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四岁半,全皇朝大佬团宠我》 第1章 小神医 大承国最年轻的新帝快驾崩了!宫内所有太医束手无策! 一时之间,大承国上下有人欢庆,有人哀愁。 太医令走投无路之下推荐江湖神医。传言这位晏神医乃太素脉传人,不仅能枯骨生肉、妙手回春,还可通过人体脉搏变化来预言人的贵贱、吉凶、祸福。 左卫上将军奉命前去百花谷请神医出山。 …… 百花谷外。 左卫上将军郁朝辞带领一批精锐,快马加鞭赶到百花谷外,远远的,他们看到一个人坐在毛驴上。驱马走近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小胖娃娃坐在一只小毛驴上。 小胖娃娃看上去四五岁,眼睛圆滚滚,水润莹亮,脸蛋肉嘟嘟的,扎着双丫髻,发髻系着几朵绢花。她穿着件杏子色的对襟长裙,上边绣着圆滚滚的枇杷。 小毛驴同样胖嘟嘟的,有着灰色柔软的毛发,看到他们,还叫了声。 这声驴叫吸引了小胖娃娃的注意,她好奇的看过来,眼前一亮,轻轻拍了拍小毛驴,小毛驴当即带着她朝郁朝辞等人的方向来。 小毛驴走路颠颠的,小女娃脸颊上的软肉也跟着抖起来,看上去特别软,让人生出捏一捏的冲动。 碍于军令,禁军们不敢交头接耳,可此刻,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句话。 这女娃好像年画娃娃啊! 郁朝辞也觉得这小娃娃像年画娃娃。 他驱马到了小毛驴跟前,勒紧缰绳,“小娃娃,这儿可是百花谷?” 他的马比小毛驴高大许多,他也比小娃娃高大,这会不得不努力俯身问路。哪怕如此,他也比坐在毛驴上的小娃娃高。 “对呀,”小女娃的声音又甜又软,她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脸颊处甜甜的酒窝越发明显,“这儿就是百花谷,你们是来找吱吱的师父吧?” 郁朝辞干脆翻身下马。 他牵着缰绳,直视着跟前的小女娃,想到帝王中的毒和京城越发紧张的局势,没忍住流露出一分惊喜,“你叫吱吱?晏神医是你师父?” “对哒,你好聪明哦,请你吃梨梨。” 晏吱吱从小包袱里掏出一个梨子,递给郁朝辞。 小毛驴忍不住叫了声。 同时,晏吱吱脑海里响起功德系统的声音。 【这是我的梨,快给我吃!】 晏吱吱在脑海里回复它。 【待会给你拿新的,毛毛你别急嘛】 小毛驴安静下来。 安抚了爱吃的系统,晏吱吱伸着小短手,努力将新鲜的梨子递过去。 年轻的将军剑眉星目,气质英武,身材高大,晏吱吱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打转。 郁朝辞也在打量晏吱吱,见对方目光清澈又期待,还是接过这个梨子。 拿着梨子抱拳,他自我介绍,“我是左卫上将军郁朝辞,奉陛下之命前来接晏神医出谷,前往京城。吱吱姑娘,你能带我去见你师父吗?” 晏吱吱正努力掏第二颗梨子,闻言,摇摇头,大眼睛水润又无辜,“师父在闭关。” 郁朝辞有些失望。 不过出发前,陛下曾告诉他,如若晏神医真不肯出山,就让太素脉另一个传人,晏神医的小徒弟来京城。 素日里以陛下的作风,谁不听诏令不愿来京城,说不定会派他们攻入百花谷,这次却收敛许多,想来的确将解毒最后的希望放在神医身上,不愿得罪对方。 “那能带我去见你的师兄师姐,就是另一外太素脉传人吗?” 掏梨子的手一顿,晏吱吱坐在小毛驴身上,努力挺直小腰板,昂着小脑袋,“吱吱就是太素脉另一个传人哦。师父说啦,他要闭关,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京城。你看……” 她拍拍自己的小包袱,“吱吱连行李都打包好了哦。” 郁朝辞僵住,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吱吱姑娘,你别开玩笑,你才多大?” 这话晏吱吱就不爱听了。 她在小包袱里掏啊掏,掏出一封信和一个信物,鼓着腮帮子,气咻咻的递给郁朝辞。 “你看,这是师父的亲笔信和师父的信物,他真的派吱吱去京城,吱吱也很厉害的!” 看到那个信物,郁朝辞急急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和晏吱吱手中的一模一样,是太医令送给陛下的,说是太医令曾经资助晏神医,晏神医特意留给他的信物,持信物可入百花谷。 “你、我……” 郁朝辞依旧难以接受,他打开那封信,信的内容十分简短,大致解释晏神医闭关的原因和小徒弟晏吱吱的实力,让他放宽心带晏吱吱入京替陛下医治。 年轻将军的目光重新落在晏吱吱脸上。 这是一张小胖脸,脸颊软肉很多,因着主人在生气,脸颊也鼓起来了。 他忍不住扶额。 这让他如何相信一个小娃娃医术精湛? 第2章 太素脉 郁朝辞还是带着几个精锐进谷了,他必须亲眼看到神医,亲耳听到神医的解释,才能放心带着晏吱吱入京。 陛下是去年夏天即位,虽说即位之初处死不少人,素有暴君之名,可当邻国大历借机来犯,杀害大承百姓时,亦是陛下御驾亲征,大胜归来,安定民心。结果陛下来不及庆贺就身中奇毒,太医们束手无策,京城已经开始传言陛下即将驾崩,各股势力暗潮涌动。 无论其他势力如何想,他都坚定不移的站在陛下这边。郁朝辞吐了口浊气,大步朝谷内走去。 晏吱吱重新拿出一个梨,气鼓鼓道,“他不相信吱吱,吱吱不该给他送梨的!” 小毛驴附和的叫了声。 【那这个总该给我了吧?】 晏吱吱仿佛没听到,狠狠的咬了口梨。 入口的梨肉甜美多汁,她又忍不住弯着眼,美滋滋的品尝起来。 “吃完再生气好了,可不能辜负这么好吃的梨。” 小毛驴忍不住颠了几下。 【你先给我一个再吃啊】 一个时辰后。 郁朝辞郁闷的出谷。 身后一个副将小声说:“既然神医都保证吱吱姑娘能给陛下解毒,将军又何必烦心?” “可那小娃娃不到五岁,她真的……”郁朝辞都忍不住怀疑这位神医是浪得虚名,故意派一个小女娃出来抵挡陛下的怒火。 想到这,对晏吱吱的怀疑又转为同情和愤怒。 “哇,小神医,你说得也太准了吧?” “小神医,我我我,给我切脉吧?” “小神医!小神医!” 嘈杂的声音吸引了郁朝辞的注意。 他抬头一看,发现那群训练有素的禁军竟是围着晏吱吱,一个个争先恐后举着手。 郁朝辞沉下脸。 不知谁喊了句‘将军回来了’,禁军们迅速散开列队,露出坐在小毛驴上的晏吱吱。 晏吱吱抬头看了郁朝辞一眼,鼓着脸拍拍小毛驴,小毛驴带着她走近。 “本神医想过啦,”因着被人喊了几句‘小神医’,晏吱吱非常不客气的换了自称,只是她眼睛和脸蛋都圆圆的,自称小神医时,可爱多过霸气,“你又没见过吱吱……本神医的本事,会怀疑也很正常,来,让本神医给你切切脉。” 用又软又甜的嗓音自称‘本神医’……郁朝辞有种小心脏被猫爪拍了几下的感觉。 他微微柔和了神色,“那就有请小神医了。” 没亲眼见识过对方的本事,他依旧不太相信晏吱吱。只是如今晏吱一个小孩都主动表示谅解,为表示尊重,他也没再直接表达自己的怀疑。 偷偷瞅了眼正在啃梨子的小毛驴,晏吱吱悄悄在那柔软的毛发上擦了擦,这才伸出小肉爪,搭在郁朝辞的手腕上。 几瞬后,原本带着笑的小胖脸板起来。 郁朝辞还未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在这一瞬竟是有种对方的确是神医的感觉,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 “你心脉紧秀而洪大,将来必然是公侯。春夏之际得紧细洪脉,大喜,脉象轻缓平和,看来是十年内得公侯之位。” 声音依旧奶呼呼,可又多了丝让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咦,你肝胆之脉弦长,这会刚好是春天,是官贵之脉,每季旺十八日,这月最旺的日子在十日后。” 晏吱吱忘记之前还在生气,眉眼弯弯,伸出小肉爪拍拍郁朝辞的胳膊,“十日后,你要升官啦!恭喜呀!” 她的笑容真诚又极具感染力,郁朝辞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可很快,他想到离京前陛下的暗示,笑容凝滞了几分,看向晏吱吱的眼神带着几分敬佩。 虽说他和陛下只相差几岁,实则按照辈分,他是陛下的表侄。他的祖父是已故太后的亲哥。 陛下登基之路坎坷,身边能信任的人没几个,他恰好是其中一个。 尽管如今他身为左卫上将军,实则实权不多,而同为十六卫的将军实在是太多了。 离京前,陛下暗示过,他只需要再立一次功,就能被调入殿前司,成为真正的天子近臣,手握宫中军权。 此次离京,请神医出谷医治陛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算算时日,如若他们今日启程,快马加鞭,七日内能够赶回京城。若神医真的妙手回春替陛下解毒,此后论功行赏,恰恰是十日后他就可以升官了。 而陛下的暗示,只有陛下知,他知,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娃娃不可能清楚。 太素脉,竟是如此神奇! “不过这只是太素脉,”郁朝辞已经信了大半,可事关陛下,他不得不谨慎,一个莽夫可是没法成为天子近臣,“陛下身中奇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你……” 晏吱吱都小露一手太素脉了,不介意再多露几手。 “将军哥哥呀,”她特别自来熟的凑近,“你入夜后是不是经常咳嗽?晚上是不是常常惊醒?惊醒后双腿是不是时常无力?” 她每说一句,郁朝辞的心就沉一分。 “的确如此,我生病了?” “嗷,你中毒了。” 晏吱吱揉揉自己的小脸蛋,软乎乎的安慰他,“不过有小神医在,给你开点药,扎几针,很快就会好啦,别怕别怕。” 这次,郁朝辞是彻底相信晏吱吱了。 近来能接触陛下的人进出宫都必须接受检查,包括太医们的切脉。他进出宫频繁,太医局大多太医都替他切过脉,没有一人发现他中毒了。 愧疚、信任、害怕等各种情绪涌上来。 “小神医,”他真诚的行了个礼,“之前是我失礼了,实在抱歉。” 晏吱吱人小,可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以前有人也误会她,道歉时特别敷衍,可这位帅气哥哥,就很真诚。 她喜欢真诚的人。 “没关系啦,以后不要小看吱吱哦。” 趁着郁朝辞低头,晏吱吱悄悄拍了拍他的脑袋,又飞速收回来,略心虚道,“我们赶紧启程吧。” 郁朝辞直起身体,正要安排,发现自己毛发上沾了梨汁的小毛驴就蹦跳起来。 【啊啊啊,我的毛发都脏了,你赔!】 晏吱吱:【可我把我的梨子都给你了,可以算作赔礼吧?】 新手系统想了想,是挺划算,而且它的毛发弄脏了,最后给它梳洗的也是宿主,算下来,它赚了。 小毛驴冷静下来。 一旁的郁将军却皱着眉将小女孩提起来,放在马上。 他冷冷打量小毛驴,“这驴莫不是得了病?胡乱颠来颠去,你容易摔伤。” 功德系统气炸了。 “啊嗯!啊嗯!” 你才有病! 郁朝辞让人将小毛驴牵下去洗涮。 马夫将为神医准备的马车赶过来 这马车内外都很豪华,内里宽敞,准备齐全。 晏吱吱爬上去后,没忍住来回打了个滚。 看到这一幕,郁朝辞笑了声。 尽管小神医医术精湛,可到底只是个小孩子,难掩天真可爱。 第3章 功德系统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期间,晏吱吱招呼郁朝辞上车,要给他解毒。 年轻的将军掀开车帘上车,发现那只小毛驴也在,还卧躺着接受小神医的投喂,不由得皱起眉头。 只是小神医强硬要求这只小毛驴和她同吃同住,他才捏着鼻子应下。 小毛驴也看不惯这个说它有病的人类,见人进来,哼哼了好几声。 “哼?” 才盘腿坐下的郁朝辞疑惑道:“驴会哼哼吗?” 晏吱吱和小毛驴同时一僵。 小女孩赶紧将小毛驴往角落里推,“没有哼哼,是啊嗯!” 她拿出一个布包,亮出一排针,“我先给你针灸排排毒,之后开个药方,你喝个五天,差不多就能好了。” 说罢,不等郁朝辞做好心理准备,抓过对方的手腕,捋开袖子,‘唰唰’的将那只胳膊扎成了马蜂窝。 张开的嘴缓缓闭上,郁朝辞感受了下,竟真的觉得身体轻快不少。 “小神医,”郁朝辞掩住心中的愤怒,“可否问问我中的是什么毒?” “唔。” 他口中的神医正翻出一张洁白如雪的纸,拿着一只小号毛笔,‘唰唰’的写药方。 郁朝辞被这张洁白如雪的纸吸引了注意力,顾不得追问。 大承也有纸,被称作麻纸。白麻纸洁白光滑,质地细薄坚韧,黄麻纸色略黄,稍粗糙。 不过这些麻纸产量少,耗费太多,因此都是富贵人家在用。而更多的富贵人家用的是绸缎。 至于平民,他们连读书的机会都没多少,更别说用麻纸写字。 眼前这张纸,与麻纸不同,似乎更加细腻光滑。 年轻的将军忍不住摸了摸。 “这是麻纸?” “不啊,是竹子做的。” 晏吱吱头也不抬的写字。 写完后,她将药方递过去,奶声奶气的回答之前的问题,“你中的这种毒会缓慢发作,半年后,你就无法站立行走。而这期间,下毒的人还得再下几次毒。” 晏吱吱不太开心的皱着鼻子,“肯定是你身边人做的。” 这种慢性毒要持续的下毒,只有身边人才有机会。 听闻日后无法站立行走,郁朝辞的眼神一寒。 下毒人不要他的命,只是让他无法行走,实则就是要他从如今的官职上退下来。对于一个一心建功立业的人来说,这比要了他的命还残忍。 心中原本掀起滔天的怒意,只是看到才认识的小神医不开心的皱着脸,那些怒意又短暂消失了。 “我心里有数了,多谢小神医提醒。” 他只觉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会见晏吱吱还是鼓着腮帮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掐了掐那腮帮子。 “途径郦州,我们可以稍做休息,他们那的子母茧特别有名,我们可以尝尝。” “子母茧?”晏吱吱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那是什么,吱吱都没听过。” “实则就是春卷,大春卷套小春卷。生面为皮,羊肉为馅,炸得金黄后再裹上一层面皮上锅蒸。如此一来,内层面皮焦脆,外层面皮酥软,羊肉馅还鲜嫩可口。” “滋溜。” 某位小神医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她已经迫不及待前往郦州了。师父说得对啊,百花谷外美食多多,她就该多多出谷看看。起初她还怀疑师父嫌弃她吃得多话也多,这会想想,师父就是在为她着想嘛。 郁朝辞失笑,随即面色古怪,“我好像听到两道声音。” 这吸溜口水的声音分明是一前一后。 他狐疑的看向角落里的小毛驴。 心虚的小毛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等郁朝辞下车,小毛驴便迫不及待宣布宿主又完成一个任务。 【宿主又医治一人,积攒一百二十点功德,增加十日寿命】 功德系统真心实意替宿主感到高兴。 【就算你有早夭之相,原本两年多前就该去世,可现在你的寿命越来越长啦,等寿命到达上限不能增加后,积攒的功德可以兑换更多的奖励啦】 晏吱吱忍不住咧嘴笑。 她也希望自己好好的,可以陪在师父师兄师姐们身边,而且,她还要找到爹爹呢!师父说了,现在的皇帝和她有父女缘分,她要去京城看看,皇帝到底是不是她爹爹! 不过系统这么激动……她看向小毛驴,只听见这个自称才出厂只是个新手宝宝的系统迫不及待的询问。 【我表现得很好,那我也能吃春卷吗?】 “就知道是这样,毛毛,你也太贪吃啦。” 系统不甘示弱:【你也贪吃,不能笑话我】 晏吱吱心虚的挪开目光,想到什么,她又看回来,【等等,为什么这次增加十天的寿命呀。以前医治一个人,都是增加一个时辰,甚至是一盏茶的寿命。】 新手系统摇摇头。 【我也不太懂,这个规则是总部那边制定的,好像是说,都是救人,救的人不同,这人对未来的影响不同,影响人数的数量不同,最终得到的功德不同。说不定救了皇帝,你可以一下子得到好多功德呢】 系统迷迷糊糊,晏吱吱就更迷糊了。 【不管啦,反正能增加寿命就行】 晏吱吱心大的躺回去,滚来滚去。 “子母茧!子母茧!” 小毛驴跟着哼哼。它也要吃! 第4章 刺客 郦州。 郁朝辞说话算数,还真买了不少子母茧,此外,还有好些香糖果子。 晏吱吱接过来,甜滋滋的道谢。 她眼神明亮,笑容甜蜜,性格软乎善良。如果和这样的小可爱一起吃饭,心情肯定能轻快不少。 年轻的将军矜持的等着她主动相邀,哪知小神医接过春卷和香糖果子后,毫不犹豫的拉上车帘。 郁朝辞:“……” 他摸摸鼻子,讪讪的走到一边。 一个副将走过来,耳语了几句。 “发现了一批可疑人物,被抓住后,他们毫不犹豫咬碎牙齿服毒而亡,这一看就是死士……” 郁朝辞眼神微寒。 “将尸体带上,保持警惕,哪怕我们都牺牲,都必须将神医安全送入皇宫。” “是!” 车内。 晏吱吱正在和小毛驴分食。 小毛驴是系统出厂时,总部赠送的一个壳子。没钱的系统宝宝额外珍惜这个壳子,时常将意识投入到小毛驴身上,跟着宿主一起大快朵颐。 晏吱吱是它绑定的第一个宿主,它也不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更何况当初绑定宿主时,宿主还在现代,濒临死亡。 绑定功德系统的条件是,时日无多,需要通过积攒功德获得寿命,偶尔有抽奖的机会,多余的功德也可以兑换其他奖品。 可一个两岁出头将死的小孩哪来能力积攒功德?还是个新手的系统宝宝怀疑总部检测错误,它气呼呼的钻空子将宿主带到这个世界,送到神医身边,让宿主跟着神医学艺。 有了医术治病救人,不就可以积攒功德换来寿命吗? 自己可真聪明,系统宝宝美滋滋的想,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前腿上,等着宿主分食。 “你一个,我一个……我一个,我一个,你一个……” 【等等!】 小毛驴抬起脑袋,叫了好几声。 【要公平分配!】 晏吱吱只能重新分。 “唉,毛毛,你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系统更得意了。 一人一统吃完,准备下车溜达时,发现他们已经出城了。 “哎?不是说会停留一晚吗?” 郁朝辞解释:“我等不放心陛下,得麻烦小神医陪我们一起赶路了。” 晏吱吱也挺想见见那位皇帝,毕竟按照师父说的,她和那位皇帝有父女缘分。 只是她记不清来这个世界以前的事情,有关‘父亲’的印象也十分模糊。偶尔做梦,会看到一张男人的脸,她甜甜的喊对方‘爸爸’,可醒来后,就会忘记那个人具体的长相。 “那好吧。” 她和小毛驴缩回脑袋。 郁朝辞松了口气,小神医没追问真是太好了。他可不想吓到这么软萌善良的小神医。 车内。 【吱吱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 晏吱吱将肉嘟嘟的脸蛋凑到小毛驴同样肉嘟嘟的脸蛋旁。 系统:【我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好像有人要刺杀你】 小女孩震惊脸。 【吱吱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吱吱】 小毛驴摇头晃脑。 【因为你能治好皇帝呀,他们真正要杀的,是皇帝】 【那皇帝真可怜】 晏吱吱抱着装着香糖果子的盒子陷入沉思。 见她思考,小毛驴也不敢打扰她。宿主小小的,但很聪明。而且真算年纪,自己比宿主还小,要多向宿主学习。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好奇毛驴忍不住凑近。 【你思考出结果了吗?】 “呼,呼。” 小毛驴凑得更近一些,发现晏吱吱已经睡着了。 它以为宿主在思考,其实宿主在偷偷睡觉! …… 睡醒后,晏吱吱在小毛驴幽怨的目光下,将一包药粉送给郁朝辞。 她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容比蜜糖还甜,“别看药粉很少,只要迎风一洒,可以迷晕上百个人呢,保证他们睡得死死的。” 如此厉害,怕是顶级蒙汗药都比不过。 莫名的,郁朝辞脊背有些发寒。他看着这张甜蜜蜜的小胖脸,有那么瞬间,觉得这个小神医没有外表那么柔弱可欺。 不过托了小神医的福,郁朝辞等人抓到一批活口,又将他们当作死猪那样捆起来,一同运往京城。 七日后,一行人抵达京城。 一入外城,就有一批禁军过来,准备接替郁朝辞,护送神医入宫。 郁朝辞冷着脸谢绝了。 为首的陈建业笑道:“郁将军,你我同为陛下效力,如今陛下身中奇毒,我也忧心不已,想出点力。陛下早一日康复,我等早一日安心,不是吗?” 郁朝辞扯了扯唇角。 眼前这群人的确是禁军,可为首名叫陈建业将军他只听过名字,并不了解其人。而陛下在他离京前一再说过,必须由他亲自护送神医入宫。如若他不幸身亡,必须将信物交给亲信,由亲信护送神医入宫。期间,无论谁来接替他,都不要同意。 他按下怀疑和怒火,半开玩笑的怼回去,“如若陈将军真想陛下早点康复,那就速速让开。知晓内情的,清楚陈将军是担忧陛下。太过担忧,才会乱了分寸。不清楚的,还以为陈将军有意阻拦本将军,想对陛下不利呢。” 陈建业沉下脸。他早就听说过郁朝辞是被破格提拔为左卫上将军,一个毛头小子想来鲁莽无脑得很,可没想到……听到动静,他看过去,发现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好奇的小肉脸。 他瞪大眼,一时之间没控制住情绪,“这就是你请的神医?” 晏吱吱不太开心的鼓着脸,瞪着这位拦住他们去路的将军,“我就是神医,怎么啦?” 陈建业忍着笑意,主动退开一步,他身后的禁军也退开一步。 “郁将军,神医,请吧。” 声音里夹杂着很明显的戏谑。 晏吱吱更不满了,她使劲盯着陈建业的脸看,“你脸色蜡黄,去看过大夫吗?” 陈建业笑而不语,似乎已经在看晏吱吱的笑话了。 小神医气呼呼的放下帘子。 等马车行驶一段时间,窗户被人敲了敲,她掀开车窗帘,对上郁朝辞那张英武的脸。 “怎么啦?” 这张脸比那张蜡黄的脸好看很多,她愿意给个笑脸。 “太素脉必须切脉才能看出吉凶祸福吧?” “对啊,可吱吱同时也是大夫啊,”晏吱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许多问题都可能造成脸色蜡黄,可根据他的耳目和刚刚说话难闻的口气来判断,他的肝胆脾胃都有问题。就算不切脉,吱吱也猜得出他的脉象。” 郁朝辞好奇道:“什么脉象?” “嘿嘿,定肝胆见职任贵贱,定脾脉见官品,他仕途不顺要被贬官了!” 她忍不住搓搓自己的脸蛋,脸颊软肉被挤来挤去。 “只是不切脉,吱吱看不出他具体何时才被贬官。” “小神医又算准了。”郁朝辞忍不住赞道。如若陈建业是故意阻拦他带神医入宫,待陛下解毒成功,必然会拿陈建业开刀。到时何止是贬官,陈建业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赞叹时,他瞥了小神医的脸颊肉好一会,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捏一下时,一旁的小毛驴凑过来,咬着帘子尾端,将窗帘关上了。 郁朝辞:“……” 第5章 你是我爹啊 入内城又入皇宫,期间无人阻拦。 郁朝辞风尘仆仆,将小神医送入帝王的寝宫。 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内侍监孙荣发亲自过来接人。 看到神医是个小女娃,孙荣发不由得瞪大眼。 “她的确是神医。”郁朝辞笃定道。 孙荣发知道帝王相信这个表侄,才敢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做,压下震惊后,赶紧带路。 “一个时辰前陛下突然昏迷不醒,”孙荣发压低嗓音道,“幸亏神医到了。” 晏吱吱正努力的迈着小短腿走路。 事实上,她本该骑着小毛驴进来,可守在附近的士兵怎么都不肯让小毛驴进来,她只能安抚系统找个无人处收起毛驴壳子,回到她的大脑里。 她努力的跟上两个大人的步伐,听到孙荣发的话,眨眨眼,“他该不会毒入心脉了吧?” 孙荣发脸色一变,斥责不是,不斥责也不是。 郁朝辞看出晏吱吱跟上他们的步伐很吃力,干脆将人抱起来。 “得麻烦小神医去看看了。” 晏吱吱自然的搂着他的脖子,微昂着头,“就交给吱吱……咳咳,本神医吧,师父会的,本神医都会。” 见她一脸得意,郁朝辞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抬起来捏几下那张小胖脸。 很快,他提醒孙荣发,“我在外城被陈建业等人拦住了。” “怎会?”孙荣发疑惑,“陛下昏迷的事情被我瞒得死死的。” 只是郁朝辞的神色不似作假,这位内侍省头头很快黑了脸。 陛下后宫无人,太后已故,先王其他妃嫔都去了皇陵守墓,宫廷内务都由他这个内侍省头头管理。 如若底下人被收买,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那是之后该处理的事情,当下,他小心翼翼迎着晏吱吱进入寝宫。 明黄的帷幕后有一张龙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出头,眉峰高,眼窝深,气质威严冷峭。 他便是大承国如今的帝王,去岁夏天即位,内忧不断时邻国来袭,御驾亲征,不仅将邻国打得节节败退,还借机收回兵权,巩固了皇位。只是班师回朝不久,饱受奇毒困扰。 因今年改年号为永熙,世人又称他为永熙帝。 年轻的永熙帝有张俊美清雅的脸,只是此刻那张脸透露出一种怪异的黑,紧抿的薄唇泛着乌紫。 “神医,您看……” 不管内心如何看待这位小神医,面上孙荣发做足了姿态。 他弓着背,小心翼翼将帝王的手腕放在脉枕上,略显浑浊的眼期待的看着晏吱吱,发现晏吱吱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忍不住多唤了几声。 系统也在脑海里呼唤晏吱吱。 【吱吱,你怎么了?】 【好像……】 系统:【好像什么?】 【他好像爸爸!】 系统震惊。 【你、你不是不记得你爸爸的样子了吗?】 它是在宿主两岁多一点点的时候遇到对方,对方为了找爸爸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结果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 在死亡边缘走一圈后,宿主便忘记之前大部分事情,如今过去两年多,宿主其实差不多都要忘记在现代的生活了,也差不多忘记印象里那张模糊的脸。 晏吱吱是差不多忘记了。 可看到这个年轻男子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那是一个穿着现代装的男人抱着她去买糖果的画面。那个男人和这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小女孩向前一扑,抓住年轻帝王的手切脉。 孙荣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晏吱吱认真感受对方的脉象。 三部脉两微一沉。 这个皇帝真的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女孩。 晏吱吱目光灼灼,这个孩子会是她吗? 肝脉纯阳,意味着这个孩子年少有为。 晏吱吱忍不住自我代入,她是太素脉传人,百花谷一带有名的小神医,也算是年少有为吧? 庚辛之部弦长,这表明孩子与父母分开了。不过如今春日逢木,孩子即将归来与之团聚。 都对上了!晏吱吱有些激动,可切脉的手很稳。 她一边感受脉象,一边盯着年轻的帝王看。 机智如她在来京路上,就找帅气的将军哥哥打听过。将军哥哥说, 当今圣上后宫无人,只过继了亲兄长的幼子为子,且立这个孩子为太子。太子今年才十岁。 太子不是皇帝的亲子,年纪也不符合。她倒是挺符合的。 更何况出发前,师父替她切脉,认真的告诉她,她娘早早去世了,爹爹还在,只是遭遇危险换身为天潢贵胄,注定会遇到大灾大难。父女分离三年才有团聚的机会。 她是不懂什么叫做换身为天潢贵胄。只知这人和梦里出现的爹爹很像,只知他们俩的脉象相和,只知师父十分笃定她和皇帝的父女关系。她不仅有师父师兄师姐,还有爹爹啦! 晏吱吱红着眼继续切脉。 一旁,孙荣发吓得腿都在哆嗦。 神医都要哭了,难道是陛下……他不敢去想象新帝出事后的大承。 “有救。” 一道奶呼呼的声音拯救了他。 孙荣发和郁朝辞同时看过去,只见这个有着肉嘟嘟脸蛋的小神医自信道,“虽说毒已经入心脉,这毒又是大历那边的奇毒,可师父刚好教过吱吱如何解这种毒。” 两人纷纷松了口气,又同时沉下心。 去岁夏天,就是北边的大历王朝趁着大承新帝登基,帝位不稳的时候举兵来犯。如今这奇毒竟和他们有关系! 两人脑海里闪过诸多阴谋诡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这个身体略显圆润的小神医竟是将年轻的帝王扎成了刺猬。 从脸到胸腹再到双臂双腿,全都是银针!密密麻麻,让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神医,这……”郁朝辞话没说完,年轻的帝王唇角就流出一丝黑血。 孙荣发赶紧上前擦拭,发现越擦越多,不由得求助的看向晏吱吱。 “先别管,待会他还要吐的。” 孙荣发:“……” 一盏茶后,晏吱吱伸出小肉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掉所有的银针。 拔掉银针后,她顾不得收拾,直接朝旁边一闪。 与此同时,年轻的帝王本能的扭头,朝床榻外一吐,不仅吐出黑色的污血,还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 孙荣华和郁朝辞脸都绿了,绿归绿,还不能嫌弃。 很快就有几个深得信任的内侍进来帮忙收拾,也帮帝王换衣。 等寝宫恢复成原样,晏吱吱才揣着手笑眯眯的靠近,“怎么样?吱吱厉害吧?” 她表情自然,仿佛刚刚飞速闪人避免被波及的人不是她。 孙荣发和郁朝辞看了看帝王恢复红润的脸色,咽下一些话,认真夸赞。 晏吱吱得意的扬起下巴。 “不过他中毒太深了,之后三日一扎针,每日吃三次药,吱吱现在写药方。” 不等她掏出常用的白纸,孙荣发已经机灵的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写完药方后,晏吱吱便忍不住偷偷看向龙床,哪怕孙荣发暗示他们该离开让帝王好好休息,她都装没听懂。 又过了半个时辰,床上的人终于有醒来的迹象。 晏吱吱以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身手窜到床边,在帝王睁开眼的瞬间,脆声道,“爹爹!” 第6章 谁胖啦谁矮啦 晏啸风在批阅奏折时已然觉得不对劲。 他忍着剧痛匆匆吩咐了几句,便陷入昏迷。 昏迷期间,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一直觉得身体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等身体轻快了,他发现自己不记得那个梦的内容。 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心头,他不耐烦的睁开眼,眉宇间涌上一丝暴虐。那是近日不少臣子都害怕的暴虐。大承史上,敢在上朝时提剑砍死臣子的帝王,仅他一个。 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色,耳边就响起一道奶呼呼的吼叫声。 “爹爹!” 爹爹? 喊谁? 喊他吗? 从没人敢这样喊他。 因不耐烦那些臣子天天让他选秀充盈后宫留下皇家血脉,他直接过继了兄长的幼子,还立对方为太子。只是那个孩子很害怕自己,也只会中规中矩的喊自己父皇,不会用民间的称呼唤自己。 他亦无所谓对方的态度,只要对方好好学习,当个合格的太子,日后当个合格的帝王就行。 “爹爹,你醒啦!” 还是那道奶呼呼的声音,只是这次多了一丝甜蜜。 晏啸风定睛看过去,视野里只有一张放大的小胖脸。 他皱着眉,伸手按住越发靠近的小胖脸,将人推开,“你谁?为何在朕的寝宫?” 郁朝辞上前一步,“陛下,她是小神医,晏神医的小徒弟,亦是太素脉传人。适才,便是小神医替陛下医治。” 孙荣发也吹捧了下晏吱吱的医术。 晏吱吱骄傲的抬头挺胸,等着帝王的震惊和夸夸。 然而年轻的帝王缓缓坐起后,狐疑的目光在她的小胖脸上扫了一圈。 “一个小胖娃娃也会医术?还是太素脉传人?” 晏吱吱呆住了,“小胖娃娃?我很胖?” 晏啸风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圆脸蛋圆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穿着一件红色襦裙,襦裙上竟然绣着圆滚滚的荔枝。 此刻,那双圆眼睛闪过不敢相信。 年轻的帝王轻哼一声,“晏神医在何处?朕有事问他。” ‘咻’的一声,刚刚那张小胖脸又怼过来。 晏吱吱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他。 “吱吱也姓晏,也是晏神医。本神医特地来京城替你医治,你却说神医胖,神医生气了!” 哪怕不明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她生气了。 “你和本神医道歉,还要补偿本神医,本神医才能原谅你!” 晏啸风皱着眉,他年轻俊美,只是气质冷峭之余带着一股浓郁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以往他摆出这样的表情,不仅是宫女内侍,部分大臣还有太子都是一脸惶恐的低下头。 眼前这个小女娃不一样,学着他的样子,使劲皱着脸,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皱巴巴的,仿佛在说,‘我也能做这个表情,谁怕谁啊!’ 晏啸风看向郁朝辞,“真是她?” “回禀陛下,臣在百花谷接到的神医的确是晏姑娘,神医闭关,无法出远门,便遣爱徒随臣入京,这是神医的信物。” 他拿出玉佩。 晏啸风拧着眉。 他预料过神医不入京,只派小徒弟前来。可太医令没说过,这小徒弟才这么点大。 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小神医医术不错,他便不追究了。 “孙荣发,就近安排个寝殿,派些人好好照顾小神医。” 不知有意无意,他加重了‘小’这个字。 小神医当场炸毛,握着小拳头,像是要上前揍人。 晏啸风靠在床头,淡淡道,“先赏金百两,等朕彻底恢复再论功行赏。” “就这?” 晏吱吱眨巴着大眼睛。 “你还没道歉呢,吱吱的脸不胖!” 孙荣发倒吸一口冷气。 “小神医,您这边请。” 他对这位能医治帝王的神医很有好感,并不想她惹帝王生气,又被帝王责罚。 郁朝辞亦是如此,哄着晏吱吱出门。 然而已经晚了。 听到晏吱吱质问的语气,年轻的帝王沉下脸,目光不善。 孙荣发和郁朝辞立马跪下。 晏吱吱满脸茫然,“你们跪什么?腿软了吗?腿软是病,吱吱可以给你们医治。” “他们跪的是朕。” 晏吱吱更茫然了。 “跪你?” 她看看靠坐在床上的帝王,又看看跪下的两人,恍然,“嗷,他们站起来比你高,你不想被当做小矮子,才让他们跪下?”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朕不矮。” 墨色的眼上下打量这位小神医。 “倒是小神医你……很矮。” 晏吱吱顿时气鼓鼓。 先说她胖,又说她矮,明明她替对方医治,不道谢也不道歉,就算是亲爹也不能原谅! 愤怒的神医朝前冲,准备给这位帝王一个头槌。 才靠近床榻,天就黑了。 “哎,天怎么黑了?” 郁朝辞没忍住,偷偷抬头看了眼,发现年轻的帝王伸出宽阔的手掌按住小神医的脸,小神医不仅视线受阻,甚至只能原地打滑,无法前进半步。 莫名的,他竟是觉得这一幕有些温馨。 第7章 小神医:你会后悔的 晏吱吱累得气喘吁吁,都没能撞到帝王,后退了几步,红着小脸蛋,气鼓鼓的的瞪着晏啸风。 她这态度,分明没把晏啸风当皇帝,或者说,她没意识到帝王与平民之间的差别。入京前,师父也不曾提醒过。 已经很久没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晏啸风一时新奇,也不打算追究这位小神医的冒犯。 扫了眼小神医白皙软乎的小脸蛋,帝王搭在被褥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捻了下。 适才只是按着,他便发现这小神医的脸蛋软乎乎,他一度产生捏一捏的冲动,没等做出决定,小神医便退开了。 “带小神医去休息。” 晏啸风冷冷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人。 孙荣发赶紧爬起来,要带晏吱吱离开。 “小神医,这边请。” 晏吱吱鼓着脸想走,可心里不服气,又有些不舍。 她进京可不光是给帝王医治,还得找爹呢! 师父可没说,如果爹爹不认她要怎么做。 纠结的捏捏手指头,晏吱吱又重复了一句,“你真是吱吱的爹爹,吱吱不会认错人的。” 一旁,孙荣发和郁朝辞赶紧低下头。 他们都没想到小神医这么大胆。 郁朝辞替这位小神医捏了把汗,同时心里有几分期待。如果小神医真是帝王的女儿,那便是他的从表妹。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也不错。 帝王的嗤笑声打碎他的期待。 “朕后宫无人,哪来这么大的女儿?难不成是朕亲自生的?” 晏吱吱是大夫,知道男人生不出孩子。听到这话,意识到晏啸风不认她,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跑。 她边跑边吼:“你会后悔的!” 奶凶奶凶的,气势很足,只可惜跑到门槛处,被高高的门槛拦住了。她费力的抬起小短腿,一度挤出双下巴。 等成功迈过门槛,她回头,继续放狠话,“你会后悔的!” 小神医哒哒哒的跑远了。 孙荣发回头看了眼帝王,得到应许后,赶紧追上去。 晏吱吱跑了会就没力气了,趁着左右没人,让系统放出小毛驴,她爬上去,坐在小毛驴身上游览皇宫。 “房子好大,可人好少。” 她不太开心的撇撇嘴。 “小神医!小神医!” 晏吱吱回头看,发现孙荣发领着几个内侍宫女在追她,她便从小毛驴身上爬下来,揣着手等着。 “小神医,”跑近后,孙荣发平复呼吸,挤出笑容,指了指远处只露出屋角的宫殿,“小神医,您住在那如何?那儿离陛下的福宁宫最近。” 晏吱吱比划了下那座宫殿和福宁宫的距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 “这儿这么大,没吱吱的房间吗?” 小神医不想承认懒得走那么远的路,小肉爪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吱吱只需要一个小房间,而且哦,大夫离病人近,才好照顾病人嘛。” “这……” 孙荣发被说服了,“那奴婢问问陛下,小神医在此等候一二。” 晏吱吱不太想等,她挺想继续看看晏啸风的。 功德系统:【那就去看呗】 晏吱吱:【才不要!他不认吱吱,吱吱就不认他!】 功德系统实事求是,表示是宿主拿不出证据。 晏吱吱顿时蔫头耷脑,突然,她动了动鼻子。 “有药味,你们在这儿熬药?” 孙荣发还没走,笑着解释,“这些日子奴婢们都是在偏殿熬药,偏殿同样药材齐全。” 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晏吱吱奇怪道,“不该是太医局那边抓药吗?” 知道太医局,是因师父提及太医局的头头,那位太医令是他的故人。 孙荣发只是笑笑,嘱咐晏吱吱别乱跑,留下几个内侍宫女陪她,自己朝福宁宫的主殿走去。 晏吱吱抱着脑袋回忆了下,得出一个结论。 晏吱吱:【爹爹……咳咳,皇帝觉得太医局有人要害他】 功德系统:【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神医得意的昂着小脑袋,讲述了她之前跟着师父出谷给人医治的事情。 晏吱吱:【师父那么厉害,开了药方应该很有用才对。可我们第二次出谷去看病人,发现病人病情更加严重了,那户人还说师父是庸医。师父一查,发现熬药的人偷偷换了一味药材】 她表示自己可聪明了,可以通过这件事想到皇帝的顾虑。 小毛驴配合的‘啊嗯’了一声。 【这么多人要害他,他也太可怜了】 晏吱吱重新爬到小毛驴身上,【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吱吱就不和他计较了,还是回去陪陪他吧】 系统怀疑宿主只是想找理由和晏啸风相处。 几个宫女内侍也没拦她,默不作声跟着她回到福宁宫。 晏吱吱没马上进去,扒拉着门框,探出一颗脑袋偷看,发现那位帅气的将军哥哥已经不见了。殿里只有帝王和孙荣发。 孙荣发:“奴婢这就去安排。” 这位内侍监没马上离开,他只犹豫了一瞬,便道,“还得两个时辰药才煮好,陛下可要先用膳?” 有吃的? 晏吱吱眼前一亮,她再次费力的跨过门槛,贴着墙,悄悄挪动小碎步,一直挪到一根粗大的柱子后边。 躲在这应该没人发现吧? 她拍拍心口,美滋滋的想,待会膳食到了她再跳出来,皇帝总不好在吃饭的时候赶她离开吧? 也是这时,她听到晏啸风低沉冷漠的声音,“哪来的毛驴?赶出去。” 小神医震惊脸,‘咯吱咯吱’扭着脖子看过去,发现功德系统,她亲爱的小伙伴,一只小毛驴模仿她,贴着墙壁,挪动着小碎步,试图躲起来。 理所当然,这只小毛驴被发现了。 功德系统和帝王对上视线,被那双眼眸暗藏着戾气吓到了。 “嗝!” 小毛驴吓得打了个嗝,四条腿都软了。 晏啸风拧着眉头,毛驴打嗝会发出和人类似的声音吗? 他疑惑时,余光瞥见一颗团子急匆匆从柱子后滚出来,捂住小毛驴的嘴巴。 “小、神、医!” 第8章 糖霜桃条 晏吱吱惊恐的捂住小毛驴的嘴,在脑海里疯狂大叫。 【啊啊啊,毛毛,你怎么跟进来了?你这么大,会被发现的!】 系统心虚道,【我也想吃好吃的嘛】 晏吱吱腾出一只手揪住它的耳朵,【想吃,吱吱可以给你带呀,现在我们都被发现了,就没得吃了】 小毛驴模仿宿主平时做错事那样,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神色无辜又可怜。 一人一驴说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某个帝王下了床,朝这个方向走来。 晏啸风本在气恼守卫竟是放了一个小孩和一只小毛驴进来,可等看到一人一驴瞪着大眼睛对视,他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会。 “你们在交流?” 小神医和小毛驴同时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扭头看他。 晏吱吱心虚的爬起来,挺直腰背,背着小手,转移话题,“本神医还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特意过来一趟!” 她板着小脸蛋,表情严肃,乍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可前提是她的目光不要心虚的转来转去。 帝王的兴致来去都快,他沉下脸,朝外喊了句。 立马有个轮值的侍卫头领跑进来,看到晏吱吱和小毛驴,懵了。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人一驴赶紧扭头,不和他对视。 “呵,朕养你们有何用?连个小孩和毛驴都拦不住!” 侍卫头领赶紧跪下来,额头贴着地。 知晓帝王的性情,这次又的确是他守卫不利,他也不敢辩解。 殿外再次跪了一地的人。 不远处,跟丢神医的内侍宫女们似乎意识到什么,走近后,也跪在殿外。 晏啸风面色阴沉,登基以来频繁有刺客突破守卫的画面不断浮现在眼前,他的呼吸逐渐变重,情绪似乎又要失控。 这时,大手掌被一只小肉爪抓住。暖呼呼软绵绵的肉爪牵着他的手荡了几下。 晏啸风低头,眸底酝酿着暴戾的风暴,尽管还是那副俊美的模样,可此刻,他更像是玉面修罗。 小神医没被吓到,她垂着眼角,“对不起啊,我们突然跑进来,吓到你了。” 软糯的声音解释着他们可以畅通无阻跑进来的原因。 “吱吱和毛毛都会轻功,很厉害的轻功,他们没发现很正常的。” 再次晃了晃那只大手,晏吱吱举起另一只肉爪,“吱吱可以教他们轻功,更好的保护你,将功……将功……” 想不起来后边的话,晏吱吱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晏啸风,“吱吱忘记那句话怎么说了。” 见晏啸风不说话,侍卫也不敢求饶,她偷偷瞥了眼帝王,举起的那只肉爪放下来,戳戳帝王的胳膊。 “你给点反应呀?” 再戳戳。 “你说话呀?” 又戳戳。 “下次一定先和你说,吱吱再进来。” 酝酿的怒气和暴戾在这一次又一次戳戳中消弭。 恰好之前得了吩咐的宫女们端着膳食走近,看到这一幕,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食物的香味已经飘过来了。 晏吱吱不自觉的动动小鼻子,目光几乎要黏在殿外的餐盘上。本来牵着帝王的肉爪也不自觉的脱离。 晏啸风的大手下意识朝前伸了下,反应过来,他拧着眉收回手。 “滚下去。” 轮值的侍卫头领满脸震惊。 好在他低着头,没让帝王看着自己的表情。 “谢陛下!” 他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其他侍卫也心有余悸的站起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他们对视了眼,看到彼此如出一辙的庆幸和震惊。 换做以前,他们要是放了陛下没召见的人进福宁宫,不死也要脱成皮。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膳食放在黄花梨桌上。 不久前孙荣发吩咐内侍去传膳,便一直待在角落里,旁观了全程。 帝王态度的转变也让他震惊,可他接受得更快。至少以前帝王可不会故意喊着‘小神医’逗弄一个孩子。 这会见帝王端坐在桌前用膳,小神医则是眼巴巴瞅着那些膳食,适时的开口,“小神医,刚刚您说有重要的事情和陛下说?” “啊?” 晏吱吱茫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故作正经的板着脸,“本神医有些忘了,待本神医好好想想。” 嘴里说着好好想想,双腿倒是很自觉的走向一张凳子,她爬上去,挪动好几下才坐好。 两只手撑着脸蛋,软肉从掌心溢出来,她好奇的看着动作慢吞吞的晏啸风。 “不好吃吗?可它们看上去都很美味。” 帝王没理她。 他能感受到腹中的饥饿,可颇有些食不知味。 等不到回答的晏吱吱说出心里话,“吱吱可以尝尝吗?” 拍了拍有些圆滚滚的肚子,晏吱吱可怜巴巴道,“一进皇宫吱吱就给你医治,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啊嗯!” 系统:【我也没吃!】 “毛毛也饿了!” 晏吱吱赶紧替小伙伴说话。 “啊嗯!” 晏啸风拧着眉瞥了眼小毛驴,尽管这只毛驴干干净净,还和小神医那般有些可爱,可他无法忍受一只牲畜待在自己寝宫。 “带它下去……”和小毛驴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仿佛在和小神医对视,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用膳。” 孙荣发赶紧让一名内侍将小毛驴带下去。 小毛驴颠颠的跟着对方跑了。 晏吱吱朝它的背影呲牙。 可恶,有了吃就忘记小伙伴的毛毛! “咚咚!” 轻轻敲桌子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晏吱吱回头一看,恰好看到帝王收回手。 一旁,有名宫女很有眼见力的上前,拿起汤勺替晏吱吱舀了碗粥,又拿起公筷夹了些菜。 晏啸风近来一直在服药,饮食清淡,主食多是粥或汤饼,再配点小菜。 尚食局向来是每种都准备一些,任由皇帝挑选。 这会桌上摆的主食除了粥,还有鸡汤煮的索饼,即拉面,一旁摆着几种浇头。 晏啸风正漫不经心的舀着粥,耳边传来一阵‘呼啦’的声音。他抬眸一看,发现对面的小神医豪迈的端起小碗,‘呼啦呼啦’的将加了小菜的粥喝光了。 “姐姐,吱吱还想吃笋泼肉面。” 宫女赶紧添了碗索饼,加上笋泼肉的浇头。 别看晏吱吱手指头胖,用起筷子却十分灵活。她再次呼啦啦的吃完一碗面,筷子伸向一旁的芙蓉饼和欢喜团子。 她吃得香喷喷,晏啸风莫名也有些食欲。 只是等他喝完一碗粥,发现这位小神医已经开始吃饭后的点心。左手拿着糖霜桃条,右手捏着薄荷蜜,大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七宝擂茶。 注意到他的目光,沾了糖霜的小肉脸露出甜蜜蜜的笑容,“这儿的饭菜点心都好好吃呀,吱吱真想每天都吃。” 晏啸风下意识生出一个念头,养这个孩子肯定很费钱。 第9章 前世之梦 尽管饭量比同龄人大,可晏吱吱的个头就在那,她努力塞了几块糖霜桃条后,实在吃不下了,只能遗憾的盯着晏啸风看。 这位年轻的帝王可能脾气不好,可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赏心悦目,和晏吱吱呼啦啦吃饭的动静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小神医捧着脸蛋看了会,不由自主道,“爹爹,你吃饭的时候也好帅啊!” 帝王的手顿了顿,狭长的丹凤眼扫了眼满脸欣赏的小神医。 自他登基以来,阿谀奉承的人不少,有夸他年少有为的,有夸他治国之能的,也有夸他威严伟岸的,倒是没人夸他吃饭的仪态。 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这个小娃娃的夸赞更加真诚一些。 稍稍柔和的神色在想到某个称呼时,瞬间冷下来。 “朕不是你爹。” “可是,”晏吱吱鼓着腮帮子,指了指快被消灭的糖霜桃条,“你和吱吱一样爱吃甜的呀,我们就是父女嘛。” “那全天下嗜甜的皆是你爹?”不知为何,帝王的语气有些冷。 晏吱吱使劲摇头。 “才不是,只有你是,”她想了想,甜滋滋道,“就算你不喜欢甜的,也是我爹。你看,我们长得这么像!” 胖乎乎的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 晏啸风这次观察得更加仔细,再次确定,这小娃娃就是圆脸圆眼睛小嘴巴,和他没一处相似。 他本不欲理会,可见小神医眼巴巴瞅着他,满脸写着‘快问我快问我’,那句话又脱口而出,“哪儿像?” 晏吱吱立马道:“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晏啸风:“……” 一旁,孙荣发和几个宫女内侍赶紧低下头。他们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但不管露出什么表情,都不合适。 见小神医陶醉在自己的发现里,心头聚着一丝郁闷的晏啸风站起来,淡淡道,“朕乏了。” 这是赶人的意思,可晏吱吱没听懂。 孙荣发赶紧上前,“小神医,您这边请,奴婢带您去偏殿歇着。” 晏吱吱不是很想走,她慢吞吞爬下凳子,发现帝王已经转身,根本不理她后,噘着嘴,气咻咻的跑掉了。 她一走,晏啸风便让内侍宫女们退下。 “黑刃。” 低沉威严的声音才响起,殿内就出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男人。 “陛下。” 晏啸风凝视着主殿的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到哒哒哒远去的小神医。 “前往百花谷,盯着那位晏神医,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臣遵旨。” 很快殿内恢复安静,殿外暮色四合,殿内还未来得及点灯,光线昏暗,年轻的帝王半张脸陷入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一如他的心情。 一个四岁半的小娃娃能懂什么?必然是那位将名声传到京城的神医有所图谋,教导小徒弟认他为父。 想来那小神医只是想要一个爹爹,傻乎乎的听从师父的安排。毫无疑问,如若她师父让她认别人为父,她也会傻乎乎的找上门。 他并非小神医自己的选择,而是百花谷主人的选择。 “咳咳。” 起伏的心绪让帝王低咳不断。 没多久,偏殿有人送来汤药。 除非躺在床上不能动,否则晏啸风不会让人亲自喂药。他厌恶他人的靠近。 这会行动自如,他自己接过汤药,本打算一饮而尽,可才靠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苦味,他试探着抿了一口。 苦!太苦了! 那位小神医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嗜甜,只是平时他不会刻意表现出来。内侍监孙荣发心细如发,每次都会准备一些蜜饯,待他喝药后送过来,又不对外宣扬。 只是这次的汤药未免也太苦了! 想及是大历那边下的毒,太医局无人发现,小神医又的确救他一命,这药方应该没问题。 这位年轻的帝王几乎是屏住呼吸,将汤药一饮而尽 孙荣发摆摆手,几个宫女内侍赶紧垂下头,他上前一步,将蜜饯端到帝王跟前。 晏啸风捻了一块,含在嘴里,只是这次那股苦味迟迟压不下去。他本就阴沉的脸更难看了。 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停在殿外,对一名内侍说了些什么,接应的那名内侍快步走近,到了帝王面前,弯着腰垂着头,小声道,“陛下,偏殿那边的宫人说,适才小神医去过,特意加了些药。” 晏啸风黑了脸。 “很好!非常好!” 显然,这次的药苦得不正常全拜小神医所赐! 他刚刚还觉得这小娃娃傻乎乎,被师父利用还替师父数钱。万万没想到,这傻乎乎的小娃娃心眼这么小,还知道打击报复! 当夜,晏啸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生活在一个神奇的世界。那儿的楼宇高耸入云,外观奇特,外壳还能流动着不少画作。街道的地面用从未见过的材料制成,来往的人群拿着一个小砖头。不仅如此,街上还有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大箱子疾驰而过。说是车辆,可哪有车辆不需要牲畜拉动的?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来到仙界,可仙界也有人间烟火吗? “爸爸!爸爸!” 奶呼呼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知道大承附近有的部落会将父亲唤作阿爸,那这爸爸的意思,应该就是父亲、爹爹。而这软糯的声音额外耳熟。 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缩小版的小神医笑眯眯的扑过来,流着口水指着一个透明的柜子,“糖,爸爸,给吱吱买糖吧!” 寝殿外间。 听到些许动静,孙荣发上前,见帝王坐起身,柔声问道,“陛下,可要更衣?” 晏啸风揉了揉太阳穴,“莫不是那药有古怪?” 白日里小神医要认爹,晚上就做了这样的梦,他本能的怀疑小神医。只是,梦中所见无比真实,仿佛真有这么一个世界有这些东西。他甚至对那些景色产生一些熟悉感,就好像他经历过那些事情。 如此玄幻,仿佛是他的前世。 产生这个念头后,晏啸风便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怪力乱神,子虚乌有。” 他是不信前生今世的。前朝覆灭的原因之一,便是末位皇帝沉迷求仙,被一群方士忽悠得团团转。他不可能步后尘。 思绪起伏间,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天亮啦,该施针啦,快开门让本神医进去呀!” 第10章 太子哥哥 福宁宫主殿。 年轻的帝王躺在床上,看着不到他腰部高的小神医举着细长的银针靠近,招呼都不打,直接扎下来。 晏啸风:“……” 就这么一个愣神,小神医‘唰唰’又连续扎了几针。 晏啸风以前也见过太医施针,没一个和晏吱吱这样豪迈。 腹部被扎得密密麻麻后,他忍不住道,“非得如此?” 拿新针的小神医恰好转过来,唇角翘起来,似乎得意一笑。可等晏啸风仔细看过去,又见她板着肉嘟嘟的脸蛋,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严肃。 他狐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嗷?” 晏吱吱抬起头,满脸迷茫,“什么故意的?” 说话间,她也不客气,继续扎针,没一会,晏啸风就被扎成刺猬。 一旁的孙荣发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几分期待。上次小神医便是这般扎针,陛下的身体就好了许些。这次再扎,陛下肯定好得更快。 晏啸风躺在床上,浑身不自在,扭头一看,只看到小神医那胖乎乎的小背影。对方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偷笑。 “!”这哪里是小傻瓜,分明是小狐狸!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陛下,太子殿下请求觐见!” 才将小布包叠起来的晏吱吱眼前一亮。 “太子?” 她记得皇帝过继了已故安亲王的幼子,随后立对方为太子。太子今年才十岁。 “快点让太子哥哥进来吧!” 晏吱吱一副‘我和太子很熟’的样子。 大家都有同一个爹,以后大家就是兄妹啦!她也是有哥哥的人了! 晏啸风眼神一凛。 在他看来,兄长的幼子过于沉闷乖巧,还很怕他。不过那孩子也算是孝顺,每日都会来请安。哪怕他每次过问功课,对方坐立不安,满身抗拒,第二日还会来。 换做平时,请安便请安,他的确将太子视作亲子,希望太子能继承大统。可若让太子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日后还有何威严? “不可……” 才发两个音,晏吱吱好似不小心划过他的某个穴道,晏啸风竟是发不出声。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脸。这个小娃娃怎敢? 没有帝王的吩咐,殿内的人不敢开门。可晏吱吱对素未谋面的太子很好奇,早就哒哒哒的跑过去,努力掰开门缝。 殿外的人从未想过门会以这种方式打开,一时之间愣住了。 可很快,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疑惑的朝下一看。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小女孩穿着一件鹅黄襦裙,裙上绣着一簇簇红色的海棠果。果子圆滚滚,小女孩的脸蛋也圆滚滚。偏偏她扎着两颗圆滚滚的丸子头,上边系着几个圆乎乎的白色小球。整体看上去喜庆又可爱。 晏微明听到一些风声,知晓来自百花谷的小神医在为父皇医治。只是他没料到小神医竟是这般小。 小小年纪,医术精湛,还长得如此乖巧可爱,气质灵动。 他下意识心生几分喜爱,朝晏吱吱作揖,“小神医安好。” 清晨殿内也点了灯,只是不及殿外亮堂。 晏吱吱开门的那刹那,视野明亮许多,连带着出现在视野里的人都自带光芒。 她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楚这位太子的模样。 五官和晏啸风是有一些像的,不过年纪太小,丹凤眼还算是圆润,又因还未及冠,这会只是束发,称得上是芝兰玉树少年郎。 他嗓音如玉石相撞之音,笑着作揖时又应了那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晏吱吱‘咻’的瞪大眼。 这个太子没因她的年龄看轻她,第一次见面就称‘小神医’,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太子哥哥!” 晏微明怔住,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一见面就攀亲的人。不过考虑到小神医的年纪,他并未往深处想。 礼貌笑笑,晏微明朝殿内走,很快看到被扎成刺猬的帝王,彻底愣住了。 这会晏啸风也能开口说话了,他几乎是低吼出声,“晏吱吱!” “哎,吱吱在这呢!” 晏吱吱麻溜的跑到床边,叉着腰看他,“你又不认吱吱,别喊名字,喊小神医吧。” 她有些傲娇的扭过头,实则时不时瞅晏啸风一眼。 年轻的帝王气笑了,恨不得现在捏住那张肉嘟嘟的脸蛋。 事实却是,满身银针,动弹不得。 晏微明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他还是第一次见人用这种语气和父皇说话,而这人说了这样的话后,居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父皇竟也不惩罚……哦,父皇动弹不得。 他上前一步,恭敬的行礼问好,心里想的却是,父皇都这样了,应该不会再过问功课吧?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晏啸风冷冷道,“昨日学了哪些功课?背来听听。” 晏微明:“……” 晏吱吱揣着手,歪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他。 刚刚还是个芝兰玉树少年郎,这会却是脱了水的梨,蔫哒哒,干巴巴。 大殿里回荡着晏微明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背了一段,又背了一段,从这门功课,背到那门功课。 晏吱吱缓缓张大嘴。 “太子哥哥,你每天要学这么多东西吗?好可怕啊!” 晏微明有些感动,终于有人说他每日要学的功课多了。才投去感动的一眼,他就被晏啸风瞪了。 年幼的太子赶紧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背诵。 晏吱吱听不下去了。 她抱着小脑袋,使劲摇了摇,“好痛啊,太子哥哥,你别念了。” 听了这些功课,她仿佛要长脑子了,痛痛的,痒痒的。 帝王心里有气,甚至都懒得琢磨昨晚的梦,冷声道,“朕说话时别插嘴!” 听出这话里的怒意,晏微明反射性的抖了抖,显然是怕极了这样的父皇。 与之相反,小神医当即跑到床边,‘咻’的拔了一根银针。 一般来说,大夫取针时动作轻缓,一点点将银针旋转出来,病人顶多察觉到一丝痒意。 可‘咻’的拔掉银针,那瞬间的痛楚有些明显。 帝王那双丹凤眼里闪过不可思议。显然,他没想过有人敢对帝王做这样的事情。 “你!” 只是拔掉银针后,晏吱吱难免心虚。 她心想,我是来救爹爹的,又不是来害爹爹的,爹爹已经够可怜了。 “吱吱刚刚有些生气,”她嘟囔着解释,“你别吼吱吱,吱吱也不欺负你,好不好?” 晏啸风:“呵。” 本就胖乎的腮帮子鼓起来。 “吱吱是小神医,不和你计较!” 找好理由,晏吱吱轻缓的拔掉那些银针,收拾好布包,溜溜达达就要离开。 路过一脸震惊的晏微明,她笑嘻嘻的凑过去,“太子哥哥,你用早膳没?我们一起用膳呀。你宫里一般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她就差没把‘我要蹭饭’几个字写在脸上。 问话时,她伸出小肉爪,主动抓住晏微明的手腕。 不等晏微明做出反应,笑容从她脸上逃离。 “太子哥哥,你的脉象……” 第11章 有人要害太子 晏啸风正缓慢起身。 昨日针灸拔毒时,他处于昏迷之中,醒后只觉身体不如往日那般沉重。可这次全程保持清醒,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小神医的确医术精湛,昨日是他以貌取人了。 心里这般想,可帝王绝不会说出这话。 他笃定,如若他说出口,小神医必然会得意洋洋的翘起不存在的尾巴。 既然彻底相信小神医的医术,此刻听到晏吱吱的话,他神色微冷,声音低沉,“太子的身体如何?” 这一瞬间他想过许多,既有太子患病,也有太子如他一般中招,中了奇毒。 “啊,身体如何?” 晏吱吱眨眨眼,“身体很好啊,比你好多了!” 晏啸风:“……” 晏微明期待的心沉下去。 他并未觉得不适,自然没往身患重病的方向想。只想着神医许是看出他每日学习太久,甚至挑灯夜读,身体略有不适。说不定他能借此换来功课减少,或是多几日假期。 晏吱吱仰头看着他,仿佛看到两只狗耳朵垂下去。 摇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去,晏吱吱板着脸道,“吱吱不仅会医术,还会太素脉呢!” 晏微明:“太素脉?” “就是吱吱可以通过你的脉搏变化来预言你的贵贱、吉凶、祸福的方术,勉强算是一种特殊的相术吧,不过吱吱没学相面之法,别的师兄学了。” 此刻,晏啸风已经穿衣起身。 他曾经听太医令提及过太素脉,只是不曾放在心上。前朝后边几个皇帝被方士坑得极惨,大承好些个帝王则是被和尚们骗得团团转。无论道佛,他都不信。 一旁,孙荣发想起郁朝辞的嘱咐,适时道,“奴婢曾听左卫上将军提及过,小神医替他切脉,切出好些事,既能知晓他的家境,还能预言日后之事。” 晏吱吱赶紧点头。 “对对对,朝辞哥哥身边有小人,有人下毒害他!” 帝王瞬间沉下脸。 郁朝辞是他信任和看重的臣子,也是他的表侄。郁朝辞的父亲是如今镇守北疆的大将军。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看着郁朝辞出事。 “传左卫上将军。” 他吩咐下去,又看向晏吱吱,这次郑重许多,“小神医,你可算出什么?” “嗷,”听出这句‘小神医’是真心实意的,晏吱吱忍不住笑出酒窝,可想到太子的脉象,她又噘着嘴,不太开心道,“他身边也有小人。” 她细细说出结果,“是弦脉,三部都弦,是肺气不足。肺与父母有关,太子哥哥的爹爹有危险。” 晏微明急道:“小神医,你不是替父皇解毒了吗?父皇为何又有危险?” “哎呀,你别打岔。” 晏吱吱抬起一只手,试图捂住晏微明的嘴巴,只可惜她太矮,够不着,只能郁闷的收回爪子。 “都说了你身边有小人呀,小人利用你害爹爹,这次吱吱治好了,可下次小人还是要害爹爹啊!” 晏微明以为神医只是简略称呼他的父皇,省去‘你的’二字,并不知小神医将他的父皇当做爹爹。他努力理解这段话。 有人之前借他的手谋害父皇,如今小神医救了父皇,那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想出新办法。 这不就意味着父皇中毒与他有关吗? 晏微明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儿臣有罪,请父皇惩罚。” 晏吱吱傻眼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跪下了? 不过晏微明跪下后,这身高倒是方便她摸对方的脑袋。 偷偷摸了摸太子的脑袋,晏吱吱收回爪子,偷偷瞅了晏啸风一眼,发现对方在看她,心虚的将爪子塞到身后。 晏啸风收回目光,淡淡道,“起来。” 晏微明战战兢兢的起身,“父皇,能否将此事交给儿臣去查?” 因着帝王是回到京城后毒发,而不同的毒发作时间不同。因此可怀疑对象实在是太多了,既有大历人,也有北疆那边的人,更有一路回来遇到的所有人,以及京城中人。 是以晏啸风花费大代价去查,依旧没查清楚。 可如今晏吱吱凭借太素脉,一下子缩小了调查范围。 “你查?” 晏啸风的声音分不出喜怒,“你太容易心软了。” 晏微明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知道父皇不满他性情过于温和,对身边人太好。如果换做别的事情,他的确可能心软,可有人要害父皇,他怎么可能还心软? 只是这位太子没说,也不敢说。 晏吱吱揣着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挪到晏微明身边,疑惑道,“有人要害爹爹,你还会心软?” 她有些不满意,“要害爹爹的人都是坏蛋,我们要打倒坏蛋!” “我当然不会心软!”晏微明忍不住道。 几瞬后,他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为何唤父皇爹爹?” “因为他是吱吱的爹爹呀~” 晏吱吱美滋滋道:“你也是吱吱的哥哥呀。” “原来是这样,”晏微明有些高兴,“我一直想要个妹妹,还曾幻想妹妹的模样。想来我妹妹就该是你这样。” “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让晏微明噤声,他又成了鹌鹑,怂怂的垂下小脑袋。 晏啸风见他这样,气恼又无奈。 可无论如何,适才晏微明说不会对要害他的人心软时,他的确舒坦几分。 余光瞥见晏吱吱乐呵呵的样子,他本打算反驳对方的话,可不知怎么的,昨晚的梦境浮现在眼前,他又不想说了。 “小神医,除了这件事,你可还知晓什么?” 被寄予厚望的小神医眨眨眼,无辜道,“吱吱忘了。” 她跟前抓住晏微明的手腕,再次切脉,“命门伏短而沉,咦,这是溺水的征兆。太子哥哥,你最近不要靠近水哦。” 有人谋害自己在先,晏啸风不会认为太子未来溺水是意外。谋害他在先,算计太子在后,这背后之人是要造反啊! 瞥见帝王的神色,晏微明吓得缩起脖子。 唯独晏吱吱摸摸小脑袋,又摸摸小胳膊。 “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吱吱今天穿少了吗?” 第12章 6000功德 郁朝辞到后,简单说了当初的脉象,且表示自己体内的余毒被小神医清除得差不多了,同时也有怀疑对象,如今正在暗中监视,只待他日人赃并获,再请陛下做主。 闻言,晏啸风满意的颔首。 郁朝辞算是同龄人中较为稳重的一个,做事有条不紊,思虑周全,他很欣赏对方。 不过奖赏之事过几日再提也不迟,他淡淡的提及小神医替太子切脉的结果,余光瞥见晏吱吱正满脸笑容挥着肉爪和郁朝辞打招呼,话音一转,“余下的,让小神医为你解释。” 正兴奋挥爪的晏吱吱:“……” 脑袋一歪,晏吱吱可怜道,“吱吱都没吃早饭,没力气说话了。” “呵。”帝王冷笑一声,心想,没力气说话就有力气和郁朝辞打招呼? 晏微明信以为真,赶紧上前解释。 郁朝辞难掩愤怒,“凶徒实在是用心险恶,罪大恶极!” 大承连出两任昏君,又出一位暴君,不少人都认为大承和前朝一样,走入尾声,不仅京城,各州都暗潮涌动。可陛下的暴君之名是怎么来的,那些大臣,那些被世家驱使的文人心里有数! 陛下可没杀害任何平民,为何如今街头巷尾的百姓都说陛下残暴?不过是因文人在大肆宣扬此事!不过是因被杀的多数是文臣! 如若陛下真是暴君,早就将那些议论陛下的人杀光了! “此事交给你调查。” 相较愤怒外露的郁朝辞,晏啸风反倒神色平淡,“三日之内,给朕结果。” “臣遵命!”郁朝辞毫不犹豫单膝下跪,接下这事。 他来去匆匆,都没顾得上和晏吱吱说句话。 肉嘟嘟的小脸蛋垮下来,晏吱吱难掩失落。 整个京城,她最熟悉的就是郁朝辞了。虽然见到爹爹,可爹爹不认她啊!也见到太子哥哥,可太子哥哥好忙好忙,前脚被切脉出有溺亡的危险,后脚就被帝王赶去上课。 转眼间,福宁宫主殿就剩下帝王、晏吱吱和几个宫女内侍。 “咕噜噜!” 晏啸风垂眸,扫了眼垂头丧气可怜巴巴捂着肚子的小神医。 “孙荣发,传膳。” 晏吱吱动了动小耳朵,可没抬头。 “小神医也留下用膳。” 笑容重新爬上小肉脸,晏吱吱抬起头,高兴的应了声,“好呀好呀!” 很快早膳被端上来。 晏吱吱一点都不客气,也没有必须让帝王先吃的想法,第一时间夹起一个欢喜团。 皇宫里的欢喜团主要是由面粉、米粉和蜂蜜做的,吃起来甜蜜蜜,她可爱了。 晏啸风扫了眼圆滚滚的欢喜团,又扫了眼她肉嘟嘟的脸蛋,轻哼了一声。 这画面,简直是团子吃团子。 吃完一颗欢喜团,团子又夹了几块夹子。 大承所谓的夹子,其实就是将蔬菜切成片,塞上肉馅,或炸或蒸煮。 这会摆上来的诸色夹子就有藕夹、茄夹和笋肉夹等。 晏啸风才就着粥吃了一块藕夹,晏吱吱就已经将各种夹子尝了一片,这会正兴致勃勃吃着毕罗。 所谓毕罗,是将粉皮铺在碗底,倒入肉馅、菜馅、果馅等上笼蒸熟。蒸熟后倒扣装盘,食客便可通过半透明的皮儿看清楚下边的内容物。看着好看,吃起来也好吃,唯一不太好的是,需要用手抓着吃。 尚食局可不敢让帝王用手抓着吃,因此精心的设计了毕罗了大小,还特地用粉皮将馅料裹起来,蒸熟后,便是一个个大小合适刚好几口能吃完都小毕罗,即便用筷子夹,也夹得起来。 不过尚食局是按照帝王的喜好做出的大小,这大小,对晏吱吱一个小孩子不太友好。 她使劲夹了几下,不是没夹起来,就是戳破了外边的粉皮,让馅料滚出来,她有些气恼的瞪着看上去特别好吃的毕罗。 “你们好讨厌。” 正在指责毕罗呢,一个小毕罗探过来,落入她碗中。 她赶紧抱着小碗,抬头一看,便将帝王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谢谢爹爹!” 她美滋滋的喊了声,尝起了毕罗。 晏啸风没马上反驳这个称呼,他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刚小神医和毕罗生气的画面。果然是小孩子,还能生食物的气。 一连几日,晏吱吱都留在宫里替帝王医治,郁朝辞则是紧锣密鼓调查所有和太子有关的人,太子则是苦兮兮的从早学到晚。 至于帝王,他连着数日都在做梦。梦里都是年纪更大些的他和小一号的小神医。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他甚至还在收集名为幼儿园的信息,似乎打算将小神医送过去读书。 梦中的一切额外真实,偶尔有人唤他,唤的也是晏啸风。他在梦里照过镜子,留着短发的男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气质更加温润,眉宇间藏着哀愁,看向亡故妻子的照片时,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这样的梦做的次数多了,饶是不信道与佛,晏啸风都难免认真思索前世今生的可能性。 他比梦中人年轻一些,可能是前世今生,可小神医比梦中人年长几岁,是前世今生,还是就是和梦中小娃娃是同一个人? 帝王并非坐以待毙的人,他不想受到梦境的困扰,打算试探小神医。 很快,他按照印象,画了梦里出现的房子和一些奇怪的物品。 “孙荣发,去请小神医。” 孙荣发还没应下,他又起身,淡淡道,“不必了,朕亲自去找她。” 行至偏殿,还没让人通传,他就听到一阵笑声。 “哈哈哈,发财啦发财啦!” 喜悦之情过于明显,甚至富有感染力,晏啸风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他直接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跳着奇怪舞蹈的小神医。 晏吱吱可开心了。 就在刚刚,系统告诉她,医治帝王成功,获得6000功德,可兑换寿命500天。 整整500天啊! 她以前医治人,多数只得到几个时辰的寿命。医治郁朝辞时,得到120功德点,可兑换10天寿命,已经算很多了。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得到500天寿命。 “啦啦啦,发财啦发财啦!” 她重复着哼着这个曲子,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受到她的感染,小毛驴也跳动着四个蹄子。一人一驴可开心了。只是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帝王。 第13章 帝王:朕有病 看到突然出现的帝王,笑声戛然而止? 那是不存在的。 晏吱吱左扭右扭,扭到帝王跟前,直接抓住对方的大手掌,热情的邀请,“爹爹,一起跳舞啊!” 晏啸风突然想到梦里,只有一两岁的小娃娃听到音乐后,哪怕是躺在床上,也要兴奋的晃动着小胳膊小腿,如果是趴着,就会和虫子一样随着音乐蠕动。 “喜欢跳舞?” 晏吱吱毫不犹豫的点头,想了想,又改口,“开心的时候才会跳舞,不开心的时候只想吃饭饭,吃完了就开心了!” 水润的大眼睛里荡漾着真诚,和梦里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晏啸风不觉得自己这般在意小神医的外貌,且注意到每一个细节。可梦里的画面就是那么清晰,仿佛他时常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 前生今世的念头越发浓烈。这是他自己产生的想法,不存在任何人的引导,他越清楚这一点,越觉得神奇和不知所措。 晏啸风:“小神医为何这般开心?” “唔,”晏吱吱伸出肉爪捂着小嘴巴,装模作样思考了会,展颜一笑,“嘿嘿,不告诉你。” 帝王身后的宫人都低着头,心里越发佩服这位小神医。 自从小神医进宫替帝王医治,都做到多少第一次了呀? 帝王也不恼,他摆摆手,当即有内侍将他画的那些画放在桌上,又和其他宫人一起离开。 扫了眼同样有水灵灵大眼睛的小毛驴,帝王下意识蹦出一句,“让它也出去。” “哎?” 晏吱吱赶紧抱住小毛驴,“毛毛很乖的,我们是好朋友!” “啊嗯!”功德系统重重的点头。 因着系统出现短缺,没有前辈带功德系统,它只得到一个新手壳子和一本工作指南。到目前为止,它根本没按照指南说的那样,和宿主成为共赢的合作者,必要时刻舍弃宿主。宿主把它当朋友,它也把宿主当做唯一的朋友。 朋友之间没秘密! 小毛驴鼓起勇气,大胆的朝帝王叫了一声,表明要留下来的决心。 眸底闪过一丝古怪,帝王只是下意识那么说,实则不认为一只毛驴能听懂什么。反倒是这会小毛驴的反应让他怀疑毛驴成了精。 “算了。” 他缓步走到桌前,展开一幅画,“过来看看。” 晏吱吱松开手,好奇的走过去,扒拉着桌角,努力踮起脚尖,看到画上的汽车时,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画面。 那是她窝在一个男人怀里,站在路边等车的画面。 人本就很难记起两岁之前的事情,而晏吱吱又在死亡边缘走过一回,她知道自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被师父收为徒弟,可要她讲述之前世界的事情,她根本说不出来。 这会,看到曾经见过的东西,零散的记忆又跑出来。 她兴奋的拽着晏啸风的袖子,“这个好像是……车车!爹爹,我们一起坐过车车!” 晏啸风按下复杂的心绪,又展开一幅画。 那是梦中男人与小神医住所的内部图,有熟悉的床铺桌椅和玩具。 晏吱吱再次兴奋道:“家!是我们的家!” 晏啸风画了许多,有的晏吱吱没印象,有的有印象。 看完后,她眼巴巴瞅着晏啸风,“爹爹,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想起什么?” 晏吱吱先是看了眼小毛驴,才小声说,“我们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呀。可是有一天爹爹你不见了,吱吱到处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你啦!” 她开心的想来个熊抱,只是因着身高,她只能抱住对方的大腿。 异世之人。 晏啸风脑海里蹦出这四个字。 他破天荒蹲下来,尽量平视额外兴奋的晏吱吱,“你仔细看看朕的模样,与你记忆中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可晏吱吱根本记不清以前的事情,顶多偶尔想到几个画面。见帝王表情严肃,她也跟着严肃起来,板着肉嘟嘟的小脸蛋,想啊想,突然朝前一扑,抱住帝王的脑袋,“还是一样的好看呀!” 晏啸风:“……” 他将这个大胆的小神医推开,拧着眉,“朕比你的父亲年轻。” “是这样吗?” 晏吱吱眨眨大眼睛,一脸懵懂。 她只能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功德系统也懵,【我又没见过你爸,怎么知道他的样子?不过,你师父那厉害,肯定不会算错,而他又和你记忆里的人很像,他自己又能画出这些东西,那他八成是你爸了】 晏吱吱苦恼,【可他就算画出来,也不想人认吱吱啊】 系统只能上内部网查询,还真的查到一些资料。 功德系统,【喔喔,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爸是胎穿,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很正常,严格意义上,他和上一辈都不算同一个人了。非要算的话,如果他记起来以前的事情,那灵魂是同一个人,只是这具身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了】 晏吱吱直接红了眼,抱住晏啸风的胳膊,“你就是吱吱的爹爹!” 晏啸风心绪复杂,他需要时间整理这件事。 至少目前他可以确定,小神医和梦里的小娃娃是同一个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到了这个世界,还拜晏神医为师,成了太素脉传人。 如果梦中的男人和他是同一个人,小神医会来这个世界,该不会是那个世界的自己出事了吧? 意识到自己代入了梦中的男人,帝王沉下脸。 他比那个男人年轻,在大承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是他自己,是大承的王。 竭力保持清醒的帝王朝外走,结果大腿一沉,低头一看,发现晏吱吱正红着眼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你就是吱吱的爹爹。” 晏吱吱鼓着脸,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害怕,“你别想赶吱吱走。” 没弄清楚双方的关系,晏啸风也不会让她走。如若真是前世今生,双方没有血缘关系,却有过父女缘分,他也不是不能认下……“咳咳,”帝王换了种说法,“朕还需要小神医医治,小神医难道要抛下病人?” “本神医当然不会抛下病人!” 晏吱吱腾出一只手拍拍心口,表明自己是很负责的大夫。 “不过,”她想到已经领取奖励的事情,迟疑道,“爹爹你差不多好了,还需要吱吱医治吗?” 帝王:“……” 他干巴巴道:“朕有旧疾,还需小神医诊断一二。” 嘴里说着让晏吱吱诊断,实则怎么都不肯伸出手。 得亏殿内没有其他宫人,否则大家很可能来个御前失仪。 恰好殿外传来孙荣发的声音,“陛下,郁将军有急事禀告。” 晏吱吱比帝王还激动,“是不是抓到坏蛋了?” 第14章 傲娇父女 年轻英武的将军单膝跪地,面色严峻。 “侍读孙原曾暗访京中东市的江湖郎中,取得一味名为‘摇曳花’的药。他的生母乃是大历歌姬,只是他被记在吏部右侍郎夫人的名下,是以当初被选为太子侍读。” 立太子后,皇宫也就两个主人,晏啸风采纳群臣的建议,让太子自己选了几个侍读。 当时京官将适龄嫡子送过来,分批与太子相处了几日。吏部右侍郎孙标的嫡子孙原不过十二岁便文采斐然,被太子选中,此后表现也额外出色。 可就连晏啸风都不知道,这孙原有一半大历人的血脉。 他去岁夏天才登基,羽翼不丰便奔赴战场,根本不会知晓一个官员后宅的情况。 帝王的脸乌沉,“继续。” 不等郁朝辞开口,晏吱吱拍拍脑袋,“对的对的,大历的‘紫金散’有两个药引,一个是大历的乌夹莲,一个是大承的摇曳花。” 她认真道:“摇曳花晒干碾成粉末药效更好,只需要吸入一点,就可以催发紫金散。” 郁朝辞飞快抬头,看了眼帝王的神色,说,“末将只查到孙原有些可疑,并不知道陛下是何时服下紫金散,也不确定吏部右侍郎是否知晓孙原所为,还请陛下治罪。” 晏啸风冷笑:“都敢让有大历血脉的人成为太子的侍读,他能不知道这件事?郁朝辞领命。” “臣在!” “带禁军将孙标府邸围起来,将所有人押送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审问。” “臣遵旨!” 郁朝辞再次来去匆匆。 晏吱吱伸出肉爪都没能拦住对方。 她也不气馁,扭头看看脸色难看的晏啸风,跑过去安慰他,“没关系的,吱吱有给你切脉,你会平安的。” 晏啸风垂眸看她,见她目光干净澄澈,满眼真诚,埋在心里的话不自觉的说出口,“吏部右侍郎是朕亲自提拔的。” 他初登基杀了一批人,六部部分职位空缺,好些大臣为了提拔自己人,互相攻讦。孙原当时只是吏部的员外郎,被他破格提拔上来,哪知提拔了一个白眼狼! “原来是这样!” 晏吱吱瞪大眼,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捋起袖子,“等抓到他,吱吱去揍他,给你出气!” 帝王打量她肉乎乎的小胳膊,想象不出这个团子似的小神医要如何揍人。 而这一幕竟是有些眼熟。 年幼被欺负时,兄长和姐姐就是这样怒气冲冲替他出气的,最后他们三人都被父皇罚了。 那场夺嫡之争,他失去最亲近的三个家人,唯三愿意保护他的人。 可好像现在,又多了一个愿意保护他的人。 帝王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这次他遵从内心,轻轻掐了一下。 晏吱吱还在气愤的挥舞拳头,根本没在意这点小动作。 毕竟是涉及谋害帝王的大案,大理寺的查案效率出奇的高,当天夜晚就把供词送过来。 郁朝辞带着禁军和大理寺将孙家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不少大历那边特有的金器银器和贵重药材,还在某个得宠小妾的暗示下,在孙标的书房里找到暗格,翻到几封书信。 大理寺官员在审问时,又点破帝王中的是‘紫金散’,而孙原取得的摇曳花是药引之一,孙标彻底放弃狡辩,招了。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起初孙标只是宠爱那名歌姬,因无法将歌姬扶正,将孙原记在无子的正夫人名下。陛下去岁登基时,有留在大承的大历探子联系到那歌姬,又由歌姬牵桥搭线,介绍孙标与大历暗探认识……他吩咐孙原将摇曳花碾成粉末,洒在衣服上,在陛下前去检查太子功课时,特意站在迎风口……罪人孙标说,大历暗探笃定陛下从边关回来便会中毒,只需要他催发此毒……” 详细解释完,大理寺卿等着帝王的宣判。 “诛九族。” 大理寺卿毫不意外。 孙家伏罪,京城的百姓知道孙家是犯了大罪,言语间多有唾弃,可远离京城的地方,此事传播极快,事情又被人掐头去尾,成了天子无端一怒,重臣九族被灭,永熙帝的暴君之名更甚。 对晏啸风来说,这件事并未结束。 他派出的人找到了大历暗探的几个窝点,那些暗探都是死士,被抓时就自尽身亡。 至今帝王都不知道,当初在边关,他是如何中了紫金散。 他只能发了诏令,让驻守在北疆的大将军详查此事。 找到一半的凶手,毒也解了,也该论功行赏了。 大朝会前一日,晏啸风收到暗卫从百花谷发来的情报。 情报显示晏神医此人在那一带极其有名,时常有江湖人上门求医。他收了不少徒弟,只是那些徒弟神出鬼没,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游历。 徒弟虽多,各有所长,但只有最后收的小徒弟学会了太素脉。是以过去两年里,晏神医出谷替人医治时,时常带着晏吱吱。那一带对晏吱吱这个小神医也算是熟悉。 “两年多前被晏神医收为徒弟?” 晏啸风屈指敲了敲桌面。 梦中的小神医看上去不超过两岁。 如此一来,时间对上了。 为了找爹爹,从一个世界跑到另一个世界,这份心意……帝王微微抿唇。 余光瞥了眼恭敬垂手站立的孙荣发,他淡淡道,“小神医无父无母。” 孙荣发:“?” “陛下……” 晏啸风说了这一句便甩袖离开,留下孙荣发一头雾水。 当日傍晚,晏吱吱又跑到主殿蹭饭。 吃饱喝足,她美滋滋的揣着手,催促晏啸风一起出门散步。 “饭后多走走,可以活得久久的哦。” 帝王没动。 她忍不住上前拽住对方的袖子,“快点去散步!” 晏啸风不紧不慢的端起一杯茶,转移话题,“明日朕便会论功行赏,小神医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晏吱吱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吱吱……咳咳,本神医医治自己的爹爹,”她背着小手,昂着小下巴,“不是应该的吗?” 某人喝茶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心头被一只猫爪拍了一下。 这个小神医,真是满嘴甜言蜜语,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 晏啸风看了孙荣发一眼,道,“无论什么奖励都可。” 孙荣发满头问号。 一瞬后,他突然想到帝王提到小神医无父无母的事情,再联系这会小神医喊帝王爹爹,他心领神会,笑眯眯的提醒晏吱吱。 “陛下金口玉言,小神医可以随意索要奖励,哪怕是让陛下立小神医为公主,都是可以的。” 他是冒险说了这话,说完偷偷瞥了眼帝王的神色,发现帝王眉头舒展,他便知自己赌对了。 只是若陛下想收养小神医,直接下旨便是,为何要小神医自己开口? 第15章 吱吱:我要离家出走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端着茶,久久没喝一口。 他飞速瞥了眼有着小肉脸的小神医。 孙荣发更忙碌,需要同时注意帝王和晏吱吱两人的反应。 却见晏吱吱歪了歪脑袋,一脸迷茫,“公主是什么?” 帝王和孙荣发:“……” 隐约察觉到帝王投来死亡凝视,孙荣发赶紧笑着说,“公主便是陛下的女儿。” 晏吱吱眨眨眼,她抱着脑袋想了想。 系统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哦,这是要你用奖励换一个女儿的身份】 晏吱吱:“!” 小神医震怒。 她气鼓鼓的瞪着晏啸风,“吱吱就是爹爹的女儿啊,为什么要用奖励换?不用奖励吱吱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非得找个理由的帝王:“……” “你太过分了,”晏吱吱飞快跑到帝王跟前,伸出小短腿踩他一下,奶凶奶凶道,“吱吱再也不和你玩了!” 说完就跑,途中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气咻咻的踹了门槛一脚,“你也欺负吱吱,坏蛋!” 很快,胖乎乎的小身影消失在帝王的视野里。 晏啸风:“……” 年轻的帝王下意识站起来。 孙荣发偷偷看了他一眼,惊愕的发现帝王居然露出迷茫的神色。 迷茫的帝王无助的朝前走了两步,被风一吹,清醒过来。 他被梦境影响了。 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梦境不是人为。 哪怕不是人为,也没有证据证明梦中的一切是他的前世。 哪怕那是他的前世,他没有那个男人完整的记忆,却有身为皇子二十几年的记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血缘相连的女儿。就算晏吱吱和梦中男人是父女,那和他这具身体也没有关系。 他被梦境影响了,帝王心想,又或许是被小神医真诚的关怀影响了。 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不能再被影响下去。 孙荣发有些着急,“陛下,要派人去追吗?” “不必。” 年轻的帝王转过身,朝殿内走去,走出两步,只觉得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孙荣发焦急又不敢反驳。 就在他以为帝王恢复成以前那个性子时,又听到一道晦涩的声音,“派人去追。” “奴婢遵旨!” 晏吱吱气呼呼的跑掉,途中还让系统放出小毛驴,她爬上去,“走,咱们出宫,不和他玩了!” 小毛驴颠颠的朝宫门口跑去。 途中他们经过一座宫殿,相较其他清冷的宫殿,这座宫殿颇有人气。 “这是哪儿?” 系统:【你等我查查……哦,是琼玉宫,就是太子居住的地方】 想到那个芝兰玉树少年郎,晏吱吱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那我们先去找太子哥哥。” 小毛驴没有意见,继续颠颠的带着她混入琼玉宫。 比之福宁宫,琼玉宫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以小毛驴的身手,轻而易举不惊动任何人就混进去。 琼玉宫很大,设计以明朗清雅为主,系统主动帮忙定位,发现主殿的人不多,便让晏吱吱往水阁那边去。 这座水阁悬于池上,倚栏照水,又环绕着水池建廊与亭,夹岸则有叠石曲桥,疏密有致,看着特别好看,可晏吱吱胆战心惊。 她还记得切脉的结果,这些日子让晏微明避开水呢。 走近些才发现,竟是有一群守卫围在水阁周围。 晏吱吱:【快跑快跑,别被发现了】 小毛驴赶紧换个方向,跑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听到朗朗读书声。 晏吱吱:【是太子哥哥!】 她赶紧爬下来,蹑手蹑脚靠近一个六角亭。 小毛驴模仿她的动作,同样蹑手蹑脚,一人一驴跟做贼似的。 六角亭里,晏微明背了会书,实在心情不佳,将书本放在石桌上,对着花丛叹了口气。 “咻咻!” 奇怪的声音让他警惕起来。 “谁在那?” 他站起来,回头一看,却见花丛里钻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紧接着,她身旁钻出一颗毛茸茸的驴脑袋。 “小神医!” 晏微明惊喜的上前。 晏吱吱赶紧从花丛里钻出来,她仰头笑道,“太子哥哥,吱吱来找你玩啦,你心情不好吗?” 只有十岁的太子并不擅长隐藏自己,他郁闷的点头。 “我听说了,孙原趁着父皇来考校功课时,故意算计他。孙原是我亲自选的,是我害了父皇。” 谋害帝王,动摇大承江山社稷,晏微明并不会同情孙家人,也不觉得诛九族很过分。如若这次不重重惩罚,日后刺杀谋害父皇的人只会更多。 他愧疚的是,是他亲自选了孙原。 晏吱吱也知道这件事,她抓住晏微明的手,认真道,“不是你的错,是坏人的错哦。如果吱吱是太子哥哥,选人也会选好看的很聪明的。” 当初只有十二岁的孙原表现出众,在不知道他有大历血脉的时候,就连帝王都对这个侍读很满意。说是让太子选,可太子选完,帝王肯定要过目一遍。 晏微明耷拉着脑袋。 小神医转了转眼珠,板着脸道,“你这样,就上了坏人的当了。坏人就希望你变得不开心,不肯学习。” 她装出很严肃的模样,可声音奶呼呼,脸蛋肉呼呼,毫无威慑力。 晏微明飞快瞥了眼她的脸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应该汲取教训,日后选人时要谨慎!” “这才对嘛。” 晏吱吱小夫子似的点点小脑袋,下一瞬又暴露本性,“太子哥哥,你每天都在读书,不累吗?要不要和吱吱一起出宫玩?” 晏微明疯狂心动。 他自从被过继给父皇,就再也没出宫了,一直闷头读书。 “可没父皇的诏令,我出不了宫。” 晏微明犹豫道:“而且就算我出宫,也必须带侍卫,我和侍卫们太显眼,会被发现的。” “好的吧,那吱吱一个人去玩。” 晏吱吱叹了口气,垂头耷耳的走了,留下晏微明一个人纠结不已。 等晏吱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还是没忍住,决定去找帝王,得到出宫的许可。 途中他遇到晏啸风安排的几个侍卫,又有些害怕晏啸风的黑脸,便让侍卫去问。 “陛下说过,”侍卫头领疑惑道,“如果殿下想出宫,带足人手,在宫里下钥前回来即可。殿下不知道吗?” 晏微明瞪大眼,那他这大半年岂不是浪费许多机会? 另一边,晏吱吱骑着小毛驴准备出宫。 帝王没有下达和她有关的命令,小神医要出宫,巡逻到这个宫门的禁军又恰好是郁朝辞的下属,守卫便让她出去了。 被派出来追她的人只看到她骑着小毛驴出宫的背影,一边让人去拦,一边又跑回福宁宫。 孙荣发得知这个消息,急切的找晏啸风汇报。 “陛下,不好啦,小神医离宫!” 第16章 帝王:朕错了 宫门外很长一段路是不允许平民靠近的。 此刻这条街的风景便是,街道两旁有守卫的禁军,道路中间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毛驴,一个穿着桃红窄袖短衣,外罩绣着真红樱桃的对襟长袖小褙的小女孩正东张西望。 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有双黑亮莹润的大眼睛,此刻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入京时急匆匆,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京城的风景。 小手握拳,晏吱吱奶声奶气道,“决定了,吱吱要吃个不醉不归!” 功德系统:【你又学那些人说话,小心师父打你掌心】 晏吱吱赶紧松开手。 “小神医!小神医!” 春日的风送来熟悉的声音。 晏吱吱好奇的回头看,发现从宫门驶出一辆马车,有个少年郎掀起车帘,正和她打招呼。 “太子哥哥!” 她惊喜的让小毛驴停下来。 等晏微明靠近,她兴奋道,“你能出宫玩耍了吗?” “嗯,是我误会了父皇,”年轻的太子有些羞涩,“原来父皇允许我随意出宫。” 他示意晏吱吱上马车。 “毛毛也要上来。” 晏吱吱弯腰抱住小毛驴的脖子,“吱吱有把它洗刷得很干净。” 晏微明仔细观察这只小毛驴,发现它不仅毛发干净,眼神清澈,身上甚至没有一般牲畜常有的味道,他好像还闻到淡淡的清香。 “那毛毛也上来吧。” 小毛驴‘啊嗯’了声。 它决定了,也要喜欢这个太子哥哥。反之,它特别不喜欢那个郁朝辞! 驶入繁华街道途中,晏吱吱一个劲的向晏微明打听好玩的好吃的。 “你若饿了,我们可以先去酒楼吃饭,再去勾栏瓦舍里玩。” “勾栏瓦舍?” 晏吱吱疑惑的歪歪脑袋,这个动作让她脸颊上的软肉轻轻抖了下。 晏微明看了有些手痒。 他向来相信晏啸风。只因晏啸风在小神医喊出爹爹时从不反驳,他便认定小神医是自己的妹妹。可以说,他比帝王还早一步看清楚帝王的心。 身为哥哥,总能捏捏妹妹的脸蛋吧? 他小心翼翼探出手,轻轻捏了下。 晏吱吱早就被师父师兄师姐们捏惯了脸蛋,这会没动手,只是有些急切的催促,“太子哥哥,你还没说呢,什么是勾栏瓦舍呀?有什么好玩的呀?” “京中的勾栏瓦舍汇聚了各种能人在那儿表演。有评书的,有演杂剧的,有傀儡表演的,还有耍猴的,踏索上竿的,击丸蹴鞠的。那儿还卖各种吃食,甚至还有卖卦卖药的,可热闹了,待一天都不累。” “哇啊!” 晏吱吱还不知京城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和小毛驴一起张大嘴。 晏微明见了,有些得意,“我以前都去玩过,这次带你去。” “太子哥哥你真好!” 晏吱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晏微明不那么矜持的翘起唇角。 “我入宫前时常在京城内转悠,知道哪儿有好吃的好玩的,以后可以常常陪你出来。” 晏吱吱和小毛驴都一脸感动的看着他。 一行人果真先去了酒楼。 店家不让小毛驴进去,晏吱吱只能将它留在马车上,又让侍卫帮忙送一些食物给它。 小毛驴这才消停了,可侍卫开始怀疑人生了。 毛驴不该吃干草吗?怎么还吃起鸡鸭和各种香糖果子呢? 因着只有两个人用餐,晏微明没点那么多。 他叮嘱道:“留着点肚子,瓦舍那边还有好多好吃的。” 嘴里含着一块蜜汁鹅脯,晏吱吱使劲点头,眼角甚至还有激动的泪花。 等吃完饭,晏微明说话算话,果真带晏吱吱去了瓦舍。小毛驴还是不能进去,晏吱吱许诺了一大堆好吃的,它才肯待在马车上,实则转头就回到晏吱吱的脑里,一起观看那些表演。 瓦舍里人很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晏微明对侍卫们点点头,侍卫们便散开混入人群里,只余下两个贴身保护他们。 尽管得到许可出宫了,可晏微明并不会任性,不会认为侍卫们太多是不自由。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哪都会带足人手。他想着,如若不能帮父皇的忙,那便不要拖后腿。 一直玩到日暮四合,瓦舍都要关门了,晏吱吱才恋恋不舍的牵着晏微明的手朝外走。 “这儿真好玩,我们明天还来好不好?” 晏微明僵住。 父皇没限制他出宫的次数,可会每日检查他的功课啊! “啊,我明日要学习,后日如何?” “可以!”晏吱吱举起小肉爪欢呼。 入了宫,晏微明便赶紧和晏吱吱分开,朝琼玉宫走去。 白日里的快乐需要夜晚的学习来补偿。 他暗暗祈祷,白日里父皇一定没来找他,他还有临时学习的机会! 晏吱吱盯着他越走越快的身影,疑惑的拍拍脑袋,“是太累了想回去歇息吗?” 她转身,打算去福宁宫的偏殿。 “小神医!小神医!” 呼唤声让她扭头,发现孙荣发正朝这个方向小跑,她愣神的时候,就已经跑到她跟前了。 “小神医,”孙荣发挤出一丝笑,只字不提白日里误会,“陛下那边备了晚膳,您要去用膳吗?” 晏吱吱瞬间想起她还在生气的事情。 可是晚膳耶,她拍拍肚子,发现自己还能吃几口。 “那、那就去吧,不能浪费。” 孙荣发松了口气,赶紧带路。 白日里,有内侍看到小神医离宫,他转告帝王。 那时他和帝王都以为小神医一去不复还,帝王的神色那叫一个难看。 好在后来有伺候小神医的宫女说,小神医的包袱还在偏殿里,他才松了口气,可看帝王的神色,似乎心情依旧不佳。 白日里来找帝王议政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垮着脸走的。 希望小神医能让帝王开心些吧,他暗暗祈祷。 到了主殿,晏吱吱提起裙子,努力迈过门槛。 察觉到一股目光,她‘咻’的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帝王垂着眼盯着桌上的饭菜。 “哼!” 她噘着嘴,气鼓鼓的跑到桌前,可等看到桌上的蘑菇煨鸡、虾子汤、芙蓉蛋等佳肴,她又不争气的咽咽口水,主动爬到凳子上。 孙荣发一直暗中观察,随后惊恐的发现他的祈祷落空了。 小神医用膳时一改之前的作风,竟是一言不发的埋头大吃,帝王则是和往常那般,食欲不振,神色淡淡。 说是吃几口,结果最后晏吱吱没抗住,每样都多吃了几口。 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晏吱吱慢吞吞的爬下凳子,看都不看帝王,小声嘟囔,“吱吱吃完了,要回去睡觉觉了。” 她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道低沉晦涩的声音。 “朕错了。” 第17章 寻女有果,与卿共喜 自从晏吱吱第一次蹭饭成功,此后除非帝王休息不摆膳食,否则她餐餐都会来蹭饭。 这位小神医可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她吃饭时不仅会大夸特夸每一道菜肴,还会积极向帝王推荐。 晏啸风本该觉得聒噪,可事实却是,他在小神医的推荐下,时常多用些膳食,且一度觉得小神医的嗓音如同那些香糖果子,甜滋滋的。 福宁宫常年安静,如今却多了个黄鹂似的小神医,逐渐热闹起来。 不出几日,帝王便养成了用膳时有小神医陪伴的习惯。 在他印象里,幼时娘亲便是这般陪伴他以及长兄长姐用膳的。 小神医给他类似的感觉。 然而今夜,这位小神医无比安静,闷头吃饭,吃完就走。 晏啸风一时之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待那略显圆润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让他下意识开口,“朕错了。” 晏吱吱顿住,孙荣发和宫人们也顿住。 身为内侍监,孙荣发反应极快,朝着宫女内侍们摆手,将人赶出去,自己也倒退着离开。 在关上主殿大门时,他悄悄看了眼帝王的神色。 依旧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而他至今也捉摸不透,在误会小神医要永远离宫到现在,帝王到底想了什么。 殿内只余下一大一小。 晏吱吱顿住原地,小嘴巴因为惊讶长得很大。 她转过身,表情有些傻乎乎,“你错了?你错在哪了?” 帝王微垂着眸,唇角紧绷着。 晏吱吱隐约从那张俊美清雅的脸上看出为难和无措。 可再怎么无措,帝王依旧用有些晦涩的嗓音说,“你是朕的女儿,无需用奖励来换一个公主之位。” 她歪歪脑袋,心情如同喝了蜜一样甜。 明明是爹爹,却要她用奖励交换女儿的身份,她可生气了! 可是在外边转悠一圈后,她又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师父也是太素脉传人,替她切脉时说过,她爹爹遭遇危险换身为天潢贵胄,会遇到大灾大难。毛毛也说过,说爹爹是胎穿,灵魂是同一个人,身体不是同一个人,暂时没有前世的记忆。 她其实听不太懂,只能按照自己的认知去理解。那便是这个爹爹和之前有一点点的区别,而且还失忆了。她才不要管有没有区别,爹爹就是爹爹,跑进福宁宫见到帝王的第一眼,她就认准了这个爹爹。 至于失忆,失忆不就是生病了吗?她小人有大量,不和病人计较。 小小的神医其实都自己消气了,这会听到帝王主动道歉,不仅不气,还很开心。 她一个箭步上前,扑到晏啸风怀里。 晏啸风赶紧将人接住。 仰着小脑袋,晏吱吱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爹爹,你别怕,你只是生病了,等你病好了,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其实吱吱也记不清以前的事情,我们俩都是病人!” “嗯。” 晏啸风淡淡应了手,抱住晏吱吱的手却不自觉的用力。 自从误会小神医要离开皇宫,再也不回来,他边处理政务,边不断的询问自己。 梦境是否人为,重要吗? 不是前生今世,重要吗? 小神医可能认错爹了,重要吗? 都不重要。 他的确在极短的时间内习惯了晏吱吱的存在,也动了认对方为女儿的念头。他是帝王,何必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就算小神医认错爹,他也要让对方当自己的女儿。 “还要用膳吗?”晏啸风垂眸,主动找话题。 “啊……” 晏吱吱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摇摇头,“吃不下啦,爹爹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她不小心暴露自己刚刚在偷看,“爹爹都没怎么吃。吱吱看着你吃!” 适才还有些食欲不振,这会晏啸风又察觉到饿意,还真的又用了一些。 这个夜晚,晏吱吱做了个美梦,睡觉时一直美滋滋的翘着唇角。 帝王却无梦,可和白日午后小憩时无梦不同。那会他醒来内心没来由的感到恐慌,这会却只有一片安定。 无关梦境,认对方为女是他发自内心的决定。 次日大朝会。 自新帝班师回朝,这是第二次大朝会。 第一次大朝会新帝突然昏迷,在京官之中掀起轩然大波。此后帝王多是在垂拱殿接见朝臣,处理政务,身体实在不适,则是在福宁宫接见朝臣。 帝王高坐在龙椅上,朝臣在底下朝拜,有人借着朝笏偷看帝王的脸色。 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只是没什么表情,有些深不可测。 看来陛下的身体是彻底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官员们的心情各有不同。 晏啸风没急着处理朝政,而是先论功行赏。 “永熙元年春三月……左卫上将军郁朝辞赤胆忠心,克己奉公,智勇双全……朕甚嘉之,加封殿前副都指挥使,掌天武军。” 原本十六卫的将军很少上朝,可今日是加封之日,郁朝辞特意来上朝。 听到自己被封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他心跳加速,难掩激动的下跪接旨。 与他的激动不同,好些官员的表情有些难看。 别看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品级不如左卫上将军,可两者的不同之处是,殿前副都指挥使是有兵权的,甚至掌握的是中央最精锐的禁军! 大承的兵权分为三衙,掌管中央禁军和地方厢军。其中殿前司负责京城和皇宫的守卫,里边职位较高的官员都是天子近臣。 十六卫也负责皇宫的守卫,可基本都负责外围,同时也负责京城巡护,可京城的府兵才是巡护京城的主力军。 整体来说,十六卫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地方。 而十六卫里有十六个上将军,多个大将军、将军、中郎将等,听着好听,其实没什么兵权,是环卫官,基本都是宗室担任,或是给品级较高官员家中子弟的荫职。 成了环卫官的好处是,不必参加科举,一旦被帝王赏识,能迅速出人头地,可若平凡无奇,一辈子都只能在这个职位上混吃等死。 可进了殿前司,那就不一样了,还有机会上前线打仗,获得战功。更何况如今殿前司没有都指挥使,加上郁朝辞,那就是四个殿前副都指挥使,分别掌管上四军。 酸归酸,待郁朝辞领旨谢恩站起来后,周围不少官员还是堆着笑容恭贺他,嘴里说着‘年少有为’‘虎父无犬子’‘郁家一门二将可喜可贺’之类的。 晏啸风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又加封了随郁朝辞一起去百花谷的禁军,这才不紧不慢道,“趁着今日众卿皆在,朕寻女有果,与卿共喜。” 百官:“?”他们听错了?新帝不是孤寡至今吗?哪来的女儿? 第18章 昭乐长公主 得到帝王的示意,孙荣发站出来,简单介绍了帝王之女的身份,恰恰是百花谷出来的小神医晏吱吱! 百官的表情一度很复杂,怀疑帝王是想白得一个神医,用利益彻底将神医留在京城。 昔日新帝中毒,整个太医局束手无策,这一幕幕皆被他们看在眼里。尽管诧异小神医的年龄,可帝王如今好端端坐在这,他们不得不信服小神医的医术。 礼部左侍郎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表示哪怕是帝王也不可能随意混淆皇家血脉。 晏啸风淡淡扫了他一眼,“孙荣发。” 孙荣发赶紧说出晏吱吱的经历。 因着晏吱吱两岁多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这反倒给了帝王机会堵住悠悠之口。恰恰他长达十多年生活在宫外,在外人看来,有接触民间女的机会。 而两岁多之后,晏吱吱被晏神医收为关门弟子,又成了太素脉传人。知晓此事的人不少,想查也查得到。 本在质疑的官员听了,恍惚了下。 是哦,当今圣上幼年因钦天监做出‘荧惑守心’的判语,被先帝送到皇庄,数年前才回宫。算算陛下回宫的时间,再算算大承的男女婚育年龄,有个这么大的小神医好像很正常。 原本帝王后宫一直无人,还不得不过继已故安亲王的幼子为子,大臣们私下还怀疑过帝王,如今看来,帝王只是因政务繁忙才不好女色。 再一想,就算这个女儿流落民间血脉存疑,那也不过是个女儿,于大局无碍,帝王想封为公主,那便封了吧。 几个狐狸似的重臣自以为摸清帝王的心意,站出来道,“恭喜陛下寻得公主。” 好些个官员找到主心骨,纷纷道贺。 也就礼部左侍郎头铁,坚持不可混淆皇家血脉,要求滴血验亲。 晏啸风挥挥手,立马有侍卫将他带离大殿。 许多官员同情的看着他,笃定这人要丢失左侍郎之位。 “朕之女灵秀钟毓,仁心仁术,朕欲封之为昭乐王,众卿以为如何?” 几个圆滑的重臣都忍不住瞪大眼。 “昭乐王?” 副相杨检没忍住,站出来道,“陛下欲效仿燕文帝乎?封女为王,数代之后,只会混淆皇家血脉,日后只怕会动摇大承江山社稷!还请陛下三思!” 好几个副相门生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附和。 帝王那双丹凤眼微挑。 前朝大燕科举盛行,殿试由天子亲自出题,选出的进士皆是天子门生,如此可以有效避免结党营私,亦可以压制那些逐渐壮大的世家。让寒门农家子不依附于世家,也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只是大燕连出三代昏君,这才给了大承开国帝王机会。只是为了夺得江山,承太祖终究向世家屈服,以至科举选才的力度不如大燕。 同样,大承已经连出两代昏君了。在世家的咄咄逼人之下,科举竟不能达到前朝一半的效果。殿试依旧是由帝王出题,可那些进士不再将自己视作天子门生,各自私下里都有依附的官员。 好比现在。 钓出了鱼儿让帝王心情颇佳,只是想到外敌虎视眈眈,国内却世家倾轧,结党营私之风盛行,他又难以真正高兴。不过他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外人看不出他的心绪变化。 “杨相认为燕文帝是那昏君之流?” 杨检正要颔首,突然想到承太祖对燕文帝的评价,噎住了。 前朝也出过不少明君,燕文帝便是其中一位。 这位皇帝的特别之处是,他只有三个女儿。任凭官员如何劝他从宗室过继一个儿子,燕文帝都是一副‘好好好让朕考虑考虑’,一直考虑到他重病卧床,突然封了最喜爱的长女与驸马的儿子,一位郡王成了皇太孙,成了储君。 后来燕文帝去世,那位太孙登基,迎来燕朝的盛世。 承太祖额外佩服燕文帝的眼光,一度下令民间不可胡乱议论燕文帝立储君之事。 当然,倘若那位太孙登基后是个昏庸之人,只怕后世骂燕文帝的人居多。 而燕文帝当政期间,曾立长女为王爷,只是数年后因百官激烈反对,还是收回封号。 给杨检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质疑承太祖的话。他并非真的惧怕太祖,而是担心新帝和政敌借此算计他。 “臣,臣……”杨检纠结了会,终究说了句,“臣不敢。” 晏啸风‘呵’了一声,“不敢?只是不敢,实则在心中斥责朕?” 杨检再次噎住。 他发现帝王今日说话有些毒辣。 可有前朝之鉴,他是真不希望让一个民间女成为王爷,影响到太子的地位。 好在之后,又有数名重臣站出来驳斥。 晏啸风有些不耐烦,“那便封她为昭乐长公主,食邑万户,众卿该满意了吧?” 杨检正要颔首,忽的反应过来,“长、长公主?” 本朝的册封规矩是,皇帝的姑母称大长公主,皇帝的姐妹称长公主,皇帝的女儿称公主,哪怕皇帝最大的女儿,都只能称之大公主而非长公主,相对应的是大皇子。 太祖规定,帝王在世,帝王之女只有做出一定贡献,才可册封为长公主。‘长’表示的并非顺序,而是尊崇。 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帝王之女的民间小儿被封为长公主,这……杨检找到其他驳斥的点,“陛下,食邑一万户是否太多了?安王食邑才八千户,长和郡主食邑才三千户。” 安王是帝王亲兄长--已故安亲王的嫡长子,长和郡主是已故安亲王的嫡女,两人皆是太子的亲生兄姊。 晏啸风沉下脸。 “她是朕的女儿。杨相,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朕该如何做?” 顿了顿,晏啸风有意拔高声音,“你来教教朕如何做。” 杨俭麻溜的下跪,额头贴地,“臣不敢!” “呵。” 其他重臣对视了眼。 怎么说呢,对比昭乐王,昭乐长公主这个封号勉强能接受,食邑一万户也能勉强接受,还是别在这时候惹帝王不开心了。 群臣朝贺,不再提册封过盛的事。 第19章 熬夜父子 福宁宫偏殿。 晏吱吱和小毛驴脑袋对脑袋,盯着地毯上一张京城地图看。 “这儿最热闹,”肉嘟嘟的小爪子指了指一个街市,“明天吱吱就去这儿摆摊给人医治。” 小毛驴伸出蹄子,指了指另一个街市。 【我觉得这儿更热闹,求医的人更多】 一人一驴谁也说服不了谁,气鼓鼓的对视。 穿堂风带起桌上糖糕的香甜味,一人一驴不由自主的扭头看。 “先吃糕点,”晏吱吱爬起来,“吃完再吵。” 小毛驴点头,【不能辜负美食】 吃到一半,门外有人来传旨。 晏吱吱好奇的跑出去,看到孙荣发,眼前一亮。 “陛下有旨,”孙荣发笑道,“不过小神医不必下跪,站着接旨即可。” 晏吱吱一头雾水。 接旨是什么意思? 孙荣发已经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女吱吱蕙心纨质……” 晏吱吱歪歪脑袋,蕙心纨质,谁呀? “……琨玉秋霜……” 琨玉秋霜,谁啊? “钟灵毓秀,回春妙手,救死扶伤……” 回春妙手,救死扶伤?晏吱吱终于听到熟悉的词语,笑弯眼的同时,还昂首挺胸,一脸骄傲。 没错,她,小神医,就是这么厉害! 小毛驴也努力昂起毛茸茸的脑袋。 没错,它,功德系统毛毛的朋友,就是这么厉害! “特封昭乐长公主,居繁英殿,食邑万户……” 孙荣发念完,笑着将圣旨递给晏吱吱。 晏吱吱不明所以,可还是努力伸出小肉爪,将有些大的圣旨接住。 她想到师父说的话,不懂就要问,这会也乖乖的询问,“吱吱没听懂。” 孙荣发笑道:“日后小神医便是昭乐长公主了,是陛下亲口承认的女儿。公主殿下待会便可去繁英殿。” 顿了顿,孙荣发暗示道,“今日朝会有些长,陛下大病初愈,回到福宁宫处理政务。” 晏吱吱瞬间就懂了。 “那吱吱去找爹爹!” 她抱着圣旨哒哒哒朝外跑,嘴里还念念叨叨。 “生病了就不要那么辛苦嘛。当皇帝都这么辛苦吗?” 孙荣发让宫女内侍将那些赏赐送去繁英宫,自己则是不紧不慢的朝主殿走去。 他有种预感,日后这宫里会变个样。 “爹爹,吱吱来给你看病啦!” 人未到,声先至。 费力的迈过门槛,再抬头,她发现殿里还有晏微明。 “太子哥哥,你也在呀!” 晏微明有些郁闷的点头,偷偷瞥了眼神色淡漠的帝王,有些不服气。 “好奇怪哦,”将圣旨放在一旁,晏吱吱将小肉脸怼近,看看帝王,又看看太子,“感觉你们俩有点奇怪。” 细说的话,平时太子见到帝王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怂怂的。可今天太子哥哥敢瞪爹爹耶。 闻言,晏啸风微微别过眼,余光瞥见太子一脸不服气,用了老一招,“今日功课学得如何?” 晏微明:不提功课我们就还是好父子。 “儿臣还没学完,这就告退。” 他蔫头耷脑的离开。 晏吱吱有些担心,“太子哥哥是生病了吗?吱吱去给他切脉。” “不用,不过是昨日功课没做完,发觉今日还是做不完。” 晏吱吱顿时一脸同情。 师父给她布置的功课算是很多了,可和太子哥哥比,她还算轻松的。 “爹爹!” 晏吱吱突然大声喊了句。 帝王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他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圣旨,本以为小神医会来表示感谢,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劲的喊爹爹。 不过这也不错。 “爹爹!” 晏吱吱绕着椅子转来转去,时不时喊一声爹爹,仿佛光是这样就很满足了。 帝王批阅奏折,似乎注意力都在公务上,可但凡小神医喊一句,他都会应一句。 一心二用的结果便是,到了用膳的时辰,他的公务还余下大半。 瞥了眼正搓着小手等待膳食的晏吱吱,他不由得心想,果然,养女儿不仅费钱还费精力。今日太子得熬夜学习,他得熬夜处理政务。 用完膳,晏吱吱美滋滋的出门散步,想到晏微明之前有些不开心,她又跑到琼玉宫。不过这次她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的。 内侍引着她到了书房,又只在门口解释一声,便留下晏吱吱一人。 “殿下学习时不喜旁人在身边。” 迎上晏吱吱疑惑的目光,内侍轻声解释了句,又蹑手蹑脚的离开。 房内传来晏微明的声音。 “吱吱,你自己推开门吧。” 团子伸出肉爪用力一推,看清楚书房的景色,不由得张大嘴。 “好多书啊!” 她仰着脑袋张着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抱住小脑袋。 “头好晕!” 晏微明忍不住笑了声,将她抱起来,放在高高的椅子上。 “太子哥哥,你好厉害哦,”水润的大眼睛倒映着那张温润俊秀的脸,“这么多书,还没看,吱吱就晕了,太子哥哥你都看过吗?” 晏微明不好意思的点头,同时又庆幸妹妹认识的字不多,并不知道这里边有许多杂书,特别是朝臣不喜的讲述商贾之道的书籍。 他是不喜旁人伺候吗?他是怕被内侍知晓他长期看杂书。 书房里有这类型的书和看过这类型的书是两回事。 在晏微明点头的那一刻,他在晏吱吱心中的形象便无比高大。 “太子哥哥,”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肉嘟嘟的脸蛋贴着冰凉的桌面,“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她在眼角处比划了下,“吱吱看到了哦,你偷偷瞪了爹爹一眼。” 白如玉的脸蛋瞬间红透了。 “我、我……” 晏微明支支吾吾了会,见妹妹只有纯粹的好奇,并无嘲笑之意,还是坦白。 “是这样的,父皇不是册封你为长公主吗?还要给你选一个宫殿。” 提及这件事,年轻的太子还是难掩失落。 “我建议父皇将你的宫殿选在福宁宫与琼玉宫之间。” 晏吱吱还没去过繁英殿,不知繁英殿的方位,“那吱吱以后住的地方在哪呀?” “离福宁宫最近,”太子气闷的鼓起脸,“父皇太自私了!” 他也想和妹妹住得近呀! 第20章 堂哥堂姐 晏吱吱不知她的宫殿选址还有这样的内情。 私心里,她也是想和爹爹住得很近的,如今爹爹和她一个想法,证明他们父女心有灵犀呀! 小神医翘起唇角,神情透露出喜悦。 晏微明见了,心情更加郁闷了,甚至将心里话说出口。 “我就知道,真论血缘,我只算你的堂哥,堂哥自然没有亲的好。” 晏吱吱仿佛再次看到两只狗耳朵耷拉下来,赶紧凑近些哄他。 “没关系呀,吱吱走得快,每天来找你玩呀。” 晏微明瞥了眼她正在晃荡的小短腿,不太相信。 小短腿能走多快?还不如他去找妹妹玩。 才产生这个念头,一张小胖脸怼过来,气咻咻道,“你是不是觉得吱吱的腿短?” 年少的太子求生欲极强,“很长很长,将来还会更长!” “哼!” 晏吱吱抱着胳膊哼了声,“吱吱会轻功的,就算走不快,也能跑得快飞得快,你就放心吧。” 晏微明昔日为安亲王之幼子,因没有袭爵的资格,家中对他颇为放纵,他便是在那时养成了看杂书的习惯,也曾梦想过仗剑走天涯。只是后来他被过继,成为一国储君,只能拼命的学习,那丝妄想被他压在心底。 如今碰到一个江湖人,久违的少侠梦燃起。 他双眼亮晶晶,“真的吗?吱吱你会轻功,那你会刀法剑法吗?能教我吗?” “啊这……” 某个小神医心虚的挪开目光。 她飞快瞥了眼晏微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还是实话实说。 “吱吱只会轻功,不会其他的。” 她对对手指头,软乎乎的嗓音压得很低。 “因为、因为吱吱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啦。要学习太素脉和医术,要给人看病,要吃饭睡觉和毛毛一起玩。” 她也想和大师兄那样将剑使得出神入化,也想像九师姐那样精通鞭法,“可是师父说,贪多吃不下。” 晏吱吱委屈巴巴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脸蛋。 晏微明愣住,“贪多吃不下?贪多嚼不烂吧。” “一个意思啦,”晏吱吱嘀嘀咕咕,“师父说,只有吱吱学会了太素脉,要先专注太素脉,还要学好医术,等长大了再学其他的。” 她蹬蹬小短腿,“师父说,太早习武会长不高的,只教了吱吱逃命用的轻功。” 说到这,她一脸羡慕,“三师姐可会飞了,就像一只漂亮的丹顶鹤,飞得可漂亮了。” 在她心里,能飞得高高的飞得快快的轻功才是轻功。可她没什么内力,师父教给她的轻功,更像一种腿法,让她接触地面,或略微离地面一点高时,可以飞速逃跑。 打不过骂不过就跑,跑回家告状,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会帮她教训回去的,这是师父说的原话。 她一脸羡慕,晏微明同样一脸羡慕。 “可吱吱你好歹会轻功,还会那什么太素脉,医术也好。” 晏微明夸她,又有些失落,“我好像只会读书,越读越觉得书海浩渺无止境,我何时才能读完?” “才不是!” 晏吱吱抓住他的手腕,一脸佩服,“会读书很厉害的!吱吱看到这么多书,只会头晕,可太子哥哥你都读完了,真的好厉害哦~” 年少的太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瞅瞅这个妹妹的小胖脸,只觉得她无比可爱。 “我和你说,阿兄和阿姐要回来了,等他们回京,我带你去找他们玩,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阿兄阿姐?”晏吱吱歪歪脑袋。 “咳咳,”晏微明总算记起来自己被过继了,赶紧改口,“是堂哥堂姐,他们一个是安王一个是长和郡主。安王去封地处理事情,正在折返,郡主则是外出游历。” 去岁大历来犯,晏啸风将太子留在宫中,派人贴身保护。与此同时本该留在京城的安王竟是去了封地,长和郡主也远离京城。年少的太子并不知这是多重保险,还真以为安王是回封地处理事情。 他期盼着再次和阿兄阿姐见面。 晏吱吱正抓着他的手腕呢,一不小心就切脉了。 “阿兄,阿姐……”她疑惑道,“应该还有一个阿姐吧?” 晏微明瞪大眼,“吱吱,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惊讶又有些悲伤的表示,他其实本该有一对双生姐姐。只是二姐幼年与府中的侍女走失,如今安王府只有大哥和三姐了。 “你别伤心,”晏吱吱细细切脉,“吱吱是根据你的脉象推断的,你的兄妹缘分很多,有一个若隐若现。” 晏微明不懂太素脉,可如今妹妹竟是连这个都能看出来,那能否找到他的亲生姐姐? “吱吱,二姐她还好吗?我有机会找到她吗?” 晏吱吱板着脸继续切脉,过了会后,白嫩的小脸蛋皱巴巴的。 “算不出来,太素脉通过脉搏变化来预言,可看破命运,可人的命运在变。” 她也不懂什么叫作委婉,直接了当道,“你成了爹爹的孩子后,命运就变啦,很难从脉象看清你原来的爹娘哥哥姐姐的命运了。” 晏微明倒不反驳这话。 如若他没被过继,大哥袭了父亲的爵位成了安王,他是白身,顶多会因皇帝念及旧情得了郡王或是侯爷的爵位。 一旦被过继,他是国之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与亲生兄长便是先君臣后兄弟关系。 事实上,在他被过继后,阿兄阿姐与他的来往都不多了。他知晓这是在给他和父皇培养感情的机会。 “那,”他没放弃,期待的看着肉嘟嘟的小神医,“如若大哥……安王和郡主回来,你替他们切脉,有机会找到二姐吗?” 晏吱吱认真的点头,“吱吱会努力的,她也是吱吱的姐姐嘛。” 晏微明忍不住欢呼。 他跳下椅子,将晏吱吱抱起来,甚至想举高高。 “呃……” 几瞬后,他手酸的将晏吱吱放下来,有些心虚的说,“我、我会努力,等我力气变大了,就能把你举起来了。” 察觉到小神医不善的眼神,他飞快道,“我现在还太小,再给我几年,我能变成大力王。” 第21章 吱吱:本神医的桌子 东大街离丽景门较近的地方向来热闹,有卖饼的,有卖各种干果子的,还有有卖药卖卦卖梳子领口抹额的。 由外城入京中内城的,总觉得内城哪儿都好,愿意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尝个鲜。 临街之处,除了店铺之外地方大多都摆了摊。 这些摊位并不固定,谁来得早归谁。许多摊贩为了让熟客找到自己,都是早早的来抢位置。 今日,一个卖饼的摊位旁多了一个小娃娃和一只小毛驴。 小女娃穿着件绣着荔枝的襦裙,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跟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左右各有一个小幡。左边小幡写着‘妙手回春小神医’,右边小幡写着‘吉凶贵贱太素脉’。 和她一样可爱的小毛驴卧在一旁,水润的大眼睛盯着过路的行人。毛茸茸的脸蛋竟有几分人性化的急切,仿佛在招揽路过的行人。 自称小神医的女娃娃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只是,她人不高,凳子也矮,这么一坐着,路过的行人因视角,根本看不到她! 卖饼的赵大郎熟练的擀面,将面擀成薄饼后,拿出荷叶、荷花、桃花等各种模子,将薄饼压出花、叶之类的形状,再上锅蒸。 这饼压不压出形状,蒸后的味道不变。可换了好看的模子后,卖之前那个价,来买的人竟是多了些。 想到出这个主意的媳妇,赵大郎的心情就美滋滋。只是想到两人一直没孩子,媳妇甚至还喝了不少药,他心情又低沉下去。 想到这,赵大郎偷偷瞥了眼隔壁的小女娃。 别人可能没注意到,可这小女娃一来,他就眼前一亮。 圆脸大眼睛,眼睛明亮,浑身肉乎乎的,一看就很福气,长得还像年画娃娃。 他幻想着,要是他和媳妇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那他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在他卖了好几笼蒸饼后,隔壁小摊贩依旧无人光顾。 偷看的赵大郎分明发现,那小娃娃逐渐蔫哒哒,表情失落极了。 他可看不得年画娃娃伤心,赶紧拿出一个荷叶饼。 “你、你别伤心呀,来,请你吃饼。” 蔫头耷脑的晏吱吱抬头一看,看到的是个长相憨厚的男人。 对方拿着一个荷叶饼,那饼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看上去和她在宫里吃的差不多。 “咕噜。” 晏吱吱没忍住,道谢后接了饼,分给一旁的小毛驴一半。 看到这一幕,赵大郎也没觉得小娃娃浪费。 他也偷偷看过那只小毛驴了。和平时见到的毛驴不一样,浑身干干净净,仿佛会发光,长得也可爱。 果然,年画娃娃的小毛驴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附近的人群里,几个藏起来的侍卫面面相觑。 还是为首的那人确定赵大郎不曾对荷叶饼动手脚,这才默认了晏吱吱吃饼的举动。 晏吱吱满足的吃完饼,笑眯眯的看向赵大郎。 “大叔,吱吱给你切脉吧,刚刚那饼就是诊金。” 赵大郎其实以为这小娃娃在过家家,还寻思着她家里人怎么不安排几个人来陪着玩。 可见这小娃娃的态度,难道真的会医术? 他不识字,指了指两个小幡。 “上边写着什么?” 晏吱吱说了,还很骄傲的挺直小腰板。 赵大郎憨笑了下。 他听懂了妙手回春和神医,这小娃娃,志向远大呀。 尽管觉得晏吱吱长得像年画娃娃,可他也没信,不过因着善心,配合的伸出手。 晏吱吱偏头和小毛驴对视了眼。 第一个客人! 小神医认真的替第一位客人切脉。 她刚刚看了对方的脸,交谈时注意到对的喉舌和走动时的动作,这会一切脉,便道,“大叔,你最近是不是少觉多梦头还有些疼呀?” 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赵大郎愣住。 “还真是,小大夫,你、你把把脉就知道了?” “对呀,”晏吱吱对这个请客吃饼的人很有好感,认真道,“你是肝气郁结,脾胃亏虚,得及时治疗哦。” 顿了顿,她礼貌询问,“如果你相信吱吱,吱吱可以给你写个方子,你自己去抓药,清肝火,疏肝行气,健脾养心安神。” 赵大郎连忙点头。 “信信信。” 他之前可没和这小娃娃交流过,切脉就能看出他最近少觉多梦,他当然愿意拿个方子。 毕竟不太懂这些,他犹豫道,“那我那个什么,清肝火,养心安神了,我身体好了,是不是就能有小孩了?” 暗中保护小神医的侍卫恨不得冲出来捂住他的嘴。 也不看看他们家公主才多大,居然问这个! 与激动的他们不同,晏吱吱倒很镇定。 她人虽小见得可多了。就算不太懂一男一女为何能有小孩,可如何给人调理身体,她是很清楚的,师父说的话她可没忘记。谁让师父喜欢随时考察功课?她可是小神医,功课也要拿第一! “吱吱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好,可是,”她不解的歪歪脑袋,“你不是已经要有小孩了?” 赵大郎迷茫,“我、我哪里的孩子……不,小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媳妇怀孕了?” 平时都是他和媳妇两人一起来卖饼,可今早媳妇身体不舒服,他便让媳妇在家休息。难道媳妇不舒服是因为怀孕了? 好在赵大郎清醒过来,“小大夫,您可没给我媳妇把脉,怎么会知道……” “因为吱吱会太……” 话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嘈杂声打断。 她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抱着一个小包袱,急急忙忙朝这个方向跑,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家仆。 这几个家仆竟还拿着棍棒,一个个凶神恶煞。 瘦弱的少年慌乱的扫了一圈,看中赵大郎身后那片藏身之处,而要躲在那里,得先经过晏吱吱这个小摊子。 “让让!让让!” 他从晏吱吱身后穿过去。 而几个家仆到了跟前,为了方便,招呼都不打,直接掀了晏吱吱跟前的桌子。两个小幡掉下来,他们直接踩过去,留下脏兮兮的脚印。 晏吱吱瞪大眼,“本神医的桌子!” 第22章 镇国大将军 少年出现时,藏在人群里的侍卫就注意到了。 只是几人判断,少年不会影响到正在行医的公主殿下。 等少年选中赵大郎身后那片位置,从晏吱吱身后窜过去时,他们预感到不妙,等他们冲过来,几个家仆已经掀翻了桌子,还将太子特地写的小幡踩在脚上。 于是几个家仆未来得及抓住少年,反倒被几个侍卫抓住,反手按在地上。 “胆敢冒犯公……小神医,罪大恶极!” 正在炸毛的晏吱吱疑惑的看着他们。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她抓抓头发,“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到过?” 几个侍卫顿时汗涔涔。 陛下可是吩咐过,尽可能暗中保护,不要让公主察觉到。侍卫头领私以为,陛下这是担心自小生活在民间的公主不习惯这种排场,以及保护带来的不自由。 “小、小神医看错了,”侍卫头领干笑,“我们从未见过面。” 不等晏吱吱说话,一旁的赵大郎便疑惑道,“没见过面,你怎知她是小神医?” 侍卫头领:“……” 小毛驴‘啊嗯’的叫了下。 【我认得他们,他们是福宁宫的侍卫,不过负责的是另一处偏殿,你们以前有几次擦肩而过】 晏吱吱瞪大眼,“原来是爹爹派来保护吱吱的。” 她露齿微笑,有些得意道,“爹爹直接说呀,躲躲藏藏,是在害羞吗?” 侍卫头领笑不出来了。 他不敢想象在民间有暴君之名,在官员心中喜怒无常的帝王害羞的样子。 被按住的家仆恼道:“竟敢阻拦我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侍卫头领嗤笑:“仗势欺人的东西,你不如说说你家主人是谁。” 双方交锋时,晏吱吱正好奇的打量躲在蒸饼摊后边的少年。 少年穿着不合身的麻衣,露出白皙的脚腕,他抱着一个小包袱,露出的手指头有许多细小的伤痕。 察觉到晏吱吱的打量,他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发现追拿他的几个家仆没了自由,他眼珠子滴溜转,准备趁机逃跑。 可早有侍卫堵住他的去路。 “小子,出来吧。” 侍卫语气不好不坏,“这事今天得理清楚。” 他们没有职权管理这些事,只是这些人的矛盾影响到公主行医。待夜晚回宫,陛下肯定会追问。如若他们没妥善解决,陛下肯定会治他们渎职之罪。 能被挑出来暗中保护晏吱吱的,基本都是人精,并不会漏掉这么大漏洞。 “我、我是无辜的。”少年试着解释。 侍卫干脆将人提出来。 “对峙后才知你是否无辜。” 晏吱吱也凑过来,奶声奶气道,“他们是爹爹派来的,肯定很厉害,也很公正!” 这语气颇为骄傲,那名侍卫不由得挺直了腰背。 少年不屑的撇嘴,“切,哪儿不是官官相护?” 侍卫额头顿时蹦出青筋。 好在晏吱吱认真道:“爹爹不会胡乱治罪的,你相信爹爹吧。” 少年扭头看她,见她一脸真诚,不轻不重的‘哼’了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家仆还在叫嚣,“我们可是将军府的人,得罪了大将军,没你们好果子吃!” 侍卫头领笑了。 “哪个将军府?这京城啊,有太多将军府了。” 哪怕是大将军,那也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在前朝,大将军是不少武官追求的封号。可到了本朝,世家倾轧,文臣霸占朝堂,武官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了。 光是十六卫就有不少上将军、大将军。都是光有封号没有实权的人。这些称号基本都是给武官的赠典。那些文臣的态度大概是这样,给你好听的封号,给你高的俸禄,就是不给你实权,你就知足吧,别囔囔了。 家仆满脸得意,“我们可是镇国大将军府上的人!” 侍卫头领脸色一变。 晏吱吱正陪着少年走过来,见他脸色不好看,疑惑道,“镇国大将军是谁呀?听上去好霸气哦。” 侍卫头领干巴巴道:“算下来,镇国大将军是您的舅表伯父。” 见晏吱吱一脸迷茫,他又细细解释,“镇国大将军乃郁指挥使的父亲。” “嗷,这个吱吱听懂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 “朝辞哥哥是什么副指挥使,他爹爹是镇国大将军。” 她‘咻’的扭头看几个表情惊愕的家仆,“不可能,朝辞哥哥家才不会有你们这样的人!” 几个家仆捋清楚这其中的称呼,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小娃娃是大将军的小辈。 虽说大将军肯定有不少小辈,可不管哪个,都是贵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几个家仆外强内干,这会赔笑,“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晏吱吱不相信。 她和郁朝辞相处过,知道郁朝辞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为郁朝辞切过脉。 一旁,少年更加忐忑了。 和官官相护类似的,便是亲戚间的包庇。他甚至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耳旁却传来软糯却清晰的声音,“吱吱不会随便被骗的,你们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听得出这小女娃试图营造出严肃的气质,只是被这奶呼呼的声音破坏了。 家仆抢占先机,一脸鄙夷的瞪向少年。 “我家少爷看中他做的一个小玩意,愿意出一百两白银。他到了将军府上,却出尔反尔,要价一百两黄金!” 少年涨红脸,“你们是答应出价一百两白银,可等我到了,你们却只给十两,甚至、甚至当着我的面,要砸了我的东西,我不卖了还不行吗?” 家仆斜眼冷笑:“进了将军府,还想出尔反尔,你做梦……哎哟!” 他脑袋被人敲了下,怒气冲冲一看,对上侍卫头领的黑脸,又怂了。 左看右看,还是晏吱吱这个小娃娃好糊弄,他谄媚一笑,“您可是大将军的晚辈,怎么也不该向着外人吧?” 晏吱吱皱着脸思考了几瞬,突然抓住少年的手腕。 少年本想挣脱,只是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这个小女娃的手指头却干干净净。对方都没嫌弃,他干脆也不抖下去。 略微切脉,晏吱吱得到答案,板着脸,努力凶巴巴的看着那几个家仆,“你们在撒谎!” 第23章 吱吱要告状 晏吱吱不像有的师兄师姐那样,学了相术,可太素脉一样可以相人。 她板着脸,奶呼呼道,“按照四营脉,他肾部轻清,智巧谦和。这样的人呢,他聪明,灵巧,谦逊,温和,还很良善。” 有这样脉象的人,才不是那种会为了钱出尔反尔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切出别的结果。 “他肝脉先滞后匀,意味着他先苦后甜。心逢洪盛,将来会当官的,还会当得很好。如今他突然有了贵脉,代表他的机遇来了。” 家仆没听懂,只觉得这个小娃娃是在胡言乱语,想帮这个少年。 领头的那个也不傻,知道这会不能硬碰硬,面上服软,心里却寻思着回去告状。 他们不能得罪大将军的小辈,可少爷可以啊!更何况,说不定这个小娃娃的父母也没什么好的出身。 “算了,我们走。” 晏吱吱不服气,还想拦住他们,却被侍卫头领拦住了。 等几个家仆走远,侍卫头领才低声道,“镇国大将军和夫人极为恩爱,府中没有姨娘小妾,两人只有两子一女。两子都在朝中为官,今日不可能在府中。他们口中的那个少爷到底是谁未可知,他们是否真的是将军府上的人也未可知,请殿下容许我们先查查。” 侍卫头领担心这其中涉及到镇国大将军的私人生活,又不希望公主与大将军产生矛盾,决定知己知彼再说。 晏吱吱鼓着脸,眼珠转了转。 【他们查他们的,吱吱去告状总可以了吧】 尽管是晏神医的关门弟子,可当初她住在百花谷时,也时常出谷在附近的村子里行医。大人们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可有些小孩总爱嘲笑她没爹娘,嘲笑她吃得多,嘲笑她和一只牲畜做朋友。 当时她打不过也骂不过,又不敢告诉师父,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掉眼泪。后来被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发现后,师父告诉她,被欺负了一定要告状,他们是亲人,亲人为她出头天经地义。 如今师父他们不在身边,可她还有爹爹、太子哥哥和朝辞哥哥呀! 想到这,晏吱吱捋了捋袖子,连摊位都不要了,气呼呼的就要回宫。 一道犹疑的声音阻止了她。 “你、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晏吱吱偏头,发现少年眸底跳跃着希望和卑怯。 “我、我真的很聪明?将来可以当官?” 从没人和周吉星说过这话,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小娃娃的妄语,可私心里,他希望这是真的。 “可我是木匠的儿子,是工籍,我没资格参加科举。” 不等晏吱吱回答,周吉星眼里的希望之火自动逐渐熄灭。 “我、我都没看过几本书。” 侍卫头领打量他,“你是独子?” 本朝最初规定工匠的孩子一辈子是工籍,不得参加科考。后来改为,如果工匠多子,只需要一个人保留工籍,其他人可以参加科考或是寻求其他的出路。 可因承太祖向世家屈服,后边几个皇帝也没能将世家彻底压下去,如今的科举几乎是世家文臣子弟的地盘,就连寒门都没多少机会,更别说农家子或是工匠商人的孩子。 周吉星点点头,也不敢再看晏吱吱,抱着小包袱,转身就要走。 “对啊,你将来肯定能当官,还可以帮助很多人!” 周吉星立马转头看他。明知不可能,可他还是希望有人这样鼓励他,哪怕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本神医从不会算错!” 晏吱吱拍拍心口,“只需要切脉,吱吱就能看透你的吉凶贵贱祸福。你之前有多苦,之后就有多顺畅,放心吧。” 少年鼻子微酸。 “谢谢。” 他抽了抽鼻子,就算只是来自一个小孩子的鼓励,他也很珍惜。 “谢谢你!” 晏吱吱仰着头看他,“你哭了吗?” 周吉星抹了抹眼睛,大声道,“没有!” 一旁,有个大婶突然跑到蒸饼摊前,满脸喜色,“大郎,快回家去,你媳妇怀孕啦!” 赵大郎一惊,“娘,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赵大婶将儿子往外推,“这儿由娘看着,你赶紧回去看看。哎哟,已经三个半月了,可得仔细些。” 赵大郎顿时一脸傻笑,他急吼吼往外走。想到什么,又赶紧跑回来,抓了把铜板要给晏吱吱。 “神医,您真是神医,您只是切切脉就算出我媳妇怀孕了,也太厉害了!” 赵大婶有些心疼那把铜钱。不过她清楚儿子的憨厚性子。必然是小女娃说对了说准了,他才会给钱。 晏吱吱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铜钱接过来。 两只小肉爪才勉强捧好那把铜钱。 “你别跑呀,方子还没拿呢。” 她捧着铜钱,左看右看,干脆将铜钱全塞到少年手里,“等等吱吱写方子。” 小毛驴已经很自觉的咬开一个小包,方便晏吱吱拿出纸笔。 速速写了方子给赵大郎,她又背着小手溜达到少年跟前,骄傲矜的抬起下巴。 “吱吱又算对啦,你这边,肯定也能算对。” 周吉星已经傻眼了。 他不至于怀疑赵大郎是托,而他也没什么好骗的。 难道就像小神医说的,他先苦后甜,真的可以入朝为官造福百姓吗? “对啦,你抱着的是什么呀?你好像很重视它。” 少年回过神,将铜钱倒在侍卫头领的手心里,这期间,他一直努力夹紧包袱。 他缓缓打开包袱,露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类似于车轮子一样的东西,一旁还有一个把手。 他小心翼翼的转动把手,那个类似车轮子的东西便转起来。 “如果风很大,它也可以转动,如果放在水中,也能转动,就像是行走的车辆一样。” 少年看着手里的作品,就像在看一个世界。 “所以我想给它取名为风车或者水车。” 同一时辰,晏啸风路过繁英殿。 有心想看看这儿的宫人是否用心照顾晏吱吱,他便走进去看了看。恰好看到桌上有一本书,纸张白皙细腻,比宫中用的最好的麻纸还好上许多。 风吹过,翻开这本书,恰好停在一页,露出规整字迹旁的一幅随手画作。 晏啸风扫了眼,眸底罕见的漫上些许笑意。 第24章 吱吱:哼,哄我 那是本记载病例的书籍,比起手抄本,更像是百花谷的晏神医根据自己的行医经验亲手所写,其中记载的多数是疑难杂症。 许是为了照顾小徒弟,字迹工整,可细枝末节依旧透露出一股锐利。 如若晏神医真将自己的行医经验倾囊相授,也不难解释晏吱吱见多识广。不过晏吱吱的经验必然比不上师父,这才需要往外跑。 晏啸风有了判断,目光重新落在书上那幅画上。 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只小毛驴。 线条十分简洁,寥寥数笔却勾勒出晏吱吱和小毛驴。 一人一驴正在啃果子。 明明只是一幅画,晏啸风眼前却浮现出小神医抱着果子啃得满脸汁水的样子。 同样,他仿佛也看到那一幕。 晏神医坐在台上,教授医术。 小团子似的晏吱吱坐在下边,看似学得认真,实则偷偷走神在书本上画画。 那是他不曾参与又额外温馨的过去。 帝王眸中的笑意淡去,他拿起那本书,转身向外走去。 没多久,晏啸风在垂拱殿接见了郁朝辞。 郁朝辞汇报了上四军之一天武军的情况。 汇报后,他犹疑了会,问,“陛下,臣抓回的那些刺客……” “会有人刑讯。” 晏啸风单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那本记载病例的书籍。 “你是禁军统领之一,是左卫上将军,明白吗?” 郁朝辞一凛,随即心头涌上感动。 陛下这话说得很明白,他是被当做神勇英武的将军来培养的,不会让他沾上一些阴私,留下让御史们弹劾的把柄。 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前一批被抓到时直接自尽,后一批还是靠小神医的药才抓到活口。要让这样的人开口,这刑讯手段必然残忍。 他都做好成为陛下锋利之刃的准备,可陛下……这瞬间,郁朝辞恨不得为晏啸风肝脑涂地。 “是,陛下!” 再抬头时,他发现那本白如雪的纸张,迟疑了下,“这是小神医……公主殿下的书吧?” 他有些不自在的改口。 事实上,在晏吱吱被封为公主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将对方当做妹妹了。不过这兄妹关系,私下可以多来往,这会他是不敢在晏啸风面前说的。 “你见过?”晏啸风并不意外,毕竟是郁朝辞一路护送他的女儿的入宫。 “是,公主殿下说,这是竹纸。” “竹纸?” 晏啸风若有所思,“比麻纸好上许多,不知工序如何,产量如何。” 内城东大街。 晏吱吱的笃定之语让周吉星看到人生的希望。 他浑浑噩噩,对未来迷茫,心里甚至生出几分怨怼,不理解自己为何一辈子被困在工籍上,甚至要贫困潦倒一生。 如今又听到晏吱吱夸赞他的作品,他一个激动,将模型塞到晏吱吱怀里。 “那、那就送给你了。” 晏吱吱低头看了看模型,眨眨眼,“那吱吱给你银子吧,一百两。” “不用。” 周吉星扭头,“如果是送给会珍惜它的人,我不收银子。” 若非那个将军府的少爷骗他在先,又想当着他的面砸掉自己的心血在后,他也不会抢了东西破门而出。 “可是,”晏吱吱抱住模型,认真道,“你应该很缺银子吧。” 她有自己的逻辑,“因为你很喜欢它呀,可你又要卖它,那你肯定是缺银子了。” 晏吱吱甚至拿自己打比方。 “吱吱有很喜欢很喜欢的玩具,可如果吱吱缺钱,活不下去了,也许会卖掉它。” 周吉星绷紧了唇角。 他被说中了心事。 侍卫头领赶紧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这并不可耻,人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 周吉星纠结了会,想到那些衣不裹体食不饱腹的小孩子们,又想到那个照顾他们的姐姐生病了,还是接过了银票。 双方分别后,他愣愣的看着晏吱吱爬到小毛驴身上,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他才反应过来。 “小菩萨不也是大夫吗?” 他懊恼的拍拍脑子,早知如此,就该用这银票请小神医出手的。 晏吱吱回到宫,美滋滋的去福宁宫找晏啸风。 照旧是人未到声先至。 “爹爹,吱吱今天买到好东西了!” 待她费力的迈入殿内,发现晏微明也在。 这位太子哥哥清晨还兴致勃勃的为她绘制小幡,这会却如同脱水的菘菜,蔫哒哒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晏吱吱懂了,太子哥哥这是又被检查功课了。 事实上,每次爹爹检查功课,太子哥哥都能完美回答,可不知为何每次他整个人都怂怂的。 小毛驴已经被系统收回去了,这会它待在宿主脑子里,理所当然道,【每次师父检查你的功课,你不也一副又乖又怂的样子吗?五十步别笑百步】 晏吱吱拒不承认。 她哪里怂了?她那是尊师重道! “爹爹,你看!” 晏吱吱抱着模型,哒哒哒的跑上去,途中还朝晏微明挤眉弄眼。 妹妹帮忙转移父皇的注意力,这让年少的太子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想,妹妹果然天下第一善良! 献宝一样将那个被周吉星取名为水车的模型举起来,晏吱吱奶声奶气的大喊一声。 “爹爹!” 晏啸风的注意力果真都到了她这儿,低头一看,见这模型好似木头做的车轮,低声道,“车轮?”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有人骗女儿的钱了。 “不不不,是水车!” 晏吱吱转动把手,车轮飞快转起来。 她指了指水车下边的机关,“放在水里,水流动的时候,它也能转哦。” “那是有几分巧思。” 晏啸风还没往别处想。 晏吱吱没听到想听的话,有些不满的噘嘴,余光瞥见师父为自己写的病例书籍,不由得瞪大眼,“这不是吱吱的书吗?怎么会在这?” 帝王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淡淡道,“朕路过繁英殿,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书的纸张白皙细腻,便拿过来一阅。” 待他说完,发现晏吱吱的嘴巴都可以挂小瓶子了。 “你没问过吱吱,就拿吱吱的书,这是不对的。” 晏吱吱不太开心,“哼,吱吱生气了!” 帝王愣住。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整个大承江山都是他的,更别说是这皇宫里的东西。 而平时若他看中某样东西,无需他说,下边的人也会自觉的送上来。 他仔细看了看晏吱吱的神色,是真的生气了,抱着胳膊,小短腿抖啊抖,腮帮子鼓得仿佛是青蛙呱呱叫时的模样。 余光瞥见晏微明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他淡淡道,“太子,你先出去。” 第25章 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 晏微明猜得到帝王为何会直接拿走妹妹的书。 他只是一个王爷之子时,就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后来成了太子,身边环绕了一群吹捧他的人。他看中什么,自有人送过来。 只是在被大哥敲打后,他总算明白,那些吹捧他的,未必是真心夸他的,而是想借由他谋取好处。而他真正想为其谋取好处的哥哥姐姐却不得不远离他。 身为太子都会如此,更别说是帝王,怕不是觉得四海之内都是他的所有物。 年少的太子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将‘看好戏’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随后他被赶出去了。 站在殿外,晏微明心思活络得厉害,还是在侍卫们惊愕的眼神中,悄悄将耳朵贴在门上。 殿内。 晏吱吱气鼓鼓,晏啸风则是有几分无措。 只是那张脸依旧没太大的波澜,这份无措很难被察觉。 张张嘴,又闭上嘴。 在晏吱吱忍不住偷偷看过来时,晏啸风还是说道,“朕错了。” 晏吱吱‘咻’的抬头,“错在哪了?” “不该,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晏啸风艰难的吐出这句话,“拿你的书。” 哪怕他坐着,都比晏吱吱高。这让晏吱吱不得不仰着头批评他。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严厉,只是仰着头,又顶着张小肉脸,声音还软绵绵的,实在没多少威慑力。 “对啊,没经过吱吱的同意,不可以随便拿吱吱的东西。” 不过毕竟是亲爱的爹爹,晏吱吱又很快道,“反正你找吱吱要,吱吱肯定会给,但不能不打招呼就拿,那是不对的!” 她试图挤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就算是师父,随便拿吱吱的东西,吱吱也会生气的!” 晏啸风发觉师父在女儿心中的地位太高了,甚至可能比他还高。 一股酸意弥漫在心头。 这让他说话时,带了些阴阳怪气。 “话虽如此,可想必晏神医不屑做这如同偷盗的事。朕得向他学习。” “才不是,”晏吱吱气得跺脚,“师父就拿过,他把吱吱藏起来的糖拿走了,啊啊啊!” 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好气。 她气得团团转,可偏偏晏神医并不在这。 “至少爹爹没拿吱吱的糖。” 晏啸风心里微妙的平衡了。 “晏神医为何拿你的糖?”他随口问。 “因为吱吱吃多了,吃得牙疼。”晏吱吱同样随口回答。 话音才落,她意识到什么,试图捂住小嘴巴,只可惜手上还有水车模型,只能举起水车模型挡住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 晏啸风淡淡道:“朕明白了。” 晏吱吱有不好的预感,“明白什么了?” 晏啸风不肯说,任由晏吱吱凑过来,试图和他贴贴讨好他。 “师父这样做也是不对的,爹爹你别学习他。” 晏啸风不接话。 他扬声让晏微明进来,又转移话题说起竹纸。 晏吱吱很容易被带偏,注意力跟着他走,介绍起竹纸。 “就是用竹子做的纸呀。” 她不能说这是获得功德后随机掉落的奖励,便含含糊糊道,“就有一天,天上掉下来一张纸,教吱吱怎么用竹子造纸。吱吱看不懂,拿它和师父换了东西。” “换了东西?” 晏啸风微微眯起眼,“换了何物?” 从天上掉纸这种说法被他有意忽略过去了。 “一盘糕点呀。” 晏啸风和晏微明:“……” 两人看向晏吱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傻瓜。 “这竹纸价值必然高,只换了一盘糕点,”晏微明实话实说,“妹妹,你亏了。” 功德系统也在囔囔,【我就说太亏了,你还不信!】 晏吱吱不服气,【那你说要换什么才不亏?】 功德系统:【至少两盘糕点再换啊!下次学聪明点!】 为了积攒寿命,晏吱吱接下来还需要医治病人换取功德,依旧有许多机会掉落奖励。 那些奖励基本都不是吃的,或是得好久才能长大成熟的种子,晏吱吱基本都拿去和师父交换了。 现在想想,好像是亏了。 她握拳,对爹爹和哥哥,同时也是对系统说,“吱吱明白了,下次吱吱和师父换两盘……不,三盘点心!” 功德系统:【对,就要换这么多!】 晏啸风和晏微明一时无言。 爱怜的揉了揉晏吱吱的小脑袋,帝王忍不住道,“和朕换,朕可以给更多。” “那也行,吱吱这会又见不到师父。” 晏吱吱表示,只要能换好吃的就行。 见她如此好骗,帝王和太子都忍不住在想,该不会以后女儿/妹妹会被人用吃的骗走吧? 太子赶紧说人贩子的坏话,生怕喜欢去宫外行医的妹妹被人拐走了。 帝王更是决定将暗中保护女儿的人手增加一倍。 不管晏吱吱是否真的和他有父女关系,他都认对方为女儿了,要是好不容易认来到女儿被拐走了,都没地哭去。 晏啸风又问:“你可还记得制作过程?” “记在纸上啦。” 晏吱吱装模作样在随身的小包包里找,其实是让系统复制了一份。 制作竹纸的原件纸张已经送给了师父,不过这已经是宿主的奖励,相关过程早就复刻在系统这儿,系统可以随时再掉落纸张。 功德系统:【除了造纸术,之前的奖励还掉落了活字印刷术,要拿来和你爹交换吗】 晏吱吱:【要要要,多换点好吃的,分你一半】 功德系统:【吱吱你真好!】 系统麻利的干活。 很快,晏吱吱从小包包里掏出一叠纸,分别详细记录了如何制作竹纸和活字印刷术。 系统出品的奖励会根据所处时代的条件适当改变一些制作方法,确保提供的奖励能在宿主所处时代派上用场。 晏吱吱这会就让它们派上用场了,换来一堆好吃的。 晏啸风从最上边一张开始翻阅。 在麻纸问世后,本朝也有人试图用竹子造纸,只是竹子硬、脆、易断,十分难处理,被人放弃。而这份造纸术解决了以上所有问题,让用竹子快速造纸成为可能,甚至只要工坊建好,培养出一批熟手,产量问题也能解决一些,至少比之前高上许多。 毕竟已经有了麻纸,晏啸风还不至于那么欣喜,可等看到活字印刷术,他的表情终于出现细微的变化。 第26章 太子:赚钱赚钱赚钱 晏微明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在他难得大胆的贴在门板上偷听后,这会趁着胆量还在,挪到帝王身边,伸长脖子偷看。 只是看一眼,他就忍不住偷看帝王一眼,一旦发现不对劲,立马逃跑。 晏吱吱好奇的看着这对父子,干脆也凑过去,将毛茸茸的脑袋伸到纸张上。 “这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晏啸风不好将她推开,只能将那叠纸扬高一些。 “本朝用的是雕版印刷。” 雕版印刷是将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再用刀雕刻成阳文,使得字迹凸起。需要印刷时,以刷蘸墨刷在木板上,再用白纸覆在板上,另拿刷子在纸背刷一下,便印好了一页书。 这种印刷方法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是对于那些不会更改的四书五经,印刷起来极为方便。缺点是,朝廷每年更改一次律令,就得重新雕版印刷,费时费力还费钱。而一旦雕刻错了一个字,就废了一块板料。 此外,这种限制让那些文思泉涌可囊中羞涩的文人难以出版诗集文集甚至一些话本。 这就导致能够出版文集诗集的,多数是世家子弟,他们的名声在文人中越来越大,可未必是真的有才。 反之,这个活版印刷……晏啸风有意考考太子,淡淡问道,“你觉得这活版印刷如何?” 晏微明毫不犹豫道:“如若真的可以制作成功,肯定大有好处。” 他说出数个优点,“如若印刷一千份,耗费的时辰必然远远小于雕版印刷,节约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此外,可以灵活更改,有助于朝廷每年修订的朝廷律令,同样有助于文化昌明。” 晏吱吱歪歪脑袋,一脸迷茫,“有这么多好处吗?” 她看的书基本都是晏神医亲手所写,并不清楚如今的大承的情况。 不过,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小肉爪拍在一起,“能够帮忙就太好啦!” 晏啸风没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大功一件。” 发现太子看过来,他收回手,“如若可大大节省印刷的时辰和费用,日后愿意出版的人也多。” 说这话时,他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冷冽。 他想看到的是大承文化百花齐放,各种学说互相竞争,而非是那些世家的一言堂。 可独独有活版印刷,还难以实现这一点,可如若他培养出一批熟手,能大量制造白纸。在新品进入各大书坊后,麻纸的价格必然会降低,部分书籍的价格也会降低,那些寒门农家子等也买得起纸,买得起书。 首先得买得起,才能谈及读书,才能谈及参加科考,与那些世家子和官员之子竞争。 晏微明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在兄长的提醒下,以及自己的暗中观察下,其实也看出如今大承的内忧外患。 他忍不住道:“如若能制造出这洁白如雪的竹纸,先不要急着推广,而是高价卖给那些大臣和世家。毕竟这如雪的纸多么文雅,必然符合他们的喜好。他们钱多,咱们就把价格定得高一些。” 帝王和小神医同时看向他,似乎有些惊讶。 太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儿臣细细看过,这竹纸的部分处理方法也可用于麻纸。日后麻纸的产量也会上来,价格会下去,能让贫苦之人买得起。既然如此,不如先用竹纸赚一笔钱,毕竟国库空虚嘛。” ‘国库空虚’四个字直击晏啸风的心神。 他的皇祖和父皇昏庸无道,奢靡浪费,执政期间竟将国库挥霍了大半。 在他们昏庸的治理之下,不少官员贪墨,地方官员还欺上瞒下吞下税收,国库又少了不少。 去岁夏天大历来犯,无人可用之际他御驾亲征,结果户部那边直呼国库无法支撑大军北征。他不得已,打开属于皇帝的私库,花了过半,还抄了几个贪官的家,才撑起了抵御大历的军费。 大历安插如此多的探子,不可能因为这次失败不再来犯。其他国家也虎视眈眈,加上天灾人祸需要赈灾的粮食和银两,他必须在灾难来之前充盈国库。 更何况,如若真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得花费大量银子去修路修桥。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 晏啸风深深看了眼有些腼腆的太子。 在这之前,他是有些不满太子的温吞懦弱,担心太子登基后被那些大臣世家耍得团团转。不过目前看来,太子肖似兄长,外白内黑。 很快少府监的少府令被唤来。 少府令先后看到活版印刷和竹纸制作之法,激动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晏吱吱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晕过去,她的小肉爪已经蠢蠢欲动,一旦这位少府令晕过去,就拿针扎他! “陛下,可行!这些都可行!” 系统出品的方法都适应了这个时代,或是需要工具是这个时代能够制造出来的,少府令丝毫不觉得领到一个麻烦任务。 “活版印刷的字模臣马上让人去烧制,可这造纸法中……” 少府令看向竹纸的制作之法,微微蹙起眉头。 为提高效率,系统提供的造纸法不再仅仅用塘水浸沤法,而是加入了一些制浆的工具。而制浆工具的原材料基本都是木材或铜铁,都是大承有的材料。 如此一来,一张纸从取材到制成成品,并不需要四五个月那么久。 “这些工具臣需要回去研究研究。” 晏啸风淡淡道:“可,此事务必保密,你仔细挑选些人手。” 少府令连忙点头,待他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水车模型,不由得瞪大眼,“这个、这个……” 晏吱吱赶紧将水车模型举起来,“是吱吱从一个厉害哥哥那儿买的,可厉害了……” 她又当着少府令的面操作一番,还提到了风和水。 少府令痴痴的看着,“陛下,这个水车,好像可以用于田地灌溉。” 本不那么在意水车的晏啸风坐直身体。 努力举起水车模型的晏吱吱再次歪歪脑袋。 第27章 吱吱:我的水车 少府令捧着一摞纸和一个水车模型离开,走路仿佛在发飘。 晏吱吱心疼的伸出小肉爪,深情呼唤,“我的水车!” “咳咳。” 晏啸风心虚的咳了一声,“待他研究完,会还给你的。” 晏吱吱依旧泪汪汪的看着少府令的背影。 帝王有些头疼,他思索一番,“朕向你租的,一日两盘点心,如何?” 晏吱吱迅速收起眼泪,揣着肉爪,期待的看着他,“真的吗?” “朕说话算话。” “那就租给你了。” 晏吱吱豪迈的摆手,“租一辈子都没关系。” 功德系统:【吱吱,你好聪明,那我们可以吃一辈子的糕点了!】 晏吱吱:【嘿嘿】 眼珠子转了转,晏吱吱说起这个水车模型最初的主人。 “那个哥哥很厉害的,吱吱替他切过脉……” 她将脉象内容说出来。 帝王若有所思。 经过孙家的事情,他是相信太素脉的玄妙了。 “是贵脉,得到机遇?” 俊美的脸庞柔和了几分,只是这变化太微弱,两个孩子都没看出来。 “朕倒觉得他是遇到贵人。” “嗷?” 晏吱吱仰着脑袋看他。 晏啸风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出清澈的迷茫,干脆挑明,“你就是他的贵人。既然你都说他天资不错,良善有为,那便征入少府监,先当个小丞。” 很快有宫人得了指令,去寻暗中保护公主的侍卫头领,拿到周吉星的资料,派人去寻。 晏吱吱显然不觉得帝王的做法有问题。 她拍拍心口,保证道,“那位哥哥真的很厉害的,让他当官是好事,爹爹你和吱吱一样,有眼光!” 帝王再次轻咳一声,不自在的别过头。 时至今日,他依旧有些不适应女儿直白的夸赞。 可心里,是很欢喜的。 不欢喜的只有某个气鼓鼓的太子。 他也学会了帝王的阴阳怪气,“哦,你有好多厉害的哥哥啊!” 夸过郁朝辞,夸过那个他没见过面的工匠,日后还会夸谁? 晏吱吱没听出这酸意,骄傲的昂头挺胸,“吱吱很厉害,大家都很厉害!” 太子只能将郁闷咽回去。 晏啸风瞥了他一眼,竟是生出几分庆幸。 好在爹爹只有一个,他不必与他人比较。 晏吱吱照旧留下来用了晚膳,吃个八分饱后,艰难的将目光从食物上挪开,溜出去散步消食,再回到繁英殿休息。 “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思索了会,没得到结果,还是闭上眼,呼呼大睡。 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位小神医突然睁开眼,坐起来。 “吱吱想起来了,吱吱要告状!” 睡在软塌上的小毛驴也惊醒了。 一旦想起来,晏吱吱便睡不着了。 “好想找爹爹告状,可爹爹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纠结的揉搓自己的小胖脸,任由软肉挤来挤去,甚至一度觉得好玩,加快速度揉搓。 被吵醒的系统只能认命的探查周围,很快探查到福宁宫的情况。 【没睡,还在批改奏折呢】 晏吱吱眼前一亮,很快又有些生气。 “太勤奋工作也不好!” 福宁宫偏殿。 晏啸风正在批阅奏折。 先皇只顾着享乐,对地方州府的掌控力越来越弱。 如今他登基,各地送来的奏折多数是歌舞升平,仿佛大承如今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 事实上呢,大承看似繁花簇锦,实则内里腐朽不堪。外族虎视眈眈,偏偏那些大臣还在结党营私,还额外排挤武将,以至于去岁他几乎无人可用。 好在郁家出了一个镇国大将军,否则……看出这些奏折都是搪塞之语,晏啸风气得将它们都扔了出去。 他眼角微红,胸口剧烈起伏。 “该死……” 若非他如今帝位不稳,君臣不合,他完全可以去微服私访。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打算将这些人都砍了。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惊醒。 他微眯着眼,有些不悦的看过去,“谁……” “爹爹,是吱吱啊!” 喊了一声就算打招呼,晏吱吱推开门,小心翼翼探进一个脑袋,转悠了一圈,对上坐在桌后的晏啸风的视线。 “爹爹,你好像不开心。” 她焦急的要进屋看看,没看清楚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倒。 在晏啸风急切的站起来,并且大步走过来时,她又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直接滚到帝王的腿边。 晏吱吱干脆伸出肉爪,抱住他的小腿,仰着脑袋,笑眯眯道,“抓住爹爹啦~” 那些阴暗的狠辣的想法被压下去。 晏啸风叹了口气,弯腰将人抱起来。 “摔疼没?” “没有没有,”晏吱吱理直气壮,“吱吱肉厚着呢。” 看了看他肉乎乎的小胳膊,晏啸风竟是无言以对。 “这么晚没睡?”他干脆抱着人出了偏殿,打算将人送回去。 “爹爹不也没睡?” 趴在帝王肩头,她凶巴巴的瞪着逐渐远去的奏折。 “要多休息身体才能好。” 她拿出小神医的气势,“要听大夫的话!” 晏啸风漫不经心的点头。 似乎看出他的敷衍,晏吱吱‘嗷呜’的张大嘴,“听话,不然咬你!” 晏啸风顺势将她的嘴巴捏成鸭子嘴。 他心情不算好,本身话又不多,就这么捏了会,待心情好转些,才说,“朕辛苦一段日子,日后就不必辛苦了。” 晏吱吱顿时有些纠结。 快看到繁英殿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爹爹,吱吱想起来了,吱吱是来找你告状的,有人欺负吱吱!” 帝王的脚步一顿,黑如墨的眸闪过一丝危险。 “谁敢欺负你?” 晏吱吱小嘴叭叭,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听说女儿的桌子被掀,小幡又被踩脏了,帝王几乎是难掩怒火。 不过,他和晏吱吱的判断一样。 “镇国大将军不在府中,可瀚之谨小慎微,不会在此刻落人口实,必然会将府上管理得妥帖。” 说完,久久不得女儿的回应,他垂眸,发现晏吱吱正抱着脑袋思索,“瀚之是谁啊?” 晏啸风:“……郁朝辞,字瀚之。” 晏吱吱不懂什么是字,不过现在她明白瀚之也是朝辞哥哥。 “可是师父说啦,人无完人,也许就有朝辞哥哥管不到的地方呢?” “说得也是。” 晏啸风淡淡道:“明日宣他进宫,你再和他告状。” “那现在咧?” 晏啸风踏进繁英殿,“好好睡觉,否则长不高。” 晏吱吱瞬间警觉,“吱吱会乖乖睡觉的!” 她可是要长得比爹爹还高的神医! 第28章 郁朝辞:对比才幸福 次日,帝王果真将郁朝辞叫来,端着杯茶,看着团子似的小神医气鼓鼓的告状。 晏吱吱的小表情额外丰富,光是生气都有不同的表现方式。拧着小眉头,皱巴着脸,鼓着脸,噘着嘴等等。 年轻的将军看了手痒,可余光瞥见帝王时不时看过来,又不太敢伸出手捏捏那软乎乎的腮帮子。 “臣知道了。” 郁朝辞温声解释:“他们口中的少爷,算是臣的表弟。” 晏吱吱瞪大眼。 她努力理清楚这其中的亲缘关系。 “吱吱是你的表妹,太子哥哥是你的表弟,都是表弟表妹,我们好像更好。” 她暗戳戳的为自己和晏微明说好话,“我们不胡乱欺负人的。” “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自然良善亲和,臣那位表弟……” 对上那双好奇的大眼睛,郁朝辞还是毫不保留的说了家中事。 这与郁朝辞的娘亲有关。 镇国大将军的夫人李氏是某个县令的嫡女,早年镇国大将军还没因为他的姑母,也就是晏啸风的母亲--已故昭文太后获得一官半职,得到展露才华机会时,只是一个豪气万丈走南闯北的镖头。一次走镖的时候意外救下县令嫡女。 晏吱吱激动的举起肉爪,“吱吱知道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郁朝辞失笑,正要解释一二,突然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 他扭头一看,发现帝王面色不善,仔细一琢磨,‘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话好像不该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嘴里说出口。 “殿下,你是从哪儿听到这话的?” “说书先生说的呀。” 晏吱吱爱好广泛,很喜欢去茶馆听书吃点心,茶馆里点心特别好吃。 “咳咳。” 晏啸风轻咳一声,吸引了晏吱吱的注意力,淡淡道,“不要什么书都听,小孩子不能听这个。” “为什么呀?” 帝王说不出所以然。 晏吱吱扭头哼了一声,显然打算下次继续去听。 郁朝辞不敢掺和进帝王的育儿,赶紧往下说,“臣爹娘成亲后,得到机会进京……” 镇国大将军夫人李氏的生母早逝,她与生父感情不深,但也会尽力帮助生父。庶妹出嫁时,还特地让人寄去许多首饰添妆。 后来李县令病逝,临终前托人送信,让李氏多多照顾妹妹。 那位庶妹的丈夫去年病逝,便带着独子来投奔李氏,暂时在将军府安顿下来。 将军府除了将军夫人的二子一女,又多了一个表少爷。 在大将军镇守北疆,郁朝辞忙于事业,二妹去道观清修时,三弟在外查案,那表少爷就有些跳。 “好吧,原来少爷是指你表弟。” 晏吱吱抱着胳膊,嘟着嘴,“就算是表弟,也不能抢人家东西呀?他坏坏,那几个仆人也坏坏,你要多管管。” 郁朝辞不得不解释:“那是姨母带来的仆人,如若母亲不出面,臣不好管,只是母亲近来身体不适,疏于管教了。” 他没说的是,那位姨母没了丈夫,那位表弟没了父亲,他母亲心软,怕是也舍不得管。 见晏吱吱依旧气愤,郁朝辞又敛去那丝温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肃杀,“殿下曾经替臣切脉,看出臣中毒,又看出是亲近之人下毒。实则臣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晏吱吱顾不得生气了,担心的问,“那你抓到坏蛋了吗?千万别再受伤了!” 找到真凶的愤怒在这真诚的关怀下熄灭了几分。 “多谢殿下关心,”郁朝辞直视那双大眼睛,认真道,“真凶极可能是臣那位姨母,臣还在等待机会人赃并获,揪出指使她的人。” 要知道,哪怕郁朝辞出事,将军府的一切也是由三弟继承。如若三弟过于混账,以他爹娘对妹妹的宠爱,将府上的一切留给妹妹,也是很有可能的。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姨母的儿子。 如若不是贪图将军府的财产,那便只可能受人指使了。 晏啸风看似漫不经心的喝茶看奏折,实则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闻言,他淡淡道,“吱吱与那位工匠的遭遇,恰好给了你机会。” 郁朝辞怀疑自己幻听了。 毕竟‘吱吱’二字从帝王嘴里说出口,额外奇怪。 这位新任指挥使不知道的是,曾经帝王多次唤‘昭乐’,可是某个小神医根本没意识到在喊自己,根本不理睬帝王,帝王只能改口。 “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一二。”郁朝辞收起那丝古怪。 晏吱吱赶紧扭头看向帝王,目光灼灼,“爹爹,你有好主意抓坏蛋啦?你也太聪明了吧~” 将茶盏放在桌上,帝王尽量忽视耳朵逐渐漫上的热意,在女儿敬佩的目光下道,“他们带来的仆人冲撞了公主,你公事公办,并不维护,甚至言语刺激一二,羞恼之下,她会做什么?” 郁朝辞明白了。 “陛下圣明!” 并不明白的晏吱吱急了,拽住郁朝辞的衣袖,“朝辞哥哥,吱吱怎么没听懂?” 郁朝辞偷偷看了眼帝王,小声说,“对方显然很有耐心,每次只下一点毒,估计也是怕事后被追究。可羞恼之下,也许会加大量,甚至等不及下次下毒的时间。” 他向来稳得住,愿意慢慢等对方下次出手,可显然帝王希望他赶紧解决这个麻烦。 仔细一想,郁朝辞也觉得该早些解决了。这会只是砸了表妹的摊子,要抢走小工匠的作品,难保他日仗着身后有将军府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晏吱吱听懂了,她瞅了帝王一眼,垂下小脑袋,又瞅了对方一眼,又垂下小脑袋。 搭在座椅扶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帝王心情沉沉浮浮时,就见晏吱吱哒哒哒的跑过来,两只手扒拉住他的胳膊,仰着头。 “爹爹。” “……嗯?” 帝王有些紧张,生怕小神医下一瞬说出‘这个办法好像有点恶毒’之类的话。 “爹爹,”晏吱吱弯着眼笑,“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吱吱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倒也不必。” 松了口气后,晏啸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你做你自己就好。” 尽管看着有些傻乎乎,可分明是大智若愚,天真烂漫,不必学习他这有暴君之名双手沾满鲜血的作风。 郁朝辞偷偷看了眼,见这画面十分温馨而自己有些多余后,心情不免有些郁闷。 掌握实权后,他反倒没多少和表妹相处的时间。不过转念一想,二妹在道观清修,三弟在外查案,甚至都没见过表妹的面,他心里又舒坦了。 对比才幸福。 第29章 吱吱:嘿哈 在帝王派出暗卫相助,表明态度后,郁朝辞的办事效率更高了。 当天他便怒气冲冲的回府,将姨母小李氏带来的仆人家法处置,教育了表弟,还扔下一句,“他们得罪的是陛下最疼爱的长公主殿下。如若陛下追究,我们将军府也保不住你们!” 这时候,晏啸风的暴君之名额外好用。 那些不知情的人几乎将他当做玉面修罗。 小李氏当即要找姐姐帮忙,却被郁朝辞派去的人拦住,不允许她打扰镇国大将军夫人养病。 那位三十出头保养得当的小李氏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 当天夜里,小李氏便派心腹出门。 她与心腹不知的是,有名暗卫在暗处跟踪。 次日清晨,郁朝辞照例要在家中用完早膳去再去练武场训练天武军。 几名侍女端来早膳,其中就有他爱吃的煎豆腐。 大豆在大承种植广泛,百姓们也研究出了各种豆制品。 将军府因郁朝辞喜欢吃煎豆腐,便常年备了上好的豆子,自己制作豆腐,确保郁朝辞能吃上最新鲜的豆腐。 昨日深夜,暗卫敲过窗,他心里有数,如今在几样小菜上扫过,目光最终落在煎豆腐上。 家中只有他早上吃这道菜,而且只要他在家,必吃。 还未下筷,就有小厮过来,“昭乐长公主驾到!” 某处小院。 小李氏正在儿子的陪伴下用膳,只是她一改往日的温柔文静,神色有些焦躁。 陈礼才被家法处置过,吃一口就故意叫一下。 只是今日小李氏完全没心思安抚他。 没多久,就有一个侍女匆匆跑过来。 “昭乐长公主来了!” 小李氏顿时白了脸。 她想到当今圣上的作风,又想到郁朝辞的那些暗示。 说不定暴君的女儿也暴戾残忍,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打死他儿子! “不能慌!不能慌!” 她看了看日头,又逐渐安心。 这个时辰了,想必她那位外甥已经用完早膳,说不定开始毒发。 将军府即将乱成一团,谁还会想起他们母子? 抱着这个念头,她甚至心情不错的坐下,慢条斯理的用膳。 只是不到小半盏茶的功夫,就有将军府的小厮拿着棍棒和麻绳冲进来,囔囔着他们谋害左卫上将军,要将人扭送到官府。 “怎么会?” 主厅。 晏吱吱收起验毒的工具,气咻咻的跺脚。 “是同一种毒!这次要是吃了,你说不定会暴毙!” 她大力跺着地面,“可恶!太可恶了!” 郁朝辞好笑的看着她,“脚底板不疼吗?” 小神医一顿,随即委屈巴巴的抬起腿,“好疼哦。” 这次没帝王盯着,郁朝辞心安理得的将人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又悄悄捏了捏她的脸。 收回手时,他再次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本能的一惊。 只是一扭头,对上的却是小毛驴水润的大眼睛。 功德系统不断‘啊嗯’着。 因着郁朝辞嫌弃它,它看这个将军哥哥特别不满,目前只认温和的太子哥哥。 “啊嗯!”不准捏! 郁朝辞仿佛听懂了,又捏了一下。 “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俊朗的脸带着些许笑意,可眸底只有杀气,“谋害朝廷命官,她活不了。倒是她儿子也许只会流放,前提是他们没做别的事。” 晏吱吱鼓着脸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发现他并不伤心。 “朝辞哥哥,你不难过吗?她是你姨母耶。” 如果她的亲人要毒杀她,她估计会气到哭。这么一想,朝辞哥哥好勇敢哦。 “这个……” 郁朝辞倒没隐瞒,“去年她携子投奔,我是第一次见她,并无感情。更何况,父亲曾说过,外祖父待她极好,反倒苛待我娘……” 如今镇国大将军与夫人恩爱,府上没有姨娘小妾,知晓当年事的人都说‘英雄救美’是段佳话。一个救对了人,一个嫁对了人。 实际上呢,英雄救美是真,当年李氏并未心动也是真。 她回到县衙,与李县令说了此事,主要是想李县令拿出谢礼,以及日后多多照顾那个镖局,以表救命之恩。 只是小李氏的生母却暗讽她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丢了李家的脸面,李县令这才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将她嫁出去,生怕辱没了门风。 将军与将军夫人,实则是先婚后爱。 晏吱吱张大嘴,只觉得这瓜有点苦涩。 “那、那这样,你娘为什么还要听那个什么李县令的话?又为什么照顾那个下毒的坏蛋?” 她怀疑这个舅表伯母吃坏了脑袋。 郁朝辞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道咳嗽声,脸色微变。 见他脸色不对,晏吱吱好奇的看过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美貌妇人,有弱柳扶风之姿,可眼神坚毅,显然外柔内刚。 “娘!” 郁朝辞有些紧张。 见状,晏吱吱也麻溜的从椅子上滑下来,乖巧站好,喊了声‘伯母’。 李氏先给晏吱吱行礼,又无奈的看向郁朝辞。 “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你竟是隐瞒至今,是怕我会袒护她?” 郁朝辞低头不说话。 晏吱吱更大胆些,认真问,“伯母,那你会袒护那个坏蛋吗?” “自然不会。” 她面上还残留着病色,眸底却闪过冷意,“竟敢毒害我儿,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哇,听上去很厉害。” 晏吱吱特别捧场的鼓掌,随即歪歪脑袋,“可是千刀万剐是什么意思?” 李氏赶紧敛去杀意,又是那副温温柔柔病恹恹的样子。 “意思是让千万个人唾骂她,骂得她无地自容。” 郁朝辞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这个一本正经骗小孩的真是他娘吗? 晏吱吱还真的被骗过去了,她跑到李氏身边,认真说,“伯母,你也太好心了,只是骂她可不行,得打她。像这样,嘿哈!” 她踢着小短腿,又挥舞着小肉拳,看上去可凶了。 李氏差点被逗笑。 不过在好好陪这位小公主玩之前,她得和儿子解释清楚。 “嫁给你爹,我们便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我父如何待我,在当时,我都不能落人口实,让他人可以攻讦你父亲。” 他们初入京时,还是先帝执政,皇子争斗不休,情况可比现在危险许多。 “至于善待我那位庶妹,”李氏不带感情的笑了笑,“去年她投奔时,你父可不是镇国大将军,还在北疆打仗,京城局势依旧紧张,我们这外戚的一举一动,可都在那些人的眼里。” 她只是怕有人趁着她丈夫在外边打仗,他们仰仗的帝王也在前线,找借口欺负他们母子四人。好吃好喝安顿好庶妹母子,便能少去许多麻烦。 只是她终究没想到,还是引狼入室了。 第30章 吱吱:肚子卡住了 郁朝辞印象中的娘亲是,柔弱,心软,过于良善。 可眼前这个娘亲……他难得有些傻乎乎的看向李莲。 “早知你会因顾及我而……” 李莲缓步走近,轻轻捏了郁朝辞的脸一下,“娘亲早该和你坦白的。” 之前不说,是不想给越发繁忙的大儿子添麻烦。 晏吱吱溜回来,仰着脸,羡慕的看着李莲,“师父说了,一家人要坦诚,不要瞒着对方,才能开开心心。” 她完全忘记,师父第一次这么说时,她傻乎乎的坦白自己偷吃了师父藏起来的糖,随后被师父教育了一顿。 “公主说得对,我得向公主学习。” 晏吱吱有些得意的摇头晃脑,又继续羡慕的看着她。 “伯母,吱吱也能掐掐朝辞哥哥的脸吗?看上去很好掐。” 郁朝辞:“要掐我的脸,不该问我吗?” 晏吱吱装没听到。 李莲爱怜的弯腰,准备将她抱起来,抱到一半,顿住了。 “娘,我来我来。” 郁朝辞赶紧将晏吱吱接过来,掂了几下。 这重量于他不算什么,可对于病弱的李莲来说,过于敦实了。 晏吱吱有些不好意思。 她掐住郁朝辞的脸蛋,和李莲道歉,“吱吱吃得比较多,所以比较重。” “哪有,是我力气太小。” 李莲反倒觉得晏吱吱这肉乎乎的样子福气十足。 她大儿子十分英武,可女儿和小儿子过于瘦弱了,得和这位公主学习。 “待我痊愈,必能抱得起你。” 揉搓郁朝辞脸蛋的手一顿,晏吱吱骄傲的抬头挺胸,“吱吱会医术,吱吱帮你切脉吧。” 李莲略有耳闻,实在没有推辞的道理。 她缓缓落座,将手伸出来。 晏吱吱本想坐在另一侧,模仿师父平时给人切脉的动作。 结果努力伸出手,都没碰到李莲,故意朝桌旁靠近,结果肚子还卡住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笑声,她敏锐的扭头看,只看到郁朝辞正低着头看地面,仿佛地上长出一朵花。 她狐疑的转回去,慢吞吞的爬下椅子,站在李莲身边替她把脉。 “之前的病根没除,”晏吱吱很快得出结论,“又感染了风寒,夜间没睡好,病情才会反反复复。” 她掏出纸笔,‘唰唰’的写起药方。 李莲本就不怀疑她的医术,如今见她判断准确,更没什么好说的。 见她拿出的纸张白皙如雪,还挺喜欢。不过在看到她拿着特制的小号毛笔写字,板着肉嘟嘟的脸蛋,又觉得她分外可爱。 她又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腮帮子,开始回忆三个孩子的幼年,“当年瀚之也是这般,腮帮子肉呼呼的,只可惜他自小喜欢练武,身体又长得快,都没捏多少次,就长大了。” 郁朝辞尴尬的咳了几声。 私下里他不不介意娘亲追忆往昔,可在表妹面前,总得给他一点面子吧? 他转移话题,“之前的病根?” “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呀。” 晏吱吱通过师父送的病例册子,间接达到的了见多识广。 “之前的大夫开的药有点猛,看着治好了,其实还会反反复复哦。” 她得意的吹吹自己写好的药方。 “师父给吱吱的药方才是最好的!” 郁朝辞笑着将药方接过去,吹捧了一二,“小神医出手,自然药到病除。” 晏吱吱更得意了。 郁朝辞让人去抓药,又有些疑惑的看向李莲,“夜间难以入眠?娘,你有什么烦心事?” 生怕李莲又和以前那样不肯回答,他借用晏吱吱刚刚说的话,“一家人就要坦诚。” 晏吱吱揣着小肉爪,站在一旁,认真的点头,“对的对的,要坦诚。” 一大一小都热切的看着病弱的李莲看。 李莲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这么问了。” 她看向郁朝辞,语气有些烦闷,“和你二妹有关。” 郁朝辞有不好的预感。 “你也知道,她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龄,可每每相看,她都找理由推脱,近来更是跑到道观清修,囔囔着要出家,我怎能不心烦?” 与她的想法相反,郁朝辞理直气壮道,“二妹还小,不急着嫁人。就算要嫁,那郎君也得先通过我和三弟这一关。有些人呐,看似如同金玉,其实内里一团败絮。娘,你别被骗了。” 晏吱吱听得懂这是个没见过面的表姐要嫁人,她很有责任感的站出来,奶声奶气的保证,“也得通过吱吱这一关!” 与他们的其乐融融相反,小李氏和陈礼慌得不行,一直囔囔着要见李莲。 将军府的小厮哪能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将人绑了扭送到官府,路上遇到好奇的人,还大声囔囔有人要害郁朝辞。 如若百姓问郁朝辞是谁,他们便说,“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 百姓们立马懂了,还很生气。 因着新帝和大将军赶走了大历人,打赢了连续两代帝王难得的胜仗,不少百姓对他们是有好感的。 又因新帝传出暴君之名,多数人将这份好感转移到大将军身上。 人家将军在北疆风吹日晒戍守,结果有人要害他的孩子,顿时愤怒不已,跟着去官府,囔囔着让府尹将贼人绳之以法。 府尹可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又以事关朝廷命官为由,将人交给了大理寺。 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小李氏懵了。 如若落在官府手中,也许她求求那人,还有机会,可到了大理寺……她这位姐姐的小儿子不就是大理寺少卿吗? …… 晏吱吱在将军府蹭完早饭,又蹭午饭。 在她给李莲扎了几针后,李莲甚至精神十足的亲自下厨,端出来几盘佳肴。一个个好看又好吃。 吃完午饭还有各种雕花蜜饯,晏吱吱左右手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小毛驴同样埋头大吃。 一人一驴都舍不得离开将军府了。 晏吱吱刮刮脸颊上的糖霜,含糊不清道,“伯母,你的手艺也太好了。” 李莲笑道:“那公主要不就住下来?” 晏吱吱和小毛驴疯狂心动。 可想到孤零零的爹爹和太子哥哥,她还是摇摇头。 “吱吱答应要陪爹爹吃晚饭。吱吱不回去,他就不老实,吃的也不多。” 说到这,她还老气横秋的叹气。 “爹爹也太不听话了,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后半句是学习师父教育她和几个师兄师姐的。 李莲被逗得差点哈哈大笑。 她的三个孩子,一个小时候喜欢武功,埋头练武不爱玩,一个过于冷淡正经,喜欢看律法相关的书,还有一个……想到二女儿,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第31章 帝王:我女儿厉害吧 晏吱吱连吃带拿,带着一堆好吃的糕点回到宫里。 她第一时间去福宁宫找帝王,却被告知晏啸风这会在垂拱殿。 “垂拱殿呀。” 以她的机智,早就将爹爹时常出没的地方记住了。其中垂拱殿是距离繁英殿最远的地方。 “牡丹饼得趁热吃才好。” 她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骑着小毛驴,颠颠的朝垂拱殿出发。 一路上不少侍卫看到了,没人敢告诉她不要在皇宫里骑小毛驴。 距离垂拱殿还有一点距离后,晏吱吱主动自己爬下来,吩咐小毛驴站在原地不要动。 小毛驴不乐意,【凭什么我不能去垂拱殿?】 晏吱吱安慰它,【上次咱们冲进垂拱殿,吓到某个大臣啦。你这样想,大臣身体健康可以多干活,爹爹就可以少干活,对不对?】 小毛驴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同意了。 安抚好小伙伴,晏吱吱抱着糕点,哒哒哒的朝垂拱殿冲,期间还真和某个朝臣擦肩而过。 她腿短跑得却快,那朝臣似乎有心事,也没注意,双方都没打招呼。 一口气冲进垂拱殿,晏吱吱还未来得及炫耀到手的糕点,就听到一个官员说,“她坚持让我们放过她儿子,才肯说出幕后主使。” 晏吱吱眨眨眼。 这是说大坏蛋和小坏蛋吗? 不等她思考清楚,晏啸风便冷淡道,“砍了她儿子的手指去见她,看她说不说。” 晏吱吱震惊脸。 孙荣发适时的喊道:“公主殿下,您来了。” 帝王立马改口:“让她儿子去劝她。” 大理寺卿:“……”帝王的脸变得如此之快吗? 晏吱吱哒哒哒的跑过去,将糕点放在一旁,扒拉住晏啸风的膝盖,在他紧张的情绪中,认真道,“让坏蛋劝坏蛋没用,吱吱这儿有一款药,服用后会产生幻觉,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她努力替帝王出主意,“大坏蛋如果担心小坏蛋,说不定会看到小坏蛋出事的画面。” 以她的小脑袋,只能想到这。 可帝王却瞬间想到要如何利用这款药。 必须先暗示小李氏,再给她服用。 加之暗卫昨日的确看到小李氏的心腹去了陈府,爱子心切的小李氏若看到幕后主使杀害她儿子,怕是什么都肯说。 “可以,”晏啸风看向大理寺卿,语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大理寺那么多人都拷问不出来,还得长公主出手,还不谢过长公主?” 大理寺卿赶紧和晏吱吱道谢。 “不用谢啦。” 晏吱吱摆摆手,认真盯着大理寺卿看。见这位官员身体健朗,十分满意的点点小脑袋。 重要的朝臣身体健康,就可以帮爹爹多干活啦! 她甚至主动夸赞大理寺卿,“您长得可真伟岸,希望您一直都这么康健。” 大理寺卿受宠若惊。 晏啸风面色不善的扫了过去。 大理寺卿若有所觉,赶紧拿了药,仔细询问使用方法,便速速离开。 他离开后,晏啸风又召了另一个殿前副都指挥,提前调一批禁军,一旦大理寺拿到口供,当即围住陈府,不能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公事处理完,就得处理私事了。 帝王不冷不淡道:“很喜欢他?” “嗷?” 晏吱吱正努力打开盒子,听到这话,迷茫的眨眨眼,“喜欢谁?” 她不明所以,又顺应本心的说道,“吱吱最喜欢爹爹啦!” 晏啸风:“……” 他单手捂嘴咳了一声,仿佛这样可以掩盖脸上漫起的热意。 不等他给自己降温,晏吱吱已经捧着盘糕点过来了。 “这是伯母做的牡丹饼哦,还热着呢,赶紧吃赶紧吃,可好吃了。” 真要算起来,晏吱吱的伯母不少。 不过帝王很快判断出,她口中的伯母,其实是舅表伯母李莲,也就是他的舅表嫂。 这个表嫂是个聪明人。 他拿起一块饼,随意吃了一口。 要说味道,实则比不过尚食局。 只是……晏吱吱眼巴巴瞅着他,馋得差点吸溜口水,“是不是很好吃?” “嗯。” 原本‘尚可’二字被他咽回去。 晏吱吱顿时眉开眼笑。 她有些纠结的算算时间,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还是拿起一张牡丹饼,撕下一小半,吃了。 余下那大半张,她苦恼的看向帝王。 晏啸风主动拿过来吃了。 晏吱吱再次露出甜蜜蜜的笑容,“爹爹你真好!” 帝王不吭声,心想着,不过是帮着吃了半张饼,这就是真好?要对得起‘真好’这个评价,他应该做得更多才对。 陈府,实则也是右骁卫上将军府。 同为十六卫的上将军,陈建业与郁朝辞的区别是,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将军是先帝封的,而郁朝辞的将军是新帝登基后立马册封的。 而能得到这个封号,原因之一是他的姑母是先帝的一个妃嫔。 当年他姑母年老色衰,早就不得宠,又嫉妒得宠的舒贵妃,两人起了争执,他的姑母不知是跌落还是被推入莲花池里身亡,为了安抚他们家,才给他这个封号。 真算起来,他们家和新帝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那先帝的舒贵妃。毕竟已故昭文太后,就是死于舒贵妃之手,而新帝幼年也时常被舒贵妃折磨。 陈建业一直怀疑新帝不近女色,就是因幼年被那恶毒的贵妃折磨太久,留下了心理阴影。 “分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陈建业不满的喝了口酒,“可他偏偏只信任郁家。看看那黄毛小子,凭什么成为指挥使?” 能有兵权总比成为每天到处巡街的十六卫好。 更何况,也不知新帝是怎么想的,给了郁朝辞殿前副都指挥的身份,也没撤掉他在左卫的职责。偶尔上街,他还能看到郁朝辞领兵巡视,想想就气! 底下一个亲信附和了几句,又小心翼翼道,“将军,我们是否要联系……毕竟当初您带兵拦住了那郁朝辞。郁朝辞正得宠,万一向陛下告状,说您有谋害之心……” “我可没留下证据。” 陈建业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谋害之心? 那日他说的话挑不出半分毛病。 想及此,陈建业又有些得意。 下一瞬,就有家仆在门外喊道,“老爷,禁军、禁军……” 第32章 脸皮薄的帝王 晏吱吱一大清早醒来,在贴身宫女芙蓉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洗漱完,便兴冲冲的往外跑。 “找爹爹吃饭去啦!” 睡在软榻上的小毛驴立马惊醒,跳下软榻,哒哒哒的跟着她跑。 才冲出寝殿,就看到大殿里站着一个气质有些严肃端庄的妇人。 对方也穿着宫女的服饰,只是更加华贵一些。 对方看到晏吱吱,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殿下安康。” 晏吱吱疑惑的抓抓头发。 也许是因身高差,她怎么觉得这人是在用鼻孔看她? 两个贴身侍女芙蓉和牡丹也比她高,在和她说话时,就没这种感觉。 她惦记着福宁宫的早膳,活力十足的打了声招呼,就要往外跑。 跟在大宫女身后的两个宫女立马拦住她。 “殿下莫要急着出门。” 晏吱吱顿住,回头看自己的贴身宫女。 芙蓉赶紧解释:“这是春夏姑姑,一直负责教导公主的仪态规矩,是陛下派来的。” “哦,那吱吱要学习什么规矩?” 春夏昂着脑袋,语气不冷不淡,“殿下先得改掉自称,对外自称‘本宫’。” 不等晏吱吱反应过来,她又噼里啪啦挑了一堆的毛病。 比如走路要优雅,不能风风火火往外闯。不要做出挠头发这样失了仪态的举动,以及不要将牲畜养在殿内等等。 总之,在她眼里,晏吱吱哪儿都不好。 晏吱吱眨眨眼,回头看向芙蓉,再次确认,“芙蓉姐姐,她真是爹爹派来的?” 春夏又有理由了,“不可以叫这婢子姐姐,您是主她是仆,尊卑有别。您要称圣上为父皇,不要学民间那卑贱的叫法。” 她语气有些倨傲,又板着脸,寻常四五岁的小孩看到她这样,必然会害怕,甚至不自觉的屈服。这是她惯用的手段。 可这些手段对晏吱吱不管用。 “吱吱要去问爹爹!” 她气呼呼的往外跑,身姿灵活,几个宫女根本拦不住她。 “吱吱要问爹爹,是不是不要吱吱了!” 不然怎么会找这样的人教她?她只要师父教! 眨眼间,晏吱吱和小毛驴就冲出去了。 两个贴身宫女对视一眼,匆匆对春夏行礼,追了上去。 春夏傻眼了。 她自先帝在时,就一直负责教导公主。那些人对她可尊敬了。毕竟先帝偶尔会过问公主们的情况,公主们如若不得宠,表现是好是坏全靠她一张嘴。 比之那些不得宠的公主,她见到先帝的机会更多。如若公主年幼,她只需要委婉表示公主年少却满口谎言,忙碌的先帝只会不耐烦的责罚那些公主,并不会去探究真伪。 时间久了,那些公主自然会乖乖听话,不给他们添麻烦。 有时候啊,这宫里,那些不得宠的主子话语权还不如他们这些有些权力的奴婢。 她靠着这个拿捏了好些个公主,甚至还曾拿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暗示公主选择某家的郎君下嫁。 被派人教导昭乐长公主时,她的心态并未转变过来。 被认回来就封了长公主,乍看很得宠,可和春夏来往甚密的宫女内侍私下讨论过。许是因这个长公主的存在,证明了陛下也可以有子嗣,这才封赏过重。 在被派来教导晏吱吱时,春夏还想着,这位年纪小,又生活在民间,没见过世面,想来好拿捏得很。 新帝后宫无人,一直没有公主让她教导,她的进项越来越少,人脉也越来越少。拿捏住昭乐长公主,那些人必然又会重新联系她,给她好处。 如此种种,让她选择一来就给了个下马威。 可这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啊,这个年纪的小孩被吓唬一下,不该害怕得从此听话吗? 福宁宫。 批阅完一批奏折的晏啸风回到偏殿准备用膳。 他以前的习惯是先吃再处理政事,如今为了让女儿光明正大蹭饭,生生改了用膳的习惯。 桌上摆了不少小菜,还有一些甜糕。 年轻的帝王已经开始想象,待会某只小馋猫会如何大快朵颐。 “爹!” 气呼呼的声音由远而近。 晏啸风愣住,这还是女儿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喊他。 他本就怀疑小神医可能认错爹,一直很心虚,乍听到这种称呼,都有些想逃避了。 不等他起身,某个小神医就跟阵风似的卷进来,直接撞到他怀里。 晏啸风将人扶住,“发生何事了?” 晏吱吱气呼呼的抬头,“爹,你是不是不要吱吱了?故意派人管着吱吱?” 她相当郁闷。 “还不如你管吱吱。” 她跟只撒泼的猫儿似的,在帝王的怀里打滚,一直大声囔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芙蓉和牡丹及时赶到,垂着头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春夏?好大的胆子。” 帝王轻‘呵’一声,“朕分明让她教导公主祭天的礼节,她竟挟带私心,到底是不将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朝一旁扫了眼,孙荣发立马亲自带人去将人拿下审问。 低头看看怀里气得打滚的小神医,帝王又扫了一眼,“都退下。” 宫女内侍都乖乖退下。 以前,他们心里会疑惑,如今不怎么疑惑了。 陛下一般只有要安慰女儿,或是和女儿道歉,才会避开他们。 没了外人,这位脸皮薄的帝王才好意思安慰女儿。俊美又冷硬的脸庞都因此柔和了几分。 “此处朕大胜归来,本该祭天,一直耽搁到现在。祭天与平日里不同,且不说有百官看着,对待上天,你总得懂点规矩吧?” 大承祭天较为频繁,每年冬至必然祭天,打胜仗了,国库充盈了,要祭天。天灾人祸也要祭天。 能参加祭天礼仪的,基本都是宗室、皇子和重臣吗?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参加。 可独断的永熙帝要让女儿参加,部分大臣还真吵不赢他。 晏吱吱抬起小脑袋,“真的只是让吱吱学习祭天的礼仪?不批评吱吱说话、走路……” 她小嘴叭叭,将春夏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便也看到帝王本该白皙的脸逐渐黑沉,心里头的郁闷散开,她努力伸出肉爪,拍拍帝王的脸蛋。 “好啦好啦,吱吱不生气了,爹爹也别生气,咱们不和那样的人玩就行了。” 帝王还是很气,“你乖巧贴心,仁心良善,医术精湛,到她那,竟一无是处?” 他都没舍得说这个女儿,一个大宫女而已,竟敢这般说? 只是转念想到幼年的经历,他又觉得宫里有人捧高踩低或是阳奉阴违很常见。 可他的皇宫与先帝的皇宫不同。 他不允许有人这样对晏吱吱和太子。 第33章 世家 可以教导普通仪态规矩的人很多,选择春夏,只因她在先帝时期,有幸学过祭天的规矩,还被派去教导过皇子。 没想到这种特殊让她姿态高到如此地步。 帝王越想越气,气得都吃不下饭。 轮到晏吱吱反过来哄他,“爹爹,别气啦,今天有羊肉包子呢,可好吃了。” 她大口吃着羊肉包子,还热情的递给晏啸风一个。 为了让帝王吃下去,她还拿帝王和一旁吃得正香的小毛驴对比。 “你看,毛毛都比你吃得多,比你听话哟。” 帝王回神,扫了眼在不远处埋头大吃的小毛驴,唇角抽了抽。 他之前是坚决不允许一只毛驴在自己宫里用膳的。 可这次拒绝了,下次小毛驴还是会跟着女儿过来,用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他。 那神态,那动作,和女儿一模一样!听说这一人一驴是一起长大的,神态动作类似也很正常。 次数多了,他干脆就默许小毛驴留下来了。 并不想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比不过一只毛驴,晏啸风还是静下心来用膳。 恰如女儿所说,今日的羊肉包子做得极好,外皮微酥,馅软多汁,吃起来还没丝毫的膻味,难怪女儿和那只叫毛毛的毛驴吃得香喷喷。 等等,毛驴吃羊肉*******王看向那只小毛驴,又扭头看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晏吱吱。 “爹爹,怎么啦?” 晏吱吱奶声奶气的关心道:“不喜欢羊肉包子?那换成糖糕吧。爹爹你喜欢吃甜的,吱吱一直记得呢~” 心头仿佛有股暖流经过。 帝王心想,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就不追究这只毛驴的怪异之处。小神医有只神奇的小毛驴,很正常吧? 用完膳,晏吱吱又要带着小幡出门替人医治。 尽管医治晏啸风让她多了一年多的寿命,加上之前积累下来的寿命,她还能活两年多,可这根本不够用。 奋起的小神医带着小毛驴,要继续努力。 她骑着小毛驴颠颠的离宫。 侍卫们照旧是躲在暗处。 在她离开不久,孙荣发回来了。 “陛下,”孙荣发的神色有些凝重,“春夏有问题。” 这位内侍监原本和帝王想的一样,春夏不过是个试图通过拿捏公主得到好处的奴婢。不管是帝王还是他,见多了类似的事,走个流程将人处罚了便是。 只是那春夏被晏吱吱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吓到,又见内侍监亲自带人气势汹汹而来,联想到新帝的作风,结果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她的确想拿捏长公主殿下,不过原本她打算先教导祭天礼仪,获取公主的信任才再……有人从宫外传信,给了五十两黄金,让她先威吓住公主,还暗示公主出自民间,毫无仪态……” 孙荣发说这话时,悄悄抬头,发现帝王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敲动,神色难辨喜怒。 “谁?” “杨文彬,礼部的一个员外郎。” 礼部员外郎并无多少实职。 晏啸风细细思索,“他和副相杨俭是什么关系?” “春夏说,这杨文彬是杨家的旁支,他的意思,许是杨大人的意思。” 这就是这些人做事的高明之处。 杨文彬也许是杨俭联络后宫的一颗棋子,可春夏没实证,就算抓到那杨文彬,杨文彬也可以咬口说是一人所为,不会波及到主家。 江东杨家可是个庞然大物,不是那么好扳倒的。 晏啸风让人以探听皇宫的罪名将杨文彬抓来。 果不其然,杨文彬并不承认这是杨家的主使,一口咬定是个人所为。至于挑拨春夏的理由,是因他怀疑晏吱吱并非真的天子之女。审讯之后,他直接在牢狱里撞墙自尽。 “砰!” 晏啸风听到审讯结果,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 孙荣发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公主殿下会心疼的。” 只是孙荣发好不容易以晏吱吱的名义安抚了帝王,转头,右骁卫上将军陈建业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 小李氏服药后出现幻觉,误以为陈建业打算杀她儿彻底灭口,攀咬出陈建业。 据她说,她自小就羡慕嫉妒姐姐,丈夫去世后,她也不想投奔姐姐。只是这时陈建业的人找上门,说他丈夫其实是陈家的旁支。陈家的确落魄了,可好歹还有个右骁卫上将军的虚名。 对方承诺,如若事成,陈建业会给出荫职,举荐陈礼入朝为官。 陈礼并非科举的料,小李氏便心动,带着儿子投奔姐姐,观察一段时间后,开始想办法在煎豆腐的原料里下毒。 人赃俱获后,陈建业也爽快承认一切是自己的指使,他只是嫉妒郁朝辞,只是想让郁朝辞失去行动能力,最近那次下毒,是小李氏误解了他的意思。 大理寺卿擦擦额头上的汗,不敢抬头看帝王。 良久,头顶传来帝王的笑声。 “聪明,都是聪明人。” 他垂着头,不敢吭声,却也明白这句评价。 案件到这,能收集证据已经收集完了。可以说陈建业要谋害朝廷命官,也可以说陈建业只是想毁了对方的双腿。杀与不杀,都有劣处。 此外,哪怕惩罚了陈建业,他的家人族人也能得以保全。这可不是孙家那种谋害帝王的罪责,帝王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诛九族。 偏偏,陈建业有个姑母,还有个姐姐嫁到江东杨家,两家是姻亲。陈家可以说是靠这个世家发展起来的。 陈建业伏罪后,其他陈家人靠着杨家,依旧可以过得快活。 而哪怕帝王怀疑陈建业此事有杨家的手笔,没有证据,就拿杨家没办法。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帝王才冷淡的让大理寺卿离开。 大理寺卿不敢多问,离宫后站在街头陷入茫然之中。 那他到底要给陈建业定什么罪? 回到大理寺后,下属来报,有人举报陈建业抢夺京城治下某县小吏之妻,甚至打死小吏。此外还有他贪污的证据。 数罪并罚,也许陈家其他人得以保全,可陈建业必死无疑。 大理寺卿不必困扰,脸上才泛起喜色,便顿住。 他突然想起小神医初入京时,私下里官吏们议论的一件事。 据说陈建业当时领着人,要帮郁朝辞将小神医护送进宫。 真心假意外人辨别不清,可这些罪证的收集并非一日之功,难道从那时起,帝王就派人暗中盯着陈建业? 他们这位帝王,看似暴戾恣睢,实则极会隐忍。 也是,不会隐忍,最终坐上这个位置的,就不是陛下了。 可好像,有些同僚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将新帝当做先帝来忽悠。 额头再次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大理寺卿已经决定,转头就让夫人推了王家的相看。世家是好,可当下还是再观望观望,可不能胡乱和世家结亲。 第34章 吱吱:我,小富婆 晏吱吱骑着小毛驴出宫时,竟是在宫门口遇到了晏微明。 年少的太子穿着用黄狮子大锦制成的圆领长袍,背着手站在那,皎如玉树。 晏吱吱坐在毛驴上欣赏了会,才嘱咐小毛驴快快过去。 “太子哥哥,好巧呀,你也要出宫吗?” 特意过来等待的晏微明微微颔首,看上去云淡风轻,“对,好巧。” 跟在晏微明身后的侍卫低着头不说话。 晏吱吱可没想那么多,麻溜的从小毛驴身上下来,主动过来牵着晏微明的手,迈开小短腿,还好奇的询问他出宫要做什么。 太子左右看了看,禁军离他们还有点距离,跟随的侍卫是心腹,便坦然道,“父皇将造纸工坊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我出宫看看工坊的选址。” “造纸工坊?” 晏吱吱慢一步想起来,她以几盘糕点的价格将竹纸的制造方法卖给爹爹了。不过她也曾以一盘糕点的价格卖给师父。相当于一纸多卖,她和毛毛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可是,不是还没成功吗?” 晏微明握着手中软乎乎的小手,只觉得心跟着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越发温和,“父皇做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如若真等少府监造纸成功,也得好几个月后,到时再选址建造工坊,或是扩大规模,就太晚了。” 这位太子解释,帝王不仅让他在京城郊外选择一处建造工坊,甚至还要在临近几个州府建造工坊。 “如若竹纸制造成功,将来大规模推广,仅凭借京城的工坊,可没法供应整个大承。” 而一旦产量不足,商人运输到他处售卖,依旧会卖出高价,这与帝王想让纸张降价的初衷不符合。 “前期先只建造几个工坊,待从世家那赚到钱,再扩建到全国。” 晏微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物以稀为贵,哪怕制造竹纸成功,前期我们也会囤着纸张,每次只对外售卖一点。” 晏吱吱仰着他看他,仿佛看到他头顶竖起了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又看向他身后,仿佛看到一条尾巴正在得意的摇摆。 她遵从内心,认真夸赞,“爹爹好厉害,哥哥你也好厉害哦。” 太子矜持的收下这份称赞。 “此外,改进的方法也会用来制造麻纸,父皇让我出面收购一家制造麻纸的工坊。” 想到未来这些工坊可以赚世家的钱,又能够帮助普通人,晏微明终于有种自己在为大承效力而非每日在白吃饭的感觉了。 “对了对了,”他低头,认真说,“是你提供了造纸术,这些工坊会开在你名下。你负责提供想法,我负责经营,父皇负责帮忙坑世家。父皇说,在纳完税后,收益你和我平分。” 这对晏吱吱来说,简直是意外之财。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要抱抱。 “哥哥!” 晏微明当然很想抱妹妹,只是十岁的他可以抱起妹妹,但做不到连续走很远,或是举高高。 他弯腰,吃力的将人抱起来,努力的朝前走。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数次欲言又止。 “太子哥哥,你和爹爹都好好哦。” 晏吱吱幸福的和他贴贴,两人的脸颊肉挤在一起。 其实有些累的晏微明觉得自己又行了,继续抱着有些圆润的小神医朝前走,还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很累。 晏吱吱努力转动小脑袋,“可是,上次太子哥哥说,国库空虚。国库空虚是没钱的意思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小神医有些急,“那把钱都给国库好了,吱吱不用那么多钱,吱吱很好养的,每天给吃的就行了。” “你放心,纸张的税目前收得比较高,你卖得越多,纳的税越多。这些钱都进了国库,是一样的。” 晏微明只是实话实说,却在晏吱吱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卖的多,纳的税多。那卖得高,纳的税是不是也多呢?爹爹和太子哥哥都说,世家有钱,那以后不管做出什么,都高价卖给他们好了。卖给普通百姓,就用普通价格。 晏微明还不知妹妹想法的转变,他很认真的和妹妹解释,哪怕也许以妹妹这个年纪还听不懂。 “父皇将工坊放在你名下,看来日后依旧不打算将造纸一门变为官营。只要不是官营,商人趋利,嗅着味也会扩大规模。你想啊,到时候卖纸的人越多,纸的价格会如何?” “会很低很低,”晏吱吱奶声奶气的举起肉爪,“吱吱说对了吗?” “很对,吱吱真聪明。” 晏吱吱得意的摇晃身体。 晏微明本就有些抱不动她,她这么一摇晃,整个人就向前倒。 侍卫赶紧上前,准备接住两人。 斜刺里出现一双粗糙的大手将晏微明扶住。 “小郎君可要当心。” 晏微明站稳,赶紧将妹妹放下来,拱手作揖道谢。 晏吱吱学着他的样子,也拱着小肉爪,略微弯腰,“谢谢大叔。” 被她喊作大叔的人看清楚她的模样,惊喜道,“小神医,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晏吱吱疑惑的眨眼睛,“我们以前见过吗?” 刘茂笑道:“晏神医托人送来小神医的画像,便只有我见过小神医,小神医不知我。” 听到和师父有关,晏吱吱眼前一亮,不自觉的朝前走,“真的吗?师父还说了什么?” 晏微明却有些警惕,赶紧将妹妹拉回来。 再看向刘茂,他语气有些冷淡,“大叔可有凭证?” 在太子心里,他这妹妹又厉害又善良,还稍微有些傻乎乎,可容易被人骗了。身为兄长,他有责任保护好妹妹! 刘茂也不恼,笑呵呵的掏出一枚玉佩。 “啊,是师父的玉佩。” 晏吱吱兴奋的从晏微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不过,师父做了很多这样的玉佩吗?” 朝辞哥哥那有一枚,据说是太医令给他的,后来那一枚到了爹爹手中。她那也有一枚,是师父给的。现在这位陌生大叔这也有。 刘茂没解释玉佩的事情,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简单来说,他是晏吱吱在京城以及附近几个州府田庄的管家。 无数个问号从晏吱吱脑袋里钻出来。 她捧着自己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大眼睛里透露出清澈的迷茫。 “吱吱的田庄?吱吱怎么不知道?” 第35章 小麦良种 刘茂报出那些田庄合计有多少亩后,连晏微明都有些惊讶。 要知道父皇封妹妹为长公主后,不仅给她万户食邑,还将京郊的一些田地庄子给妹妹了。 他父皇出手已经够阔气了,可没想到妹妹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富豪。 “吱吱啊,”他低头看晏吱吱,发自内心的感慨,“你可真富有。” 这么一对比,他好像是家里最穷的那一个。就连安王和长和郡主都有食邑,唯独他,只能每个月拿属于太子的例银,偶尔得到一些赏赐。 突然变成富婆的晏吱吱终于警惕起来。 她板着肉嘟嘟的小脸蛋,抱着小胳膊,奶声奶气道,“证据呢?你别想骗吱吱!” 她和她的狗头军师功德系统一商量,得出一个结论,“你肯定是看吱吱太可爱,故意拿这个骗吱吱跟你走,再偷偷卖掉!” 晏微明有些欣慰,妹妹有这份警惕心实在是太好了。大家一起努力,就无人可以拐走妹妹了。 被当做人贩子的刘茂哭笑不得。 好在他有备而来,不仅拿了玉佩,还拿出晏神医的书信,以及目前在京城郊外的田庄地契。 他细细解释:“晏神医说,他将您早些年存在他那儿的压岁钱和诊金用来购置了一些田庄房产。这几处的田庄由我经营,其余的,该是交给别人了,我无权过问。” 晏微明在看信,而晏吱吱仰着小脸蛋,露出有些憨的表情,仔细回忆。 “吱吱的压岁钱?吱吱的诊金?” 她还没想起来,小毛驴已经反应过来了。 【对对对,是你的钱!】 小毛驴激动道:【你忘记了,连续两次过年,你师父,师兄师姐,还有跟着师父下山认识的一些长辈都给你压岁钱了,可多可多了,毕竟你有的师兄师姐可有钱了,师父说替你保管,你就傻乎乎给他了】 被傻乎乎的毛毛说傻,晏吱吱便反应过来了,将小肉脸怼到小毛驴的脸蛋前,气得鼓起腮帮子。 【吱吱才不傻!】 小毛驴理由充分,【你是不晓得,你之前生活的世界,就总是有家长美名替孩子保管压岁钱,结果私吞了压岁钱,我以为你师父也是这样的家长嘛】 谁能想到晏神医并没有私吞呢? 小毛驴:【而且你时常替别人切脉,我指的是太素脉。你每给人算一次,都能收到不低的酬劳,都被你师父拿走了。得亏你师父厚道,不然你可就被骗惨了】 晏吱吱顺着它的思路思考,发现好像是这样。 她无意识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脸蛋,“师父是好人呐。” 看完信的晏微明也有这样的想法。 这位素未谋面的神医的确很爱护妹妹,甚至替妹妹考虑周到。 他向刘茂道谢,又颇有兴致的想去看看妹妹的田庄。 “走走走!” 突然变成富婆的晏吱吱豪迈的挥挥小肉爪。 刘茂骑马,晏吱吱和晏微明坐车,一起出了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了一处良田附近。 京城位于大承南北交界之处,同时适合水稻和小麦生长。农民们一般根据分到手上的田地的具体情况,以及当地的气候种植。 他们到时,恰好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小麦。 “现在是小麦返青末期。”刘茂以为两人不懂这些,解释了一番。 晏吱吱还真的不懂。 “大叔,小麦可以做什么吃的呀?” 刘茂细细解释一番,同时意味深长的扫了眼陷入呆滞状态的太子一眼。 晏吱吱没发现太子的异样,听说平时吃的各种面食都与小麦有关,再看向这些小麦时,她眼前漂浮中各种丝鸡面、三鲜面、蝴蝶面、笋泼肉面、浇虾面,还有菜饼、肉饼、糖饼、牡丹饼、芙蓉饼等等。 “滋溜。” 她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和她想法类似的小毛驴也开始吸溜口水。 小毛驴:【吱吱啊,你可真富有】 晏吱吱:【是啊,吱吱可真富有,等麦子成熟了,我们天天吃面!】 小毛驴兴奋的跳起舞蹈,差点将呆滞住的晏微明撞到沟里去。 “毛毛,你小心点!” 晏吱吱赶紧拽住小毛驴的尾巴。 毛毛心虚的朝回走,又忍不住扭头看太子的反应。 【吱吱,你哥哥怎么啦?】 晏吱吱也疑惑呢。 她走到晏微明身边,拉住他的手,顺便切脉,“哥哥,你怎么啦?” 切脉的结果和之前没有变化,她便更加疑惑了。 “吱吱……不,刘大叔,”来的路上刘茂自我介绍过,晏微明激动的看着他,“这边良田小麦的产量是多少?” 刘茂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些良种是去年秋末冬初时,晏神医派人送来的,我们是第一次种植。” 晏微明眼神一凛,第一次种植就敢种植这么大面积,难道那个晏神医预料到这些小麦的产量,才敢如此? “小麦?良种?” 奶呼呼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 “这好像是吱吱的种子。” 晏吱吱终于费力的扒拉出去年的记忆。 她医治病人积攒功德,每次积攒的功德到了一定数字,就会随机掉落奖励。可是好气哦,每次掉落的东西不是图纸就是种子或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去年掉落半个小仓库的小麦种子,她下意识抓了一小把放在嘴里,可难吃了,她便气呼呼的跑掉了。还是师父跑来问她,仓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小麦。 “嗷嗷,吱吱想起来了,”她一脸的恍然大悟,“师父用一包糖和吱吱换走了所有的小麦种子。” 说着,她砸吧了下小嘴巴,和小毛驴一起陷入回忆,“那糖可真好吃啊!” 小毛驴:【可不是嘛,下次你应该和师父换两包】 晏吱吱认真点头,【学会了学会了!】 晏微明:“……”他这傻妹妹哟! 尽管疑惑妹妹怎么会有这些小麦良种,可他已经迫不及待去田里查看那些小麦,越看越觉得这些小麦过于茂盛。 刘茂十分自觉的请来一个老农,甚至充当翻译,替口音很重的老农解释。 “老钱说,咱们大承的小麦一般结两三个穗,每穗粒数不到十粒。产量约莫每亩两石。” 实则田地分上中下等,地域不同,种植前的准备不同,小麦产量不同。有的过于贫瘠的地方,小麦亩产可能不到一石,前些年也有些地方创造出奇迹,亩产到了三石。 晏微明看得分明,“可这上边都挂着三或四个穗,每穗粒数……肯定过了十粒。你看这个,整整十八粒!那亩产……” 刘茂再次翻译那老农的话,“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小麦亩产能达五石,甚至更多。” 第36章 玉米欺负吱吱 晏微明差点因为激动晕过去。 晏吱吱迅速拿出一根银针对着他,没说话,像是关心又像是威胁。 日头正盛,银针反射的光化作晏微明眼里的惊恐。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平复心情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不会晕的,吱吱,你收回去吧。” “真的吗?”晏吱吱狐疑的看着他。 “真的真的。” 自从看过妹妹是如何给父皇治疗的,晏微明已经有了晕针症。他生怕哪天一睁眼,发现自己被扎成了刺猬。 那密密麻麻的画面让他头皮发麻。 晏吱吱慢吞吞收回银针,可水润的大眼睛依旧盯着晏微明看,似乎稍有不对劲,立马出针! 年少的太子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前几年有个州出现苗产三石,皇祖还赏赐了那个知州。如若五石,你们都可以得到赏赐。” 当然,他真正激动的是,“如若可以全国推广,又可以活下不少百姓!” 前两个皇帝苛税多,几乎是举天下之力满足他们,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永熙帝登基后免了一部分税收,甚至在大历来犯国库空虚时,选择是开私库而非采纳部分大臣的建议,加重赋税。饶是如此,看似繁华的大承还是有许多百姓饿死。 晏吱吱仰头看他,发现这位太子哥哥眼角甚至冒出泪花。 她认真的代入了下,拍拍肚子,“吃饱很重要。” “对,吃饱很重要。”晏微明激动的附和。 刘茂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闻言有些惊讶。 这个太子只有十岁,竟是如此了解民生,可否证明,有暴君之名的永熙帝其实是个爱护百姓的明君?只是因对臣子不仁善,才被叫做暴君? 永熙帝爱护百姓,在他的教导之下,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太子殿下吧。 激动的晏微明又细细问了许多,表现得比晏吱吱还像这片田地的主人。 等发现有一部分田地还在开垦中未种植任何作物后,他还好奇的询问了。 刘茂笑着看向幻想各种面食的晏吱吱,“这是晏神医嘱咐我新买下的田地,等开垦好后,会种植玉米。” “玉米?” 这对晏微明来说是个新鲜词汇,“玉米是何物?” 刘茂也疑惑,“晏神医这么吩咐,我便这么做了。不过,小神医也许知道。” 小神医已经在努力回忆了。 这次她回忆得很快,小肉爪互相捏了捏。 “吱吱想起来了,上个月,吱吱救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就……” 小毛驴‘啊嗯’了好几下。 晏吱吱反应过来,她差点说漏嘴了。 小肉爪改为捂住小嘴巴,只露出黑亮的大眼睛滴溜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大家只是好奇没多问后,才慢吞吞放下小肉爪。 “也是吱吱的种子。” 她直接说出结论,“干巴巴的,不好吃。” 上个月,她还在百花谷时,替师父出谷救了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夫,得到的功德恰好让积攒的功德到达一个新的数值,随机掉落了奖励。 干巴巴硬邦邦的玉米堆积在百花谷的小仓库里。 她和小毛驴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一个尝尝,差点崩掉晏吱吱的牙齿。她眼泪汪汪的去找师父,哭着说玉米欺负她。 后来师父给她做了几盘糕点,她吃得不亦乐乎,便将玉米都送给师父了。 “师父说他会种下去,将来长出多多的玉米,新鲜玉米也许好吃。” 晏吱吱瞪大眼看着那片空地,“原来还没种啊,那吱吱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新鲜玉米?” 刘茂和晏微明也不清楚,他们也没吃过新鲜玉米。 大承对外交流这么久,引入了好些作物,可维系民生最基础的作物依旧是小麦和水稻。 晏微明会因出现小麦良种激动,对从未见过的玉米不是那么感兴趣。 不过既然是妹妹拿出的种子,没准也很厉害。他便决定等玉米快成熟时,再过来看看。 在清楚自己多么富有后,晏吱吱就要离开了。 晏微明也得离开。临走前,他还殷殷嘱咐老钱等农户要好好照顾这些小麦。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出宫的目的。 离开田庄后,他老实去看工坊的选址,晏吱吱也得去东大街给人治病。 还是原来那个摊位,只是和其他摊位比较,她这边冷清许多。 经过卖蒸饼的赵大郎的宣传,还是有零星的人来找她。 没治之前,因着她的年龄外貌,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等治疗后,一个个捧着药方高呼‘小神医医术高明!’ 基本上每治一个人,她只得到一单位的功德,兑换一个时辰的寿命。 不多,可她很满足,一直笑容灿烂的看着路过的行人。 行人偶尔瞥见了,见她笑容灿烂,长得又俏皮可爱,忍不住驻足逗了几句,有的甚至会从逗弄变成求医。 小毛驴一边帮忙一边嘀咕,【你也是厉害了,凭借笑容吸引病人】 晏吱吱不满,【你对吱吱的笑容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小毛驴还是忍不住嘀咕,【笑得太可爱,小心被人贩子盯上】 再晚一些时,晏微明来接妹妹回宫。 远远的,他就看到晏吱吱捧着小脸蛋,无聊的左右张望,脸颊软肉从掌心溢出来,看上去就很好捏。 他不由得自豪的想,我妹妹就是这么可爱,就是这么厉害!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带着妹妹回宫,甚至都没注意到宫里紧张的氛围,也晚一步告诉晏啸风有关小麦良种的好消息。 晏吱吱抢先一步,她小跑到脸色微沉的帝王前,骄傲的挺起胸膛,“爹爹,吱吱可富有了,以后吱吱养你呀!” 晏啸风垂眸看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还不到他腰高,跑快了还摇摇晃晃,说话也不够清晰带着小奶音,还说要养他。 “朕有钱。” 他忍不住拍拍毛茸茸的小脑袋,“能养活你和太子。” 国库再怎么空虚,私库再怎么少,他也是个皇帝,不会比平民百姓穷,也不会有平民百姓那样如何养活孩子的苦恼。 “可是,”晏吱吱拿脑袋怼了怼他的掌心,“爹爹你看上去真的不够有钱。” 她举了个吃饭的例子。 上次她去外边的酒楼吃饭,发现一个年轻公子点的菜比帝王每餐的膳食还多,而且看上去用材十分珍贵。 晏啸风扯了扯唇角,“朕只是不铺张浪费。” “对哦,”晏吱吱点点小脑袋,“每次我们都吃光光了,那个哥哥就没吃完,他不好,我们很好!” 晏啸风很满意‘我们’这个词,余光瞥见晏微明欲言又止,“有话直说。” 晏微明赶紧说了小麦良种的事情。 同一片田地,晏吱吱想的是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养爹爹了。她年纪还小,依旧不太懂产量的事情。而晏微明想的是推广良种。 “不过那些田地都是妹妹的,父皇啊,”晏微明别过眼,不敢看帝王,“你得和妹妹买良种。” 第37章 气炸了的小神医 帝王迅速听出太子的话外音,差点气笑了。 这话是何意?暗示他会直接抢女儿的粮食不付钱吗? 很好,非常好。 “今日功课可完成了?”晏啸风直接来了个暴击,“无论是否完成,功课加倍,完成不了,明日便是三倍。” 晏微明满脸呆滞,几乎要石化了。 晏吱吱小跑过来,伸出小指头戳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说话呀!” 太子不想说话,太子选择自闭。 “咳,”轻咳一声,将女儿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晏啸风认真道,“中原驯化小麦已久,农户一代又一代的选良,至今也不过是部分地域勉强亩产三石。你那片田地的小麦至关重要,可愿卖给朝廷?” “好呀。” 晏吱吱根本没思考,大手一挥,“直接送给爹爹好了。” 晏啸风沉默了几瞬,在她慢吞吞走到跟前时,掐住她的脸,“那些良种价值千金,你不要点什么?” “不用呀,”晏吱吱露出满足的笑容,“吱吱只要每天吃得饱,能给人治病,还有爹爹哥哥陪,就很好了呀。要是师父师兄师姐也来京城,那就更好了。” 这次帝王沉默更久。 许久之后,他承诺道,“朕不会让你吃亏。” 实则,他心里想的是,他对晏吱吱还不够好,应该更好。 除去晏吱吱想要的陪伴,他依旧想给对方封王。 一个昭乐长公主很快就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而以女子之身封王,还有许多功绩,世人会一直记得她。他女儿,不,是小神医值得如此。 父女俩很快和和美美的黏在一起,独留不远处被功课打击到的可怜太子。 晏啸风也下令,派信得过的官员去考察京城郊外以及附近几个州府的小麦,且要求在小麦收获前,不得对外宣张。 很快尚食局送来晚膳。 晏吱吱和小毛驴照旧胃口很好。 她吃得香喷喷,帝王就着这模样,也多吃了一些。反倒是太子,一直恍恍惚惚。 晏吱吱悄悄看了他一眼,小声对帝王说,“爹爹,不要布置那么多功课,太子哥哥还小呢,要多睡觉觉,才能长高高。” 她有些嫉妒的看向晏啸风,“吱吱和太子哥哥都想长得和爹爹一样高呢。” 这话实在是太中听了。 晏啸风勉强改口,“这次便算了。” 太子瞬间精神。 不用学习万岁! 用完晚膳,晏吱吱拍着肚子,凑到晏啸风跟前,好奇问,“爹爹,刚刚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没有。”准备看奏折的帝王回复得极快。 “就有就有。” 晏吱吱站起来,比划了下当时晏啸风的神情动作。 “吱吱和太子哥哥进来的时候,你是这样的。” 她伸出肉爪,按住两条眉毛的眉头,向下扯,同时绷紧了唇角,空出的那只手像模像样的隔空敲击。 这的确是帝王生气时的小动作。 孙荣发一直将帝王的怒意看在眼里,此刻开口,“公主殿下的眼力可真好。” 这算是变相承认帝王今日生气过。 晏啸风瞪了他一眼,孙荣发赶紧低头告罪,又故意暴露真实目的,“若是国家大事,奴婢也不便多嘴。只是奴婢记起,公主殿下曾说,一家人要互相坦诚。奴婢担心公主殿下之后生气。” 小神医生气了会如何? 晏啸风几乎是马上想起晏吱吱气呼呼离开的模样。 “咳咳,”他捏住鼻梁,“孙荣发,你来说。” 孙荣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在晏吱吱和太子疑惑的眼神里,先说了春夏的供词,又说了杨文彬的供词。 帝王生气的点有二。一,有人否认晏吱吱是他的女儿,帝王心虚归心虚,可他绝对不允许别人说!二,世家的手伸得太长,又是庞然大物,帝位还未坐稳的晏啸风难以对付他们。 孙荣发说完,太子和晏吱吱都炸了。 晏微明很少骂人,也不太会骂人,憋红了脸才说出一句,“他们用心险恶!” 晏吱吱则是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恼怒的跳脚,凶巴巴道,“吱吱就是爹爹的女儿!” 本来帝王之前就有些不承认,在她心里留下了心理阴影。如今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呢,突然有人跳出来怀疑她,小神医气炸了。 “针呢?吱吱的针呢!” 她四处张望,找刚刚放下的小包包,“药呢?吱吱的药呢?” 找到小包包,她翻出银针和迷药,气势汹汹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咬你们!扎你们!” 她表现得比帝王还气,这是孙荣发没想到的。他本意是让晏吱吱明白帝王是很在乎她的,变相抹去帝王之前各种口是心非带来的坏影响。 “公主!小神医!” 生怕晏吱吱单枪匹马去找杨家算账,孙荣发赶紧将人拦住。 晏啸风也起身,一把抱起气咻咻的晏吱吱。 “放心,朕会收拾他们的。” 晏吱吱依旧气鼓鼓,心里已经将那些人记恨上了。 在她心里,这些人就很坏,见不得她找到爹爹。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一晚上过去,晏吱吱起床后还惦记着这件事,急匆匆的来福宁宫找人,却见晏啸风比昨天还生气,地上还有一些碎瓷片。 孙荣发赶紧拦住她,“殿下小心些,别踩到了。” 他小声解释:“杨文彬死在牢狱里本该是秘密,结果今早京城各处传言您并非陛下的女儿,礼部员外郎甚至死谏。许多人都说应该滴血验亲,估摸过会有不少请求滴血验亲的折子递进来。” 晏吱吱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他们为什么不承认?不对,他们承不承认和我们有关系吗?” 她和爹爹互相认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是不是吃多了,”晏吱吱怀疑道,“吃得脑子坏掉了?” “这……” “他们是在试探朕。”晏啸风气归气,想得却明白。 他越过碎瓷片,将肉乎乎的小神医抱起来,拍拍她的脑袋,“重点并非你我的血缘关系,而是朕是否会听从他们的建议滴血认亲。今日能退一步,明日在其他政事上也能退一步。他们真拿朕当先帝呢。” 说到后边,他竟是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带着一股血腥味。 对那些人来说,多一个公主并不会影响什么。可若看似很重视公主的帝王因此退一步滴血认亲,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不过如此,日后依旧可以和先帝在时一样,主弱臣强。 “啪”的一声,两只小肉爪拍在帝王的脸上,拍散那嗜血的笑容。 帝王有些错愕的微微瞪大眼,视野里则多了一张胖乎乎的脸蛋。 第38章 吱吱:嗷,滴血验亲不准 在被晏啸风封为长公主的那天晚上,晏吱吱其实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偌大的皇宫里找爹爹,找啊找,终于在一个大殿里找到爹爹。 穿着明黄龙袍的爹爹满身都是血,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身后是一片黑影,无数只手从黑影里钻出来,准备将爹爹拽下去。 她当时就被吓醒了,甚至一度偷偷跑到开朝会的地方偷看,确定紫宸殿就是梦里的那个大殿后,更是觉得不妙。 可向来藏不住话的小神医这次将梦的内容藏得很深。 就在刚刚,她看到爹爹露出和梦里一样的内容后,第一反应便是将笑容打散。 “啪啪!” 又轻轻打了两下,晏吱吱改为揉着那有些硬邦邦的脸蛋,“不要这么笑哦,吱吱害怕。” 被打得有些懵的帝王收敛了笑意,定定的看着她。 晏吱吱凑近些,拿着小胖脸贴他的脸蛋,“师父说,生气不能解决问题,要想办法的。” 心情本就不美妙的晏啸风更烦闷了。 毕竟听上去,他似乎不如那位晏神医云淡风轻。 呵,他哪里不如一个江湖郎中了? 轻轻将人推开,晏啸风掐住晏吱吱的脸,“不如你来想想办法?” 顿了顿,他轻飘飘的补充,“你这般聪明。” 晏吱吱瞪大眼,“吱、吱吱很聪明?” 帝王轻轻颔首。 晏吱吱顿时一副要飞起来的表情。 “哈哈哈!” 要不是这会被抱住,她还能叉着小腰仰天大笑。 这笑容过于富有感染力,本有些气闷的晏啸风都有些气不下去了,只能抱着人离开。 孙荣发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将这满地的碎瓷片处理了。 在被放在座椅上时,晏吱吱还在拧着小眉头思考。 她可是聪明的小神医,肯定可以想出办法的。 “我们可以滴血验亲。”她先说了这么一句。 因着眼神放空,她没看到帝王有些心虚的眼神。 “不过滴血验亲前,吱吱要和他们约定好,”晏吱吱回忆起以前给人治病时,别人家发生的事情,“如果血融合了,他们得给吱吱赔偿费!” “对,”仿佛发现了财富密码,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都要变成金元宝的形状,“还要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他们欺负吱吱!” 她话说得零散,也不算表达得清晰。晏啸风却能总结出大致的方法。 首先,带着晏吱吱上朝,让她生气指责那些人,让其他中立或站在他这一边的官员同情晏吱吱,认为杨检等人在欺负一个小孩子。 随后,让那些人拉不下脸,答应给晏吱吱赔偿。 一旦他们的血融合,便借由站在他们这边的官员的嘴,将此事传播出去。 如果是他不得已答应滴血验亲,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他退缩了。 今日能滴血验亲,明日就得同意纳那些大臣家的女儿进宫,后天就是顺着他们的意颁发政策。 反之,如果是个四五岁的小孩生气了,气呼呼站出来说要滴血验亲,事情又不一样了。 杨文彬就算不自尽,他窥探皇宫,也只有死路一条。可偏偏有人操控他的死亡,让整件事对帝王不利。京城百姓如今是同情和敬佩这个礼部员外郎的。 可若晏吱吱的话传出去,一个礼部员外郎,一个医治好帝王的小神医,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百姓们会站在哪一边? 是好办法,唯独有一点不好。 帝王微微垂眸,遮掩住眸中的心虚。他很确定他们这具身体不是父女,甚至上辈子是不是父女都不好说。 如若血液不融合,被小神医发现问题,指责他冒认爹爹,那可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走近的孙荣发听到这话愣住。 他心想,不久前陛下还很生气,让禁军去抓传播谣言的人,还说要速战速决,怎么又要从长计议呢? “不要!” 晏吱吱鼓着脸,干脆拒绝了,“吱吱很生气,气得吃不下……还是能吃一点点的。” 咽咽口水,晏吱吱伸出小肉爪,疯狂拍桌子,“今天就开那个什么会,吱吱要看看谁不认可我们!” 她是真的气,又是真的怕梦里的画面成真,这会恨不得自己可以变成无数个,逮住一个乱说话的,就疯狂扎他们! “他们要滴血验亲,”她气咻咻道,“好呀,把他们的血和狗狗的放在一起,吱吱也能让血融合!” 正心虚的帝王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和狗也能融合?” “对呀,”晏吱吱噘着嘴,哼哼唧唧,“师父说过,滴血认亲不准,只要加明矾,不管谁的血都能融。” 见帝王有些迷茫,她又忍不住翘起唇角炫耀自己的学识。 “明矾是一种药啦,可以止血止泻,清热消痰,可有用啦。” 她只顾着炫耀,思考没注意到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眸底飞快闪过一丝情绪。 “找人来试试。”他吩咐下去。 孙荣发很快让人端着几个瓷碗过来,瓷碗里有清水有血,有的已经相融,有的没有相融。 此外,还有内侍去取了明矾。 他细细介绍每个瓷碗中血的主人。 得知孙荣发本人的血和一个侍卫的血相融时,晏啸风有种认知被打破的荒谬。他清楚孙荣发和那个侍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孙荣发亲自将明矾粉末撒入没有相融的那只碗,轻轻搅拌,那两滴血相融了。 “好!”晏啸风轻轻拍桌。 晏吱吱看过去,发现他侧脸越发冷硬了,散发着几分危险。 “下令,让百官开朝会。” 孙荣发赶紧吩咐下去。 晏啸风心情大好的和晏吱吱一起用早膳。 本有些奇怪他突然高兴的小神医赶紧吃饭。 唯独美食不可辜负! 父女俩美滋滋的用膳,那些在各自衙门工作的官员收到命令,或是迷茫或是了然的前往紫宸殿。 杨检和其他几个副相也从政事堂出来。 副相王元思面白无须,气质儒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惋惜,“杨相,还请节哀。” 杨检眼皮一跳。 自尽的杨文彬只是杨家的旁支,明面上根本不够格和他来往,按理说他也不会关心这样一个晚辈。王元思如此作态,仿佛是在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筹谋的。 第39章 吱吱:呜呜呜你们欺负我 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聚集在紫宸殿。 晏啸风故意暗示内侍将即将滴血验亲的事透露给某几个官员。 官员们在等待时低声交谈,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而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大致分类三类。 一类是跟着皇帝的选择走。这类人大多都只在乎大承,只需确保新帝能有继承人,就会兢兢业业工作。以前他们也曾囔囔让皇帝选妃留下龙子,待过继晏微明且册封对方为太子后,这些人心满意足,很少再和皇帝对着干了。 一类是希望确保皇室血脉正统,认为之前皇帝的做法有些胡闹的。他们本意也只是想确定晏吱吱真是公主。 最后一类则是有诸多小心思的,这类心思与晏啸风那些猜测一致。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官员们才听到内侍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官员们纷纷下跪,“陛下长寿无极!” 良久没听到帝王喊他们起身的声音,官员们正奇怪呢,便听到一道奶呼呼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不让他们起来?我们已经比他们高了。” 杨检身为副相,在太子没来上朝前,可以站在最前边,他没忍住抬头一看,发现向来深不可测的帝王竟是抱着一个小女娃坐在龙椅上。 这、这成何体统? 其他官员也抬头看,不过部分人的想法大概是,冷酷的暴君抱着软萌的小公主,这画面怎么这么奇怪? 晏啸风欣赏够了众人的神色,这才让众人起来,同时将晏吱吱放下去。 落地后,晏吱吱认真整理自己的衣服,确定自己现在看上去非常酷,这才抱着手,站在龙椅旁,无比严肃道,“听说有人怀疑本神医和爹爹的关系,本神医很生气。” 站在前排的杨检心里‘咯噔’了下。 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又听见晏吱吱奶凶奶凶的问,“到底谁在怀疑?有本事站出来!” 很凶的一句话,只是她站起来都没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高,脸蛋胖乎身体肉嘟嘟,几乎没有杀伤力。 反倒有几个官员在心里嘀咕,这位小公主长得忒有福气了。 “有本事说没本事站出来吗?” 晏吱吱忍不住气呼呼,“要是没人站出来,以后都不许说这件事了。” 当即有官员站出来,板着脸说了怀疑,要求滴血认亲。 有他开了头,陆陆续续还有一些官员站出来。 他们这些话看似是对晏吱吱说,实则是对晏啸风说。 杨检却没站出来。 晏吱吱想了想,蹬蹬蹬的走下台阶,跑到杨检跟前,很有礼貌的问,“黑脸大叔,你希望本神医滴血验亲吗?” 杨检的心彻底沉下去,甚至忍不住大骂晏啸风卑鄙无耻。有这样的帝王吗?居然将小孩推出来! 可偏偏这是破局的好招! 这话,晏啸风不好问,可晏吱吱问出来,他要如何回答? “你回答呀。” 晏吱吱干脆拽住他的袖子,认真摇了摇,“本神医看你站在最前边,应该很厉害吧?很厉害的人支持滴血验亲吗?” 隔壁队伍领头的是王元思。 王元思笑道:“公主殿下,这位是杨相,传言死谏的杨员外郎是他的侄子。” 杨文彬还真是杨检的侄子,不过是远房的。 杨检本就黑的脸更黑了。 “嗷,”晏吱吱顿时瞪大眼,警惕的后退一步,“原来你不觉得本神医是爹爹的女儿,你也支持滴血验亲,你坏坏!” 杨检顿时噎住。 他知道如何应付才二十几岁的新帝,却不知如何应付四五岁胡搅蛮缠的小孩啊!陛下果真卑鄙无耻! 这位副相根本不知,这都是眼前这位小神医自己的主意。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前朝曾出现混淆皇家血脉的例子,差点霍乱江山,臣只是以防万一,为大承江山着想。” “哦,”晏吱吱抱着手,无比冷酷道,“那你还是很坏坏,欺负本神医。” 杨检无言以对。毕竟如今的画面挺像他们在欺负一个小孩子,而帝王一直坐在龙椅上看戏,一言不发! 晏吱吱非常有耐心,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从前边一直走到后边,确定每个人的想法后,又数了数要求滴血验亲的人,眼睛顿时亮得吓人。 功德系统:【吱吱,你是不是要发财了?】 晏吱吱:【嘿嘿】 功德系统:【苟富贵,勿相忘啊】 晏吱吱迷茫,【和狗狗有什么关系?】 她很快将这份迷茫放到一边,又将那些要求滴血验亲的人排排站,且要站在最前方。 部分官员不乐意听一个小孩的话,只是偷偷看帝王,发现帝王面无表情,依旧一言不发,而这个小孩又是长公主,他们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走到最前边,排排站。 “很好。” 晏吱吱满意的拍拍肉爪,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眼泪顿时哗哗直流。 杨检等人:“!”这个小公主要干嘛? “呜啊啊啊!” 肉乎乎的小女孩扯着嗓子大哭。 “爹爹啊!师父啊!好多人欺负吱吱啊!呜呜呜!” “吱吱只是来认个爹,他们年纪都能当吱吱的爹爹和爷爷了,还欺负吱吱,呜呜呜!” 好几个脸皮薄的官员被她哭得脸蛋微红,甚至想退出队伍。 更多的官员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晏吱吱。 这是耍赖吧?他们心想,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耍赖吧? 可偏偏晏吱吱只有四岁半,就算是耍赖,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句‘童言无忌’就能让言官喷死他们。 晏吱吱哭了好一会,才红着鼻子抽噎着,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高处,帝王紧紧按住扶手。 明知小神医在背上涂抹了药水,一抹就能哭,这也只是一场戏。可看到小小的女儿坐在地上,一群官员高高在上围观,他还真有种女儿被欺负的感觉,恨不得让侍卫将这群人拖出去都砍了。 可惜不能。 来紫宸殿前,小神医就凶巴巴的威胁他,不准说一句话,全程由她操控。 好比现在,明知需要一个人配合晏吱吱,可他就是不能开口。 帝王一个个瞪过去,心里大骂这些人愚蠢,不知道给他女儿一个台阶下吗? 有些被吓到但依旧维持住笑容的王元思站出来。 “殿下莫哭,事已至此,殿下是不得不滴血验亲了。” 杨检气得手都在发抖。王元思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变成他倚老卖老欺负公主?帝王挖坑,这个王元思偏要往里边跳吗? 第40章 吱吱:嘿嘿发财了发财了 晏吱吱抽噎着,像是落了水的猫,可怜又委屈,可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唇角差点因为王元思的配合翘起来。 她努力忍住,泪汪汪的看过去,“吱吱可以滴血验亲,可是吱吱好难过,吱吱想要赔偿。” 王元思顿住。 几瞬之后,他接上晏吱吱的脑回路,温和的建议,“不如这样,殿下与他们打个赌。非要滴血验亲的话,如若殿下真是陛下的女儿,他们需要赔偿您一笔银子,如若不是……” 他似乎有些为难,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目光落在晏吱吱身上。 晏吱吱无辜脸,“如果不是,那吱吱不当公主,只当小神医。” 功德系统惊讶,【你那么想找爹爹,舍得不当他女儿?】 晏吱吱继续无辜脸,【只是不当公主呀,吱吱可以继续当爹爹的女儿。爹爹说了,如果不当公主,还可以当王爷呀!】 对她来说,重点是找到爹爹,以及父女相认,当公主还是当王爷都无所谓。 功德系统无话可说。 估计那些官员也没想到,这对父女要玩文字游戏吧?史上最无赖的帝王和公主?的确是父女呢,性格好像哦,系统这般想道。 王元思笑着看向杨检,“杨相,公主殿下都这么说呢,你们怎么看?” 杨检沉着脸,他还能怎么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滴血验亲,怕是不少站在他这边的人开始怀疑他的能力。滴血验亲,又像他们在欺负公主。 看好戏的帝王,耍无赖的小公主,来添乱的王元思,一盘好棋被这三人毁了! 但他能抱着微末的希望。 “如若老臣误会殿下,”杨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话,“会奉上万两白银赔罪。” 晏吱吱眼前一亮,顿时眼不落泪鼻子不堵,能绕着紫宸殿跑三圈! 她期待的目光看向杨检身后的官员。 这些官员一个个表情苦涩。 他们手脚不算干净,却也不能和杨检这般,随随便便拿出个万两白银。 于是这个给一千两,那个给两千两。 零零散散,瞬间成了一笔极大的数字。 晏吱吱有种掉入白银堆的感觉。 她一骨碌的爬起来。 “好,那就滴血验亲。” 很快有内侍端了清水、匕首和止血药过来。 一直沉默的帝王缓慢的下台阶。 他分明穿着明黄的龙袍,此刻却给人一种披着黑色雾气的感觉。 那双暴戾的丹凤眼扫过谁,那人便马上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晏啸风有千言万语,恨不得将这些人骂个狗血淋头,可有约定在先,他不得不忍,不然小神医会生气。 沉默的拿起匕首割开指尖,滴了一滴血后,立马有内侍替他止血。 晏吱吱也拿起一把匕首,半途被晏啸风抢过来。 适才还神气十足的小神医下意识缩缩脖子。 好些关注他们的官员也缩缩脖子。 很快晏吱吱那滴血也落入清水之中。 晏啸风懒得去看结果,亲自替晏吱吱止血。 小神医抬头,瞅了他一眼,又一眼,顾不上有外人在,赶紧凑过去贴贴,“爹爹,别生气啦,吱吱不疼的。” 晏啸风没忍住,‘呵’了一声。 晏吱吱转了转眼珠,突然灿烂一笑,伸出两只手,“爹爹,抱抱~” 每次看到她的笑容,帝王的怒火就能少不了。 他又舍不得骂,只能将人抱起来,看都不看结果,离开紫宸殿。 结果很明显了。 王元思和气的朝杨检拱手,“杨相,可别忘记将赔礼送给殿下。” 趴在晏啸风肩膀上走远的晏吱吱听到这话,疯狂挥舞着肉爪,“对对对,你们别忘了赔偿费,不然吱吱天天来这儿哭,哭完了再去宫外哭,去你们家哭……” 后边的声音官员们就听不清了。 可那软乎乎的威胁十分有用。 一个敢坐在紫宸殿哭泣的小女娃,必然也敢去他们府上哭,去东大街西大街哭。 若真那样,他们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想想就可怕! 此刻大家已经散开,准备回各自的衙署,答应要赔偿的官员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找内侍,拜托对方将银两送给公主。 巧的是,殿外站着好些个内侍,手里还拿着麻袋。为首的那个笑盈盈道,“公主说,银票或银两都可以,限今日结账。如果大人没带那么多银子,奴婢们可以跟着你们回府。” 那位内侍在官员们惨白的脸中微笑。 “陛下也同意让各位大人暂时请假回家。” 大家几乎幻想出那个画面。 他们在前边走,内侍拿着麻袋跟在他们身后,成为京城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路上的行人必然会好奇询问,这跟将事情广而告之有什么区别? “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大人,胡大人你别急着走啊!” “钱大人……” 紫宸殿外上演着荒唐的一幕,好些个官员纷纷拉住别的同僚借钱。 王元思笑着摇头,背着手,缓步离开。 这些人呐,既然陛下能派人守在这,如何就不能派人去宫外散播此事? 早点赔礼晚点赔礼,他们都注定丢了颜面。 与王元思猜测一致,晏啸风早就安排好人手,这边滴血验亲结束,那边便在京城中传播此事。 风向很快倒向帝王和晏吱吱。 而被重点提及的官员,主要是杨相和几个重臣。 福宁宫。 晏吱吱看着自己被包裹成大棒子的手,迷茫道,“爹爹,吱吱只是手指头被划了一下。” “呵。” “爹爹,吱吱待会还要去行医呢,包成这样怎么诊脉?” “呵。” “爹爹,你得去处理公务了。” 帝王恼道:“今日朕休息!” 他都要气饱了,还处理个鬼的公务!大承养那么多官员是吃白饭的吗?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休息好呀,”晏吱吱仿佛没看到他火冒三丈的模样,笑眯眯的过来贴贴,“爹爹要养好身体,长命百岁哦。” 说话的同时,她拎着大棒子手,敲了敲晏啸风的胳膊,“我们一起活得久久的,好好的。” 她笑容满面,酒窝也甜滋滋,仿佛刚刚的事情没留下任何痕迹。 对比之下,憋了许久的晏啸风难得情绪外露。 他轻咳一声,“今日不去行医,朕陪你。” 晏吱吱疑惑的歪歪脑袋,“难道不是吱吱陪爹爹吗?” 瞥见帝王微红的耳朵,她恍然大悟,“嗷,爹爹害羞了。” 第41章 能有什么坏心思 晏吱吱很懂如何和容易害羞的人相处。 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拽着晏啸风,弯着眼笑,嗓音甜滋滋,“爹爹别害羞啦,吱吱喜欢你,会陪你玩的。” 晏啸风本想辩驳几句,又听到小神医说,“师父也是这样的哦,明明很想和吱吱一起玩,却总说是陪吱吱玩。” 辩驳的话顿时被咽回去。 晏啸风在心里不屑的想,他总比那个江湖郎中好吧? 这位勤勉的帝王难得不处理公务,还真的和晏吱吱一起玩起游戏。 没多久,内侍们回来了,其中只有几个麻袋装了银子,其余都是银票,被为首的内侍放在一个木盒里。 银票轻飘飘的,没什么实在感,可等将麻袋打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子后,晏吱吱立马扑过来,抱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哈哈,吱吱发财啦~” 见她一副小财迷的模样,晏啸风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有人专门回去拿银子?” 为首的内侍笑着解释,“无人愿意借钱给许大人和崔大人,两位大人便只能回去拿钱。” “不愿借?” 晏啸风品了品这话。 一旁,晏吱吱抱着银子,歪着脑袋问,“因为他们以前欠钱不还吗?” 她嘀嘀咕咕:“前李村就有一个人,总是借了钱不还,后来大家就不肯借钱给他了。” 边说她还边认可的点点小脑袋,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正确。 晏啸风微微勾唇,意识到有外人在,又拉平唇角,“哪个许大人?” 内侍赶紧说:“兵部右侍郎许意远大人,以及御史台侍御史崔大人。” “哦?是他们?” 晏啸风眸底涌现出兴味。 兵部右侍郎的品级并不低,如若兵部尚书升入政事堂或调职,左侍郎和右侍郎都有资格争取尚书一职。 至于侍御史,品级并不高,如若按照大承的规矩,这个品级都没法参加朝会。不过御史台的官员职责特殊,是以基本都有资格上朝。 御史不讨百官喜爱很正常,可兵部右侍郎……晏啸风有了计较,准备转头让人去查查这两人。 他摆摆手,内侍们离开。 晏吱吱则是爬起来,努力将一块银子递给晏啸风。 “爹爹,送给你~” 她豪迈的挥挥手,“这儿的银子,分你一半,以后吱吱养你!” 这是晏啸风第二次听到这话。 “分明是朕养你。” 帝王轻哼一声,“你可知你一餐花费多少?” 晏吱吱摇摇头,不过很快,她依旧豪气道,“以后吱吱付账!” 晏啸风还真不需要这些钱,在晏吱吱极力要将这些赔偿费送到国库后,心头涌上一个主意。 “可以,算是朝廷和你借的,要算利息。” 一旁,孙荣发垂着脑袋,不敢相信户部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会有什么表情。不过以帝王的性子,估计不到合适的时机,不会主动说出这件事。 父女俩又玩了会,很快就要吃午膳了。 晏吱吱苦恼的看着自己被绑住的那只手,“吱吱怎么拿筷子呀?” 她被划破的是右手。 想到这,她哀怨的瞪着晏啸风,“爹爹,你划错手啦!” “朕的错。” 帝王熟练的道歉,又熟练的拿起碗筷,可并不熟练的准备投喂。 “这几日,朕负责你的膳食。” “这还差不多。” 晏吱吱‘嗷呜’一声,咬住炖得软烂的鹅肉,满足的嚼啊嚼,吞下去后,摇头晃脑道,“不过吱吱明天肯定能好,可以自己吃的。” 说这话时,她有些警惕的看着晏啸风夹起一根菘菜。 菘菜已经递到嘴边了,并不喜欢浪费的晏吱吱只能再次嗷呜的吃掉,只是嗷呜的语调不如上次欢快。 她盯着晏啸风认真的侧脸看,思索着爹爹是不是发现她喜欢吃肉不喜欢吃青菜这件事。 可是爹爹又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投喂呀! 抱着这个想法,她勉为其难的又吃了几根菘菜。 吃饱喝足,父女俩一起在殿外走动消食。 自从数年前,从皇庄被接回到宫里,晏啸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了。 他仿佛随口问:“之前在紫宸殿,你坐在地上大哭的动作很熟练,以前也时常这般?” “才没有,就几次!” 晏吱吱表示小神医的形象不容污蔑! 她挥舞着那只被绑成大棒子的手,“是那个前李村的小孩子欺负吱吱!” 她噘着嘴,不太开心的说了以前的事情。 那时她三岁左右,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陌生,哪怕对师父,依旧有一种淡淡的隔阂,有些事只肯跟好朋友毛毛交流。 有一次,她和师父一起去前李村给人治病。 前来排队治病的人太多,晏吱吱只能抱着师父给她买的糕点到一边玩,结果村里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抢走她的糕点,还骂她没爹没娘。 帝王当即顿住脚步。 发现他不肯走的晏吱吱迷茫的抬头,“爹爹,你怎么了?” 晏啸风垂眸看她,许久之后才承认,“朕是你的爹爹。” “对啊,这不是事实吗?” 晏吱吱狐疑的盯着晏啸风看,“爹爹,你是不是刚刚吃太多,把脑子吃坏啦?” 她凑过来,似乎想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一只大手直接盖住她的脸蛋,不让看他。 也就跟在他们身后的内侍宫女看到帝王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晏吱吱努力挣扎,才拯救了自己的小脸蛋。 她‘咻’的跑得很远,这才肯继续讲故事。 “吱吱不能打扰师父给人看病啦,”她有些得意的仰着脑袋,“只能哭着去找那个坏小孩的爹娘,坐在他们家门口哭哭。” 路过的村民自然对着那户人家指指点点,那男孩的爹娘脸上挂不住,勒令家里的孩子将糕点还回去,还给了晏吱吱一颗煮熟的鸡蛋。 那之后,晏吱吱就学会了,如果被欺负了,就去找小坏蛋的爹娘,坐在他们门口哭,就能解决问题啦! “呵,”晏啸风语带埋怨,“你师父是做什么吃的?任由你被欺负?” “没有呀,师父只是不知道。” 晏吱吱有些心虚的缩缩脖子,“吱吱也没告诉他。” 那时候,她总觉得和师父不够亲密,师父又总是面无表情,她有些怕怕。 “不过后来师父知道啦!” 她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手舞足蹈,“他从村民那知道了,很生气的表示,日后绝对不会给那几家人治疗,还给了吱吱一种药,啊,这个不能说……” 完好的那只肉爪赶紧捂着嘴。 她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能说吱吱捉弄了几个小坏蛋,吱吱是好神医!” 第42章 长和郡主 沐休日,杨府。 本打算和好友在酒楼会面的杨检气冲冲的回来。 杨怜雪远远看见,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打听。 没一会,侍女便回来,同样气冲冲,“如今外边都说老爷欺负那什么民间公主,说得可难听了。” 身为杨检的老来女以及最得宠的女儿,杨怜雪比府中部分公子千金更容易打探到杨检身边的事情,也容易揣摩杨检的心思。 “父亲不过是为皇室之名,”她并不觉得杨检做错了,也隐约明白杨检是借此试探新帝的能力,感慨道,“陛下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啊!” 侍女低着头,没吭声。 在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又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呢。 女郎是老爷年纪最小最得宠的女儿,双八年华,相爷之女,什么高门进不去?可老爷和女郎都看不上。 而比京城高门更尊贵的,不就是那皇宫吗? 偏巧新帝后宫至今无人,年纪轻轻,生得俊美无双,能文能武。 侍女猜得出杨怜雪想入宫,猜不出杨检的用意。杨怜雪猜得出杨检想逼迫新帝退一步,日后好送她入宫。如今看来,短时间没法入宫,却可以稍微为难下那位小公主,替父亲出气。 她的荣辱,可全都系于父亲一人。 “去,给南霜递帖子,就说我约她在秋兰居品茶。” 待侍女退下,她揉着手帕,望着不远处的姹紫嫣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的朋友王南霜,太仆寺少卿王元哲之女,副相王元思的侄女,性格颇有些飞扬跋扈,与那长和郡主极像,两人喜欢跑马,关系不错。 次日。 长和郡主才回京,便收到好友王南霜一起跑马的邀请,当即应下。 她是个急躁的性子,最不喜欢等待,王南霜也了解她的性子,约的就是一个时辰后。 收到帖子,长和郡主便去换衣,等再出来,便是一个穿着红黑两色劲装朱唇粉面的少女。 她前脚骑着马出府,后脚太子派人送的信才到。 跑了几圈马儿,英姿飒爽的少女率先喊停。 “口渴了,待我先喝口水。” 长和郡主翻身下马,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蜜水。 她眉目间藏有倦色。 一旁,侍女小声说,“郡主分明是累了,何不直说?” 长和郡主瞪过去,“我不要面子的啊!王南霜都没累,我怎么可能会累?” 侍女嘀咕着:“那不一样嘛,您才策马回京呢。” 长和郡主又瞪了眼,却没惩罚这个侍女。 不远处,王南霜也在喝蜜水,瞥见长和郡主凶巴巴的模样,心里嗤笑了一声。 不愧是京城最有名最放纵骄横的郡主,托了这位郡主的福,每次她闯祸,只要说不如长和郡主过分,家里人都会轻拿轻放。 嘛,既然如此,待会再让人传传长和郡主苛待侍女的谣言好了。就说有个侍女惹恼了她,郡主跑马时将人撞死了。 想及此,王南霜又笑盈盈的走近,拉了几句家常,突然神色哀伤起来。 “唉。” “你这是怎么了?” 长和郡主挑眉,“又被家里人拿来和那杨怜雪比较?这又是何必,你比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好多了。” “不是不是,”王南霜叹息,“我只是觉得,阿玥你此次离京有半年之久,不知京中局势变化。你啊,有了一个堂妹。” 长和郡主缓缓放下水囊,神色阴晴不定,“堂妹?我有不少堂妹。” 先帝子嗣多,真说起来,她堂兄弟姐妹可多了。 “不是啊,”王南霜一脸的担心,“我是说陛下有了女儿,还封对方为王爷。” 她的贴身侍女提醒道:“百官们反对,最后只封了长公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帝王对女儿的疼爱,并没提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滴血验亲一事。 长和郡主的脸色越发难看,猛地攥紧水囊。 意识到她已经领悟到重点,王南霜脸上的担忧更甚,“阿玥也知道大燕朝的事情吧?那位公主就曾经被封为王爷,虽说后来被夺了封号,可她儿子登基为帝了呀!” 她又像是无意般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可以依靠的,也就安王和你了,这会指不定多伤心呢。以前从不出宫的人,最近时常往外跑。” 侍女配合道:“太子殿下都不想和公主争了,可那公主居然也往宫外跑,时常去东大街那边摆摊……” 长和郡主听不下去了,将水囊扔给侍女,翻身上马。 她一张俏脸黑得吓人,“我还有事,下次再约!” 说罢,她直接策马离开。 几个侍卫和侍女不得不赶紧追上去。 “郡主,你等等我们啊!” “郡主,您要记得闹市不能策马啊!” 郡主一行人一离开,王南霜便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切,郡主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耍得团团转? 长和郡主一路策马到闹市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了,大步朝东大街走去。 她穿着劲装,一身贵气,神色张扬,路过的行人看出这是个贵人,都纷纷避开。 长和郡主随便拽了个人,“听说这附近有个小孩在摆摊?” 被拽的那人哭丧了脸,却不得不配合,“您是问小神医吗?小神医时常在赵大郎家蒸饼旁摆摊。只是这个时辰过去,您怕是要排队。” “小神医?排队?” 长和郡主囔囔:“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她松了手,一路找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甚至还看到隐藏在人群里的皇家侍卫。 领头的侍卫看到她,脸色一变。 长和郡主,京城一霸,恣意妄为的性子人尽皆知。 最重要的是,这位郡主极为护短,曾经将说太子坏话的人打掉了三颗牙齿,甚至一度认为太子入宫后时常受欺负。 领头的侍卫不敢想象这样的郡主遇到好脾气年纪还小的公主会发生什么。 他赶紧吩咐下去,“快,派人去请示陛下。” 立马有侍卫退出人群。 领头的侍卫继续观察长和郡主,他本以为这位郡主会直接走到摊子前,态度不客气的询问公主,哪知这个郡主在看到小摊后的小神医后,突然一个闪身,躲在一个摊子后边,狗狗祟祟的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侍卫:“……” 少女随手扔过去一块银子,本想赶人的摊贩当即装作无事发生。她也得以可以完美的偷看。 视野之内,是一个穿着浅碧色襦裙的小女孩,襦裙上绣着一朵朵莲花和莲蓬。 长和郡主看看那些圆滚滚的莲蓬,又看看小女孩那圆润的小脸蛋,眨了眨杏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3章 当街抢孩子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躲在卖灯笼的小摊子后,时不时探出脑袋偷看不远处的小神医。 摊贩拿了银子,心情很好,试探的问,“女郎,你也想求医?” “不是不是。” 长和郡主摆摆手,“我就看看她长什么样。” “年画娃娃呗,”摊贩随口说道,“圆脸大眼睛长得胖乎乎的,之前穿着一身红,喜庆又福气。” 因着摊贩的话,郡主忍不住幻想那个画面。 很快,她气恼的跺脚,“我怎么就没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她就能看到穿着红衣裳的堂妹了。 与王南霜想的完全相反,她根本不是来找麻烦的。 “呵,”想到王南霜的形容,长和郡主不屑的笑了笑,“真当我是傻子?想糊弄我,再过个一百年吧!” 之前的交谈里,前半段不说,后半段王南霜提及太子近来时常出宫,又提及小神医在东大街摆摊,足以表明一件事。王家在窥探皇宫的一举一动,甚至对太子这位储君的行迹了如指掌。 往大了说,这是图谋不轨! “呵,待会我就找皇叔告状。” 她哼哼唧唧,声音很小,摊贩没听清楚。 至于皇叔是否效仿前朝那位帝王,她其实并不担心。在长兄的教导下,她早就知道一个国家平稳过渡政权是非常重要的。 皇叔帝位要稳,就需要一个继承人,不想纳妃就得过继。而想替父亲报仇,皇叔和弟弟地位稳固就很重要。她不觉得在弟弟好评如潮时,皇叔的脑袋会被驴踢了突然换人。王南霜分明是在离间他们!聪明如她怎么可能中招? 如果真有一天换太子,那也只是因为新上来的太子太优秀了。 总之,长和郡主对帝王非常有信心。适才王南霜和侍女说了那么多,她也就抓住了两个重点。 王家窥探皇宫,以及,她有妹妹啦! 摊位上。 晏吱吱正板着肉嘟嘟的脸蛋,认真替眼前这人切脉。 切完后,她奶声奶气说了几个病症,收获病人惊喜的目光后,又慢吞吞说了医治之法,再次收获感谢的目光。 她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非常可靠,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尽管在这,她每医治一人,大概只能收获一个时辰的寿命,可京城人多啊!只要有口碑,每天来排队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不仅如此,这些京城百姓怪热情的,来看病就算了,居然还会带着自家鸡鸭下的蛋、自制的小零嘴过来。 她每次都是吃不完兜着回宫,分给其他人吃。 晏吱吱:【我喜欢京城!】 同样被投喂的小毛驴昂着脑袋叫,【我也喜欢!】 又有一人落座,将手搭在木桌上。 晏吱吱切脉后,严肃的小脸蛋差点没绷住。 她奶声奶气的看向对方,“你要诊脉还是预知吉凶祸福?” 入目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有些瘦弱,其貌不扬,皮肤粗糙,可手指看上去非常灵活。 她认真说:“两个的价钱是不同的哦。” 男人轻咳了声,说,“诊脉。” “哦。”晏吱吱乖巧的说了诊脉的结果,又给他写药方递过去。 在确定对方接到药方后,她突然说,“你比较特殊,吱吱再送你一次预知祸福吧。” 排在男人身后的百姓们立马露出吃瓜的表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男人才站起身,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难道我要发财了?” “不哦,”晏吱吱仰着脑袋看他,语气有一点欢快,“你要被抓去坐牢啦!” 男人:“……” 男人低骂了句有病,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晏吱吱的声音,“他是偷儿,偷了很多很多银子,大家把他抓起来呀!” 男人脸色一变,抓着药方努力挤出人群。 热心的京城百姓赶紧拥上来要抓他去见官。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本想英勇表现的侍卫们都被热心的百姓们挤到一边。 男人趁着混乱逃出去,才跑出几丈远,斜刺里甩出来一条鞭子,‘唰唰’几下,直接将他抽得原地打转。 “啊!” “切,遇到本郡主还想跑?” 一个穿着黑红两色劲装,堪称婀娜小蛮的少女不屑的甩出鞭子,直接将他甩到人群里。 几个男人立马将偷儿拽起来,扭送去官府。 其余百姓留在原地讨论着小神医擅长的太素脉的神奇之处,无人注意到刚刚出手的少女正狗狗祟祟的靠近小神医。 晏吱吱正捧着小脸蛋,笑眯眯的看好戏呢。 “都说了要坐牢,跑什么跑?” 小毛驴同样神气的用鼻子喷气。它的小伙伴可是最棒的! 悄悄靠近的少女谨慎的左右看看,发现连蒸饼铺子的老板都去抓偷儿没回来,几个侍卫被挤到很远的地方,无人注意到她后,一把抱起有些肉乎的小神医,拔腿就跑。 突然腾空而起的晏吱吱。 “哎?” 她迷茫的看向将自己抱起来的少女,“漂亮姐姐,你做什么?” 被称作漂亮姐姐的长和郡主跑得更快了。 “皇叔忙得很,弟弟只会学习,只有我能照顾你。” 少女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她分明抱着一个四五岁有些敦实的小女孩,竟也跑得飞快,很快蹿出了东大街,没一会就和牵着马来找她的侍卫和侍女碰上。 “来得正好。” 她努力将晏吱吱放在一只还没完全长大的马儿上,自己也翻身坐上去,直接抖了抖缰绳。 “驾!” 晏吱吱震惊脸。 “不不不,吱吱不跟你走,吱吱还要回家找爹爹吃饭呢!” “去我家吃也一样!” 长和郡主潇洒的纵马,脸上都是收获的喜悦。 出了东大街到了可以纵马的街道,她更激动了。 晏吱吱坐在她跟前左扭右扭,突然看到身后追来的小毛驴,伸长了小肉手,腮帮子上的肉因为马儿跑得太快都荡漾起来,“毛毛,救我!” 小毛驴努力冲刺,很快和长和郡主骑的马儿并肩而行。 长和郡主有些惊讶,“你这小短腿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用能量加速的小毛驴不断‘啊嗯啊嗯’的叫着。 “放下我的小伙伴!” 长和郡主听不懂,快乐的抱着新到手的妹妹,潇潇洒洒朝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她身后,负责保护晏吱吱的侍卫们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好歹有些功夫,跑不过郡主那匹千里马就算了,竟也跑不过一只只有小短腿的小毛驴! 加训,回去必须加训! 第44章 好拐骗的吱吱 东大街在内城,越靠近皇宫附近的街道越空旷少人,附近则是王公贵族们的府邸。 长和郡主得以痛快的纵马。 整条街出现怪异的一幕。 一个少女单手搂着一个胖娃娃,另一只手挥动着缰绳,娇俏的脸蛋挂着得意的笑容。 她怀里的胖娃娃则是努力朝一旁伸手。 与少女座下的马儿并肩而行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毛驴。小毛驴小小一只,腿也短短的,跑起来却快,快得路人都要看不清楚它的腿。 在马与驴之后,则是一群疾跑的便衣侍卫。 “郡主,快放下公主!” 侍卫头领努力制止长和郡主。 却见长和郡主回头看了看他们,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 坐在她怀里的晏吱吱默默的伸出肉爪捂住耳朵。 这个漂亮姐姐,感觉也没比太子哥哥大多少,力气却大,嗓门也大。 “姐姐,你是吱吱的堂姐吧?” 她在脑海里和毛毛交流了,根据长和郡主那句‘皇叔’,以及侍卫们对长和郡主的称呼,她判断出这是太子哥哥的亲姐姐。 芝兰玉树的太子哥哥居然有这样画风的姐姐,好不可思议啊! 她努力拔高了声音,可正猖狂大笑如同恶贼的郡主根本没听到。 侍卫的追击提高了她的兴致。 “想追上本郡主?再过个一百年吧。” 晏吱吱默默的叹气。 与这条街形成‘十’字的街道,郁朝辞正领着禁军巡视京城。 他被封为殿前副都指挥统领天武军后,依旧在十六卫里担任左卫上将军。 百官中也不是没有像他这样身兼多职的人,一般来说,此后他只需要专心在殿前司工作,在十六卫只领个虚职拿俸禄。左卫的权力会给下边的将军。 就算只是巡视宫城外围和京城的权力,也是有不少人抢着要的。 可不知为何,帝王仿佛忘记这件事,让年纪轻轻的郁朝辞每天都来回奔波两处,忙得脚不沾地。 这份信任让郁朝辞行事越发谨慎周全,心里却同样疑惑帝王的做法。直到他再次巡视内城时,意外听到一些官员府里的动静,心头才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陛下让他继续留在十六卫,莫非是想让他在京城巡视时,监视一些人? 这个念头他不曾对任何人说,只是巡视时会默默注意一些细枝末节。 当下,郁朝辞才从几个朝臣府邸前路过,遥遥的就听到侍卫们的喊叫声。 “郡主?公主?” 京城里还是很有一些公主和郡主的。毕竟先帝孩子多,而新帝登基后同样封赏了一些在夺嫡之中去世兄弟们的儿女。 只是此时此刻,郁朝辞本能的想到晏吱吱。 京城里那么多公主,其实他也就和这位小公主走得近,小公主人可爱又贴心。嗯,决定了,回去就暗戳戳暗示母亲邀请小公主上门做客。 郁朝辞驱马前行,离得更近一些后,他听到无比猖狂的笑声。 很年轻,很耳熟。 他,以及他身后的环卫官们同时想到一句话。 麻烦,麻烦正向他们走来! 恰好长和郡主骑着马拐过来,和他们迎面相向。 郁朝辞正准备行礼,就见被郡主抱在怀里满脸生无可恋的晏吱吱。 “快放下公主殿下!” 郁朝辞急了,驱马阻拦。 长和郡主不太乐意的勒紧缰绳。 她理直气壮:“本郡主带妹妹回家,有问题吗?” 不等郁朝辞说话,她便狐疑道,“莫不是你想带妹妹回家?” 有这个想法但不敢说的郁朝辞:“……” 晏吱吱在长和郡主怀里里努力蠕动,动啊动,趁着长和郡主和郁朝辞说话时,从她怀里挤出去,直接往下滑。 看个正着的郁朝辞瞳孔猛缩,“吱吱!” ‘啪’的一声,晏吱吱跟猫儿一样滑溜到小毛驴的背上。 成功接到小伙伴的小毛驴得意的踢踏地面,冲着郁朝辞得意的叫。 郁朝辞万分确定自己从那张毛茸茸的脸蛋看到了得意和鄙视,额头上的青筋直接跳起来。 “哎?我那么大一个妹妹呢?” 长和郡主发现怀里空空如也,低头一看,恰好晏吱吱正仰着圆滚滚的小脑袋。 成功被萌到的长和郡主傻笑了声。 “咳咳,去我家玩吧,”长和郡主也怕郁朝辞告状,小声道,“我家厨子做的滴酥鲍螺可好吃了。我平时可以吃三盘!” “滴酥鲍螺?” 晏吱吱和小毛驴同时咽了咽口水。 他们在宫里吃过这道甜品,不过因着晏吱吱有一次一口气吃太多,被晏啸风勒令节制。 现在又不在皇宫,爹爹也不在身边,小神医毫不心虚的想,那她可以吃得多多的。 “好吧,姐姐你都这么热情邀请吱吱了。” 晏吱吱露出一个礼貌又有些馋嘴的微笑,“吱吱跟着你一起去吧,吃完再回宫陪爹爹。” 长和郡主有些恍惚。 她怎么觉得拿吃的就能拐骗妹妹呢?那之前干嘛当街抢孩子?怕是有人认出她,会传出不好的话来。 自弟弟被过继,她的名声就一日差过一日,平时她是不介意大家传言这些,可若扯上妹妹,她会气得跳脚的。 小毛驴‘啊嗯’了几声。 功德系统:【早说要请客吃饭嘛,我们肯定乖乖跟她走,直接抢走你做什么?】 于是在系统心里,这位郡主是一个豪爽可脑子好像有一点问题的人。不过整体评价还是高过郁朝辞。 小毛驴驮着小神医,颠颠的从郁朝辞跟前路过,一人一驴同时扭头看向郁朝辞。 晏吱吱挥舞着小肉爪,“朝辞哥哥下午好呀,巡街辛苦吗?” 郁朝辞心头一暖,正要拿出刚刚巡视时鬼使神差买下的一包糕点,那只嘚瑟的小毛驴便冲他喷了喷鼻子。 英俊神武的年轻将军沉下脸。 他弯腰,将糕点递给晏吱吱,同时嘱咐道,“送给你的,不要给它吃。” 对上小毛驴不满的目光,郁朝辞‘呵’了一声,“它越来越胖了,再胖下去就走不动路了,还怎么驮着公主?” 小毛驴震惊脸。 它胖到走不动路了? 晏吱吱不震惊,而是有些心虚的掐了掐肉乎乎的小胳膊,心想,她应该没到走不动路的情况吧? 第45章 郡主的姐姐 过于毛茸茸的小毛驴气得抬起蹄子,狠狠的踢了郁朝辞的马儿一下。 它很想踢中郁朝辞的大长腿,奈何身高不够。 越想越气,它冲着郁朝辞喷气。 郁朝辞居高临下的看着它,眼神带着一丝鄙视。 小毛驴更气了,气呼呼的在脑海里和小伙伴告状。 【你哥欺负我!】 晏吱吱疑惑的仰头看郁朝辞,恰恰看到这位表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本能的露出灿烂笑容。 小毛驴气得不停的撅蹄子。 郁朝辞借机将妹妹提起来,抱在怀里。 “郡主,臣送你们回府。” 长和郡主羡慕的瞅了他一眼,不太高兴的‘哦’了一声。 小毛驴震惊了。 它这是又被嘲笑了,又丢了小伙伴? “啊嗯!” 要不是还记得工作规章,它都能气得口吐人言了。 与之相反,郁朝辞心情不错。挥挥手让属下们继续巡视,自己慢悠悠溜着马儿,方便晏吱吱在马上吃糕点。 晏吱吱捧着一块小糕点,用牙齿小小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美味得眯起眼,两只小短腿也欢快的蹬了蹬。 确定糕点好吃后,她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小毛驴并肩而行,看得嘴馋,可想到这是郁朝辞买的糕点,又很有骨气的扭过脑袋,不屑的‘哼’了声。 它一扭头,对准的便是长和郡主。 长和郡主眼巴巴瞅着郁朝辞怀里的妹妹,听到‘哼’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安王府,看到门前的侍卫,她突然清醒过来。 “刚刚小毛驴是不是说话了?” 正被放在地上的晏吱吱一顿。 她飞快抬起小脑袋,两只小肉爪疯狂挥舞,“没有没有,毛毛只是在啊嗯的叫!” 小毛驴也反应过来,疯狂的点点脑袋,“啊嗯啊嗯!” 对对对,我就是在打嗝。 余光瞥见它在点头,晏吱吱又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它毛茸茸的脑袋,在脑海里说,【别点头啦,这样显得你听懂了吱吱的话!】 小毛驴只能任由小伙伴抱住它的脑袋,还被小伙伴搓了几下。 长和郡主摸摸下巴,疑惑的打量小毛驴,末了,蹦出一句,“妹妹有只神奇的小毛驴,好像也很正常。” 一旁,郁朝辞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他重新翻身上马,朝着长和郡主和晏吱吱拱手,“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晏吱吱腾出一只肉爪使劲挥挥。 “朝辞哥哥再见!” 郁朝辞心满意足的离开,离开前,瞥了眼小毛驴脑袋上的糕点碎屑,忍不住翘起唇角。 小毛驴注意到他的笑容,再次气得撅蹄子。 【他嘲笑我!】 晏吱吱无奈,【可是朝辞哥哥为什么嘲笑你呢?你一点都不胖呀】 小毛驴沉默了,它也说不出缘由。 直到府上的小厮过来,准备将它带到马厩那边,注意到它毛发里的糕点碎屑,询问匆匆走来的管家,“这是公主殿下的毛驴,有些脏了,要帮忙洗刷下吗?” 小毛驴支棱起小耳朵。 它哪儿脏了? 另一边,晏吱吱已经愉快地跑到主厅里等吃着。 突然,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怒吼声。 【吱吱,你又拿我的毛发当手帕!】 某个小神医心虚的抖了抖身体。 不等她解释,已经有侍女端来滴酥鲍螺,她的目光瞬间黏过去,忘记安抚小伙伴了。 长和郡主换好衣服,大大咧咧朝主厅走来,同时甩着两只手。 管家看她这动作,只觉得头疼。 “郡主,刚刚宫里派人过来了。” 婀娜小蛮的少女立马道:“我没有偷妹妹,我只是邀请妹妹来做客!” 她喊得很大声,仿佛这样就不心虚了。 管家叹气,解释道,“是您前脚出门后脚派过来的人。” 长和郡主琢磨了下,不是来问罪的。或者说,问罪的人还在路上,她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现在问罪,就不必担心,等问罪的时候再苦恼好了。 主厅内。 晏吱吱捧着盘子,吃得不亦乐乎,听到堂姐大喊一声,好奇的抱着盘子溜达到门口,悄咪咪的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在两人注意到前,又迅速缩回脖子,吃着滴酥鲍螺光明正大的听。 管家:“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口信,说,若您回来,务必要进宫一趟见见公主殿下。” 长和郡主惊喜道:“咦,弟弟知道我喜欢妹妹,要把妹妹介绍给我认识吗?我们姐弟俩勉强心有灵犀吧。” 管家默了一瞬,小心翼翼的开口,“好像是和珠姐儿有关。” 长和郡主的笑容僵住。 “妹妹……和姐姐?这两者有联系吗?” 主厅里。 晏吱吱刮了刮唇角的奶油,歪歪脑袋,“珠姐儿?” 她努力回忆,总算想起来太子曾经说过,他其实有一对双胞胎姐姐,其中长姐晏茹珠幼年走失。 又因太子已经被过继,虽与晏茹珠有血缘关系,可命运已经发生改变。晏吱吱用了太素脉,只能算出晏茹珠还活着,却算不出来对方在哪。 当时太子请求他,如若次姐晏茹玥回京,一定要替对方切脉。 “嗷嗷嗷,吱吱想起来了。” 她激动的站起来,抱着盘子就要往外跑,却没注意到跟前的门槛,双脚一绊,整个人向前倒去。 “吱吱!” 长和郡主有点武功,又离得近,一个箭步冲过来,勉强将人接住,只是没吃完的滴酥鲍螺也糊在她身上。 晏吱吱慢吞吞的站起来,微微红着眼眶,“姐姐,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没关系,再换一套就是。” 长和郡主无所谓的摆手,上下打量,确定妹妹没受伤,松了口气。可见晏吱吱依旧红着眼,她忍不住抓耳挠腮,“真没关系,你别伤心了。” “呜,”晏吱吱伤心的抽了抽鼻子,“浪费了……呜……吱吱没吃完呢。” 她没想到王府里的滴酥鲍螺比皇宫里的还好吃,可还没吃完……呜,心痛,无法呼吸。 小肉爪捂着心口,小女孩的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没事没事,我那份也给你!” 长和郡主急得差点上蹿下跳。 管家在一旁叹气。 重新得了一盘滴酥鲍螺,晏吱吱这才展颜。 她朝着晏茹玥露出软乎乎的笑容,“姐姐,吱吱会太素脉,可以给你切脉,算算你姐姐在哪儿哦。” 第46章 姐姐在京城 皇宫。 晏微明得知姐姐即将回京,当即派人去王府通报,务必让姐姐来一趟回宫。 就在昨日,他与几个侍读在皇家苑囿之一的琼华园吟诗作对,养于琼华园的鸟儿们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其中的仙鹤等攻击力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他们狼狈闪躲,而他竟是差点坠入附近的水池里。 幸亏因为妹妹的批语,平时他尽可能远离水池,而父皇也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是以当时侍卫没来得及相救,可暗卫出手及时。 事后,父皇下令彻查,发现那些鸟儿们只是单纯因附近百姓家养的几只猫儿爬进来才会惊慌,并无所谓的幕后黑手,这才作罢。 他本就相信妹妹的本事,经过这件事,便更相信了。 虽说他的长姐丢失时,他还是个婴儿,可他与长兄次姐一样,都想找回姐姐了。如今找回姐姐的希望就在妹妹身上! 太子沉不下心来学习,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保护妹妹的侍卫急匆匆入宫。 从内侍那得到消息,他赶紧去垂拱殿,恰恰听到侍卫说的那句‘长和郡主当街掳走长公主,扬长而去’,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强撑着扶着门框,偷偷看帝王的神色,却见帝王面上难辨喜怒,“再派人去追。” 当即有侍卫领命。 “父皇……”十岁的太子绞尽脑汁,试图替姐姐辩解,“也许,长和郡主只是想请吱吱做客。” 只是这话他说得有些不自信。 他对次姐晏茹玥印象是,这是一个打人很痛的姐姐。 等等,姐姐该不会欺负吱吱吧? 太子有些慌,“父皇,儿臣想去趟安王府。” “准。” 晏微明急急忙忙离开。 等出了宫门,他才反应过来,如若长和郡主真会欺负妹妹,父皇不该那么淡定。怎么感觉父皇比他还了解姐姐呢? 垂拱殿内。 帝王喜怒难辨的敲了敲桌子。 很快一名暗卫出现。 “陛下。” “去查查,今日长和郡主见了谁,聊了些什么。” “是,陛下。” 待暗卫离开,晏啸风才起身,背着手看向窗外的春景。 日光和煦,春景烂漫,他心头却有暴风掠过。 去岁夏天大历来犯,内忧外患,担心有人趁他不在对兄长的孩子下手,他将太子护在皇宫,又让年轻的安王去封地,且让长和郡主去游历四方,实则不让人发现她的踪迹。 当时连续安王与太子都不知她的踪迹,还是近一两个月,郡主才与京城联系,怎么,一回京就知道他女儿在东大街摆摊? 这其中没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他也不必在这个位置上待了。 安王府。 乍听到太素脉能找到姐姐,晏茹玥的反应是,“妹妹你好厉害啊!” 晏吱吱顿时笑弯眼。 尽管第一次见面,可这种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信任太令人开心了。 她用肉爪拽住晏茹玥,“姐姐你放心,吱吱一定可以找到你姐姐的,不对,你姐姐也是吱吱的姐姐。” 黑亮水润的大眼睛扑闪着,晏茹玥有种心脏被羽毛擦过的感觉,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用力的抱住妹妹。 “等等,”她努力忍住拥抱的冲动,扭头看管家,“什么是太素脉?” 管家:“……”一点都不意外郡主说这样的话。 他细细解释一番,又说了京城里流传较广的几件事。 “豫阳侯因此得知孙儿自出生起就被调换,已派人去寻……城西富商贾家听了公主的劝,保住一批货物没被山贼抢去……” 长和郡主目瞪口呆。 “太素脉这么厉害?”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晏吱吱。 小神医已经骄傲的昂头挺胸,神气扬扬。 “妹妹,我能拜你为师吗?” 长和郡主上前一步,本想捧着妹妹的手,发现她抱着滴酥鲍螺,改为捧着她的脸。 这一捧,便发觉晏吱吱的脸蛋软乎乎,忍不住捏了又捏。 晏吱吱艰难的逃脱她的魔爪,噘着嘴认真道,“吱吱还没出师,不收徒。” 长和郡主也不气馁。她心想,没法拜妹妹为师,可以拜妹妹的师父为师,这样,她们就是师姐妹呢。 “那……”她试图掩藏住自己的忐忑,“要如何做才能找到姐姐?” 晏吱吱努力举起盘子,递给一旁的侍女,伸出肉爪,“喏。” 长和郡主迷茫的拢住她的肉爪。 晏吱吱赶紧抽出肉爪,放在上方,切了切脉。 “嗯,木中见火,心想事成,”她拧着小眉头,“是阴脉,遇灾阳,是福……” 长和郡主听不太懂,只是听到‘心想事成’,不由得一喜,“我能很快找到姐姐?” “脉象微滞,”晏吱吱忍不住歪歪脑袋,“好复杂哦,师父好像说过,这个可以解释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黑亮的眼睛瞪大,“近在眼前?” 她盯着晏茹玥看。 管家同样一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莫不是说珠姐儿就在京城或附近州府?” 晏吱吱又切了切,这次肯定的点点头,“往东南方向。”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手指头,“吱吱只能算出这么多,如果是师父,也许可以算出更多。” “不不不,你已经够厉害了!” 长和郡主特别容易相信自己人。 这会喜不自禁,直接将晏吱吱举起来,快活的转圈圈。 “哈哈哈,我们要一家团聚啦!” 晏微明急匆匆来到安王府主厅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姐,你别转了,吱吱要晕了!” 他赶紧上前阻拦。 晏茹玥赶紧将人放下来,就见有些胖乎的小女孩原地摇摇晃晃,两只小短腿来回走动,突然身体朝旁一歪。 她赶紧将人接住,见侍女捧着盘子站在附近,心虚的抓起一个滴酥鲍螺,朝晏吱吱嘴里塞。 晕乎乎的晏吱吱尝到味道,顿时头也不晕腿也不疼,小口小口吃着,大眼睛再次弯起来。 “呼。” 晏茹玥松了口气,将人慢慢扶起来,有些兴奋的对晏微明说,“妹妹说,姐姐就在京城!” 晏微明愣住,“就、就在京城?” 第47章 帝王 谁酸了 很快就有一只秘密队伍以安王府为中心点,往东南方向搜寻晏茹珠的下落。 晏茹珠在灯会上丢失时才五岁,如今已经过去八年。尽管环境也会对人的样貌造成影响,可她终究与晏茹玥是双胞胎,两人在不同环境下长大,面容上应该还有相似之处。 秘密队伍人手一份晏茹玥的画像,但凡有和晏茹玥长得相似的人,都会暗中观察,打听清楚了再上报。 晏吱吱只负责提供大致的寻找方向,每日多数时间还是在东大街摆摊。不过,她在京城里常去的地方除了皇宫,又多了一个安王府。 这日,皇宫,福宁宫。 年轻的帝王难得早早回到寝殿,却不见女儿胖乎乎的身影。 孙荣发很有眼力,在帝王目光逡巡一圈时,便迅速道,“公主殿下受邀去了安王府。” 晏啸风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无论是他还是兄长姐姐,以及他们的孩子,只有晏茹玥是个性格大大咧咧过于直白的人。 直爽的人连表达喜爱都是那么直接,回京不过几日,就和他女儿表达了不下一百次的喜爱,逗得晏吱吱整日里乐呵呵的。 想到晏吱吱回宫后还一口一个姐姐,帝王心情有些不舒坦。 分明他们先认识的,怎么还被一个长和郡主比下去了? “安王府的滴酥鲍螺很美味?”帝王冷不丁问了句。 孙荣发愣住,思考几瞬,他中肯道,“公主殿下应该挺爱吃。” 算下来,自从长和郡主回来,晏吱吱每天风雨无阻会过去吃一次。 “让尚食局的人去学。” 孙荣发赶紧吩咐下去。 尽管帝王没说第二句,可他还是嘱咐几个御厨,务必要成功出师。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几位厨子,“要是学不会,你们可能会被留在王府。” 而王府里那位擅长做滴酥鲍螺的厨子,会被陛下要到宫里来。 几个御厨顿时战战兢兢。 他们也会做这道甜品,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人外有人,王府的厨子比他们做得好吃。一个个当即打包票会成功偷师。 孙荣发懒得纠正他们话语里的失误,目送几个御厨离开后,心里还有些荒谬。 没想到有一日那位说一不二的帝王得靠一道甜食挽回女儿的心意。 啧,怎么这么好笑呢? 晏吱吱不知这番变故。 她在安王府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准备回皇宫。 才准备爬上小毛驴的背,发现晏茹玥也跟过来。 “姐姐?” 长相娇俏的少女露齿微笑,“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到皇叔,我去拜见拜见。” 晏吱吱眨眨眼,突然仰头看已经昏暗的天空。 傍晚上门拜见吗?好奇特哦。 她没阻止的道理,特别乖巧的等着晏茹玥上马。 坐在马上,晏茹玥毫不犹豫对管家说,“等我拜见完皇叔,宫里肯定下钥了,我就不回来了。” 早有预料的管家应了声。 目送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他开始忧愁,“该不会以后郡主时常住在宫里不回来了吧?” 想想宫里有谁。 郡主如今特别喜爱的堂妹,郡主以前时常欺负的亲弟弟,还有一个皇叔。 “王爷啊王爷,”他开始念叨年轻的王爷,“您再不回来,弟弟妹妹怕是都要跑光了。” 到了福宁宫主殿前,晏吱吱美滋滋的朝殿里跑。 “爹爹,爹爹,吱吱今天又治了二十多个人哦,厉不厉害?” 还没见到人,她便开始邀功。 经过她的观察,爹爹最近变得开朗许多,待会肯定会大夸特夸。 哎呀,就着爹爹的夸夸,她都能再吃一碗饭。 她在殿里哒哒哒的跑着,浑然没发现跟进来的郡主突然变得拘谨了许多。 在她眼里,福宁宫是个好地方,这儿有爹爹,还有许多好吃的。可在晏茹玥眼里,福宁宫和皇叔都有点可怕。 可看看不远处那个幸福的小背影,她咬咬牙,还是跟上去。 为了妹妹,冲啊! 殿内。 晏啸风本来在翻阅奏折,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晏吱吱欢快的声音,皱起来的眉头下意识舒展,唇角也微微上扬。 可想到这个没良心的小神医跑去安王府不要爹爹了,他又拉平唇角,以极快的速度坐在桌旁,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用膳。仿佛之前一直等待小神医的人不是他。 晏吱吱冲过来时,便看到晏啸风夹了块鱼肉到嘴边,顿时瞪大眼。 “爹爹,你偷吃!” “呵,”年轻的帝王冷笑,“朕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吃。” 晏吱吱仰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她熟练的跑到晏啸风腿边,自觉的张大嘴,“啊!” 帝王继续冷笑。 丢下爹爹还想他喂,做梦……他换成汤匙,舀了一勺鱼羹,慢悠悠的晃了几圈,等鱼羹没那么烫,这才递到晏吱吱嘴边。 “嗷呜!” 晏吱吱一口吞下鱼羹,满足的嚼了几下。 吞下去后,她开始夸夸,“鱼羹真好吃,爹爹亲手喂的鱼羹最好吃!” 那些小心思瞬间被这甜滋滋的夸赞击垮。 晏啸风不轻不重的‘哼’了几声,继续投喂。 显然,比起自己吃饭,他更想喂饭。 偷偷跟进来的晏茹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张大嘴。 灯火下的皇叔好慈祥啊,她仿佛看到娘亲了。 晏啸风慢条斯理的喂了半碗鱼羹,这才招呼晏茹玥。 “坐下用膳。” “谢谢皇叔!” 晏茹玥赶紧跑到晏吱吱另一边坐下,熟练的拿起碗筷,“吱吱,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呀!” 帝王的脸色微微黑沉了几分。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侄女的喜好和他一样,也想给晏吱吱投喂。 偏偏他还不好和晚辈争。 好气! 黑沉的目光落在娇俏的少女身上。 晏茹玥觉得有些冷飕飕,她左右看了看,发现窗户是开的,便没多想,继续喜滋滋的投喂。 刚刚在王府里,她都没投喂过瘾呢。 因着她从不直视帝王,便没发现帝王的死亡凝视,更没发现孙荣发一直在擦汗。 没多久,就有内侍匆匆来报,说是少府令求见。 有关正事,晏啸风不会赌气。 能让少府令这么晚过来求见,想必是水车或制浆的机械有了极大的进展。 “宣。” 第48章 吱吱 爹爹超霸气 晏啸风不会在餐桌旁接见官员,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扫了眼正美滋滋投喂和被投喂的两人,眸色暗了几分。 等他离开,晏茹玥才敢大声说话,“吱吱啊,刚刚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晏吱吱认真感受了下,摇摇头,“不冷,热乎乎的。” 她自己抓起筷子,给晏茹玥夹了一块鸡肉,“姐姐,多吃一点,就不会冷了。” 晏茹玥美滋滋的吃起来。 没一会,外间的交谈声传来。 正在吃饭的两人神色一致,动作也一致,偏着脑袋,动了动耳朵。 晏吱吱隐约听到‘水车’几个字,又想到在东大街遇到的少年,顿时十分好奇。 想去听,又舍不得眼前的饭菜,小神医灵机一动,朝碗里塞了许多饭菜,这才抱着大瓷碗,悄咪咪的跑到帷幔后,一边吃一边偷听。 晏茹玥模仿她的动作。 姐妹俩齐刷刷站在帷幔后偷听。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晏啸风耳里,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顿住。 视野里,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盯着他看,嘴里还不忘记嚼着食物,腮帮子都鼓鼓的。 再细细一看,晏茹玥是在女儿上空吃饭,好像有饭粒掉入晏吱吱头发里。 某位帝王的心情顿时不爽快起来。 正在汇报的少府令毫无察觉,几乎是眉飞色舞,“这款水车适合地势高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山地,如此,可以耕作的地方多了,山地多的州府收成也高了,我们已经成功做了一架……” 说完水车,少府令又忍不住道,“您任用的那位少府丞的父亲曾经研究过龙骨水车,适合平地灌溉,待我们研究出来再推广下去,今年许多地方的收成没准会涨。” 他计算得很好,暮春已过,大承过半的州府已经完成了春耕,其余地方因为气候也在春耕中。春耕后就该考虑灌溉问题,只要他们研究得及时,可以将龙骨水车推广到平原地带。而已经研究出来的水车,马上就可以推广到多山地的州府。 帷幔后。 晏吱吱嘀咕:“这位大人好熟悉农事啊,真厉害。” 她曾经偷偷和孙荣发打听过,大承的少府监主要负责掌管百工技巧诸务、宫廷服御诸物、钱币鼓铸等。 可眼下这位少府令说的,好像和少府监的职责不大相干。 她的脑袋之上,晏茹玥也嘀咕,“是啊,像农事水利等,不是归工部管吗?不过这水车好像是个厉害东西,先让听令于皇家的少府监研究也挺好。” 晏吱吱仰起小脑袋,认真道,“难道工部就不听爹爹的话吗?” “这个嘛,”晏茹玥其实不太清楚,可是妹妹双眼亮闪闪的看着自己耶,她怎么能露怯,“应该是和官员们之间的争斗有关吧。” 她单手摸摸不存在的胡子,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听我哥说,大承结党营私挺严重的,之前差不多架空了皇祖父。如今皇叔才登基,国库又空虚,……” “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惊醒了晏茹玥。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先看了眼故意咳嗽提醒她的孙荣发,再看看面上喜怒难辨的帝王,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晏吱吱与之相反。 她动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得出一个结论。 有人欺负爹爹! 她捧着大瓷碗,哒哒哒的跑到皇帝身边,仰着头,认真道,“爹爹,谁欺负你?和吱吱说,吱吱扎他们!” 晏啸风无语的看了眼她唇角的饭粒。 一个奶团子还要替他出头? 心头是暖的,嘴上却淡淡道,“无人可欺负朕,朕乃天下之主。” “哇,那爹爹好厉害哦!” 晏吱吱认真夸夸,夸得晏啸风面部柔和了一些后,再次问,“那为什么让这位大人研究水车,不让工部研究啊?” 晏啸风无言以对,毕竟侄女的确说对了缘由。 几丈远的地方,少府令主动解围,“是臣对这些十分感兴趣。” 这理由很牵强,可足够让并不了解的晏吱吱相信了。 她没再追问,抱着瓷碗,就站在晏啸风身边吃,大眼睛时不时看向少府令,显然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感兴趣。 晏啸风想到了少府令的出身,挑起眉头,“你想回到工部?” 少府令顿时汗涔涔,“臣绝无此意。” “回到?” 晏吱吱飞快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好奇道,“他以前在工部做事吗?好厉害哦。” 晏啸风怀疑女儿见谁都会夸一句‘好厉害’,没准见到街边的大黄狗,也会用这种语气夸夸。 适才被夸的喜悦顿时淡了几分。 “他以前任工部尚书。”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晏啸风不掩饰自己对先帝的厌恶,“朕的父皇喜欢华美的宫殿苑囿,非要找最厉害的人替他建造,便将他调到少府监。” 身为臣子,如今这位少府令自然没有拒绝的资格。此后,他只能专心替先帝建造那些伤民伤财的东西,而非研究农桑水利。 事实上,少府监也应该和工部、兵部一起合力管辖军器所,可先帝时不时有个新奇的想法,少府监逐渐丢失掌管军器所的权力。还是新帝登基,不由分说就将军器所全盘交给少府监管辖。这项命令还引起了工部和兵部的不满,据说当时两个尚书对外宣称染疾不上朝。 晏吱吱没看懂这里边的权力斗争,她瞅了瞅爹爹的神色,又瞅了瞅少府令的神色,嘟囔道,“这也太浪费了。” 少府令有些感动,而这时,帝王突然说,“待水车一事落定尘埃,朕将你调回工部如何?” 少府令惊讶,“陛下……” 他肯定是想回去的,可工部尚书如今还好端端的,哪来的位置给他? 少府令并未考虑侍郎等职位,他与那位名叫周吉星的少年一起研究水车,有功无过,就算不升职,也绝不可能降职。更何况,他怀疑帝王有别的打算,让他回到工部,肯定会给他一定的权力。 “你需回答朕,可,还是不可?” 少府令毫不犹豫道:“谢陛下成全!” 晏吱吱偷偷瞅了眼晏啸风,自以为很小声,“刚刚爹爹好霸气啊!” 晏啸风忍着耳根处的热意,又询问了造纸一事。 这也是少府令急匆匆前来的目的之一。 第49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晏吱吱提供的制造竹纸方法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技术难度低,也可以适用于制造麻纸等其他纸张。即斩竹漂塘、煮楻足火、荡料入帘、覆帘压纸以及透火焙干。只是这么做耗时太久,也无法将原料利用得彻底。 而纸上记录的第二种方法,则是在制纸浆这一步加入了工具——磨竹机。少府令更愿意将这种机械称为磨木机。他甚至举一反三,认为这种机械可以帮助除竹子之外其他许多木材制作成纸张。 原料的多样性和纸张的多样性更有利于打开市场,最后大承常用的麻纸的产量会提高,价格会下降,最终肯定能达到陛下想要的效果。 磨木机需要的材料有铁、石等,都是大承有的材料。这种机械的加入可以让竹子得到更加有效的利用,还大大节省了纸张的制作时间,达到成本低耗时短的效果。 少府令并不揽功,他认真道,“尽管公主殿下提供了图纸,可臣摸不着头脑,还是周丞找到关键之处,此事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试探道:“周丞就在殿外候着。” 晏啸风哪里看不出他是想帮周吉星邀功,多多在他面前露面? 如若他真要将少府令调到工部,少府监的确需要多一些有才华还忠诚的人。更何况,女儿是周吉星的贵人,他女儿看重的人,可用。 “宣。” 在这个交流过程中,晏吱吱已经努力吃完碗里的饭菜。 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十分满足。 “爹爹,周丞又是谁呀?” 晏啸风无奈的拿出手帕,擦拭那张小花脸,又解释,“就你之前看重的少年郎,丞是官名。” 晏吱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脸上的酒窝也跟着害羞起来。 帝王的手顿了顿,看似不经意的在酒窝处戳了下。 将周吉星和周丞认成两个人的女儿,也挺可爱的。 晏茹玥瞪大眼,这瞬间,她仿佛又在帝王身上看到她娘亲的身影。她娘亲也是这么温柔。 周吉星进宫前被教导过,一直低着头行礼,不敢直视圣颜。可等到熟悉的甜丝丝的嗓音,他又没忍住偷偷看了眼。 还是那张肉乎乎的脸蛋,这会抿着唇冲着他笑,周吉星眼眶发热。 多日前在东大街得到承认,还得到一张百两银票,他已经心满意足。 才华得到认可,银票可以用来买药给那位温柔的姐姐,多余的钱还能买些粮食给那些孤儿们,甚至还有余钱,这已经是他想象到最幸福的日子了。 结果当晚,就有人找上门,说陛下看重,招他为少府监的小丞。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官员,可以说就是给少府令和少令们打杂的,却也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职位。 他是独子,只能继承过世父亲的工籍,没资格参加科考,也没余钱学习。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可爱的小神医竟是公主。他能被陛下记住,也是因那位公主。 公主是他的贵人,他不能辜负公主的期望。 抱着这种想法,周吉星成了少府监最勤奋的小丞。他先是合力与少府令制作出大型的可以用于田地灌溉的水车,随后又试探说出,他父亲曾经研究过龙骨水车,只是研究缺乏一些关键。 随后龙骨水车也被研究出来。 可他依旧觉得不够,发现少府令为一种名叫磨竹机的机械苦恼时,更是白天研究夜里想,终于帮忙研制出来。 可好像还是不够。 “陛下问你话呢。” 少府令见他一副傻呆呆看着公主的模样,赶紧推了一把。 意识到他可能没听清楚,少府令重复了句,“陛下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吉星回神,低着头说,“能为陛下公主做事,已经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敢贪图奖励。” 晏吱吱张大嘴。 “你不要奖励的吗?” 她搓搓自己的脸蛋,“以前吱吱表现好,都会缠着师父要奖励。” 注意到帝王的目光,她又甜甜一笑,“现在是找爹爹要奖励,爹爹超大方的。” 晏啸风忍了又忍,才没把那句‘那朕与你师父相比,谁更大方’那话说出口。 他用实际行动表示比那位神医大方。 “如昭乐……”被奶凶奶凶的瞪了一眼,帝王改口,“如吱吱所言,朕待有功之人不会小气。既然你想不出来,朕便做主了。” 他相信女儿,也看好周吉星,可周吉星不到十三,在他还没做到大权在握无法护住所有有才华的人之前,不宜让周吉星过于冒头。 他便给了周吉星专心研究的权力,以及京城里的一座宅子,一些金银和衣物。这些依旧是周吉星不敢肖想的奖励。 “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激动之下,周吉星甚至敢抬头看看帝王,这也更方便看清楚晏吱吱的模样。只是这动作也让他看到站在两人身侧抱着胳膊打量他的长和郡主。 “姐……不是……” 周吉星看清那更加明媚张扬的脸,赶紧低下头。 “姐?” 他想装作无事发生,晏茹玥却不想放过他。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我姐姐的。” 晏茹玥不满道:“至少要得到本郡主的承认,你都没让我看看那水车磨竹机,我没认可你的才华!” 熟悉她的人都听懂了这话,这是想去看水车,为此找理由。 周吉星听不懂,只能磕头谢罪,“还请郡主责罚。” 同时,他在心里否认,那个温柔的姐姐和这位张扬的郡主怎么可能有关系?尽管长得有点像,可这性格,差别也太大了。 很快周吉星领赏退下去,只是等他要走到宫门口时,突然有内侍叫住他,“周大人,等等!” 周吉星记得这人就在福宁宫服侍,有些忐忑的接了这一礼。 那内侍并不高傲,温和问道,“敢问周大人如今家在何处?具体哪条街哪条巷。” 周吉星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 内侍微微蹙眉,这个回答和之前的侍卫说的一模一样,并不在安王府的东南方向。只是想到陛下和公主的怀疑,他又笑着问,“敢问周大人平时除了家里,常常去哪里?” 周吉星有瞬间的警惕。 可很快他想到,那个破落小院只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和跟随父母进京投奔亲戚,父母却意外病死的温柔姐姐。这些人,总该不会和皇宫里的人结仇。 他便如实回答了。 内侍算了算具体的方位,眼前一亮。 第50章 晏茹玥和赵珠儿 外城靠近城墙的一间破败院子里。 原本丛生的杂草已被铲除,翻出了小块菜地。院子里摆着不少破了口子的瓦罐,都被人填了土,或是种了菜或是种了常见的草药。 向阳的地方牵起了绳子,这会挂着好些小孩的衣服。 水井旁,一个长相清丽气质温婉的少女正在洗衣,几个小娃娃蹲在她身边,也在努力搓木盆里的衣服。 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几个穿着简单的小孩正在和一个缺了条腿的小男孩说话。 尽管环境艰苦,可这些小孩的小脸蛋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年纪大些的穿着补丁的麻衣,小些的已经换上最近才做好的布衣。 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小男孩仰着脑袋,“珠姐姐,星哥哥说他得了赏,有了大房子,正在收拾,那我们可以住上不漏雨的房子吗?” “嗯,”赵珠儿将才洗好的衣服放在木桶里,又拿过小男孩手里那件,“等收拾好我们就搬过去。” 看了看小男孩瘦弱又发黄的小脸蛋,她嘱咐道,“那儿还有许多粮食,咱们暂时不缺粮食了,你不要再省着了。”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这儿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嘛,我怕不够吃,不过星哥哥好厉害啊!” 赵珠儿想到周吉星,也是一笑,“他很厉害,日后会平步青云的。” 想到周吉星说,日后会想办法让这些孩子落户,再送他们读书,或是学门手艺,她又有些担心那个少年将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 要是她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少女有些惆怅。 门口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她也感受到灼热的目光。 赵珠儿扭头一看,发现门口长了两颗脑袋。 小一点的脑袋圆滚滚,被压在下方,脑袋的主人有着大眼睛和小嘴巴,这会正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大一点的脑袋梳着简单的发型,戴的发钗却极为精致贵气,而那张脸……那张脸! 赵珠儿惊讶的站起来,沾了水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世上怎么会有和她这么像的人? 门口。 晏吱吱和晏茹玥正在偷看。 昨日周吉星奇怪的反应被晏吱吱父女收入眼里,转头就派了内侍去查证,得出了院落在安王府东南方向的结果。 侍卫们调查,很快将相关情报送到帝王这。 这个院子本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的聚集之处,偶尔会有好心人送点食物和旧衣物过来。也有好心人帮忙看护一二,避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了小孩。周吉星虽说是少年,但偶尔也会偷偷给那里的孩子送食物。 不过住在外城,特别是靠近城墙处的人家,基本都不富裕,没人真的收养一两个孩子。是以每年还是会有小孩因为饥饿疾病去世。 今年年初的时候,又多了一个赵珠儿。 据查,这位赵珠儿是跟着爹娘来京城投奔亲戚,且一起做生意的。结果那亲戚坑了她爹娘的钱,爹娘还接连感染风寒,先后去世。 赵珠儿瞬间成了孤女,手里也没多少银钱,偏偏长得俏丽,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又被周吉星救下,安顿到院子里。 没多久,赵珠儿就成了这院子里的大姐姐。 尽管帝王已经让人去赵氏夫妻的家乡调查,可有晏吱吱的太素脉在,几人都认定这位赵珠儿就是晏茹珠。 晏茹玥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帝王派出人手的调查结果。晏吱吱同样很好奇。姐妹俩一拍即合,落下了太子,跑来偷看。 这么一看,大的红了眼,觉得姐姐吃了不少苦头,小的脸蛋红扑扑,一脸敬佩的看着赵珠儿。 在和赵珠儿四目相对时,晏吱吱嘴甜的喊出声,“姐姐,我是吱吱呀。” 晏茹玥不甘落后,嗓音里带着点哭腔,“姐姐,我是阿玥呀。” 赵珠儿定定的看着她们,眼前却突然闪过一幕。 那是一间大宅子,一个小女娃举着小木剑在前边跑,她在后边追,“妹妹,危险!” “妹妹?” 她突然抱住有些疼的脑袋,“奇怪,好奇怪。” 晏吱吱和晏茹玥赶紧跑进来,在一群小孩紧张又警惕的目光里靠近赵珠儿。 “吱吱是神医,让吱吱看看!” 晏吱吱努力在小孩们之间挤来挤去,成功挤到赵珠儿跟前。趁着对方垂下手时,赶紧抓住,一切脉,得出结论,“啊,姐姐曾经伤到脑袋,以前很多事都被忘记了。” 她努力拽了拽赵珠儿,“姐姐,你蹲下来,吱吱给你揉揉脑袋。”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对上那双关心的大眼睛,赵珠儿还是很配合的蹲下来。 晏吱吱赶紧踮起脚尖,伸出小肉爪,替她揉了揉脑袋上的几个穴位。 “因为见到阿玥姐姐,受到刺激,姐姐可能想起一些事了,才会头疼。” 轻柔的力道让疼痛的脑袋舒缓了许多。 莫名的,赵珠儿不敢去看红了眼的晏茹玥,她对围过来面露关心的小孩们笑了笑,让他们散开去做自己的事,这才轻声问晏吱吱,“我刚刚看到一个画面……那是真的?” “对呀,姐姐受过伤,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彻底消失,只是被忘记了。受到刺激,就会想起来。” 晏吱吱认真的替她按摩穴道,待手酸了后才放下来,一张小胖脸怼到赵珠儿的跟前,“姐姐,你是我们的姐姐哦!” 晏茹玥鹦鹉学舌,“姐姐,你是我们的姐姐哦!” 赵珠儿心慌意乱,“可、可是,我有爹娘,我是他们亲生的。” 她本能的想靠近这两人,可一直以来的记忆又告诉她,她有爹娘,而这两个小女孩,一看穿着就是富贵人家。 赵家在赵家村算是富庶,可那也只是吃得饱穿得暖有点余钱,和富贵人家不能比的。 晏吱吱鼓起腮帮子,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看向晏茹玥。 “可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赵珠儿:“这、这……” 晏茹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落下。 “你就是我姐,皇叔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半个月内就有结果。你就是我姐!” 她霸道的拽住赵珠儿的胳膊。 这次轮到晏吱吱鹦鹉学舌。 “对,你就是我姐!”她拽住赵珠儿另一只胳膊。 第51章 寒食节将至 繁英殿。 一个小胖娃娃穿着桃红色的对襟褙子,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她左手边放着一个捣药钵和各种草药,右手边放着一本手写书。 黑亮的大眼睛瞅瞅那本书,又瞅瞅草药,小肉爪灵活的取了需要的草药,放在玉做的捣药钵,卖力的捣啊捣。 蹲在一旁的晏微明:盯! 小神医装作没看见,继续捣啊捣。 晏微明:盯! 小肉爪费力的将捣药钵抱起来,放在地毯上,慢吞吞的转过身,背对着对方,继续捣啊捣。 一旁,卧躺的小毛驴将脑袋埋在两条前腿里,同样装作没看见。 晏微明忍不住了,伸手掐住晏吱吱的小肉脸,轻轻朝两边扯了扯。 “你们排挤我!” 十岁少年满脸委屈,“趁着我被考校功课,偷偷去找姐姐,还回来和我说,姐姐多么温柔,你们太过分了!” 他气质温和,语气委屈多过指责,没多大的威慑力。 反正在晏吱吱眼里,好像一条小狗狗泪汪汪的冲着自己叫,毛茸茸的尾巴垂在了地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的良心顿时隐隐作痛。 “太子哥哥呀~” 她甜丝丝的喊了声。 晏微明依旧委屈,“你喊她们阿玥姐姐、阿珠姐姐,到我这就变成了太子哥哥,你区别对待。” 晏吱吱茫然的眨眨大眼睛。 这也要比较吗? 功德系统看不下去了,【你就喊他微明哥吧,上次你这么喊他,他整个人就跟开花了一样】 晏吱吱想象了下这位兄长开花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微明哥哥!” 她重新喊了声。 某个泡在醋坛子里的哥哥脸色好了一些,还拿起一颗蜜饯塞到她嘴里。 晏吱吱再接再厉,“不是不带你去,是怕太多人吓到阿珠姐姐。我们很清闲,你很忙嘛。” “哼。” “还有还有哦,”晏吱吱的脸蛋被揉了几下,说话有些模糊,她便也大胆的去揉晏微明的脸蛋,发现同样有些肉,兴致勃勃的搓起来,“阿珠姐姐脑袋受过伤,不太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她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呢。” 不同的人情况不同。 有的人长大后,对小时候的事情如数家珍,可有的人对小时候的事情十分模糊。赵珠儿属于后者。 当年她走失后,不少人在京城里寻找,却毫无线索,可见她并非单纯走失被好心人收养,而是被人贩子带走了。 幼年受到惊吓,又伤到脑子,记不清五岁之前的事情太正常了。 可也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理感应,又或是容貌类似带来的影响,每次见到晏茹玥,赵珠儿眼前都会闪过一些画面,随之而来的,就是大脑的疼痛。 晏吱吱见晏微明怀里露出半个鼓鼓囊囊的手帕,主动凑过去贴贴,窝在他怀里,继续说,“阿玥姐姐这会可苦恼了,她想见阿珠姐姐,又怕刺激到阿珠姐姐,也怕阿珠姐姐因此讨厌她。” 晏微明想象了下,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 他不再委屈自己被落下的事情,认真的思索解决之法。 “父皇派出的人马半个月后就能回,有了证据,阿珠姐也许就能接受,可这期间,阿玥姐想见她,就得带上你吧?” “对的对的。” 晏吱吱认真点头,小肉爪则是从裹起来的手帕缝隙里钻进去,抓到一颗蜜饯。 她飞快塞到嘴里,含糊不清道,“吱吱这会做的药,就对阿珠姐姐的头痛有好处,吱吱很努力的!” 晏微明认真夸了句,突然觉得心口痒痒的。低头一看,晏吱吱看似仰着脑袋认真和他说话,实则腮帮子鼓鼓的,且小肉爪也不老实,正在找蜜饯。没了眼睛的帮忙,小肉爪没找准,还在他心口戳了戳。 年少的太子好笑的将蜜饯拿出来。 “本就是带给你的,是骆侍读家厨娘做的。我上次偶然路过他家,被邀着做客,吃过一次,十分美味。” 少年心思淳朴,他觉得美味的东西,就想让家里人也尝尝,便拜托侍读骆鸿光带了一些过来。 不过帝王入口的东西都要慎之又慎,而姐姐晏茹玥喜辣不喜甜,他便给了妹妹。 晏吱吱朝嘴里塞蜜饯,没一会便塞得满满的,宛若囤粮的松鼠。 这蜜饯也好吃,比尚食局那边做的好。 水润的大眼睛亮晶晶,唇角也翘起来。 吃完后,晏吱吱拽着晏微明的手不放,“哥哥呀,你说的这个侍读叫什么呀?他们家在哪里呀?” 晏微明没什么防备的说出来。 因着妹妹和骆家人根本不认识,他也没往妹妹会为了一口吃的上门讨要的方向想。 分开前,晏微明再三嘱咐,“下次去找阿珠姐,一定要叫我!” 晏吱吱回味着蜜饯的味道,板着小脸蛋严肃承诺。 当天晚膳后,她还在回味那蜜饯的味道,对宫女摆上来的各色香糖果子毫无兴趣……才怪。 捧着一颗果子,晏吱吱小口啃着,吃得特别认真。 晏啸风瞅了几眼,发现她颇有些神游天外,好奇道,“行医时遇到不懂的症状了?” “怎么可能?” 晏吱吱瞬间回神,大声反驳,“吱吱可厉害了,也就比师父差一点点,怎么可能会有不懂的症状?” 一旁,还在吃饭的小毛驴歪歪脑袋。 【可是,上次你行医一半,突然找借口离开,其实偷偷看医书,看完后继续给对方诊治。那医书可都是你师父的行医病例。你这不就是抄作业吗?】 晏吱吱又气又羞,脸色通红。 晏啸风讶异又心虚,“朕就问问,并无怀疑你的意思。” 这娃娃,怎么还一副要气哭的表情? 晏吱吱鼓着脸‘哼’了声。 瞅了眼说完继续吃饭的小毛驴,她决定之后弄到好吃的蜜饯,不分给毛毛了!哼,她生气了! 晏啸风不知女儿在生小毛驴的气,连忙转移话题。 “过几日便是寒食节,可要去玉景园逛逛?” “玉景园?” 晏吱吱歪歪脑袋,第一件事便是问,“那儿有好吃的吗?” 晏啸风瞅了瞅她的小胖脸和肉乎乎的小胳膊。 “没有,但有许多珍禽异兽。” 第52章 父女俩逛动物园 永熙帝自登基以来,没做过一次劳民伤财的事情,与之相反,他的父皇和皇祖特别爱做劳民伤财掏空国库的事情。 像他的父皇承德帝,好美人美景,又好珍禽异兽。 在皇宫已经有不少好看的苑囿的基础上,竟还要在宫内外大兴土木。 承德帝当政期间,皇家苑囿的数量增加了不少。 晏啸风此刻提及的玉景园,收罗了国内外各种珍禽异兽,堪称一个大型的动物园。偏偏先帝时期,只有先帝宠妃宠臣可以去观赏,其余时候,都是平白耗费金银。到了晏啸风这,他忙得没时间去。 像集芳苑,则是搜罗了各种奇花异草,苑内也做到了十步一景。 太子上次带着侍读们去吟诗作对的琼华园也无比雅致。 类似这样的苑囿还有许多。 同样,维护这些苑囿的费用也不低。 在国库空虚的现在,这些钱花得让晏啸风心疼。 听说有许多动物看,晏吱吱满口答应了。 “这是吱吱第一次和爹爹一起出门玩!” 晏吱吱兴致勃勃,“咱们要带好多好吃的好喝的,边逛边吃。” 晏啸风对这些动物美景都兴致缺缺,可这会听到晏吱吱的形容,又生出几分期待。 和女儿一起出游啊,就像在做梦一样。 他恍惚记得,当年没被算计送出皇宫时,他曾在寒食节时,被长兄长姐带出去踏青。 寒食节的第三日便是清明节,外出踏青的人和上坟的人一样的多。 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百姓,看到那么富饶的大承。 可等他长大了,大承便只有华丽的外壳和腐朽的内里。 他曾经生活许久的皇庄附近,百姓们的表情一日比一日麻木。 “爹爹,你怎么了?” 发现晏啸风的表情不对,晏吱吱放弃了那些香糖果子,从凳子上滑溜下来,用沾了糖霜的手握住帝王的手,轻轻摇晃了下。 这一摇晃,晏啸风便回神。 他生出一股冲动,“不如明日就去玉景园,你明日忙吗?” “不忙不忙。” 晏吱吱努力回忆,“东大街那边,愿意来吱吱的人已经被医治得差不多啦,吱吱打算改天去西大街看看。” 尽管她传出了小神医之名,可多数人更相信那些医馆的老大夫,并不愿意找晏吱吱。 愿意来找她的,或是被她医术折服,或是太过贫苦,冲着她低廉的收费来的。 此外,京城太大了,有内外城之分,内外城的街道也多,晏吱吱的名声还没传遍整个京城,顶多传遍了王公贵族的圈子。 那些人都有些瞧不上这个民间公主,私下里都议论不愧是平民一步登天,难改身上的穷酸气,竟为了一点钱和庶民们打交道。加上晏吱吱年纪小,没一个贵女主动与晏吱吱来往。 不过这些,晏吱吱并不知道,却被暗卫们告诉了帝王。 父女俩商量好后,第二天晏啸风便给自己放假,穿着一身常服和晏吱吱汇合。 没多久,他等来兴奋的女儿。 看清楚女儿和小毛驴的打扮,他沉默了。 晏吱吱竟是穿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打,背着一个布包,手里提着两个竹筒。她身旁,小毛驴身上挂着好几个布兜,香甜的味道传出来。 “爹爹,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晏吱吱疑惑的看看晏啸风空荡荡手,卖力的举起两个竹筒,“吱吱带了好多哦,这个是蜜水,可好喝了。” “咳咳,朕让他们放马车上了。” 晏啸风没想到晏吱吱进宫这么久了,竟依旧亲力亲为。而莫名的,他竟觉得亲力亲为,更像普通的父女一起出门踏青。 想及此,他接过竹筒和布包,迈开大长腿。 “走吧。” 晏吱吱美滋滋的跟在他身后,开心得浑身冒出小花花。 背了许多东西的小毛驴同样乐颠颠的跟着他们身后。 走到宫门口,晏吱吱突然道,“啊呀,吱吱忘记告诉微明哥哥了,现在告诉他还来得及。” 只想和女儿一起出游的帝王:“……” “不必告诉他,”晏啸风冷酷道,“他昨日被几位翰林学士抓住看闲书,被罚了不少功课,想必这会在埋头苦读。” 晏吱吱同情的‘嗷’了一声,“那阿玥姐姐……” “她去找赵珠儿了,这会并不适合邀请赵珠儿。” 晏吱吱很懂,赵珠儿还没能接受这件事,却有生出几分想亲近他们的意思。因此平时都是小辈去找赵珠儿玩,但凡来了个长辈,没准会将赵珠儿吓到。 “没关系,”她仰着白嫩的小脸蛋,十分开朗道,“寒食节再和微明哥哥他们一起去。” 这也符合晏啸风的打算。 寒食节那日再和小辈们一起去,这次,就让他和女儿独处。 玉景园内有许多大型的动物,离皇宫有些远。 父女俩外加一只小毛驴待在偌大的马车内。 路程并不枯燥,毕竟晏吱吱一直问东问西,如若发现晏啸风回答不上来,又嘀嘀咕咕的猜测。小毛驴时不时‘啊嗯’几声。 晏啸风一点都不觉得聒噪,反倒久违的感受到所谓的烟火人间。 这是当今圣上登基第一次来玉景园,负责照顾珍禽异兽的宫人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统领这批宫人的是个内侍。 他亲自给父女俩外加一只小毛驴带路,介绍这些动物。 “这是……送来的白孔雀,只可惜平日里不爱……” 话未说完,那只白孔雀溜溜达达的走过来,朝着他们开屏。 内侍目瞪口呆。 晏啸风知道一般孔雀开屏的目的,他生出几分荒谬。 至今没成亲的他居然被一只孔雀……犀利的目光落在白孔雀的身上,发现白孔雀没看他,又顺着白孔雀看向晏吱吱。 晏吱吱有些兴奋的伸出小肉爪,想摸摸白孔雀,却发现白孔雀在看自己的身旁。她也扭头,看向同样兴致勃勃的小毛驴。 【毛毛,它好像冲着你开屏耶】 功德系统如若不主动查,是不会知道孔雀开屏的意思。 它有些得意的昂着小脑袋,【我就是这么受欢迎!】 晏吱吱满脸羡慕。 晏啸风则是有些无语。 随后他们又去见了一些动物,无论平日里这些动物是活泼还是懒洋洋,见到他们一行人,都很给面子的过来看看,顺带热情的冲着小毛驴开屏/嚎叫/送食物。 “毛毛好厉害哦!” 晏吱吱牵着晏啸风的手,又羡慕又骄傲,“它好受欢迎哦。” 第53章 白孔雀白狮子白老虎 玉景园很大,有各类珍禽异兽,大型的凶猛的基本都生活在宽阔的半露天的房子里,有些无害的或是需要自由活动的禽类,是可以在整个园子里散步的,比如那只冲着小毛驴开屏的白孔雀。 除了白孔雀,还有绿孔雀、丹顶鹤,甚至还有浑身红通通的鸟儿。 晏吱吱看得目不转睛,“好神奇哦。” 可很快,她发现这些鸟儿都喜欢围在小毛驴的身边,甚至还互相啄起来。 “它们是在争吵谁和毛毛做朋友吗?” 晏吱吱虚心向爹爹请教。 看懂鸟类肢体语言的晏啸风:“……” “应该是,”年轻的帝王睁眼说瞎话,“也许看它可爱。你的朋友向来像你。” 晏吱吱抱着脑袋思索了会,才听懂这话,爹爹这是在夸她可爱啊! “爹爹,你好别扭哦!” 她一把抱住晏啸风的胳膊,双眼亮闪闪,“那咱们把毛毛留在这交朋友,去看其他的动物吧?” 晏啸风也乐得扔下小毛驴。 刚刚还很得意的小毛驴急了。 【不不不,我要和你们一起玩】 它试图挤开白孔雀们的包围圈,凑到小伙伴身边。 哪知那些鸟儿根本不让它走,再次围过来。 它恼怒的‘啊嗯’叫。 最后还是玉景园的宫人们将这些鸟儿分开,小毛驴才得到自由。 它立马撒开蹄子朝前跑。 【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晏吱吱下意识想追上去,结果身体腾空而起。 一扭头,就对上晏啸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美脸蛋。 她当即笑眯眯的抱住对方的脑袋,“驾!” 这是将爹爹当做马儿了。 负责带路的内侍吓得软了腿,差点跪在地上。 然而,等了几瞬,他都没等来帝王怒意,悄悄抬头一看,才发现帝王已经抱着公主离开,选择的方向与刚刚那只小毛驴相反。 “呼。” 轻轻吐了口气,内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看帝王抱着公主的背影,他恍惚间仿佛看到民间男子抱着女儿逛街,那种流动的温情额外真实,真实得很虚假。毕竟帝王家从没真情。 逛了没多久,晏吱吱又喊饿。 晏啸风只能让人拿来食物,父女俩开始吃起来。 吃还不算,晏吱吱捧着糕点,好奇的看着两侧的风景,走来走去,看似毫无礼节,却又透露出一股纯真烂漫。 “爹爹,你过来呀!” 晏啸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糕点,有些恍惚。 哪怕他被先帝的舒贵妃算计,被送到皇庄,过了一段苦日子,可没忘记在皇宫里接受的礼仪。这种边吃东西边走路的行为实在是……“爹爹,你看,这儿有一只白色的狮子,哇,好漂亮!” 奶呼呼的声音不断呼唤着他。 那种发现新奇事物急于与他分享的心情透过声音传到心里。 面冷的帝王并不想毁掉这份心情。 他同样捏着糕点,缓步走过去。 跟来的内侍已经见怪不怪的,一群人麻溜的收拾东西,拎着凳子、食盒等追过去。 看完了白色的狮子,又看了白色的老虎,还看了白色的大象。 晏吱吱揉了揉自己的肉脸蛋,疑惑道,“怎么有这么多白色的动物呢?白色就代表珍稀吗?” 求知的眼神再次投向帝王。 并不懂这些的帝王:“……” 此刻他与晏微明一样,都想在女儿心里树立起高大的形象。 一个厉害的爹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呢? “许是因为少见。就像能臣,太少了,便显得珍贵。” 晏吱吱似懂非懂。 她好奇归好奇,可心也大,并非每件事都会刨根问底。 一行人在园子里逛了好些个时辰,逛到最后,晏吱吱直接累趴在晏啸风怀里。 “爹爹,咱们是不是没逛完?” 晏啸风也是第一次来,询问这儿的内侍后,给出了答案。 “还有一些地方没去,这儿,挺大。” 大的背后是国库空虚,一想到这件事,晏啸风就想问候已经葬入皇陵的先帝。 他低头一看,晏吱吱已经累成一条鱼,提议,“下次再来?” “哼哼。” 小神医哼唧了声,小短腿还蹬了蹬。 见状,晏啸风直接抱着她往外走。待走出玉景园,晏吱吱早就呼呼大睡了,小嘴巴微张,睡得可香甜了。 轻笑了声,晏啸风又走出几步,忽地发觉不对劲,低头细细一看,好么,自己的衣襟上竟是沾了口水。 他无语了几瞬,最终还是没将小神医叫起来。 回到皇宫后,晏吱吱瞬间生龙活虎,兴致勃勃的带着捡到的孔雀羽毛去找晏微明。 被翰林学士批评又多了许多功课的晏微明正生无可恋中。 收到妹妹的礼物,很开心,可一想到父皇和妹妹出去玩不带他,他的眼神又哀怨起来。 “我又被扔下了。” “啊这……” 心虚的扯了扯肉乎乎的爪子,晏吱吱垂下脑袋,又没忍住偷偷看了晏微明一眼,“因为哥哥功课多嘛,咱们寒食节再一起去呀。” 晏微明并没有开心。 他继续哀怨道:“我身为太子,清明节当日要去皇陵祭拜,前两日也得一直准备。你其实也该去,可若你想玩不去,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晏吱吱没料到的事情,晏啸风也没和她说。 想到太子一直没得玩,她更同情对方了。 她抱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没关系,园子一直在那,等什么时候有空了,一起去也行。” “去几次?”晏微明试图争取些好处。 “想去几次就去几次呀。” 晏吱吱笑得灿烂,“爹爹说,那园子是咱们家的!” 晏微明喜欢‘咱们家’这三个字,没忍住翘起唇角,“对,是咱们家的,那些园子都是咱们家的,就是维护起来比较耗钱。” 他喜欢看杂书,尤其喜欢看一些商贾之道的书,之前被翰林学士批评,就是因他看了这些书。 在那些清流眼中,商贾之道是下九流,他身为储君,不该碰这些东西。可他倒觉得,如若说农是大承的根基,商便是让这种棵树更加繁茂的手段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发现商是从那些高官世家中赚钱的好手段。 “赚钱?” 晏微明突然眼前一亮,“对哦,为何不从他们那赚钱来维护咱们的园子?” 晏吱吱歪歪脑袋,疑惑的同时又觉得晏微明此刻不像狗,像摇着尾巴的狐狸。说起来,只看骨相的话,狐狸和狗狗还挺像的。 第54章 兄妹:赚钱,嘿嘿嘿 “你说什么?” 晏啸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听了太子的话,那张冷酷的脸还是裂开了一些。 见状,晏微明立马闪身躲在妹妹身后。 晏吱吱其实没听清楚,不过哥哥向她求助耶,她赶紧张开肉乎乎的胳膊,试图用小身体挡住比她高许多的太子,小脸蛋也板起脸,“爹爹,你吓到哥哥了。” 晏啸风‘哼’了一声,“你听听他说的胡话。” 晏吱吱一脸老实,“没听清。” 眨眨大眼睛,她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脸颊处的酒窝透露出一股不好意思,“吱吱刚刚在想晚上吃什么。” 蹲在她身后的太子露出一颗脑袋,“我们刚刚路过尚食局,可香可香了,妹妹当时馋得流口水,过来的路上一直‘嘿嘿笑’。” 晏啸风不由自主的幻想那个画面。 团子似的小神医边走路边笑,时不时吸溜下口水,或是揉搓着脑袋、拍拍小肚子,想着什么时候用晚膳,晚膳又有什么。 他被可爱到了,他不承认,只能冷着脸扫向晏微明。 “你再说一遍。” 晏吱吱竖起耳朵,准备认真听。 晏微明只能站起来,蔫头耷脑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建议。 “儿臣是觉得,咱们家的园子那么多,维护起来费银钱,平日里也没机会去逛,不如将那些园子租出去,让出得起钱的官员富商们在园子里办宴会。” 悄悄看了眼帝王,晏微明怂怂的躲回到妹妹身后,继续说,“这些都是皇家苑囿,平日里不对外开放。那些人家里的园子未必比这些园子差,只是嘛,皇家的东西听上去总是最好的,他们肯定想进来看看。更何况,能在皇家苑囿园林里大摆宴会说出去多有面子,他们肯定会心动。” 说了这么多,晏微明忍不住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可既然是来皇家苑囿游玩、办宴会,这价钱嘛,肯定不低。” 他幻想了日后的画面,陶醉道,“日后收他们的钱维护那些园子,多的钱送到国库,一举两得啊!” 听上去特别好,就是丢皇家的脸。 晏啸风算是大承最出格的皇帝,不仅曾在朝会上杀了一个大臣,还在登基后接连血洗几个官员的家族。就算如此,他都没敢直接由皇家出面做商贾们才做的事情。 之前造纸术的事情,他都是将工坊放在女儿的名下。 公主有几间铺子很正常,可整个皇族代代传下来的园子对外出租,那很不正常! 他怀疑今晚祖宗们就会来床头斥责他。 “哇,听上去好好啊!” 晏吱吱握着肉爪,瞪大眼,“微明哥哥,你好聪明啊,花别人的钱养我们的园子,真棒!” 晏微明忍不住挺直腰板。 他再次偷偷瞧了眼帝王,努力做到理直气壮,“父皇也不必担心百官们会反对。若有人反对,父皇便问他们如何解决国库空虚一事,他们就无言以对了。我们皇家都愿意将苑囿租出去,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他们敢租出园子捐出那些银钱吗?捐不出就闭嘴!” 晏啸风现在就无言以对。 毕竟每次朝会,都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可就是没有不错的解决之法。像之前那些提议再加重赋税压榨百姓的百官,基本都被他贬了。次数多了,百官们的目光就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瞥见晏微明有些得意的神色,他气极反笑,“不如你上朝,与他们商量此事?” 在此之前,晏微明是没有上朝的权力。 他是储君,可年纪太小,过早参与朝政,只会让部分官员动不该有的心思,提前站队。 不过考虑到自己人太少,晏啸风已经开始考虑压榨儿子了。 至少他儿子比有些官员厉害,还正直廉洁爱民。 “只要父皇同意,儿臣愿意上朝。” 晏微明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因为得到权力欣喜,他有些激动,激动的原因却仅仅只是他能光明正大的从那些官员世家们手中赚钱! 赚钱使他快乐!赚世家们的钱让他加倍快乐! 看不见的小花花撞到晏吱吱的小肉脸上。 她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啊,好闪啊!哥哥你这会好闪啊!” 软绵绵的喊了几声,她也灵机一动。 “可是玉景园不好摆酒席吧,那些动物,没人看望它们夸赞它们,会很孤单吧?” 晏吱吱想到在东大街那听到的事情,积极的举起小手,“爹爹,不如我们将玉景园免费对外开放吧,让百姓们也可以去参观,和动物们聊聊天。” 晏啸风责怪的瞪了晏微明一眼。 晏微明装没看见,就着妹妹的提议往下说,“这样也不错,算是与民同庆,挽回我们皇家的名声。” 因着连出两代昏君,皇家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 兄妹俩意见一致,抛下晏啸风,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别看两人年纪小,可很有主意,很快就制定出一个计划。 京城内外的皇家苑囿不少,大多空置浪费。 “玉景园改成大承动物园,免费对外开放,让百姓们也可以参观。” “既然玉景园免费,那集芳苑就得收费,但不收很多……你问集芳苑?啊,它是皇家最大的一个园林。” “哥哥,那也给它改名吧,吱吱好像去过类似的地方,嗯,好像叫什么公园,那就改为大承公园吧。” “至于其他苑囿,挑一部分出来对外出租,其余的还是只给自己人看,我怕晚上祖宗们找我麻烦。” 晏吱吱立马拍拍心口承诺:“放心,吱吱会保护你的!” 晏啸风忍无可忍:“就算祖宗们有意见,也是先来找朕!” 晏吱吱眨眨眼,盯着他看了会,心领神会,“没关系,吱吱也会保护爹爹哒!” 她认真道:“吱吱可以在爹爹床边洒满药粉,来一个祖宗晕一个。咱们躲起来,等他们晕了,拿麻袋装起来扔出去!扔得远远的!” 晏啸风和晏微明:“……” 太子弱弱道:“妹妹啊,你是不是不知道祖宗是什么意思?” 第55章 尊贵的头颅 寒食节前一日朝会,只有十岁的太子上朝,站在副相杨检的正前方。他穿着绣有麒麟的锦袍,气质华贵又温润,年岁不大,气质却温和稳重。 太子身后的官员们若有所思,部分官员看着芝兰玉树般的太子,满脸欣慰。 比起喜怒不定手段残忍的新帝,他们更看好性格温和的太子。太子这是有明君之相啊,要是能在太子手下做事,那该多好啊,再也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可很快,在听到太子的提议后,这份欣慰变成了错愕。 在众人各色目光里,晏微明镇定道,“国库空虚,百姓们这些年又多受战乱之苦,如若开放皇家苑囿可让百姓欣乐,国库充盈,想来列祖列宗们也会欣慰不已。” 不少官员内心震撼,显然没想到太子年少却会如此说话,一下子将先帝们都拉出来,仿佛他们不答应,就是让先帝们在泉下不安宁。仿佛他们不答应,就是想看着百姓吃苦,想看着国库空虚。 大家在心里捏着鼻子,就着这件事议论起来,如何在保全皇家颜面的基础上,又做到太子说的那些事。 晏微明有条不紊的抛出章程。 不少官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件事该不会是帝王想做,却又怕丢脸,才故意让年少的太子上朝吧? 他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向太子的目光带着一些同情。 晏啸风高坐龙椅,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唇角轻轻的抽搐了下。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肯定就是女儿说的背锅! 散朝后,晏啸风父子俩一前一后来到垂拱殿,还没进殿,门口就探出一颗小脑袋。 小神医笑弯眼,“爹爹和哥哥辛苦啦!” 晏微明的心情顿时如同吃了蜜糖般甜。 他小跑过去,抢在帝王之前将妹妹抱起来,叽里呱啦,将自己在大殿上的英勇表现说出来。 “哇,哥哥你好厉害!” 晏吱吱使劲的鼓掌,小脸蛋因为激动染上红晕。 “吱吱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 想到这,她拍拍自己的小脑袋,“都怪吱吱昨天吃太多睡太晚,不然也可以上朝了。” 晏微明被夸得飘飘然,满口道,“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的。日后我多多和父皇进言。” “那说好了哦。” 晏吱吱伸出小肉爪,想拉钩,“不可以骗吱吱的。” 晏微明满足的和妹妹拉钩。 兄妹俩心情很好的贴贴。 晏啸风:盯! 晏吱吱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抬头一看,发现晏啸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说是面无表情,可她硬是从这张脸上看出了委屈。 她挂在晏微明身上,认真的挥挥爪子,“爹爹你过来。” 待帝王走近,她又让对方低下头。 晏啸风犹豫了下,左右一看,宫人们赶紧埋着脑袋,至于晏微明,他倒是想转头看,可是光将妹妹抱起来就有些费力,他做不到,心里直痒痒。 没了外人旁观,晏啸风最终还是低下尊贵的头颅。 晏吱吱立马拍拍他的脑袋,哄道,“爹爹别委屈啦,还有吱吱呢。” 帝王心里一怔。 脑袋上那只爪子就像猫爪,落下来时软绵绵的。 可想到自己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哄了,心情又有些复杂。 他直起身,发现晏吱吱恋恋不舍的盯着他的脑袋,立马转移话题,“寒食节你和长和郡主都不去皇陵,随意选个园子,摆个宴席,邀请那些大臣的女儿们。” 晏吱吱果真忘记他的脑袋,好奇道,“有和吱吱一样大的小孩吗?” 得到否定答案,她又问,“是漂亮姐姐们吗?” 晏啸风眼皮一跳。 他不会评判那些贵女的相貌,想了想,他选择了另外一个突破口,“宴席上会有好吃的。” “吱吱要去!” 晏吱吱立马举起肉爪,“有好吃的就好商量,吱吱不挑的!” 晏啸风轻笑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带着一丝怂恿,“在那你会遇到许多人,是否与之交往,你可以用用太素脉。” “嗷,师父也这么说。” 晏吱吱抓下他的大手,“师父说,不会看面相那就用太素脉,一定不要被骗了。哼,吱吱这么聪明,怎么会被骗呢?” “对,你很聪明,你师父说得不对。” 看不到晏啸风的表情,可费力抱着妹妹的晏微明心想,他好像闻到一股酸味了。 酸溜溜的帝王让儿子女儿去忙自己的,他自己在垂拱殿处理政务。 因着昨夜也处理了政务,今日上午处理到一半时,他有些困倦,就那样单手托着脸睡着了。 他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奇怪的世界,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抱着小号小神医一起逛园子,那园子里有许多动物,因此取名为动物园。 他们一起看了狮子老虎大象,还看了两只圆滚滚的黑白团子。 因着被抢走食物,其中一只黑白团子气鼓鼓的坐在角落里。 它太胖了,那背影让晏啸风想到一个词——气成一坨。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晏吱吱有次生气时,动作和这只黑白团子一模一样。 他们去过动物园,去过植物园,去过海洋馆。 他看到梦里那个模样相似的男人眉宇间的阴郁在逐渐消失。显然,他逐渐走出丧妻之痛,被女儿治愈了,打算振作起来好好养育女儿。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出车祸了。 梦境之外,帝王蹙紧了眉头。 梦境之内,男人出车祸身亡,和他一同躺在血泊里的,还有一只黑白团子玩偶。 晏啸风又梦到小号的小神医无人抚育,被送到儿童福利院。她显然不知道这场分别是永别,以为爸爸只是出门工作了。 一天天过去,她很生气,认为爸爸要工作不要她,气鼓鼓的偷偷溜出福利院,要找爸爸……她也出车祸了。 “吱吱!” 晏啸风惊醒,额头上一层薄汗,漆黑的眼瞳染上一层痛苦。 侯在一旁的孙荣发赶紧上前,手里端着安神茶。 “陛下?” 晏啸风没理他,他心头隐隐作痛。 这并非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楚。 第56章 帝王的过去 “五年了。” 晏啸风突然出声。 孙荣发怔住。 他是已故昭文太后身边的内侍,自然清楚这个五年代表什么。 五年前,昭文太后,也就是先帝后宫里的顺昭仪因舒贵妃而亡,先帝愧疚,加之被送到皇庄的晏啸风意外平定了一桩起义,这才被先帝召回京城。 这是晏啸风加入夺嫡的起点。 只是,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内情,顺昭仪是故意被舒贵妃害死,为的就是让小儿子回来。当年夺嫡愈演愈烈,如若晏啸风不拿到权力,或是自己登基,或是加入某个兄弟的阵营,最终性命必然不保。 不清楚帝王做了什么噩梦,可孙荣发也不知如何劝。 类似‘昭文太后/安亲王/武宁长公主泉下有知,必然也希望陛下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这种话,当今圣上是不爱听的。 他左思右想,将主意打到晏吱吱身上。 因着要配药,晏吱吱今日快到晌午才准备出宫,才到宫门,就被孙荣发派来的内侍拦住。 “爹爹不舒服?” 晏吱吱瞪大眼,毫不犹豫让小毛驴换个方向。 “吱吱去看他!” 半途,她又遇到别的内侍,说是晏啸风已经回了福宁宫,她只能让小毛驴又换个方向。 急吼吼赶到福宁宫,却看见殿外站着一堆人。 “你们怎么都站在外边?” 孙荣发苦笑:“陛下让奴婢们都出来,谁也不许进去。”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陛下令奴婢们拉上所有的帘子,里边现在黑漆漆的。” 晏吱吱不由得张大嘴,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知道爹爹的小秘密,还是因有一次恶作剧,她躲在很狭窄的小房间里,等着爹爹来找她。 那房间不仅小,还很黑。 她等啊等,等了很久,才等到晏啸风过来。 可等晏啸风走到她跟前,她才看清楚对方脸色苍白,额头上有汗,以为他不舒服,把脉后才发现这也许是心病。 她悄咪咪的找孙荣发、晏微明这些人打听。 孙荣发并不敢说,晏微明则是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就晏微明所知,爹爹不喜欢待在狭小密闭黑暗的地方。如果非要是黑暗的地方,那必须要十分宽阔透风才行。 当时毛毛就囔囔着爹爹有病,还说这种心理疾病肯定是因小时候的经历才产生的。 晏吱吱本就对晏啸风的一切感到好奇,为此不断缠着孙荣发,孙荣发支支吾吾,又只说是和先帝的舒贵妃有关,具体的,却不肯说了。 一个不喜欢黑暗环境的人将自己关起来,那是出大事了呀! 晏吱吱直接将殿门推开……没推开。 她的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两只肉爪用力。 孙荣发赶紧上前帮忙,推开一条缝后,就见小神医跟只猫似的流进去,反手又将门关上。 钻进殿内,晏吱吱握紧小肉爪,小声喊着,“爹爹!” 无人应答。 她按着记忆往寝殿的方向走,一路摸索到寝殿,发现晏啸风躺在床上休息。 “啊,原来只是睡觉啊!” 她拍拍心口,“睡觉当然要关窗……” 看清楚床上的人的表情,她吓了一跳,赶紧爬上去,抱着晏啸风的胳膊使劲摇晃,“爹爹,你醒醒呀!” 躺在床上的帝王依旧眉头紧锁,没有醒来的征兆。 晏吱吱只能把脉。 晏啸风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回到过去。 那是娘亲的过去,那时不仅他,连兄长和姐姐都没出生,他梦到的过去,是他根据后来人说的话,拼凑出来的。 一个舒贵妃宫里的小宫女,只因先帝贪图美色,就彻底没了日后被放出宫的机会。 小宫女并未因这场临幸感到开心,以为自己可以翻身做主子。在舒贵妃宫里做事,她比外人更清楚舒贵妃的好妒和狠毒。 先帝施施然离开,明知宠妃好妒,也不曾给个名分,任由小宫女被舒贵妃各种磋磨,直到小宫女被诊断出怀有身孕。 这并非幸福的开端,而是噩梦的延续。 宫里人谁都知道舒贵妃多么想要有个孩子,再凭借宠爱让儿子当太子,可她宠冠六宫,就是没有孩子。一个小宫女不过是被帝王宠幸一次就怀有身孕,她嫉妒得发狂,而这宫女还是她宫里的人,这种嫉妒加倍。 原本先帝打算给小宫女一个不错的封号,再搬出去好好养胎,结果在舒贵妃的软磨硬泡之下,小宫女只得了一个才人的封号,没资格独领一宫,只能住在舒贵妃主管的宫殿里。 随后依旧是无止境的折磨,可哪怕如此,小宫女还是安安稳稳的生下一对龙凤胎。 她成了昭仪,连嫔都不是,只能继续住在舒贵妃宫里。 她和她的儿女只能看舒贵妃的脸色生活。不缺儿女的帝王竟也装作没看见,只顾着玩乐。 就是在这期间,后来的安亲王被舒贵妃算计破了相,再也与帝位无缘。大承挑选官员都需要面无瑕疵,挑选储君也是如此。尽管一个人的容貌与才华无关,可一切都是掌权者说了算。 又过了好些年,舒贵妃年纪大了,容貌终究不如新入宫的妃嫔,帝王的宠爱不如当年,而她一直无子,逐渐疯癫。偏偏这时,昔日的小宫女越发有韵味,又受了几次宠,再次怀孕,生了个儿子。 晏啸风有些漠然的看着幼年的自己。 他记事起,就有一个疯女人用各种方法折磨自己。 有时娘亲、兄长和姐姐能帮自己避开,有时候避不开。 起初他不明白,还曾经寻到机会拦住先帝,诉说舒贵妃的恶行,希望父皇救自己。 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先帝当时的眼神,也忘不了先帝派内侍将自己送回去的事情。 待他七岁,钦天监以‘荧惑守心’的天象指认他是灾星,他被送出皇宫,住在距离京城不算很远的州府。 待他十九岁,夺嫡之争波及甚广,各地民不聊生,他收到兄长的来信,说是娘亲多年来身体有亏损,近来咳血不止,太医说娘亲只有两年可活。 他拼了命的去立功,试图找到机会被召回去见娘亲一面,等来的却是娘亲被舒贵妃害死的消息。 舒贵妃、先帝、杨家、苏家、……他迟早,他迟早会……密密麻麻的痛苦让表情麻木的帝王回神。 梦里感受到的刺痛逐渐蔓延到现实,他睁开眼,想看看谁敢如此大胆,入目的却是一张小胖脸。 小神医担心又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小肉爪举着一排长长的银针,大有‘你再不醒我继续扎’的架势。 第57章 女儿肖父 晏吱吱又气又担心。 她奶凶奶凶道:“爹爹,你身体不舒服,要和吱吱说呀,不可以瞒着!” 小肉爪用力的挥舞银针。 她心想,自己都这么严肃这么凶了,爹爹下次不会再犯了吧? 一只手伸过来,掐住她鼓鼓的腮帮子。 “真的。” “哎?” 晏吱吱歪歪脑袋,迷茫的看着他,“什么真的假的?” “不是梦。” 晏吱吱眨眨眼,她懂了,爹爹以为被扎是做梦,那再扎几次好了。 她认真的挑选穴道,动作看似凶狠,其实最终还是慢悠悠的将银针旋转进穴道。 帝王有些疼的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他立马收回自己的手,将有些重的小神医挪到床边,自己坐起来。 “怎么没人点灯?” “爹爹你忘啦,是你让人灭了灯出了门。” 晏吱吱狐疑的打量他,“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晏啸风想到了那两个梦。 他突然又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前世。 失去了娘亲,失去了长兄长姐,尽管过继了太子,哥哥姐姐的孩子也在,可他……目光落在晏吱吱的小脸蛋上。 “怎样才能让你师父出谷?” “啊,”晏吱吱抓抓头发,“嗯,如果有很怪异的疾病,师父应该会出谷吧,他是医痴呢。” 晏啸风有了主意。 不过在行动之前,他需要和派出去的暗卫黑刃联系。 “我没事了,你可以去行医了。” 下定决心后,晏啸风反倒轻松一些。 梦见娘亲也许是一个预兆。娘亲也许想告诉他,无需在家人面前伪装坚强,过于看重面子。 他不该逃避的。 是与不是,肯定都不影响最终结果。 想及此,他心情不错的掐掐满眼懵懂的晏吱吱,“晚上记得及时回来,尚食局那边会做几个新菜。” “好呀好呀!” 晏吱吱不懵懂了,她可期待了。 转头,晏啸风收到黑刃派人送回来的一叠信。 信上详细记录了晏神医和晏神医收晏吱吱为徒后的各种事情,以及近来晏神医的一举一动。 “一直在闭关,可谷中的仆人时不时向外传信么?” 晏啸风越发认为,这位神医举止早有预谋。 偏偏在京城和邻近州府买地,种植了女儿带来的小麦良种,马上还要种植玉米,甚至提前试验了造纸术。 晏吱吱并不知师父和爹爹正在进行一场无形的交锋。 她开开心心的行医,美滋滋的回宫吃大餐,转头到了寒食节,晏啸风带着一些宗室子弟前往皇陵时,她和晏茹玥在琼华园举办了赏花宴,邀请京中贵女们参加。 这算是晏吱吱被封为长公主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意义非同小可。 不管那些人心中如何嘲笑民间公主在街市行医,她们都很给面子的出席。 席间。 一群贵女小口吃着那些精致却冷掉的食物,时不时偷看一眼坐在主座上的两人。 小的那个穿着竹青色的襦裙,裙上绣着近几年才从邻国引进的蜜瓜,大的那个一身红,穿着打扮如同她本人那般明艳张扬。 此刻,小公主在用膳,郡主则是笑眯眯的投喂,根本不管底下的一群贵女。 王南霜恰恰与杨怜雪隔着长长的空地,相对而坐。 见长和郡主对这个堂妹如此友善,差点咬碎牙齿。 她那日的挑衅没用?还是这位小公主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她想到出门前,父兄说的话。 父兄对这位小公主的态度是,如果可以糊弄拉拢,那便交好。如果不可以,便让小公主做出几件出格的事情。 她隐约明白,父兄好像打算破坏皇家的形象,进一步来说,父兄好像特别不满意当今圣上。女儿做错了事,自然也可以算在当爹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呢? 王南霜凭借个人智力实在想不明白,更不明白为何父兄要与伯父王元思对着干。 她分明记得伯父王元思的态度是,静观其变。可父兄一直蠢蠢欲动。 想不明白,可她不打断反驳父兄。要知道,分家之后,他们这一脉就成了旁支,在京城,她的地位比不过伯父王元思的几个女儿。只有父兄有能耐了,她才有地位。 想及此,王南霜笑吟吟,“公主殿下,郡主,如此春景,仅仅用膳未免太可惜,不如弄个彩头,咱们吟诗作对?” 立马有贵女附和。 她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试探小公主的,同时也是想打响自己名声的。 才女之名既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也可以标榜门风,增加父兄的筹码。此刻坐在这儿的贵女,多数都有不少心眼。 吃得不亦乐乎的晏吱吱:“?” 她扭头,小声和晏茹玥说,“她们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非得给自己找事做?” 晏茹玥也小声道:“她们一向如此,所以我很少和她们一起玩,她们也不喜欢我,不乐意和我玩。” “不和你玩?” 晏吱吱顿时气愤的拍桌子。 她自我代入,以前跟着师父去村里医治时,村里的小孩就排挤她,不带她玩。当时她可难受了,躲在角落里掉眼泪。好在她还有毛毛这个小伙伴。 想及此,晏吱吱板着脸,严肃的扫视一圈。 她有意模仿帝王的模样,甚至挑了挑眉头。 底下的贵女们吓了一跳。 喜爱晏吱吱的人觉得她这样特别可爱,可心里有鬼的人见她如此,还以为这位公主是年少早熟,看穿了她们的心思。 唯独晏茹玥,双眼仿佛冒着爱心,两只手聚拢在一起,放在心口,好像捧着小心心看着晏吱吱。 啊啊啊,妹妹好可爱啊! 严肃的小神医模仿爹爹的威严的神情,轻轻拍了拍桌子,又挤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吟诗作对?” 她其实不懂什么叫吟诗作对。 “你们在替本神……本公主做决定?” 晏啸风大胜回京时,刻意穿着盔甲坐在马上收拢民心。王南霜曾远远的见过一面。 玉面修罗的名声就是从那时传开的。 此时此刻,她竟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看到帝王的身影,顿时白了脸。 “民女不敢。” “哼!” 晏吱吱板着肉嘟嘟的脸蛋,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既然你们不想吃饭,那便做饭吧。” 贵女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晏吱吱扫视一圈,发现这儿到处是花,拍板决定,“以花为食材,你们做些糕点,谁做得好,本公主替谁切切脉,算算命。” 很快有内侍宫女搬了一张张桌子和器具过来。 “公主吩咐,”为首的宫女芙蓉笑道,“请各位女郎自行采摘花儿。” 贵女们的脸一会黑一会白。 让她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糕点就算了,竟还要让她们自己采花。 “你快想想办法。”王南霜与杨怜雪擦肩而过时,咬牙催促了一句。 杨怜雪抚了抚了帕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寒食节禁火,哪怕是做糕点,难免需要将糕点蒸熟。这小公主总算犯了错。 第58章 你有几个好姐姐 只是杨怜雪才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殿下,寒食节禁火,不如只让大家捏出糕点,并不蒸熟?” 杨怜雪的笑容一滞,她看向宴席最末尾处,一个穿着素色衣袍的少女站起来,她容貌秀丽,气质清尘脱俗,只戴了一支木簪,与这群满头珠翠的贵女们格格不入。 可若论出身,这个气质清尘的少女出身也不低。她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她的兄长是左卫上将军兼殿前司的副指挥,弟弟也是大理寺少卿! 她万万没想到,跑到道观清修的郁彩云会回京,还来参加赏花宴。 郁家必然是站在帝王那边的! 主座,晏吱吱茫然的看着这个陌生姐姐。 “她看上去好特别哦。” 她凑到晏茹玥跟前,说着悄悄话,“就,吱吱好想让她笑哦。” “京城里多得是公子想让她笑。” 晏茹玥也不酸,“算起来,她是咱们的从表姐呢,就叫表姐好了,她哥你也认识呀……” 得知这是郁朝辞的妹妹,晏吱吱兴奋的拍爪子。 “是表姐的话,吱吱是不是跟着她回家和她一起玩?” 郡主开始酸了。 她幽幽的盯着那张包子脸。 “我得把你抢回家,而你主动跟她回家,你到底要哪个姐姐?” 晏吱吱:“……” 晏茹玥逼近,“你还想有几个好姐姐?” 晏吱吱:“……” 小神医露齿一笑,试图萌混过关。 有了郁彩云的提醒,晏吱吱没给人留下把柄,要求大家只是做出糕点胚子。 杨怜雪温柔的应下。 没多久,一群贵女开始处理处理食材。 她们当中,的确有人下过厨,也有人五指不沾阳春水,没一会,便弄得衣裙和脸上都是面粉,羞红了脸,气红了眼,却因晏吱吱和晏茹玥的身份,不敢离开。 偏偏这时,晏吱吱背着小手,溜溜达达的走过来,瞅了一眼,老气横秋的叹气,“你不行啊,弄成这样,还怎么成糕点?” 那名贵女咬牙:“多谢殿下指点,民女这就换一份。” 晏吱吱满意的点头,分明她矮小许多,可这会气势无比强盛。 “作为奖励,本公主便替你把把脉吧。” 晏吱吱也不太懂爹爹说的话,不过爹爹肯定不会害她。再说了,师父也说了,他们这一行,就得多试验。见识不同的人,切不同的脉,得出不同的结论。 那贵女也不敢反抗,伸出手腕,任由晏吱吱把脉,心里则不以为然。 她听父亲和兄长说过了,小公主跑到东大街行医,价格又低廉,却不遮掩身份,一看就是收买民心。百姓对小公主的印象好,便对帝王的印象好,这件事一看就是受帝王的指示,没准那些病人都是帝王找来的,再不然,有太医在暗中指导小公主。 这位贵女深以为然,她可不觉得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厉害,她四五岁时做不到这一点,一个民间公主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她听到小公主以软绵绵的语气说出极其可怕的话,“咦,你这脉象,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关系不好吗?怎么要害他们呀?” 周围的贵女顿时竖起耳朵偷听。 被切脉的贵女慌了,“殿、殿下,你在说些什么?” “就是你曾经害过你的兄弟姐妹呀,”晏吱吱无辜道,“这脉象,和水有关,你把人推到水里了?你不好,吱吱不和你玩。” 她气咻咻的收回手,挪动着小碎步,挪到另一个贵女身边,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和对方玩的决心。 这时,晏茹玥突然‘呀’了一声,“你是苏家的嫡小姐吧,我记得你有个嫡亲姐姐,前些日子落水,留下病根,错失了一段好姻缘。” 尽管王南霜内心非常不喜欢晏茹玥,可表面上她们是朋友。更何况,世家之间也是有竞争的。苏家在先帝时期一度压过王家,还是因当今圣上,苏家才勉强暂避锋芒。 她立马道:“可我怎么听说崔家还是要与苏家结亲?这嫡亲姐姐落水生重病不能嫁,那妹妹的机会不就来了?” 苏家女郎又慌又气,最后竟是匆匆离开。 晏茹玥立马告状:“吱吱公主,她不和你打招呼就跑了,这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你让皇叔扣她爹的俸禄!” 晏吱吱认真点头。 “扣扣扣!” 多扣一点,国库的银子就多一点。 抠门,他们晏家是认真的。 其他贵女顿时脊背发寒,纷纷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股预感得到验证。 不管她们表现是好是坏,晏吱吱总有理由替她们切脉。 这一切脉,就切出不少问题。 除了少数几个身体有恙毫无察觉,如今被点破可以及时医治,因此额外感激晏吱吱,余下的,都被曝光了小秘密。 既有像苏家女郎那样,和家中兄弟姐妹面和心不和,也有被看出父亲兄长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种事,没证据,可一旦传出去,总会被有心人利用。想查的人顺藤摸瓜,没准就查到了。 贵女们倒是想让出席的人闭嘴,可是左看看,有看看,她们家也许和这其中几家交好,却一定与另外几家有纠纷。 因着太祖的决策,世家的确逐渐把控朝堂,只是科举的制度还没被完全毁掉,所谓的高官职位也就那么些,世家之间也是要竞争的。人人都想进入政事堂。 后来,多数贵女们落荒而逃。纷纷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对策。 她们并不知,有暗卫暗中记录了一切,已经安排人手在京城甚至向更远的地方传播这场赏花宴。 最后,也就三名贵女留下来,坚持做完糕点。 “姐姐,你表现得很棒,”晏吱吱举起肉爪,可落在王南霜眼中,她是举起一把看不见的刀,“吱吱替你切脉吧。” “不用了,不用了。” 王南霜后退了两步,却被晏茹玥扶住肩膀。 “哎呀,南霜,和我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 虽说都喜欢跑马,可晏茹玥私下也习武,轻松按住王南霜,“我妹妹就是你妹妹,来,别客气。” 实则,她在心里说,呸,谁是你妹妹? 晏吱吱顺势切脉。 几瞬后,她表情古怪的看着王南霜。 “殿、殿下,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晏吱吱眨眨眼,“姐姐,吱吱发现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你想听吗?” 王南霜:“……”她不想落入陷阱,可万一这件不好的事和她有关而非家里人,她不就错过发现真相的机会吗? 纠结再三,她还是点头。 “嗷,其实吧,”晏吱吱捏着手指头,扔出一道轻飘飘的话,“你娘不是你娘。” 第59章 爹爹是渔翁 王南霜有些懵,“我娘不是我娘,什么意思?” 晏茹玥假惺惺的安慰:“就是说,你不是娘亲生的。不过你爹娘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你不如回家问问?” 换做其他人陡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晏茹玥说不定会安慰对方。可王南霜不同,她们是虚假朋友。平时王南霜没少对外传言不利于她的消息,而她的确需要有个人造谣,避免让太多人注意到安王府。 安王府已经出了一个太子,那么余下的年轻安王必然平庸,郡主必然嚣张跋扈不学无术。 只有他们名声不显或不好,才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安王府身上,认为太子可以被取而代之,又或是离间太子与他们之间的感情。 此外,她不想真正安慰对方的原因还有,平日里王南霜自认是嫡女,出身高贵,没少欺负伯父叔父家的庶姐妹和其他府中的庶女。 因着幼年的经历,晏茹玥厌恶这种凭借出身欺负他人的人。 王南霜只是智力有限,并非傻子。之前通过其他贵女的反应,已经意识到小公主有真本事,而太素脉更是玄乎其玄。 心神大乱之际,她看向自己真正认可的好友,也就是唯三没离开的贵女之一——杨怜雪。 “你看她做什么?” 晏茹玥故意拦在两人之间,装作不满道,“我们才是好朋友呀,你平时不总说她故作清高矫揉造作吗?” 杨怜雪脸上的笑容一滞。 王南霜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她知道晏茹玥不喜欢杨家人,这才故意攻击杨怜雪来获得晏茹玥的好感,再伺机完成父亲兄长交代的任务。只是她说的那些话,难免有几分是真心话。 将对方当做好友和嫉妒对方,并不冲突。 如今京城中风头最盛的贵女,便是杨怜雪。家里人也时常拿对方打压自己。就连那些高门世家,若要结亲,也是先选择杨怜雪。她曾经认为,这是因杨怜雪的父亲是副相,而她父亲只是太仆寺少卿。 光明正大离间两人后,晏茹玥吩咐侍女将王南霜好好送回府中。 想解释的王南霜就这么被带走了。 她心想着,等回头再和好友解释吧。 只是没想到,郡主的侍女到了杨府后,竟就站在门口说出晏吱吱的批算结果。 路过的人都听见了! 赏花宴。 只余下两位贵女没离开。 晏吱吱水润的大眼睛才扫过去,杨怜雪便按住额头,“殿下,民女身体不适,告罪一声,先行回府了。” 她没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人扶住。 “既是不适,更该让小神医医治才是。” 清冷的声音传来。 是郁彩云! 杨怜雪有些恼,才挣脱对方,却惊恐的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吓人。 她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看着晏吱吱一步步走近。 揉了揉自己的小胖脸,晏吱吱不满道,“吱吱是恶鬼吗?你的表情好像在说吱吱好可怕。” 郁彩云面无表情道:“许是有眼疾,公主殿下可要好好诊治。” 晏吱吱对这位从表姐还是很有好感的。 她认真点头,掏出银针,“放心吧,吱吱会努力的!” 杨怜雪抖着嘴唇,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半盏茶的功夫后,晏吱吱手针,什么话也没说。 她说出那些批算话语时,杨怜雪担心,不说,杨怜雪更担心。 “唉,”晏吱吱突然转身,握紧小拳头,“没救了。” 杨怜雪心里‘咯噔’了下,“殿下,您……” 脖颈处传来痛楚,杨怜雪晕过去了。 旁观的晏茹玥瞪大眼,“表姐,你只是捏她一下,她怎么就晕了?她是纸做的吗?” “也许吧。” 郁彩云整个人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她让人将杨怜雪送走,又看了眼背对着她的小胖娃娃,轻轻作揖,“民女先行告退。” 只需一日,赏花宴上的事情便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津津乐道。 “没想到那些高门贵府里还有这样的事。”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我叔祖父的儿子的女儿的……就在苏家做事呢,听他说啊……” “原来那位女郎并非王家嫡女,这里边可是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公主为何不说杨家?” “不是说了吗?没救了。” “什么没救了?” 这里边,当属杨家的秘密最吸引人。 一句‘没救人’惹得许多百姓暗中观察杨家。 他们许多人身份不高,见不了杨府中的贵人。可是杨家总有家仆要出门买菜,总有女眷要逛布庄首饰铺子,总有少年郎去国子监。 不知不觉间,整个京城布满了关注杨家的人。而只要利用得当,他们都是眼线。 皇宫里。 晏吱吱整理着小布包,身旁,一个少年晃荡过来,晃荡过去。 晏吱吱没晕,反倒观察太子的小毛驴差点晕了。 “微明哥哥,你想问什么呀?” 收拾好小布包,晏吱吱努力背好,不解的看向一大清早就跑过来的晏微明。 晏微明好奇道:“杨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从皇陵回来后,发现整个京城的格局都变了。 从赏花宴上传出去的消息都是真的,不仅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当谈资,不少官员也借此上谏。 比如有人状告太仆寺少卿王元哲以假子骗取爵位。 副相王元思和太仆寺少卿王元哲的父亲曾在一场刺杀中救过先帝,先帝便允诺,可以额外给晚辈一个小爵位。 王元思的儿子因上战场立功,已经有了爵位。虽说他还有不少儿子,可在几个兄弟的胁迫下,他还是让出了那个小爵位,任由兄弟们去争。最终,王元哲替自己唯一的儿子争到了这个名额。 只是,王元哲娶妻纳妾多年无子,在要争夺这个名额时,才先后有了一女一子,且都是正妻所生。 因京中传言,不少将其当做眼中钉的人去查,还真查到线索。这王元哲根本就不能生,他的一女一子皆是从乡下抱养的。 此事证据确凿,而副相王元思并不打算为其说情,王元哲其他几个兄弟又很想替孩子抢夺这个爵位,直接落井下石。很快王元哲因欺君之罪下狱。 “吱吱,你没上朝,不知昨日的朝会有多热闹。大家互相攻讦,还拿出不少证据,父皇虽说一直没什么表情,可我觉得他肯定很开心。” 新帝登基后一直苦恼这些世家势力太大,而他手上没多少能用的人。现在那群人相争,新帝便是渔翁,等着收获就行。 “嘿嘿,爹爹开心,吱吱也开心。” 晏吱吱笑得灿烂,“吱吱也没看出太多啦,是爹爹让吱吱那么说的。” 晏微明愣了会,反应过来,“父皇让你撒谎?” “吱吱才没撒谎!” 晏吱吱忍不住跳脚,气鼓鼓道,“他们家本来就没救了!吱吱算出来,他们家处于非常危险的时刻,可能生,可能亡。” 具体的,她也没法靠太素脉算出来。 这时候,她就非常想念师父了。 “师父肯定能算出来,他太太太厉害了!” “这话别被父皇听到。” 知道杨家能倒霉,晏微明心情特别好,甚至逗趣,“不然他又浑身酸味。” “为什么浑身酸味?” 晏吱吱迷茫,歪歪脑袋,“吃多了山楂吗?” 第60章 晏家人 赚钱啦赚钱啦 晏啸风派出的人马回了,同时也带回赵家夫妇的情报。 种种证据表明,当初的确有人在京城拐走了安亲王的长女晏茹珠,却不是为了卖钱,而是要害对方。 对方将磕破头的晏茹珠扔到远离京城的乱葬岗后离开,赵家夫妇夜晚赶路经过时,发现对方还有气息,想着膝下没有孩子,便将人带走,请大夫医治,视若己出。 八年后,赵家夫妇拿着积蓄带着女儿进京,想着跟着亲戚做些生意攒些银钱,却没想到将命留在这儿。 有了证据,本就逐渐想起往事的赵珠儿也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她泪水涟涟的看着双胞胎妹妹,又看向弟弟。既惊喜于多年后与亲人的重逢,又悲伤赵家夫妇的逝去。 姐妹俩抱起来哭个不停。 晏微明眼眶也红了。 晏吱吱乖巧站在晏啸风身边,看到这一幕,抽了抽鼻子,突然转身抱住晏啸风的大腿。 “怎么了?” 晏啸风将人抱起来。 小脑袋立马抵在他的肩头,小奶音带着一丝哭腔,“吱吱也找到爹爹了。” 阿珠姐姐找到亲人,她也找到亲人了,很开心,开心到要哭哭。 晏啸风无奈的拍拍她的脑袋,却想起暗卫黑刃寄回来的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监视,那位神医似乎忍无可忍,托话给他,说是改日京城见一面,不要再在百花谷外打扰了。 这恰恰如了帝王的意。 不过为防止被神医暗算欺骗,他又暗中派人寻了些高人。传言有位云游的道长可以窥破天机,看透人的过去未来。他倒想看看,那位道长与神医的说辞分别是什么。 晏茹玥哭过后,又很开心的带着姐姐妹妹一起玩。 晏微明却找到帝王,板着脸,“父皇,此事可否交给儿臣调查?” 当年的人并非拐卖晏茹珠,而是想害对方。那么此人必然和安亲王有仇。可对方又不直接杀害晏茹珠,让京城的人发现她的死亡后悲伤欲绝,而是制造出失踪的假象,可见当年的人不太敢得罪安亲王。 八年前,晏啸风还未回京,安亲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郡王。因性情温厚才华出众且面容有瑕而得到各大势力的拉拢。 “说说你的猜测。” 晏啸风垂眸打量年少的太子,并未马上答应。 晏微明毫不犹豫道:“必然是当年拉拢安亲王势力中的一人或其下属。” 那会安亲王没多少权势,却被皇子们拉拢。对方这种报复手段更像是嫉妒或泄愤,又不太敢马上让安亲王知晓。 “可。” 顿了顿,晏啸风吩咐道,“可以找瀚之借人。” “谢父皇!” 没两日,晏啸风正在垂拱殿看奏折,发现好些州府预警,今年夏天极可能旱涝,都想向京城要粮。 因着先帝,京城对各地的掌控不如以前。因此这些灾情是真是假,都需要判断。此外,国库还真没多少粮食了。 要调查,要赈灾,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偏偏最近某些世家小动作不断。 世家之间的攻讦带来的快乐就此消失。 “爹爹!爹爹!” 就在眉宇间聚齐起戾气时,殿外传来欢快的声音。 “爹爹!爹爹,有惊喜呀!” 晏啸风放下奏折,墨色的眼瞳看过去。 没一会,就有一个个小胖娃娃乐颠颠的跑过来,脸上挂着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 “爹爹!爹爹!” 晏吱吱一把冲进晏啸风怀里,举起手里两本薄薄的册子。 “你看,吱吱又得到奖励啦!” 晏啸风眼瞳微颤。 他这女儿颇为神奇,不仅为了找爹爹从一个神奇的世界跑到大承,还带来许多好东西。比如之前的造纸术和活版印刷。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纸张类的东西好带过来,可那些小麦良种和玉米种子是如何带回来的? 他好奇,却不问。毕竟女儿每次涨红脸支支吾吾捏手指头也挺不容易的。 “这次是什么?” “啊,毛毛说……啊不,”晏吱吱慢一步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小嘴巴,大眼睛盯着晏啸风看,确定爹爹没怀疑后,才得意的昂起小脑袋,“好像和……啊,吱吱不记得了。” 晏啸风已经开始翻阅了。 第一本薄册子其实只有几张纸,记载的是农具,从种植到收割。只有非常简单的图纸和关键部位的解析,其余的一概没有。 哪怕如此,也能帮大忙。 大承如今用的是直辕犁,图纸上记载的却是曲辕犁。他本不懂两者的区别,可是图纸解析了关键部位,这意味着曲辕犁可以灵活转动方向,且挖得更深。 这意味着省力。 农户省了力,相同时间可以耕作更多的田地。哪怕不耕作田地,可以去找点短工,或是做点小本生意,日子也就好过了一些。 此外,小册子上还记载了播种用的耧车,以及犁与耧车的结合。 收割时用的农具也被记载在列。 晏啸风忍不住捏了捏晏吱吱的脸蛋。 “考虑得过于周全了。” 如若农户耕作能力得到大大的提升,收获能力还和以前一样,只会造成浪费。可现在细想,耕作播种的工具有了,前段时间少府监研究了灌溉工具,如今又有收割农具。要是再来个加工和运输的农具,那就齐全了。 不仅如此,女儿还为他带来了小麦良种。 他派了好些人过去伺候那些田地,据有的官员说,待收获时,有的田地亩产何止是五石,没准有七八石。 这是因刘茂在不同州府买地时,雇佣了不同的老农耕作。不同的老农对耕作施肥除虫有着不一样的习惯。他已经派人去讨教,甚至打算雇佣那些伺候庄稼最好的老农给其他人授课。 曾经大承小麦亩产三石能让官员升官,让当地百姓吹嘘许久,现在呢,他大承能有更多的粮食了。 这让晏啸风更加期待玉米了。 当然,他甚至幻想女儿能带来水稻的良种。大承种植水稻的区域也很广阔啊! “你想要什么?” 晏啸风觉得不管奖励什么都不够。 “嘿嘿,不要啦,”晏吱吱得意的哼哼,“爹爹你开心就好,这几天你一直不开心呢。是不是又没钱没粮啦?” 晏啸风只觉她贴心,又忍不住叹息。 “可惜短时收获不了大量的粮食。” 女儿田庄里的小麦收获后得作为良种下发到各州府,这些农具的研究也不是一两日的事。 大承想要丰收,没个一年做不到。 他的确愁银子愁粮食。 “爹爹你别愁啦,”晏吱吱忍不住背着小手来回溜达,彰显存在感,“吱吱过来的时候,听吉星哥哥说,第一批竹纸已经做出来啦,微明哥哥准备卖高价呢!” 耳濡目染,晏吱吱这会也想和太子那样,狠狠的赚世家的钱。 “成功了?” 晏啸风有些惊讶,“很快。” 虽说研究出磨竹机可以加快制浆,减少数月的等待,可这个效率,还是高过了他的预估。 “好像是他们改进了什么。” 晏吱吱抓抓头发,她对这些不太懂,只想着能赚钱就好。 如几个抠门晏家人所料,竹纸面世后,那些达官贵族抢着买。 平日里下等麻纸一刀能卖个百文,上等麻纸则是用银子计量。到了竹纸这,一刀下等竹纸就比上等麻纸贵数倍,更别说那些额外雪白精致的竹纸。 哪怕如此,竹纸一面世就卖个精光,不少人家还派仆人来铺子里问,催着纸坊赶紧生产。雪白的纸张能够彰显地位是真,对这些贵人们来说,要是哪日吟诗作对,别人的主人为宾客提供白纸,而他只能提供麻纸,那就非常丢脸了。 也有商人看到商机,想派人偷学,可等打听到纸坊是晏吱吱的铺子,顿时偃旗息鼓。 因着以低廉的价格为百姓医治,又因赏花宴的事,如今晏吱吱的名气很高,且百姓们对她印象很好,连带着对所谓的暴君印象都好不少。 公主有名气背后还是皇帝,商人想偷学都没那个胆量,也就世家暗地里蠢蠢欲动。 这不妨碍纸坊限量销售,故意囤积了一批货,价格越卖越高。 反正来买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晏吱吱等人的良心就没痛过,甚至一个个能够多吃几碗饭。 也因达官贵人跑去买竹纸,那些故意吹嘘上等麻纸的商人不得不降价销售,连带下等麻纸的价格也低下来。 仅靠竹纸,竹坊就交了不少赋税,国库逐渐充盈,也变相说明大承不是没钱,只是钱都在世家富商的手中。 这日,晏吱吱和晏微明聚首,大脑袋和小脑袋贴贴,“微明哥哥,赚钱好有意思哦,我们还能用别的方法赚钱吗?” “那要看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小毛驴卧在一旁,忍不住提醒,【吱吱,你之前给你爹爹的小册子里,不是有制盐法吗?那个也能卖钱吧】 晏吱吱歪歪脑袋,【对哦,可是当时爹爹什么都没说】 晏啸风当时只顾着看那些农具,又很快召集了少府监和最近决定支持帝王的工部右侍郎,怕也是将小册子抛之脑后。 “吱吱有办法,咱们去找爹爹!” 她爬起来,急吼吼朝外跑,晏微明只能追上去。 两人跑到垂拱殿,发现晏啸风正和工部右侍郎说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语气轻松,可见很满意这个工部右侍郎。 “奇怪啊,”晏微明模仿妹妹的动作,蹲在殿外,“我怎么记得这位大人以前保持中立?” 不满意晏啸风的官员很多,而皇家宗室子弟多,当初夺嫡的部分王爷也还在,京城对地方掌控力又不算强,总有人蠢蠢欲动。 这位时和正大人属于那种作壁上观的类型。面对各方势力拉拢,明哲保身。为避免被某些人算计丢掉官位,他面对帝王时也是打太极。 不过现在,他显然更愿意为新帝效力。这就意味着他在官场上会被那些结党营私的世家针对,轻则丢掉帽子,重则有性命之忧。 “啊,是他啊!” 晏吱吱看清楚时和正的模样,捂着小嘴巴,小声说,“吱吱给他家夫人和他女儿治过病呢。” 晏微明:“?” 晏吱吱嘀嘀咕咕一番解释,太子才知,原来当日赏花宴,这位时大人的独女也去了,还被晏吱吱诊断出问题。 得亏及时医治,才没能酿出大祸。后来,晏吱吱得知他们家的雪泡豆儿水特别好喝,去做客,又意外发现时夫人身体有恙。 时和正为了官位和性命明哲保身。可他爱妻爱女,再三思量后,还是在夫人的劝说下,向帝王示好。 因着暗地里给出某些人受贿的证据,帝王看出他的诚心,在少府令还未调到工部前,将那些农具的事情交给时和正处理。 这也是时和正隔三差五来汇报进度的原因。 晏微明忍不住张大嘴,双手捧着晏吱吱的脸蛋。 被捧着脸的晏吱吱歪歪脑袋,“嗯?” “吱吱啊,你可是我们大承的福星啊!” “啊?” 晏吱吱迷茫,“吱吱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啊!” 晏微明忍不住惊叹,声音太大,引起殿内的注意。 时和正适时告退,路过两人时,还十分恭敬的行礼。 晏吱吱笑眯眯的挥挥爪子,“改天去你家喝饮子呀!” 时和正连忙应下。 等人走了,晏吱吱又美滋滋的和晏啸风炫耀自己的医术。 这些日子治好了不少百姓,后来又治好了晏茹珠、几名贵女和时夫人,其中许是时夫人和女儿能影响到时和正,时和正能影响到未来的局势,得到的功德不少,因此零零总总,最终随机掉落的奖励也很丰厚。 小的炫耀,大的认可。 父女俩贴贴。 晏微明看了着急,小声提醒,“盐,吱吱,不是要问盐的事情吗?” “嗷嗷嗷。” 晏吱吱恍然。 经过儿女的提醒,晏啸风才知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拿起第二份薄册子,上边记载的是晒盐法。 大承的盐很贵,且颗粒大味道微苦。甚至先帝当初失心疯般,竟将部分盐湖、盐井交给了几个世家代理。 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哪怕如今朝廷还有海盐,以及别的盐湖、盐井,可盐权这种特殊权力只要分出去一点,就能对市场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那几家人为此赚得满体钵。 大承流行的煮盐,工人们十分辛苦,赚的都是血汗钱。 而这薄册子上记载的,是晒盐。 “曾经临海一带也晒过盐,效果并不好。” 仔细看薄册子,他发现纯粹是技术问题。 用这册子提供的晒盐法,不仅效率高很多,最重要的是,可以得到图纸上洁白如雪细如沙的盐。 他想了很多,和麻纸一样。当这种看上去新奇的盐面世,原来的盐价格必然下降。 做法也可以类似。先想办法晒一批盐试验,高价卖给世家收割大批银钱充盈国库。待日后产量上来,再卖给普通百姓。在这之前,先将普通盐的价格打下来再说。 晏微明眸光微闪,“哪怕日后这种盐产量不错,同时卖给达官贵人和百姓,也可以卖不同的价格。” 晏吱吱疑惑,“那他们会买吗?他们都是大傻子吗?” “不不不,”晏微明研究商贾一道很久了,“咱们可以再包装上花费心思。就好比那些白纸,用楠木匣子来装,价格就得再翻几番。若是能让白纸产生一些精美的纹路,价格再翻几番。盐也如此。普通百姓就自带瓦罐装回去好了,价格低廉。那些世家嘛,就用好木头匣子来装……” 他开了头就滔滔不绝,两只眼睛仿佛跳跃着黄金。 晏吱吱瞅了他一眼,慢吞吞挪到眼啸风身边,小声嘀咕,“爹爹啊,你觉不觉得微明哥哥很、很……” “狡诈。”帝王给出一个形容。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没准太子更适合经商。 不,有个擅长经商也不忘记农耕之本的太子,大承日后才会富裕吧? 只要与世家有关,晏微明总能爆发出极好的主意,分明他手上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又主动将这件事揽去了。 晏啸风乐得轻松。 公务少了一些,还没人和自己抢女儿,美哉美哉。 因着用竹纸狠狠赚了一笔,之前又抄了孙标、陈建业以及王元哲的家,晏吱吱用打赌赚来的钱也借给朝廷,晏啸风总算是将赈灾银两拨下去。 新帝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甚至还可以带着女儿微服私访。 结果转头,他看到一个宫女正在给女儿敷脸蛋,没被敷到的地方有些青紫。另一个宫女则是捧着瓷碗,瓷碗里插着一根小麦杆一样的东西,女儿正在用这个喝蜜水。 那张俊美的脸立马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第61章 萌虎咆哮 晏吱吱看天看地不看帝王。 两个宫女有照顾不周的过错,这会被帝王发现,正想下跪请罪,又听到晏啸风说,“就这样回答。” 两人愣了一瞬,明白过来,该敷面的敷面,该喂蜜水的喂蜜水,忙碌之中腾出嘴,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前不久的事情。 不久前,晏吱吱拎着幡带着小毛驴去西大街行医。 不少百姓知晓她的身份,不会再和之前那样,怀疑了还要说出来。怀疑的不会再来,不怀疑的排队。就连某些没医德的医馆雇佣的地痞流氓也不敢再来。 按理来说一切和和美美。结果小摊子对面是个酒楼,二楼临窗的客人故意将酒坛子砸过来,没砸到晏吱吱,可伤了几个百姓。 晏吱吱给那几个百姓医治,又气鼓鼓的去酒楼二楼找人麻烦。 晏啸风的脸乌沉一片,“他不知公主的身份?”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芙蓉轻声道,“他、他是宣侯,说是公主殿下的长辈。” 晏啸风想起这人的身份了。 他的皇叔颍常王的老来子。 颍常王长子袭爵后,便厚着脸皮向先帝要了个爵位给小儿子晏啸辰。晏啸辰今年才十岁。按辈分,还真是晏吱吱的叔叔。 颍常王此人没什么才华,也没什么志向,吃喝玩乐一辈子,先帝很放心,自然也宠着以表兄友弟恭。可他不怎么待见这种好吃懒做不贡献的宗室子弟,已经驳了几次对方的请求。 大承的爵位是这样的,可以得到封地里三分之一的税收,但不能插手政务。颍常王以前时常找借口,一会说家里孩子多养不起,一会说灾年歉收,三分之一的税收不够用,想多要一些,先帝都随他去了。 新帝登基后,年迈的颍常王又来这一套,晏啸风没理。 如今他即位快一年,怕是这位皇叔坐不住了,遣了儿子过来撒泼。 撒泼归撒泼,打他女儿就不行! “传宣侯!” 很快,颍常王世子带着幼弟前来请罪。 颍常王世子已经过了三十,孩子都比幼弟大。两人一站一躺,对比鲜明。 晏啸风满腹怒火,看到躺在担架上的晏啸辰,怒火一滞。 原因很简单,这个少年此刻看上去很惨,脸蛋成了猪头,身上绑了许多绷带,不断哼哼着很痛。 颍常王世子瞥了眼坐在帝王身边喝蜜水的小公主,藏住心里的想法,先为幼弟乱扔酒坛的行为道歉,转头又说公主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有失礼仪,应该让教养姑姑多教导一二。 停滞的怒火陡涨。 帝王‘呵’了一声,“吱吱不到五岁,能把一个十岁少年打成这样?颍常王时常撒泼,你们不撒泼改为讹人?” 听到帝王这么称呼父亲,颍常王世子心叫不好。 他解释:“臣怎敢欺瞒陛下?幼弟这一身伤的确拜公主和她身边那只畜生所赐。” 世子说了两位宫女没说的话。 当时晏吱吱气冲冲的上楼算账,与晏啸辰发生口舌之争。后来晏吱吱直接撒了一把药粉,不仅让晏啸辰变成猪头,自己还跑过来拳打脚踢。那只小毛驴更凶猛,横冲直撞不少他们带来的侍卫,在晏啸辰身边踢踢踏踏。 晏啸风面无表情的凝视。 颍常王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呵,公主的脾性朕还不清楚?若非你们言语侮辱,她绝不会动手,不如说说宣侯说了什么?” “这……” “吱吱知道!” 晏吱吱喝完了蜜水,补足的体力,跳下凳子,模仿晏啸辰当时的神态,“不就是暴君的女儿?呵呵,你这公主也做不了多久。” “噗通”一声,颍常王世子直接跪地,“陛下,绝无此事!公主殿下,您可不能污蔑人!” 世子要求找人证。 可当时那层楼被他们包下,在场的都是他们的人。 当年颍常王也用过这一招。对方找不到证据,他又只需要撒泼,就可以让先帝放过他。 晏啸风:“若是朕相信公主,你该不会说朕偏袒吧?” “臣不敢。” 晏啸风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动宗室。 只是偏偏这些人拿他女儿开刀。 巧的是,他女儿的名声还很好。 他不利用这一点收拾下这些宗室,还当什么皇帝? “嘴里说着不敢,怕是待会就要去找副相们诉苦。” 的确打算给杨府递帖子的世子:“……”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还真不敢去递帖子了。 “朕若直接处置,你只会说朕偏袒,不如这样,让京中百姓来断案。” 晏啸风让人去内外城交接的地方准备。 这是颍常王世子没预料的发展。 不过他并不打算拒绝。一路赶往京城,他发觉新帝有暴君之名,许多文人非常不看好这位新帝,就连部分百姓听到帝王就色变。 生活在天子脚下,怕是百姓们更加苦不堪言。 帝王的名声差,想必这位公主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给人治病?当过家家呢! 这是世子一年后再来京城,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听京城的局势,便在酒楼里和公主发生冲突。 他也不急,甚至决定以这件事和某些人示好,没准可以换来那些人的支持。 很快京城的百姓知晓了这件事,纷纷赶往内城城门。 一看晏吱吱白嫩的脸蛋上有青紫,不少百姓就怒了。 待主持这件事的内侍说完前因后果,百姓们更是毫不犹豫站在晏吱吱这边。 “不可能!公主绝不可能污蔑你们!” 颍常王世子:“……”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京城的百姓就这么相信动不动诛九族的暴君和将治病当做过家家的公主吗? 消息很快传到某些官员的家中。 杨检扔下棋子,低骂了句,“糊涂老子生出的糊涂儿子!” 来京城前也不知道打探打探,就这么和晏吱吱正面对上。 晏吱吱是那么好对付的小孩吗? 想到当初赔出去的万两白银,又想到如今京城百姓为了看热闹,人人都盯着杨府,他气得直抽抽,吓得小厮赶紧端来参茶。 “老爷,消消气,消消气。” 王元思亦沐休在家。 弟弟王元哲被流放后,其他兄弟为了个爵位都要打出狗脑子了,时不时吵到他跟前。 不仅如此,因着之前种种,也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家。 “陛下啊陛下……” 如今京城高官互相盯梢,局面混乱,没法拧成一条绳,新帝借机壮大势力。 他都佩服这位新帝的手腕。 “假借稚童之手,果然帝王家无真情。” 其他兄弟责怪他过于谨慎,可他却不得不谨慎。 小公主如何说出那些人的秘密?必然是帝王手上有支神秘队伍,可以探查百官内外宅的隐秘,又借小孩之口传出去。 不仅如此,他怀疑新帝被放逐在外时,还曾经收罗了许多能人,研究出那造纸术,那水车,没准日后还可以研究出更多的好东西。 一旦这些东西可以富国强兵,他们还拿什么拿捏这位帝王? 民心所向时,就是主强臣弱时! 只是可惜了那位小公主,成了帝王抛出来的靶子。年少的太子也是,天天给帝王背锅。 越是如此,越要谨慎。 这位副相越想越远。 待几个投靠他的官员带着颍常王两个孩子的消息找上门时,他叹息一句,“又来了,咱们这位陛下又想借公主之手做什么?” 一名官员说:“该不会陛下打算对宗室动手吧?”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 “不能吧?陛下就不怕那群人……” “慎言!” “我还以为陛下会先对僧人动手。” 几名官员地位不低,眼界也不低,自然看出大承目前的衰败之象,和急需要改善的地方。 冗官和冗僧就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官员太多,宗室子弟光吃不干活还鱼肉百姓,他们多拿一份良田,百姓们就少一份良田。荫补的官员子弟能力不足还可以拿俸禄。 又因前朝推崇道家,到了大承,便改为推崇佛家,僧人便有许多优待。僧人不需要交税,寺庙越来越多,田地也越来越多。 只要解决了冗官和冗僧,至少国库能充盈一些,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反过来,宗室子弟和高官以及僧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在座的官员哪家没个不争气的子弟?哪家没个经商或有不少田地的亲戚? 取消荫补,不争气的子弟怎么办? 亲戚的生意能够做得顺畅,可以霸占不少良田,靠的是谁? 他们不敢替新帝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怕新帝解决了冗官和冗僧的问题,充盈了国库后,下一步就是对田地动手。 宗室高官世家富绅兼并的土地太多了。 他们舍不得让出手里这块肥肉。 只有让冗官和冗僧的问题挡在前头,一直阻拦帝王,才不会让帝王动别的念头。 良久之后,尾末的一个官员突然开口,“公主在京郊的小麦即将丰收,据说亩产翻倍。有了良种,陛下迟早会对土地动手。” 所有官员神色一凛。 是啊,当帝王有了良种,想推广,想充盈国库,就需要百姓们去种植。 可许多百姓被他们逼得卖了田,只能租田种植。这意味着陛下推广了良种,最终丰收的是他们而非国库,陛下能忍? “那就解决良种。” 一名官员沉下脸,“只是要丰收了,还没丰收,发生意外也不奇怪吧?” 其他官员再次面面相觑,又看向主座一直不吭声的王元思。 “王大人……” 王元思回神。 儒雅的脸上浮现出淡笑,“各位大人,陛下能知你我家中内宅之事,那是否可知我们此刻商议之事?” 在场官员回忆起最近京城的乱子。 之前提议解决良种的官员更是汗涔涔。 “陛下是陛下,”王元思意味深长道,“先帝是先帝。” 王元思并不知自己将新帝想得过于厉害,不过他这话成功镇住这几个蠢蠢欲动的官员。 另一边,也有人去了御史大夫家。 御史大夫苏德寿乃先帝宠妃的叔父,年迈,可就是身体康健,怎么也不肯辞官回乡。 尽管舒贵妃害死了新帝的母妃,可苏家也是世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新帝可以在登基后赐死舒贵妃,却不能对苏家赶尽杀绝,只能惩处了舒贵妃的亲生父亲和兄长们,没法对御史大夫动手。 投靠他的官员齐聚一堂,提出了那王元思那边类似的猜测。 御史大夫不敢小瞧新帝,生怕这是陷阱,不让大家动手。 官员们只觉没趣,议论来去,又议论到杨家。 “郭大人好似被杨相笼络去了。” 他们口中的郭大人是礼部左侍郎郭飞白,也是当日在殿上高呼‘陛下莫要混淆皇家血脉’的大臣。 帝王让侍卫将人拖下去,转头就将其贬到鸿胪寺当个小丞。 原本距离礼部尚书只有一步之遥,转头成了个小官,谁心里不气? 在场官员认为郭飞白投靠杨检很正常,只是有些惋惜。 “郭家虽说不如杨王两家,却也是个世家……” 一番惋惜后,官员们照旧喝了茶,这才离开。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带着环卫官们巡视的郁朝辞。 “……” 郁朝辞坐在骏马上和众人行礼,“今个可真巧了,沐休日大家不在家中休息,陪伴妻儿,不是来看望御史大人,就是看望几位副相。” 官员们:“……” 入夜后,郁朝辞将探查的消息呈上去,又磨磨蹭蹭不肯走。 看奏折的帝王抬头,“关心公主伤势?” 郁朝辞轻咳一声,“吱吱、表妹……公主殿下……” “行了,过去看看也无妨。” 得了令的郁朝辞美滋滋的朝繁英殿走去。 才到殿门口,就听到嬉闹声。 他粗略判断,太子在,郡主在,晏茹珠也在,等等,那道清冷的声音好像是他妹妹彩云吧? 第62章 大丰收(5500+) 晏吱吱在内外城城门附近露脸后,百姓们心疼不已。 看这年画娃娃,原本长得白嫩肉乎,结果脸上青紫一片,哪个杀千刀的做的? 另一侧的猪头晏啸辰看上去更惨,可京中百姓们自动忽略了。 要知道先帝时期,这些宗室子弟没少欺凌百姓。大家告到府衙,府尹也只是和稀泥。虽说大家都知道权贵不能得罪,可前几朝还有状告权贵胜诉的例子呢,到了他们这一朝,怎么就告状无门了? 大家厌恶昏君,厌恶宗室子弟。 晏吱吱也算宗室子弟,可她本就民间长大,又乐善好施,长得和年画娃娃一般,百姓们心里也有一杆称,觉得这个小公主和别的宗室子弟不一样,是最好的。 这会小公主和某个宗室子弟一起受伤,大家毫不犹豫的偏袒小公主,任由晏啸辰在台上哼哼。 当日围观的百姓多,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许多官员的家眷也去看。 郁彩云便是其一。 她看着这表妹肉嘟嘟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当场将帕子扯碎了。只是她与公主不熟,自然不能像晏茹玥姐妹那般径直入宫看望。 回到将军府,郁彩云便将自己关起来。 侍女只能去找李莲。 “我去看看。” 李莲来到女儿院子里,驱散了侍女们,听到里边的动静,静静站了会,无声叹了口气。 比起远在边疆的夫君,她自然更了解女儿。 别看女儿一副冷清专心修道的样子,其实这些都是迫于无奈。只因女儿的力气异于常人。 以前郁家没发达时还好,后来发达了,他们的言行举止代表了已故太后,又会影响到安亲王等人,便越发的谨小慎微。 世家中的贵女都会学习琴棋书画,讲究所谓的门风清正。她女儿轻轻松松拔起一棵树,自然与传统贵女格格不入。 生怕被那些世家借此攻讦,女儿才不爱出门交友。去年新帝御驾亲征,他们更怕影响到新帝和戍守边疆的郁大将军,女儿干脆找理由去道观清修,就是怕被人利用。 “彩云。” 她上前一步,敲敲门。 很快门从里边被打开,露出一地的木渣。 “娘。” 郁彩云顶着张秀丽清冷的脸,淡定道,“我专门捏的废木,不值钱,还可送到厨房烧火。” 李莲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心疼的抚了抚。 “无妨,你看如今京城尽是风雨,好多世家的隐私被爆出来,都成了笑话。你也就是力气大了点,无妨。” 郁彩云抿唇不语。 “娘还不知道你,”李莲将人往外推了推,“想去看公主便去。什么时候你和你弟学习大哥那般直白,那就好了。” 她的女儿她清楚,自小就喜欢可爱的人和物。以前小儿年幼如同团子时,郁彩云便额外喜爱。只是后来小儿被先帝当做神童吉兆,早早选官进了大理寺,性子越发清冷,没以前可爱了,女儿就不怎么和这个弟弟玩了。 上次赏花宴,郁彩云看似在席间没说几句,和晏吱吱也没什么交集,回家后,却是拉着李莲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次日李莲借此取笑她时,她又一脸迷茫,装作无事发生。 “我可听说了,长和郡主和她姐姐时常和公主一起玩闹。” 李莲添了把火,“她们是堂姐妹,本就亲昵一些,你要是不把握机会,日后公主其他堂表兄弟姐妹进京,你就没机会了。” 郁彩云还是没忍住,还是拿了李莲的帖子进宫。 她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太子三姐弟都在,围着晏吱吱嘘寒问暖。她只能站在一旁。 好在公主如她想象中那般可爱贴心,注意到她后,还笑眯眯的挥爪子,招呼围坐在一起吃点心。 郁彩云接过点心,小口吃着。对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待有宫女来通报,说郁指挥来时,她在心里嘲讽了句。娘亲还让她学习大哥的直爽。大哥要真直爽,就不会这会才来。 郁朝辞大步走进来,和妹妹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他竟从那张清冷的脸看出一丝嘲讽。 这不可能,妹妹以前还是很可爱的。 郁朝辞定了定心神,一一行礼后,认真打量晏吱吱,看到那青紫,沉下脸,心里想着要不找个机会将颍常王的两个儿子套麻袋打一顿好了。 虽说距离秋闱还有数月,可已经有不少书生进京赶考。文人是出了名的好欺负好骗,因此最近京城鱼龙混杂,要是有人看走眼打了那对兄弟,也很正常。 “哎呀,你们不要盯着吱吱的脸看啦。” 晏吱吱用沾了糖霜的爪子揉脸蛋。 “只有一点点疼,很快就会好的。” 晏微明咬牙,“你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就是!” 晏茹玥抚了抚腰间的鞭子,“明日我就去他们府上算账!反正京城百姓人人都知道我嚣张跋扈,我就跋扈给他们看看!” 晏茹珠亦是心疼不已,拿着帕子轻轻在那肉乎的脸蛋上擦了下。 “啊?” 晏吱吱眨眨眼,被关心是很好,可是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主动举起爪子,“吱吱的脸不是他们打的呀。” 关心她的人顿住,“嗯?” 小神医不好意思的揉揉脸,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小毛驴。 “这是我们逃跑时不小心撞的。” 当时她和毛毛打得特别开心,结果听到那个什么世子说他们是长辈,她又有些心虚,慌慌张张的跑了,没看路,撞到了脸,还摔了一跤。 沉默,一阵尴尬的沉默。 晏吱吱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角落里,某只小毛驴早就开始装睡了。逃跑时摔跤,这样太丢脸了! 几瞬后,郁彩云第一个开口。 她冷漠道:“那也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扔酒坛子,不吓唬你,你就不会跑,也不会撞到。” 郁朝辞错愕的看了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会睁眼说瞎话。 不过,妹妹说得对! “嗯,倚老卖老罢了。” 晏茹玥看着这对兄妹,莫名的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她左手拽住姐姐,右手扯着弟弟,重重的点头,“总之,都是他们的错,明日我就上门找他们麻烦!” 晏吱吱有些担心。 “可爹爹说他们一家都是无赖,和无赖吵架很不划算的!” 这是她和毛毛打完人跑路后得出的惨痛教训。 早知会闹得满城皆知,当初就该偷偷尾随对方回家,再迷晕对方狠狠揍一顿。神不知鬼不觉才不会给爹爹添麻烦! “那就比他们更无赖好了。” 晏茹玥无所谓的耸肩,“就说他们抢了本郡主看中的小公子,不要脸!” 晏茹珠赶紧捂住她的嘴,“哪有你这样自毁名声的?” 晏茹玥依旧无所谓。 反正有人比她更丢脸就行。 晏吱吱捧着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阿玥姐姐好帅气!” 想了想,她主动申请,“吱吱也去,就说他们抢了吱吱的药材!” 姐妹俩说到做到,次日就跑去堵门,一个囔囔着对方抢了小公子,一个囔囔着对方抢了名贵的药材。 打算偷偷出门的颍常王世子:“……” 他奉父亲之命,准备偷偷联系几个官员,可现在,满京城都盯着他们,这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还跑来堵门,气死他了! 这位世子气得不出门,也不敢出门,心想着对方也是宗室子弟,好歹要点脸,不可能天天来堵门吧? 结果又过一日,世子走到前院,听到院墙外闹哄哄的,让小厮去打探。 “咱们王府又不是市集,谁敢聚众吵闹?” 很快小厮回来,一脸尴尬的回答,“是公主殿下在外行医,许多百姓在外排队等着医治。见这儿人多,好些摊贩过来摆摊,还有人叫卖各种果子凉水之类的。” 颍常王世子气得脸都歪了。 可那是公主,将他弟弟揍了一顿还很得民心的公主,他要是去赶人,就坏了父亲的名声! 他只能让人偷偷从后门出去,去找相识的官员帮忙。 结果转头,他派出去的人因为欺凌百姓,被送到府衙了。据说抓人的是左卫上将军的下属。 颍常王世子:“……” 一日,又一日。 晏吱吱坚持在王府外行医,成功将这儿变成了市集。但凡王府有风吹草动,便能传遍京城。 见此,那些就算与王爷勾结的官员也不敢有所动作。 一日日过去,就在颍常王世子开始麻木时,门外没动静了。 他赶紧派人去查,这才知道,原来是公主田庄里的小麦大丰收,对方跑去清点粮食了。 “呵,大丰收?” 他有些不屑:“以前亩产三石吹了三十年,她田庄里的小麦能亩产三石?” 出去打听的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说,“好像亩产七石。” 颍常王世子:“!” 田庄。 晏吱吱揣着小手,美滋滋的看着被收割好的小麦,“大丰收啊大丰收!” 她眼前再次飘过各种馒头点心,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一旁,跟过来的百姓则是眼泪汪汪。 “听说有的田地亩产八石,天呐,那可是八石!” “我家上好的旱田都只能两石半,要是能得了良种,交了税才有不少余粮,我可以卖了粮送我儿去读书了!” 不少百姓抹着眼泪回忆起以前艰苦的日子。 以前产量不高时,时不时会有老人主动走进山里。要是再碰上天灾人祸,他们还得卖掉孩子。至于读书,都养不活自己哪来的钱送孩子们去读书? 每次科举中榜的多是世家,何止是因他们收拢了好书好先生,更因他们不愁吃喝有钱啊! 哭声一片。 晏吱吱笑不下去了,小心翼翼挪到一个老大爷身边,“爷爷,你怎么哭了?大丰收不好吗?” “好啊!就是太好了!” 老大爷抹着浑浊的泪水,“老朽只是太高兴了。” 晏吱吱隐隐约约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师父相信良种能丰收,还特地买了京城这边的田地。就是想让爹爹知道,让爹爹推广,让更多人活命。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稚嫩的肩膀,又扭头和小毛驴对视。 【毛毛,吱吱要更加努力得到奖励了】 功德系统:【我们一起努力】 两个乐天派并不适合这种氛围,很快悄悄跑掉。 离开前,晏吱吱隐约看到颍常王世子策马而来,不过她没管。爹爹派来的人不会让坏蛋抢走小麦的! 她偷偷跑去看了早就种下的玉米,惊喜的发现这些玉米杆子长得比她还高。 “哇,岂不是我们很快就能吃到玉米了?可是玉米到底要怎样吃呀?” 她至今还记得那硬邦邦玉米的味道。她的小牙齿都差点被崩掉。 小毛驴摇头晃脑。 【等我查查呗,联个网,去你原来的世界查查食谱,再让厨子给咱们做,吸溜】 “吸溜。” 晏吱吱吸溜着口水,轻轻拍了拍一根玉米杆子,语重心长道,“你要快快长大哦,快点被吱吱和毛毛吃掉。” 小神医和小毛驴做着快点吃到玉米的美梦,朝会却因这些小麦掀起轩然大波。 良种是真,丰收是真,问题来了,这一批粮食要送到何处种植? 官员们对朝廷出面从公主那儿买下这批粮食没意见,他们有意见的是哪个州府得到这些良种。 一群勋贵得知消息,八百年不上朝的他们也来朝会,与那厚脸皮的颍常王世子一起,和帝王拉家常套近乎,仿佛之前反对新帝登基的不是他们,仿佛这一年里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也不是他们。 不少官员也在为家乡争取良种。是想惠及乡民吗?不,是因他们的亲戚有很多土地在那儿。 只有少部分官员真正心疼百姓,想用这批良种做一个丰盈天下粮仓的计划,偏偏又争不过那些官员。 就连杨检都能放低身段,和颜悦色的和新帝说话。 不少高官为了得到良种,甚至主动放弃手里的利益。 比如礼部那边,苏家本想将自己人安排在左侍郎的位置,这次不争了,全力支持帝王。帝王选谁他们支持谁。 比如工部那边,王家知道新帝对工部尚书不满意,提供了证据,让相识的御史弹劾工部尚书,成功将对方的官帽弹劾没了。 晏啸风等众人吵够了才说:“公主的田庄有限,良种亦有限。大承还需要更多的良种,才能富国强民。” 他早就计划。大部分良种送往土地肥沃的州府,争取在下一季收获更多的良种,更好的大面积推广。小部分良种送到那些亩产不足一石的,看看这些良种能否适应当地的土地和气候。就算这些良种不能和京郊这边亩产七八石,哪怕是亩产两石,都能活人无数。 他乃大承的帝王,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一处的子民。 百官们赶紧盘算起来,发现土地肥沃的州府有自己家乡,松了口气,发现没自己的家乡,又不甘心,想拿别的好处和帝王换。 只有部分人看出帝王的雄心壮志,也看出未来的百姓归心。 王元思面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却有了决断。 苏德寿和杨检却生出一股恐惧。 不能,他们不能让帝王继续成长下去了! 公主的小麦丰收后不久,京城里突然风靡起洁白如雪的盐。 那盐一开始卖得死贵死贵,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去买。不少文人甚至为这盐写出许多诗句,到处传唱。 百姓们羡慕归羡慕,顾及家庭情况,还是老老实实去买以前的粗盐。 新盐出现的好处便是以前的盐价格大幅度下降,哪怕是贫苦人家,都能大大方方的买上一罐盐。 又过了一个月,洁白如雪的盐价格也下降了许多,普通百姓勉强也买得起。在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些有远见的,预料到新盐迟早会去掉旧盐。而新盐的法子掌握在朝廷手中,准确来说,掌握在帝王手中,那些仗着盐矿发财的世家怕是要大出血。 百姓们并不知这期间帝王和不少世家进行了盐权的争夺。国库又是做出何种努力一直维持盐价。 这场暗地里的战斗因崔家和王家的倒戈提前结束,帝王获胜。 杨府。 杨检相较以往衰老了不少,他气得砸掉了偏厅里所有的瓷器。 “王匹夫,你就是个匹夫!是个叛徒!” 先帝时期,王家还与杨家合作过,试图咬掉苏家一块肉。后来苏家因舒贵妃需要避开新帝的锋芒,沉寂下去,这才变成杨王两家独大,其他小世家依附的局面。 这次盐权争夺让他看出帝王的野心,越发忌惮,甚至豁出老脸与王家合作。 可那王元思……“匹夫!老匹夫!” 他嗬嗬笑了两声,“你背叛世家投靠帝王,以为会有好日子过?”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啊!但凡晏啸风没了或退位,那就是他们找王家算账的时候! 他微微合上眼,深呼吸几次。 “晏啸风,你无情,便别怪我无义!” 另一边,苏家苏德寿也气得不行。 崔家是个小世家,依附他们苏家,结果这次倒戈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利益。 苏德寿:“好你个崔英,你老子一死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御史崔英的父亲是苏家的女婿,虽说不是特别出挑,可没人嫌弃自己在朝中多一些势力。 可偏偏这女婿生了个性格古怪的儿子。御史本就惹人厌,不投靠任一方势力的御史最惹人厌。崔英在朝中几乎没什么朋友,上次他坚持滴血验亲输了,要赔偿时,都没人愿意借钱给他! 分明当时极力滴血验亲,到头来却支持帝王,“小人!无耻之徒!” 苏德寿怒骂不已。 长子苏智杰赶紧安抚他,见父亲动个怒就好像要没了半条命,他犹豫了下,没将那件事说出来。 左右日后苏家都是他的,他是一家之主。父亲汲汲营营也是为了他,这次轮到他自己为后半生努力了。只要成功,便是从龙之功,父亲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这些朝廷纷争与晏吱吱无关。 她每日都快快乐乐的行医,收获功德兑换寿命,收获奖励拿去给爹爹,再和毛毛一起盼望着玉米早日成熟。 就在玉米要成熟之际,晏茹玥突然鬼鬼祟祟的来寻她。 “吱吱啊,你想见我大哥吗?” 晏吱吱毫不犹豫的点头。 哥哥姐姐她都爱! 晏茹玥‘嘿嘿’一笑,“我得到消息,我哥估计明天清晨就能入京,不如我们一起去城门接他?” “好呀好呀。” 晏吱吱很高兴,晏茹玥也很高兴,这位郡主心想,她这边多一个大哥,总该能赢过郁家吧?他们家和妹妹关系最好,郁家只能排第二!有本事郁朝辞郁彩云也变出几个兄弟姐妹! 第63章 年轻的安王 清晨,通津门外。 临近县城要去京城卖菜卖货的农户早就排着队进了城。余下的人零零散散的入城。 距离京城还有些距离的官道,一个品貌非凡的年轻男子骑着白马而来。分明风尘仆仆回京,可因温润稳重的气质,他相较身后那批侍卫清爽许多。 远远看到城门,他身后的侍卫们不仅没露出解脱的神色,反而一个个纠结又紧张的看着被围起来的马车。 但凡车内人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京城的天就会变了。 俗话说低调保平安,他们家王爷远离京城一年,安全不惹眼。可一旦揭开这件事,怕是不少人都会将王爷视作眼中钉。 故意装作平庸的王爷怎么突然就高调起来呢? 侍卫们疑惑又不敢问。 骑着白马的晏微白心情不错。 他已经收到妹妹的来信,说是找到晏茹珠,还说皇叔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就连弟弟的学业也大有进步。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去见他们了。 临近城门时,他看到眼熟的身影。 妹妹晏茹玥一身劲装,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上,正捧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吃得正香。 她身旁,还有一个骑着小毛驴的小女娃,长得白嫩软乎,同样捧着热腾腾的早点,腮帮子鼓鼓的。就连那只小毛驴也在吃早点。 一股暖流从心田划过。 妹妹还是关心他的,素未谋面的堂妹也如此贴心。他一生别无所求,也就盼着家人们平安快乐。 白马踢踏着来到两个女孩跟前。 晏微白期待的看着她们,就等着她们嗓音甜滋滋的喊人。 等啊等,视野里的两个女孩毫无动静。再定睛一看,晏茹玥不知在想什么,咬着肉包皱着眉头,眼神有些放空,根本没看他! 另一个小女娃则是认真啃着撒了芝麻的糖糕,吃得格外入神,也没看他! 晏微白:“……” “咳咳!” 啃得入迷的晏吱吱听到声音,茫然的转过小脑袋,入目的是长得特别漂亮的白马。 那白马不仅漂亮,大眼睛还水灵灵的,正温和的看着她。 “哇,好漂亮的马儿。” 她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将糖糕递过去,“你要吃吗?” 白马不客气的将她手中的糖糕咬过去。 “你也喜欢吃啊,吱吱也喜欢。” 晏吱吱抿唇笑,脸颊处的酒窝比糖糕还甜。 她重新拿出一包栗糕,继续慢吞吞啃着。 “咳咳!” 晏吱吱这次知道仰头了,迎着日光,她看到一个穿着藤紫色圆领长袍的年轻男人。五官俊秀,气质温润,和晏微明很像,只是更稳重一些,双眼很亮,带着笑意。 “嗷,”晏吱吱张大嘴,“你是微明哥哥!” 晏微明顿时通体舒畅。 他轻轻应了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递过去,见她没手拿,干脆弯腰放在挂在小毛驴身上的小布兜里。 晏茹玥终于回神,“咦,哥,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某人心梗了一瞬。 他自我安慰,妹妹只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辛苦你们来接我了。” 晏微明露出歉意的笑容,“只是我有急事,需要将人送到大理寺,还需进宫禀告皇叔。” “我们和你一起去呀。” 晏吱吱在小布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包热腾腾的米糕递过去。 “微明哥哥你先填填肚子,别饿到啦。” 看到他身后那群侍卫,她又弯腰,努力掏啊掏,将所有的早点都掏出来发下去。 隐约听闻陛下有女儿的侍卫们差点感动到泪流满面。 小公主真是又贴心又善良又可爱,和威严冷酷的陛下不太像。 一行人去大理寺的去大理寺,入宫的入宫。 晏吱吱本就将垂拱殿、福宁宫当自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一点都不客气的挪了个小圆凳,爬上去乖巧坐好,盯着玉树临风的晏微白看。 帝王没有丝毫赶人走的意思。 晏微白有些惊讶,他现在才明白妹妹在信中说的皇叔很疼爱女儿的意思。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弟弟微明的年纪毕竟大了,又是储君,很难让皇叔享受到真正的亲情。如今有个可爱乖巧一心向着皇叔的小公主,挺好的。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等内侍递上去后,恭恭敬敬的说了这次的案件。 “臣途径陵州官道,偶然遇见林间的野兔,想捉几只送给妹妹,入山林后却发现有人在追杀渝阳县县令一家……” 晏吱吱竖起耳朵认真听,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太过分了!” 她打断晏微白的话,挥舞着小拳头,“国库本来就没钱,爹爹穷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还骗爹爹的钱,可恶!” 帝王的怒意都因这话滞住。 他预感到不妙,朝侄子扫了一眼,果然看到这个十六岁的侄子眼眶微红,感动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原来皇叔你为了天下百姓过得这么苦。” “吱吱。”晏啸风制止女儿的造谣。还是那话,国库私库再怎么没钱,他也比所有百姓过得好。不过,许是在女儿眼里,他这个皇帝不怎么奢靡浪费,不如那些大臣们在家里中的铺张,是受了委屈,是在心疼他。 他心头也是暖的。 晏吱吱一点都不怕他,嘟囔道,“本来就是,我们抓坏蛋拿走他们贪的钱,卖纸卖盐赚钱,就是为了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 可是按照晏微白所说,他从救下的渝阳县县令家眷那得知,包括陵州在内的三个州府谎报灾情骗取赈灾银两和粮食。又怕京城来人秘密调查,竟是让农家烧毁即将成熟的春小麦或是早稻。 渝阳县县令实在不忍心,偷偷让辖下百姓提前收割,将粮食藏起来,又准备上京告状,却被县中主簿背叛,被陵州知州派来的人杀害。他的家眷带着血书和县令收集的证据,匆匆逃亡京城,在即将被抓时被晏微白救下。 晏微白将追杀之人杀的杀绑的绑,连同渝阳县县令的家眷一同送上京,期间稍稍收集了其他两个州府的灾情证据。 帝王自然震怒。 大承入夏后极容易迎来灾情,这次共有七个州府请求赈灾,安王不过是粗略一查,就查出三个州府谎报灾情,难保余下四个州府也有问题。 这是把他当傻子糊弄! 不过因着晏吱吱先生了一波气,晏啸风反倒沉得住气。 “来人!” 他将信得过的人叫来查,又让安王回去休息。 “朕会让渝阳县县令夫人亲自去府衙。” 这是让安王别出头的意思。苦主的妻儿告状天经地义,可安王若出头,没准就让那些知州在京城中的靠山记恨上。 “陛下,还请将此事交给臣调查。” 晏微明毫不犹豫的跪下。 “其实臣还有一事未说……” 第64章 吱吱:爹爹你别秃头啊 陵州在内的三州谎报灾情贪下赈灾粮食的事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真心爱民的官员恨不得马上将罪魁祸首抓出来砍了。 可那些结党营私的,只想着如何从这件事中脱身,或是找到对手的过错将对方拉下水。 好端端的朝会顿时变成了菜市场。 晏啸风竟也不急,任由他们吵吵闹闹,一会这个主动请缨,一会那个极力推荐某人以钦差的身份去查。 实则私下里,安王在来京前就将能用的人手派出去暗查,昨日得知安王的打算,晏啸风也秘密派出一支队伍。 这两支队伍在暗,如今朝会只需要吵出一个在明处的队伍。 从早吵到晚,总算吵出一个庞大的队伍,既有杨家的人,也有王家的人。既有苏家的人,也又许家人。既有淮左一党的,也有江东一党的。还有不少宗室勋贵。 队伍成分之杂,看得年轻的太子目瞪口呆。 他怀疑这样一支队伍前去陵州,只会互相扯后腿。 私下里,他和两个姐姐一个妹妹讨论,“三州背后的靠山到底是谁?杨家?苏家?还是王家?也许是个王爷国公也说不定。” 其实这个问题最好问皇帝或是已经出发的安王比较好,可太子没这个胆。 只是他问的三个人,晏茹珠什么都不懂,晏吱吱心里只有吃和医术,至于晏茹玥。 这位长和郡主随意道:“说不定都有呢?这个知州投靠一个人,那个通判投靠一个人,你一家,我一家,大家才争着去。” 这话太有道理了,太子无言以对。 事实上,不仅太子在想,在朝的京官也在想。 杨家。 杨检看着前来寻他的官员,冷笑一声,“到底是谁,自己站出来。” 这话足以证明事情与杨家无关。 在谎报灾情之前,杨家手里还有盐矿和其他赚钱的法子,看不上这点小钱。 可没准投靠他的官员眼皮浅,沾染上这件事了。 他需要根据对方的重要程度决定是否保住对方。 官员们互相看了眼,最终只有一人站出来,老实承认自己和某个县的知县有关系,提前得知了内情。 “哦?那你知道那陵州知州与谁来往?” 那名小官犹豫了会,轻声道,“和某个郡王有关。”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其他府邸。 京城的暗潮涌动与晏吱吱无关,她每日依旧乐呵呵的去摆摊。 这日,有个夫人过来排队。 晏吱吱替对方诊治时,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姨姨,你不是贾大叔的夫人吗?” 贾夫人抿唇笑了笑,“难为小神医还记得我。” 她想着夫君的嘱咐,柔情一笑,“家里备了些糕点鲜果凉水饮子,小神医晚些时候可愿意去尝尝?” 晏吱吱和小毛驴顿时打起精神。 “要!” “啊嗯!” 暗中保护的侍卫也想起这人了。 这位保养得当的女子是城西富商贾老爷的夫人。 数月前贾老爷偶然遇到公主的摊位,得知太素脉的神奇之处,便试着排队让公主切脉,结果公主告诉他,他有一批重要货物被山贼盯上了。 后来贾老爷听了劝,多派了人手不说,还提前打点附近的县令,及时保住了那批货物。 侍卫头领总觉得这贾夫人有秘密,想了想,让人分别告诉帝王和郁朝辞。 晚间,晏吱吱即将到达贾家时,遇到下值的郁朝辞。 她当即热情的挥爪,“朝辞哥哥,你要一起来吃吗?他们家的甘豆汤和荔枝膏水可好喝了。” 郁朝辞本就冲着保护她来的,当即应下,又威严的看向贾夫人,“叨扰了。” 丝毫没给贾家拒绝的机会。 贾夫人想了想,脸上反倒涌现出一抹喜色。 郁朝辞警惕之心更甚。 等上了桌,晏吱吱捧着一杯荔枝膏水吨吨吨喝个不停时,郁朝辞敲了敲桌子,对数次欲言又止的贾老爷说,“有话直说,待会宫里要下钥,我还得将公主送回去。” 贾老爷不纠结了,事实上比起懵懂的小神医,他更想和可靠的大官说。 至于那什么杨家苏家还有勋贵之家,他是不敢上门问的,就怕被抓了偷偷害了。 他也就相信皇帝相信的人。 “郁将军,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不是有些地方遭了灾吗?我想着大家都是大承的百姓,想尽绵薄之力,便让手下的伙计从产粮多的地方以低价买些粮送过去,结果……” 郁朝辞听了几句,脸色一变。 意识到这是重要线索,他立马站起来,“你进宫与我一起面圣!” “面、面、面圣?” 贾老爷差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晏吱吱美滋滋喝着膏水,根本仔细听他们的对话,这会听到面面面,忍不住道,“难道待会有面吃?什么面?浇虾面、软羊面、笋泼肉面还是蝴蝶面?” 贾老爷:“……” 贾老爷瞬间不紧张了,甚至还有些饿。 最终晏吱吱没能在贾家吃到这些。 为了安慰她,晏啸风特地让人煮了些面,多做了些浇头投喂她和小毛驴。 毕竟这贾老爷敢冒着得罪世家勋贵的风险说出这事,还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 偏殿里,晏吱吱和小毛驴哗啦啦的吃面。 主殿里,晏啸风冷着脸询问郁朝辞,“郁少卿还没回?” 这是问大理寺少卿郁江陵。 郁江陵年仅16就成了大理寺少卿,是因为他七岁成诗,年少时被先帝看作神童祥瑞,早早召入翰林院,后来又安排到大理寺。 虽说最初有些人不服气,可数年来,这位少年高官用实力证明他的为官之能。 无论是陈年旧案还是新鲜出炉的大案,他几乎都能交出完美的答卷。当然,也是因此,他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这次,郁江陵便是调查一起大型拐卖儿童妇女案件,带着数名司直离京数月未归。 帝王过问少卿而非大理寺卿,郁朝辞忐忑道,“难道那位大人也……” “并非,只是以防万一。” 郁朝辞已经能和孙荣发那样猜测帝王的心思了。 如果是公正处理,有人倒卖官粮一事交给大理寺来查便可。可偏偏帝王说以防万一,难道陛下要借着这件事发作,达到某个目的? 郁朝辞实在猜不出那个目的是什么,想着倒卖的官粮恰恰是之前数次赈灾的粮食,他便主动请缨。 等郁朝辞走了,晏吱吱才捧着一碗满当当的蝴蝶面,小跑到帝王跟前。 晏啸风见她跑得摇摇晃晃,可碗中的面和汤水一点都没洒出来,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本事。 “吃了多少碗了?” “吃完啦,这份是给爹爹的。” 晏吱吱努力将瓷碗递过去,“爹爹今天一直在生气,都没怎么吃东西。” 帝王扫向一旁的孙荣发,偷偷告状的内侍监赶紧垂下脑袋。 反正有公主在,陛下只会雷声大雨点小,他不怕。 “朕不饿。” “真的吗?” 晏吱吱狐疑的看着他的脑袋,“师父说,天天动脑饿得快,还容易睡不好和头秃,吱吱不想要一个头秃的爹爹,那样太丑了。” 她嘴巴一张,就想哭出声。 这么帅气的爹爹怎么能秃头呢? 头发茂密的帝王:“……” 晏啸风只能将面接过来,在小管家的注视下一点点吃完。 吃完后,他又被小管家强迫去散步针灸,火气少了不少,当天睡了个好觉,结果次日就有人弹劾某个勋贵欺男霸女。 解决了这件事,又过一日有人弹劾某个宗室子弟打伤良民抢占对方的田地。 晏啸风:“……” 第65章 吱吱:叫我前辈 有时候晏啸风很想把这群亲戚用麻袋装了扔出京城,不,是扔出大承。 一个个不事生产却吃好喝好就算了,还整天惹祸。 晏吱吱和宗室子弟起冲突是个引子,之后呈上来的各种案件是火油,而匆匆回京又离京再回京的安王则点起一场大火。 这日,垂拱殿。还在京城的宗室们都被叫过来,随后被暴怒的帝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郡王,三个侯爷,还有两个公主,你们挺能的啊!” 宗室们战战兢兢。 他们隐约意识到新帝不如先帝那么好说话。不过他们也不是很害怕,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皇家的人,和帝王有血缘关系,就算谎报灾情倒卖官粮,也不会有多大的惩罚。他们根本不知道帝王已经打算将酝酿许久的计划提上日程。 垂拱殿外,一个穿着薄衫的小娃娃蹲在地上,好奇的观察地砖的纹路。她肚肚上的肉都因此叠起来了。 晏吱吱本打算出宫觅食,不过路过这儿时,发现换了新地砖,好奇的蹲下来观察。 小毛驴本来和她一起观察,突然,它听到一些动静,动了动毛茸茸的小耳朵。又过了一会儿,它在帝王有节奏的暴怒声中敲打着节拍,小蹄子不断的在地砖上踢踢踏踏。 晏吱吱立马换了观察对象。 “毛毛,你在做什么?” 小毛驴有些幸灾乐祸。 【你爹特别生气,决定从此以后限制宗室子弟在朝为官,并且制定考核制度。如果无法达到标准,每年得到的月例将会大幅度缩水。】 国库如今有点小钱,小毛驴也出了不少的力气,它也十分看不惯这些好吃懒做还欺男霸女的人。 它立了这么多的功劳,也就一日三餐多吃了点,多好养活啊。它的小伙伴还是公主呢,也特别好养活,还会想办法赚钱充盈国库。这些人呢?都比不上它小伙伴一根手指头,太差劲了。 一听有热闹看,小神医顾不得出宫逛街,哒哒哒的朝垂拱殿跑去。 她和小毛驴一起蹲在殿外,在帝王的怒吼声中摇头晃脑。 等那些宗室蔫头耷脑的离开,她还笑眯眯的挥手,“常来啊!” 宗室们:“……”这是嘲笑,对吧?这一定是嘲笑,对吧? 晏吱吱不仅蹲在殿外嘲笑他们,第二天清晨还打包了许多点心跑到朝会上嘲笑他们。 原本官员们对女子上朝颇有微词,在晏吱吱拿出糕点吃时,一度想弹劾她。可等帝王宣布了限制宗室子弟的新政策,他们便顾着震惊去了。 因为明面上的钦差太多了,大家互相扯后腿,等他们勉强查出一点证据时,安王早就回京,且将所有证据呈到天子跟前。 如今那些钦差还没有回来,帝王便迫不及待处理这些人。 原本杨检等人设想,帝王会因为犯错的是宗室子弟,轻拿轻放,没想到帝王不仅严格按照律令处置那几个知州的靠山,还限制宗室子弟入朝为官的名额和条件。 甚至帝王每半年还要考核一次,不合格的不给钱! 这就算了,帝王还打算让那些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是二十岁以下,都必须入京上学,而他们的先生都是古板的翰林学士! 官员们议论纷纷。 厚着脸皮上朝的宗室们各种哭喊求情。 晏吱吱捧着糕点,就着他们的哭声,吃得特别开心,还问站在她身后的王元思要不要来点。 王元思:“……”他总算明白小公主带糕点进来的原因,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手太小拿不了,公主没准还会带凉水饮子进来,吨吨吨的喝个不停。 局面看似焦灼,可谁都看得出来帝王的决心。 如果宗室们拧成一根绳,没准还能抵御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想想办法。结果豫阳侯在哭喊声中站出来,表示会无条件支持帝王的决定,明天就让家中适龄的子弟去帝豪指定的地方学习,变相将自己的晚辈交到的帝王的手里。 宗室们纷纷瞪向这个叛徒。而很快他们想起来了,公主帮助这位侯爷找到了被掉包的孙子,豫阳侯这是在报恩。 可用什么报恩不好,居然在这种大事上糊涂。 他们继续哭,丝毫不顾及礼仪,一个个动作极为熟练,手在眼角一抹,眼泪就哗哗直往下流。 然而,无论这些人怎么哭嚎,帝王都无动于衷,甚至第二天就派禁军上门,把在家里睡懒觉的人揪起来送到专门的书院。 一群人不情愿的走进来,发现第一排坐了好几个人。 从左到右,分别是安王,最近封了县主的晏茹珠,郡主晏茹玥,以及长公主。太子想来,可他是储君,翰林学士根本不让他和宗室子弟一起学习。 一个子弟忍不住道:“居然让我和一个五岁小孩一起上课,这不是在羞辱我吗?” 安王看上去脾气特别好,这些年也特别低调,不过这次他亲自出手已经让非常多的宗室子弟记恨他,他也不伪装了,笑眯眯的看着这些人。 “可是你们书不如公主读得好,医术也不如她高明,甚至也不如她受欢迎。这些年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晏吱吱兴奋的举手,“意思是,他们现在年纪比吱吱还小吗?” 安王点头。 晏吱吱更兴奋了,赶紧站起来,发现自己也就比桌子高一点,又爬到凳子上,努力板着脸看着他们,“以后你们要叫吱吱前辈哦。” 宗室子弟:“……” 在宗室们苦不堪言又不敢明面上反抗时,有些看得远的官员和宗室勋贵已经慌了。 他们以为帝王就算要改革,也首先会从和尚们下手,毕竟那是最好解决的势力。 解决了冗僧问题,吐出良田,种田的多了,税收也多了,帝王会安分个几年。结果没想到帝王先处理的是冗官的问题。 冗官分为两部分,现在宗室们被压下去,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他们高官子弟? 而且已经对宗室们的开销用度下手,下一步是不是让他们吐出不该占的良田? 都敢对自己的宗族下手,又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些官员手软呢? 大理寺少卿便是在这满城风雨中带着下属们回京。 第66章 大理寺少卿与拐卖案 刑部官署前,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踌躇不定,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下属疑惑的追上去。 “少卿大人,咱们不和刑部交接吗?不交接的话,这案子还没判啊!” “是啊,两位大人还等着我们早点解决这个案子,回去帮忙呢。” 匆匆回京的郁江陵穿着伪装用的朴素布衣,反衬得他模样俊俏气质清冷。 听到几名司直的话,他轻轻摇头,“我总觉得拐卖案还未结束。” 他清楚几位司直的心情。 据说这段时间京城的案件额外多,大理寺卿和另一个少卿忙得不可开交,就等着他这个还未娶亲精力充沛的少卿回来帮忙,他们便可回家陪陪妻儿。 至于几个司直,跟着他忙碌数月,肯定想回家休息,也想早日论功行赏。 这可是大承建国以来最大的拐卖案,涉及到数个州府,多地的富豪乡绅,县令主簿,甚至是京城里的几个三四品官。 真要论功行赏,没准这些司直都能升官。 一名司直急切道:“咱们能抓的都抓了,能查的都查了,一路上反反复复审讯,还能有错?” 另一名司直也说:“是啊,半途咱们就通知秦大人将人抓起来,秦大人也审讯过了,和我们查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案子,可以结了。” 也就是这几名司直与郁江陵关系好,同时信任他的能力,否则,在郁江陵犹豫不决时,他们劝都不劝,直接回去和大理寺卿交差。 余下一名司直左右看看,温声道,“不如先回大理寺,听听秦大人的看法。这次波及太广,咱们再细致些也无妨,左右刑部也没人催。” 这次案件涉及太多官员,要处决的人也多,待大理寺这边结案,刑部还要复查一次,再呈报给天子。 几名司直总算心平气和的跟着郁江陵回到大理寺,见了大理寺卿。 听完郁江陵的担忧,大理寺卿也有些犹疑,“你自从来到大理寺,就从未判断失误过。按你所说,离京之后,一切顺当,本该可以归结于你们几人实力超群。可这群人做这勾当已有五年,谨小慎微,偏偏今年露出这么多破绽……” 如今京城尽是风雨,已经投靠天子的大理寺卿生怕被那些世家盯上,处事越发小心谨慎。 “这样,你们几人先回家休息几日,这个案子,待我去问问陛下。” 郁江陵恭敬行礼,“麻烦秦大人了。” 只是他和几个司直前脚离开大理寺,后脚刑部就派人来过问拐卖案的事情。 匆匆回到将军府,路过练武场时,郁江陵听到些许动静。 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在巡视,那是谁在练武? 郁江陵好奇的走过去,入目的却是一个将巨石扛起来的年轻姑娘——他的二姐。 郁江陵:“……” 都是自家人,他当然清楚这位二姐看似淑女,实则力能扛鼎。外人都觉得他们姐弟俩很像,性格清冷,待人有礼却疏离。实则他不爱与人接触是真,至于二姐,不过是用清冷掩盖真实的想法,她喜欢的人与物可多了,担心给将军府惹麻烦,才不表露出来。 二姐掩藏多年,生怕有人借题发挥,怎么突然开始练起力气? 这时,‘啪啪’的掌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哇,彩云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吱吱什么时候能和你一样厉害啊?” 郁江陵看过去,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小胖娃娃,穿着薄裙,躲在阴影里,一旁支着小桌子,上边摆着瓜果点心和凉水饮子。 她脸蛋很圆,肉嘟嘟的,这会兴奋的鼓掌,脸颊上的软肉也荡起来。 真有人的脸可以如此软乎吗?奇快妏敩 郁江陵是个冷清沉闷的性子,平时看到陌生人,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这次却无意识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郁彩云穿着风格典雅的广袖褶裙,可举止与优雅无关。 她才放下巨石,听到妹妹的话,忍不住冷着脸再次将巨石举起来。 只看她的脸,还以为她不开心,可看她的动作,却又能窥探出她的兴奋激动。 “你不必学,日后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我。” 声音淡漠,可话语让郁江陵无语。 “嗯?你回来了?” 注意到弟弟的目光,郁彩云慢吞吞放下巨石,淡漠道,“去见娘亲吧。” 郁江陵翻译了下,赶紧走,别打扰我。 曾经,他也很得这位二姐的喜爱,幼年还曾被打扮成小姑娘,后来他就被嫌弃了。 他本人巴不得被嫌弃,他的志向是成为清正廉洁很有威严的官员,而非可爱的弟弟。 “你就是江陵哥哥?” 正和二姐无声对峙,底下便传来奶呼呼的声音。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小胖娃娃跑过来了,奇怪的是,他竟毫无察觉。 “哇,你和朝辞哥哥说得一样?” “大哥?”郁江陵想到热情的大哥,微微蹙眉。 “对呀,朝辞哥哥说,”晏吱吱眨眨眼,“他的弟弟很喜欢装得老成。你要不要笑一笑?” 郁江陵:“……” 这位大理寺少卿转身就走。 “哎,你怎么走啦,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我还有事。” 扔下一句,郁江陵匆匆离开,转头到了郁朝辞居住的院子,把郁朝辞最喜欢的一盆兰花抱到自己的院子里,又去了厨房,将厨子专门为郁彩云准备的有着可爱外形的点心吃了,这才回去沐浴更衣休息 没能和郁江陵交流的晏吱吱郁闷的回宫,途中还遇到巡视的郁朝辞,认真的告诉他,“朝辞哥哥,你说得对,你弟弟很闷。” 想了想,她又问,“这么闷,会不会闷坏?” 郁朝辞:“?” 他怎么觉得他们说的‘闷’不是同一个‘闷’,他弟又不是食物。 他只能安抚了几句,还在心里窃喜,三弟这不是不懂得把握机会啊! 过了几日,晏吱吱在西大街摆摊,又到了收摊的时辰,暗中保护的侍卫冲过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收幡的收幡。 晏吱吱无事一身轻,干脆和小毛驴一起,慢吞吞的朝街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气有些热,她故意摇摇晃晃,试图带起一点风,丸子头上的小吊坠跟着摇摇摆摆,一起当最可爱的崽。 远远的,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追着某个人,拐进了一条小巷。 “哇,那不是帅气的江陵哥哥吗?” 小毛驴没看见,疑惑,【很帅气?有荷花酥帅气吗?】 抬起小短腿准备追上去的晏吱吱顿住。 她歪歪脑袋,认真思索,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还是荷花酥比较帅气。荷花酥那么好吃,江陵哥哥应该不好吃吧?】 小毛驴满足了,【我也觉得荷花酥好吃】 一人一驴追过去,没多久就追到有些郁闷的郁江陵。 少年站在地形七拐八绕的小巷里,蹙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在犹豫朝哪个方向追去。 “跟丢了人?”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可作为一个威严的官员,他极力制止鸡皮疙瘩起来,低头一看,对上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胖脸。 “公主殿下。” 郁江陵恭敬的行礼。 昨晚,他抢了大哥的花,二姐的点心,转头两人找娘亲告状,他被训斥了一顿,又被娘亲叮嘱,一定要时常拐公主去将军府做客。 拐是不可能拐的,不过陛下于他们家有恩,他定会对陛下唯一的女儿恭恭敬敬。 “喊吱吱就行啦。” 晏吱吱至今没习惯公主殿下之类的称呼,时常反应不过来。 她并不谦虚的微笑,“喊小神医也可以。” “好的,公主殿下。” 晏吱吱鼓起脸,用力瞪了他一眼,毫无杀伤力。 不过很快,好奇心让她追问,“你在追谁?需要吱吱帮忙吗?” 郁江陵必不可能将案件告诉局外人,摇摇头不说话。 晏吱吱噘着嘴,想了想,她又找小伙伴帮忙。 【毛毛,是不是可以查到附近有哪些人?】 小毛驴:【当然可以,我不常用这个功能,不代表没有这个功能】 功德系统努力干活,同时不忘记和小伙伴腹诽,【他真的比不上荷花酥,晚上我们吃荷花酥吧】 晏吱吱:【好呀好呀】 郁江陵已经打算离开,结果低头一看,发现小公主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还伸出小肉爪揉揉脸蛋。 他忍不住再次怀疑,人的脸蛋真的可以这么软乎吗? 手指蠢蠢欲动。 他忍住了。 “殿下,臣送您回宫。” “不要,吱吱要去追坏蛋。” 从系统那得知可疑人物的去向,晏吱吱总算想起自己也算是江湖人士,立马幻想成为师父那样的江湖大侠。 “吱吱抓坏蛋!” 她直接选中一个方向,哒哒哒的朝前跑。 “殿下!” 郁江陵急了。 他不知有侍卫和暗卫在暗中保护,以为这位小公主是个傻大胆,有些气恼,又有些担心,赶紧追上去。 追了一会,这位年轻的少卿迷茫的眨眨眼。 “怎么……我追不上?” 小公主的腿那么短,看上去跑得也不快,可他竟是没追上。 不仅如此,和小公主并肩一起跑的小毛驴还回头,‘啊嗯啊嗯’的叫了几声,毛茸茸的脸蛋露出人性化的嘲讽。 他怀疑自己没休息好。 一盏茶后,晏吱吱停在一个民居的拐角处。 她只会一点点轻功,这会却装作武林高手,趴在墙上,试图偷听。 什么都没听到。 【毛毛,你快听,再告诉吱吱】 她要在这个闷闷的表哥面前装作高手! 小毛驴侧耳倾听。 实则,按照总部对系统的设置,它不必做出这样的动静,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郁江陵总算追过来,平复呼吸的同时,没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盯着这一人一驴。 “原来是这样。” 晏吱吱点点小脑袋,扬起脑袋,得意道,“吱吱可是高手,能够听到里边人在说什么。” 郁江陵不信,语气没什么感情,“说了什么?” “他们说,小阎王回京了,这批瓷器得尽快送出去。以防万一,还是让慧觉大师帮忙。” 说完,晏吱吱疑惑道,“小阎王是谁?慧觉大师又是谁?” 郁江陵毫不犹豫,弯腰将人抱起来,转身就走。 “我们快离开。” 晏吱吱瞪大眼,“为什么呀?不继续听吗?” “这附近可能有他们的眼线,不要轻举妄动。” 郁江陵心跳得很快。 他花费数月调查这起拐卖案,如今迫于刑部以及下属的压力,必须尽快结案。看似明了的案情分明藏有秘密。那些被抓起来的人更像是被放弃的棋子。其中拐卖得来的巨大收入还有一笔银子不知去向。 今天出门散心,发现有个人很眼熟,似乎曾经出没在某个州府。 他回京了,这人也来京城了,未免太巧了。匆匆追逐,没想到得到这么大的线索。 “江陵哥哥,你心跳得很快。” 晏吱吱趴在他心口听了会,点评道,“跳得太快对身体不好哦。” 郁江陵努力平复呼吸,直接逃离那个小巷,才将人放下来。 “我找人送你回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并不知道,暗中保护晏吱吱的人察觉到不对,在他们离开后,几名暗卫跑去那民居里偷听了。 几名暗卫也略了解郁江陵的小阎王之名,更知帝王十分看好这位少卿,甚至在大理寺卿立场摇摆那段时间里,打算无视年纪提拔这人。 一回宫,晏吱吱便忍不住去找晏啸风。 她小嘴叭叭,一顿吐槽。 “他好闷哦,和朝辞哥哥、彩云姐姐一点都不像。” 帝王表情古怪,“郁彩云不闷?” 他印象里,大将军的二女儿和三儿子更像,都是闷葫芦。 “才不是,彩云姐姐很活泼的。” 晏吱吱指了指眼角,“她用眼睛告诉吱吱的。” 晏啸风:“……” 帝王只能安慰她,“每个人性情不同,这很正常。他志向远大,十分忙碌,怕是没法陪你玩……” ‘如果你想玩,朕不是不能陪你玩’这话还没说出口,晏吱吱便‘滋溜’一声,从他怀里滑出去。 “哼,吱吱也志向远大。” 晏吱吱小手叉腰,昂着小脑袋,“也很忙,没法陪他玩。” 晏啸风叹气。 父女俩没聊一会,就有暗卫匆匆而来,脸色凝重,“陛下,臣打探到……” 他说的很多内容晏吱吱不懂,只能昂着小脑袋,看看他,又看看亲爹。 发现亲爹的脸沉得可以滴水,她赶紧靠过去揉搓。 “爹爹别生气,不管发生什么,吱吱都会帮你的!” 暗卫忍不住道:“得亏公主殿下追过去,臣才能打探到有人打算将一批拐卖的儿童转到普华寺,再通过普化寺转出去。” 晏吱吱依旧迷茫,可被夸了,她骄傲的昂首挺胸。 晏啸风亦为她感到骄傲,又忍不住嘲讽另一个人,“齐王每年都会去普华寺为他的生母点长明灯。” 第67章 不要坏蛋亲戚 齐王与晏啸风同父异母,不过夺嫡时,两人并没有正面对决过。 当时与齐王斗得火热的先帝的舒贵妃。 舒贵妃一直没有孩子,后来还因为年老颜色不及新人小小失宠过。可她能盛宠多年,一度让先帝废后,是真的有些本事。 晏啸风还没回京时,宫里有个才人怀孕了。细算的话,这位才人是苏家的远亲,是舒贵妃的远房妹妹。不过那一支早就没落,才人的父亲只是个秀才。当时先帝依旧贪图美色,非要从民间选秀女,这位远亲才被选中。 后来那位才人才生下一子后去世,舒贵妃便求着先帝允许自己抚养这孩子。 尽管许多人怀疑才人的去世与舒贵妃有关,可一来没证据,二来才人是独女,她的秀才父亲在她入宫没几年就病死了,无人替她讨公道。 舒贵妃有了养子,苏家人重新振作起来,摩拳擦掌,试图让先帝立幼子为太子。可那时先帝有些欣赏齐王,舒贵妃与苏家视齐王为眼中钉。 后来一次齐王代替先帝去受灾州府安抚民心时,被激动的暴民所伤,瘸了一条腿,伤了一只眼,五脏六腑也受损,成了个病秧子,早早退出夺嫡舞台,去了封地。 他离京没多久,惠妃又失足落水而亡,无人在宫里给他当内应,给先帝吹枕头风。此后,他只在先帝生辰入京,前脚给先帝贺寿,后脚去普华寺给生母点长明灯,与京官没什么来往。当时夺嫡的人都忽略了此人。 新帝登基后,齐王还送来隆重的贺礼,又因重病没能入京。 普华寺并不大,又因皇子将生母供奉在此,平时去的香客也不多。它看上去只是京城数百座寺庙中不起眼的一座。 不过普华寺的慧觉大师在先帝时期有点名气,曾经入宫念过佛经,后来得罪了内侍,便一直留在普华寺。 晏啸风并不相信巧合。 他当即吩咐下去,让人召大理寺少卿入宫。 晏吱吱昂着脑袋,焦急的左看看右看看。 “爹爹,吱吱不懂。” 好奇小神医拽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小阎王是谁?普华寺在哪里?齐王又是谁呀?” 她和毛毛才是最先发现问题的人和驴,结果这会根本跟不上几人的思路。 晏啸风只得解释几句。 “嗷,原来是这样,那他不能当吱吱的亲戚。” 晏吱吱气鼓鼓的抱着胳膊,哼哼几声,“吱吱的亲戚不能是坏蛋。” 晏啸风只觉好笑,“朕也不想要坏蛋亲戚。” 他只想把这些糟心亲戚扔得远远的。 “可是哦,”晏吱吱改为揉搓脸蛋,“他是王爷耶,很有钱吧?那干嘛还拐卖那些人卖钱呢?” 大承一年收两次税,前不久属于长公主的税送到她这儿,晏吱吱和小毛驴的大眼睛都要变成粮食和银子了。 听说安王和长和郡主的食邑也不少,齐王好歹是帝王的兄弟,封地还挺大,肯定也有不少钱。 晏吱吱昂着脑袋,绞尽脑汁,突然眼前一亮,“哦,吱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晏啸风有些期待的看着她。他女儿一向聪慧,别看年纪小,可看事情的眼光很准,没准这次能和他想到一块去。 “他家里人肯定很多。” 晏吱吱点点小脑袋,自我认可,“满屋子的人,所以才需要很多很多钱。” 晏啸风:“……” “不过,就算要养很多人,也不可以当坏蛋。” 有原则的小神医握紧拳头,“爹爹,我们一起把坏蛋抓起来,把那些被拐卖的人送回家吧。他们的爹娘肯定很担心他们。” 晏啸风只能点头。 好在闻讯赶来的太子以及被召入宫的郁江陵没让他失望。 得知齐王极可能与普华寺、慧觉大师有关后,两人的眼睛便变成两个字。 造反。 不缺钱的王爷拐卖小孩妇女卖钱,必然是有极大的开销。可宗正寺那边分明记载,齐王只有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和两个小妾,一共有三个孩子。大承又不允许王爷养门客和私兵。 哪怕这些人极为奢靡,齐王的食邑也足够养活他们。 那其他积攒的银两用来作什么? 两人都紧张的看着晏啸风。 第68章 谋反 各地乡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有资格赴京参加会试的考生们陆陆续续出发,京城的书生越来越多了。 一茶馆,二楼。 一群书生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听到整齐的脚步声时,纷纷朝窗外看去,却见领头的人骑着马,身后跟着表情严肃步伐整齐的禁军。 “真奇怪啊,最近巡视的官兵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前几日是府兵,后来是环卫官,现在又是禁军,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们在巡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年会试时,京城就管得严,也是怕咱们出事嘛。” “说得也是,如今在京城的,都是大承未来的栋梁,可不得好好保护。” 这群人不客气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细看他们的穿着,都是低调之中透露出一股奢华。 店伙计都不用问,都知道这群人是世家子弟。 而茶馆角落里,也有穿着朴素的三两书生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 转头,方文星前往杨府拜访杨检时,还说了街上的事情。 “府兵、环卫官和禁军?” 杨检若有所思:“的确过于谨慎。” 在这位副相面前,方文星可不敢说些因为他们是栋梁之材,禁军必须保护好他们的安危这种话。 “你们好好读书便是,不必理会这些事。” 杨检收敛起眸中的怀疑,态度和蔼,“可有见过你姐姐?快去看看她吧。” 方文星高兴的行礼。 等方文星离开,长子杨文柏大步走进来,笑道,“三弟媳的弟弟神童之名远扬,如今十五岁便是举人,前途无量啊!”奇快妏敩 坐下后,他又试探道,“他乃咱们江东有名的才子,前头已经是小三元了,乡试又是解元,要是来个六元及第,怕是无数人想去江东求学……” 也有无数人想投入杨氏门下,后半句,他没明说。 杨检看了他一眼,神色难辨喜怒,“和他同科的人可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大多才名不如他,余下几个和他才名相当的,都出自世家。只要是世家子当状元,那几个世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寒门农家子那边呢?” “这个……” 杨检沉下脸,杨文柏赶紧放下热茶,“儿子这就去查。” 可等出了门,这位光禄寺少卿不以为然的耸肩。 “寒门也许还能出几个人才,农家子那边有什么好查的?就算才华不错,没什么名气,也没提前拜访世家,文章都未必选上。” 他并不把父亲的嘱咐当回事,哪怕后来得知有个叫康弘图的农家子曾颠沛流离,见多了民间疾苦,策论都是言之有物又沉稳大气,都没当回事。 科举科举,放在前朝,是天下书生晋阶官身的机会,可到了如今,举的是他们高门世家的弟子,与那些农家子有什么关系? 他一身轻松的喊同僚们去喝酒。 在他走后,杨检左思右想,又去喊人,密切关注禁军的动向。 新帝与先帝可不同,登基以来做出的种种行为都在损害他们的利益。 如今过去一年,朝堂的官员已经换了一小半。就算他们极力在文人之中抹黑帝王的名声,可在小公主的努力下,在普通百姓们心里,新帝是个好皇帝。 不过,大承是文人的天下,普通庶民的态度影响不了大局。 他要证明,王元思背叛世家的选择是错误的! 派出去的人并未察觉出异常,杨检有些不安,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源头。 他的确让人暗中挑动了一些人,诱哄了一些出头鸟,可他并不知拐卖案与齐王有关,也不知大理寺少卿会对这件事穷追不舍,也就错过通风报信的机会。 皇宫。 晏吱吱正和晏啸风一起用午膳。 近来局势紧张,风云变幻,帝王便不让女儿出去摆摊,顶多允许她偶尔出宫逛街。 晏吱吱也没反对,整天捧着师父给的书看个不停。 这会,她用力咬着大鸡腿,吃得满脸都是油。 余光瞥见帝王心不在焉,连忙问,“爹爹,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晏啸风没什么表情的咬了口青菜。 只是越想越气,他没忍住,冷笑道,“晏神医出尔反尔,实在让朕叹为观止。” 晏吱吱总感觉帝王想表达的意思和话不同,她歪歪脑袋,“爹爹,你和师父联系上了?他要来京城吗?” 她开始兴奋的安排,“让师父也住皇宫吧,就住在吱吱那。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给人治病。” “呵呵。”某人冷笑。 晏吱吱眨眨眼,“爹爹,你不喜欢师父?” 在她印象里,每次提及师父,晏啸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怪怪的。 被放鸽子的晏啸风心情并不好。 “你师父曾答应朕近几日入京。” 好好谈谈晏吱吱身世的问题! 后半句,晏啸风没说,他只说如今的结果,“可昨日黑刃来信,你师父突然失去踪影,只留下一封信,说有事要处理,再过些日子才来,呵呵。” 晏啸风已经将那位云游道士请来了,可偏偏缺了另一个。这就好比即将得知真相,结果知道真相的人做了个鬼脸,跑了。 越想越气,晏啸风又吃了一口青菜。 本想安慰她的晏吱吱见状,赶紧努力将盘子里的青菜夹到晏啸风碗里。 待晏啸风无知无觉的吃完一盘青菜,才发现晏吱吱笑得个小狐狸一般,继续啃着那只大鸡腿。 他叹了口气,吩咐尚食局再做一盘青菜。 晏吱吱咬着的鸡腿掉回到碗里了。 “不!” 又过几日,负责转运孩童妇女的人眼看着京城的守备越发严密,实在没忍住,还是偷偷联系了普华寺的慧觉大师。双方计划好,开始一点点往外运输,根本不知,这一切都在禁军的掌控之下。 待最后一批孩童妇女被转运到普华寺时,慧觉大师又赶紧联系外地的寺庙,准备借由云游化缘,将人带过去。 然而,出发之日,便是整个普华寺被围剿之日。 被抓时,慧觉大师竟还稳得住。哪怕被拷问,他也只说自己被金银迷了眼,六根不净。 此刻郁江陵已经假借普华寺之名,联系了下一个寺庙,转头又在交接时将寺庙知晓这件事的人抓住了。 如此反复几次,所有牵涉其中的寺庙都被清出来了。 案情呈到天子那,晏啸风毫不犹豫要求全国九成的和尚还俗,从此成为普通百姓,耕作交税。而此后属于寺庙的田地不再免税,而是和普通百姓一样,老老实实交税! 准备会试的书生们得知这件事,还挺高兴,认为策论又有新的题材可以写的。 对于那些世家子弟来说,寺庙吐出来的田地到了百姓手中,迟早回到他们家手中,这是饥和尚饱世家啊,皇帝是个皇帝啊! 对寒门农家子来说,良田还于民,是好事,新帝登基后,的确在做实事,是值得效忠的好皇帝。 得知这个消息,杨检虽不至于和一些没远见的世家那般高兴,却也松了口气。 “看来前些日子到处都是禁军,应该是因这件事。” 他才松了口气,转头,江州一县令状告齐王意图谋反,江州知州与之勾结。随奏折一起而来的,还有齐王藏匿私兵、兵器、粮食之处。人、兵、粮被分散到江州以及临近州府的山里!偶尔那些私兵还会伪装成山贼下山抢劫! 紧接着,成了和尚中罪人的慧觉大师还是招供,承认他们是为齐王做事。拐卖妇女孩童得的银两,都送给齐王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杨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个小小县令怎么可能查得出这些?原来皇帝早就注意到齐王的谋反之意! 愤怒后怕之际,心头又涌上些许庆幸。 好在他并未亲自出手,只是暗中指点了一些人。 倒了那一家,杨家的势力反而稳固了,也不亏。 “齐王可真没用。” 他低骂了句,准备笑坐钓鱼台,同时寻思着,还有那些宗室可以利用。 第69章 帝王和神医的对决 绚烂晚霞中,晏吱吱纠结的站在一个小摊前。 这家小摊主要卖的是灯盏糕,是用稻米、黄豆和面粉做外壳,包裹萝卜丝为馅,再油炸而成,一个个金灿灿的,和灯盏一样。 此外,小摊还会搭配卖一些糖豌豆和鹿梨浆。 灯盏糕的香味扑鼻而来,晏吱吱和小毛驴吸溜了几次口水。 他们俩是一样的纠结。 到底是买点灯盏糕吃了再回皇宫吃晚膳,还是直接回皇宫呢? 吃了灯盏糕,那必然也要买点鹿梨浆压一压油腻的味道,还有多少肚子吃尚食局做的美食? 晏吱吱拍拍小肚子,无比苦恼,“吱吱怎么就不能再长大一些呢?” 大一些,也就可以多吃一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发现一支整齐的禁军队伍正在快速前行,一个个表情肃杀,和之前巡街的态度完全不同。 京城中的百姓已经很熟悉禁军的作风了。 一般他们步履匆匆,都是要抄家。 本该回家做饭的百姓赶紧追上去看热闹。 晏吱吱也不犹豫了,大喊道,“婶婶,来四个灯盏糕,两份糖豌豆和两份鹿梨浆!” 买好看热闹的吃食,她赶紧爬到小毛驴身上坐好,一人一驴也追上去。 没多久,他们来到苏宅附近。 禁军已经将这宅子围了一圈,百姓们则是在禁军外又围了几层,来晚一步的晏吱吱挤不进去,以她的身高,也看不到。 不知是谁喊了句‘小公主来了’,围起来的百姓们给她让出一条路。 晏吱吱当即喜滋滋的踏上那条路,一路上不断喊着爷奶叔婶哥姐之类的称呼,逗得那群百姓们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成功成为吃瓜第一人后,晏吱吱拿出灯盏糕,给小伙伴一个,自己也啃一个,还不忘记瞪大眼,看着禁军的动作。 身后传来百姓们的议论声。 “这是苏大人的家吧。” “哪个苏大人?” “御史大夫苏大人啊!他儿子是宗正寺少卿!” “我记得苏家出了一个贵妃吧!” “那个贵妃可是个歹毒心肠的人,害死不少人。” “嘘!” 晏吱吱津津有味啃着灯盏糕,也挺好奇这个苏家犯了什么错。 没多久,就有一群男人被带出来,一个个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就在禁军准备将人带走时,一个穿着官服十分年迈的老者愤怒的吼了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看过去。 有人认出这人。 “这不是御史大夫吗?” “他家男丁做错了事,他也逃不掉吧?” “他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到儿孙们一个个狼狈不已,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苏德寿怒目。 “你们禁军哪来的资格抄家?” “那我们大理寺总该有资格了。” 年轻的声音一出现,晏吱吱便左右张望,这才在百姓中找到拿着圣旨的郁江陵,和他身后的几个官员。 她举起肉爪,兴奋的挥挥。 郁江陵飞快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冷着脸道,“原来苏大人也知这是在抄家,那苏大人总该知道你们家犯了何等弥天大罪吧?” 苏德寿冷着脸,“黄毛小儿,没资格审问本官。” “看来苏大人清楚你们家做的好事,本官以为,”清冷的少年官员大步走出来,“这一切是你的好大儿瞒着你做的。” 狼狈的苏智杰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老父亲。 之前,他怕刺激到年迈的父亲,又想证明自己,这才与齐王合作造反,试图来个从龙之功。本想大功告成后再和父亲说,没想到齐王这么快就被人发现马脚,听说齐王外逃时还被一个武林高手抓住,即将送往京城。 苏德寿表情几次变化,“本官要面圣!” “可吱吱的爹爹不想见你!” 晏吱吱总算从这只言片语分析出情况。 原来齐王要造反和苏家有关。 之前她从爹爹那得知,苏家早年与齐王有仇,甚至爹爹还怀疑齐王瘸腿瞎眼都有苏家的手笔。她的小脑瓜子从未想过这两方会合作。 看来还是爹爹聪明,她要向爹爹学习! 这会发现苏德寿不认罪,她挥舞着捏着灯盏糕的肉爪,大声抗议。 “爹爹不见你,你们家要造反,是坏蛋!” ‘造反’二字如同水入沸油,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看似交头接耳,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是指齐王造反的事吗?” “原来这里边有苏家的手笔。” “为老不尊啊!” “苏家,没一个好东西!” “好不容易太平了,这些人怎么总想着打仗?” “苦,还是我们庶民苦啊!” 这些议论声钻入苏德寿的耳中,气得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他又看见晏吱吱手里拿着灯盏糕和饮子,吃吃喝喝,一副来看乐子的态度,直接气得喷血,晕过去。 苏智杰大喊:“爹!” 郁江陵赶紧让人将苏德寿抓起来,还不忘记大声道,“去找太医,替御史大夫医治!” 这话一出,原本见年迈的苏德寿吐血晕倒有些不忍心的部分百姓同时称赞起郁江陵和帝王的善心。 啃了一脸油的晏吱吱后知后觉。 【啊,毛毛,该不会是吱吱把他气晕了吧?吱吱只是说了实话】 小毛驴吃得头也不抬,【和你没关系,咱们快点吃,要冷了】 “对哦。” 晏吱吱赶紧埋头大吃。 等跟前投下一片阴影时,她茫然的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郁江陵。 “哎,江陵哥哥,你不忙了吗?那你要吃糖豌豆吗?” 她拿出一捧蜜饯果子。 “可好吃了。” 郁江陵有些无奈,又不好多说什么,“殿下还是回宫吧。” “吃完就回去,等吱吱吃完……” 她收回手,慢吞吞吃着糖豌豆,大眼睛滴溜转,显然打算继续看好戏。 公主都不走,也想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不走,胆大的还敢凑过来询问苏家是不是真的和齐王合作了。 郁江陵也站在帝王这边,自然巴不得苏家名声败落,最好让那些趋利附势的文人羞愧得无法再做人,不再入官场,给其余人腾出位置,便耐心的解答了,根本不管如今还未审问苏家人。 在他眼里,苏德寿等人已经是死人了。 而等审问之后,确如他所料,苏家牵涉到造反一案里,男丁都被判处死刑,女丁被流放。 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苏家,就此没落。 其实还有一些小世家也姓苏,可等他们发展到苏德寿掌控的苏家这种规模,还需要很久。而晏啸风绝对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等处理完齐王和苏家造反一案,都已经到了年底,要过年了。 晏吱吱特别开心。 原因很简单,她那个喜欢宅在百花谷的师父居然千里迢迢去江州,凭借卓越的武功找到齐王藏匿私兵、兵器和粮食的地方,还在齐王得知消息外逃时,将人抓获,亲自送到京城里。 此外,之前收获的小麦各地已经种植下去,据说进展不错。而玉米在十月左右就已经丰收,朝廷再次出高价从她手里买走做种子。 那些官员恨不得全都买走,还是爹爹心疼她,留了一亩给她随便吃,她吃得都要天天打玉米嗝。 而就在师父来京的那天,她积攒的功德到了一定数值,随机掉落的奖励居然是水稻良种。 爹爹兴奋得一夜没睡,在她的怂恿下,还去了尚食局,亲自做了好多糖糕。 爹爹做的糖糕就是好吃,嗝~ 这会,晏吱吱打着甜甜的嗝,一手拽住晏啸风,一手拽住晏神医,笑得见牙不见眼。 “吱吱太幸福啦~” 仙风道骨的晏神医微笑,俊美雅致的帝王喜怒难辨。 殿门口,小毛驴本来钻进来一颗脑袋,准备讨吃的,见两个大人的神色,来自系统的直觉让它撒腿就跑。 “哎?毛毛,你怎么跑啦?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啦?” 小毛驴头也不回,也不肯在脑海里回答晏吱吱。 晏吱吱满脸迷茫。 不过很快,美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爬到凳子上坐好,拿起筷子,动筷前眼巴巴瞅着晏神医。 “吱吱想边听故事边吃饭,师父,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齐王要造反的吧?” 她使劲眨巴着大眼睛。 晏神医替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笑道,“师父算出来的。” “哇,师父你好厉害,吱吱就没算出来!” 本以为自己是个小天才,可和师父比起来……晏吱吱握爪,“吱吱要多吃多学,快点长大,学会更多!” 说罢,她直接吞了那筷子青菜,丝毫没有之前的挑剔。 “嗯,我的徒弟自然是最厉害的。” 晏神医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晏吱吱毫不犹豫的吃了。 帝王冷眼看着,想到女儿曾经因为青菜和自己斗智斗勇,心里有些郁闷。 再看晏神医,始终笑眯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眼睛细得只有一条缝,呵。 “那神医是否算出,”晏啸风的声音很冷,“另有人鼓动苏家与齐王合作?” 晏神医诧异,“什么都需要我算,那陛下做什么?占着皇帝的位子不干活吗?”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顿时战战兢兢,同时心里想着,不愧是小神医的师父,说话和小神医一样……不,是比小神医还大胆。 第70章 对杨家的仇恨 晏啸风怀疑神医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破坏他在女儿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 用心竟是如此险恶! 他冷着脸,破天荒主动和晏吱吱解释案件内情。 平时,如果晏吱吱不好奇,他是绝对不会说的。这些腌臜事,哪来的资格污染女儿的耳朵? “极可能是杨家替苏家和齐王牵桥搭线。” 帝王冷哼:“杨检向来狡猾,每次都让旁支的人出手,这次也不例外。这次比上次还小心谨慎,证据不足,并不能治罪。” 可他已经将这件事算在杨检那只老狐狸身上了! 晏啸风说了一堆,等着女儿敬佩的目光,可垂眸一看,却见小神医目光涣散,整个人晕乎乎的。 “啊,”小肉爪抱着小脑袋,“吱吱没听懂。” 晏啸风本欲解释,一旁却传来嗤笑声。 晏神医笑道:“吱吱才多大,才过五岁,让她听懂这些,也太为难她了。教育孩子要因材施教,不过陛下显然没这个经验。” 晏啸风面无表情的斜睨过去。 晏神医笑盈盈。 晏吱吱仰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不出所以然,干脆埋头大吃。 殊不知,在她埋头时,两个大人用眼神厮杀了几百回。 等吃过膳食,晏吱吱跑出去溜达消食时,帝王才冷哼,“神医这次总该说说吱吱的身世。” 神医满脸无辜:“能查的该查的,陛下不都查到了吗?信与不信,全凭陛下。” 晏啸风睨了眼那张笑脸,起身离开,实则转头去见那个云游道士。 云游道士还真有些本事,见到晏啸风,便失礼的盯着他的脸,神神叨叨,“奇怪啊,分明是短寿之相,怎么又能长命百岁?看着是个普通百姓,可偏偏生在帝王家,奇怪,真奇怪。” 晏啸风却回忆起梦境的内容。 这道士神神叨叨的,可话还真没说错。 梦中的那个人,还真的短寿,死前都只是个普通人。而他,他肯定要长命百岁,看着大承海晏河清,将太子培养成才,也要看着小神医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可是仔细调查过,这道士肯定没见过晏神医,他也没说过梦境的内容。可见对方说这些,的确都是看出来的。 若是如此,他还真的有前生今世。 而他的女儿,从他的前世一直找寻到今世,这份执着……帝王再次见到晏神医。 这位晏神医敛去笑容,难得严肃道,“陛下心中可有了答案?” 晏啸风端起一杯茶,不言语。 晏神医定定的看着他,冷不丁道,“我捡到吱吱时,就替她切过脉,太素脉的神奇之处,陛下也清楚。她的脉象清清楚楚写着她只是普通人,可她的父亲却是天潢贵胄,你说奇不奇怪?更奇怪的是,这大承的国运不仅与陛下有关联,也与她一个孩童有关系。” 抚摸茶盖的动作一顿。 晏啸风冷冷盯着他,“这便是你在京城买地种粮的缘由?” “我只是好奇。” 晏神医露出一丝怀念,“不管怎么看,我这小徒弟就是个爱吃爱玩在医术上有些天赋的小胖子,她拿造纸术和我换点心时,我还没多想,直到有天,百花谷的粮仓出现了小麦良种,我才恍然,她为何与大承的国运息息相关。我便拿点心与她换良种……” 帝王没忍住,斥责道,“神医未免太小气,一盘点心就换得良种!” 神医微微一笑:“可吱吱觉得很划算啊,有本事,陛下和吱吱说去。” 帝王无言以对。 他这个女儿,真的是给点好吃的就能拐回家。就好比那个长和郡主,就时常拿美食诱哄女儿。若非尚食局的厨子学得了王府的手艺,女儿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拐走。 同理,指不定有一日,女儿也会被神医拐走。 帝王生出危机感,眸中藏着警惕。 神医仿佛没察觉到,“之前的事情陛下差不多也清楚了。陛下大胜仗回来时,我曾远远看过一眼,发现陛下与吱吱有血缘关系,也发现陛下中毒了。” 晏啸风倒也没指责他没当场替自己医治。 比起让这个会拐走女儿的人医治,他宁愿被女儿医治。 迟早,女儿这位小神医,会取代这个大神医。 两人看似和谐的分开。 当晚,帝王就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境。 梦境里,他真真切切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现代度过短暂的一生,又眼睁睁看着女儿无人抚养,被送到福利院,又因为偷偷跑出来找他出车祸濒死,甚至他还看到一个光团在女儿身边转来转去,最后没入到女儿的脑门里。 也是因那个光团,女儿活过来了,还来到了大承,后来从女儿的大脑里出来,变成了小毛驴。 醒来后,帝王心情复杂。 “那只毛驴……” 在一旁候着的孙荣发疑惑:“公主殿下的小毛驴怎么了?” “朕要给它封侯。” 孙荣发:“!” 这日用过早膳,帝王便云淡风轻的说了给小毛驴封侯的事情。 晏吱吱和小毛驴同步歪歪脑袋,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封侯的好处。 “和你一样,有食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哇喔!” 晏吱吱替小伙伴感到高兴,拼命鼓掌。 小毛驴回过神来后,开心的在殿里跑来跑去。 “啊嗯!” 吱吱你爹真棒! “啊嗯!” 我是全宇宙最成功的系统! 同样陪帝王用早膳的太子:“……” “父皇,尽管,那个……额,给一只毛驴封侯,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也很喜欢这只叫毛毛的小毛驴,既觉得它可爱,也觉得它灵性,可是给一只毛驴封侯,父皇肯定会被百官骂作昏君。 “呵,他们没资格批评朕。” 那些官员家里的龌龊事一堆,哪来的资格教育他? “何况,这只毛驴救过你妹妹。” 太子不反对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封侯而已,小事一桩。 不过小毛驴听懂了。 小伙伴的爹想给它爵位,让它以后吃喝不愁,可是百官们可能会反对,还会骂小伙伴的爹。 它可是全宇宙最贴心的统,怎么可能让小伙伴和她爹忧愁呢? 立个泼天大的功劳,不就能封侯了? 小毛驴琢磨起来。 转头,安王进宫看望弟弟,顺带检查他的学习进度,提及到齐王造反一案可能有杨家的手笔,只可惜证据不足,这次也无法扳倒杨家。 “不仅如此,”安王脸上挂着笑容,可眸底带着些许冷意,“杨检有个儿媳的弟弟已经连中四元了,如若在会试殿试都拿下第一,那便是六元及第,大承建国以来第一人。” 太子几乎是马上想象到那种盛景。 杨家的姻亲出了一个六元及第,天下文人归心啊! “这是那人的文章,你看看。” 安王拿出早就收集好的文章。 太子一看,当即生出无穷的斗志,“我肯定能超过他!” 没错,晏微明也打算参加这次会试。 尽管大承还没有皇子参加过科举的例子,可大承还没有封一只毛驴为侯爷的例子呢。 他才十岁,哪怕春闱时勉强算十一岁,年纪也算很小了。他也不求自己当个状元,只要能进二甲,就足够证明自己的实力。 见状,安王也没打扰他,出了门。 “哈哈,抓到一只微白哥哥!” 斜刺里,晏吱吱突然跳出来,故作凶巴巴的张牙舞爪。 晏微白没忍住,一把将人抱起来。 “抓到一只小神医。” “嘿嘿,那我们互相抓到好了。” 晏吱吱美滋滋的和他贴贴。 等远离了书房,不会打扰太子,晏吱吱才好奇道,“为什么只要提起杨家,微明哥哥都会生气,都会很努力?咱们家和杨家有仇吗?” “咱们和世家都有仇。” “不一样,不一样!” 小肉爪使劲挥挥。 晏吱吱一脸的‘别看我小我懂得可多了’的表情。 “提及别的家,微明哥哥很生气,却也只想着赚钱,顶多,比较恨苏家。” 晏吱吱是知道苏家与他们家的渊源的。 害死她祖母的舒贵妃,便出自苏家。 不过苏家是苏德寿当家,舒贵妃的父亲与苏德寿分家了,只能算作旁支。后来新帝登基,苏德寿立马与舒贵妃一家切割,新帝也拿苏德寿没办法。 太子对苏德寿这个苏家的恨意不算很浓,至少没对杨家的恨意浓。 晏吱吱好奇许久了,可是她的注意力时常被别的事情引走,太子又不主动说。 现在不同,她抓到一只微白哥哥了。 年轻的安王顿了顿,似乎犹豫要不要说。 “说嘛说嘛。” 小胖脸怼过去,和安王的脸贴在一起。 “吱吱也想帮忙。还有哦,杨家有人约吱吱喝茶呢。” 安王瞬间警觉。 “谁?是不是杨怜雪?” 安王本不至于记住一个女子的姓名。可这杨怜雪与杨检极像,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甚至杨怜雪还有柔弱可欺的外表做伪装。奇快妏敩 他妹妹长和郡主在京城中名声差,就有这杨怜雪的手笔。 尽管他们早先是打算弄出飞扬跋扈的名声,不给别人离间他们与太子的关系,也不希望有人把筹码压在他们身后,赶他们的太子弟弟下台。 可这杨怜雪添油加醋的故事比飞扬跋扈过分许多。 他一度觉得,杨怜雪才是最像杨检的人。好在此人没进入官场,否则发挥的作用必然大于她的兄长杨文柏。 “是她,就是她!” 晏吱吱握爪,“她好奇怪哦。明明很不喜欢吱吱,却总是找吱吱。吱吱给人治病,她还会去帮忙,怪怪的。” 她年纪小,可感知敏锐。一个人对她是友善还是怀有恶念,她都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直觉。 她的直觉告诉她,杨怜雪可讨厌她了,那为什么还要靠近她呢? “怕怕。”晏吱吱抖了抖身体。 安王面沉如水。 “杨家,又是杨家。他们若对你动手,我必然饶不了他们!” 生怕年幼天真的妹妹被杨家人拐骗,安王也不再瞒着,说了他们与杨家的渊源。 而这件事,与他的父亲安亲王,以及姑母武宁长公主有关。 当年安亲王面容有瑕,与皇位无关,偏偏才华出众,成了许多人的拉拢对象。 后来,晏啸风回京,安亲王自然要帮亲弟弟。 武宁长公主也是如此,她与驸马商量后,都打算帮助晏啸风。 后来,在一次关键的节点,安亲王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时,与王妃暴毙在府中。 提及父母的死,年轻的安王嘴唇微颤。 晏吱吱心疼的拍拍他的脸,“不说了,不说了,吱吱不问了。” “没事,已经过去许久了。而且,”晏微白冷冷的注视着的不远处的一簇花,“只有记得这份仇恨,我们才不会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眼。” “我爹娘说是暴毙,可后来皇叔请人查了,其实他们是中毒而亡。而下毒之人,极可能是杨文柏。” 会怀疑到杨文柏,是因杨文柏任职的光禄寺会负责皇家节日上的膳食。 安亲王夫妇暴毙后,他们几乎是一点点的排查,从饮食到茶水到花草树木再到熏香,一点点排除,最终将源头定在他们在宴席上吃的那顿饭。 只是,一起出席的人很多,唯独他爹娘去世了。 证据不是很足,可当时杨家支持的是另一位王爷,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杨家。 “可要是想重启这个案件,必须有证据。” 如今杨家势力太大,如果他们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捉拿下狱,只会引起暴动,也会让部分本想投靠帝王的官员寒了心。 更何况,他们都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而不是以皇家的权力震慑所有人。 “如果直接抓了他们下狱,天下人不会认为他们是凶手。” 这是安亲王夫妇,至于武宁长公主夫妇,当年公主与驸马有重要情报送给晏啸风,却在回京途中被人暗杀。后来查证,动手的是杨家支持的那位王爷。 尽管后来那位王爷在夺嫡之中落败,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可杨家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们完全可以怀疑,杀害公主驸马的主意,是杨检出的! 晏吱吱板着脸蛋,“吱吱听懂了。” 安王回神,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听懂什么了?” “去光禄寺找证据!” 既然哥哥们说,杨文柏没有远离他人接触菜肴,导致他们找不到证据,这证明一定有人证! 如果人证被杀人灭口,那也会留下证据! 安王提醒她,“不能打草惊蛇。” “吱吱听不懂。” “额,不能惊动杨家人,引起他们的注意。” 晏吱吱一脸的苦恼。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安王又说了晏茹珠当年被拐走的事情。 “太子没和你说吧?其实也是依附杨家的人动的手。当时杨检和他支持的王爷都想拉拢我爹,后来皇叔回京,他们拉拢不成,恼羞成怒。那个依附杨家的人便……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家人了,这笔账,依旧得算在杨家身上。” “对,”晏吱吱愤怒的握拳,“算在杨家身上!” 第71章 舞弊案 这日,骆鸿光告别太子和其他侍读,带着功课,走到皇宫门口,骑上家里特地为他准备的小马,颠颠的朝家里走去。 途中,他无暇欣赏街道两旁的景色,一直琢磨着今日翰林学士教授的功课。 他是户部左侍郎的幼子,上头好几个兄长,有的已经入朝为官,有的资质平平,便捐了官去外地当县令,还有一个参加今年的春闱。 在发生孙家的事情后,帝王将太子身边的人调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留下来的,都是身家清白且对大承忠诚的子弟。他资质不错,自小和太子一起读书,将来没有意外,便是太子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子这次也要下场。 他们一起瞒着翰林学士,那种体验很奇妙。而翰林学士不知太子要科考,却也如实回答了太子提出的种种问题。他在得到太子的允许后,准备将翰林学士讲授的内容教给家里的兄长。 如若能和太子一起考中进士,有同科的情谊,说不定他的兄长也能得到太子的青睐。 陷入沉思的骆鸿光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小神医和一只小毛驴。 路上的行人早就注意到了。奇快妏敩 京城的百姓都认出这位小公主,多数不觉得小公主是在跟踪一个少年郎,少数察觉到的,也没打算提醒那个少年郎。 可爱善良的小公主又不会伤害那个少年郎,提醒什么,要是吓到小公主了怎么办? 晏吱吱和小毛驴便这么光明正大的跟着骆鸿光一起来到骆府。 骆家门口有门房,看到小少爷回来,上前打算牵马,注意到晏吱吱,愣住。 “你是……” 骆鸿光这才发觉身后有人,看清楚晏吱吱的模样后,赶紧行礼,“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 晏吱吱赶紧摆手,同时眼巴巴瞅着他,试图传达自己的想法。 骆鸿光眨眨眼,再眨眨眼。 晏吱吱急了,“吱吱来都来了。” 是不是该邀请她进去喝杯茶吃点点心啊? 骆鸿光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愣头青,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是骆夫人听到动静,看到门口杵着个软萌可爱的小公主,热情的将人迎进来,不仅让人端了热饮糕点,还端上来一大盘府上秘制的蜜饯果子。 一看到那熟悉的蜜饯果子,晏吱吱扭头和小毛驴对视一眼,同时发出‘嘿嘿’的声音。 好吃的蜜饯果子,他们来了! 一人一毛驴吃得不亦乐乎。 骆夫人看了也欣慰,“殿下这般喜爱,待会要不带走一些?” “好……不好!” 手上沾了糖霜的晏吱吱想到皇宫里的爹爹和师父,赶紧摇头。 “吱吱偶尔来吃一吃就行。” 这是要时常来做客的意思? 骆夫人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公主是看中他们家的蜜饯果子,才跑来做客。 可转念一想,皇宫里要什么美食就有什么美食,公主不至于为了蜜饯果子往这儿跑。也许公主会来,有帝王的指示。可帝王为何这么做? 骆夫人是想不明白了,等夜里户部左侍郎下衙归家,她当即说了这件事。 骆博实的想法与自家夫人一样,公主不可能为口吃的就尾随他们小儿子到家里来,这个举动背后,肯定有帝王的意思。 帝王派公主来,是想提醒他?敲打他? 骆博实忍不住回忆近来户部的公务。 户部近来过得挺好的。 以前国库空虚,谁来找他要钱要粮,他都会和尚书一起哭穷。可最近嘛,光是公主名下的造纸坊,风靡多月的白盐,就提供了不少税收。 而之前少府监和工部推广出去的农具也让百姓们多收获不少小麦和水稻。 往年百姓们交完税余下不了多少,家家户户依旧很穷,也没时间去打短工或是做点小生意,更别说是送家里孩子读书。 现在不同了,同样的田地可以少花费许多时间,还能多得一些粮食,农户可以暂时脱离田地做点小生意或是去大户人家找点活干。 百姓们按时交粮食,又因新帝最近的雷霆之举,各地小动作少了不少,收上来的粮食多了,需要赈灾的地方少了。宗室那边开销没以前大,和尚们还吐出不少良田。 如此种种,国库总算充盈一些。尽管他们户部每日还在哭穷,可心里是快活的。 骆博实想不出户部有什么问题,而显然最近帝王打算休养生息,不打算打仗,那也没太大开销,怎么就派公主上他们家查探呢? “会不会和我们儿子有关系?”骆夫人猜测。 她说的儿子是今年参加春闱的那位。 “这是咱们家唯一特别的事情了。” “也许。” 骆博实沉思:“春闱、春闱……难道今年春闱会发生什么,陛下早有预料,希望咱们儿子暗中打探,这才让公主来提醒咱们家?” 他眼前一亮,“这是立功的机会啊!” 每三年出一百多名进士,加上荫补子弟,其实大承的官员很多,可好的职位就那些。 人人都想去好部门,他们儿子也许能中个二甲,可未必能分到六部,就算是外放,也未必外放到人口多较为繁华的县城。 可要是立了功,那就不一样了。 就算不能留在京城,去个上县当县令总没问题。 “只是每年考中的多数是世家子弟,还能发生什么?”骆夫人出自小世家,骆博实却是寒门出身。因着娘家人曾经针对骆博实,不让他晋升,还美名为她好,骆夫人已经很少和娘家人来往。 她是出嫁女,就算她认为自己还是爹娘的女儿,可娘家人未必这么认为。父兄叔伯堂兄堂弟们各个恨不得将他夫君从高位上拽下去,好自己上位。她是该相信已经是左侍郎的夫君,还是相信娘家人,帮助他们得好处?真帮了娘家人,她夫君还有活路?她儿女还有前程?她不是傻子,知晓如何选。 出身让她看得透如今科举是高门世家竞争的舞台。每年一百多名进士,寒门农家子能有十名,那就是奇迹了。 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考试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骆博实想得深一些,大胆的往舞弊的方向想了想。 就算科举成了高门世家的舞台,可为了各自的利益,大家还是公平竞争的。如果有个世家有小动作,最先发作的未必是帝王,而是别的世家。 夫妻俩聊了许久,次日清晨就嘱咐了儿子骆鸿煦。 自家人说得直白,骆鸿煦听懂了,也有些激动,“儿子会好好打探,不辜负爹娘,也不辜负陛下的!” 晏吱吱根本不知骆家人有这样的猜测。 她和小毛驴会来骆家,仅仅是因他们家的蜜饯果子做的额外好吃。 之前侍读骆鸿光偷偷带给太子一些,太子送给他们。 可惜后来他们太忙,百官们又总盯着太子和这个储君,骆鸿光没胆量再带蜜饯,晏吱吱只能自食其力。 而自从上次成功后,每次骆鸿光进宫陪读,到了傍晚要回家时,身后总能多条小尾巴。 公主都上门了,不招待就不好了。 招待就是各色热饮茶点和府中特色蜜饯果子,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子。 晏吱吱笑得见牙不见眼,殊不知在骆家人看来,这是帝王不太满意他们的调查进展,天天让晏吱吱过来催呢。 至于小公主为何不开口催,那当然是因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能放在明面上。 美丽的误会就此产生,可偏偏没人察觉到不对。 晏啸风以为女儿出宫有要紧事,骆家以为帝王不满意,每次都用心招待晏吱吱和小毛驴,晏吱吱和小毛驴得了好处,恨不得天天来。要不是怕被发现,他们还要吃不完打包带走。 在这场美丽的误会里,汇聚在京城的考生们迎来了会试。 会试结束后,考生们还得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等着成绩出来。 而考官们则是在封闭场所阅卷。 杨府。 杨检亲自见了方文星。 方文星压下激动,流畅的背出自己的答卷。 杨检十分满意,“会元,足矣。” 杨检自己便是状元,昔日的状元,如今的副相这么说,本就对自己才华有信心的方文星彻底放心了。 他是江东才子的代表,又是杨家的姻亲,会试考完后,无数人想邀请他。志得意满的方文星随意选了几个诗会,吃吃喝喝,言语间流露出的傲气俨然将自己当做会元,不,是状元。 可诗会上,不仅有他们这些江东才子,淮左、江北、河东的才子也在,且都是以世家子弟为首。 王家就出自淮左,也有一个副相,其他也有在朝的高官,就有人很看不惯方文星的做派。 考官们还在阅卷,很快选中各自看好的试卷准备排名。 虽说是糊名,可这些考官对试卷的来历都有数。 比如此刻,在几名考官争执要将谁放在这首位时,主考官接过来一看,毫不犹豫选中其中一人,放在首位。 就在要贴榜的前一晚,骆博实带着儿子骆鸿煦进宫。 骆鸿煦第一次进宫,战战兢兢,但想到自己的前途,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近来的发现。 晏啸风原本被女儿哄得神情温和,听完骆鸿煦的话,微微沉着脸,“骆卿以为如何?” 骆博实早从儿子那得知消息,一路上也想出数个主意。 为人臣嘛,不仅要有发现问题的能力,还得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否则,光发现问题不解决,朝廷养你这个官员做什么?皇帝也不会喜欢这种找麻烦却不解决麻烦的人! 骆博实能保持中立的同时从世家中厮杀出一条路,是有着自己的为官之道。至少他的为官之道上得帝王的喜爱,下得百姓的民心。 骆博实提出了数条解决办法。 原本在偏殿陪小伙伴玩的晏吱吱都忍不住跑过来,窝在帝王怀里听。 【吱吱想看看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小毛驴:【我也想看看,感觉他很聪明,咱们要学习】 晏吱吱:【嗯嗯!】 晏吱吱的出现印证了骆博实之前的猜测。 果然公主是受到帝王的指示,才跑去他们家的。 他按着优劣说出解决之法。 第一个办法,在礼部那边还没张贴出黄榜,就将涉事人员拿下,剔除那些有问题的考生,再从余下考卷里排名。这么做的好处是,不会让天下文人质疑科考的相对公平,质疑朝廷。坏处是,因着不能对外公开,那么只能秘密处理那些人。甚至在有人为舞弊者抱不平时,还不说说些什么。 瞥了眼帝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骆博实又赶紧说了第二个办法。 第二个办法,便是等黄榜张贴后,引导一部分考生质疑,陛下不愿意让天下文人寒心,打算彻查,光明正大的将这件事摊开,让所有人看看舞弊者丑陋的嘴脸和他们背后人的阴谋。 这么做,必然会让人质疑朝廷和科举,可是吧,在骆博实看来,科举早就被世家掌控在手中,就算被质疑,朝廷也就丢会脸,被骂的都是那些世家,怕什么? 好处自然是可以彻查那些人,甚至动摇一些世家的根基,毕竟,就他儿子打听到的,如今声势最浩大的杨家也牵涉其中。对方肯定觉得帝王投鼠忌器,才敢如此嚣张。反过来,帝王只要动了雷霆之怒,没准可以咬下杨家一块肉。 骆鸿煦听清楚父亲出的主意,额头上的汗不断往下流。他父亲这样做,是要彻底站在帝王这边,与世家门阀为敌。成,骆家三代不倒。败,他们家肯定会被世家清算。 可想到父亲是为他们考虑,骆鸿煦再怎么怕,也挺直了腰背跪在那里。 帝王没说好与不好。 “第三种办法是什么?” 骆博实沉默了一瞬,才道,“将此事告诉王相几人。” 哪几人?自然是家族没被牵涉其中的高官,比如副相王元思,比如某些个尚书、寺卿。 这要是世家内斗。 之前白盐一事,王家和崔家选择帝王,背叛了世家,近来一直被针对,安分了许多。 如今把这件事送到他们手中,既是给他们重振起来的机会,也是让世家彻底内乱,让余下摇摆不定的人做出选择。 是向帝王投诚,此后安安分分,和王家一样,拿到制作白盐或者其他好物的办法,还是与杨家那般,彻底成为帝王的眼中钉,除非将帝王赶下台,否则会一直与帝王斗争不休? 晏啸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这位户部左侍郎。 “骆卿有大才。” 骆博实忍住心头泛起的喜意。 晏吱吱扬起脑袋,“爹爹,大才是什么意思?” 晏啸风不知她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拍拍她的脑袋,看似向她解释,又像是在暗示骆博实,“有入阁的才华。” 骆博实差点没喘上气。 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扳倒杨家,他可以入阁成为副相之一吗? 在这之前,他可从未肖想过这件事啊! 以前不是没有左右侍郎入阁,可一般入阁不是需要政事堂的宰相们联名举荐,就是需要帝王有与宰相对着干的决心。要知道,一旦宰相们集体摆烂,朝廷就很难正常运转。 帝王有这个决心,他就有这个胆量,为他,为骆家搏一搏滔天的富贵! 其实晏吱吱还没听懂。 她本打算继续问,结果发现骆博实整个人气势一变,仿佛身后燃起熊熊烈火。 “哇喔。” 她张大嘴,看得目不转睛。 第72章 全文完 拿了会元,被才子们吹捧的方文星醉醺醺的下了马车,抬脚准备走进杨府,却发现有官兵围住杨府,酒一下子醒了。 “发、发生什么了?”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们,指指点点。 “听说他们家这次会试舞弊。” “可不是嘛,听说一百多名贡生,他们江东人占据了五十多人。这么好的事,凭什么都被他们江东人占去了?” “是啊,淮左才子也不少啊!” “还有河东才子!” 方文星第一反应是,有人污蔑杨检!他们江东人就是有才华,这次多人上榜,不是很正常吗?以前也不发生过某地霸榜的事情吗? 可等看到有内侍捧着独属于杨检的官帽出来时,他直接软了腿。 偏偏这时,他身后出现几名官兵。 “你就是会元方文星吧?现下你牵涉到舞弊案中,需跟我们回去调查。” 原本对着杨府指指点点的百姓顿时对着他指指点点。 方文星没忍住,喊道,“我就是有会元之才,没作弊!” 来抓他的官兵提前得到指示,立马冷下脸,“主考官都承认了,他是得了杨相……” 一旁有人提醒他,“现在是罪人杨检……” “对,他是得了罪人杨检的暗示,收了礼,才将你放在首位,实则考生康弘图才该是会元。” 方文星根本不认识这个康弘图,想来是不配与他来往的寒门农家子之流,大喊冤枉。 官兵干脆直接堵住他的嘴,将他带走。 很快,他在牢狱里见到同为江东才子的柳长旭、严建木几人。 巧的是,他们几个,位列前茅。 之前他们有多得意,四处招摇,这会就有多懊恼。 他们的确有才华,可要说远胜于别处的才子,那倒未必。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这次排名肯定有猫腻。 哪怕看出来,他们也没当回事。出门赶考时,父兄叔伯们说过,他们是江东才子,江东出了个杨相,他们只要能考中,名次就不会差。 可现在呢,王家崔家还有很多世家对付杨家,杨相自顾不暇,哪来的精力保住他们? 他们不仅会失去这次成绩,没准还会失去一生考试的机会,再也无法入朝为官。早知如此,杨相何必帮他们打招呼,反正以他们的才华,肯定能考上,顶多名字不那么靠前。 杨相害他们啊! 这么一想,他们看向方文星的神色就不对劲了。 方文星:“你们什么表情?” 杨家。 因被牵涉进舞弊案,又被王元思等人举报,杨检被摘了官帽,戴罪在家,而他的儿孙们没受到影响,不过,儿孙们在朝为官的底气就是杨检,此刻都很担心杨检不能复起。 杨检恼过怒过,在家里大骂王元思等老匹夫,可骂完后,他又冷静了。 “晏家小子不曾对你们下手,也只是将我革职,便是惧怕的意思。” 否则以新帝的性情,就算不来个满门抄斩,那也是全家流放,让杨家滚得远远的。 杨检猜得出新帝这么做的原因。 晏啸风还是在忌惮杨家的权势。要知道整个朝廷里,和他们沾亲带故的官员可不少。就算这里边有些人是白眼狼,因为他一时失势倒戈相向,站他这边的肯定是大多数。 他复起是迟早的事情。 而复起的方式有两种。 一是做件事讨帝王欢心,二是做件事威胁帝王。 放在之前,王元思等人没背叛,帝王没步步紧逼,杨检会选择前者,现在则是选择后者。 可到底要如何做,既威胁到帝王,又不会留下把柄,他需要好好想想。 杨检将儿孙们都赶出去,让他们最近安分点,不要被人找到错处。 杨文柏等人讪讪的离开。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苦笑,“父亲不在朝,我们也不敢乱来。” 能保护他们的人暂时革职在家,他们也只能收起尾巴乖乖做人。 可没两日,就有一个杨氏子弟被抓到马脚,帝王直接秉公处理了。 今日抓一个,明日抓一双,从旁支再到主支,从庶孙到嫡子。 杨检直接气病了,也没精力想破局之法。 杨家的重担落在杨文柏身上。 他找了妹妹杨怜雪出主意。 “父亲既然打算胁迫陛下,那到底要如何胁迫?” 杨文柏风光得意这么多年,的确不想对皇家摇尾乞怜,他私心里也是看不上王元思的,殊不知人家能当副相,能保全王家,是有自己的智慧。 杨怜雪是最得杨检宠爱的女儿,两人性情相似。 她代入杨检,梳理了杨家的势力,“因着万寿节在会试与殿试之间,陛下特意推迟了殿试,而近来他国使臣、在封地的王爷都会入京贺寿,兄长不妨往这方面想想。” 杨怜雪是考虑到他们家在负责外交的鸿胪寺安插了人手,又考虑到新帝打算休养生息,想着也许可以借助外部势力,让新帝察觉到压力,进而安抚国内的世家。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几个朝代时有发生。 毕竟一旦打仗,各部门都会运转,杨家的势力如此大,肯定会影响到这些运转,想来皇帝不想看到这些。 她是这么想的,却不能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直接说出口,可她的兄长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 杨文柏是光禄寺少卿,曾经只是光禄寺的一个小丞。 有一件事,只有他知杨检知,无论是娘亲还是其他兄弟姐妹叔伯们都不知晓。 那就是安亲王夫妇的死与他有关。 大历有一种药,入水后无色无味,如若一盏茶内不饮入体内,便会消失,可一旦入体,便会在三天内暴毙的剧毒。 他当年便是在一场宴会上动的手脚。 没想到多年过去,他又可以动手脚了。 秘密杀害皇家人带来的兴奋让他颤栗。 这种扭曲的心理他不曾告诉杨检,自然也不会告诉杨怜雪。 如今,他如果在新帝万寿节上,或是万寿节前对小公主下手,新帝会不会害怕?进而想到当年的事情? 当年晏啸风不惜惹怒先帝也要详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些年,安王府的人每天都在查,时刻盯着光禄寺,也没查出什么。 这种结果让他大胆起来。 三日后,陆续有他国使臣入京。 杨怜雪发现这是好时机,想嘱咐长兄,却发现找不到杨文柏。 她心里不安,仔细一问,才知道杨文柏两天没回家了。 “兄长可能出事了。” 杨怜雪焦躁道:“赶紧派人去光禄寺问问!” 派出去的人才走到门口,就被禁军堵住。 郁朝辞高坐在马上,冰冷的凝视杨家人。 “罪臣杨文柏意图毒杀长公主殿下,陛下下令,彻查杨家!” 杨怜雪懵了,“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她哥脑子又没问题,怎么会想不开毒杀长公主? 利用外部压力胁迫帝王,和毒杀帝王最爱的女儿,这是两回事啊! 郁朝辞冷笑:“是不是误会,查了就知道。” 包括杨检这个病人在内的杨家人被赶在一边,郁朝辞带来的禁军在杨府上下搜查。 杨检拿出昔日副相的威严,和一个官员打听。 那官员向来正直,本不会告诉杨检,可想到帝王说的诛心,他还是冷着脸说了事情的经过。 两天前,晏吱吱带着小毛驴亲自去光禄寺查看膳食准备得如何,还打算替宴会上的宾客尝尝味道,结果整个人被小毛驴撞飞。 被撞飞的长公主不仅不生气,爬起来后冷着脸告诉大家,为她准备的饭菜有毒。 光禄寺的人赶紧自证清白,最终,只有杨文柏有嫌疑。 “据说是大历那边的毒药,公主见多识广,轻松点破,罪人杨文柏辩无可辩。” 杨怜雪等人还是不相信,他们的兄长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只有杨检脸色乌沉沉,他也想到当年安亲王夫妇的事情了。 如今证据确凿,他只能舍了这个儿子。 冷酷的相爷很快想好了退路,让杨文柏独自揽下罪名,保住杨家。他豁出这张老脸,舍去杨家一半的势力,应该可以保全余下的人。 无论如何,不是刺杀皇帝,不是通敌外国,他就还有复起的机会。 就在杨检拖着病体拿着先帝赐下的圣旨,终于得以进宫面圣时,他在垂拱殿前被抓起来。 接连被羞辱的杨检怒了,“你们怎敢如此放肆?” “放肆的是你,杨检。” 一道身影从禁军身后走出来。 看清楚对方的身影,杨检狐疑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出现在他跟前的是昔日的礼部左侍郎郭飞白。 只是因着长公主一事,郭飞白得罪了帝王,被贬到鸿胪寺当个小丞。 郭飞白私下喝酒时埋怨过帝王,被杨检的人听到,那人将其举荐到杨检这。 杨检笑纳了郭家的势力。 后来,帝王又迁怒郭家,本打算将只是小丞的郭飞白贬到外地,还是杨检护住对方,且帮对方在鸿胪寺升了一职。 怎么看,对方都该对自己感恩戴德,而非现在这般居高临下。 除非,除非当初他是和帝王做戏,故意惹怒帝王……不可能,绝不可能! 郭飞白懒得理会他的那些小心思。 “鸿胪寺那边存放不少于他国来往的记录,我找到大历那边的国书和往年出使大承的名单,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杨检预感到不妙。 “当年得到杨大人举荐,镇守边疆的肖将军,似乎有一半大历人的血脉。恰恰,”郭飞白面色极冷,“镇国大将军查到,肖将军手中就有紫金散,陛下御驾亲征时,肖将军可是常伴陛下左右,他也承认,他得到你的指示,才给陛下下毒。杨检,你竟敢里通外国,谋害陛下,其罪当诛!” “不,我没有!” 杨检咬死不承认这件事。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只会让杨家衰败,里通外国和谋害帝王的罪名,足够诛九族,曾经风光无限的杨家就不会存在了! 他没想谋害陛下,他的确知道肖将军的身世,他顶多是知情不报,顶多是明知帝王中了紫金散,却不曾告诉帝王和太医们。 毕竟那时他不想让晏啸风当皇帝,想扶持一个更小更好掌控的皇帝。 他没让人下毒,是肖将军自作主张。他只是暗示对方给新帝一个教训,是对方自己要下剧毒! “对,是他自作主张!是他自作主张!” “这些话,去黄泉路上说吧,陛下是不会见你的。” “不,让我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他心心念念想见的陛下此刻正在儿女的陪伴下玩游戏。 “哈哈哈,又是吱吱赢啦。” 晏吱吱用肉爪抓住一根毛笔,在晏啸风白皙的脸蛋上画了一朵小花。 晏啸风看不到自己的脸,可见晏神医笑得一脸灿烂,他就知不是符合他气质的画作。 女儿这么大胆就算了,之前胆小如鼠的太子居然也敢在他脸上画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低头看棋盘。 这是围棋的棋盘,可下棋的规则十分新奇,据说是百花谷自创的。 神医之前说一起玩个小游戏,他没当回事,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输给女儿和太子。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晏茹玥早就看了眼馋,很快将弟弟挤到一边去,挽起袖子开始下棋。 晏啸风有些紧张。 他该不会也输给侄女吧? 那也太丢脸了。 晏吱吱瞅了瞅他,又瞅了瞅笑容灿烂的师父,想了想,将位置让给安王,自己跑到晏啸风身边。 “爹爹,我和你一起下,我们是一边的。” 晏啸风大感欣慰,一把将人抱起来。 “爹爹,下这!这里!你看,不就成了一条线吗?” 赢下一局后,晏吱吱兴奋的和晏啸风贴贴。 “我们父女联手,天下无敌!哈哈哈!” 二十出头的帝王没忍住,也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 他们父女联手,不仅在棋盘上无敌,日后在大承,也必然无敌,一起迎来国泰民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