你测一下是几年级水平，如果能自学你就在家里自学，对了你家卫工不是大学生吗，不懂的可以让她教你。” 想到这个连初小文化都没有的女人，竟然能找大学生，而她中专毕业的城市姑娘，却因为母亲执意要招郎，只能找个成天混日子的货色，岳老师的笑意都淡了些。 倒不是对柳绵绵有意见，就是想着家里头的事情觉得糟心，连带着肚子都不太舒服。 回到了家里，卫轩也是比她早一点回，见家里没人就去找了一圈，才知道下午她带着几个孩子去卫生所了，估摸着没空做饭，他也不擅长做吃的，但他会跑腿，去食堂打点饭他还是会的，柳绵绵上楼的时候他正好把饭菜摆出来。 见到她回来了，卫轩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还以为你带着三娃两人去的呢，怎么都过去了，快点过来吃饭。” 老大一看饭桌就高兴了，爸爸今天打了好菜回来！ 第71章 这一家子好自信 虽然说阿姨的手艺也很好了，但也不能天天都吃上肉，家里吃过那半只猪头，已经有一周左右没吃过肉了。 孩子们是不会承认自己嘴馋的，不过看见爸爸打了好菜回来，很开心就是了。 “我怕我自己说不好，老大老二应该了解情况，就把他两也都带了过去，没想到搞了这么久，在楼下碰到岳老师又聊了会儿，回来就这么晚了，现在几点了？” 柳绵绵带着孩子们去洗了手，一个个的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回到餐桌边上，中午喝的白粥吃的咸菜和青菜，大家都饿坏了，尤其是大娃，他现在这个年纪在长个子，要比一般的孩子吃多些，柳绵绵看了一眼自己的饭碗，额外挑了一筷子米饭给他。 其他几个都还小呢，三四岁的年纪，那一碗饭肯定能吃饱。 “咱们老大现在在长个子，饭都不够吃了。” “谢谢阿姨。”前几天裁新衣服，老大和老二都没有，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小想法的，不过现在都没有啦。 卫轩也从自己碗里挑了一筷子出来给柳绵绵：“你自己都不够吃，我吃少点没关系，中午在单位食堂吃的，伙食比你们开的好，别挑过来了，你多吃点。” 柳绵绵心里头一暖，她也是吃的完的。 其实米饭肯定是够的，但吃八分饱跟吃九分饱还是不一样。 饭桌上，柳绵绵就把三娃的情况，跟老大要上学的事情跟卫轩讲了，并且开始畅想下周开始，四个孩子都要去上学，她可以在家摆烂哇咔咔。 老大兴致勃勃，老二却是瞬间就萎了：“还要上学啊。” 宝妞冲他做了个鬼脸，对于没有书读的孩子来说，读书的机会是很宝贵的。 老大摸了摸弟弟的头：“没事，你跟宝妞一起上学呢。” 三娃瞪圆了眼睛，那他呢？ 老大这才说：“咱们三娃还没三岁，要去托儿所。” 三娃还是很不开心，为什么二哥跟宝妞姐姐能在一起，而他要一个人...... 小可怜一样，柳绵绵安慰他：“其实也是在一起的，托儿所是托像你这样的小孩儿的，如果你不愿意，咱们就读小班吧，五岁六岁就去读一年级也行啊。” 现在的小孩一般都是七岁读一年级，等以后恢复高考了，读大学的年纪早点，出来工作年纪也小点儿，早点挣钱多好呀。 所以柳绵绵又对老大说：“老大，我看你汉字也认识了好多，数学加减法也会了不少，要不咱们去学校时问问，能跳过一年级就读二年级，能跳二年级就读三年级，老大这个年纪读三年级也不会太小的。” 老大听完了觉得很高兴，阿姨这是说他很聪明的意思吧。 卫轩看着没说话，但心里却觉得，柳绵绵一点都不像没读过书的妇女。 第二天，柳绵绵就带着老大去学校报名。 交完学费就是领书，领书前柳绵绵问了一嘴：“我们家孩子在家学过，我看他汉字也能认不少了，数学加减法也会一些，老师你看看能不能往上头插班？” 负责招生工作的是个内勤老师，这会儿学校的岗位分工也没那么细，接待的老师甚至自己都没上过几天学，见柳绵绵一上来就问插班，这样他准备的一年级教材就要换，虽说教材以后也能给下一届的学生用，但也增加了他的工作量不是？ 男老师：“都还没上过学呢，就想要跳级，这位家长孩子上学不能这样搞的。” 要老大签字，领走这几本书。 其实领走也没有关系，但这几本教材都不便宜，老大刚才从一年级教室过来时看到过了，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是从十以内的加减法和拼音开始学，老大的知识储备量柳绵绵也知道，别说声母和韵母了，就连拼读都不成问题，认字方面都能看完小学课外读物，这样的孩子你把他送到一年级从拼音学起，他会不会厌学不说，至少要耽误孩子几年。 老大现在八岁，等他高考那会儿刚好是八零年代末，高考的压力巨大，复读是常态化的了，八岁读一年级，等高考都二十岁了，万一没考好想复读都压力巨大，没有必要浪费这几年时间。 “老师，我们家孩子我清楚，之前在乡下读过一年书的，你都会被九九乘法表了是不是？”柳绵绵冲老大眨眼睛。 要是没心眼的老二在这，他肯定要反驳柳绵绵，老大是没有上过学。 老大的知识，都是以前跟汪娟在一起的时候，汪娟教一点他就学一点，到了农村以后就自学。 这孩子很聪明，母亲教多少他都默默的记在心上，本来是想让母亲对他多些关注，但他没想到汪娟心思全不在孩子身上，她一门心思申请国外的大学出国深造，可把这一头聪明劲儿是遗传给了老大的，老大学东西特别快。 男老师不耐烦，马上就要发脾气，就听见孩子童稚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七八五十六，七九六十三......” “你这人，都跟你说了读书要打基础，会点东西就拿来显摆，数学会了语文会吗？” “老师，汉字我都认识一千多个了，不会的我也可以自学，查字典我也是会的，加减乘数我妈妈也都教过我的。”大娃说。 这些都是三年级的内容，男老师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要给他增加工作量吗，别的不说一年级的书刚好有多的，如果要插班三年级，他还要另外去找书，不过他是不会当着学生和学生家长的面说这些理由的。 柳绵绵已经生气了，这个老师是怕麻烦。 大部分人送孩子来学校，也不指望学点什么东西出来的，但她不一样，她是要把大娃这么聪明的孩子送去读大学的，别的不说时间就耽误不起，但要是继续坚持，得罪了老师不说，岳老师在学校也不好做。 “这位同学，你说你认识很多汉字，也会加减乘数，竖式的计算你会不会？”进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量不高，但看上去很有威严的样子。 男老师看到这个老太太人就萎了。 老太太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叠信纸，拿了支笔过来，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几道题目，写完以后把纸笔都放在老大跟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旁边的位子上坐着写。 柳绵绵扫了一眼，这些难不倒老大的。 两个看拼音写汉字，一个是《静夜思》的默写，两道十位数加减法的竖式计算，两道乘除法的计算题，对于老大来说小菜一碟。 老大的脸上却看不到表情：“谢谢老师。” 反正不认识的，一律叫老师就好了。 柳绵绵却知道，这个老太太肯定不一般，不然刚才那位男老师的态度不会转变的那么快，这些都不用多想，老大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拿起了钢笔。 老太太却是盯着老大拿笔的姿势，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应该是写过字的，握笔的姿势比一二年级的小学生都要标准。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起来，刚才那位男老师脸上也露出讪讪之色。 不到一会儿，老大就把刚才的卷子交了上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便对刚才那位男老师说：“彭老师，对待学生和家长要有对待亲人一样，做教育工作是需要有耐心的，刚才这位学生家长一直强调，不管你信了没信，就把一年级二年级的题目考上几道给他做做，不就知道是什么水平了吗，我看这位小同学基础很扎实，至少是能上三年级的水平，一二年级太过基础了，他如果懂再学这些，是很没意思的，这样好吗小同学，你先去三年级插班，如果觉得难就跟老师说一声，如果还是觉得简单，就来校长办公室找我，我姓李，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柳绵绵一亮：“您跟卫生所的李医生长得很像！” 李校长道：“那是我妹妹。” 柳绵绵:...... 有了个秀啊，赶紧攀交情。 “李校长，不知道咱们学校有没有给成年人考试的机会，我觉得我自己学习水平也还可以......” 男老师嘴角抽了抽，这一家子真是好自信啊。 第72章 第一笔收入 周一，孩子们正式上学。 头一天上学的卫家的孩子们就大出风头。 为啥呢，小柳阿姨做的小挎包可真是太好看了。 老二本来还跟柳绵绵挺别扭，早上上学去拿到挎包的时候眼睛就一亮，下午放学回来跟小伙伴们玩了好久，挎包都死死的钉在他身上的。 “我阿姨给我做的。”老二是这样跟别人讲。 “那是你后妈吧，什么阿姨啊。”有孩子说。 “那你有这样的后妈吗？”现在，老二可完全不膈应后妈这个话题，还对对方呲牙呢：“你亲妈都没我后妈好！” 不就一个小挎包吗，嘚瑟！ 小伙伴不服，可不服不行啊，人家就是有资本嘚瑟。 这年头，挎包只有一种，军绿色的帆布包，这种包占据主流市场，但并不代表孩子们不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就比如说柳绵绵用灯芯绒做面料，尼龙布做的里子，做了几个五颜六色的挎包，孩子们拿到手高兴的要疯了。 面料是拼接的，但柳绵绵设计的精巧，拼接的花样也好看。 老二把铅笔跟橡皮擦都放进包包里，只是跑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家属大院里头出尽了风头，有好几个家长被孩子缠到不行，过来找柳绵绵打听。 “小柳，孩子们的包是在哪里买的？” “哟，小孩子要买个什么包啊，上个幼儿园又不发书。”一旁的妇人揶揄，不过很快就被老二背着的小包包吸引了，布头拼接的精巧，做成了一个卡通老虎的形象，小老虎做的惟妙惟肖的，还真的挺好看的，这种小包包柳绵绵自己也做了一个，挂在手腕上当零钱包，妇人眼前一亮，然后也问：“这包是你在海城买的吗？” 柳绵绵看了对方一眼，是楼下杨会计的媳妇张凤：“这包是我自己找布做的，海城卖的可太贵了，这么多孩子一人一个包，我可买不起。” 张凤是知道海城供销社和商店都有包卖，不要布票的死贵，要布票的她也没有票啊，一年一个大人也才一丈多的布，做身衣裳都要紧巴巴，就别提用布做这些玩意儿，家里也没富裕到给孩子们花十来块钱买个书包。 “这包真好看。”张凤说：“你家有富裕的布没有，也不要你白做，你看要不我出点布票，要不我出点针头线脑的费用。” 说是这样说，绝对不可能只出点针线费。 柳绵绵还是笑：“做生意可是违反原则的，我不能给老卫拖了后腿。”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会儿还没开放呢，做生意就是投机倒把，被抓到了可是经济犯罪，可私底下大家也没少整些小名堂，家属大院里头就有人请人帮忙，给点辛苦费的，在不熟悉对方之前，柳绵绵可不敢随便跟人交心。 “嗐，这算什么做生意，你这能赚到钱吗？”张凤笑着开口。苏丹小说网 “是赚不到什么钱。”柳绵绵说：“但你若是想要，回头我弄来了碎布头给你做一个，你多少贴补我一点材料钱就行，你要什么款式？” 张凤也是个敞亮人，听到这话哪有不明白的，总不能让别人白做，布料可不是好买的，于是便说：“那你有了先紧着我们家，不过你要做就给我弄两个，我家两个孩子呢，款式你随便来，我看你家孩子的包还挺好看的，要不我先把钱给你吧。” 说着，就从兜里掏了一块五毛钱出来，硬塞给了柳绵绵，柳绵绵推辞不要，可她还是硬塞过来了，柳绵绵手一沉，觉得她还真是诚心诚意想要的。 柳绵绵现在在家没有工作，去城里借的那本小说也看完了，关键是连个消遣娱乐都没有，闲在家里她都要发疯了，能找个事情做，还能赚点小钱也很不错。 “嫂子，晚上我赶赶工，明天给到你。” 上回答应给武大姐做的内衣内裤还没时间找布料呢，张凤又定了两个包。 一块五，可真不少了，小包包不怎么费布，也不费功夫，以柳绵绵现在的手速，一天做两三个完全没问题，如果有台缝纫机做出来的会更快更多，不过现在也没那么多人买，暂时用手缝就够了。 武大姐要的东西没有料子，张凤要的却有，不如先紧着张凤要的做。 布料的价格简直可以忽略不记，一大包布才两块钱，一块五却是实实在在的，做包包可比内衣裤还要挣钱。 张凤一走，柳绵绵就赶紧在灯芯绒布料里头翻，找了一堆颜色相近的布料，开始玩拼接，这玩意儿就跟前世搭乐高一样，不同的组合拼成不一样的出来，不一会儿两个包的外表层就拼好了，拼好以后再用钢笔比着划线，剪彩，然后就是缝制。 张凤家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有十来岁了现在在读小学，是个女孩，设计包的时候，柳绵绵就把风格往可爱风靠，选的布料也是偏艳丽的颜色，小一点的是男孩子，还在幼儿园里玩泥巴的年纪，柳绵绵给他做的包是偏清爽些的风格，昨天就是她小儿子跟老二他们玩，看上了老二的小挎包就哭着打滚也要要，张凤不是个偏心的，给小儿子买了自然也要给大女儿买一个。 第二天下午，柳绵绵就把小包做好了，然后去找张凤。 张凤也正在忙着做晚饭呢，听见动静是柳绵绵在叫她，一边甩着手里头的水一边往外面探头，见到果然是她，笑容便更甚了些。 “是小柳啊。” “张大嫂，这两个包我做出来了，你拿给孩子们看看怎么样，喜不喜欢，针脚那些你都瞧瞧，有哪里不满意的我再拿去改改。” 柳绵绵说着话，把两个包递了过去。 张凤接过来一瞧，眼睛便一亮，这颜色也太好看了，而且跟卫家的四个孩子的都不一样。 现在外头卖的包都是帆布袋子，拿混了都不知道，柳绵绵做的这个太用心了，大的那个年龄大点，经常要装写书本，除了颜色亮丽一些，包也做的大一些结实些，小的那个也就装点零食和玩具，包做的小点，还是个双肩背包，样子看着可真是洋气。 质量不能跟商店里头十块钱八块钱的比，而且都是碎布料拼接，可这玩意儿给小孩子用用是绝对够了，爱惜一点能用好几年呢，张凤自己看了都觉得很好看很稀罕。 “哎哟，不用他们看，我看着就挺合适。”张凤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看着卫家那几个孩子的包也就比巴掌大一点，她就按照七八毛一个给的钱，但柳绵绵明显是用了心的，给大妞做的那个都能放书本了，用料很走心，针脚也细密，比她自家的而几个孩子的东西都好。 张凤想了想，弯腰从自家橱柜底下掏出四个鸡蛋出来，硬塞给了柳绵绵，当做是针线费补偿。 柳绵绵不要，这人还生气了，于是只能收了下来。 “你那里还有布没有，再给我做两个这种零钱包。”张凤笑容满面的问。 她本来想说多做几个，不过想到先送她亲妈一个，万一姊妹们也喜欢，到时候再找小柳做就是：“我见你自己手里也有个包，也是你自己做的吧，里头还能装点零钱啥的，挺实用的。” 柳绵绵是给她自己也做了个，封口处用的想系带的款，两头轻轻一拉，系带就封死了，放点几毛几分的零钱随身带着也很合适，看着也很漂亮，这一路都有不少人找她问是哪里买来的，柳绵绵只说是自己做的，其他人都还不信呢。 “是呢，嫂子，你还想要小包啊，这样好了也算你一块五两个，这包是装钱的，里面还要做衬布，比小孩儿的包要厚实一些。”刚好那个小包就挂在身上，柳绵绵解下来给张凤仔细看一眼，谁知道张凤一拿上就不打算让给她的模样，倒叫人觉得好笑。 张凤笑的合不拢嘴：“行，你看着做就行，你这针线活可真好，要是有台缝纫机，我看你都能在家当裁缝。” 裁缝在当下可是个好职业，张凤也很羡慕柳绵绵能有这手艺。 从张凤家里出来，柳绵绵在心里算了一下，买一包布料的成本是两块钱，能做十几个这样的包还有富裕，如果能弄到帆布，做背包或者小挎包，其实也挺适合的，一天不到的功夫，她赚了四个鸡蛋和一块五，两个包算上成本也就三毛钱，这收入真比去工厂当工人挣钱还高啊！ 第73章 晚饭时间 这样想着，柳绵绵的脚底便有些飘了。 她现在在家完全没有收入，生活上卫轩给管着的，但她跟宝妞两人都在家里吃饭，甚至连幼儿园的费用卫轩都帮宝妞给出了，她自己手里虽说有点钱，但也不好坐吃山空，再说改革开放快要来了，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趁着这几年功夫，她得攒点原始积累。 正式工作不好找，帮人做点东西赚点小钱，也就当做贴补自己了。 这样想，柳绵绵的脚步便轻盈起来。 晚上准备晚饭时，柳绵绵就打算把这四个鸡蛋给炒了。 两个做成了蒸蛋，打上水搅匀，直接上锅蒸，剩下的两个鸡蛋跟韭菜一起炒了，额外再炒个大白菜，这顿饭就算做好了。 走到宿舍楼底下，单位的同事跟卫轩打招呼：“卫工回来吃饭啊。” 卫轩点点头，他吃完晚饭还要去加班的：“是啊，晚上回来太晚，怕孩子们睡着了。” 事实就是这样，他每天早出晚归，能见到孩子们的时间很有限，所以晚饭不管怎样都要回来吃，跟孩子们相处相处，在家也能帮着干点活，可在同事们眼里就变了味道。 等他一上楼，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卫工这是离了再找的？” 另外那人说：“可不是，卫工之前的媳妇出国了。” “那是先找的这个还是先离的婚？”那人说：“我看见过他现在的媳妇儿，可真年轻，长得也好看，听说是农村来的，可一点都不像农村人，是跟卫工他老家那边的吧，那女娃子也好看，但是长得像卫工。” 呵呵，讲这话的人就居心叵测了，卫轩跟前任最后一个孩子也才两岁多，要是跟这个的孩子有三四岁，那就见了鬼了。 另外那人道：“不是一个爹，听说那个也是离了婚的。” 这些话都是背着卫轩说的，不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卫轩这二婚，找的媳妇儿还不错，长得好看还会过日子不说，通身的气度都不像个农村来的，同龄人之间难免会比较一二，卫轩的命好的真是让人嫉妒死了。 柳绵绵看卫轩回来，帮他倒了杯水，笑眯眯的说：“猜猜今天吃什么？” 她眉眼是真的好看，笑起来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的，卫轩也勾起了唇角。 “有好东西吗？” “哈，今天有鸡蛋吃，快点洗手，准备吃饭了。”柳绵绵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她声音带着股天生的柔意，让人听了心里也很舒坦，听见孩子们回来的声音，便烧热了锅倒油。 孩子们一进门就闻到了油的味道，还闻到了韭菜鸡蛋的香味，一个个往厨房蹦跶。 卫轩带着孩子们挤到厨房，一个两个三四个去洗手。 柳绵绵麻溜的把鸡蛋盛起来，锅索性也不洗了，锅底还有油呢，也不倒油了就着锅底那点油星子，把白菜倒进去，热锅热油又是洗好的菜，炒起来快的很，等两盘菜炒好，卫轩带着老大已经盛好米饭了。 炒鸡蛋金贵，按人头分到个人碗里，端上来的还有一盆蒸鸡蛋和炒大白菜，今天的大白菜还沾了点炒鸡蛋的油，喷香喷香的，大人都不说馋，几个孩子眼睛直冒星星。 卤肉吃完了素了一阵子，孩子们早就馋坏了。 吃过了好的，谁还想吃差的么？ 卫轩忍了忍：“家里没买鸡蛋啊。” 今天可真是牛大发了，三个菜里面两个都是鸡蛋，几个孩子就不想吃白菜了，不过白菜也是好吃的，以前炒白菜几乎不放油，就那样炒，白水煮出来一样几乎没什么味道。 “最近我不是给人家做点小包包吗，张大嫂给了我四个鸡蛋，我就都做了，这算不算做生意，影响你的工作不。”如果不影响，柳绵绵准备把这个事业发展起来。 柳绵绵压低了声音跟他说：“我还收了点钱，毕竟我去买布料也要花钱的，可是我看滨海这边的商业环境也还好，还有人带着农产品跟海鲜来市场上卖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举报，给你下绊子。” 她一笑起来格外好看，眼睛眯起来得意的样子，像个小狐狸。 卫轩嘴角微微翘了翘。 “倒不会，但你不能搞的太张扬。” 柳绵绵继续说：“我看报纸讲，运动有可能就这样结束了，今年还恢复了高考呢，后面是不是连其他的都要放开了，如果是这样，在我找到工作之前，做点副业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把。” 她这是想做点副业了。 卫轩有些吃惊，倒不是惊讶于她想做生意之类的，而是惊诧于她对商业环境的敏锐的扑捉度，国内是有迹象要恢复市场经济，不过这件事情很保密，他也只是听到了些风声，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会在沿海城市做试点。 这也是为什么会城里滨海区政府，将大量的技术人员跟新型工厂迁移到这边的原因。 卫轩也跟她讲：“待会儿吃完了饭，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讲。” 第74章 求婚 吃完了饭，四个孩子一窝蜂的跑出去玩了。 到睡觉还有几个小时，孩子们一般都在大院里头疯跑。 卫轩起身收拾着东西，柳绵绵晚上也有点针线活要干，两人还没看开口说话呢，就感觉到一阵风一样有人跑过，然后见到他家老二迅速拿走了自己的挎包，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飞奔着出去。苏丹小说网 原本，卫轩也没急着领证，但想到今天同事们之间的议论，他便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 “咱俩最初说是搭伙过日子，我其实也该给你交个底，这是我们全家的粮本，这是我的工资本，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是四十五块八，岗位津贴是三十九块四，额外还有些稿费和其他收入，这些收入是在单位有过报备的，粮本我给你，工资本是我今天才拿到的，以后每月三十号领工资，你去领就是了。” 柳绵绵觉得很奇怪，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哭穷，要是没钱了她自然会跟他讲的，并不是跟他要工资本的意思，再说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别说是没结婚处对象的，就连结婚了的两口子，男人也未必会给女人管钱，这些且不论，她比较好奇的是—— “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工资跑了？” “咱俩这样住在一起，难道你不想确定确定关系，难道你以为我们俩这种情况，我还能再找别的对象不成，小柳同志，我觉得你的条件不错，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哈？”柳绵绵张口结舌。 卫轩这是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拿着粮本，一只手又拿着工资本，没有鲜花没有戒指的，这就是向她求婚了？ 不对，在卫轩眼里，两人只是搭伙过日子的人。 “不是，老卫同志，你确定咱俩合适？”这也太快了吧。 看看他一个月四十五块八加三十九块四的到手工资，在这个时代他还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就柳绵绵现在的条件来说，别说找个卫轩这样的，找个王大柱那样的都要笑到崩掉大牙。 更别说他这样的样貌跟身高，在这个朴素的年代，真的是凤毛麟角的帅哥。 柳绵绵咽了咽口水：“你让我想一想。” 谁知道卫轩听到这话，挠了挠脑袋：“我以为你过来，就是默认的。” 柳绵绵：“.....” 是啊，不是冲着结婚，谁会上千里路跑到邻省来，她莫不是有毛病，卫轩说的对，两人现在这种关系，别说他难找，她也难找啊，他们还有比彼此更好的选择了吧。 “行。”柳绵绵咬了咬牙：“结婚要什么手续，要打介绍信吗，还是要干什么的，我不是很懂这个，要不你看着安排？” 看着安排，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卫轩的心情小小的荡漾了一下。 吃过晚饭，卫轩没去单位加班，他把碗筷都洗了，然后把藕煤灶子掏干净后加了点煤球进去，然后把大铝锅里面加满了水，灶子下面有个盖子，刚才炒菜放到了大火，卫轩盖上了盖子，把孔眼留到一半的位置，这样大小的火，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差不多能烧热第一锅水。 “你晚上不去加班？” 卫轩没有听出她这话里面的疑惑，眉毛微微一抬，语气里面带着不着痕迹的讨好：“你不是说家里有些东西要修要补，我总得抽出点时间来弄，还有灯泡也要换个大点瓦数的，你白天不能缝东西，为什么晚上还要做？” 这话里，有意无意的透着几分讨好。 柳绵绵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睡的很早，起的也很早，但她是习惯了夜猫子生活的，要她七八点就往床上一躺，她也睡不着，但对上卫轩的目光似乎懂了他误会了什么。 又不是为了等他才那么晚睡觉的。 柳绵绵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真的不是为了等你才那么晚睡，我真的是夜猫子啊。 平常这个时候他在收拾，柳绵绵会做些缝补的活，今天他没走，两人都在房间里头待着，卫轩就把平常她交代的一些事情给做了，比如说第一次买回来的橱柜，柜子底下一直不平整，卫轩从徐大勇那里接了工具来，给底下补了点东西塞进去。 又换了两个房间的灯泡，现在他跟三个男孩子都睡隔壁的房间，吃饭都在这边，柳绵绵跟宝妞母女两个也住在这边，因为内外间不太便利，当初只是用竹屏风隔了一下，换完灯泡卫轩才说：“我的工作基本要在滨海定下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柳绵绵：“......”这话是在问她的意见？ 既然敞开了说，卫轩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提的。 “我来滨海多少有点为了一家团聚的意思，可滨海确实也有适合我的机会。”卫轩走近来，居然笑了一下：“现在我的工作基本定下来了，以后估计都要在这边安家，你有什么疑惑直接问出来就好。” “你是在暗示我，你现在跟孩子们的妈妈没有什么联系了，还是在问我，我跟孩子的爸爸还有没有什么联系？”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逼近，带着一种强烈的侵略感的气息，突然有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头顶上，掌心带着他的温度，柳绵绵的心跳顿时剧烈起来，耳膜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顿时一阵嗡鸣声，连小腿都觉得有些酸软，幸好只是那一瞬他就松开了，语气跟平常一样。 “看看你，我才靠近一点，你就吓得要命，你怕我？”她的脸怎么这么红，跟个小姑娘一样，他也没觉得自己有撩拨对方，可对方却是脸红如赤，这个样子其实还蛮可爱的。 “......”是，倒也不是。 第75章 新生活 “那我的工作问题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家，而且我也不想听你能养活一大家子的话，六口人就一个人拿工资，等孩子们大一点，咱家就得跟方家那样紧。” “其实大院里面好多人家家属都没上班，你如果真的想上班，我会帮你想想办法，我知道你学了很多东西，但到底没有学历，能找到的工作也不会太好，不如你也别着急上班，先学习一段时间，如果能拿到初中学历，也能分配个轻松点的工作。” 这会儿农民阶级光荣，可更多的人向往的是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个城镇户口。 卫轩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读的大学，学成以后干的是技术活，哪怕分配到了滨海，也是工程师，比一般的工人更加体面。 而像卫轩这样的技术员，是有给家属争取个岗位的资格的。 就算是岗位，也分三六九等，扫大街干临时工也是工作，去商店做售货员，去饭店做服务员也是工作，后者这样的工种明显更符合大众口味，要求也更高，像售货员这样的岗位，至少要初中学历。 柳绵绵想了一下，觉得卫轩说的很对，说她现在说是初小，那是卫轩抬高自己，原主其实连初小毕业证都没有，要想在社会上立足，靠着现在这个身份肯定不够用，说不定以后时间久了，连家里人都会嫌弃自己。 看来除了挣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更让柳绵绵吃惊的是，卫轩一个大学生，而且在他前妻也是大学生的前提下，他怎么会看上自己。 “老卫同志，听说你前妻还是个大学生，你也是个大学生，你要找我一个初小都没毕业的，以后让你前妻知道了，你就不怕她偷偷笑话你？” 昏暗的灯光底下，面前这张小狐狸一样的脸透露着几分狡黠，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让卫轩想起野外露营中，看见的那颗北斗，无论天空中有多少星辰，她总是最耀眼的那个。 “小柳同志，学习是不分课本内和课本外的，我虽然不信命，可也知道每个人的机遇不一样，这个时代有太多人有太多无奈，只要你在学习，没有把自己甩在时代的浪潮之后，你就是进步的，值得人尊重和学习的，我知道你以前家境不好，没有机会学习，可你不也自学了文字，我见你自己记的账，比很多单位的会计都要强，这就是你比别人好的地方。” “那你就是承认我其实也很聪明啦？” “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卫轩笑了：“你如果愿意学，我倒是可以跟学校的领导说一声，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水平怎样，不过学校刚刚恢复文化课，大部分学生的基础都不好，小学里面也有年纪大一些的学生继续念书的，你只要想学习，不要有心里负担跟压力，等你拿到初中，甚至高中毕业证，我再给你想办法安排工作，咱们家还有些积蓄，不急在一时。” 小柳同学觉得，卫轩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像是想象中那种当兵的，更像是黑白照片里面的老派知识份子。 “小柳阿姨，你要去学校念书了？”四个孩子在外面偷听，老大首先冲了进来，眼睛里面带着几分兴奋：“那我以后是不是能跟小柳阿姨当同学了？” 老大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班还有个十几岁的孩子也在班上上学呢，还经常欺负班上比较小的孩子，如果小柳阿姨也去学校上学，那他就是班上的老大。 “一边儿去，我肯定不跟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坐在一起念书。”那可太丢脸了。 柳绵绵可是正经大学毕业生，就算是原主，也自学完了小学课程，别说初小，高小也不在话下，就原主的那几笔字，写的可要比柳绵绵还好。 “哎，我还以为能跟小柳阿姨当同学呢。”老大很遗憾的说。 “别想了，我在跟你爸说正事呢。” 几个孩子还想插嘴，卫轩干脆站起身来，拉着柳绵绵的手腕往外头走。 “走，咱俩出去转转去。” “哎，老卫你这是干嘛。” “出去溜会儿去。” 第二天清早，柳绵绵还在睡懒觉呢，就听见外头厅里乓啷的，她揉着脸翻了个身，宝妞已经坐起来了，然后一个趴到在妈妈身上打着小呵欠，外头已经传来了卫轩训孩子的声音。 男孩子难带一些，卫轩每天早上要训他们几个，听声响是老大没好好刷牙，挨爸爸训了，老二跑去厕所撒尿，到厕所门口就憋不住，又被亲爹训了一顿， 两人昨晚上聊到半夜才回来，等回到家发现孩子们都已经睡熟了。 迷迷糊糊的给宝妞穿好了衣服，就听见卫轩在外头敲门：“宝妞起来没，今天叔叔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平常都是妈妈送，宝妞赶紧从床上跳下来。 外头，卫轩已经在打热水给孩子们洗脸，三个男孩子，正在排着队洗，等他们洗完了再换一盆水，宝妞自己可以给自己洗脸。 因为两人商量好今天要去民政局，柳绵绵也要顺便去一趟城里，今天连早饭都不想做，卫轩在外头说了去“我去送孩子，回来给你带早饭”便出了门。 等他回来，柳绵绵也收拾好了。 卫轩手里拎着饭盒：“早上我打了饺子，你多少吃一点，我等你。” “不用先去单位打介绍信？”食堂里家属院不远，卫轩端回来的饺子还是热气腾腾的，南方人喜欢吃汤饺，卫轩打的就是汤饺，今天降了点温，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汤水，胃立刻就舒服起来，柳绵绵刚吃了一口才想起来：“你吃了没？” 卫轩在等着她：“我吃了才过来，介绍信我之前就打好了。” 柳绵绵：“......” 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扎在裤子里头，这也是这个年代很流行的打扮，看上去俊朗又帅气，柳绵绵自惭形秽，她捡了最好的一套衣服，但袖口上还是有补丁，她默默的扯了扯衣服的袖子。 卫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你没有更好的衣服了吗，待会儿咱们先去买几件新衣服。” 不是他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置办点东西的，除了衣服还要买点别的东西，卫轩的家底柳绵绵不太清楚，之前她也习惯了节省过日子，可以后就不一样了，两个人是两口子，总不能他在外头穿整齐干净的衣服，让她在家里穿打着补丁的衣服，像个什么样子。 总不能穿着旧衣服过新生活。 第76章 一抹春光 介绍信是早就打好了的，卫轩今天刚好要进城还书，昨天就跟单位请好了假。 出门前，卫轩下楼专门找了武大姐：“大姐，我俩去趟城里，要是晚饭前没回来，你就把饭票给老大，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食堂吃饭。” 难怪昨晚上两人一起遛马路呢。 武大姐拉住了卫轩，见他俩单独在一起，就问：“咋了，我听老王说前几天你找单位打了介绍信，这是去海城领结婚证？” “这不是一直都没领证嘛，也怕外人说闲话，前段时间我都忙顾不上，这段时间刚好要去海城，干脆跟着一起办了，不然过段时间还要再跑一趟。” 其实这会儿在一起没领证的也常见，只是外人都知道这一对都是二婚头，有些人见柳绵绵长得好又是个农村户口，便觉得跟卫轩是露水夫妻，两人肯定是长久不了的，对柳绵绵的态度也多有些轻慢，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长了她多多少少也不舒服的。 武大姐听了却很高兴，她就觉得小柳挺好的：“领证好，领证好啊，回头我给你们做一桌子菜，也把以前的老战友们都喊过来见个面，介绍小柳给他们认识认识，以后认清了门路，出去办事也方便些。” “饭我肯定是要请的。”卫轩知道，跟武大姐一说，大院里头的人肯定都会知道他跟柳绵绵是正式领证的夫妻，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也该消停了。 这回没有专车待遇，两人是坐着公交车到的城里。 两人在海城市百货大楼站下的车。 上回来，柳绵绵就没有逛过百货大楼，供销社的店员已经让她“高攀不起”，听说百货大楼的东西更贵，有很多都是北京跟上海进货过来的精品。 看着高大的百货大楼，柳绵绵第一次觉得腿抖：“来这干嘛，听说这里的东西可贵了。” 卫轩：“买身衣服，结婚总要买两身新衣服。” 两身，还不是一身。 柳绵绵有些发怵，不管她是谁是，卫轩都这么说了，跟着他进就是了，他也是拿了那么多年工资的人，总不能钱都拿去养了娃，自己多少有点底子的对吧，跟着老卫的脚步走。 卫轩对这里也不熟，不过一楼是卖电器的，他就知道肯定不在一楼，两人直接去了二楼，走到女士成衣柜台前：“你喜欢什么自己挑。” 柳绵绵有些犹豫：“同志，要票吗？” 售货员年龄也不大，扎着两个大麻花辫，看了卫轩一眼，一甩辫子就说：“成衣柜台不要票，但价格很贵，不买就不要试啊。”态度很不好。 这年头，售货员也算作光荣的八大员，是非常体面的工作之一，女孩只要看两人一眼，就清楚经济实力，这男人穿的衣服质量很好，烫的平平整整，长袖挽在小臂上方，模样又是帅气俊朗的，女孩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这女人长得也很好，但穿的也太破了吧...... 眼神就不由得轻慢了一些。 柳绵绵是谁，没吃过猪肉她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个年代的商店她没逛过，可前世也没少逛街，就没见过哪个售货员用这嘴脸对着顾客的，她那点不服输的心理就上来了：“同志，那件连衣裙有适合我的码吗？” 售货员看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报了个价格：“十二块。” 成衣不要票，票价就含在了衣服价格里，票证是为了限定价格，脱离了票证就是市场价格，这个价格多数人也买得起，只是比扯布去做衣服，还是贵了很多。 卫轩：“拿个合适的尺码，我们比一下。” 售货员不情不愿的在柜子里面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个码数出来，这衣服是掐腰的款，样子很朴实大方，卫轩觉得跟柳绵绵很配：“喜欢吗？” 这裙子一定很适合她。 滨海常年天气热，就算这几天降温了，保不齐过几天，天又要热起来，裙子是一年到头穿的时间最长的，柳绵绵摸了摸衣服的面料，见不是纯涤纶的，款式也很大方，眼睛也亮了。 就是这价格，也很美丽啊。 “别嫌弃价格，喜欢就买了吧，再看一身长袖，这段时间凉，也不能总穿裙子。” 于是让售货员拿了一身长袖衬衣和长裤，柳绵绵不喜欢的确良的料子，选了涤纶和棉纱混纺的纯色款，衣服也没有买特别大，贴她自己身体的尺码，略放大了一个尺寸，售货员见他俩是真心想买，也松口同意他们试穿了，柳绵绵穿着新衣服走出来时，连售货员的眼睛都亮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女人穿着补丁衣服还显得一般，但穿上新衣服就像个城里人了，还是特别漂亮的城里人，售货员嘟着嘴，不乐意但是也要由衷的夸上一句：“这个衣服很适合你。” 岂止是适合，卫轩心想，她就合该穿这样的。 原本在农村干活还晒的皮肤发红，但进城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是养着的，便白净了许多，加上海城当地的人皮肤黝黑瘦小，显得柳绵绵皮肤更加白嫩水润。 长衣长裤比连衣裙费布，一套的价格也几乎是连衣裙的两倍，另外还买了一件大红色的针织衫，滨海现在的天气转凉，中午可以穿的住连衣裙，早晚搭配件针织衫就好，大红色柳绵绵也撑得住，卫轩眼睛不眨的就付了账，那件连衣裙是后面试的叫她别换下来，两人又去了卖鞋子的地方。 新衣服新鞋子穿在身上，柳绵绵也有些城里人的样子了。 新人配新衣，出了百货大楼对面就是家照相馆，卫轩出门就拉起柳绵绵的手：“走，去对面照个相。” 第一次跟男人牵手什么的，柳绵绵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心跳的很快，不过看到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反手在他掌心里挠了一下，女人的手又小又软，像猫咪一样软乎乎的，一下下挠的卫轩心里头痒痒，他有些意外的低头看她，见她嘴角微微往上扯，在坏笑。 卫轩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夜晚，透过沉沉的夜色，她急冲冲的跑出来，满脸焦急的样子。 正想着，柳绵绵突然回头看向他，眼眸黑白分明，像是从上帝手心没抓住，漏出来的一抹春光，很幸运的洒在他的头顶上。 第77章 领证 “一，二，三，照片一个礼拜以后凭单子取，您二位走好嘞。”付了钱，老板给两人打了条子，又送着两人出了门。 “结婚证上面又不要照片，何必多花这个钱。”柳绵绵扯了扯衣服，她觉得卫轩今天穿的很好看，自己这身衣服也不知道配不配他。 卫轩笑笑，带着她往前走，前面有家供销社，他掏钱买了支汽水，柳绵绵推辞不过，他便说自己也渴了，等她喝完自己才喝，喝完了才能走。 这年头又没有矿泉水，出门在外只能买大碗茶，不过看卫轩今天这样大方，是本着结婚一定要把她哄舒服的念头，算是大出血了。 饮料是装在玻璃瓶里头的，必须喝完了把玻璃瓶子退回去才能退钱。 审美基本被这个时代的自己同化了，柳绵绵喝了一大口还剩下半瓶，很久没吃过甜食了，就算糖精味道很重，依然觉得很好喝，但她还是把剩下半瓶塞给卫轩，卫轩接过来帮她拿着。 “我喝不下了。” “没事儿，我等等你。” “你喝吧。”说完觉得不太好意思：“刚才我没对嘴喝。” 卫轩见她是真的不喝了，就着她喝剩下的一口喝完，旁边也站着两口子，女人推让了一下，男人便大大咧咧的先喝了，喝够了只剩下垫到瓶子底下那点才塞给女人，女人一脸感动，把剩下的那点喝了，刚好看见两人这点小举动，女人哼了声：“我才不馋。” 次奥，谁特么馋了，你们全家都馋。 不过再看卫轩一眼，他浑不在意的样子，再对比旁边那个男人那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就呵呵哒了。 卫轩这个人长得好，本事大，还没什么脾气，自己穿越到这个年代，能找到他这样基本盘的，都不会太容易，柳绵绵不知道该感慨自己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苏丹小说网 两人一起到了海城民政局，递上了介绍信以后，工作人员在姓名处写上两人的名字，又在在两张证件底下盖了公章，最后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对他们说：“去办公室领票去。” 这两张纸就是这个年代的结婚证了。 跟奖状长得很像，底层印着两朵大红花，标准模板是印刷的，只有人名跟时间是手写填上去的，柳绵绵很稀罕的看着那两张纸，还没看明白呢，就被卫轩整齐叠好，夹在一本笔记本里面。 两人出了婚姻登记处，找到办公室，卫轩把结婚证拿给办事员，对方又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翻出个表格出来让两人填写，而他自己低头翻找着什么，等找好以后便用小印章在结婚证上面盖上印，他给出来的东西拍到柜台前柳绵绵才看清，原来是几张票证。 而结婚证上盖着的字据让人看着哭笑不得“布票已发”“棉被票已发”“木器家具票已发”。 “谢谢。”卫轩接过这些票证，转身就塞进柳绵绵手里，跟她说：“你收好。” 为了不露怯，柳绵绵忍住了好奇没问。 不过看到后面进来的小夫妻，也拿着结婚证领了票证，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时代结婚还能领票证，持证上岗第一天，她就吃到了国家福利，棉被票是打好的现成的褥子，一张五斤的棉被票，可以抵御滨海的冬天，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两人神清气爽的，一道出了民政局。 走出民政局，柳绵绵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毕竟领了证，她也是跟卫轩持证上岗的夫妻，以后就是持证上岗了，有些问题她原本就很好奇的，之前没好意思问，现在也大着胆子问出口。 “你是怎么上大学的啊？” “你还不知道？”卫轩反问一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着她往路边上走：“我还没正式跟你说过，不过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在心里瞎猜，我是在老家读了高中，十五岁通过征兵去当了兵，后来部队推荐去的军校，是工农兵大学生。” 他只是轻描淡写这样一说，柳绵绵心里便了然，工农兵大学生是靠推荐就读，一部分是靠着家庭背景，而像卫轩这样农村出身，又能被部队推荐去读书，其实在部队也是凤毛麟角，他却从不在外人面前拿乔，在她面前也不摆架子。 “哦，我知道了，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了弯，嘴角微微翘起，卫轩心里软乎乎的，只觉得她说这话时天真又可爱，以前在部队只听别人形容看见女孩儿时心跳加速，他却从没有感受过，本以为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是福气，谁知道半路出了这么多事，但柳暗花明又一村，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心动的感觉。 卫轩也不好意思总盯着她看，只想办完事快点回家。 柳绵绵也羞涩的收回目光，两辈子的经验，她也没怎么谈过恋爱呢。 两人差点就忘了还有事情没办。 柳绵绵打算去棉纺厂外面再看看，能不能再收点布头，而卫轩要去图书馆，除了把上次借的书还了，另外还要再借几本书，另外民政局发的那些票，也要尽快换点东西。 “那接下来去哪？”卫轩变脸很快，现在是一副都听你话的模样。 “要不先去图书馆吧，先买东西再去图书馆，那些东西不好拿。” “行。”卫轩从善如流：“都听你的。” 柳绵绵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了些“以后都听你的”那意思。 这人还真上道，柳绵绵的心里像泡了蜜糖，正准备开口又听他说：“咱们是不是还要买点别的吧，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我看别人结婚都会买这些，虽然很仓促有很多东西没置办，但该有的咱都该买，我手里只有一张缝纫机票，先给你买缝纫机可以吗？你先挑好款式，下次小孙来百货商店再叫他帮我带回去。” 什么，缝纫机？ 这个年代结婚流行三转一响，不过一般二婚都很低调，也没那么讲究，不成想卫轩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缝纫机票......肯定不是单位发的，那就是他提前准备的了，他居然藏的那么深，等到今天才说出来柳绵绵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 第一次婚姻是稀里糊涂凑合着结婚了，可卫轩给她感觉不仅仅是给与了尊重，他在试图把小日子经营好。 这让柳绵绵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第78章 前夫的一口老血 图书馆在另外的方向，还要往民政局方向走，两人只得又掉头往回走。 不过这一路心情就不一样了，柳绵绵能感觉到，卫轩护着她走在马路里头，避免她撞到外面车道叮叮当当的自行车。 刚走到民政局门口，就碰到了老熟人。 王大柱跟白梦也出现在了这里。 民政局门口，两人还在吵架呢，白梦的孩子没了，其后王大柱又愧疚又难过，不过有一瞬间他心里竟然觉得很轻松，当初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也没有动过跟柳绵绵离婚的心思，现在白梦的孩子没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可白梦不依。 本来王大柱就对她千依百顺，对她儿子金贵比对自己亲闺女都好，工资也都是给到她手里保管的，她就是王大柱的媳妇，可现在王大柱背着她给了柳绵绵七百块钱，她开始意识到王大柱也没有以前那样听话了，白梦流产以后他甚至都买不起足够好的营养品回来，白梦是觉得又委屈又气愤。 关键是，两人本来商量好的要去办结婚证的，王大柱拖了这么久，好像迫不得已了一样才决定来。 昨晚上他就翻了一晚上，今天来的时候还挺不乐意呢。 “怎么，难道你还想跟那个乡下女人复婚不成，你忘记她是怎么来逼你的了，她拿走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日子不好过。” “够了，别叨叨叨老说这事儿了，人家未必还愿意跟我复婚。” “王大柱，你要是现在敢说不要我，我就上你厂里去闹去，你别以为我不敢，我被你气的流掉一个孩子，医生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呜呜呜呜呜。”白梦一边哭，一边偷偷的看王大柱的脸色。 要是以前，白梦压根不会在乎王大柱怎么想，可她现在也隐隐感觉到王大柱的不对劲。 王大柱表情管理都失了控，只觉得这个女人很烦。 明明以前他只要听见白梦这么哭，就会心疼的不得了的，现在她一哭就让王大柱想到柳绵绵，她自己在乡下吃了多少苦，也没找他哭过穷哭过累，可她白梦来城里就是过好日子，她还觉得有天大的委屈。 王大柱现在很后悔，很后悔写信回去逼柳绵绵离婚，后悔当初那么绝情，当然他是不会认识到自己是个渣男的，只会觉得是白梦的话让他失去了方向，这样想着，对白梦的那点旖旎跟幻想，全部都化为泡影。 白月光，终究也只是一盘剩饭而已。 “走啊，去领证去，你不是要领证吗？” 两人在民政局门口拉拉扯扯半天，路人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见过离婚拉拉扯扯的，就没见过领证也哭哭啼啼的，这婚结的也忒丧气。 就在这时，王大柱眼前一亮，他好像看见柳绵绵了。 不对，柳绵绵穿着新衣服，怎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身量高大，模样周正帅气，最难得的是周身的气度，跟王大柱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王大柱绝望的是，对方居然还是他认识的，还是本村很有名的卫家大小子。 这一比让王大柱露怯了不少。 王大柱从小就怕卫轩，两人年纪一样大，但卫轩什么都压过他一头，读书的时候他成绩好，参军入伍愣是一点关系都没找，人家是自己考进去的，王大柱却让一个关系户挤下去了，可是后来王大柱也招工进了城，还没得意个三五天，就传来了卫轩立了功，还被推选为大学生。 一次次的盖过王大柱的风头，一次次的成为王大柱的噩梦，而此时这人又出现在他面前，还跟他前妻走的这么近，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刚学会骑车的冒失鬼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去，卫轩伸手把柳绵绵护在身后，伸手把那人的车头固定住，那人下车后连连道歉，卫轩看柳绵绵的眼神充满了温柔，王大柱看着眼前这一切，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 而柳绵绵和卫轩也同时注意到王大柱。 卫轩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大柱同志，好久不见，听说你也在海城，早就想跟你约着见一面，你现在过得好吧，听说你都好几年没回去了，咱两好像也好多年没见面了。” 可王大柱不想遇到他！ 好死不死，他还跟柳绵绵在一起。 柳绵绵觉得王大柱这眼神很欠，哼了一声，并不太想搭理他，不光她跟王大柱不熟，连原身跟王大柱也不熟，对于原身来说对方是个在城里混的还不错的丈夫，可对柳绵绵来说，这人就是个抛弃妻女的渣男。 “绵绵你没回去？” “哼。”柳绵绵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咱两很熟吗？” 卫轩自然也看到了这两人，一个个怒气冲冲，根本不像是来领证的新人，至于那个女人....... 样子是很清秀的，但跟柳绵绵没办法比，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着，充满了算计。 王大柱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跟柳绵绵在一起？ 卫轩觉得对方不光的脑子有问题，眼神更有问题，而他本人运气太好就是了，要不是有这一对狗男女，他连认识柳绵绵的机会都不会有，想到这里他对着王大柱又露出些好脸色出来。 ...... ...... 王大柱内心有一万个问号，目光又看向卫轩。 卫轩倒是大大方方的：“我跟绵绵经人介绍，已经组织了新的家庭。” 他倒是光明磊落。 王大柱：“？” 柳绵绵拉过卫轩的手：“我结婚了。”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白梦：“????” 白梦上下打量着卫轩，长得比王大柱高，样子比王大柱俊，就连身上的气度都比王大柱更像个城里人，瞧人家站姿，那叫一个笔挺，跟王大柱这种混工厂，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在工友面前挺直腰板的完全不同，白梦瞬间觉得旁边的王大柱不香。 她一个乡下女人，凭什么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白梦气的不轻，这个男人八成是哪里有问题，要么工作不好，要么学历不高，要知道王大柱还是个车间主任呢。 以前不觉得王大柱这个高中生牛气，可出来了以后才知道了，高中能分配进厂的农村人才是稀罕，王大柱其实也挺有本事。 这可把王大柱气死了，前妻跟他签了离婚协议还没一个月，竟然跟他说结婚了。 她结婚了。 她凭什么先结婚了！ 嫁给谁不好，嫁个老鳏夫，或者是老光棍，以后看她过得惨兮兮的，再回忆以前，总会想起有个让她觉得骄傲的前夫，可她一个二婚头怎么就能找到个大学生结婚，而且她凭什么比他还先结婚啊。 王大柱一口老血，差点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第79章 遇前夫 卫轩脸皮厚的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很淡定的说：“本来该给你们发喜糖的，我们刚登记，还来不及去供销社买糖，下回补。” 王大柱就更想吐血了，他才不想吃糖，他现在就想问清楚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嫉妒也好，不甘也罢，把王大柱那双眼睛刺激的赤红。 柳绵绵不想跟他纠缠，更无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什么的，但有些话该讲不得不讲，不然王大柱那样子，好像是她欠了对方什么的。 “王大柱，咱两也离婚了，我跟人重新组织家庭是我的自由，虽然有些话我不该现在说，可也要说清楚，以后你还是宝妞的爸爸，可以去看她，可是咱俩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的，你要再婚也是你的自由，我要再婚也有我的自由，社会讲究平等，早就不给女人立贞节牌坊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这话说的漂亮，哪里像个没有经过事儿的乡下女人。 不不不，这段时间以来，柳绵绵又不用下地干活，皮肤早已养得白皙，早就不像刚进城时的模样，跟王大柱回到家见过的那个女人也已是全然不同了。 王大柱悔不当初，可看着柳绵绵跟卫轩两人和和美美的，中间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的样子，他心里头就更生气了，这一生气，上台阶的时候一脚就踩了空。 “嘭咚——”王大柱摔了个狗吃屎。 刚才那一幕没有影响到这两人的心情，至少柳绵绵是这样觉得的。 两人一起去图书馆借书，柳绵绵还是借了三本书，这回让她比较意外的是，图书馆竟然有成册的红楼梦，这一本柳绵绵也是初中时看过，不过那会儿看囫囵，现在倒是有时间慢慢欣赏，另外给老大借了一本《隋唐》，又给三个小的找他们喜欢的神仙故事，选了很久借了一本《女娲补天》。 别的都好说，小人书看的很快，不过小孩子看东西跟大人不一样，他们可以翻来覆去的看，一本书每天翻无数遍都不会腻，这个时候的家长对孩子看书还视为洪水猛兽，只有过来人柳绵绵混不在意，看书总比很多爱好都要好，课外书也一样。 “红楼梦？”卫轩扫了一眼，见柳绵绵藏着掖着，恨不得揣咯吱窝里面的书竟然是红楼，也意外了一下。 “前几年不让人看，可现在不一样了，图书馆能借，那就能看对吧。” 柳绵绵还是不放心，把厚厚的一本红楼夹在两本书中间，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倒显得这本书更显眼了。 卫轩眉毛一挑，明显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你能看得懂红楼，其实文化水平应该很高了，你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拿来学习，我看你学东西学的挺快的。” “我可聪明了。”柳绵绵得意起来：“我们村的知青都说我学的很快。” “那好，咱们重心放在读书上。” “赚钱也不能少赚，我还是要有点私房钱的。” 到底是那个时代来的，柳绵绵分的门儿清，她赚的钱是她赚的，卫轩赚的是家里头要用的，他那点收入说多不多，可说少绝对也不少了，要改善生活，她怎么能不出一份力呢，她可不想当个家庭妇女。 “行，你说了算，那缝纫机你还买不买？” “你有缝纫机票？” “我也只有缝纫机票。”卫轩严肃起来：“票可不太好弄，手表我都想去黑市给你买。” “过日子还真难啊，我想要买的东西太多了。”柳绵绵幽幽的叹气，丝毫不掩饰她对美好的物质的向往，在卫轩眼里成了坦率跟可爱，喜欢好生活是人的本性，要是她说想下地种田才奇怪了：“可咱们得看看什么东西是急需买的，什么东西是不着急用的，先分个轻重缓急。” “这话说的在理，那你看看什么东西是着急买的，咱俩商量着来。”这是叫她拿主意的意思了。 柳绵绵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叫她主意，但她更愿意两个人商量着一起来，扫了一眼他，还真是在看着她呢：“缝纫机其实没那么着急买，又不是开裁缝铺子，小孩儿们的衣服那些，我用手缝顶多就是慢点，手表也是一样，你不是也有块老式手表吗，能看时间就行，倒是自行车跟收音机家里头需要，我想听听广播，有个自行车，以后咱们出去也方便点。” 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两样更急的了。 电视机嘛，买了也未必能收到几个台，有些地方白天还不转播，就晚上那会儿还不如看看书呢，反倒是收音机比较实用，现在听广播能听到国内外重大新闻，还能听音乐和评书，价格比电视机也要便宜上很多，至于自行车嘛，能买的话当然是要买的，如果有个自行车，去哪里都要方便很多。 四管半导体收音机倒是便宜，才三十二块钱，自行车是一百六七八不等，看牌子也看厂家，这年头的自行车骑出去，堪比几十年以后的家用小车。 卫轩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片刻似乎也觉得很合理，哄孩子一样的跟她讲：“行，咱们先买自行车跟收音机，其他的我留意着，有了再买。” 有了收音机，柳绵绵就可以展现她的“语言”天赋，不用操着一口家乡味浓浓的普通话跟人交流了。 真别扭。 第80章 买东西 从图书馆离开，柳绵绵想去棉纺厂附近转一圈，看看能不能再收到些布，于是让卫轩在这附近看会儿书等等，她自己则是走到厂子门口，还是上次那个大爷，柳绵绵四下瞧了瞧，见没旁人在便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给大爷塞过了几根烟，大爷的神色便没有最开始那么警惕了。 这年头，看门大爷都是扫地神僧，厂子里什么消息都清楚，他还记得上回这小妇人过来是来打听王大柱的，他误以为柳绵绵是王大柱老家的穷亲戚，绘声绘色的跟柳绵绵讲起王大柱的八卦来。 “王主任倒是个有孝心的，借了钱还他娘看病的钱，但他家里头那个厉害，不让还不让他给，两人打架打的孩子都没了，家里头那个又闹腾，这阵子总是吵架，我看王主任那样子......” 看门大爷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柳绵绵就什么都懂了。 以前王大柱可谓是意气风发，跟白梦情投意合，两个人不说一条心，面上还是和和睦睦的，做事也是顺风顺水，可这人不能得意的太过了，眼下这两人就闹起来，闹到王大柱都没办法全心工作，厂里都对他有意见，他这个车间主任还在考察期呢，能不能转正都另说。 不过柳绵绵可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她关心的是厂里能不能搞来处理布。 “大爷，你们厂多久运出去一次处理布啊？” “你要碎布头？”大爷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差点又聊到某车间上头去，又让柳绵绵给硬掰回来了，她可没闲工夫陪大爷聊天。 “对，碎布头，最好是帆布，或者细棉。” 大爷沉思片刻，这回从里头出来了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大爷跟他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儿，那人便拉着柳绵绵去到厂子外头的一个巷子里，见左右无人才说：“听说你要碎布头？”苏丹小说网 柳绵绵点头。 这年头，碎布头也不好弄，但不妨碍厂子里头总有人想要占点小便宜，谁家有好处想落别人锅里啊，这种东西又不能卖给熟人，反倒是她这样的生面孔让人没什么警惕。 那人三十几岁，看穿着并不能看出身份来，他扫了柳绵绵好几眼才说：“你是自家用还是拿来卖？” 如果是拿来卖，他就不愿意出了。 柳绵绵：“当然是自己用了，家里头孩子多，自己用都不够，哪有拿来卖的，我要的也不多，细棉布一些，帆布一些，不过这些哪有人嫌多啊，只要我能拿得走的，我都想要。” 这倒是句实在话，布可是紧俏货，哪怕是碎布头，也是要物尽其用的，虽然这些东西不摆在明面上销售，都是要找关系才能拿得到，只是刚巧这人家里头急着花钱，他才敢拿出来卖。 “第一，你在外头可别说是棉纺厂出来的，不然下次没有卖的了;第二你如果是要做成成品卖，最好也不要在外头光明正大的搞，这种事儿不查倒相安无事，查到了我可不会承认的。”这人眼睛一扫，就知道柳绵绵是做什么的了，看着女人的手就是能做裁缝活的。 柳绵绵忙说：“那是自然，布上面也没刻谁的名字，谁家能拿来说，我男人也是正经有单位的，最多给单位的人卖几个，多了我也怕影响他的工作，再说了就这点东西，哪有太多能拿出来卖的啊。” 倒是个上道的，这人心说。 看她的衣着，也确实不像缺这几个钱的。 ———— 两小包塞在一起，合并到一个蛇皮袋里面，拖着一大袋东西不好走，回去的路就比来时要辛苦，感觉走了很远才找到卫轩，而卫轩远远的看到她，也迎了上来。 “又弄到布了？” “走走走，走远点再说。”柳绵绵拍了拍卫轩的胳膊，两人急忙走出棉纺厂的范围，她这才说道：“这次弄了些细棉布跟帆布，我打算做点内衣裤跟挎包卖。” 说完，忐忑的看着卫轩，要是他皱眉或者嫌弃她赚小钱，她可是要生气的。 好在卫轩很识趣，他没有废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帮她拎起来了那一包东西。 买完这些，两人又去了趟商店，看好了收音机的款式，卫轩表示一周之内肯定把收音机买回来。 柳绵绵也松了口气。 然后去供销社买布买棉被。 布票跟棉花票都是民政局给的，根据当地的财政情况，各地的政策不一样，像海城凭着一张结婚证，可以买到一床床单，如果要买被面就要额外拿四尺布票出来，柳绵绵选了一床新的床单，蓝色底子的粗棉布，另外买了床五斤重的棉被，这也够用了，滨海的天气到了冬天也不是很冷，虽然说卫轩从部队回来时把部队发给他个人的被子都带回来了，但她跟宝妞两人是没有被子的，刚好解决了被子的问题。 “同志，你们要买糖吗？”售货员是个刚工作的小姑娘，圆脸蛋，笑起来和蔼可亲。 “我们没有票。”柳绵绵老实说。 钱她有，票可太难寻。 “凭结婚证还能买两斤水果糖，刚好我们这里到了新货，各种口味的混在一起的，你看你要不要？”售货员看上去对新工作充满了热情，笑容满面的说：“你们回去不得发个喜糖什么的，也就水果糖能买，什锦糖跟奶糖都是买不到的。” 如果碰到个不懂的，售货员也不问，供销社的售货员就可以自己把这两斤水果糖昧下来，这种小便利，当售货员的总是能捡到一些的，这些门道柳绵绵两人还真是不懂，如果不是个新来的小姑娘，碰到老油条自然是不会问。 什锦糖就是各种口味的水果软糖，而一般人说的水果糖就是水果硬糖，这里面最便宜的就是水果糖，才八毛钱已经，什锦糖已经要一块二，大白兔奶糖的价格只会更贵。 糖也是好东西，哪能不要啊。 柳绵绵忍不住的高兴起来：“同志，给我来两斤水果糖谢谢。” 第81章 小烟花 回到家属大院，碰见早就等着的武大姐。 大姐知道他俩是去登记的，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晚，一见到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一脸八卦：“咋样咋样，证领了吧。” 周围还有人，也是一脸兴奋的看着两人。 柳绵绵累的要死，让卫轩带着东西上去了，她人被武大姐拉住了走不掉，虽然不想理会这些人的八卦，不过既然领了证，即使不摆酒糖也是要发的，还有武大姐这么热情，总要跟她讲讲，于是把大娃喊过来：“老大，去各家各户发糖，有人住的就发，没人住的就算了，一家就发......发一把吧。” 这可是一大袋子，老大有些舍不得这一大袋子糖都发掉，嘀嘀咕咕的讲：“都......发了？” 宝妞看着糖果，本来还以为是他们几个的呢，结果是要他们拿去发的，简直秒变脸，快哭了：“妈妈。” 老大嘴角抽了抽：“咱们这里一共住了十一户，带咱们家是十一户，不算上咱家是十户，都分了能有不少呢。” 老二就在那里嘿嘿笑着。 阿姨疼宝妞，肯定不会让他们都发了的，他给宝妞使眼色，叫她使劲哭。 宝妞却很懂事的擦擦小鼻子，不哭了。 老二急了：“宝妞你不想吃糖？” 宝妞老实作答：“想吃的。” 老大乐了：“那给宝妞吃一颗吧。” 宝妞看看她的兄弟们，又看了一眼妈妈，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觉得这样不太好，默默的垂下了眼眸，摇了摇头，二娃就拼命的冲她使眼色。 哭呀哭呀。 柳绵绵心想，这些个小孩儿，鬼的跟什么一样，一个个的小心思老娘我会不知道？ 柳绵绵嘴角抽了抽：“那就一家一把，剩下的你们四个留着慢慢吃，分完把袋子给我，以后每天领两颗。” 只用发一半，老大就绷不住了，“欧耶”一声就跳了起来。 老三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柳绵绵蹲下来抱了抱他喊了声“小儿子”，剥了颗糖哄着他，又给宝妞剥了一颗，剩下的两个孩子大一些，叫他们自己剥，一人一颗糖先吃到嘴里头。 孩子们都欢喜极了，觉得爸爸妈妈结婚是好事情。 只有老二歪着小脑袋：“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吃呢，糖这么好吃，自己存着吃不香吗，水果糖也好吃的，我还吃过奶糖，奶糖更好吃的。” 柳绵绵逗他：“叫我妈，我以后给你买奶糖吃。” 老二顿时露出很惊恐的表情：“我不要。”不过眼神里面却没有厌恶就是了。 老三很依赖的把头靠在柳绵绵肩膀上。 宝妞也靠近妈妈，小脑袋在妈妈颈窝上蹭了蹭，像个小猫咪一样。 老二嘴上这样讲，人却很诚实的跟着老大去发糖，新妈说发一把，让老大发还不如让他发呢，毕竟他手小，让他发糖剩的会多一些，他喊了宝妞跟老三一声，两个孩子也跟了上去。 糖这一分，以后就没人会说三道四，重组家庭又怎么了，这年头离婚再组建家庭又不犯法。 武大姐却是像自己家孩子结了婚一样，比谁都欢喜，转身就进了屋，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拎着个簇新的红色热水瓶，直接把热水瓶塞给柳绵绵。 这年头谁家也攒不下来工业票，武大姐这是送的一份大礼。 柳绵绵拎着这热水瓶觉得格外沉重：“大姐你也太照顾我们了。” 武大姐摆摆手：“上回小卫结婚就是马马虎虎，这回我问过他，他说在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所以也不办了，他在这边没什么亲人朋友，我们老王作为他的老领导，这些基本的是要做的，热水瓶也不是什么大礼，但你们家用得着，要是换做前几年，热水瓶我都是送不起的。 你看看你俩，之前都过的不好，可现在能走到一起，是缘分也福气，能过上好日子也不容易，以后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他在外头很不容易，你在家里有四个孩子也不轻省，互相之间要多扶持，也要多体谅一些，这些话我跟你讲完，也会同小卫讲的。” 二婚很少有摆酒请客的，发个喜糖，就算告诉大家了。 柳绵绵却很感动，像武大姐这样的知心大姐，如果是原身在村里碰到的，是不是也不会那么早就失去一条年轻的生命？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上楼。 而卫轩已经上楼了一会儿，正等着她上来好问一问这房间要怎么布置。 结了婚，总不能还分房睡，那都不像一家人。 柳绵绵抱着热水瓶上来，见卫轩还在外头站着，就问他：“武大姐送的热水瓶，能收吗？” 卫轩道：“武大姐跟王大哥是我们在这里最亲的人，你以后就当自家大哥大姐待着，不用太客气也不用太拘谨，咱家有什么好东西越紧着他们家就行了。” 在部队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很铁，说是亲兄弟一样也不过份的。 他转业来滨海，也有王局长促成的一部分因素。 柳绵绵想起武大姐找自己做的那些内衣内裤，她还收了钱的，早知道人家送了这样一份大礼，她就不该收人家的钱，送几套内衣内裤算什么，本来这些也没怎么花钱，她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讲给卫轩。 卫轩点点头，想了想却说：“一码归一码，你给她做东西精细点，不赚她的钱就行，她给的人情咱们一回也都是要还的。” 柳绵绵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见卫轩还没进去，就问他：“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我吗？” 卫轩：“想问你以后房间怎么布置。” 柳绵绵一怔：“啊？” 等她反应过来卫轩是什么意思，脸都烧了起来。 卫轩双手抱胸，闲散的靠在门框上，姿势非常放松，眼睛却是盯着她在看呢。 柳绵绵也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幽深，眼神都是炙热和滚烫着的，那意思不言而喻。 “结了婚，总不能一直分房睡吧。”他意有所指的笑，轻声说：“要怎么睡，也都听你的。” 尽管柳绵绵接受程度还算良好，也有点心里准备，但这话让人喘不过气，他这是在撩自己？ “啪——”柳绵绵心里的小烟花又爆炸了。 第82章 布娃娃 到十一月底，滨海也渐渐开始转凉。 柳绵绵虽然表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以她有限跟男人相处的经验，卫轩靠的离她稍微近一点，小心脏就扑腾腾的跳了，他样子本来就长得很好，身上还有一种让人忽略不了的气质，相处久了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他。 柳绵绵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外貌协会，虽然她本人就是。 卫轩一提起分房的事儿，柳绵绵就凑近了一点儿。 “有件事我不好意思说。” “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卫轩挑眉。 柳绵绵笑笑：“其实吧，我跟王大柱也没怎么相处过。” 卫轩：呵呵，谁信你。 “嗯，我听说过，他很早就出去了。” 柳绵绵脸颊微红：“其实吧，我真的有点担心。” 卫轩低眉看着她，有点不高兴了：“你不想让我搬过来？” 柳绵绵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太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们说，尤其是宝妞，她从小就跟我一起睡的，要她自己睡，我怕她睡不着。” 卫轩：“那给她搞个小床，就睡在咱们屋里。” 柳绵绵：“......”那我就更别扭了。 她接着说：“我自己跟她讲吧，不过小姑娘心思要敏感一些，她可能要别扭一段时间。” 卫轩继续点头：“我懂，我会想办法。” 柳绵绵不懂，直男哄孩子是怎么哄，反正她是拿宝妞没办法的，这种事要慢慢来，等孩子稍微大一点懂事了自然就好了。 结果第二天卫轩从单位回来，带回来了个布娃娃。 布娃娃是托人买回来的，卫轩跟宝妞说：“喜不喜欢？” 上海产的，小脸还是胶质的，市面上很难买到这么逼真的布娃娃，宝妞当然喜欢，家属区也有其他孩子有布娃娃，可是都没有这样的好看。 “谢谢叔叔。”宝妞很感动。 柳绵绵心说，你叔叔是对你有所求。 不对，是对她有所求。 卫轩觉得小女孩可真可爱，软软萌萌的，宝妞就该是他闺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就走开了。 老二有些嫉妒的凑过来，扯扯她的小辫子：“以后要叫爸爸。” 宝妞抬起小脑袋，一脸疑惑和茫然：“要怎么叫呢？” 老二果然上当：“爸爸，爸爸，爸爸......” 宝妞笑着应声：“哎！” 老二才发现上当，上去就要掐宝妞的小辫儿，宝妞早有预感，布娃娃往妈妈手里一塞，人就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找泥瓦匠刷墙，找木工做隔断，这些都不复杂。 家里面本来是简单布置了一下，这下要重新规整，两边房间的功能也做了调整。 原本这边是柳绵绵跟宝妞睡着的，用屏风隔开里屋睡人，外头是客厅跟餐厅，从客厅穿过去就是阳台，厨房就搭在阳台那边，现在卧室还是卧室，只是要变成两个大人的新房，就不能随意用个屏风隔开了，卫轩请了两个工人，花了一天功夫用板子隔开，里屋原本的竹床拿去给宝妞用。 而原本父子四个睡着的屋子，现在也隔开成两间房，里屋小一点给宝妞睡，女孩子睡里头私密性也好点。 外头的宽敞些，宝妞进出卧室都要经过那里，就留给三个男孩子了，原本就有两个竹床拼在一起是一个大床，现在卫轩不睡在那里了，三个孩子睡着就更宽敞了，三个男孩子都觉得很好，只有宝妞不太乐意，以前她都是跟着妈妈睡的。 宝妞跟妈妈撒娇：“妈妈，我想跟你睡嘛。” 卫轩默默的给自己灌凉水，一口接一口。 柳绵绵觉得除非是今天下刀子，不然他肯定要过来睡了。 登记完以后，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有宝妞睡她旁边，卫轩最多也只摸摸小手，有时候也会亲亲小嘴，家里的孩子们多，很容易就被搞坏了气氛，所以他坚持要有个自己的空间。 房间重新粉刷了一下，灯泡都换了，孩子们也都很新鲜，也很关心以后要怎么睡。 老二嬉皮笑脸的过来：“来嘛，你睡里头，我们睡外头，晚上我们还能一起玩。” 宝妞觉得好心动：“但是我没一个人睡过，你们三个人一起睡，你们当然不怕。” 老二觉得有道理：“那让三娃跟你睡吧，你俩年纪差不多，可以作伴。” 三娃才两岁多，幼儿园都不收的年纪，如果是以前让他跟宝妞姐姐睡一起，他是不会拒绝的，但上了学的孩子又不同，在托儿所里男孩子跟女孩子一起睡小床，会被人嘲笑的，所以他摇了摇头。 老大看着几个弟弟妹妹商量着晚上睡觉的事，觉得很好笑，于是安慰宝妞：“长大了都要自己睡的。” 宝妞扁扁嘴：“那你怎么不自己睡。” 老大：“那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房间，我其实也想自己睡。”露出向往的神情出来。 老二也学着老大的样子，只不过他演的更好。 宝妞又纠结了一会儿。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她能很奢侈的拥有一间房，如果没有人羡慕她，她会觉得自己很孤独，可是这样一说，她又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宝妞再一次强调：“我要跟妈妈睡。” 老二叹气：“可是你都有布娃娃了。” 宝妞很坚决：“我要跟妈妈睡，我要摸妈妈的香香才能睡得着。” 老二疑惑：“香香是什么？” 宝妞跺脚：“香香就是香香！”叔叔就没有香香，所以皮糙肉厚的男孩子们不懂。 生气了，扭头去找妈妈了。 卫轩不动如山，但柳绵绵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就，就....... “宝妞，有些话你不能跟别人讲的。” “男孩子好讨厌！” 宝妞都这么大了，还习惯睡觉前往她胸前拱，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像个小狗儿一样很可爱，也当她是没有安全感，后来才发现这孩子有点太黏人，当然这也可以理解。 见姑娘委屈的扁了扁嘴，老母亲一颗心都划开了，什么原则都放到一边：“跟你睡跟你睡，妈妈哄你睡。” 老二：......羡慕嫉妒恨。 老二又想起自己的亲妈，眼眶酸酸的，他又不想被其他的孩子看到，低着头就往外面冲。 老大也跟了过去，两个哥哥都往外头跑，三娃干什么都要跟着老大，也跟着跑了出去，三个孩子冲到楼梯口，见宝妞还没跟上来，齐齐刹车，又重新回到门口喊“宝妞出去玩啊”。 于是宝妞也跟着跑了出去了。 外头一热闹，显得屋内更安静，柳绵绵一回头就对上卫轩的目光。 气氛微微有点暧昧，柳绵绵觉得喉头发紧，干笑了两声：“嘿嘿，你看看这孩子，一点都离不开我。” 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结果屋内更诡异了。 柳绵绵想溜出去，却被一双手抓住，那双手温暖的，紧紧的包裹住了她的。 “那我等等你。”他说。 第83章 三转一响 天快黑了，有人在外头喊卫轩，卫轩这才松开她的手，柳绵绵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是一天之中最轻省的时候，做了会儿针线，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喊：“嫂子，嫂子。” 也有妇女的笑声传来：“这里都是你嫂子，孙明你喊的是哪家的嫂子啊。” 孙明笑：“我找卫工家里的。” 柳绵绵赶紧跑出去，站在二楼一看，孙明正带着人卸东西，头一个是自行车，还是个女式自行车，第二个就是收音机，柳绵绵就知道刚才肯定喊的是她了，她站在走廊上应了一声，赶紧跑下去，就见到车斗上还有个缝纫机，难怪还要找个人来搬，这东西一个人可不太好搬。 “这是我家里的？”柳绵绵张大了嘴巴。 孙明刚跟副驾驶上的人一起把缝纫机卸下来，缝纫机什么的不是不让他买吗，怎么这么大手笔，花完了这一笔家里得坐吃山空了吧，柳绵绵有些惊讶，不过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给卫轩下面子，转念又高兴起来，总算有收音机了！ “我哥托人买来，这不顺便让我去海城取回来的，嫂子你说一声，这些东西都放哪里？” “可真是太麻烦你了，那还得麻烦你帮我搬楼上去。” “不麻烦不麻烦，多大点事。”孙明客气了几声：“那自行车呢。” “自行车就不用搬上去了了，你帮我抬一下缝纫机就好。”柳绵绵自己搬着收音机，让孙明跟另一个同事一起抬缝纫机，上去以后就把收音机放在餐桌上，缝纫机则随意的放在门口，待会儿再去收拾。 放好了东西，柳绵绵忙拖椅子：“孙明，你跟这位同志一起坐会儿，喝个茶。” 孙明已经闪出去了：“不喝了，开着单位的车出去的，晚上得把车先还了，嫂子你别忙，我先回去了啊。” 柳绵绵手速很快的掏了把水果糖，硬塞到他手里：“吃糖吃糖。” 孙明：“......” 拿了糖火速的就撤了。 屋子里头很安静，柳绵绵低头研究收音机：“插头呢，插头在哪......” 等她一抬头发现卫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对上她的眼眸，他的目光深了深。 柳绵绵却是被他吓了一跳，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扶住了胸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怎么都没声音，人吓人吓死人好吗！” 这大晚上的，就不能正常点吗？ 卫轩走近，低头看了一眼，按了一下按键，里头传来悠扬的歌声。 “喜欢吗？”他低声问。 “喜，喜欢。”柳绵绵心里头暗爽。 卫轩突然低笑，从兜里掏出个皮夹子出来：“该买的我都买了，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票跟钱，以后工资你去单位拿，家里你管钱。” 柳绵绵接过那个带着年代感的皮夹子，手被他反手抓住。 握的紧紧的，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紧促起来。 孩子们从外头冲了过来：“爸爸，我们家买了收音机吗？” 这是在外头疯够了，回来听大人学过了才知道，这要是按平常的作息，这个点应该是要让孩子们去洗澡，然后要去睡觉觉，但今天两人都没心情管这些孩子，于是都没出声。 四个孩子都是一脸兴奋，两个大人反而被他们挤到旁边，老二身手去按，被老大打了一巴掌。 “干什么呢，我又没按。” “小心按坏了。”老大说着，把他的手拿开：“先让我研究一下，我教你怎么用。” 老二“嘁”了一声，看向柳绵绵：“阿姨，你的脸是不是红了。” 还不等柳绵绵说话，他又自问自答：“哈哈哈哈，你肯定也是被我爸训了一顿，你也不会用对不对，你看阿姨的手红红的，肯定是被我爸打的。” 三娃和宝妞看向柳绵绵，眼神里头充满同情，爸爸的手劲儿大，单手都能拎个孩子呢，打人肯定好痛的。 宝妞小手捧着妈妈的手，呼呼呼，给妈妈连着吹了好几下，然后关切的问：“妈妈，手手还疼吗？” 柳绵绵：“......” 真的不能再好了。 这会儿的孩子一点都不懂事，老大这个年纪也傻乎乎的：“阿姨，你怎么了。” 被人点破，柳绵绵的脸就更红了：“去洗澡去洗澡，明天再玩。” 老二趴在那里刚好试出来调台的方法，兴奋着呢，抖着腿兴奋道：“老大先去老三先去宝妞再去我最后一个去。” 正好呢，老大老三宝妞也都是这么想的。 大家都想晚点去洗澡。 柳绵绵看向卫轩，卫轩也正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缠绕在一起，她就更不好了。 “宝妞你先去洗。”抱着宝妞，不顾孩子踢腿就往卧室里面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听歌儿呢。”宝妞在空中无力的踢踢腿。 “啪嗒——”卫轩无情的按下了收音机的按钮，关掉了。 老大：“啊？” 卫轩：“看看都几点了，洗完澡都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看了一眼眼神灼灼的三娃：“除了三娃。” 三娃明显松了口气，站着都没洗手池子高呢，他也不会拧衣服。 老二和宝妞也不太会洗，不过大人也会帮忙就是了。 老二简直要大声哭出来，偷偷看他爸的脸色，如果他爸不会揍人，他就赖着脸皮多玩一会儿，可见到卫轩难得的拉下脸来，老二还是很怕他爹的，在心里恨恨的想，等他长大了当了爹，一定让自家孩子玩，怎么玩都不管他。 呜呜呜呜~~ 第84章 同房 洗完了孩子，一个个的丢在床上。 几个孩子洗完，卫轩接着就去洗了，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很好，每天都用凉水冲凉洗澡，卫生收拾的比一般女的还干净，尤其是被子还要叠个豆腐块出来，这三个娃都有点怕他们爹，父亲不在就有些放肆。 老二还赖皮，想让他哥讲一会儿故事，老大也不想睡。 老三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的挤在两个哥哥中间，也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柳绵绵抱着宝妞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样子热闹还要不要睡觉的，赶集去好啦，就纯纯无语。 人多就热闹，就兴奋，睡觉前一兴奋就更睡不着了。 宝妞看见他们三个在一起，手脚并用的要从妈妈身上溜下去，刚溜到地面上还没站稳就被妈妈一把捞了起来，打着赤脚还想满地跑：“地上凉。” 这句话刚说完，正在小心翼翼想要下床的老二被抓了个正着。 柳绵绵：“.....”心好累。 “卫子源，洗完澡不许赤脚在地上跑。”卫轩一进来，几个孩子就老实了。 尤其是皮猴儿一样的老二，用被单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我睡着了。” 卫轩一拉下脸，连最不怕爸爸的老三也乖乖的躺下来。 老大偷偷的把书藏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手边上的电筒，也闭上了眼睛。 卫轩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把枕头底下的书拿走了，顺道把小孩儿脚上的被子拉了拉：“好好睡觉，晚上别瞎看书，看伤了眼睛一辈子都是近视眼，知道吗？” 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的三娃嫌二哥睡觉不老实，往里头爬，睡在老大边上。 卫轩：“尿尿了吗？” 几个孩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有。” 然后一个个光着脚板下床。 “穿鞋！”柳绵绵很无语，公厕那么脏，再这样去公厕她绝对要把这几个孩子丢出去。 “哦。”一娃二娃三娃都穿上了鞋子，打着电筒一连串的去尿尿。 宝妞也要去尿尿，上完厕所把脸埋在妈妈怀里，像个踩奶的小猫儿一样拱啊拱，当妈的母爱爆棚，看了卫轩一眼，他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 柳绵绵放软了声音：“我先去哄她睡觉。” 宝妞困了，打了个呵欠，但是还是拥有最后的坚持，小胳膊环着妈妈的脖子，小脸蛋贴着妈妈的脸蛋，她人小胳膊也就那么一点点，像个小藕节一样的圆滚滚又可爱，半眯着眼睛哼哼，声音软乎乎的：“要妈妈一起睡，要妈妈香香，呜呜呜。” 被妈妈抱着入睡，小孩儿的嘴角一直都翘着，在做什么美梦呢？ 柳绵绵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可以陪女儿到天荒地老。 只可惜，宝妞一沾上床板就秒睡，外头的几个娃迫于父亲的淫威，也只能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听见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一个有力的臂膀便环绕着柳绵绵的腰，轻松一带，她整个人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人提了起来。 柳绵绵没有想到，自己能被人这样轻松的抱了起来。 身后那人贴着她的背，气息从头顶传来：“这回都睡了，我抱你过去吧。” 心跳和呼吸顿时都急促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 外头已经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了。 柳绵绵睁开了一会儿眼睛，还是觉得很累，眼皮子耷拉着想继续睡，这会儿就感受到不用上班的好了，如果是个有单位的，请假还得掏空脑细胞找理由，而她躺在这里，没有领导没有同事，寻思着再睡个回笼觉。 累的很，除此之外还感叹卫轩的体力很好，昨晚上折腾到半夜，她累的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卫轩还能按照正常作息起床，柳绵绵翻了个身，觉得大腿根都是酸痛。苏丹小说网 外头传来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响，柳绵绵突然一个惊醒。 自行车。 昨晚上只把缝纫机跟收音机安排好了，自行车还放在楼下呢。 这年头，自行车放在外头不上锁，就跟丢一沓钱出去是一个概念，想到这里赶紧爬起来穿衣服，刚坐起来门就被人推了开来，柳绵绵赶紧用被单捂住心口。 卫轩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这副光景，眸子一深，又想起昨晚上某人的嘤嘤嘤，嗯嗯嗯。 柳绵绵顿时眼睛圆睁，支支吾吾的对他说：“自行车，自行车，自行车还在楼下呢，你去看看。” 见她一副慌张的样子，卫轩刚开始还紧张了一下，听到她的言语便放松了许多，把饭盒搁在桌上，人也走了出去，外头传来了他不紧不慢的声音：“昨晚上上来之前我就上了锁，自行车还在呢。” 见柳绵绵还在床上躺平，卫轩走到阳台上给她打洗脸水。 柳绵绵穿好衣服，卫轩也进来了，撸起袖子拎毛巾，胳膊上的线条漂亮有型，让她忍不住想到昨晚的激烈，脑子忍不住一热，脸也跟着火辣辣起来。 卫轩把帕子递过来：“今天就在家休息吧，孩子们上学去了，你也没别的事干，收音机会用吗？” 柳绵绵顿时精神一震，白天她在家做针线活，可以开着收音机听评书了，慢慢的她要把带着乡土味的普通话改过来，现在这样讲话让人真的难受死了。 想到这里马上起身洗洗脸，刷刷牙，收拾干净了吃早饭。 早餐还是饺子。 就因为刚开始来这里吃过一次饺子觉得好，夸过一次以后，卫轩每次给她带早餐都是饺子，不过每次口味都不一样，今天的是三鲜馅，里面还放了点虾皮味道怪鲜美的，看她吃的香卫轩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柳绵绵被他盯的头皮发麻，默默的放下勺子，伸手在嘴角边上抹了抹，没有东西啊。 “我脸没洗干净吗？”弱弱问一句。 卫轩勾唇一笑，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几下，柳绵绵挣扎了几下他的手就捏的越发紧了，她干脆放弃挣扎，忍着头皮发麻也让他捏：“想多看看你。” 他就喜欢看柳绵绵害羞的模样，多说几句脸就红扑扑的，像个没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 卫轩以前在部队，接触的最多的就是那些文艺女兵，那些女孩子高傲的很，也不太能看得上一个小兵蛋子，等他大学毕业了，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又换了一张脸，但那会儿他也不太想在军营里面找就是了。 真正跟女人相处，其实还是她。 柳绵绵就更不自在起来，低下头吃饺子，心说真不能两人单独在一处，这氛围叫人把持不住，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卫轩是这样的人啊。 “我去上班了，下午会回来吃饭。”卫轩凑过来，眼睛盯着她的脸看，手指一勾帮她把耳朵边上的头发丝撩到耳后根上：“自行车我不骑走了，你要去哪里也方便些，晚上留我的饭啊。” “我知道了。” 他以前回来吃饭也不会特特去说，其实基本上每天都会回来，偶尔不回来的日子米饭也剩不下来，家里这么多人一人多吃一勺，那一份米饭就没了，今天好像格外不一样，那眼神幽幽的，像是不愿意离开家似的。 不愿意走也要走，再晚上班就得迟到了。 临走之前还特特嘱咐她中午一个人吃饭麻烦，去食堂吃好了。 她是第一天一个人吃饭还是咋回事...... 第85章 挖生蚝 卫轩一走，家里气氛瞬间正常起来。 但这会儿又觉得家里怪安静的，他在家的时候看着他就觉得很安心。 看他做什么，也觉得特别的舒服，柳绵绵揉了揉自己的脑子，他走了才十几分钟，难道就想他了，她可不是这么恋爱脑的人。 脑子里面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像群魔乱舞一样挥之不去，卫轩这个人吧什么都好，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性，样样条件都算出挑，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要想不喜欢他确实很难。 家里确实太安静了，柳绵绵打开了收音机，听着广播开始研究起缝纫机来。 小时候也是见奶奶摆弄过缝纫机的，比手工走线来说，缝纫机的出现大大的加快了速度，七八十年代的陪嫁品里，经常能看到缝纫机，重生前就好多年没接接触过缝纫机了，现在再用起来也觉得生疏，拿了几块小一点的布做实验，先熟悉熟悉机器，这可比手工缝线适应起来要难太多，不知不觉一个上午都过去了。 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的响着，也难得这么轻松自在，玩了一上午的缝纫机竟然也不觉得累。 这样到了中午也不觉得有多饿，柳绵绵正在想中午要不要吃点东西，要吃点什么东西之时，外头响起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咚咚咚敲门的声音，然后就听见武大姐在外头叫—— “小柳在家吗？” “在。” 柳绵绵赶紧站起来，腿一麻，她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门口，这个时候才发现大腿根子都是酸的，跟跑了三千米没放松肌肉一样，第二天早上会特别酸爽。 打开了门，武大姐一见到她就一愣：“小柳你这是干嘛去了，脸上白里透红的。” ！！！ 眼神还带着些许勾人的感觉，这些细微的地方男人不会察觉，但同为女人武大姐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狐疑的看了柳绵绵几眼，不过没往多处想，毕竟上来找柳绵绵是有事的。 武大姐问：“大家都去海边挖生蚝，你去不去？” 柳绵绵眼睛一亮，啥啥啥，挖生蚝？ 这么好的事，咋能不去。 王八蛋才不去。 ———— 家里的伙食开的其实不差，一周能吃上一次肉，一次海鲜，当然肉一次也只能买上个二两，全家人能沾到点肉味就不错了。柳绵绵心疼宝妞的个子，生怕她以后跟自己一样长不高个儿，她可羡慕身材婀娜的大长腿了呢。 海鲜不就是补充蛋白质的吗，而且这会儿大海污染也少，野生的海产味道也鲜美，主要是宝妞也喜欢吃呀，每次看见小家伙把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她这个老母亲的一颗心就要融化了。 然后，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自己也馋，想起上辈子吃过的乳山生蚝。 一到秋冬天，海鲜就好吃了，尤其是生蚝养得肥肥的，还有股子奶香味。 要说这海鲜，还是冷水区域的海产更好吃，比如渤海和东海的海鲜，就比南海产的肉质要紧实和鲜美。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柳绵绵是这样觉得的，卫轩挣钱是保证一家人基本生活质量，吃喝拉撒都靠他了，当然她也不能对这个家庭没啥贡献，那提高生活质量就要靠咱们半边天。 所以一听说有生蚝，柳绵绵顿时就不觉得哪里酸，想也不想就捞上了筐子和刀子，跟着武大姐下了楼。 这一路上武大姐都很兴奋：“海边的东西，咱们别的捞不着，可这个生蚝是好捞的，就在岸边上，搞刀子就能撬出来，一般都是让住海边的人先弄，多的就是咱们的，可要走快一点啊，李梅比咱们快一步，早就出发了。” 柳绵绵：“......” 难怪今天大院里头这么安静，原来是因为这。 柳绵绵十分感动，抱紧武大姐的粗大腿发表感慨：“大姐，还是得亏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有这些好处呢。” 武大姐摆摆手：“废话少说，多捞到点实惠是正经，你坐我的车？” 柳绵绵也很骄傲：“不用不用，卫轩今天没骑车走，我自己来。” 咱现在也是有车一族了。 武大姐一怔：“你学过骑车没，就说要骑车，你家小卫也是，自行车哪有那么好骑的？” 这一说柳绵绵就想起自己是个乡下来的妇女，像白云生产大队那种地方，自行车可比小车还稀罕，她就算再怎么扯谎也不能跟人说自己学过自行车。 果然，见她噎住了的样子，武大姐就好笑，大手一挥就让柳绵绵上车了。 走起。 柳绵绵带的是个竹制的背篓，而武大姐的二八大纲的后座上，左右挂了两个筐，这两个筐是拿来装东西的，也能装小孩儿，坐上去就只能把脚翘起来，前面的武大姐骑车骑到飞起。 要不说武大姐可真是好人呢，柳绵绵个子小也是个八十多斤重的大人，带着个成年人速度肯定是有影响的，不过武大姐力量大，骑的飞快，这一路还跟柳绵绵说选择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是的，海岸线那么长，不是哪里都有生蚝，有些地方渔民多生蚝也多，早早就被人给捞完了。 武大姐是个懂门道的人，又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就跟个活地图似的，哪里有什么便利，问她就晓得，就比如说生蚝，武大姐不选离滨海城区最近的，也不选离渔村最近的，找了个稍微偏远的地方走。 到达海边，柳绵绵有点激动的下车：“大姐，这里咋没人啊。” 武大姐停好车：“咋，你还怕没人跟你抢？”、 柳绵绵：“哇。” 这么多生蚝，牢牢粘在海边的石头上。 这还是肉眼见到的，海平面往下，更深的地方也多，两人找了个离岸边比较近的地方，武大姐撬下来一个就跟柳绵绵说：“看看，这玩意儿壳大，里头的肉没多少，但多少也是肉不是？” 这要是别人，就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但武大姐是谁，是老江湖啊，她选的地方生蚝多不多很难讲，人也肯定不多，柳绵绵早就忘记今天中午饭都没吃，一口气就奔到了海边。 武大姐也在旁边，指着另一边说：“你去那边，我在这边，用刀尖撬。” 柳绵绵：“哇。” 武大姐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儿，笑傻了：“小柳，你是不是傻了。” 柳绵绵：“我傻了，我真的傻了。” 不光她傻了，那些看不起滨海的人都傻了。 现在才知道滨海多好啊，吃海鲜也便宜，甚至还有免费的，柳绵绵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武大姐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催着她赶紧干活：“三点半就要回去，咱两加紧点，不然赶不上做晚饭了，你也别想着一口气整完，过几天吃完了咱们再找找，总不会被人扒拉完的。” 柳绵绵“哦”了一声，埋头开始干活。 生蚝是近海生物，一般生长在离海岸线很近的岸边的石头上，挖生蚝就需要赤着脚下海去挖，武大姐解释说，之所以这几天来，是因为前几天天冷，海边风也大，赤足下海几个小时肯定遭不住，今天刚好出了太阳不冷，大家就都出来了。 尤其现在是中午，太阳照着暖烘烘的甚至有点热，柳绵绵也不说二话，脱了鞋子就下了海。 柳绵绵没挖过生蚝，可也吃过不知道几多，看到脚底下密密麻麻的生蚝除了头皮发麻以外，隐约间还有几分兴奋感，这可都是肉肉啊，是肉肉！ 看到肉肉哪有不兴奋的，挥起镰刀就是干。 武大姐瞧了这边一眼，两人离的不远不近，刚好是可以说话又不会互相打扰的距离，真干起活来时间其实过的特别快，武大姐对小柳就特别满意，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都是吃大锅饭长大，在生产队和工厂里头磨洋工的，看上去苦哈哈可真正干活的人也少，像柳绵绵这样干活卖力的，很难不讨她喜欢。 “小柳，你那里情况怎么样，不会搞就慢点，别弄到手了。”看柳绵绵这细胳膊细腿的，武大姐正准备指导一二，余光瞅见柳绵绵一个接着一个往背篓里头丢东西。 不成，她也要加快速度。 “还好还好，看着不太好弄，可掌握了诀窍就简单了。”见武大姐的速度还在她后面了，柳绵绵干脆示范了一下她刚才发现的小秘诀。 刚开始还不太熟练，最开始费了老大力气才弄出来第一个，慢慢的就掌握了诀窍，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就能分神跟武大姐说话了。 武大姐见了，也学着她的模样：“嘿，小柳你可真聪明啊，这玩意儿我们都挖了这么多年了，还没你里手。” 第86章 大丰收 还不到三点半，两人带的筐子里头都装满了。 骑车回去肯定是不能了，武大姐那两个筐子就几十斤，柳绵绵的那个背篓装的跟两筐子的生蚝差不多，加起来足足有七八十斤，这季节的生蚝又肥又大，要不是没地方装了，两人还能再挖上一会儿。 “不行了，生蚝也不耐放，又不是没得吃了，过几天再来。”武大姐说，然后让柳绵绵把她的背篓搁在后面的坐凳上，捆好。 她骑着车慢悠悠的走，柳绵绵就在后面扶着背篓小步的跑着。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要慢许多，但两人都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都不觉得累，走走停停的一个小时后才到家属大院。 “武大姐你回来了，哟，这么多呢。” “李梅回来没，刚才我还看见她背着背篓走在后头呢，她婆婆在屋里叫。”烦的要命。 李梅出去的时候是带着她俩孩子一起出去的，结果那地方人太多，最后也没挖到多少，三个人也才弄了半个大筐子两个小筐子，加起来还没柳绵绵一个人多，说话前后李梅带着两个孩子刚好回来，就站在柳绵绵身后，看着武大姐把一大背篓的生蚝扔到柳绵绵脚边。 “小柳，这都是你的？”李梅喉咙里头发颤：“这么多啊，我家三口人也才......” 武大姐看不得她那小媳妇儿模样，不爽方大娘的同时，也未必爽李梅，冷飕飕的说：“那是人家小柳能干，一个人干你们家三个人的活。” 方家就是全体拉胯，老的怕自己多干活吃亏，小的怕吃少了吃亏，一家人心不往一处使，就容易走下坡路，看看方家现在这情况，不就是这样？ 武大姐就最看不得李梅那样。 是，李梅是受欺负，可你个当儿媳妇儿的什么都做不了，心眼子再多也只敢想着等婆婆死了如何如何，要是李梅运气差点，方大娘长寿点，谁先挂还难说呢，要说做人，武大姐就喜欢小柳这样的。 人男人看不上她，就离婚，多了不起还能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不成？ 羡慕声，嫉妒声，大家都看着柳绵绵面前的筐子都堆满了。 这里面，有嫉妒的，也有夸她厉害的，不过还是嫉妒的人比较多一点。 柳绵绵才不管那么多呢，丹田一口气，满满一背篓的生蚝就背在她背上：“都慢慢看啊，我回家准备晚饭了。” 这一背篓装满了，可不得有上百个生蚝，等一口气爬上了楼，柳绵绵差点发了黑眼晕昏倒。 好不容易才摸出来钥匙，开了门一口子冲到北阳台上，把背篓放下去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这口气。 那头，卫家的几个孩子走到半路上，就听见有人说今天去海边挖生蚝的事。 老大领着弟弟妹妹，一路上都在想，难怪今天去学校的人少了那么多。 是的，碰到这种日子，有些孩子索性不上课了，请假都要去帮大人的忙，可卫家全家人都不知道这回事,老大看着弟弟妹妹看别人家在吃东西眼馋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回到家，吃完饭，就不馋了。 别看老大只有八岁，但在他心里自己不是个小孩儿了，也要跟着大人一起干活的，想到这里加快了步子回到家，隔老远就喊：“阿姨，我回来了。” 四个孩子跑着上了楼。 老大一路上小跑，小脸红扑扑的，上楼就闻到一股子味儿，今天各家各户都有吃生蚝，他也不会想到是自家的，不过看到柳绵绵一屁股坐在门口，吓了一大跳，学着大人的样子低头摸了摸柳绵绵的额头，然后问：“阿姨，你生病了吗？” 柳绵绵是累到虚脱了，干活的时候太兴奋不觉得，回来又跑了一路，等到家就成这样了。 “没关系，阿姨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 “阿姨，你是累病了？” “阿姨忘记吃午饭了。” “......” 宝妞急得直打转。 老三凑过来，用额头贴贴阿姨的额头，像那天医生给他看病一样，又用手捏了捏柳绵绵的手腕，这是在拿脉吗，柳绵绵哭笑不得的冲他笑了笑。 老二抿抿嘴，阿姨要照顾他们，给他们做饭，还要做点零工赚钱，这都累病了，他蹬蹬蹬跑到厨房去拿碗，又晃了晃热水瓶，扒开塞子，双手抱着热水瓶倒了大半碗水，又捧着水碗蹬蹬蹬的跑回来，水是昨天打的，放到今天已经没有那么烫了，老二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企图给柳绵绵喂水。 小孩儿的手都没什么准头，这一下把柳绵绵直接给吓清醒了，赶紧坐了起来，伸手把水碗接了过来，一边喝水一边夸孩子们：“好好好，阿姨就是太累了，赶紧做晚饭吧，咱们晚上有生蚝吃。” 老大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我去做饭。” 老二接过水碗：“阿姨你喝好了吗？” 柳绵绵打了个水饱嗝：“够了，阿姨没事了，待会儿吃了饭就好了。” 几个孩子立刻动了起来。 老大会煮饭，自动请缨煮饭，老二和宝妞两个去洗菜，三娃不肯走，坚持要陪着她，柳绵绵便抱着小孩儿坐回到椅子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幼儿园今天白天发生的事。 几秒钟过后，老大从外头跑进来，夸张的语气比划了一下：“阿姨，咱们阳台上那么多生蚝，都是咱们家的吗？” 老二刚才对着一堆石头旮沓，都快要没出息的流口水了。 第87章 媳妇儿还是自家的好 老大的样子又搞笑又滑稽，柳绵绵马上就笑出来了。 她说：“是啊，都是咱家的。” 老大：“！！！” 阿姨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难怪累成这样，他像个小狗腿一样，帮柳绵绵捶捶腿，又指挥着老三给阿姨捶捶背，老三终于找到他的自我价值，火速跑到阿姨伸手，小拳头一拳头一拳头的在柳绵绵背上敲打着。 老二流着哈喇子：“阿姨，外面的那些，里面有肉吗，要怎么吃啊。”苏丹小说网 声音小小的，毕竟他们没有参加劳动呢。 柳绵绵嘴角勾起：“啥？” 老二就更不敢说话了：“唔。” 这里面，最不服管教的就是老二，全身上下就嘴最硬，柳绵绵偏不惯着他，非要逗他玩玩不可。 柳绵绵叹气：“那可是阿姨好不容易才背回来的，你看阿姨这脚？” 去的时候穿的凉鞋，鞋子一脱就下海干活，在里面泡了两三个小时，这会儿脚都被水泡皱皮了，看着有点吓人，老二盯着阿姨的脚，也不叫着要吃了，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关心。 宝妞长长的叹气：“妈妈实在是太——辛苦了。” 老三也学着幽幽的叹气：“哎。” 老大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老三你夸一夸阿姨呗。” 老三闭上嘴巴，继续叹气：“哎。” 这群活宝，柳绵绵都要让他们逗乐了。 柳绵绵也叹气：“算了，你们今天去上学，阿姨就不跟你们计较，但每个人都要在家里干活贡献力量的。” 老二眼睛一亮：“那我干活，我帮家里洗菜。” 柳绵绵点点头。 宝妞想了想：“我帮妈妈扫地。” 柳绵绵继续点头。 老大乐呵呵的：“那我就帮忙做饭。” 结果孩子领了活儿，却像是得到了嘉奖一样，一个个都是乐颠颠的走开的。 柳绵绵也翘起嘴角，这些孩子也太好糊弄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几个小孩儿一点也不娇气，那也是她教的好！ 晚上一般吃米饭，柳绵绵指挥着老大放多少米，像别人家煮饭都要煮沥米饭吃，图喝个米汤，但柳绵绵嫌弃那样做麻烦，每次都是蒸米饭，蒸米饭就简单多了，淘好米饭以后，放适量的水，上汽后蒸上半个小时就行了，这样蒸出来的米饭比电饭锅里煮出来的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比沥米饭就更好吃些，孩子们以前就喜欢吃米饭，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就更喜欢吃。 阿姨做事大方，老大就特别喜欢给柳绵绵干活。 柳绵绵看着这群懂事的孩子，就觉得挺省心的。 孩子不懂事，一个都能拆家，懂事的娃带着四个也没觉得多累，都可会心疼人呢。 米饭蒸上锅了，然后就是准备菜。 生蚝没什么不好弄的，趁着新鲜多吃点，全家一起吃饭也就这一顿了，柳绵绵做事大方，这一顿干脆煮了一大锅，足足有三四十个，壳子冲干净后，连着壳子一起蒸，然后就是调蘸料。 这种精细活就不敢让几个孩子们上，柳绵绵自己来。 中火烧油，剁了一把蒜蓉，炒了些油蒜蓉，里头再加上生抽就是完美蘸料，考虑到家里孩子们多，剁辣椒就不放了，光那一碗料汁就够香了。 几个孩子早就馋到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围着灶台打转，连爸爸回来了都没人发现。 卫轩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海鲜的味道，他倒是不馋，可这个季节生蚝鲜美，闻着这味道味蕾也充沛起来。 “爸爸，你回来了？”老二献宝一样的过来，指着外头的锅里说：“今天有好多好吃的，都是阿姨弄回来的，可把阿姨给累坏了，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还以为以为阿姨生病了呢。” 卫轩看了过去，柳绵绵这会儿气色还行。 她故意不看他，带着小三娃一起摆筷子。 卫轩走了过去，低声叮嘱她：“白天还跑去海边了？” 柳绵绵“嗯”了一声：“反正也没事儿，跟武大姐一起去的。” 卫轩给她捏了捏小腿：“不累吗？” 昨晚上都说累的不轻，早上起来的时候吵到了她，她还发了脾气来着，男人么都有点臭尿性，一旦有了亲密的关系，要么是眼睛要么是手，总想粘在人身上似的。 柳绵绵飞快的看了外头正在忙活的孩子们一眼：“你也不怕他们看到，老大都这么大了，出去乱讲怎么办？” 卫轩：“那我们也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手从她的小腿上挪到手上，也是捏了捏，但眼神变得格外温柔起来，柳绵绵丝毫不怀疑，要不是孩子们在外间，这人能当场把她推倒推倒再推倒，哎呀想啥呢大白天的，肚子还饿着呢。 还着重强调了夫妻两个字。 柳绵绵觉得他辣眼睛，怎么那么像头回谈恋爱的小伙子。 ...... 神特么合不合法，别人也会笑的好不好。 以前在村里，但凡哪个汉子对婆娘好点，村里人都不少闲话的，晚上在床上弄几次都要讨论，还有闲得发慌的人，偷偷在人墙根底下听动静呢，没娱乐的世界就是这么可怕，柳绵绵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柳绵绵轻咳一声：“孩子们都在外头呢。” 卫轩：“下回等他们不在了我们再——” 老二从外头冲进来，兴奋的嚷嚷：“吃饭了吃饭了，生蚝都蒸咧嘴巴了，我刚才尝了一个可好吃了，蘸着酱料就更好吃，阿姨你快点去吃饭吧，爸爸我们去吃饭了，阿姨午饭都没吃呢。” 卫轩听完沉了脸，眼神也变得没刚才友善起来，使唤老二出去了才沉着声音问：“中午没吃饭？” 阳台上那一大堆东西他都看到了，足足几十斤，别说她这么一个个子小小的女人，就是一个大男人从海边背回来，都要费老大的力气，他买自行车，买缝纫机，不就是想她能轻轻松松的干点自己喜欢做的事。 柳绵绵：“......” 她又不想的，那不是一干起活来就忘了吧。 “早饭吃的晚吃的也饱，中午我还没怎么饿呢。” “......”卫轩彻底无语了，说是这样说，到现在也很饿的好不好，饺子是扎实，可也不能顶两顿啊，她在家难道也不吃中午饭？ “以后自己在家中午也要吃点东西，饿坏了身体不值当。”卫家大姐就是年轻的时候饿坏了身子，现在虽说条件比以前要好很多，但连她自己都说很难养回来，一到冬天就生病：“而且那一大堆东西可不轻，下回不许.....算了，你要是想自己去，也像武大姐那样在车上挂俩篓子，放东西带孩子都方便些，待会儿吃完晚饭我教你骑车。” 第88章 学骑车 卫轩心疼她总要跑来跑去，才买的这辆车，吃完饭让几个孩子收拾家里，他自己就要拎着柳绵绵出来学车。 小童工们也跃跃欲试，不过卫轩说要等到八岁才能学车。 老大很兴奋：“爸爸，那我不是可以学了？” 卫轩：“先教你阿姨，等她学会了再教你。” 老大就很高兴的跟弟弟妹妹们显摆去了。 柳绵绵：“骑车也不难的，我看武大姐骑过。” 有前世的经验，她学什么当然都很容易啦，立好了聪明的人设，现在她学什么东西都显得简单，别人也不会觉得多奇怪的。 其实柳绵绵是会骑车的，上辈子从小学骑到高中，水平溜溜的，小时候也是从二八大杠练起的，小孩儿们腿短，骑大人的车要从杠子下面穿过去一条腿，但这也不是妨碍孩子们骑车的热情，经常在外头看见一个小孩儿踩着单车到处飞。 这会儿女式自行车还不普遍，满大街的都是男式的大杠子，像柳绵绵这种身材娇小的，骑上去就颤颤巍巍的，所以这辆车还是卫轩托人从海城定的车，等了好久才送过来的，粉色的凤凰牌。 放在楼底下很扎眼就是了。 两人一下楼，就有几个闲得蛋疼的人冲着卫轩打趣： “卫工，你可真是疼媳妇儿，自行车票这么难弄到，还专门给媳妇儿买个女式车？” “咱卫工是个疼媳妇儿的，你没看人家每天下班到点就回来吃饭。” 略略略...... 其实更难听的话也不是说不出来，说白了也就是嫉妒，没见到哪个有本事的男人在这里略略略的。 柳绵绵翻了个大白眼，无论什么时代对男人的标准都这么低啊。 这年头，不打老婆，下班按点回家吃饭就是好男人了，他们都没看到卫工还在家干家务活呢。 这会儿资源紧张，但凡家里有点什么好东西，那都要紧着家里头男人的，像卫轩这样自己没车先给老婆买的，没准招来不少小媳妇儿的羡慕嫉妒，回家自然是要给男人脸色看呗，这些男人自然不会说牺牲一辆车讨媳妇儿欢心，但他们可以暗搓搓嘲笑卫轩是个怕老婆的啊。 卫轩倒是不以为意：“车小好骑，能就着她，以后孩子们学车也安全些，我骑着其实也不错，不扛东西不运货，还是骑这车轻快些。” ” 还有人随口说：“钱差不多，买大的划算啊。” 卫轩：“自行车的功能就是骑着走，能骑就行，您真的不要试试，这车轻些，真比男式车好骑。” 而卫轩，一句话就堵住了这群老爷们的嘴。 他就一个人，骑个女式车有什么委屈的，而且这车小，孩子们大一点了学车也容易些。 还真有人想试试，武大姐看着这车馋的不行，擦了擦手就过来：“小卫，给我也试试，你王大哥那车是早年买的了，链条总要上油也不太好骑，等我们家有自行车票了，我也买个女式车琦琦。” 这票就是王局长给的，他家最近才没有买车的需求，武大姐这样说话是为了给卫轩解围呢。 武大姐踩上去试了一圈才回来：“还真的挺轻的，比男式车好骑，运东西是差了点，但谁家也不是天天用自行车运东西，老王下次咱家买车，就买这种女式车，阿美她们几个也能骑，听到了不？”苏丹小说网 王局长在阳台上做饭呢，听到喊他远远的应了一声：“我在洗菜呢，有啥事晚点跟我讲，听不到。” 这可是大院里头最有权势的男人......他都在家做饭呢，谁敢说王局长躺婆娘裤裆底下？ 闲汉们不敢哔哔哔了。 卫轩指导着柳绵绵先坐在车凳上，坐凳的高度是他调过的：“你别怕，感觉到害怕脚就搁下来，都能直接伸到地上，别害怕我还在后面呢。” 在众目睽睽下学车真得有些羞耻，更何况一群长舌男看着，就等着看柳绵绵笑话呢。 柳绵绵咬着牙，装作平衡感不好的样子，摇晃了几下，当她感觉到卫轩也跟着后面跑，晃了几下就停了下来，不过已经比别的初学者好多了，年纪越小越好学，小孩子都是自己偷偷蹬的。 她才二十出头，比很多人一大把年纪学车，接受能力自然是快一点的。 装作怕怕的样子，被卫轩鼓励着又上了车。 这回轮到婆娘们酸了。 女人的酸味善意一些，打趣道： “卫工，要是小柳学不会，就教教我呗，我胆子大一点都不怕。” “小柳，胆子大些，摔倒了也没事，你男人在后头跟着呢，你倒之前他肯定能抱住你。” 也有人不那么善意的—— “卫工，可真是疼媳妇儿，告诉我你那么好的男人上哪里找的，以后让我家大闺女也按着这标准去找，小柳都能找得到——” 言下之意，柳绵绵个农村妇女，垫着脚都够不上卫轩这样的好男人。 傍晚时分，今天这外头都是吃饱了饭撑的人，外头光线好，王文美搬着个椅子当桌子，就坐在台阶上写作业，头也不抬的跟那女人说：“婶子，那可不行，我小柳姐姐也很优秀的，人家长得好看，脑子好还勤快，你家大妞连学堂都不好好念，咋找得到好男人呢。” 那个婶子一噎：“我们大妞还会骑自行车呢，你看看小柳这笨的——”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柳绵绵脚底用力，卫轩的手一送，自行车滴溜溜的往前。 王文美拍拍手掌：“哈哈哈哈，小柳姐姐学会骑车了。” 第89章 媳妇有点豪 柳绵绵还真的会骑车了。 这年头买个自行车，可比后世买个四轮小车都难，至少几十年后家家户户都有小汽车，可家属大院也不是人人都有自行车的，尤其柳绵绵这台粉色的凤凰女式车特别招人眼—— 谁叫直男审美的小孙选了这个颜色呢。 粉色好不好看不说，但至少柳绵绵出去不用蹭武大姐的车了。 不但她自己学会了骑车，王家三姐妹也开始学骑车，王文美最近的中心工作就是求她爸，已经在岗位上干了七八年的王局长弄张自行车票，当然王局长没搭理她就是了，王文美计划继续求，只要她家有自行车票。 这下子卫轩有事儿做了。 家里有了个自行车，以后出去带着孩子们也方便，卫轩给自行车做了个小拖斗挂在后面。 图样是他自己画的，找了电焊师傅加工做成，后斗也有两个轮子，是去修车的地方收的旧自行车淘汰掉的轮子，换了新的轮胎上去，往自行车后面一挂，后头就能坐人或者运东西，当然主要功能就是坐人了。 柳绵绵试了一下，还挺牢固，带娃之前还测试过好几次，后斗放的当然是东西了，骑过好几次不会侧翻，才敢让孩子们坐在上头。 这下，又出尽风头了不是？ 比起又大又笨重的男式单车，这小小的凤凰自行车看上去是不划算的，但她挂着车斗也很方便呀，甚至比二八大杠更能拉东西，车斗里头能同时坐两个孩子呢。 “妈妈，真好玩。”宝妞坐在后头笑嘻嘻的，她旁边是同样笑的露出两排大白牙的三娃，俩孩子今天让妈妈拉着他俩在大院里头转了好几圈了。 柳绵绵有些腿软：“姑娘，咱能不坐了吗？” 虽然说自行车也不费油，可它费力啊，她现在巨想甩锅给卫轩：“等你卫叔叔回来再玩。” 三娃拍拍手掌：“妈妈，妈妈。” 太高兴了。 什么什么什么？ 柳绵绵瞪圆了一双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三娃：“你说什么？” 天老爷，三娃刚才是在叫妈妈？ 她很自恋的，但还是不敢相信三娃只是在说“妈妈”，还是在叫她啊。 三娃鼓掌：“妈妈，妈妈。” 这回是对着柳绵绵叫的了，看着她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还额外赠送了好几声。 连宝妞都高兴坏了，给了三娃一个大大的拥抱：“三娃说话啦，三娃开口说话啦，叫姐。” 三娃是个大方的孩子：“姐姐，姐姐。” 像个小八哥一样，可爱极了。 这三个男娃里面，柳绵绵私心底下最喜欢的就是三娃，就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妈格外的可怜，但也有个原因，三娃对她的依恋，是超越一个可亲可敬的阿姨的。 在三娃心里，柳绵绵就是母亲。 两个大些的孩子听说这事，也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个掰着三娃的小脑袋要他叫哥，一个捏他小脸要他叫大哥，宝妞还添柴加火，炫耀自己被三娃叫“姐姐”啦，这下可不得了，两个亲哥哪能依，更加要欺负小三娃。 而三娃呢，就像故意逗两个哥哥一样，叫“妈妈”叫“姐姐”就是不叫哥。 日子一过起来就很快。 入冬，天渐渐变凉。 生蚝吃了半个月，也到了尾声了，近海边的捞完后，稍微深点的地方就不好打捞，再说了也要给来年留点种，不过一到秋冬，海边的渔船上岸，连单位里发福利也都是发海产。 听说今年往南海跑的船队有几个大渔船都丰收，上岸都是几十万斤的海鱼，滨海区跟海城市不少单位也开始给下属单位，市下属工厂发职工福利，科研机构不像工厂，人少福利也发的好些，这段时间卫轩总能时不时拎条海鱼，或者是一兜子海虾，要么是三两个螃蟹，所以这段时间，家里餐桌上海产几乎没断过，以前是三四天能吃上一顿肉类，现在基本上两天能见一次荤腥，伙食质量提高了不少。 海虾海鱼螃蟹，这些都是全家人的最爱。 这年头，除非是真的海鲜过敏的体质，也没什么人会嫌弃海鱼不合口味生死不愿意吃的，就拿卫家这六口人来说，人人都喜欢吃海产，就连最小的三娃现在都会自己剥虾子，宝妞还能自己剥螃蟹腿吃。 短短一个月功夫，全家人脸上的肉都多了起来，连柳绵绵都觉得自己是长了个子的。苏丹小说网 长个子或许是她的心里作用，但这段时间她身上是长了些肉的，胸脯都跟吹过的气球一样，蹭蹭往上冒，家里按照这个节奏吃到过年，肉票都能省下来不少，因此柳绵绵跟卫轩商量着过冬过年的事。 “我看家里最近吃的好了，肉票就没怎么用过，下个月就是过年，要不要寄回家里一些，家里头老人孩子也都多，爹娘也该吃点好吃的了。” “你先留着，等我打完电话问问家里，生产队到年底应该也会杀猪，就咱家这点肉票寄回去，全家都吃不上一顿饺子，还不如寄点钱实在。”卫轩说。 从七五年开始，农村的粮食产量也高了，以前一家三口人只能养一只鸡，从今年开始变成一人一只鸡，山地多的粟米多的地方，都不限定养鸡的数量，也就是现在日子过得好些了，村里今年都养了十几头猪，到过年的时候杀猪分肉，卫家那一大家子，未必比他们这一家子的肉吃的少。 卫轩打了电话回去，卫家那边果然说不用肉票。 村里今年的收成很好，十头大肥猪都养到了年底，按卫家这人口能分到一只猪腿，也就不用在城里的大儿子省吃俭用的寄肉票回来了。 肉票不用寄，但别的东西也不能省，柳绵绵是自己在地里刨过食的，知道这年头农村有多苦有多艰难，虽说卫轩的工资加补贴八十几块看上去很多，但到底家里六口人，花用起来也不少，幸好年底有免费的生蚝，还有时不时单位发的福利，小日子还过得去。 卫轩回来就把这事儿讲了，柳绵绵想想便说：“村里拢共也就五十来户，像卫家这样多人口的，分个三十几多斤肉都没问题，这还不算下水内脏这些，不如咱们寄点海产回去吧，像干海带，干虾米，干海鱼这种，好让家里二老知道咱们记挂着他们，另外再寄个一百块钱，你看行不？” 出门前，刘幺姑可是给了不少好东西给她的，还带了家里的干菜土产，没道理城里的儿子没让老人享福，还要往家里啃老。 卫轩眼皮子一跳，一开口就是一百，这个媳妇儿有点嚎啊！ 第90章 买红薯 柳绵绵说要寄一百块，还真的打算寄一百，汇款单都填好了。 就是这样，家里又要紧吧起来了。 其实卫轩转业的时候还带了几百块的转业费，当时给老家寄过去了一些，请战友们吃饭也花掉了一些，手头上还剩下来不少。 钱不都是卫轩给花了，大部分都是给家里添置了东西，自行车跟缝纫机还基本是柳绵绵用的，当然收音机她也用的很顺手，现在她已经不用刻意去讲蹩脚的普通话了。 但这些东西一买，家里就捉襟见肘，但柳绵绵也没打算拿自己的私房贴补。 她把小账本拿来，跟卫轩两人肩膀并肩膀，脑袋靠着脑袋的算账：“我自己之前的钱是单独放着的，后面卖了点小东西，还有你的工资放在一处，现在咱们账上还有一百二十几块钱，等再过个十来天，你单位不也要发工资了嘛，就有二百块了，寄回去一百，我琢磨着剩下还有一百块，没什么大的花销基本也够用到下月月底了。” 卫轩眼皮子一跳，她怎么这么能存钱，这几个月也没少花，孩子们都送去学校还有一笔大开销，她还能剩下来一百二。 倒不是刻意去拉踩前任，卫轩自己是农村娃出身，对待钱不说看的很重，但能感觉到差别，会过日子的就是能把钱花在刀刃上的，但也有人大手大脚，花销出去了却也不知道钱都去了哪。 以前汪娟带着娃，孩子基本也丢给保姆，他当时在部队的津贴比现在要高，而且吃喝拉撒都在部队，钱大部分都寄给她了，到他转业的时候，自己手里头根本没钱，当时还总说不够花要贴她自己的工资进去，他当初去农村接娃的时候，几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不说，吃的也没比一般农村小孩儿好多少，他是看着孩子们长期在农村心疼，才想着怎么样都要自己带在身边的。 “你自己的体己钱别动了，家里的账犯不着动你自己的钱，要是你觉得可以，就暂定寄一百吧，不过等我下月发工资再寄，东西可以先买。”卫轩沉吟片刻：“对了再过几天我有笔稿费到账，等那笔钱到了再说也行。” 柳绵绵哭笑不得，想到几十年后的某些男的，但凡女的手里有点体己钱，就想捞出来花完，卫轩倒是没有拒绝她做小生意的钱拿到家里花销，却也再三叮嘱她自己的体己钱要存好。 他可是把自己的私房钱全拿出来了的！ “那我就自己看着买了？” “家里的事儿你做主。”卫轩说。 “那你做主什么事？” 卫轩伸手，像对待那几个孩子一样摸摸她的脑袋说：“我负责赚钱，你负责花，我现在赚的钱还不够你可劲儿去花，可将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也过上好日子，不用这样精打细算的过。” 柳绵绵心头一暖，看他的眼神就更加依赖起来。 有人说她找了卫轩，那是卫轩亏了，她一个农村女人，吃不上城里的供应粮就要扯家里的后腿，工作也很难安排上，也有人说是她亏了，卫轩带着三个男娃，等长大些个个都是费粮食的。 她却不这么认为。 两人在一起，总有长处也总有短板，她自己跟卫轩都觉得过的比以前好，有什么亏和赚一说。 这会儿的人，凑在一起就是过日子，没感情搭伙过一辈子的都有，她跟卫轩却是处出感情来了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到年底，好多作物也到了丰收的季节。 比如说红薯、土豆、甘蔗都到了丰收的季节。 七十年代末期，白心红薯被更高产，个头更小一些的黄心红薯代替，各地也纷纷种起来黄心红薯，原本留存的一些白心红薯成了养猪的饲料，比之以前的品种，黄心红薯的口感更好，水份更足，更加清甜可口。 红薯亩产高达两三千斤，价格相比大米也要更廉价，乡里一到了收红薯的季节，都是按照百斤来算价格，所以一到年底，武大姐家里也要收些红薯，两人就搭伴一起走。 去乡下的路不好走，卫轩做的拖车也不好用，所以一大清早就让卫轩绑了两个筐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中间还能放个麻袋，加上前面的篮子，运个一两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 “大妹子，你这车新新的，就往乡下烂路跑，可不经用啊到时候。”谁家买个新东西不是宝贝的不要不要，武大姐都替柳绵绵肉疼。 柳绵绵把蛇皮袋放框里，垫了垫筐子的可靠性，感觉还挺牢靠，卫轩做的筐子也跟一般人不一样，边缘处做了两个挂钩，要用时就把挂钩挂在上头，扣死了就行，不用的时候取下来，就是个单车，这个创造在大院也火了，武大姐也改成这样的筐子，上面不用放两道架子，这样上头更好放东西。 “东西买来不是用的嘛，不用供起来才是浪费，就这车买的时候还真是赶巧了，这段时间总要出去，我也不能总坐您的车啊，骑的近一点还好，稍微远一点再运点东西，我还得跑着回来，累病了就更不值当。”苏丹小说网 说起这事儿来就要说一下方家了，方建军转业这么多年，家里不说有多少积蓄，连个自行车都没置办下来，日子过得苦哈哈，以前李梅看见柳绵绵还打声招呼，觉得大家都是农民队伍，现在两人碰面，李梅都没以前那么热情了，柳绵绵觉得李梅是觉得她命好。 人就是这样，你不好的时候有人会愿意拉你一把，可等你好了，人家也未必真的高兴你好的。 柳绵绵对此也不太在意，她本来就跟李梅没什么交情，原本只是觉得李梅挺可怜的。 武大姐：“也对，我们三丫头一直缠着我说要买个自行车，我都怕她年纪小嚯嚯坏了，再说还有两个姐姐呢，弄个车三姐妹都得打架，到时候看年底单位会不会发自行车票，能发就给她整一辆。” 柳绵绵感慨：“大嫂，你对孩子们是真好。” 武大姐叹气：“那有什么办法呢，都是亲生的，总不能厚此薄彼让哪个寒心了不是，家里穷没关系，关键是不能寒了孩子们的心，当孩子的哪有不喜欢父母的，你看看小孩儿啊，一生出来就喜欢父母，可越长大为啥有人就跟父母离了心？” 柳绵绵心说，武大姐这是在提点她呢。 亲生的都这么难管，养的就更难啊。 说起来家里的自行车票还是王局长送的，当时王局长给的乔迁礼物。 柳绵绵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个人情太大了，如果有机会弄到票，就想办法把这个人情还回去。 第91章 红薯粉 要去的地方离滨海区大概一小时的车程，两人聊着天感觉很快就到了。 村里很少有这样的外人来，还是骑着自行车的俩女的，一进村子就有人不住的打量，看的尤其多的就是柳绵绵。 这一看就是城里人了。 柳绵绵好奇问：“大姐，这村里有番薯，他们也敢卖？” 武大姐：“这有什么不敢的，南方没管那么严，只要不是摆在明面上贩卖粮食，公安局也不大管，这地方天气热，地方又大，每年按人头都能分个几百斤番薯，你总不能让人家家的番薯烂家里吧。” 公安局长的媳妇，说出来的话有可信度，柳绵绵也就放心了。 按原身的记忆，以前村里分完番薯，她就得个把月大半个月吃不上一顿细粮，要么是烤番薯，要么是蒸番薯，王大柱的娘跟王大柱一样鬼精鬼精，只要家里有细粮，死也不愿意吃粗粮的。苏丹小说网 所以以原身的身体记忆，她可太讨厌这种食物了。 不过现在的番薯不像以前的，这几日大院里头也有人在外头买了，味道清甜她吃过一点还不错，以后晚上煮米饭时可以在米饭上头蒸一些，这样细粮耗费的也少些，富裕的细粮......细粮就没有能富裕出来的。 柳绵绵：“懂了，那咱们这是要到处去收，还是固定找一家买就好了？” 武大姐看了她一眼：“这边跟你们那边不一样，你们那边人多，这里地广人稀都是山地，粗粮种的多细粮少，家家户户都分上千斤的番薯跟玉米，村里一年还养二十几头猪，这边的村民你得小心他们给你掺了白番薯给你，到时候瞧仔细些。” 白番薯味道差，这几年当地居民都不吃了。 武大姐一进村子，就有人跟她搭话：“你们是外村来的吧，来村里干啥呢？” 柳绵绵不说话，这种事交给大姐来。 武大姐笑着说：“我们是从滨海过来的，这城里日子也不好过，收点番薯过寒冬，大婶子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 这话就问对人了，这村里哪家没番薯卖啊。 那妇女看着五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就是个精明样子，一般人也不敢跟陌生人随便搭话的不是，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两人，大约是觉得两人靠谱，才对两人说道：“番薯不是哪里都有的嘛。” 言下之意，她家就有啊。 武大姐：“多少钱百斤，我跟这个大妹子都要买一点回去。” 买百斤啊，两个人买，那就至少是两百斤了，女人眼睛一亮，冲她两人招了招手，把两人引到屋子里去才说：“白番薯是两块五一百斤，红番薯是三块钱一百斤，今年的番薯是刚下来的，都新鲜着呢，你要的话我家就有！” 又说：“别看番薯产量大，其实我们都不太愿意往外头卖呢，要不是今年分的多，咱们这地方的气候又不耐放，撑死放到明年三月份就都得烂掉了，我们也不愿意卖的。” 农村人都节省，番薯蒸熟晒干了就能晒成红薯干，一年到头都能放，放在外省说不定真不舍得卖掉，可滨海这地方潮湿的厉害，晒成红薯干也放不过明年回南天都会长毛，所以家里分多了红薯也是烦，这东西也不好拿出去卖，推一车出去上千斤，能卖三十块，那可是要冒着被公安抓走被关起来的风险。 女人碎碎念着，两人也就一听，不过意思是说她家番薯这样卖掉不划算就是了。 柳绵绵在心里吐槽，这女人看着就不老实，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一般五斤粗粮换一斤细粮，这价格算不上太贵，也不算太便宜吧，就市场价啊。 大米是一毛二一斤，一百斤是十二块钱。 百斤番薯是三块钱，这三块钱就很耐用了，难怪以前乡下人都不愿意把粗粮换成细粮，同样是粮食，当然是便宜的划算，吃番薯又咋样了，想想解放前，再想想五几年那会儿，穷的连树皮都啃，能吃上番薯都要做美梦了。 所以武大姐也不嫌弃，也不跟这女人计较几毛钱的账，一张嘴就要一百五十斤。 她自然有她的生存智慧，还价还掉几毛，这些人会觉得你很难搞很难打交道，最多也就占这几毛钱的便利，可她大气的掏出四块五，让女人给她过秤的时候，女人也不小气，每一秤都打的旺旺的，这样称出来，其实也富裕出来好几斤了。 于是柳绵绵也称了一百斤。 出门的时候武大姐还感慨，要是番薯能放久点就好了，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出去买也不是很方便，毕竟王局长在那个岗位上，她要张嘴要粮食，能有人马上就往她家门口堆。 能放就好了，可滨海这边的天气，连晒干了都未必能放。 柳绵绵脑子里面模糊闪过一个念头，又转瞬消失，两人回去路上还在想着这事儿，等到了晚上，米饭上蒸上来番薯，全家人正式开始粗粮搀着细粮过日子时，老大仰天长叹： “啥时候咱们家才能过上顿顿细粮的日子啊。” 卫轩横了他一眼，老大就不敢说话了。 这段时间爸爸心情好，几个孩子都放肆了不少，要以前哪里敢这样在爸爸面前说话。 卫轩倒也不会说些忆苦思甜的话来糊弄孩子，毕竟喜欢吃好的，那是人性啊。 家里就算是顿顿吃的起细粮，像这样应季的吃些粗粮，对身体也有益不是？ 老大是不敢发表言语了，而且一口咬下去，觉得今天这番薯也不错，至少不噎脖子，味道还甜甜的，他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吃粗粮了。 只是老大这一吆喝，柳绵绵倒是想起来一个点子。 既然连红薯干都不能放，那红薯粉总能放吧，前世她也在滨海待过几年，就没见过谁家红薯粉长霉的啊。 第92章 交易 和平村今年的收成很好。 换了新品种黄心红薯，产量比往常的品种要多了百分之二十。 起初村里人还很反对种新品种，那些个蠢货，老品种的个头是很大，可亩产确实没有现在小个子的品种产量高，一部分人自然是不看这个的，他们光看个头了，产出来一上称这些人才知道，白的光长白大个，人吃了烧心又难下咽，特别难吃，倒是黄心的蒸在米饭上头，软糯糯的还带着点甜味。 不过今年的天气也好，一整个秋天都出太阳，红薯喜欢这种光照好又温暖的天气，总之是丰收了。 丰收以后，刘书记又有新的愁法了。 以前分到各家各户，刚好够吃的，私底下也会卖掉一些，可这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讲，今年各家各户分到的红薯都上千斤，多的有两千多斤，这就让村里人犯了难，人均两百斤，靠嘴吃能吃多少啊，现在条件没那么差了，没人愿意天天吃这个，而且这玩意儿且不像大米一样耐放，或者一麻袋拖去城里卖了就卖了，一点声响都没有，一车车的红薯运去城里，那他这个大队书记还想不想干的了？ “刘书记，别的村也在干副业，红星村还织土布卖呢，咱们怎么就不能运粮食去城里了，人家城里人一到入冬也会缺粮食的。” “就是啊，浪费粮食可耻啊，想想六零年那会儿，我爹想一碗红薯糊糊吃，都想到流眼泪，现在好了富裕了，红薯都要烂在家里头了。” 滨海不比其他地方，太过于潮湿地底下都不好挖地窖。 要是养猪，现在养倒是有粮食吃，可是过了三月四月呢，到时候一群嗷嗷叫的小猪崽子刚长成半大猪仔，番薯又没了，吃啥去？ 刘书记有点后悔今年在村里推广种红薯了，这不是给自己招事儿吗？ 村里，现在少说有上万斤的富余，现在如果有人愿意给他解决这个问题，他肯定能把对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书记书记，外头有人找。” “谁！”刘书记毛了，不时又来人找他吐槽红薯太多云云，他现在提到这两个字就头疼。 外头是三姑，两家是同房的亲戚，关系走的比较近，三姑这个人就比较精明，她家的番薯倒是卖的七七八八了，就留了两百来斤自家吃，她来必不是来找村里麻烦的。 三姑从外头进来，见到屋里有人，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淡了些：“哟，万里你也在啊。” 这是嫌刘万里在这里不方便说话了？ 刘书记没好气的说：“有啥就说，没啥不好讲的。” 三姑瞧了刘万里一眼，撇撇嘴说：“外头来了个人，说是要收番薯。” 书记家也有上千斤番薯没地方安置呢，这不是三姑自己家卖完了，想起刘书记家也堆了一堆没处消化的番薯，所以想到这一宗，讨好他来了。 刘书记嘴角抽了抽，早知道就叫刘万里出去了。 “来就来，你往我家带干嘛？” “书记，要不让他们去我家看看吧。”刘万里可不跟村干部客气。 刘书记一噎，不过还是把人叫了进来。 进来的正是武大姐跟柳绵绵，柳绵绵把自己的主意一说，武大姐也觉得行，她家人口多，几个孩子还在青春期，一个顶两个的能吃，要不是红薯不耐放，放在北方那种气候，她能买个五百斤回去。 两人一进来，刘万里就问：“两位同志，你俩要买红薯，买多少呢？” 柳绵绵：“白番薯是两块五一百斤对吧？” 刘万里忙点点头，白番薯是便宜一些的，两块五他也不嫌弃，家里两千斤番薯，全卖掉其实也才五十块钱。 农产品可真是不值钱，卫轩一天的工资能买一百斤番薯，而这些农民，一年下来也就能分个口粮，外加一百多块钱的分红，可真是让人不忍心再还价了。 柳绵绵跟武大姐对视一眼：“我们是一人想要一千斤白番薯的，但是要加工成红薯粉，村子里头有人能加工这个吗？” 刘书记：“加工啊，隔壁村倒是有个加工的，要首地啊你费用。” 柳绵绵和武大姐对视一眼，跟她们想的一样，并不是没人加工，农村人都觉得精粮比细粮还金贵，细粮比粗粮金贵，前几年只有人拿着细粮换粗粮的，粗粮都是舍不得吃的，要不是这里偏远土地也多，一般地方也找不到一个村子有这么多的红薯。 红薯粉就是精粮，比大米饭还金贵呢，十斤红薯才能加工一斤半到两斤，在原主老家，过年过节的也会有人做些红薯粉丝，炖腊肉吃那滋味简直一绝。 这里人难道不做红薯粉？ 红薯是不耐放，可是红薯粉丝是耐放的，一比七的比例做成精制的红薯粉丝，但看价格快要是大米两倍，可红薯粉有发头，一斤干掉的红薯粉泡成粉丝，能翻倍的发出来，看着是单价很贵，但吃起来也是划算的。 刘书记眼睛一亮：“你们要做红薯粉丝？” 柳绵绵说：“对的，加工费我们出，我两就是要各自一千斤的白番薯，听说您是和平村书记，我们要的多，这事儿只能找您，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协调个两千斤来？” 这话说的客气，只是区区两千斤番薯，村里怎么都能找得到的。 但他怎么没想到，做成红薯粉丝呢？ 村里还是缺粮食的，只是不缺这种不耐放的粮食。 村里人想去卖粉丝，总比去卖番薯要好吧，价格上还是红薯粉丝更贵一些。 柳绵绵跟武大姐两人就是打算一人收个一千斤，做出来红薯粉丝足足有一百五十斤左右，哪怕来年粮食紧张，也不用凑着产粗粮的日子才能吃饱饭，因为红薯粉也是主食了。 第93章 顺道买鸡 “大姐，都称好了，这一车就是一千斤，我待会儿叫隔壁村王麻子过来，让他把这一车运走。”刘书记乐呵呵的说。 这会儿农村人又奸猾又诚信，对同村的尤其是隔邻隔壁住着的，那是一棵青菜都算的清清楚楚，可对外面的人要讲面子，尤其是对城里来的人，天生带着几分敬仰，是不敢做坑蒙拐骗城里人的事的。 交代清楚要怎么做，又约好了回来取东西的日子，柳绵绵就跟对方说：“我们的东西做的要精细些，晒干一些。” 其实武大姐觉得不用做太精的，能吃饱就行，但柳绵绵跟她说这东西不贵，口感也很重要，柳绵绵做菜一向里手，她就忍住没发表意见了。 “做好些那粉就出的少一些，次一些能出两百斤，好的只能出一百五左右。”做粉的是个老手艺人，今年接的最大的单子就是两人这一单了。 武大姐便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只一条不许抹我们的东西，该是多少是多少，我男人可是当公安的，你要是敢黑我的东西，回头我就让人上门来找你麻烦。” 气势汹汹的，谁也不敢吭她了啊。 两人约好了拿粉的时候再给工钱，一人一百五十斤，一趟都运不完，不过想到明年的精粮都有了着落，走出屋子的时候，武大姐都神清气爽起来。 “小柳啊小柳，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没想到拿红薯做成红薯粉，以前供销社也有卖这个的，但价格不便宜，我都没敢去问，早知道村里买的红薯可以找人加工，我们就该多买些。” 她还有一层没说，早知道这玩意儿可以加工，就该买多些，带回去卖也成。 两人不卖这个也是有原因的，农民卖点自家富裕的粮食，就算被公安抓到了，情理上说的通，最多批评教育一番，如果是倒买倒卖，性质就比较严重了，轻则抓进去关上几天，重则害王局长和卫轩这样有职务的人掉帽子，那就太坑自己人了。 所以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柳绵绵却说：“这东西是好放，可是一百五十斤您知道有多少不，咱们能不能运那么多回去不说，这么多东西放哪儿啊，搁在床底下我还怕招老鼠。” 老鼠可太讨厌了，在乡下地方就偷粮食吃，连锁死的谷仓里头都能钻进去，一想到这，武大姐也不馋那点红薯粉了，这一路都念叨着红薯粉取回去以后要怎么放。 武大姐想想：“我家倒是有个放粮食的柜子，你也要买一个，家里头平常也有东西可以放。” 不过武大姐觉得好遗憾，怎么能让外人知道致富的手段，而且如果村里的红薯粉卖的好，来年是不是买红薯又要换个村子，不过附近几个公社，也就和平村产红薯，周围的几个村要么是没这个条件种，要么是没这么大的地方种，想到这里武大姐又有些抑郁了。 伤感啊...... 对，武大姐就是吃了这顿就开始盘算下一顿的这种人。 柳绵绵笑笑不语，她送这么大个人情出去，肯定是要从刘书记那里讨点好处的。 解决了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刘书记现在神清气爽的蹲在门口卷烟丝，晒着太阳，抽着卷烟，这日头就是舒服呢，他的心情就跟今天的日头一样，充满了希望：“啷个哩个啷个啷......” 看见那两个城里女人过来，刘书记还远远冲两人招了招手。 柳绵绵：“刘书记，今年你们村的红薯有地方去了吧。” 刘书记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还要多亏你这个小同志了。” 卖成品就方便许多，加工好了让各家各户背去城里卖，价格比直接卖红薯要翻倍。 柳绵绵：“那明年的红薯不会不卖给我们了吧？” 刘书记拍拍胸脯：“当然要给你们了，两千斤绝对能保证，村里也有自留的，到时候留两千斤给你们。” 至于那些没打招呼的城里人，估计明年是买不到红薯咯。 柳绵绵又问：“您看着不是快到腊月了嘛，家里头过年也要准备点好东西，别的不说鸡蛋和土鸡如果村里还有人要卖，我跟大姐也不想空手回去，想带点鸡蛋回去自己吃，您看看——” 刘书记眼明心亮，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呢，站起来冲两人招招手：“要鸡蛋是吧！” 柳绵绵点点头：“是的是的。” 刘书记：“还要鸡是吧？” 柳绵绵：“是呢是呢。” 刘书记：“好办，你们过来村里我帮你找。” 红薯粉要等一个礼拜才能做好，这趟过来可能是要空手而归的，但现在四个筐子里头装的满满当当。 这边，稻草垫底，装着一百二十个鸡蛋。 那边，一只大公鸡在咯咯咯。 武大姐是真没想到，柳绵绵会趁热打铁去找刘书记要人情。 鸡和鸡蛋当然都是按照市价买的了，只是就这个价格，在城里也不好买，所以就算最近经济上有些紧张，柳绵绵还是大手笔的，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能囤货就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