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磨[娱乐圈]》 1、1 进入十一月,北方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傍晚出门时,外面起了薄雾,空气有些湿冷,地面也是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泛黄的落叶。 虞楚熹穿过落满枯叶的街道,顺着人行道走到路口,她一步步踏上了天桥的台阶。 初冬的白天很短,刚过五点,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透过缭绕的雾气看过去,不远处斜对面的一家商场的led大屏幕正播放一则广告。 虞楚熹没多加在意,她继续朝前走去,直到耳边响起两三个女生的欢呼声。 “是祁商的新广告诶!” “救命,我哥好帅!” “我去,这男人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 虞楚熹不由得缓缓停下了脚步,听到熟悉的名字,她心里不免泛起了涟漪,很浅淡,浅到像是这傍晚的薄雾似的清凉,却也尤为的难以忽略。 将近七年的断联,到如今只听到他的名字,她还是会心头一紧。 到底是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忘记他。 虞楚熹站在原地,转头望了过去,不远处的大屏幕还在播放那则广告。 轻薄的雾气里,从前那个少年清冷的眉眼,已初长成桀骜不驯的模样,连带着骨子里的傲慢不亲近也似是越发变得放肆起来。 很难想象曾经的高中同学,现在竟变成了炽手可热的当红明星,已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虞楚熹收回视线,抬脚朝前走去,她想以后大概真的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了。 前两天高中的好朋友裴珛枝还联系她,问她要不要参加这周五的高中同学聚会,她当时就给拒绝掉了。 说到底,她之前也不过是个转校生,只有高三那一年的交情,后来能一直联系的也只有裴珛枝这个朋友。 其他人早就断了联系,连微信什么的都没加。 包括祁商。 正想着时,大衣口袋的手机不断传来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像是有急事找她。 虞楚熹拿出来,看了一眼。 原来是裴珛枝连着发过来的三条语音。 ——“楚熹,你今天忙完之后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去一趟同学会吧。” ——“没你陪着,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你要是跟其他人聊不起来,没事啊,那到时就咱俩聊天呗。” ——“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连个聊天的人都没了。” 听完三条语音,虞楚熹边走到天桥的栏杆边,边摁着语音键,淡然回过去一条。 ——“那干嘛非要去呢?” 那边裴珛枝很快回她,这一次发来的是一条信息。 ——我听说今晚班长也过去,所以就很想去看看。 顿了两三秒,裴珛枝又发来一条信息。 ——但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害羞.jpg][害羞.jpg] 人来往的天桥上,虞楚熹靠在栏杆那里,望着裴珛枝发来的两个害羞的表情,想起她曾经暗恋过班长,没想到到现在她还惦记着,难怪这么积极的想去参加聚会,原来是想见喜欢的人。 虞楚熹有些心软了。 既然自己见不到很久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倒不如成全了好朋友。 她捧着手机,指尖轻触屏幕,简单的回了裴珛枝。 ——好了,败给你了,地址发过来。 裴珛枝:楚熹,爱死你了,到时我请你吃饭。 虞楚熹笑了笑,没再回信息。 那边裴珛枝很快就给她发来了聚会的地址,她看了看还不算太远,现在还不到五点半,八点的聚会,完全还赶得及。 看完地址,虞楚熹刚准备收起手机时,就看到屏幕上方不断冒出新的信息来,原来是裴珛枝将她拉入了高中群。 还将她今晚要过去的消息分享到了群里。 虞楚熹随手点开看了下,聊天的也就那几个人,大家备注的都是自己的姓名,有些看起来已经很陌生的样子,往下拉着看群里的成员时,就这样看到了祁商的名字。 她的指尖也跟着蓦然顿在了屏幕上。 祁商的微信头像有些模糊,也看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整体偏灰色,却带一些白色的边边,像是拍立得照片的边角。 虞楚熹迟疑的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简介,朋友圈几乎一片空白,猜他应该也是被同学拉进群里的,他那样一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今晚的高中聚会,想他也不可能来。 瞧着没什么可看的,她指尖轻触侧键,黑了屏幕。 走下天桥,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就直奔高中聚会的那家餐厅。 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赶上周五的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等虞楚熹赶过去时已经快要七点半了,不过还好她没迟到。 她站在餐厅的路边,边给裴珛枝发了条微信,边等在了那里。 想等着裴珛枝过来一起进去。 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虞楚熹抬眼望了过去,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兴奋地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很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慢停到了餐厅门口。 那群女孩子立刻围了过去,看样子应该是哪个明星过来这家餐厅了。 虞楚熹没在意,她收回视线,刚好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她掏出手机,摁了接听键。 听筒那边传来裴珛枝焦急的声音:“楚熹,抱歉,再等我一下下,我马上就到!” “没事,不着急,我也是刚到。” 那边的女孩子有些吵,虞楚熹踱步到路边的拐角,背对着墙壁接着道:“我就在这个十字路口这边等你,你慢慢过来就行。” “好哒,爱你!” 墙角之外,餐厅的门口,祁商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在粉丝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餐厅。 挂断电话,虞楚熹安静的站在那里,等了十分钟,裴珛枝才终于赶过来。 “不好意思,让你陪我过来,我却迟到了。”裴珛枝挽着虞楚熹的胳膊又致歉道。 虞楚熹安抚她:“没事,赶上周五下班堵车,我也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过来。” “就是,快要堵疯了,总算是没迟到。” 说着话,两个人拐过墙角,并肩朝着餐厅走去。 餐厅的包间里,祁商坐在角落里,正玩着手机。 旁边有人大声的说着话:“今天太神奇了,竟然一起来了两位稀客。” 话刚落,包间门被推开,裴珛枝轻轻朝前推了下虞楚熹:“其中一个稀客,是不是我们的绝世大美人楚熹呀?” 听到虞楚熹的名字,祁商的长睫微颤,整个人也似是稍顿了下,但动作极为的微不可察,旁人自然看不出来。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心里的起伏。 “怎么能不是,这多久没见了,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吧?”说话的是班里的大嗓门田笙,刚才也是他在大声说话。 虞楚熹莞尔一笑:“我一直在国外上学,其实刚回国也没多久。” 田笙哦了声,手指朝后指了下:“不过今天最令人吃惊的可是我们的大明星祁商来了。” 伴着田笙的话落下,虞楚熹唇边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不见。 她微侧头,顺着田笙手指的方向,视线越过包间里的其他人,直直地望向了不远处的祁商。 他正坐在墙角的沙发上,低垂着侧脸,眉眼清淡的望着手里的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有人念他的名字,他也不回应,只是漫不经心的用大拇指轻划了下手机屏幕。 倒是跟他之前冷冷清清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间里的白光偏冷调,凉凉的落了他一身,那天他好像刚做完活动赶过来,脸上的妆没卸干净,隐约还能看到他眼尾清浅的黑色眼线,这么细瞧,到底是跟从前凉薄的少年不一样了许多。 骨子里虽还清凉如玉,可却也多了些其他男人身上少有的蛊惑人心的媚气。 “别站着,都过去坐。”田笙招呼了声。 看到班长苏炜杰坐到了祁商身边,裴珛枝就直接拉着虞楚熹坐到了两个男人的对面。 虞楚熹跟祁商刚好相对。 “别说,你还真是个稀客,不过也总算是抽空赶过来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苏炜杰搭话道。 祁商收起手机,凉凉的随口讲了一句:“刚好在这附近活动,忙完看还有空就赶了过来。” “哦,难怪。” 虞楚熹安静的坐在那里,她垂着视线,没什么焦点的望着大理石地板的缝隙。 “最近班长在忙什么呢?”裴珛枝主动跟苏炜杰聊了起来。 “忙着创业呢。” “哇,好厉害。” 听着苏炜杰跟裴珛枝的聊天,祁商微抬上目线,视线清清凉凉的望了过去,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楚熹。 她不抬头,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 像从前那样没什么存在感。 但因着过于美,到底也是没办法忽略的存在。 时隔七年,她的美多了些成熟,玲珑的五官未变,皮肤依然白皙,可唇上的胭脂红却令她媚了不少。 像熟透的花朵般令人垂涎欲滴。 祁商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睫,温凉的面色在白光里情绪难辨,可唇边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缱绻又暧昧。 “我看人到的也差不多了,都坐过来,我们点餐吧。”田笙招呼道。 苏炜杰先于起身道:“走吧,我们过去坐。” 祁商微点头,跟着起了身。 “楚熹,我们也过去吧。” 虞楚熹拿着包包站起了身,往前走的工夫,她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祁商,他个子很高,气质又好,简单的白衬衫在他身上都透着一股贵气,右手腕的银色手链在白光下闪着轻微的光泽,恰到好处的又给他平添了些诱人的苏感。 这一次,她被裴珛枝拉着入座,又坐到了他的斜对面。 随着他落座,她看到他胸前的玉竹子挂坠晃了下,那条白金项链,他从上学时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那天聚会大概有十来个人左右,还算是热闹,点完餐,大家又开始聊了起来。 期间有人好奇的问虞楚熹:“楚熹现在是做什么的?” “插画师。”虞楚熹简单的回道。 倒是旁边的裴珛枝兴奋的帮她补了一句:“楚熹在国外时就已经是很知名的插画师了,回国后自己开了间工作室,最近还接到了某大牌香水的包装插画呢。” “那挺厉害的。” “以后说不定很多包装上都能看到楚熹的杰作了。” 听着其他人的议论,虞楚熹没搭话,只是淡然笑了下。 话题很快转到了八卦娱乐上。 “最近那个爆火的小花,名字不记得了,反正现在我办公室十个男人,八个都喜欢她。” “是那个叫连芷茵的女明星么?” “对,对,对,就是她,可火了现在。”旁边人连连附和道。 田笙放下筷子,大嗓门的丢过去一句:“我说谁呢,那不就是前段时间跟祁商传绯闻的那个女明星嘛,我公司的小姑娘磕他俩的cp快磕疯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话落,一桌子人都安静了下去。 虞楚熹跟着其他人,抬眼望了过去,虽然处于话题的中心,可祁商却没太大反应,他还是平静的坐在那里,淡然夹着盘子里的菜。 田笙嘿嘿一笑,继续八卦道:“所以你跟那个连芷茵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炜杰好心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人家私人问题,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这不都是老同学,关心一下嘛,要是真的话,那不得好好祝福一下呀。” 祁商单肘撑桌,凉凉的微抬上目线,望向了对面的田笙,语气似是不经意,可听着却似是又很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假的,只跟她拍过一次广告而已,私下没任何联系。” “这样,那就是女明星单方面炒作了,别怪我多嘴啊,你这个大帅哥可真是受欢迎,俊男靓女站一块谁不会多想啊,当初你跟咱们的楚熹不还有个学霸夫妇的cp嘛。”田笙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一桌人:“……” 那个cp名里的夫妇二字尤为的暧昧,甚至用在两个单身男女身上还有些尴尬。 可这一次,祁商倒是什么都没说,不解释真假,也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只是拿过桌上的一瓶雪碧,长指懒散的压下吸管,他垂着清凉的眉眼,探身就着吸管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像是已经不在乎那些陈年过往,时隔这么久,也确实没什么提起的必要了。 他可能早就忘了,甚至也忘记了从前跟虞楚熹的种种。 瞧着他那态度,虞楚熹倒也不用因这个话题而感到不自在,她淡然自若的拿起剩余的半杯凉茶,默默的抿了一两口。 餐桌上的话题起的快,落的也快,很快就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 聚会快要接近结束时,虞楚熹看裴珛枝跟班长聊得那么热络,她也不好多加打扰,只得单独离席,去了趟洗手间。 将近夜里十点,餐厅已几乎没什么人,去完洗手间再出来时,外面走廊已是空无一人。 虞楚熹慢慢朝着包间走去,刚走至一半,就看到祁商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走廊的光线有些暗,跟他相对走过时,虞楚熹也没看清他有没有看向她这边,但却能感觉到他周身冷漠的气场,再加上刚才在餐桌前他不理会跟她的cp,有种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架势,大概这会儿他也并不想跟她打声招呼。 她也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于是就默不吭声的与他擦肩而过。 只是刚走出两三步,就听见身后祁商低低的唤了她一声:“虞楚熹。” 虞楚熹脚步顿在那里。 她还背对着他,也没给予回应。 几秒过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薄凉,像玉石在她耳边摩擦,音色不重,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将两个人空白了七年的时间碾的稀碎。 “你舍得回来了?” 2、2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友好,甚至带着些质问。 虞楚熹无言以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在原地转身,看到祁商正一步步朝她这边走来。 他单手插兜懒懒散散的穿过暗光涟漪的走廊,弱光之处,他五官越发立体起来,面色沉静,像个修炼了千年的狐妖似的不露声色。 左耳的银色耳链随着他走动时轻微的晃动着,却也到底还是一副轻狂不羁的模样。 跟她只差一米时,他停了下来。 虞楚熹微抬眼睫,对上他的视线,却不说话。 彼此之间沉默须臾,祁商凉凉的开口道:“这么久没见,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熟悉到,很久不见还能有很多话可以说。”虞楚熹冷淡的丢过去这句话。 她讲话的语气没任何的起伏,轻而易举的就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冷淡到像是跟他一样忘记了过往的种种。 暗光里,她的眸子凉如月色,骨子里亦是仿佛冷若冰霜似的,没任何多余的感情,但饱满的红唇微微启动时,却有种致命的性感。 像是出浴的美人身上的红丝绒缓缓划落,单是那个画面就已充满诱惑力,让人难以抗拒。 祁商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多年不见,她还是这般的不近人情,倒也还是一副嘴硬的样子。 可更要命的是,她只是什么都不做的站在那里,他就会慢慢走向她。 原来什么都没变。 祁商唇边勾笑,眼底的情绪却偏凉,玩味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他逐渐像个无赖,缠着她:“好,那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慢慢熟悉起来。” 话刚落,他微探身,接近她身子的一侧,几乎贴着她的耳边,凉薄的气息断断续续绕在她脖颈:“熟悉到跟你无话不说。” 他探身的动作,突然低沉的语气,令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没来由的多了些春光无限的色气。 讲完,也没等虞楚熹说什么,他兀自转身朝前走去。 只留给她一个冷清的背影。 一时间,虞楚熹竟有一种时光倒退的错觉,仿佛回到了毕业跟他相约在阳台的那天,她也是这样望着不远处的祁商。 盛夏白花花的阳光里,他穿着校服的白衬衫,那年他也不过是刚成年,身上还隐约透着些少年的青涩,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了些张狂的野。 在约她来阳台这边时,他清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商量,在她耳边仿佛下命令似的低声呢喃:“过来阳台这边。” 她拒绝,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攥住手腕:“我在阳台那里等你,直到你过来。” 那天的最后,她到底是没勇气走到他身边。 走廊里几乎没了什么动静,虞楚熹却还站在那里,直到望着祁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她才默默的垂下眼睫,轻叹了口气。 像是硬撑过后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回到餐桌前,坐下没多久,祁商也跟着返回了包间。 他还是一开始的模样,眉眼冷清,带着些疏离。 仿佛在走廊里他唤虞楚熹的名字,甚至跟她简短的对话,不过都是她的幻听罢了。 其他人都站在一边聊着天,餐桌这边已经没什么人。 聚会已经结束,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告别。 苏炜杰随手将一盒旺仔牛奶放到了祁商面前:“这是你点的么?” “嗯。”祁商没抬头的应了一声。 虞楚熹余光中看到那盒旺仔牛奶,那是上学时父亲总爱给她买的一种饮料,她记得祁商从来都不喜欢喝那种甜的东西。 听着那边的对话,她安静的闷头整理着自己的包包。 给祁商放下旺仔牛奶,苏炜杰就抬脚离开了,旁边的裴珛枝也直接跟了过去。 餐桌这边,只剩下虞楚熹跟祁商两个人。 整理好包包,虞楚熹慢吞吞的扣上了锁扣,余光中看到对面的祁商起身,想等他离开,她再起身。 餐桌上的玻璃转盘突然动了起来,很快那盒红色包装的旺仔牛仔就停到了虞楚熹的面前。 紧跟着对面又响起祁商抬脚离开的动静声。 虞楚熹安静的坐在那里,直到听见祁商跟其他人告别,离开包间,她才微微撩了下眼睫,看了眼桌上的那盒旺仔牛奶。 偏头望过去时,祁商已经单手拎着外套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的其他人还在那里有说有笑的,餐桌前只剩虞楚熹一个人,她安静的坐在那里,手上的包包已经摁下锁扣,可两三秒后,她又打开,到底还是偷偷的将那盒旺仔牛奶放进了她包里。 结束完聚会,回到家已是深夜,虞楚熹却没任何睡意。 洗完澡,她关掉房间里的其他灯,而后拎着白天用过的包包,一路穿过院落的长廊,直接走进了对面工作的房间。 开灯,落座,她随手打开包包,想拿出手机,只是刚打开包盖,就看到了先前在餐厅祁商留给她的那盒旺仔牛奶,鲜红色的包装格外的扎眼。 除了父亲,也只有他这么惦记着她的喜好。 红色包装的牛奶盒入眼时,她耳边也跟着回响起祁商低凉的那句话:“熟悉到跟你无话不说。”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手里的包盖啪嗒一下又落了下去,动静声令她回神,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也不知道祁商说的那些话,亦或他专门给她点的牛奶,更或者是她背着人偷偷将牛奶放进包包里,哪一个会更暧昧一些。 明明想过跟这个人不再有任何交集的。 她想,她应该可以再冷血一些,在走廊上跟他相遇时,她就不该转身的。 但那个时候,听到祁商逐渐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不由自主的就面向了他。 外面突然卷起一阵冷风,吹在玻璃窗上,这肆虐的风声令虞楚熹彻底从凌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她再次打开包盖,从里面拿出手机,就直接将包包推到了一边,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到底,不管她想不想跟祁商再有交集,其实两个人也很难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可能都没有下一次了。 在工作室这边处理了些碎活儿,凌晨三点多时,虞楚熹才回卧室睡了一觉。 这一觉她睡到上午十点多才醒来。 起床刷牙洗脸,虞楚熹坐到餐桌前,刚要准备吃早餐时,就听见院子外面响起了密码开锁的声音。 很快,她的经纪人徐夏薇走了进来。 从工作室成立那天,她就跟徐夏薇结识了。 徐夏薇属于那种典型的职场女性,干练,精明,手上总是拎着各种奢牌包包,化着精致的妆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与能力超群的样子。 但她本身却又带着些北方姑娘的爽直,坦荡又直接。 看到虞楚熹正在吃早餐,徐夏薇走过去,将手上的包包放到了桌子上:“你这是早餐,还是午餐?” “早午餐。”虞楚熹往面包片上抹了点花生酱。 徐夏薇拉开一把椅子,坐到了她对面:“昨天又是凌晨睡的么?” “嗯,睡不着。”虞楚熹咬了一小口面包。 徐夏薇没再闲聊,她倒也习惯了虞楚熹的冷言寡语,明明长了个妖精脸,却偏是个冷性子。 可才华却很出众,她的画风极具有个人特色,寥寥几笔便可拉满氛围感。 整张画里的颜色调配也是尤为的惊艳。 “又来了个新活儿,大明星的新单曲封面,祁商,一线顶流,娱乐圈里的事业批,听说过没?” 听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顿了下,她抬头望了过去,面色沉静:“新单曲封面?” 她只简单的问了这么一句,之于跟祁商认识这件事,她没说太多。 也没多问祁商是怎么找到她的,即便可能是那天聚餐时从裴珛枝那里得知她回国开了工作室,但工作室并不是以她的名字命名,而是她常用的笔名yc。 但转念一想,祁商要是想找到她,总归有他的法子。 “嗯,他的经纪人说很欣赏你的画,之前的单曲或者专辑基本上都是艺人的写真封面,但这次他们想来些不同的,所以就联系了我。”徐夏薇接着道,“我觉得还不错,如果这次合作成功,以祁商现在的知名度,你给他的新单曲画封面,对你来说也是扩大知名度的一次机会。” 虞楚熹微点头:“你看着办吧。” 听她答应下来,徐夏薇随即拿过手机,跟祁商的经纪人敲定了这份合作。 “下周二祁商那边的工作人员会过来跟你探讨一下细节,想跟他们约在几点几面?” 虞楚熹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牛奶:“下午两点。” “好,我发给他们时间。” 虞楚熹没再说话。 她心里其实也没太大起伏,就算跟祁商有了新的交集,猜下周二过来的应该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他那么忙,不可能什么事都自己盯着。 徐夏薇离开后,虞楚熹独自在工作室完成了上一个香水包装的插画。 完成后,也差不多快要傍晚了。 冬天的天色变得很快,白天还有少许的阳光,但傍晚这会儿,外面却阴沉的很。 看起来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三天后,果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初雪漫天飘落,那天刚好是跟祁商那边的工作人员约好见面的日子。 下午时,雪下的更大了些,从窗户望出去,雪花簌簌落下,地面很快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工作室的一扇窗刚好对着马路,虞楚熹偏头望过去时,看到外面的马路边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停稳后,车门打开,祁商一身黑衣的跨下了车。 周边一片白,寒意沁人,雪花从他眼前飘过,落下时仿佛带了一层滤镜,染在他好看的眉眼里,尤为的蛊惑人。 旁边的助理打开一把黑伞,帮祁商遮了那些落雪,见他将要抬头朝这边走来,虞楚熹收回了视线。 在转头的瞬间,她也慢慢平息了突然乱掉的心跳节拍。 两三分钟后,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起身走了过去。 打开门,祁商已经站在门口,旁边的助理还在帮他打着伞,他微抬上目线,视线清凉的望向了虞楚熹。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祁商单手插兜的站在那里,黑色的棉质棒球服,内搭的衬衫也是黑色,只有他常戴的白金项链,还有玉竹子挂坠透着些颜色,黑色的神秘禁欲,青玉的清冷,混杂在一起,衬得这个男人越发的贵气逼人。 也越发的令人着迷。 顿了几秒,他偏头,对旁边的助理说:“三点半过来接我。” “好的,哥,那我先走了。”助理转身离开了。 祁商视线转过来,望向了虞楚熹:“不请我进去吗?” 虞楚熹微侧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模样却淡然道:“请进。” 说完,她转身朝前走去,祁商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前后脚走进了她的工作室。 “咖啡,还是茶?” “咖啡。” 简单的对话过后,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祁商随手拉过一把椅子,落坐下来。 虞楚熹帮他冲了一杯咖啡,端到了他面前。 她也跟着坐了下来,随手摊开笔记本,而后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根碳素笔,没有任何寒暄的,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新单曲封面的主题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祁商淡然坐在那里,刚冲好的咖啡有些烫,他微曲食指握着杯子的把手,视线清凉的望着她:“要记录下重点吗?” 虞楚熹握着笔,模样认真的应道:“嗯。” 像是刻意要跟他隔开距离似的,没有多余的闲话,只想跟他聊工作上的事。 祁商唇边漾起淡笑,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他接下来应该还有其他的行程,妆发已经弄好,白光之下,他细长的眼尾勾着浅棕的眼线,蓝灰色的美瞳仿佛蒙着一层雾气,遮了他本身偏冷的眸子,兀自多了些勾人的意味,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凉凉的视线望过来时,对面的人就已招架不住。 虞楚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碳素笔:“可以说了吗?” 祁商眉眼轻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碳素笔:“可以。” 话落,他抬眼,又望向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很淡,慢条斯理的又接着道:“不过你的笔帽还没打开。” 虞楚熹垂眼,看到她的右手紧紧握着碳素笔,一副要认真记录的样子,可碳素笔握在她手里那么久。 她却迟迟都还没打开笔帽。 “……” 3、3 外面还在下雪,天气有些阴沉,房间里开着灯,炽白的白光笼下来,薄薄的落了虞楚熹一身。 她低垂着眉眼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地打开了碳素笔的笔帽。 祁商食指抵着咖啡杯,眼眸淡和的望着对面的虞楚熹。 她的皮肤很白,在白色的光亮下几近透明,眼皮打着一层层薄薄的闪粉,看着像是人鱼姬的颜色,透亮,又妩媚。 很衬她骨子里独有的媚而不俗的气质。 望着她如常面色沉凉的模样,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晃神,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她,那年是初秋时节,却还残留着盛夏的燥热,白花花的日光有些晃眼。 她梳着马尾站在讲台上,作为转校生经老师介绍给了其他同学。 那时她也不过才十七岁,梳着马尾,很瘦,纤细的手腕看起来无辜又脆弱,可性子却很冷,甚至几近于残酷的冷。 如今她已初长成熟,不变的冷然气质里带着些灼热的性感,烫在他骨髓里,谁人都替代不了她给他的感觉。 特别而又意外的蛊惑人。 即便多年不见,残存在他身体里的对她的感知记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又彻底的复苏。 听见笔帽被放在桌子上的动静声,祁商回神,视线定格在对面虞楚熹的身上,终于聊到正题道:“这次的新歌主题是回忆,关于未完成的初恋。” 虞楚熹对上他的视线:“具体一些呢?” “少年,盛夏,天台,等待。”祁商望着她,眼底不带任何情绪。 虞楚熹没再说话,只是轻垂眼眸,用手里的碳素笔记录了下来。 她表面平和静气,暗地里却藏着浅层的悸动,心底似是落了一层积雪,凉凉的,点滴融化她都能清楚的感觉的到。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去,只剩碳素笔在纸上沙沙记录的声响,笔记本的纸张如白雪般清白,那天虞楚熹指甲上染着红色甲油,鲜红色。 在纯白的笔记本上记录时,那抹红色像是桑葚的汁液染在积雪上,轻而易举的就能掠夺人心。 祁商安静的等在一边,察觉手里的咖啡没那么烫了,他端起来,喝了两三口,润了下突然有些干渴的喉咙。 虞楚熹记录完,继续认真的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祁商拿出手机,长指在键盘上一番操作,从同学群里加了虞楚熹的好友。 加完,他放下手机,微扬下巴,示意虞楚熹的手机:“加我好友。” 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却像是下命令似的,带着些霸道。 虞楚熹却没拿起手机,只是冷淡的回他:“初稿完成后,我可以直接发给你的经纪人。” 她的意思似是在拒绝他的好友请求。 看起来并不想跟他产生太多交集。 祁商视线凉凉的看着她:“你到底在怕什么,嗯?” 他声音很好听,音色质感如娟秀的丝布,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却也染着情。 听起来暧昧不已。 虞楚熹心思动了下,可表面上她却依旧寒凉如冰,语气不带感情的回了一句:“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只回答关于你单曲封面的问题。” 寡淡的模样像极了擅长玩弄人心的坏妖精。 漂亮却没有心。 祁商拿这样的她简直毫无办法。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徐夏薇端着一盒草莓走了进来,边走到院子里,边大声跟虞楚熹讲道:“楚熹,你喜欢的奶油草莓超市没了,就给你买了一盒回来。” 说着话,徐夏薇端着草莓走到了工作室这里。 她推门而入,抬眼就看到坐在那边的祁商,好看到不似个真人。 一走进房间,徐夏薇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 白色的方桌那边,祁商跟虞楚熹相对而坐,看起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很奇怪的磁场。 祁商望过去,看到徐夏薇,他薄唇微抿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男人气场太强,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徐夏薇心里却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像只小妖见到大魔王似的,没来由的有些畏惧。 徐夏薇双手捧着草莓回应他的招呼,本来刚才还很大声的很自在说着话,可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有些畏畏缩缩道:“你好,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我以为是你经纪人过来呢。” “他有事过不来。”祁商简单的回了一句。 “哦。”徐夏薇将手上的草莓放到了桌子上。 气氛有些尴尬,徐夏薇转头想跟虞楚熹说话时,却看到她拿着手里的笔记本,起身离开了方桌这边。 “……” 还不到三点半,祁商只好亲自打电话让助理过来接他,不过需要些时间,他只能在虞楚熹的工作室这边稍作等待。 徐夏薇虽然畏惧他的气场,不过还是会主动跟他搭话道:“最近很忙么?” “还行,快到年底了,活动有些多。”祁商收起手机,放入了口袋里。 徐夏薇生硬的接着话题道:“也是,颁奖典礼什么的全都集中在这两个月了。” 那边的虞楚熹一走到她工作的电脑桌前,视线就落到了放在桌角的那盒旺仔牛奶上。 是祁商专门给她点的那盒。 她还没喝,被她放在了桌角,本来没事的,原本她就喜欢喝这种牛奶,放一盒在桌上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在看到牛奶的那一瞬,她几乎是来不及多想的就拿起桌上的纸片,挡住了那盒牛奶。 挡完,她才意识到这行为有多暧昧。 甚至多此一举。 太过于欲盖弥彰。 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来,这牛奶是祁商送给她的那盒,不然她也不用这么紧张的挡起来。 虞楚熹怔在那里,她单手撑在桌边,视线没什么焦点的望着桌面,听着后面祁商与徐夏薇断断续续的对话,猜他应该没有发现她刚才的行为。 她在心底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后面没了对话声,但很快响起了脚步声。 祁商慢慢走到她身边,他的气息压过来,夹着些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虞楚熹快要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她咬了下唇,强撑着站在那里。 他贴近,凉凉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封面就麻烦你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话落,他伸过去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懒懒的将挡在牛奶盒面前的那张纸拨到了一边。 “……” 跟她说完话,祁商就转身朝前走去,面目如常冷冷清清的。 却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望着窗外的落雪,眼底浮起清浅的笑意,没什么温度,却透着缱绻的缠绵情意。 甚至明目张胆的挑逗。 祁商一离开,徐夏薇就激动的碎碎念道:“救命,我的小心脏刚才砰砰直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就算在帅哥如云的娱乐圈,可祁商真的算是神颜级别的了,怪不得有那么多女明星都想接近他,这谁看着不心动啊。” 虞楚熹拉开写字桌前的转椅,默默地坐了下来,没搭话。 徐夏薇端着草莓,走到水池边,边冲洗草莓,边又接着念叨:“虽然有这么多女人想接近他,但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恋爱的消息,要我说啊,就是还没遇到爱情,就这种做什么都很专注的事业批,将来要是遇到爱情,我敢打保证他比谁都爱的疯。” 水龙头哗哗冲洗着草莓。 “我已经开始羡慕祁商未来喜欢的女人了,长得那么好看,还爱你爱到疯的男人这年头可真是稀有物种了。” 随着徐夏薇的这句话落下,虞楚熹微撩眼睫,望了一眼桌角的那盒旺仔牛奶。 “楚熹?” 虞楚熹收回视线,低头翻看笔记本,应了一声:“嗯?” 徐夏薇端着洗好的草莓走了过去,还顺手递过去一个银叉子:“我都快激动死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虞楚熹接过银叉子,淡声淡气的丢过去一句话:“你刚才说什么?” “……” 徐夏薇微抿了下唇,只当是虞楚熹已经开始构思新作了,知她的创作习惯,一开始工作,就会直接进入沉浸式思考,身边是人是鬼她都不会再注意到。 于是讪讪道:“行吧,你创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虞楚熹用手里的银叉子叉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慢慢嚼了起来。 她望着笔记本上记录下的重点,脑海里再次浮现起当年,祁商站在阳台栏杆前的画面。 少年长身而立,背倚着身后的栏杆,整个人慵懒又散漫,晃眼的日光笼了他一身,他低垂着眉眼,望着手里的手机,白色的耳机线弯弯绕绕的缠在他胸前。 那个平日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倔强少年,却为了她,耐心的等在了秋日午后刺眼的阳光里。 几颗草莓吃完,虞楚熹将银叉子放到了玻璃碗边:“你随意在这里呆着吧,我要忙了。” 说着话,虞楚熹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徐夏薇从手机里抬起了头:“等下,有事要跟你说。” 虞楚熹拿起手绘板上的触控笔,随口问道:“什么事?” “这个月底有个商业活动请你去参加,要去吗?” “具体一些?”虞楚熹放下触控笔,随着转椅转过了身。 “unique杂志创刊,请了一些各个领域的优秀人物。”徐夏薇一边吃着草莓,一边接着道,“你之前有给杂志做了期插画,不知道你还记得不?” 虞楚熹想了想,确实记不起来了,但这种商业活动她倒也不排斥,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可以,帮我接了这个活动。” 撂下这句话,她就又转过了身,电脑这时刚好已经启动完毕。 她顺手打开了常用的绘画软件。 徐夏薇望着她的背影,淡漠到不近人情,却很专注,眼前这位不也是妥妥的事业批么。 一般的插画师大多都有些孤僻,不喜社交,尤其是那些嘈杂纷乱的商业活动,可虞楚熹却从不排斥,才华了不得,野心也大。 一回国就创建工作室,又积极的拓展人脉,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建立自己的绘画团队。 这么一想,刚才见到祁商跟她相对而坐时,徐夏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个人奇怪的磁场,竟然有一种王与后相见的架势。 在虞楚熹这里待了没多久,徐夏薇就自行离开了。 工作室这边只剩下了虞楚熹一个人。 外面还在下雪,天地宁静,雪花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虞楚熹坐在那里,一只手握着触控笔,另一只手搭在电脑的外接键盘上,开始用简单的线条打底,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回忆太过浓烈,等她画完初稿,望着屏幕上的少年,眉眼太过于逼真,几乎与祁商的一模一样。 即便这是他新单曲的封面,跟他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那双眼经她手画出来,过于传神,连他清冷的神态都仿佛跃然于屏幕上。 像是那双眼已在她心底藏匿了多年,熟稔到她动笔就能勾画出来。 虞楚熹坐在电脑前,怔了两三秒,还是决定重新再画一次。 这一次,她用线条勾勒出的少年低垂着眉眼,掩了眼底的那些寒若凉冰的情绪。 开始上色时,窗外傍晚已经悄然降临,五点多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虞楚熹停下手里的活儿,她起身,随手拿过披肩,边披到身上,边走到了外面的大门口。 打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家超市的外送员:“您好,这是您在我们超市下单的东西,都给您送齐了。” 虞楚熹没多说什么,看了眼收货人的地址,的确是她这里,应该是徐夏薇帮忙买的什么东西,还挺重。 她接过,跟快递员致谢后,便关上了门。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抱着箱子走回工作室时,她的披肩上落满了雪花。 虞楚熹在门口摘掉披肩,抖掉上面的雪,就将披肩挂到了衣架上,而后她从抽屉里拿出把剪刀,拆了刚才拿回的箱子。 撕掉胶带,打开盒子,入眼就看到一箱旺仔牛奶,红色的包装箱过于显眼。 跟着就看到旁边还有几盒,用塑料膜包的严实的,新鲜的奶油草莓。 透明的盒子里,那些草莓又大又新鲜。 红的仿佛能掐出汁液来,明晃晃的透着买来这些草莓的人,对她明目张胆的关怀。 与偏爱。 4、4 冬天的夜色来的很快,还不到六点,天色已入黑。 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积雪。 透过休息室的窗户,还能隐约看到断断续续落下的小雪花,看样子很快雪就停了。 祁商坐在化妆镜前,造型师阿key正在帮他打理发型,他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籍,安静的坐在那里时,整个人的气质内敛沉静,像是幽暗的湖底,无波无澜,却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涌。 白光染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沁着凉意,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看似多情,可眼尾眉梢却又清冷的很,明明勾人心魄,却偏近不得他身。 阿key望了一眼镜子里的祁商,即便在娱乐圈已经见过各种长相好看的人,可每次看到自家老板时,还是会被他的极品般的长相惊艳到,加上出身豪门,骨子里的矜贵也总是能轻而易举就能艳压他人。 除却生得好之外,他还是一个妥妥的学霸。 “哥,你太厉害了,我最佩服的就是像哥这种执行力高的人,说开娱乐公司,就立马着手准备了。”阿key望着镜子里的祁商,到底是没忍住脱口赞叹了一句。 祁商微撩眼睫,望了一眼镜子:“没什么,只不过刚好时机到了。” 助理程浩凑过来,给他递过去一杯水:“其实我觉得哥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明明可以靠家里人,却偏要自己去闯一片天。” 谁人不知祁家在榆北的地位,号称商界一霸,更是房地产业的龙头老大,凭着自家雄厚的资产,祁商的父亲更是连续三年占据富豪榜第一位。 祁家的投资领域很少涉及娱乐圈,在家里排行老二的祁商原本是要被父亲送出国读mba的,但那时叛逆的他对自家生意不感兴趣,也从来都不喜欢被父亲安排他的人生。 于是一脚踏入娱乐圈,凭着自身的实力与魅力,将个人娱乐事业做到了顶尖,却并未满足,在二十六岁这年,他开始放眼整个娱乐市场,准备开公司,培养自己的艺人。 也开始自学工商管理学。 “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一直坐在一边没吭声的经纪人姜秉川,走过来插话道。 “叫什么啊?”阿key与程浩几乎异口同声道。 姜秉川微撩手指,示意了下祁商的方向,又随手指了下阿key与程浩:“学霸与学渣的差距,隔着条银河系。” “……” 论嘴毒谁都毒不过川哥。 这位经纪人明明长了个不输明星的帅气的脸,可嘴巴毒的却总是像个历尽沧桑的中年男人,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他原本也很矜贵的气质。 晚上的活动在九点,七点半的红毯,补完妆,弄好造型,还有些余的时间。 祁商跟着工作人员简单的吃了些晚餐。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还以为是其他艺人过来串门,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今晚活动主办方的工作人员。 “川哥,有事跟你商量下。”那位工作人员一进来,点头跟祁商打完招呼后,就直接唤了声姜秉川。 姜秉川走过去,跟着工作人员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他跟祁商说道:“今晚红毯的顺序得临时调整一下,你好像走不了压轴了。” 祁商撩起眼尾,没什么情绪的望了过去:“具体一些。” “有位女艺人红毯造型的服装,品牌商到现在都还没送到,所以跟你调了顺序,你得提前走红毯了。”姜秉川砸了一下嘴,接着道,“那位女艺人在圈里算前辈,我们自然得让着,这都无所谓,不过便宜了苏南那小子了,本来在你之后,这一调整顺序,他反倒可能成了压轴,抢了风头了。” 姜秉川口中的苏南因着外形跟祁商有三分相似,当初出道顶着小祁商的名号肆意宣传,占尽流量。 今天晚上的红毯如果真的让那个copy小辈压了祁商的番位,可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要不是提前通知,我都觉得是一场阴谋了,这种活动衣服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怎么可能还没送到。”阿key闲聊般的补了一句。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所以真的是故意设计的?”程浩问道。 姜秉川压低了声音道:“苏南跟那位女艺人是同一个公司的,不过今天这个事,有没有阴谋,谁知道呢。” 祁商安静的坐在那里,始终没搭话。 半晌,他微撩长睫,眸色沉凉的丢过去一句话:“今晚不走红毯了。” 话落,休息室里的一行人几乎同时转头望向了他。 成为他人眼中的焦点,祁商却依然冷冷清清的坐在那里,脸上也没太多的情绪。 姜秉川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知眼前这位祁家的二少无所顾忌,从不把所谓的竞争对手放在眼里,但也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明面上的硬刚。 “这样的话,万一到时舆论一边倒,你就很容易被人安上耍大牌的帽子。” 祁商没再说话,决定了的事,他向来都不想再多言。 姜秉川追问了一句:“真的不走了?” 祁商没抬头,低声嗯了下,也听不出喜怒来。 姜秉川只得作罢。 而后姜秉川就亲自过去找了刚才的那位工作人员,以祁商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他出席红毯的行程。 之后的红毯进行的很顺利,再之后的活动举办的也很顺利。 可表面上的平静,却也挡不住底下的暗涌波动。 不过隔天,祁商耍大牌这个词条就直接引爆了微博热搜。 点开热搜话题,各路营销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文案铺满整个话题广场,祁商的粉丝虽然在努力澄清,却也无济于事。 那个热搜话题里,不仅黑粉过来掺了一脚,就连一些来路不明的账号也趁机造谣生事。 当天祁商刚拍完一个杂志封面,微博引爆时,他正跟工作人员准备乘车返回工作时。 “果然不出我所料,到底是弄了个耍大牌的词条,对家可真是下了血本了,直接给引爆热搜了。”姜秉川指尖划拉着屏幕,闲闲道。 说完,他打开微信,在工作室的工作群里发了条语音——“来活了,都给我机灵点儿啊,那些趁机乱造谣的都给我录屏把证据留好了。” 祁商气定神闲的靠在椅背上,刚才拍杂志的妆容还未卸掉,连头发都染成了一次性的银灰色,车里的灯光有些暗,微光涟漪的笼在他身上,听见姜秉川的声音,他缓缓睁开了眼,华丽的眼妆尤为的蛊惑人,却也遮不住他天生的清冷眸子。 他清凉的开口道:“今天宣了公司吧。” 姜秉川将手机搁到一边,望向他:“难怪,看来你昨天就计划好了吧?” 祁商闭上了眼,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难不成真让个小辈骑到头上撒野么。” 看他闭上眼,有些疲惫的样子,姜秉川也没再搭话,只是拿过手机,将公司要官宣的任务发布到了工作群里。 黑色的商务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拍杂志的地方离工作室有些远,加上堵车,开了半天也不过才一半的距离。 祁商伸手掀了下窗帘,外面已经接近傍晚,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路边还有些积雪未融化。 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放下窗帘,掏出手机,看了眼。 原来是表妹冉依葶给他发的微信。 ——表哥,我的信用卡,我爸还没给我呢,可我现在又看上了个包包。 他指纹解锁,点开了微信。 回了表妹一句。 ——多少钱? 冉依葶:不贵,也就二十三万。 祁商:把照片发给我,等下让我助理帮你买了,给你送过去。 冉依葶:谢谢表哥!家族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祁商:钱可是要还的。 冉依葶:…… 冉依葶:那我以后找到工作,分期还给你,这样行吧? 祁商:怎么还没找到? 冉依葶:还不是我爸,非要我去他公司上班,我不喜欢,表哥知道的,我只喜欢画画,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祁商垂眼看完这条信息,没再说什么,只简单的回了句,祝你早日找到称心的工作。 刚跟表妹聊完,他就收到了姜秉川给他的一条微信。 很快前排的姜秉川回头,跟他讲道:“这是那位插画家的经纪人给我发过来的,封面初稿已经出来了,你看看有什么修改的地方。” 祁商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等下还有什么行程?” 姜秉川点开手机里的备忘录:“九点半要录个宣传id,之后十点还有个直播活动。” “时间还早,送我去yc工作室,我想亲自去看看初稿。”祁商听完之后的行程,回道。 “一个人么?” “嗯,送我到那边路口就行。” “哥,还是让我陪着你吧。”一旁的程浩插话道。 祁商拿过一旁的渔夫帽:“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看他那个样子是坚持要自己过去,程浩也没再说什么,就直接给司机说了声。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yc工作室不太远,拐过一个路口,穿过天桥,司机将车停到了路边。 姜秉川朝外面望了一眼:“这地儿还清净。” 说完,他转头问祁商:“那等下几点来接你?” “到时我微信给你。” “行吧。” 祁商没再吭声,只是压低帽檐,车门打开后,他随即跨下了车。 冬天的傍晚气温低,加上还在融雪,刚一下车,祁商就感觉到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 他不禁缩了下脖子。 路上没什么人,他慢慢走到虞楚熹的工作室门口,抬手摁了下门铃,就安静的等在了一边。 只是等了半天里面都没人给他开门。 虞楚熹应该是出门了。 祁商扑了个空。 姜秉川他们已经离开,估计还没走远,他转身,刚要掏出手机,就看到虞楚熹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触,都是清冷的性子,再加上混着冬日里的寒风,这一眼对视,并没太多的情愫。 但那一瞬,虞楚熹突然避开他的视线时,却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暧昧。 祁商没说话,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走近她,伸手就要拎过她手里的袋子。 虞楚熹本来要拒绝的,但他的手已经伸过来,将要触碰到自己时,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塑料袋。 走到门口,输入密码锁,她终于开口问他,语气却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过来看初稿的吗?” 祁商拎着袋子,停在她身后:“嗯,想亲自看一下。” 她打开门,让到了一边,祁商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还要清净,独门独院,只有虞楚熹一个人住,开门的声响落下后,诺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她工作室走的脚步声。 虞楚熹望了一眼祁商的背影,这个点其实已经是下班时间,她本可以拒绝他的到访,但刚才跟他对视时,她看到隐在帽檐里他疲惫的双眼,不再如往常般凌厉冷漠。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她避开他视线的那一瞬,心里也似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了底。 到底是有些心软了。 可能是因为祁商的疲惫,但也可能是因为他前几天给她的偏爱。 其实那些草莓,还有牛奶,她到现在都还没拆封,心里懂他的心意,可嘴上却还是冷漠的拒绝道:“那些草莓和牛奶,我本来打算寄还给你的,可我没你的地址。” 说着话,虞楚熹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祁商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不喜欢么?” 他转身,眉眼清凉的望向她,白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眼却还隐在帽檐里,情绪难辨:“不喜欢那些草莓牛奶,还是不喜欢是我送的?” 她站在那里,对上他的视线:“不需要做这些事,我帮你画封面,有酬劳拿,不接受额外的送礼。” 祁商双手插兜,懒懒道:“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似乎是不想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又继续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拒绝我想对你好的心意。” 这话令虞楚熹无言以对,好像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甚至可能会两个人的处境越发暗昧不清。 祁商却不在意,语气闲闲地,却毫无顾忌地撕掉了彼此最后的伪装。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就像你从前那样。” 5、5 他的话落下去之后,房间里也跟着安静了下去。 虞楚熹还站在原地,眼眸清明,她的眉眼天生的冷淡,却生得极为的好看,没太多情绪时,依然令人惊艳。 她始终平静的望着他,情绪淡到仿佛冬天结冰的湖面,薄冰面覆在水面上,仿佛一层结界,令旁人探寻不得湖底。 可听到祁商最后的那句话,即便藏得再深,她心里到底还是禁不住漩涡四起。 但表面上,她却还冷冷清清道:“你想怎样那是你的事,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今天刚好你过来看初稿,离开的时候,就直接把那些草莓和牛奶都带走吧。” 祁商望了一眼方桌上的草莓和牛奶,唇边突然染了笑:“草莓甜么?” “什么?” 一时间,虞楚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顺着祁商刚才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这才看到桌上的草莓已经被人拆了一盒。 就连那一箱牛奶也拆了封,桌上还放置着一盒插了吸管,或许已经空掉的牛奶盒。 “……” 虞楚熹想起刚才自己去超市时,只留下徐夏薇一个人在工作室,离开前她忘记叮嘱了一句,结果就变成了眼前这副残局。 她转头,半张侧脸清冷出尘,却不敢再看祁商的眼睛。 只是生冷的丢过去一句话:“之后我重新买些再还给你。” 讲完,她抬脚朝着电脑桌那边走去。 “不必了。”祁商摘掉渔夫帽,长指插进头发里,慵懒地揉了几下,银灰色的发稍只剩小许落在他额间,他转身,望着虞楚熹的背影继续道:“其实我这也算是还礼,感谢当初在我额头受伤时,你为我送的碘伏,棉签。” 他懒懒的站在那里,眉眼的妆容衬得他像个妖孽,没等虞楚熹开口说话,他又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创可贴。” 虞楚熹已经坐到了写字桌前,她打开电脑,还没握住鼠标,听到后面祁商的话,她的手微顿在了半空。 但也不过一瞬,她就冷静下来握住了鼠标。 祁商面色幽凉的望着她,那双眼因为疲惫,反倒多了些迷离,他噙着唇角浅淡而又勾人的笑意,将虞楚熹那么细微的动作收进了眼底。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戳破她,只是双手插兜,懒散不羁地走到写字桌边,拉过一把椅子,落坐了下来。 随着他落座,他身上的淡香味弥漫到了空气里,丝丝缕缕的,不浓烈,却还是令虞楚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她望着屏幕,不动声色,直到那些香味在空气里逐渐消散,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初稿在这里,你看一下,有什么不满的,我可以现在就给你改一下。”说着话,虞楚熹转向了一旁,还以为祁商正看着电脑屏幕,却没想到他正望着她这边。 “……” 台灯的灯光偏黄,暖色调,柔和的笼了祁商一身,他坐在那里,单肘撑桌,长指松弛的抵着下巴,整个人清凉自持,却也带着些懒意。 他望着她:“紧张?” 虞楚熹微抿了下唇,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他低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懒懒的,又欠欠的:“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你可以很随性的做你自己。” “……” 不可理喻。 虞楚熹这次没有躲避,直视着他:“如果你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适合讨论你新单曲封面的话,我们不如改天再约。” “……” 祁商长指搔了下额头,他侧过身子,望向了电脑,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封面上。 虞楚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终于偷偷的彻底松了一口气。 祁商看了一眼封面的初稿,回她:“很好,不过我希望颜色可以再淡一些。” 虞楚熹拿过触控笔,简单三两下操作,就将整张画的色调稍微调了下:“这样呢?” “可以。” “那你封面上的文字,字体,还有颜色想要什么样的?” 祁商单手撑着桌子,想了想,才回道:“你看着办就好,反正我现在不忙,不如你都做好,如果我不满意的话,你可以再修改一下。” 虞楚熹没再说话。 直接开始往封面上加字体。 祁商看她忙了起来,也就没再打扰她,他兀自站起了身,而后转身走过去,坐到了墙角的沙发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那边虞楚熹工作的动静声,像钢笔尖划过砂纸般断断续续,摩擦着人的耳鼓,令人生了倦意。 祁商坐下后,就感觉到一阵困倦感袭来,许是周边过于安静,亦或一整天忙下来都很累的缘故,他都不需要酝酿睡意,陷进沙发里,刚一合上眼,他就很快睡着了。 虞楚熹专注的望着电脑屏幕,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祁商,只是在设计好字体,想询问他时,才偏头望了过去:“这个字体……” 话还没说话,她就看到祁商半倚着沙发,睡得很熟的样子。 就连她说话都没惊醒到他。 虞楚熹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后面的话收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灯光有些刺眼,祁商偶尔会微蹙下眉心,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但睡的还是很熟。 虞楚熹转头,在座位上稍顿了下,她还是站起了身,走过去,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只留下她写字桌上的台灯。 灯一关,房间里暗掉大半,祁商几乎隐在了阴影里,想他应该可以睡的踏实了些。 虞楚熹趁着台灯的光亮,又返回到了写字桌前,只是没落座,她就意识到冬天这样睡觉,会很容易感冒。 即便房间里有暖气。 她站在那里,稍加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转身,拿过搭在转椅上的一条薄毯,慢慢朝着祁商走了过去。 只是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 总觉得有些不妥,帮他盖薄毯这个行为多少有些越界,还有些暧昧。 本来刚才他讲的话就有些过界了。 她这样关心他,岂不是上赶着去印证他讲的那些话。 正犹豫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了开门声,许是徐夏薇从外面回来了。 虞楚熹捏紧了手里的薄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她心里没来由的开始有些慌乱。 房间里还关着灯,祁商就那样睡在沙发上,孤男寡女的,总归会让人误会。 她无措的站在那里,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失了平常的冷静。 听着徐夏薇即将要走到工作室这边,虞楚熹已经来不及多想,她走过去,直接用手里的薄毯将祁商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而后她故作镇定的走到了写字桌前。 刚一落座,徐夏薇就推门走了进来,看灯没开,就随口问虞楚熹:“楚熹,怎么不开房间里的灯?” “不要开。”虞楚熹背对着徐夏薇,她掩饰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慌乱,随意扯了个谎道,“太亮,影响我调整画的颜色。” “行吧。”徐夏薇走过去,坐到了祁商刚才坐的椅子上,“我就跟你说个事儿,月底的unique杂志创刊的活动,我给你挑了两套衣服,到时你自个选一套。” “在微信里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我本来想直接回家的,但发现我另一部手机落在工作室了,所以就只能回来一趟了。”徐夏薇起身,走到方桌前,拿起了自己的另一部手机。 虞楚熹趁着徐夏薇转身离开的工夫,她微侧头,望了一眼那边昏暗里的祁商,他没什么动静,睡得还挺熟。 徐夏薇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又朝着写字桌这边走了过来。 听见后面的动静声,虞楚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我刚才在b站看祁商最火的那个cp呢。”徐夏薇将手机伸到虞楚熹的面前,接着道,“就是他跟他高中同桌的学霸夫妇cp,到现在都还火呢。” “……” 虞楚熹没搭话。 只是有些庆幸,还好当初没将她跟祁商认识这件事告诉徐夏薇。 薄光之下,她安静的望着屏幕,气质敛静,像枯井般无波无澜,只剩手指微动,将字体的颜色稍加调整了些。 那边的徐夏薇自顾自的继续道:“也不知道这俩现实还有可能么,看评论,我觉得是互相喜欢,不过也有说女生更喜欢一些。” “……” 虞楚熹长睫微颤,到底是没办法再无动于衷了。 说着话,徐夏薇已经用微信将选中的两套衣服发给了虞楚熹。 “行了,发给你了,我先回家了,有事你联系我。”徐夏薇将两部手机放进了包包里。 虞楚熹微点头:“嗯,路上小心。” 徐夏薇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虞楚熹没耽误手里的活儿,继续开始编排封面上的字体。 她其实很想转头看一眼那边的祁商,但听着他好像一点动静声都没有,应该还在睡觉,也就没在意他了。 那边的昏暗里,祁商在薄毯里缓缓地睁开了眼。 稍顿些许,他慢慢扯下脑袋上的薄毯,却还躺在那里,没起身。 他没什么焦点的望着天花板,没开灯的房间有些暗,只剩昏黄的台灯光亮,暗影绰绰,像极了夏日傍晚的夕阳。 恍惚间,他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 那天祁商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总想掌控他的未来,从之前想把他送到贵族学校,到现在又想擅自做主将他送到国外念书。 他很不满父亲对他未来的安排,之前他执意进了榆北市一中,现在他又叛逆的想留在国内。 总是想跟父亲对着干,吵架时不免言辞激烈了些,彻底激怒父亲。 父亲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丢了出去,砸中了他的额头,瞬时鲜血直流。 他没在意,转身走出了自家别墅。 因着心里不顺气,他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暴走起来。 夏日傍晚,街上行人匆匆,他的额头还渗着血,不时招来行人疑惑的目光。 就是在这个时候,祁商无意间透过一家店铺的镜子,看到了身后的虞楚熹,她亦步亦趋的笨拙的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但那天她却始终都没走到他面前。 直到再回到家,祁商看到门口摆着她拎过的那个塑料袋,里面放着棉签碘伏和创可贴。 他顿住脚步,望着那个塑料袋,发了一阵呆。 夏日黯淡的夕阳落在他身上,漂染了他的情绪,向来对那些奉承都嗤之以鼻的他,头一次感觉到了内心的起伏。 他生来就耀眼,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奉承与讨好的话更是听到耳腻,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她这般对他上心。 还是平常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她偷偷给他的好,纯白又真诚,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像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一簇火焰,难得遇见,却也尤为的弥足珍贵。 而那些暗地里藏起的心思,却更像是罂粟,令他上瘾。 仿佛看到了她表面铜墙铁壁里,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他也很好奇她这样藏起真实自己的背后的缘由。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鸣笛声,将祁商从回忆里唤醒。 那边只有少许台灯的光亮笼过来,光影交错里,他的眉眼多了些贵气,像是港式电影里的贵公子般气宇不凡。 似是想到徐夏薇刚才说的话,他禁不住勾了下唇角。 睡意消散,他慢慢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将薄毯叠好,放到了一边。 但不过几秒,祁商又故意拿起薄毯,朝着写字桌那边走了过去。 听到他起身的动静,虞楚熹假装不在意,还忙着手里的活儿,将一行英文字母添加到了封面上。 祁商慢慢走过去,坐下后,他将手里的薄毯递给她,语气很淡的讲:“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虞楚熹接过,没说话,只是将薄毯搁到了一边。 仿佛当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没给祁商盖过薄毯,也不在意徐夏薇说过的那些话,就直接跟祁商谈工作道:“字体都已经加好了,你看一下。” 祁商单肘撑桌,望向了屏幕:“很好,出稿吧,不过我有个问题。” 虞楚熹转头望了过去,祁商还侧对着她,昏黄的光线下,他侧脸的线条如画般勾勒出来似的,华丽又惊艳。 眼底情绪却清凉如水:“刚才你的经纪人提到的,其实我也很感兴趣,到底那个cp是互相喜欢,还是。” 他转过了头,对上了虞楚熹的视线。 这突然的一对视,她心里恍然落了一拍,但因着刚才以为他要问关于封面的问题,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她避无可避。 只能故作淡定的望着他的眼睛。 祁商淡然坐在那里,眸子幽凉,瞧不出什么情绪来,整个人亦是如常般冷冷清清。 像是一株浸在水里的青莲,染了冷水的寒气,透着一股与世隔绝般的清尘脱俗,连带着骨子里的桀骜不驯都似是多了些懒散。 他慵懒的继续道:“女生更喜欢的多一些呢,嗯?” “……” 6、6 像是被人揪住藏在暗里的死穴,毫不留情的摊在人前,伴随而来的情绪可能是羞愧。 亦或是难为情。 可虞楚熹却淡定如常,像个见多世面的老妇人般处变不惊。 她一字一句道:“无关意义的问题,我不感兴趣。” “这样。”祁商的唇边噙着浅淡若无的笑意,没所谓道,“没关系,反正迟早一天,时间会给出答案。” 话题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如果没有其他要求,我就直接出稿了。” “好。”祁商站起了身。 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这会儿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餐,也不知虞楚熹吃了没。 如果没吃,刚好可以跟她一起吃。 “你吃过晚餐了吗?” “没有,但我不饿。” “……” 诚实而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之后的邀约。 祁商很识趣的打消了请她吃饭的念头。 看着已没什么事,他也不便再继续待下去,于是跟虞楚熹告别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先忙。” 虞楚熹站起了身:“我送你出去。” 说完,她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祁商跟在了她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大门口,她帮他打开门,送他离开。 从虞楚熹的工作室出来,外面天已黑透,冷风呼啸过耳边,冻得人直哆嗦。 祁商单手插兜的穿过人行道,黑色商务车已经等在路边,他径直走过去,上了车。 接他的只有助理程浩。 “哥,你吃晚餐了吗?” “没,工作室有什么吃的吗?” 程浩想了想,回道:“还有些披萨,你要是想吃别的,我现在就给你点。” 祁商靠进后座里,闭上了眼,懒洋洋道:“不用了,吃块披萨就够了。” 商务车启动,朝着他的工作室方向驶去。 车开到一半,祁商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睁开眼,问程浩:“月底的活动都有什么来着。” 程浩打开备忘录:“两场颁奖礼,杂志访问,广告拍摄,还有跨年演唱会。” “之前是不是有个杂志创刊的邀约,叫什么unique?” “好像有来着,不过记得川哥好像给推了,跟其他活动撞期了,具体得问问川哥。”程浩回道。 祁商靠在座位上,他眼眸半合,低声凉凉道:“好,你问一下,时间如果允许的话,让川哥帮我接了这个活动。”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 冬天的夜静谧深远,从工作室的窗口望出去,周围一片漆黑,只剩昏黄的路灯光亮。 虞楚熹关上了电脑,却没起身,还坐在那里,视线没什么焦点的望着自行关机的电脑。 旁边的椅子已空掉,可空气里却似是还弥漫着祁商身上的香气,淡淡的包裹着她。 想起刚才他懒懒散散的模样,像个千年狐妖似的勾着人,成年后的他,到底是变了许多。 但眉眼却没怎么变,还依如少年时那般冷清淡漠。 即便初次见到他时,他沐浴在盛夏的阳光里,可整个人却是冷的,年纪不大,气场却十足。 祁商成年的眉眼,逐渐在虞楚熹的脑海里,对上他少年时的模样,两个人初见的回忆也开始徐徐展开。 北方的初秋,阳光灿烂。 虞楚熹作为转校生,跟着班主任一同走进了教室。 正值早上,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在昏昏欲睡,虞楚熹几乎是在踏进门口的一瞬,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祁商。 他身上的白衬衫很干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他没睡觉,正在那里写着什么。 虞楚熹跟着班主任踏上了讲台。 班主任拍了拍手:“都醒了啊,来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说完,班主任转向虞楚熹:“跟其他同学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虞楚熹。” “还有其他方面要说的么,比方说你的爱好,或者你的家庭之类的。” “喜欢画画,家里只有我跟父亲两个人住,父亲是个商人。”虞楚熹依然简单的介绍着自己。 “母亲呢?”班主任几乎脱口而出。 问完,班主任也有些后悔了,不过是想让她多介绍一下自己,活跃下气氛,这小姑娘看起来过于冷清了些,但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详细。 可话已脱口而出,来不及收回。 班主任的话落下去之后,虞楚熹那边没了动静,她平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冬天结冰的海面,生冷又难以亲近。 沉默须臾,她毫无感情的吐出几个字:“产后抑郁跳楼了。” 班主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台下的同学也开始议论纷纷。 在这样热闹嘈杂的氛围里,唯独坐在角落的祁商没任何反应。 听到虞楚熹那样说完之后,他反倒低垂着眼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未给与她半分的关注。 可虞楚熹偏在他那种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甚至对她不理不睬的态度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电脑完全关闭,屏幕的灯光扑灭,最后只剩下断掉电源的声响。 那一声将虞楚熹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 房间里几乎暗了大半,她坐在昏暗的灯光里,情绪很淡,沉淀了些许,她起身,朝着方桌那边走去。 刚转身,还没走出两三步,抬眼就看到祁商的渔夫帽落在了那边的沙发上,她走过去,拿起了帽子。 站在原地稍加迟疑了会儿,虞楚熹从桌上拿过手机,解锁,打开了微信。 帽子还不回去,也只能先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 之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念及于此,虞楚熹心里竟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仿佛断掉的丝线,不过一瞬,就消散在了空气里,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跟他说之前,她先同意了他之前的好友请求,终于加他为好友。 而后她也没多余的寒暄,而是直截了当的给他发过去一句话。 ——你的渔夫帽落在我这里了。 信息发过去之后,等了几分钟都没收到祁商的回复,猜他应该在忙,虞楚熹也没再等,将手机放到一边,她开始收拾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 这几分钟里。 祁商单手握着手机,半个身子几乎隐在了车后排的暗光里,从感觉到手机振动,到打开手机看到虞楚熹给他发来的信息。 他都不动声色的望着屏幕。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微低垂着侧脸,眉眼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凉凉的勾着人,像是在欲擒故纵。 又像是在暗暗窃喜。 他指尖轻触屏幕,点开了虞楚熹的朋友圈,她很少分享东西,总共不过三五条朋友圈。 最近的一次分享是前几天的下雪视频。 祁商退出朋友圈,拖了几分钟后,他终于简单的回她。 ——搁着吧,抽空我过去拿。 收到祁商的回信,虞楚熹刚好收拾完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回他。 ——麻烦把你工作室地址给我发过来,我帮你寄过去。 祁商:地址啊。 祁商:不记得了。 “……” 虞楚熹微抿了唇角,她将手机搁到一边,又去忙别的去了。 没再理祁商。 年末的时间过得很快,许是忙碌的缘故,还没来得及反应,转眼就到了十一月的月底。 深冬的寒气浓重,尤其到了傍晚,冻得人骨子里都发颤。 虞楚熹身着一件蓝色丝绒连衣裙,安静的坐在一辆黑色宾利车里,等下她就要跟那些女艺人一起走红毯。 “楚熹,你今晚又美出一个高度,等下走红毯,你绝对能秒杀所有人。”徐夏薇望着眼前这个天生丽质的大美人,复古的蓝色丝绒衬得她越发沉静大气,像是行走在人间的富贵花,美得张扬肆意。 她正坐在那里看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暗光涟漪,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旧时光滤镜,连带着她的美多了些旧时的惊艳。 听见徐夏薇的话,虞楚熹也没抬头,只是轻声嗯了下。 她在忙着看邮箱里其他画者投来的简历。 最近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建立她的绘画团队,向来亲力亲为的她,未来的团员,她自然也会亲自挑选。 见她有些忙,徐夏薇也没再打扰她,只是微探身,帮她整理了下肩上的长发。 在原地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左右,宾利车才终于启动,朝着红毯的入口方向缓缓驶去。 见车开动,虞楚熹收起手机,递给了旁边的徐夏薇:“帮我拿着手机。” “等下你走完红毯,就直接去休息室找我就行。”徐夏薇将她的手机放到了包包里。 “好。”似是想起了什么,虞楚熹接着道,“我待会儿想去趟洗手间,二楼休息室那边有么?” “有,走廊尽头,用我陪着你么?” 虞楚熹整理了下裙摆:“不用了,我只是想去调整下里面的内垫,你忙你的,到时我们休息室见。” 宾利车缓缓停到了红毯的入口处。 车门打开,虞楚熹面带微笑,双手拎着裙摆下了车,寒风冻骨,她却丝毫未失态,细高跟鞋踏上红毯,她整个人摇曳生姿,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暗夜里,她白皙的脖颈线条很美,犹如一只高傲的天鹅,微卷及腰的长发半披在她一边的肩膀上,透着骨子里的风情万种。 在红毯的签名墙那里短暂的停留过后,虞楚熹拎着裙摆走进了活动的内场。 里面跟外面的温差很大,刚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刚才在外面停留过后,身体里的寒气还未散尽,直到乘坐电梯抵达二楼,虞楚熹才总算感觉到身体里有了些暖意。 二楼这边人很少,长长的走廊只有偶尔看到两三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过。 虞楚熹拎着裙摆,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径直走到了女用洗手间。 里面很静,静到只剩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也没见着其他人,可能这会儿只有她一人。 她走过去,对镜照了下自己,左边的胸垫从上了宾利车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但当时有司机在,她也只能随便从外面调整了下。 还好走红毯时没发生什么状况。 不过这会儿,她越发感觉到左胸垫朝旁边移了很多。 虞楚熹微探身子,想直接伸手调整下,但裙子过于紧身,她的手只能伸进一半,触不到胸垫。 她只得从后背拉开拉链,想松一下裙子。 虞楚熹将头发拨到一边,双手背后,往下扯了扯拉链,刚扯到一半,拉链突然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她微侧身子,看了一眼镜子,原来她刚才没把头发拨干净,往下拉拉链时也没太注意,拉链那里卡了一小撮头发。 “……” 虞楚熹试着用力扯了下,拉链却微丝不动。 她也不敢太用力,怕扯断拉链影响接下来的活动。 再者徐夏薇托关系借的高定礼服,总要原样还回去的。 洗手间半天都见不到其他人,她没办法找人帮忙,手机也没带在身边,无奈之下,她只好单手扯紧裙子的后面,走出了洗手间。 想着休息室应该不远,干脆就这样凑活着先回去再说。 走廊上人也不多,偶尔才会看见几个晚会的工作人员,只是刚走到一半,虞楚熹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着像是走过来很多人的样子。 虞楚熹顿住脚步,不禁望了过去。 走廊的灯光通亮,白光铺下来,大片落在祁商的身上,凉薄的光线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那天他穿着一套英式西装,深色,身上除了他常佩戴的玉竹子挂坠外,左胸那里还别着一颗镶着钻石的胸针,矜贵而雅致。 他应该也是来参加活动,妆发已弄好,很华丽,却也很衬他。 栗色的大背头,只有少许发稍留在额间,禁欲般的金丝边眼镜,很衬他骨子里清冷疏离的气质,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时,像个表面绅士内里却心狠手辣的黑丨帮大佬。 看着他们朝这边越走越近,虞楚熹单手捂着后背,她淡定自若的朝旁边让了下,身子几乎贴着墙。 她站在那里,半垂着侧脸,避开了祁商将要望过来的视线。 祁商视线微凉的望了过去,清淡的瞥了一眼不远处贴墙而站的虞楚熹,她看起来如常冷静的样子,但那样子看起来就有事,单手覆背,还刻意躲着人,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随着周围的工作人员,继续朝前走去,与她擦肩而过。 虞楚熹的余光看到那些人走过去之后,她单手拎起裙摆,继续朝前走去,径直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门却已上锁,里面没人,徐夏薇还没回来。 在门前踟蹰了下,她又单手拎着裙摆,不慌不忙的走到楼梯口,而后推门而入,等在了那里。 那边,祁商刚要走过走廊的转角处时,他偏头望了虞楚熹一眼,刚好看到她推门走进楼梯口的背影。 他微撩眼尾,清凉的收回视线,身子也跟着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倒是很充足,但她也不能这样一直等在这里。 她朝外面走廊看去,想着等下可以借工作人员的手机,给徐夏薇打个电话。 只是这会儿迟迟都不见个人影走过。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听着有人是从楼上走了下来。 虞楚熹微侧脸,抬眼望了过去。 灯光昏暗的走廊,只有从窗户透出的光亮,明明灭灭的光线里,祁商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微弱的光亮逐渐笼亮他。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指间松散的夹着半截烟,淡烟缭绕,青灰色的烟气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随着他走动,燃尽的烟灰零星的散落,星光缀灭,落地成灰。 这场景像老式的电影画面,阴暗晦涩的光线里,祁商冷着一张脸,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随着他慢慢贴近,他身上的气息明目张胆的侵蚀过来,虞楚熹差点有点呼吸不上来。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走下台阶,祁商随手丢掉手上的烟头,他微垂眼眸,散漫的双手插兜,用皮鞋碾灭了烟头。 而后他又慢条斯理的微抬上目线,眼底情绪在金丝边眼镜的衬托下,敛着几分轻佻:“躲在这里,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忙?” 即便被他撞见这么窘迫的时刻,虞楚熹却没丝毫的忸怩拘谨,虽然有些难堪,但她也没逃避。 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寻求他的帮助了。 可到底还是避开了他的眼睛,小声道了句:“头发卡住了裙子的拉链。” 昏暗的楼梯口,只有些许的光亮落在她身上,笼亮她如玉般的侧脸,微卷的长发半披在一边,几乎裸着另一边白皙的肩膀。 祁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过一瞬,他就微撩眼睫,将视线落到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克制而有礼。 他双手还插着兜,整个人依如过往般懒散不羁,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勾,笑意凉凉,像个斯文败类似的微探了下身子,贴近她,在她耳边清凉低语。 像恶魔低语,将到手的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般,带着些坏。 甚至是漫不经心的勾引。 “我听不到,大点声。” 7、7 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凌冽的烟气,一并压过来,虞楚熹几近无法呼吸。 她还偏着头,不看他,修长的脖颈挺直,依然像个高傲的白天鹅。 却少了些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吐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跟他讲道:“请你帮我拽出来那几根头发。” 祁商唇边勾了笑,他微挺直身子:“转过去。” 虞楚熹没再说话,她单手抓紧背后的裙子,在原地转了个身。 祁商微垂眼眸,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看她转身背对着自己,裙子的拉链卡在中间,她白皙的背几乎裸了一大半。 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 祁商的视线停留在裙子的拉链上,尽量不在她背上逾越半分,甚至帮忙拽出卡在拉链里的头发时,他指尖都未碰到她。 扯断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剩余的发丝很容易揪出来。 清掉那些头发,祁商却没急着拉上拉链,他抓着裙子的两边,微探身,望着对面斑驳的墙壁。 语气很淡的在虞楚熹的耳边低语道:“帮你拉上拉链,你算不算是欠了我个人情?”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淡,周身仿佛覆满薄霜,冻骨的寒气令人想要逃离他身边。 却勾的人又动弹不得。 他贴的近,可到底还是绅士的没跟她的身体有太多直接的接触,但还是令虞楚熹禁不住挺直了脊背。 她没说话。 楼梯口昏暗的灯光笼下来,明明灭灭之间,祁商的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吊儿郎当的继续道:“打算怎么还我,嗯?” 虞楚熹微抿了下唇角,裙子的拉链还在他手里,她像是被他困在掌心里的猎物,挣脱不得。 但这猎物的性子到底也是偏冷的:“你想我怎么还?” 稳住呼吸后,她与他周旋道。 祁商还望着前面的墙壁,暗光涟漪中,他好看的眉眼没太多情绪,只是清清凉凉的勾着笑,像个妖孽。 他微抬手,终于帮她拉上拉链:“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虞楚熹整理好裙子,转身想跟他说声谢谢,却看到他已经抬脚离开。 他慢慢的踏着台阶:“内场见。” 刚走过楼梯转角,突听得从前面传来脚步声,祁商边踏着台阶,边微撩眼睫朝前看了一眼。 有个身影慢慢从三楼的方向走了下来,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连芷茵。 “祁商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刚才我就看到你背影了,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连芷茵笑靥如花的打了个招呼,“所以祁商哥来这里抽烟的么?” 祁商冷淡的望了她一眼,喉间低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哦,我说呢,半天都不见祁商哥出来?” “你看起来还挺闲。”祁商没任何语调的丢过去这句话。 连芷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嗯,什么?” 祁商单手插兜,望着前方的逃生门,凉凉的丢过去一句话:“不然怎么知道我半天都没出来。” “……” 也不等连芷茵再说什么,他直接单手推门,走出了楼梯口。 再待下去,怕跟她又闹出个什么绯闻来。 可即便这样避嫌,还是被人拍下了他跟连芷茵先后走出逃生门的视频。 虞楚熹在休息室的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徐夏薇返了回来。 瞧着虞楚熹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徐夏薇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 “还好。”虞楚熹简单的回了句。 没再多说其他。 徐夏薇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两个人先后走进了休息室。 “你有多余的发圈吗?” “有。”徐夏薇从包包里掏出个发圈,递给虞楚熹,“你要绑头发吗?” “嗯,想盘起来。” “发型不是给你做好的么,怎么还要绑起来?”徐夏薇不解的问。 虞楚熹走到镜子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就用发圈将长发盘了起来。 “太碍事了。” 没所谓的丢下这句话,她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化妆包,补了下妆。 “楚熹,你的红毯视频火了,比那些女明星的点赞量还要高呢。”徐夏薇坐到她身边,激动的给她递过去了手机。 虞楚熹补完口红,垂眸望了一眼视频,暗夜的红毯上,她一袭蓝色丝绒长裙,大步朝前走着,她骨子里的媚与妖艳,明目张胆的表露出来,几乎快要溢出屏幕。 难怪会那么多赞。 虞楚熹却没太在意,但这样送上门的热度,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你想办法利用这样的热度,将我们工作室宣传出去。”她将口红丢入化妆包里,合上了拉链。 徐夏薇微点头:“明白,交给我就行。” 十分钟后,虞楚熹在徐夏薇的陪同下,前往今晚活动的内场。 灯光璀璨的活动内场,已经有很多明星入场,纯白色的沙发几近满了一半。 虞楚熹落座到后排的沙发上,她朝前随意看了一眼,没发现祁商的身影,他应该还没到。 只是视线还没来得及移开,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粉丝尖叫声,祁商从入口处朝内场这边走来。 很快,祁商就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朝着白沙发那边走去。 有很多女明星已经落座,个个美艳绝伦,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后排的虞楚熹,他走过去,落座到了跟她只隔了两排的沙发上。 跟他视线相撞上的那一瞬,虞楚熹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仿佛空了一拍,她面不改色的将视线移到了前方。 轻而易举的就用平静的表面掩盖住了那些心跳,还有从背后隐隐传来的悸动。 像是平静的海平面,内里暗涌不断,旁人却怎么都窥探不得。 她很擅长这样的掩饰。 unique杂志创刊晚会正式开始于晚上八点半,台上灯光通亮,沙发这边却逐渐黯淡了下来。 虞楚熹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期间徐夏薇过来附在她耳边讲道:“等下就到你上台领奖,做好准备。” “嗯。”虞楚熹轻声应道。 即便在这样大型的晚会上,台下星光熠熠,她却没丝毫的紧张,听到她的名字响起,她拎起自己的裙摆落落大方的走上了台。 自她的名字在场内响起,祁商的目光几乎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她拎着裙摆趾高气昂的走过通道,上台阶时,有将要下台的男艺人很绅士的伸过去手,想扶她一把。 她却双手还拎着裙摆,点头致谢,还是自己踩着细高跟鞋一步步踏上了台阶,十足女王范儿。 祁商安静的坐在那里,透过微光绰绰的光线,望着前方站在透亮白光里的虞楚熹,蓝色丝绒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白到几近透明,她垂眼踏上台阶时,秀丽的侧脸令人惊艳。 可随意盘起来的头发,还有额前毛绒绒的碎发却莫名透着一股可爱。 很难得在她身上竟然也能看到可爱这个特质。 祁商的心里只觉忽然塌陷一片,他禁不住眼底含笑,连唇角都染上了宠溺的笑意。 虞楚熹接过奖杯,单手拎着裙摆走到了麦克风前,站定,对着台下大方自信的讲道:“感谢unique各位主创给我颁发的最具创意奖,希望我们有机会还可以再合作,领到这个奖项我很开心,也想趁此机会给所有爱好绘画,尤其是古风爱好者传递一个信息,我将要成立自己的团队,现在还在招募团员中,希望大家可以勇于自荐,我也很期待你们的到来。” 讲完获奖感言,她单手覆胸,微颔首致谢,而后拎着裙摆,转身朝台下走去。 昏暗琉璃的台下,祁商不动声色的望着虞楚熹慢慢走下台的背影,她将头发盘起后,姣好的身材曲线裸露无遗,周身的气质却依然偏冷。 像是雪中的红玫瑰,风霜冻结,却依然开的妖娆明媚。 想起刚才那样贴近过她的后背,祁商的心底不免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麻滋滋的,却带着些占有欲。 之后的afterparty在一栋别墅里,仅邀约了部分嘉宾。 虞楚熹也被邀请了过来。 在party上跟几位相熟的朋友叙旧过后,虞楚熹就独自端着一杯香槟,走进了别墅的阳台。 这几天她一直熬夜,睡眠不足,今天晚上参加这个活动时,只觉耳边一直吵闹不断,吵得她头疼,她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 深冬的夜色笼下来,远处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偶尔闪烁的零星的灯光。 阳台这边寒气有些重,虞楚熹将手上的香槟放到阳台的栏杆上,腾出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耳边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走进阳台,出声搭讪道:“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不想找一个人聊聊天么?” 虞楚熹平静的望着远处的夜色,没吭声。 男人走过去,用手里的香槟主动跟她碰了一下杯:“我从晚会现场就注意到你了,怎么办,你高贵的身姿印在我的脑海里,到现在都挥之不去,你得负责。” 虞楚熹懒懒的偏头看了一眼,男人一身高定西装,虽不认识,但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教养在,却依然挡不住他骨子里的流里流气。 “回去睡一觉就忘了。” “……” 她冷淡的丢过去这句话,就又转头望向了夜色,懒得再应付。 那男人却不识趣,偏要往她身上凑:“你婀娜多姿的背影,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今天晚上如果有空的话,你方便……” “喂。” 男人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身后一个音色低凉的男声打断了。 简单的字眼,听起来却带着些明显的不耐烦。 男人应声转头望了过去。 虞楚熹也跟着偏头望了一眼。 暗光涟漪的门口,祁商站在那里,周身都是低气压,比之外面的冬夜,还要令人生寒。 他冷着眉眼:“离她远点儿。” 男人认出是祁商,祁家在榆北的地位无人可及,没人敢招惹,这位祁家的二少自然也惹不得。 于是连忙招呼道:“原来是祁家的二少爷,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二少还记得么?” 说着话,男人也朝旁边让了一步,离开了虞楚熹。 祁商没再搭理他,只是微侧脑袋示意他离开。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改天有时间我再去拜访祁老爷子。”男人握着手里的香槟,抬脚离开了阳台。 虞楚熹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眼神虽没什么焦点的放空在远处,耳边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刚才缠着她的那个男人离开后,她注意到祁商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祁商走近她,用手上的香槟碰了一下她的那杯:“刚才看着可不像你。” “你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你可是直接往对方身上泼水的。” “……” 虞楚熹没说话,阳台陷入了一阵子的安静当中,但很快就被找过来的程浩打破了这份安静。 “哥。” “这儿呢。”祁商转身,懒懒地倚在了栏杆上。 程浩走进阳台,接着对他说道:“川哥有事找你,让你现在过去。” “知道了。” 程浩离开后,祁商转向虞楚熹:“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 他靠近她,小声补了句:“记着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慢慢还。” 虞楚熹没搭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香槟,轻微的抿了一小口。 祁商很快转身离开,空气里只剩下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寒气,绕在她周围。 不知是刚才看到祁商站在门口阴霾晦暗的一幕,还是因他调侃的那句话,虞楚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高中时的一些回忆。 记得当年自虞楚熹转校过去后,每次模拟考,祁商名字后面总是跟着她,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就多了些流言蜚语。 学霸夫妇这个cp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流传起来的,甚至还有人起哄说她是夫唱妇随,总是紧跟着他。 学生时代的玩笑话,无关大小,落在身上总像是惊雷,尤其是这么暧昧的玩笑。 但那时没人敢惹祁商,自然也没人敢当面开他的玩笑,却有些不知分寸的男同学当面起哄虞楚熹这个转校生。 刚巧被祁商撞见。 还记得那天是模拟三出成绩,五月的初夏,白天很长,放学后,耀眼的日光几乎满溢了大半个教室。 其他同学已经离开,只剩当日的值班生打扫教室的卫生。 祁商跟虞楚熹是同桌,自然是一组,但他向来都不会打扫卫生,不是提前离开,就是去操场打篮球。 教室里只剩虞楚熹跟其他几个男生。 跟那些男生不太熟,虞楚熹默默的打扫完自己的区域,也没打声招呼的,就准备收拾书包离开。 有个寸头男生过来跟她搭话道:“喂,插班生,你是不是暗恋祁商呀,不然怎么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老跟在人家后面啊?” 虞楚熹没搭话,只是听见暗恋两个字时,她收拾书包的手不经意间顿在了半空,但很快她又淡定自若的收拾起了书包。 权当做那个寸头男生不存在。 许是被她爱搭不理的样子伤到了自尊心,寸头男的话语越发激烈了些:“你老高贵个什么劲儿啊,不就是个克死母亲的扫把星嘛,祁商怎么会看上你?” 虞楚熹冷眼望了过去:“有种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我还就说了怎么了,扫把星,扫……”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寸头男就被虞楚熹泼了一脸的水。 “卧槽!”寸头男怒骂了一声。 刚要反击,就听见“砰——”地一下,教室的门被踢开,祁商双手插兜的站在那里,冷眼朝寸头男那边望了过去。 少年白衣如雪,蓝色领带松垮的垂在胸前,周身的气压都很低,像是藏着一场大雨的阴沉天色,气势压人。 他望着寸头男,鸦羽般黑色的瞳仁没任何情绪:“道歉。”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寸头男,一下子服软下来,看到祁商的桌子上落了水,他连忙用手擦干,致歉道:“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祁商还站在那里,像是覆满寒冰的深海,招惹不得,幽暗的视线还望着寸头男,却微侧下巴,示意了下虞楚熹的方向:“跟她道歉。” 寸头男冲着虞楚熹连连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刚才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啊。” 致歉完,寸头男跟其他几个男生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他们一走,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祁商跟虞楚熹两个人。 虞楚熹低垂着眉眼,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干了桌上的水渍,她书包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离开。 可她却还站在那里,听着门口祁商的动静。 刚才他那样帮自己解围,应该跟他说声谢谢的,只是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讲不出口。 多少还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刚才寸头男调侃她暗恋他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胡思乱想之际,虞楚熹感觉到祁商慢慢的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傍晚的阳光从窗户透过来,落了祁商一身,刺眼的日光里,少年的眉眼清冷贵气,胸前的白金项链闪着轻微的光泽。 项链发出的光亮,在虞楚熹的眼前晃了一下,她微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祁商已经懒懒散散的走近她,与她擦肩而过。 白色衬衫的袖子在半空轻微的摩擦,发出细小的动静声。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噼里啪啦的绽放,好似烟火,一触即燃。 零零碎碎的花火簌簌落在了心底。 8、8 祁商穿过大厅里热闹的人群,跟着程浩,径直走进了别墅的书房。 姜秉川和其他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里。 “急着找我有事?”祁商将手上的香槟放到了桌上。 姜秉川晃了下手里的手机:“你上热搜了,热度还爆了。” 祁商没搭话,垂着眼眸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最近他没有什么新作品需要宣传,能上热搜,还能爆的。 估计不是什么好的事。 打开微博,他看了一眼,热搜第一,祁商连芷茵的名字相连,后面跟了个红透的爆字。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刚才不是说出去抽烟么,怎么会让人拍到你跟连芷茵前后脚从楼梯口那里出来?”姜秉川问他。 祁商还低着眉眼,长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两下,点开热搜的话题,看了眼最热门的视频。 短短十来秒,视频里祁商走出逃生门,连芷茵紧随其后,一前一后走出,视频在这里突然戛然而止,没头没尾的,却暧昧的令人遐想不已。 好事者在视频的标题里,更是添油加醋。 ——曾经的绯闻男女偷偷约会楼梯口,这是关系更进了一步吗? “怎么不说话,默认了你跟连芷茵真的有事?” 作为经济人,姜秉川向来都不怎么过问祁商的个人隐私,他作为公众人物,几乎每天都活在曝光里,已经够辛苦了。 还是让他保留些自己的私人生活。 但如果他的私事上了热搜,作为他的经纪人就不得不管了。 祁商抬眼,长指漫不经心的轻触侧键,黑了屏幕:“跟她没任何关系,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你俩怎么会一起出现在楼梯口?” “碰巧遇到而已。”祁商清淡的丢过去这句话。 并没提起跟虞楚熹的种种,在这个时机,他也不想多提。 “真的只是碰巧?”姜秉川追问道。 祁商微撩眼尾,冷清的眼底凉若清泉:“不然呢,直接澄清吧,你知道我不会做出让自己打脸的事。” 姜秉川微抿了下唇,没再接祁商的话,而是偏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吩咐道:“澄清。” 事情解决,祁商站起身,将手机放到了口袋里:“party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姜秉川回他,“后面也没什么行程了,等下让司机直接送你回家吧。” 祁商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讲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助理程浩跟在了他后面,准备送他上车。 窗外的夜色渐浓,接近半夜,party已接近尾声,宾客逐渐散去。 祁商走出书房,他的目光在大厅里随意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虞楚熹的身影,她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穿过大厅,走到别墅外面,周边一片寂静,跟里面反差很大,仿佛从热闹一下子跌入荒芜,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即便祁商已经经历过多次,但到现在,他都还没习惯这种落差感。 他偏头,望向了别墅的阳台,那里已空空如也,早就没了虞楚熹的身影。 只剩暗影一片。 “哥,车来了。” 听见程浩的声音,祁商回过头:“好。” 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到路边,两个人走过去,先后上了车。 祁商坐到后排,刚一坐稳,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声,他掏出看了一眼。 原来是表妹冉依葶给他发的微信,炫耀他之前给她买的包包。 冉依葶:表哥,我可太喜欢这个包了! 冉依葶:我家表哥就是宇宙无敌的大帅比! 祁商望着屏幕里的两条微信,唇角微抿了下,没解锁,只是长指刚要触到侧键,他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指纹解锁,进入了微信。 问冉依葶。 ——你找到工作了吗? 冉依葶:没啊,表哥有什么好介绍的吗? 祁商给她发过去一个邮箱。 祁商:yc工作室正在招人,你当初学的是漫画制作,刚好又擅长古风,可以试一下。 祁商:如果你能顺利应聘,接下来你想要什么包包我都会买给你。 冉依葶:真的假的?! 冉依葶:什么包包都可以吗? 祁商:嗯,前提是你要先靠自己的本事,能进去yc工作室再说。 冉依葶:好,那我这就投简历去,等我好消息。 冉依葶:表哥就准备好钱包大出血吧。 祁商勾了下唇角,没再回复,只是长指轻触侧键,黑了手机屏幕。 他单肘撑窗,没什么焦点的望向了窗外的夜色,虽然在最后没鼓励一句表妹,但他还是很希望她可以应聘上。 这样他离虞楚熹就更近了一步,至少可以通过表妹,能知道她这一天做了什么,喜欢上了什么。 亦或有了什么样的烦恼。 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通通都想知道。 窗外琉璃的光亮透进车窗,明明暗暗的落在他身上,仿佛一层暗调的滤镜,滤掉了他骨子里的清冷气质,平白染上了些浅淡的忧郁。 半夜没怎么堵车,半个小时后,司机就将祁商送到了他住的地方。 “哥,到了,还用我跟你上去吗?”程浩从座位上转身问了一句。 祁商回道:“不用了,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好的,哥,那你回去早点休息。” “嗯。”祁商探身走过去,跨下了车。 穿过深夜无人的地下车库,他乘坐电梯直达他所住的楼层,半夜走廊很安静,静的甚至能听到他踩过地毯时发出的轻微声。 输入密码,打开门,他进了房。 没开灯的房间暗黑一片,只剩窗外偶尔闪过的霓虹灯,他在门口的玄关处,摸到遥控器,打开了灯。 白光瞬时铺满整个公寓。 将近六百多平的复式公寓,除了定时有钟点阿姨过来打扫卫生,其他大部分时间,差不多都是他一个人。 穿过大厅,祁商朝楼上走去,进入盥洗室,他解开手腕的表带,随手搁到一边,而后洗了个澡。 从盥洗室再出来时,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郁了些,祁商却还没睡意,他用毛巾半擦干头发,拎着手机朝卧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起了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他边走过去坐到床边,边解锁了手机。 是姜秉川发来的有关工作的事情。 祁商低垂着眉眼回了几句,聊完,他刚想要退出微信,就看到高中群里冒出几条消息,他进群看了一眼,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聊天。 他退出群,顺着手机屏幕划到顶端,上次加上虞楚熹的微信后,就直接置顶了她的对话框。 不过两个人的对话很少,自从加上她,就没怎么聊过。 应该说是她很少理他。 想到这里,祁商勾了下唇角,笑意里带着些苦涩,却也带着些宠溺。 他抬眼,视线落到床头柜上的相框上。 简约的实木相框里,框着一张拍立得照片,那是高中毕业那天,其他同学用拍立得给祁商抓拍的一张照片。 相底偏灰色,照片里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冷清如霜,还带着些慵懒,似是刚发现有人偷拍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定格在了照片里。 他旁边还坐着虞楚熹,照片也只拍到了她的小半身,白皙的一截手臂,还有她身上白衬衫的衣角。 本来是被抓拍的,却成了祁商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遐想的工夫,姜秉川又给他发来条信息,他回完,就随手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而后他起身想去楼下找瓶水喝。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微信也还没退出,他微信的头像刚好离的相框有些近,整体偏灰色,却带一些白色的边边。 甚至还带着点白衬衫的衣角。 刚刚好跟相框的一个边角吻合。 从微信开始流行起来,祁商就一直用的这个头像,用了好几年,至今都未换。 他只拍了个边角,轻而易举的就瞒过了所有人,却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衣角是照片里虞楚熹的。 也没有人知道,那天他看到虞楚熹被拉入高中群时,他心里泛起的悸动,像是暗地里放了一场烟火,璀璨喧哗。 却也只有他一个人观看。 即便断联了七年,可再次与她相逢,他还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有的人,只要她站在那里,就会忍不住走向她。 而他就是那个没办法的人。 深冬的夜色寂静而空旷,已过半夜,窗外几乎暗黑一片,只剩路灯斑驳的光亮。 虞楚熹坐在电脑前,还在忙着看邮箱里收到的简历。 几个小时前,她在晚会上发布完招聘的信息,不过短短时间,就收到了比平常多了几十封的邮件。 参加完聚会,回到家,她洗漱完,就直接来到工作室这边,开始处理刚收到的那些应聘邮件。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也都忙着处理招聘的事宜。 从上百个应聘邮件里挑出最钟意的团队伙伴,这过程相当耗费心力。 也很耗时。 再加上她手头上还有其他工作,差不多花了大半个多月,她才终于处理完收到的所有应聘邮件。 挑出了各个职位的最佳人选。 漫画编剧希蔓,主笔什一和冉依葶,勾线助手乐天,上色助手熊猫。 虞楚熹正式跟他们见面是在下周的周一上午。 几人围坐在工作室的方桌前,徐夏薇首先活跃气氛道:“我们今天能聚到这里是因为缘分,但其实也是因为各位的才能,所以希望以后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将我们的工作室越办越好。” 虞楚熹坐在最前面,她微扬下巴:“各自介绍一下。” “我先来吧。”冉依葶活泼的先举了下手道,“我叫冉依葶,大家以后可以叫我依葶。” 坐在冉依葶对面的银发男子跟着道:“什一。” “希蔓。”长相很清纯,白白净净的黑直发女生接着道。 “乐天。” “熊猫。” 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一个清秀的男生,和一个胖胖的男生分别介绍道。 “老大,其实你在插画界已经很知名了,为什么突然要成立这个团队呢。”熊猫介绍完,就自来熟的问了虞楚熹一句。 听熊猫问完,桌上的其他人几乎一起望向了虞楚熹,看来对这个问题大家好像都很感兴趣。 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虞楚熹却依旧平静如水的坐在那里,清凉的像是水中的百合:“其实没什么,我在插画界已经做到了顶端,也没什么好突破的了,就给自己找了个新的挑战。” “……” 这不妥妥的凡尔赛嘛。 熊猫微眨了下眼,没再说话。 “还有其他问题想问我的吗?” 什一单肘撑着下巴,简而言之的问她:“为什么选择古风?” “很喜欢古风的意境美。”虞楚熹单手握住马克杯,继续娓娓道来,“我在国外做插画师时,有一次给一个咖啡的包装上画了个古风的女子,当时很受那些外国人的欢迎,甚至有人在我的ig留言,说很喜欢女子头上的发簪,她自己还亲手依照着包装上的插画做了一个。” “那时候就想我们古人留下来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所以想靠自己的绘画才能,将古风的美好呈现在画纸上,让更多的人看到。” 什一淡笑了下:“我们观点很相似,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冉依葶望着虞楚熹,眼眸发亮:“楚熹姐,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也是我的女神。”熊猫也附和了一句。 乐天坐在那里,缩着肩膀,小声的问了一句:“那我们这个团队有名字吗?” 虞楚熹望向乐天:“yc山水漫。” “团队的微博已开,用来专门宣传你们的作品,到时拍完宣传照,团队的微博就会官宣你们。”徐夏薇在旁补了一句。 希蔓转头望向徐夏薇:“宣传照?” “对,之前要你们的尺寸,就是要给你们定制拍宣传照的服装。”徐夏薇回道。 熊猫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我们还有定制的团队服装?”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大环境竞争激烈,现在又是流量时代,可不是以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埋头苦干的年代了,我们总要想办法先引流,再拿实力稳固好吸收到的流量。” 听徐夏薇说完,冉依葶单手支着下巴附和道:“所以是要靠我们的颜值先吸粉是么?” 徐夏薇不可否认道:“美貌可是第一生产力。” “宣传照什么时候拍?”虞楚熹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徐夏薇翻了下日程表,而后抬头回她:“这个月的二十二号,约了桥西路的o.snow实景棚,拍完刚好两天后圣诞节,直接趁节日的热度官宣团队。” 虞楚熹微点头,视线望了一圈桌边的人:“希望大家以后齐心协力,将我们的yc山水漫做到最好。” 什一他们点头应和了下,只有熊猫激动的站起来道:“那我们以后就大干一场,祝我们的yc山水漫闯出大名堂!” 话落,没人应和他,只有什一微撩眼皮:“低调一些。” “……” 结束完团队初见面的聚会,冉依葶终于有机会跟祁商报个信了。 ——表哥,你准备大出血吧? 收到这条微信时,祁商正在录节目的休息室,刚化好妆。 他垂眼看了下手机,神色平静,解锁,回表妹。 ——怎么,成功录取了? 冉依葶:嗯,当然了,其实前几天就收到yc工作室录取通知了,我一直憋到现在,怕中间有变故嘛。 冉依葶:我刚参加完团队初见面会议,很快就要去拍团队的宣传照。 祁商唇边染笑,指尖轻点屏幕,打出了两个字:恭喜。 冉依葶: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祁商:挑你的新包包去吧。 冉依葶: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 祁商:等下。 冉依葶:表哥还有事吗? 祁商长指支着下巴,顿在那里,似是在斟酌词语,想多些暗示,但又怕表露太多,被冉依葶戳中心事。 他这边还没想出个什么来,就又收到冉依葶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是那晚虞楚熹参加活动的红毯照,一袭蓝色的丝绒裙,美艳绝伦。 冉依葶:漂亮吧,我们工作室的大boss,现在已经是我的偶像了。 祁商唇边的笑越发浓郁了些:嗯,漂亮。 冉依葶:表哥喜欢吗? 冉依葶: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搭线追我偶像,要是我偶像是我未来表嫂子的话,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祁商不动声色的长指轻划了下屏幕,看了眼虞楚熹的那张照片。 而后他又点开对话框,指尖漫不经心的点着屏幕,似是用玩笑话掩饰真心般,打出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好啊,你帮我追。 9、9 阿key走过来,帮祁商整理了下发型。 透过镜子,看他笑的那么春光暧昧,阿key禁不住问了他一句:“哥,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祁商微撩长睫,望向镜子,长指在同时摸到侧键黑了屏幕:“没什么,看到个好笑的笑话。” “哦,少儿不宜的那种么?” 祁商抬起眼皮,视线清凉:“我又不是你,喜欢看那些东西。” “……”阿key用梳子给他捋出额前的碎发,嘿嘿一笑,“偶尔看一下有益身心嘛,不过刚才哥那个笑容确实有些暧昧,还有些淫丨荡,所以我以为你在看黄色笑话呢。” “……” 祁商微抿唇角,没再说话。 这一天的行程都很紧,单是录节目就从下午三点,录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才结束。 乘车回去时,祁商慵懒的窝在后排的座位上,前面姜秉川正跟他说这两天的日程安排。 “明天二十号有个杂志访问,二十一号电视台节目录影,二十二号有个广告拍摄,在o.snow实景棚拍外景,这三天的行程有些紧凑,大家都辛苦了,再坚持一下,圣诞节时会奖励大家过个节。”姜秉川合上了行程本。 听到圣诞节有假期,阿key迫不及待的问:“哥,那我们圣诞节会放几天假?” 姜秉川转头望向阿key,一脸认真道:“半天吧。” “……” 不如不放。 祁商在昏暗的后排座位上,闭上了眼,小憩了会儿。 行程很繁忙,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但其实他早已经习惯,路是自己选的,就算累,他也没什么好怨的。 年末这几天的天气还不错,虽然很冷,但冬日的阳光却很灿烂。 忙完杂志访问,还有节目录影,二十二号的这天凌晨七点,祁商就跟着团队工作人员前往桥西路的o.snow实景棚。 那边的位置比较偏,几乎是远离市区,开车需要将近两个小时才能抵达。 不过一路上的风景倒是很好。 品牌的团队前一天就赶了过来,他们要提前布置场景,还有拍摄需要用到的道具。 祁商这边团队抵达后,品牌商还有摄影组,三方开始沟通广告整个拍摄的方案。 艺人的妆发很早就已经确定,在他们讨论时,祁商就跟着自己这边的工作人员前往休息室。 上妆,还有换服装。 “哥,你早餐吃了没?”程浩递过去刚买好的咖啡。 祁商坐到化妆镜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低声回了句:“吃了个三明治。” “哦,那就好。”说完,程浩就让到了一边。 弄好造型,也没任何休息的工夫,祁商就又跟着工作人员前外室外拍摄的场景。 上午的阳光越发灿烂起来,透过窗户照进走廊,明晃晃的一片。 祁商不经意的一个抬眼,透过晃眼的日光,看到前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心思稍动了下,这一早上的奔波疲惫也突然跟着一扫而光。 他表面却不动声色。 阳光大片大片的落在虞楚熹的身上,笼亮她精致的面容,那天她穿着一件桃粉色的短款呢子外套,高跟鞋,手拎包,走在团队的中间时气场十足。 很有女王范儿。 跟祁商的视线相对上时,她面色清凉,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心底却泛起清浅的涟漪,像是风吹起水面的波纹,起的快,落的也快。 很快她又直视前方,跟着自己的团队。 与祁商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 空气里传来一阵香水味,是熟悉的味道,祁商眼睫微颤,单手插兜的继续朝前走去。 走廊里只剩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刚才那个明星是不是祁商呀?”希蔓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熊猫回她:“就是他,真人还挺帅。” 一旁的冉依葶没吭声,祁商很保护自己的家人,作为他的表妹也自然不会太声张。 省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徐夏薇领着一行人进入了一间稍大一些的休息室。 “你们先化妆,服装昨天就已经到了,等下再换。”徐夏薇留下这句话,就直接走出去,跟拍摄团队沟通接下来的工作去了。 虞楚熹落坐下来,将包包放到了化妆桌上。 化妆师正在一旁看今天的妆容重点,冉依葶坐过去,朝着心目中未来的表嫂子靠近了一些。 透过镜子,冉依葶脱口唤她:“嫂子。” “……” 这一声落下,团队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冉依葶,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虞楚熹却安然坐在那里,她面不改色的抬眼望向镜子里的冉依葶,没说话,但冷淡的眼神却似是在质问。 你叫我什么? 冉依葶心里着了慌,生怕帮表哥追偶像这件事给暴露了,她尴尬的咬了下唇,慢吞吞的解释道:“楚熹姐,不好意思,家里有个嫂子,叫习惯了,所以刚才没注意,一下子秃噜嘴了。” 解释完,也不等虞楚熹说什么,冉依葶就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本来她凑过去,想问虞楚熹刚才看到祁商什么感觉,想试探一下来着,结果被一声嫂子露了心事。 怕说多错多,就只能再找机会试探了。 越接近中午,外面的阳光就越灿烂,但气温还是很低。 姜秉川还在跟品牌团队,还有摄影组沟通接下来的镜头事宜,祁商披着大衣坐在休息椅上,等着开拍。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他掏出看了眼,是冉依葶发过来的。 ——表哥,刚才我糗大了。 ——本来我想试探一下,我未来的表嫂子刚才看到你什么感觉,接过我一秃噜嘴,就叫了她一声嫂子。 ——救命,尴尬死我了!我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祁商单肘撑着椅子的扶手,长指抵额,他垂眼望着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指腹轻蹭屏幕,读完了冉依葶发过来的三条信息。 明晃晃的日光落了他一身,染在他好看的眉眼里,他唇角勾笑,很浅淡的笑意,却裹不住他心里的喜悦。 走过来想帮他补妆的阿key探头望了他一眼:“哥,你这次绝对是在看黄色笑话吧,笑的可比刚才荡漾多了。” “……” 祁商唇边的笑意,在阿key调侃他的话落下去之后,也跟着消失,他微抿了下唇角,眼底冷清:“除了那点事,你就没别的事了?” 说着话,他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看祁商冷下了脸,阿key嘿嘿一笑:“男人嘛,都好这口,但哥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祁商没再说话,闭上眼,让阿key补了下妆。 上午的时间很短,拍摄也很紧凑,等拍完时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 回到休息室,等午餐的工夫,姜秉川讲了下接下来的安排:“下午三点拍宣传照,等下吃完午餐,大家可以在休息室这边休息一下,也可以到处逛逛,随你们。” 祁商坐在沙发的角落,他双肘撑膝,握着手机给冉依葶发了条微信。 ——拍完了吗? 冉依葶:没呢,下午还要接着拍,我们现在在吃午餐。 程浩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将一份午餐搁到他面前:“哥,午餐到了,这是你的。” 祁商收起手机,搁到了一边:“好。” 午餐是黄焖鸡米饭,忙到这会儿,应该很饿了,但祁商却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半,他就吃不下去了。 他打开旁边的饮料,仰头喝了几口,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进来两条信息,他将饮料放到桌上,拿起手机看了下。 冉依葶:表哥,楚熹姐自己一个人去咖啡馆了。 冉依葶:这边只有那么一家咖啡馆,你要不要假装去偶遇呀? 祁商单手托着手机,读完这两条,他想了想,双手又捧着手机,回了一条。 ——不了,太幼稚,下次找别的机会。 冉依葶:哦,好吧。 祁商没再回复,他站起身,将手机放到口袋里,而后他随手从沙发上抓起外套,和常戴的那顶渔夫帽,抬脚朝门口走去。 “哥,你去哪儿?”程浩问道。 祁商没转身,背对着他,闲闲的丢过去一句:“喝杯咖啡去。” 程浩放下筷子,连忙起身:“我陪哥去吧。” “不用。”祁商已经走到门口,他握住门把手,接着回绝道,“这边人又不多,咖啡馆就在旁边,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让他去吧,这儿这么偏,粉丝和狗仔跟不过来,难得的自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姜秉川在旁这样说道。 程浩点头应道:“行吧,那哥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 应完,祁商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很冷,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却很舒服。 祁商走到那家咖啡馆,还没推门而入,他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虞楚熹。 寒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勾着一层浅金色的光亮,额边的碎发松散的垂落,她低垂着侧脸,眉眼淡然,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这个时间,咖啡馆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人,祁商走进去,在前台点了一杯咖啡,就径直朝着虞楚熹那边走去。 落座到了她后排的沙发上。 她应该在处理什么工作,半肘撑桌,另一只手的指尖不停的划拉着笔记本的触控鼠标。 桌边的咖啡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像是刚点的。 祁商坐到沙发上,安静的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没打招呼。 刚才点的咖啡很快就被服务生送了过来,祁商拿出手机,长指轻点屏幕,操作了一番。 他拍下咖啡的照片,打开微信,点开跟虞楚熹的聊天对话框,将照片发给了她。 发完,祁商将手机搁到桌上,咖啡还很烫,他也没急着喝,只是倚着沙发的后排,整个人都松松散散的,视线透过渔夫帽的帽檐,清凉的望向了坐在他前面的虞楚熹。 桌上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 虞楚熹还以为是徐夏薇找她,也没急着看,她盯着电脑屏幕,拿过手机,解锁,垂眸看了一眼新信息。 是祁商发来的。 没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咖啡的照片。 看到杯子上印的咖啡馆的招牌,虞楚熹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周边。 咖啡馆里,依然只有稀稀散散的两三个人,并没有看到祁商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又转头望向了身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偏不倚的,刚好撞上祁商正望着她的目光。 “……” 午后的日光只有少许落在后排的沙发那里,祁商半倚着靠背,黑色的渔夫帽几乎遮了他的半张脸,昏暗的光线里,他微咬着唇角,好看的眉眼似是也勾着笑,神情散漫,却很蛊惑人。 像个夜里勾人的男狐狸精。 跟他视线相对上的那一瞬,虞楚熹明显感觉到心慌了下,可表面上她却依然淡然自若,视线假装不认识的扫过他的身影,又转过了头。 桌上的手机连续进来几条信息,虞楚熹轻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祁商连着发过来的三条信息。 文字简单,却带着明显的调侃,越发像个转世的狐狸精似的,开始明目张胆的勾引。 ——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咖啡。 ——怎么那么急着找我? ——很想见我? “……” 虞楚熹指尖轻触手机侧键,黑了屏幕。 她将手机搁到一边,继续处理电脑里的工作,可盯着屏幕半天,她却什么都看不下去。 耳边响起脚步声,很快,就看到祁商端着咖啡,落座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虞楚熹缓缓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视线,望向祁商:“我好像还没同意你跟我坐到一起。” 她语气冷漠,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淡漠的不像话。 祁商没在意,长指懒散的勾着咖啡杯子的把手:“你刚才不是很想见我么?” 虞楚熹没逃避他的眼神,直视着他,却不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到底还是暴露了她心里的着慌。 祁商唇边的笑意渐浓,他单肘撑桌,慢慢贴近虞楚熹:“你那么想见我,我只好坐过来,让你。”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音色缱绻暧昧,带着些玩弄,似妖又似魔,蛊的人上了勾,他却还在吊着你。 神色散漫的丢过去一句:“毫不费力的多看我几眼。” 10、10 阳光从他左边晒过来,他左耳的银色耳链闪出的光泽,迷了虞楚熹的眼。 她眼睫微颤,缓缓垂下了眼眸:“你粉丝知道你私下这么无赖吗?” 祁商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要是知道的话,你在我这里,还怎么算是最特别的人?” 他勾着她不放,越发的得寸进尺。 虞楚熹平静的抬眼,眼底无波无澜:“我对那些耽误我工作的人,向来都不感兴趣。” 祁商微扯唇角:“好,你忙,省的你给我扣分,增加我追你的难度。” 说完,他喝了两三口咖啡,也没喝完,就将咖啡杯搁到桌上,起身离开了。 咖啡桌这边只剩下虞楚熹一个人。 心里的着慌还未落底。 像是汽水的泡沫,还在慢慢的消散,持续了很久,才终于平复。 她端起咖啡,慢吞吞的喝了起来,视线却落到了祁商留下的那杯咖啡上。 脑海里也跟着浮现起刚才转头看到他的样子,模样吊儿郎当的望着她。 目光却很专注,眼中只剩她一个人的存在。 很难不让人心动。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慌了下,在那个瞬间,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那些心慌就将她深藏在心底的悸动,裹卷出来。 差一点就令她招架不住。 祁商走到咖啡馆外面,却没急着离开,他停在落地窗的外侧,闲散的倚着墙,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外面很安静,中午这会儿几乎没什么人,只剩寒风呼啸过耳边。 他将烟头轻咬在嘴边,双手护着打火机,打火,蓝色火焰在他掌心里燃烧,点了烟。 青烟缭绕于空气里,夹着呛鼻的烟草气,一并消散在了冬天的冷空气里。 他还想多停留会儿,哪怕一根烟的时间。 半支烟燃尽,祁商微侧身子,透过落地窗,望进了咖啡馆里。 虞楚熹还坐在那里。 他将烟熄灭在墙角,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模式,朝着虞楚熹的方向点了录像的按钮。 视频里。 虞楚熹将咖啡杯放到了桌上,她心思还有些放空,望着阳光下的瓷白色咖啡杯,几乎是无意间的,她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将自己的咖啡杯顺着桌子的边缘,推了过去。 挨上了祁商的杯子。 祁商的心思动了下,他停止录像,转身又背靠在墙边,清凉的眉眼染了笑,带着暗昧不明的邪气。 他勾唇,偏头望了一眼虞楚熹,而后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抬脚离开了。 咖啡馆里。 晃眼的日光落在桌边,铺下一小片白光,两杯咖啡紧挨在一起,像对情侣。 虞楚熹看的有些失神。 她心里对祁商还是有些眷恋的,只不过藏得很深。 在转校的第一天,偏在他那种不理不睬的态度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在其他男生欺负她时,平常没太多交情的两个人,他却站在了她这一边,明目张胆的护着她。 在毕业那天,他为了留住她,从来都跟她保持着距离的清冷少年,那天却紧攥着她的手腕,生怕以后会再跟她无交集。 直到跟他断联七年后,他竟然还残存着想靠近她的念头。 虞楚熹在心里轻微地叹了口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对祁商的那些眷恋才终于可以放肆一下。 可面对他时,她却一直裹着自己,不肯,也不敢敞开心扉。 早之前,她甚至都不敢加他的微信好友,他问她到底在怕什么。 明明想靠近他,却总是端着姿态,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虞楚熹望向电脑屏幕,想收回心思,却怎么也专注不起来,她脑海里的思维已经开始不受控的去考虑她怕的那些事情了。 她怕什么呢。 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毕竟到现在她还从未进入过一段亲密关系里,没谈过,却已见多了身边人的爱恨情仇。 相爱,冷漠,对峙,同处一个房间,却互相不理不睬。 甚至会像两只兽一样互相撕咬,太过熟悉,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击中彼此的要害,恨不得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流血而亡,才解恨。 差不多每一段亲密关系刚开始时都很美好,到最后却一片狼藉。 更甚至可能会留下愈合不得的伤痕。 世间的爱情像玫瑰,很诱惑人,却也多刺,容易伤人伤己。 她性子又偏冷,从小有过的一些经历,也让她很早就看清了人性,她对身边的关系几乎都是若即若离的状态,不过分亲密,也不深入探讨。 这样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去维系一段亲密关系,看多了身边的离合分散,她便也没了期待。 即便对祁商已经有了不由自主的动心。 她却迟迟不敢开始,宁愿将那份悸动深藏在心底,却都不敢靠近他,怕最后她跟祁商也落得伤人伤己的结局。 说到底,她还是过于清醒理智,没那个信心,也没办法笃定的相信她跟祁商会是那个例外。 但其实她更怕的是,当初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她主动选择放弃祁商,而伤害到了他。 她很怕会再次伤害到他。 虞楚熹伸过去手,没犹豫的,她将自己的杯子又勾到了一边。 远离了祁商的杯子。 她望向电脑屏幕,终于可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工作上。 外面的阳光依旧还很灿烂,但气温降了些,一路走到休息室,祁商只觉那些寒气钻到了身体里。 直到推开休息室的门,他才感觉到暖和了些。 听见门响的动静,姜秉川从手机里抬起头:“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有点困,想睡会儿。” “你刚才去的不是咖啡馆吗?” 祁商已经走到沙发那边,他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嗯。” 姜秉川嗤笑了下:“催眠咖啡馆么?” “……” 祁商没理会姜秉川的调侃,刚才那杯咖啡他其实也就喝了两三口,提不了什么神儿,他侧身半倚到沙发上,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儿。 休息室里有些嘈杂,姜秉川正用语音跟其他人聊天,而程浩他们就凑到一起打起了游戏。 祁商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将渔夫帽压下来,遮住了眼,这几天许是过于疲惫,即便窝在沙发上不太舒服,可他还是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他似是做了个梦。 空旷的荒野,虞楚熹独自站在湖边,她背对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他慢慢走过去,靠近她,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虞楚熹转身,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祁商突然惊醒,他移开帽檐,缓缓睁眼,沁凉的眸子望着天花板,因刚才那个梦,他心里莫名有些空洞。 说不上来的情绪。 总觉得那个梦有些真实,又或许是暗示。 暗示他虞楚熹为何总是躲着他,也许她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更或者她心里有个难以解开的结。 思绪因为那个梦,在他脑海里无边无际的拉扯,但很快,他就忽地扯了下唇角,笑自己荒唐,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他却紧张成这个样子。 关于虞楚熹的一切,他就连在梦里都逃脱不得。 晚上八点,广告的拍摄工作结束,回程的路上,祁商收到冉依葶的微信。 ——表哥,我们拍完了,马上要去附近的德胜火锅店吃火锅。 ——你们团队要过来吗? ——刚好可以跟我偶像来个偶遇,要我帮你追,你也得主动呀,我今天都给你制造两次机会了。 看得出来冉依葶很喜欢这个未来的表嫂子了,可劲撮合。 祁商:应该赶不过去了。 冉依葶:这样,那就只能再找机会了。 祁商没回话,抬眼望向姜秉川:“等下晚餐在哪里吃?” 姜秉川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疑惑:“你不是向来都不吃晚餐的吗?” 祁商眉眼凉凉道:“今天想吃了,吃火锅吧。” 也不等姜秉川再说什么,他直接吩咐司机道:“刘师傅,去这附近的德胜火锅店。” 姜秉川越发疑惑了,他一个不吃晚餐的人,怎么知道这附近有个德胜火锅店的? 司机从导航里搜到德胜火锅店,这附近只有一家分店,刚好就在前面不远处,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一听说吃火锅,阿key和其他工作人员兴奋的不行,本来都已经昏昏欲睡,这一下子都精神了过来。 十分钟后,商务车停到了路边。 祁商跟着团队,下了车。 这边还是很偏的样子,火锅店这个时间人也不多,大堂里也就两三桌的客人,正在那里涮火锅。 虞楚熹的团队就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 祁商几乎一踏进门,就寻到了她的身影,他微扬下巴,对前来招呼的服务员道了一句:“给我们选个那边的位置。” “好的,您几位过来吧。”服务员转身朝前走去。 姜秉川走到祁商身边:“不开个包间么?” “不了,人又不多。” 姜秉川砸了一下嘴:“可你不是向来都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吃东西吗?” 祁商还戴着渔夫帽,帽檐打下来的阴影,落在他冷若薄霜的眉眼里:“今天突然很想了。” 姜秉川疑惑的望向他的侧脸,这小子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么反常。 一行人走过去,落座到了圆桌前。 位置刚好跟虞楚熹的那桌相对。 祁商脱掉外套,随手拉开椅子落坐下来,他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放到桌上,趁着其他人点菜的工夫,他抬起眉眼,视线越过坐在他前方的程浩,随意的望了一眼对面的虞楚熹。 她正低头看手机,偶尔会就着吸管喝饮料,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眉眼,朝祁商这边望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相对上,祁商没躲开,还望着她,微勾的眼尾沁着涟漪的笑意,他望向她时,冷清的眼神里却从来都算不上太清白。 带着赤裸裸的掠夺,甚至侵占。 火锅店里的热气很充足,他只穿了件黑t恤,单肘撑桌,半敞的领口裸着清晰的锁骨,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面目寡淡,骨子里总是带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倦意。 却也性张力十足。 饮料上了桌,他拿过一罐,长指勾着易拉罐,很轻松的开启了饮料,他握着那罐饮料,在半空中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虞楚熹抿着双唇,妆容精致的眉眼微撩了下,不带任何感情的垂下了视线,无情的好似个不入红尘的女妖。 火锅店人不多,祁商这边点的火锅底,还有菜品很快盛上了桌。 祁商要求来吃火锅的,但他兴致看起来并不太高,可能是他性子太清冷的过,吃的很敷衍。 也总是间歇的抬头望向虞楚熹那边。 她身边坐了一个很帅男生,颜值气质不输明星,跟她好像也很有话题似的,边吃边聊着。 看起来很热络的样子。 好看的男女坐在一起,容貌气质相称,甚至般配。 气氛多少有些暧昧。 祁商嘴里蘸了麻酱的羊肉片突然索然无味,他漫不经心嚼着脸颊一侧的羊肉片,突然就放下了筷子。 他拿过手机,解锁,打开微信,却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置顶的跟虞楚熹的聊天对话框。 情绪有些滞空。 像是冬天路边的一滩凉水,很快就结了层薄薄的冰片。 但很快,又慢慢的自行融化。 稍顿些许,他长指轻触侧键,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的,又黑了手机屏幕。 “怎么不吃了,菜才刚上齐。”姜秉川看他迟迟没再拿起筷子,于是就问了他一句。 祁商舌尖微抵了下脸颊:“没什么胃口,饱了。” “……” 这人今天怎么能这么奇怪。 祁商抬眼,越过对面的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虞楚熹。 她跟旁边的徐夏薇说了句话,而后起身,拎着包包朝火锅店的内堂走去。 看屋顶的绿色指示标,应该是去洗手间的方向。 祁商将手机放到口袋里,顿了半分多钟,直到虞楚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他才起身。 “干嘛去啊你?”旁边的姜秉川问他。 祁商已经朝前走去,头也不回的丢过去一句:“洗手间。” 火锅店这会儿已几乎没什么人,很清静。 刚穿过大堂,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声,祁商掏出看了眼,是冉依葶发来的信息。 ——表哥不是说赶不过来么,怎么还是来了? 祁商垂着眉眼,回了一句。 ——刚好路过,就过来了。 回完,也没等冉依葶再回复什么,他就将手机搁到了口袋里,而后单手插兜的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传来流水声,祁商走过去,停在门边,望着前面正弯腰洗手的虞楚熹。 怕惊着她,他食指弯曲,敲了两三下门框。 虞楚熹关掉水龙头,缓缓抬起视线,安静地望了一眼镜子里的祁商。 她没说话,也没主动打招呼。 祁商清清落落的侧倚着门框,有些昏暗的光线铺下来,散在他的眉眼里,他视线清凉,望着她时却总是带着情。 见他也不说话,虞楚熹又垂下了眼眸,但很快,她身后就响起了他慵懒的声线。 “我中午做了个梦,梦到你了。” 虞楚熹没搭话,却还站在那里,平静如水,她从水池边的纸巾包里,抽出一张纸巾。 祁商低哑着声音,继续道:“梦里你站在湖边,我走近你,唤了你的名字,你转身,脸上都是泪水。” 虞楚熹眼睫轻微的颤动了下,像蝴蝶扇动翅膀的一样的轻微,她还是没搭话,只是慢吞吞的用纸巾擦干了手上的水渍。 擦干水渍,她将揉成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我对你的梦并不感兴趣,你有话不妨直说。” 她抬眼望向他,清冷的眸子,冷若寒霜。 祁商唇角勾着懒散的笑意,这次换他不说话了,只是视线淡和的望着她,眼眸温和的像是冬天午后傍晚的天色。 虞楚熹心思微动,似是感觉到了心底冰川融化的声响。 祁商始终不说话,只是侧倚着门框懒懒散散的望着她,想起下午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看到的那一幕,她将咖啡杯挨着自己的那杯,冷俏的眉眼难得染了温和的光。 跟眼前冷若冰霜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像个妩媚撩人的坏妖精,勾着你,让你意乱情迷,她却突然翻脸不认人,抽你的骨,吸你的血。 昏暗的盥洗室里,气氛突然有些暗昧不明。 虞楚熹到底还是垂下眼,避开了祁商的视线,见他始终不说话,她也没再多停留,拎起包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与他擦肩而过时,耳边突然响起他丝薄如玉的声音:“总有一天。” 他的语气里带着笃定,可低沉的音色却也意外的勾人,听得人耳鼓发痒,心思凌乱。 她越过他,将他接下来的那句话留在了身后。 “我会让你对我敞开心扉。” 11、11 年末的几天过得很快,几乎转眼即逝。 祁商这几天的工作量排的很满,也只在圣诞节那天休息了半天,很快他就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 新单曲已经制作完成,他需要拍摄之后宣传要用到的物料。 以及拍摄mv。 他也趁此机会回了趟母校。 冬天周末的校园空无一人,静得都能听见冷风吹过耳边的呼啸声。 新单曲的主题是夏天,祁商拍照的服装很单薄,白衬衫,深蓝领带,休闲裤,干净的帆布鞋。 来学校之前,他就已经换好了服装,天气过于寒冷,他外面披了件棉大衣,做足了保暖。 但走到学校顶楼的阳台,刚一踏进去,冷风就迎面吹了过来,冻得他不禁裹紧了厚棉服。 一旁的姜秉川看到他冻得不行的样子,开口提议道:“不如换个场景吧,大冷天的何必非跑到阳台这里,改拍内景,换间教室怎么样?” 祁商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远处的栏杆,他开口,白色的哈气消散于空气里:“不换。” “……” 姜秉川也没说什么,知祁商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也就随他了。 这日的天气不错,阳光像前几天一样灿烂,但气温却低了很多。 mv马上就要开拍,摄制组正在栏杆那里做最后的调整。 祁商裹着大衣,坐在休闲椅上,等着开拍。 有大片晃眼的日光落在他身上,他微抬眉眼,没什么焦点的望着不远处。 陈旧的栏杆有些掉漆,锈迹斑斑,灰色的石砖铺满灰尘,阳光流转,剥离了眼前的景色,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夏天。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倚着栏杆,胸前的白色耳机线弯弯绕绕,他站在那里,情绪淡的像是陈年的古井,平静的毫无波澜。 夏天的白天很长,可直到日光散去,暗影逐渐落在他身上,他都没等来虞楚熹。 少年望向阳台的入口,清冷的眉眼染着淡淡的忧郁,他很快又垂下眼睫,轻叹了口气。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失落,逐渐铺满心底。 本是顺风顺水什么都不缺的人生,还是头一次尝到了,他想要的,却得不到的滋味。 那年的心境,即便相隔七年,可再回想起来,恍若还在昨天。 感情里的得不到,最容易生执念,学不会放下,不能超脱,经年累月,自生了一股情结,束身又束心。 祁商便从未被人教导他该如何学会放下。 他命好,生来就什么都不缺。 本身性子也倔,无论在校时的学习成绩,还是进入娱乐圈当艺人,亦或现在成立公司当了老板,无论做什么他都要做到最好,目的性强,也从不轻易放弃。 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眼中只有他自己,很少顾及身旁的人,这样的人本就不会被俗世的红尘所牵绊。 凡尘的情感无趣又乏闷,他不需要,也没那个需求。 却偏在虞楚熹这里折了腰。 她一出现,他心底的一些知觉破土觉醒,毫无防备,也无从抵抗。 那些暧昧丝丝缕缕,若即若离的勾着他,斩不断,理还乱,几近让他失了理智。 从不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比想象中还要痴狂,他生性又执着,甚至几近于偏执,哪怕得到一点点的暗示,他都会紧攥着不放。 更何况他在虞楚熹那里得到的暗示不止一点点。 耳边突然吹来一阵寒风,寒气钻到他身体里,令祁商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令他从纷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那边的场景已经准备好,很快就可以开拍。 程浩过来帮祁商拿掉身上的棉大衣:“哥,吹风机也带过来了,等下可以给你弄点儿热风,省得你手被冷风吹红了。” “嗯,好。”祁商应了一声。 他站在那里,等阿key帮他弄了下发型,他就走过去,跟mv导演沟通了几句,开始拍摄。 镜头里,饱暖的日光铺满整个画面,是夏天的气息,祁商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栏杆前。 松软的浅栗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毕业七年,曾经的少年已成熟许多,但他天生的清凉自持,骨子里一直都冷冷清清的,时间过去那么久,倒也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日光落了他一身,白衬衫,歪斜的领带,胸前依然是他长戴的玉竹子挂坠。 他表情懒散的望着镜头,像个桀骜不驯的学长,却望着阳台的入口处,痴痴的等着他心里的那个女生。 直到缓缓垂下眼睫,他似是叹了口气,长睫扫下一片阴影,眼尾眉梢皆染上了失落。 那些藏了多年的情绪,被他从心底深处拉扯出来,暴露在镜头前,也明明白白的摊在了阳光下。 毫无任何隐藏。 像是扒开自己的胸膛,也毫无任何退路的将自己的心扉袒露无遗。 新单曲的mv差不多拍完时,就已经到了新的一年。 祁商的新单曲预计在二月十八日这天上架。 情人节那天,工作室就已经开始为新歌宣传预热,曝光了一小段mv的片段,是祁商望着门口缓缓垂下眼睫的失落。 片段一发出去,就受到了热烈的讨论,但更激动的应该是还在执着于学霸夫妇的那些cp粉。 毕竟mv的片段里,祁商似是少年模样,选景还是校园的天台。 很难不令人遐想。 片段被搬运到b站,短短几分钟,就有上百条评论冒了出来。 学霸夫妇牵手一生:看到哥的工作室发的这个片段,垂死的我病中惊坐起,我哥也太长情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这么念念不忘。 我的cp宇宙最甜:救命,祁哥亲自发糖了!!我的少年心里永远有他的姑娘!!呜呜呜呜呜呜!!(小小嫉妒一下,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老candy:学霸夫妇这个cp几乎是祁哥众多cp里最冷门的一个,甚至最不看好的一个,毕竟女主姐姐不是圈里的人,我们很难关注到,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就是莫名的相信他俩会成真,谁懂,从当时贴吧就关注这个cp的元老粉,打完这行字,我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 自从那天对学霸夫妇有兴趣之后,徐夏薇就经常在b站蹲新的视频,刚巧这天她刷到这个新视频。 还看了底下的评论。 那天刚好也是yc山水漫的团队正聚在一起,开每周的例会。 休息的空档,徐夏薇闲聊了起来:“我运气也太好了吧,每次磕cp都能成真,我看祁商这次绝对是真的。” 正在那里看手机的虞楚熹,听到祁商的名字,她微顿了下,并没太大反应。 倒是冉依葶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夏薇姐,你磕的是哪个cp啊?” 徐夏薇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就是祁商高中时期的学霸夫妇。” “假的。”冉依葶脱口而出。 明明跟徐夏薇解释,可冉依葶却望向了虞楚熹,生怕她未来的表嫂子误会,又急忙澄清道:“那么多年没在一起,就说明他俩根本没缘分,绝对不是真的。” 虞楚熹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依然没任何反应。 “别这么说,事实无绝对,这个新单曲不就是祁商在告白以前喜欢的人吗?”徐夏薇高举自己的cp大旗反驳道。 一旁的希蔓插话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长情的男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冉依葶依然矢口否认道。 一边回着话,她还一边望向了虞楚熹,看着是真的怕她这个心目中最佳的未来的表嫂子会误会祁商心里住了个人。 熊猫嬉笑着揶揄道:“依葶,你干嘛这么激动啊,你是有多恨祁商这个大明星啊,他伤过你?” “……” 话题越来越偏,也越来越离谱了。 什一食指微弯,叩了几下桌子:“行了,别闲聊了,回正题。” 虞楚熹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继续聊我们新接到的工作。” “这次我们能给《百物集》周刊画百妖图,对于我们这个新成立的团队来说,多少是一种激励,也算是一种肯定。”徐夏薇在旁接话道。 “那还不是因为夏薇姐人脉广嘛。” 徐夏薇望向熊猫:“能接到这个活儿,人脉广是其一,不过《百物集》的主编很欣赏我们团队的什一,圈里都知道他画妖出神入化,当然在座的各位都是百里挑一的优秀人才,所以这次就靠大家了。” 虞楚熹合上公事本,语气淡然道:“我们团队刚成立,这么快就能接到这么个工作,对我们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但我相信以各位的实力,以及前段日子大家在练习中相互磨合,多少了解了些彼此,所以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圆满完成这次的工作,接下来就辛苦大家了。” 她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团队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一炮打响便能增加yc山水漫的知名度,但若做不好,后面再怎么努力怕都是无用功。 可她的一番话,似是给团对的人打了一针镇定剂,明明也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莫名给人一种踏实感。 能镇场,也值得人信赖。 “老大,放心,交给我们,保证圆满完成任务。”熊猫拍着胸脯道。 什一也微点头:“我们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例会开到下午五点才结束。 窗外天色已擦黑,什一他们离开后,工作室只剩下虞楚熹一个人。 刚才的热闹散去,工作室突然静得有些落寞。 虞楚熹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她还坐在电脑桌前,处理完手头上零碎的工作,再抬眼望向窗外时,外面天色已黑透,好似深蓝的幕布压下来,只剩路灯微弱的昏黄光亮。 周边太静,静得她刚才还有些凌乱的思绪,开始慢慢沉淀,放空。 想起刚才徐夏薇她们的讨论,虞楚熹拿过手机,打开了微博。 她点开搜索栏,指尖轻触屏幕时,能感觉到些微的瑟缩,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输入祁商的工作室,点击搜索,屏幕瞬时出现工作室的账号。 虞楚熹迟疑了下,还是轻点了祁商工作室的头像,进入了工作室的微博主页。 入眼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徐夏薇她们讨论的mv片段。 还没点开视频,文案的内容就已经令人遐想不已了。 ——常听人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只能遗憾度过。关于你的记忆,深藏在心底,无论时光碾转万千,却依然不会褪色。唯有你,存在我的记忆里,也深扎在我的心底,遗忘不得,也将就不得。 文案里还提及了mv播出的时间,二月十八日。 那天刚好是虞楚熹的生日。 有什么东西似是落入了心里,像是散落的花瓣落到水面上似的,动静不大,却还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虞楚熹捧着手机,怔在那里,台灯的光亮迎面笼了她一身,蒙黄光亮下,她好看的眉眼如画,却不似平常那般冷。 像是屏风里的古画女子,多了些柔情似水。 她指尖轻触屏幕,点开了文案下面的视频。 视频里,阳光铺满画面,很有夏天的气息,祁商倚靠着栏杆,懒散的样子跟她记忆里的少年一模一样。 只是视频最后几秒,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逐渐黯淡的日光里,祁商望向阳台的入口处,眼底盛满了藏不住的失落。 虞楚熹几乎下意识的触及到手机侧键,黑了屏幕,不忍再看下去。 她心里也开始漾起细微的痛觉,像是麦芒擦过心尖的痕迹,不轻不重,却还是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感。 这种情绪她不应该生,也生不得。 但却又克制不住。 她重新解锁手机,准备退出微博,不知是网络突然慢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微博突然卡顿了下。 退出祁商工作室的主页,屏幕里空白一片,什么都刷不出来。 虞楚熹等了两三秒,待网络恢复了,退到热搜的搜索页,看到第一条热搜,她才知刚才因何而那般卡顿了。 热搜第一,祁商受伤,后面鲜红的爆字看得人心里莫名的着慌。 虞楚熹脑海里瞬时空白一片,她几乎屏住呼吸,点开了祁商的那个热搜。 话题里的热门微博,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下祁商近日拍摄时,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后脑勺,伤情未知,目前得到消息是祁商正在嘉禾私立医院就诊。 虞楚熹点开旁边的实时,最新微博更新的很快,大部分内容也都是粉丝们的担心,也没什么最新的消息透漏。 她干脆退出了微博。 工作室依然还很安静,静到虞楚熹都可以听到她慌乱的心跳声。 这不太像她。 她其实也很讨厌被情绪左右的感觉,只是这瞬间,她到底还是败给了,那些情不自禁生出的担心。 还有恐慌。 几乎是没多加犹豫的,她起身,披了件外套,就拎着包包走出了工作室。 外面寒气浓重,一路穿过寂静的街道,走到马路上,虞楚熹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打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送我到嘉禾私立医院。” “好嘞,您坐好。” 司机启动车子,朝着目的地驶去。 工作日的路上,有些堵车,等抵达西滨路上的嘉禾私立医院时,已是半个小时后,医院门口的一侧堵了很多人。 有记者,也有粉丝。 虞楚熹付完车费,她拎着包,下了车,绕过那些人群,她像个看病的普通患者似的,径直走进了医院。 医院的大堂灯光通亮,相比较白天的人满为患,这个时间人很少,穿过大堂,虞楚熹其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也不方便问前台的工作人员。 转了一圈,她看到神经外科在五楼,猜祁商磕了后脑勺,应该是在这个科室。 她乘坐电梯直接抵达五楼。 刚一下了电梯,没走几步,就有两个护士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好帅呀,刚才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还给我说了声谢谢,声音也好好听。” “怎么,你也喜欢祁商呀?” “他那么帅,谁不喜欢!” …… 听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怔在了原地,听刚才两个小护士的对话,猜他的病情应该不算太严重。 她一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底。 到这时,虞楚熹才反应过来,她这么盲目的跑过来是有多荒唐。 前面不远处就是神经外科,她没再往前走一步,从护士口中间接知道他没事也就不用再亲自过去了。 更何况她压根也不想让祁商知道她担心他这件事。 在原地顿了小许,虞楚熹转身,准备乘坐电梯,只是她刚走到电梯的门口,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 “虞楚熹?” 音色低哑,沉凉,带着熟悉的婉转的尾音。 祁商的那一声呼唤出来,虞楚熹没转头,也没回应,只是故作镇定的伸手摁了下电梯的按钮。 刚好这时,旁边的电梯停到了五层,门一打开,她就踏了进去。 根本顾不上电梯是下行,还是上行,她只想避开祁商。 进了电梯,虞楚熹站在电梯的一侧,她伸手摁着按钮,直到看着电梯门合上,她才舒了一口气。 只是那口气还未落底,电梯的门又缓缓朝着两边打开了。 祁商站在门口,差不多一个多月没见他,比之上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身上的黑衬衫衬得他内敛,而又禁欲。 他双手插兜,松松散散的站在那里,骨子里却薄凉依旧,像是覆满水草的幽暗湖底,眸子沉凉,视线落在她身上,不染半分情绪。 电梯门打开将近大半,他抬脚走了进去。 虞楚熹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外露的情绪平淡如水,她心里面却有些着慌。 像是被发现偷偷跑出去吃东西的小学生一样,一脸的倔强漠然,抵死不承认自己偷吃。 她平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灯光通亮的电梯里,只有他跟她两个人。 电梯果然是上行的,即便虞楚熹摁了一层的按钮,可电梯还是缓缓的朝着楼上行驶而去。 祁商站在她后面,望着她故作淡定的背影,眼底浮笑,他侧身倚着电梯,音色懒洋洋道:“这么巧,在这个医院,这个科室碰到你?” 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虞楚熹没理他。 “或者。”他勾着长长的尾音,漫不经心道,“是特意跑过来看我的?” 虞楚熹还是没说话。 只是相较于她平常的爱搭不理,这会儿的沉默,多少有些无声似有声。 电梯还在上行,直到十二层才停下,却没人上来。 趁电梯门还没关上,虞楚熹就拎着包包准备要离开,已经顾不上电梯停在几层。 她只想尽快逃离跟祁商一起待着的狭窄空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被身后的祁商攥住她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拉扯,她就不由自主的原地转身,背靠在了电梯的按钮上。 跟他的视线毫无预兆的相对上,来不及闪躲,也没力气抽离。 电梯门在旁缓缓合上。 彼此沉默无言,像是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可其实也不过半分多钟的光景,他才终于开口问她:“所以为什么。” 他低声呢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将心底深藏的情绪拉扯出来,嘶哑的质问她。 “不伪装的再彻底一些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