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小福妻,旺夫旺家旺全村》 第1章 丑新娘逃婚 “田二,大哥知道你现在拉不开弓,就替你射轿子了哈哈哈!” “嫁给一个又丑又驼的闷驴,啧啧,周家姑娘还真惨。” “扑哧,可别说,周丫头可是我们村远近闻名的无盐,两个人啊,是天生一对!” 好痛,五脏六腑像是被粗暴的轿子踮得移了位,周宓玉脑子嗡嗡响,只看见满眼的红。 爆竹刺激的硫磺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刚打了个喷嚏,尘土入喉,连带着肺部都火辣辣的疼。 周宓玉下意识的迈开腿,谁知双脚被细麻绳绑住,厚重的红衣带着她从轿门摔了出去。 “哈哈哈,田二,你的新娘要跑了。” “连这么个丑婆娘都不乐意跟你,哈哈哈,要好好教训一顿。” 周宓玉吃了一嘴的土,又被人踩了一脚,痛的干呕起来。 头上那闷沉的红布不见了踪影,能瞧见赤红色的红斑却遍布整张脸,依稀往脖颈下蔓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门里面出来两个凶悍婆子,掐着皮肉,堵着嘴,将人扯了回去。 前方骑马的男人佝偻着腰,毫无反应。 “嘶!” 周宓玉费力睁眼,她倒在粗粝麻布的红布上,原本伤痕累累的手被这么一蹭,顿时生出几道血痕。 她蜷着身子,好容易爬起来,才看清房间的布置。 一间泥屋,两扇破窗,喜气的红是肉眼可见的廉价,桌上连酒杯都只有一个缺口的。 这家有这么穷吗? 办得起排场,没钱买布? 话说回来,那个‘周丫头’,是说自己? 那两个婆子就不见了踪影,也没人打热水帮着洗漱一下。 忽然,门哗的一下打开,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弯着腰的男人闯了进来。 这张脸…… 像是被火烧一样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安静深沉,周边的皮肤相对完好。 像是两张不同的脸被放在一个人身上,周宓玉忍了忍,还是皱眉。 “田二,你的丑婆娘可是要跑呢,不教训教训?” 一根木棍被硬塞到纪颂柏手中,几双手推着他往周宓玉的方向走,叫嚣着让纪颂柏立威。 周宓玉望着那只深沉的眼睛,头皮发麻,她下意识转身想跑,却被谁拉着头发拽回来。 那人的手越揪越紧,周宓玉疼的几乎叫出声来,下一刻,她感觉头皮一松,转身才知道是纪颂柏握住了那人的手。 他目光在周宓玉身上一扫而过,恢复如常,一拳往那挑事的人的下巴砸去。 屋里屋外闹成一锅粥,田大娘跑进来,看着趴在床上的新儿媳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周宓玉下意识闪了一下,不巧磕在墙上,一把染血的刀在脑中闪过,随后便是如走马灯般的回忆。 她自十二岁执掌周家,六年来筚路蓝缕,却被亲信在背后刺了一刀,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周宓玉调息,她被偷袭,武功尽失,好在之前留下的防备才让她勉强出逃。 只是没想到对方还给自己下了毒,若不是这意外的一磕,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周宓玉撩开衣袖,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些红色的斑点,这是五苓散,天下奇毒。 她的手慢慢攥紧,指尖几乎要将粗糙的麻布撕破。 除非她能找到那个疯子提到的基地,否则百日之后,她周宓玉就只剩一具骸骨! “你这造孽的贱丫头,刚嫁过来就惹事,还不起来……” 周宓玉抬眸,与刚刚的懵懂茫然却是天壤之别,田大娘的话卡在喉中,最后见到的却是闪着嗜血的光芒的眼眸。 一只手拽起她的头发,狠狠砸在窗框上! “不客气。”周宓玉眼睫轻眨,巧笑嫣然。 从京城运河杀出来的女掌柜向来有仇必报。 门再次打开,之前见过的瘸子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周宓玉指尖滑动,残破的木柜上有一个竹篮,她触到冰冷的铁器,警惕着向后退了退。 出乎意料的是那瘸子没叫没喊,他鬓发遮住了脸,大喜的日子甚至不束发,可想有多丑。 “田二,娘不见了,就不拜堂了,你赶紧收拾收拾,驴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纪颂柏身子顿了一下,随后木讷的转身,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收拾东西。 周宓玉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算她不懂风俗,也没听说过婚礼当天搬家的。 “你要去哪儿?” 长成这个模样,纪颂柏显然没想到还会有人和他说话。 “娘说了,等成婚之后就分家,你跟我去山上住。” 纪颂柏指了指外头的土屋子,那里离村子不仅远,而且又脏又破。 他将什么破衣烂衫的都收进木箱中,外面的人搭了把手,帮忙将箱子搬上驴车。 驴车晃晃悠悠,在泥泞的山路上磕磕绊绊,晃得周宓玉想吐。 等到了屋前,周宓玉眉头抽了抽。 用砖堆起的床,茅草的棚子,一张小桌,两条木凳,就是这间屋子所有的家当。 等到将箱子卸了下来,那些人连着破破烂烂的驴车都不留下,吆喝着又带了回去。 周宓玉坐在木凳上,她袖中依旧紧握剪刀。 来的时候她特别观察过,只要往西走上一夜就能赶到镇子里。 那里的人就算认不出本尊,也该知道周记的印章。 周宓玉的手不自觉的抚向肩头,那里赫然是一道足有二十公分的疤,如同蜈蚣一般趴在洁白的肩头。 被她收养的孤女砍过来的时候可没半分犹豫! 有了纪家做靠山,就敢图谋害主,周宓玉眸中闪过狠厉,朱唇轻启,念着这两人的姓名。 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纪颂柏没在屋内,周宓玉收拾好情绪,走到箱子前,却见半锭银子从布口袋漏了出来。 这袋东西……刚好做回京的盘缠。 “我要去见娘,你好好待着。”纪颂柏的声音隔着窗户响起。 周宓玉一把攥紧布袋,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声音却镇定如初,“好。” 外面的人影摇摇晃晃,看起来真的走了。 周宓玉打开窗户,冷风不受限制的吹了进来,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向外看去。 小重山,江边柳……不就是那个疯子所说的什么基地! 想离开的心歇了下来,周宓玉眼中藏着狂喜,无人知道那疯子临刑前留下的唯一著作在她手中。 看来这个村子有重要的东西等她探查。 一夜的工夫,纪颂柏随便找了个地方,他把东西放的足够明显,不信里面的人会留下。 谁知打开门,他的新媳妇已经洗漱干净,乌油油的长发挽成一个髻,坐在床上。 纪颂柏眸光一暗,用脚将门关上,弓着的背慢慢直起。 周宓玉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下一瞬,阴影笼罩,一双大掌死死掐住她的脖颈,窒息感瞬间直冲大脑。 周宓玉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口鼻涌上强烈的酸涩感,她右手紧揪着薄被,终于摸到那把剪刀,毫不犹豫往纪颂柏身上戳去。 纪颂柏早有预料,一只手捉住那纤细的腕子,压在周宓玉头顶。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走?” 第2章 借力打力 周宓玉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纪颂柏手松了些,给了周宓玉喘息的空隙。 周宓玉剧烈咳嗽着,胸口剧烈起伏,挣扎间露出白皙的肌肤,几乎滑落肩头。 “田二!娘让你把那个臭婆娘拉过去问罪,你……啊啊啊!” 田大媳妇显然没想到大白天的这对丑八怪居然在办事,连忙尖叫起来。 纪颂柏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松手,谁知身下的女人却圈住他的脖子,一双素手紧紧摁在喉咙的位置。 周宓玉笑着,眼尾泛红,目光却透露出一股狠厉,她用气声在纪颂柏耳边开口: “你的伪装不能被发现对吧,田二,你有半炷香的时间,解释,或者求饶。” 她被掐的几乎晕死,现在白皙的脖颈还有一圈红,身子也软的不行,可偏偏狠话放的扎实。 纪颂柏明明压着周宓玉,却觉得自己才是被巨蟒包裹的猎物。 他舔了舔上唇,眼眸流露出兴奋。 田大媳妇等得不耐烦,又不愿见到两个丑八怪缠腻,随脚踹了踹门框。 那木门脆弱得劲,竟然直接倒了下来,升起一大片尘土。 纪颂柏下意识闭上眼,等灰尘散去,才发觉刚刚和自己对峙的女子居然借了他的外衣避灰。 周宓玉蹙眉,这房子根本住不得人,她拉着纪颂柏的衣襟道:“你无心,我无意,不做真夫妻也罢,但这破地方我不待,一会儿配合我,与你也有好处。” 说话间,那双素手仍不肯放松,语气中也有威胁之意。 纪颂柏原本以为是九皇子派来的间人,现在看来又不像。 她武功不及自己,还在掌控之内。 想到这里,纪颂柏松了手,周宓玉权当做定了,一下爬起来。 等出来时,周宓玉将半张被红斑布满的脸露了出来,瓷白的肌肤衬得那赤红愈发恐怖,田大媳妇根本不看,嫌弃的撇了撇嘴。 而纪颂柏又恢复了之前拘偻的模样。 山上的木屋破烂,山下田家住宅却比其他门户大上一倍,想来也算村中佼佼者。 周宓玉细细观察,提起裙摆跨进门槛,大堂上坐着田婆子王氏,右边第一个是用帕子捂着额头的田大娘李氏。 田大娘有四儿一女,大郎最受器重,三郎被送去书院,小女儿稚气未脱,也受宠,穿的和她这位夫君天壤之别。 周宓玉垂眸,她面前摆着火盆,火焰旺盛,分明是挑事。 田大媳妇笑的得意,笑得牙花子都漏了出来。 周宓玉佯装不知,歪着脑袋问道:“阿嫂,这是个什么东西?” 田大媳妇撇了撇嘴,“火盆去晦气,娘说你进门没跨过,特地给你补上。” 周宓玉不气也不恼,反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她长裙布料粗糙,跨过去定然要出丑。 周宓玉踮了踮脚尖,活动筋骨,一脚踢在那铜盆上,只见那铜盆侧着飞速滚动,蹦出的火花不留情面的飞溅过整个大堂。 “啊啊啊啊!” “娘,小心啊!” 原本端坐着的几人顿时从椅子上蹦了下来,那田婆子腿脚利索,好在跑下来了,火盆一路滚到重要,砸在桌脚,散了一地。 小姑子坐的远,竟拍手笑了起来,被白了一眼,才不情不愿扶着田婆子回屋。 周宓玉捂着嘴,声音拿腔拿调,“去晦气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好的一个火盆,别单给我一个,媳妇当不起~” 她眯着眼,打算继续,只是刚动了心思,手却被纪颂柏一把握住。 纪颂柏垂着头,目光却含着警惕。 周宓玉假笑着,心中暗骂这死瘸子,她动了动尾指,纤荑柔滑,反手与纪颂柏十指相扣。 她做起这样的事倒是顺手。 周宓玉指尖带了些薄茧,挨着肌肤有种酥麻之感,纪颂柏一怔,顿时就要松手,却被周宓玉扯住,更加黏在一起。 纪颂柏也是京中公子,只是少年入军,家风严谨,不曾与人有过肌肤之亲,更别提女子主动亲近,立刻从耳朵红到脸侧。 周宓玉咂舌,这人……这人够纯情的。 田大娘从地上爬起来,面庞扭曲,咬牙切齿,冲上前指着周宓玉就要骂,却见那丑八怪拿出帕子,扭扭捏捏的擦着脸。 田大娘自认婆婆,嘲讽开口:“长得一张脏病的脸,还擦什么擦,沾上些灰也比你现在好些。” 周宓玉一听,帕子下朱唇勾起,下一刻,却嚎哭起来,抓着纪颂柏的袖子哭哭啼啼。 “怎么回事?婆婆说我丑,夫君,我真的不好看吗?” 纪颂柏刚刚挣脱不得,这回那温热的手掌一走,他反而有些不适。 纪颂柏脸一黑,似乎觉得自己心中想法太不成体统,另一只手攥拳,在手背一锤,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周宓玉没指望他,哭着掏出怀里的银子,捧在掌心,口中却喊道:“怪不得婆婆不喜欢我,夫君,你我去城里,就算把银子花光也要治好!” 那么大一块银子,落在田大娘眼里。 她就知道田二还有积蓄! 田大娘急得直跺脚,把人赶早了! 见周宓玉哭哭啼啼拉扯着纪颂柏要走,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田大娘生的刻薄,吊角眼瘦长鼻,这会笑起来像是披了张人皮的妖怪。 “你误会了,娘咋会嫌弃你呢?”田大娘搓搓手,“你汉子负伤回乡,以后也做不得活了,还是给家里添置点东西,好生过日子。” 周宓玉立刻转涕为笑,顶着那张长了红斑的脸上前一步,就站在了田大娘眼前。 “既然婆母不嫌弃我,那我每日都来。” 田大娘皮笑肉不笑,已经有些扭曲。 周宓玉一撇嘴,又哭起来:“呜呜呜婆母骗我!” 她拉着脸,鬼哭狼嚎,又叫又拽头发。 拽自己的头发也就罢了,她还极力扒拉田大娘和田大媳妇,弄得两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又得耐下性子哄。 田大娘抓不住,自个踏着地,气喘吁吁开口:“我看谁敢讨厌你,别闹了!” 周宓玉站住,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婆母这么说了,媳妇哪里敢不信?可是媳妇离婆母太远,伺候不周,不如从今天起就搬进婆母房中,才好尽孝心嘛~” 田大娘干呕,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就住之前的屋子。” 周宓玉委委屈屈的低着头,“这怎么好,婆母还是不愿意见我是不是?!” 眼见周宓玉又准备发作,田大娘脑袋都要炸了,拦道:“行了!你住西屋行了吧。” 田大媳妇瞪大了眼,之前婆婆可是允了,说要让大壮住西屋请先生的! “不行!” 第3章 她不吃亏! 见田大媳妇要开口,周宓玉指尖抵上她的嘴唇,努了努嘴:“多谢大嫂,不过收拾屋子的事情就不麻烦大嫂了,二郎,回屋。” 她嘤咛一声,柔弱的倒在纪颂柏怀里,捂着胸口道:“我累了,就不跟婆母请安了”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保持原姿势往西边的屋子去了。 刚进屋,周宓玉嫌弃的看了眼那根手指,反手就要往纪颂柏衣服上抹。 纪颂柏倒是反应快,捉了她的手腕,推到一边,嫌弃道:“往你自己身上蹭!” 周宓玉勾唇,故意凑近,纪颂柏知道这女子不明羞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朱唇柔软,脖颈修长,肌肤更是白皙,山野乡村没有好香料,只有一股青草香气。 纪颂柏咽了咽口水,敛眉别过头去。 他神色明显,落在周宓玉眼中便是青涩,她察觉到对方手松,立即就将腕子扭了出来。 “臭丫头,给老娘滚出来,什么烂臭肉的,光天化日装疯卖傻闹不清净。” 田大媳妇反应过来,顿时受不得气,指着西屋的门破口大骂。 田大娘听见这声赶出来,却见周宓玉用帕子抹泪,一见她就扑上来叫道:“是我碍眼了,阿嫂不喜欢我,我不想活了,我死了算了!” “我这就和二郎去镇上!” 周宓玉大喊着,顺手将指尖在田大娘衣服上擦干净,又转回西屋门口。 田大娘知道纪颂柏身上有利可图,上去扯住田大媳妇,给了她一巴掌,啐了一口: “贼淫妇,我还没死呢,轮得着你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 田大媳妇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田大娘剐了她一眼,硬是从她手上摘下来一个银戒指,塞进周宓玉手中。 “你看,你大嫂给了见面礼,这就是认下了。” 周宓玉装模作样扭身子,戒指倒是受的快。 按理来说,昨天就应该给了。 更何况田大媳妇叉腰骂人时,腕上可挂着两个金镯子。 这会儿才给了一个银戒指。 田大娘也觉得心疼,刚安慰自己以后再讨回来,就见周宓玉扭身,羞羞答答: “大嫂是认我了,娘你呢?” 纪颂柏打了盆水,从后门进房,便见周宓玉双手套着金丝镯,满意的笑着进来。 纪颂柏:…… 这几样首饰周宓玉当然不会上交,她来到这里,身无分文,不存点盘缠,之后难免寸步难行。 想起之后,周宓玉笑意少了几分:“江如虹……” 周家本宅,梁嬷嬷黑着脸,风风火火的赶来。 “江如虹!” “当家的不在,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将漕运当成情报买卖使唤。” 这位梁嬷嬷嗓门极粗,一张沧桑脸上带着几分威严。 江如虹欠了欠身:“嬷嬷,周姐姐她……” 她面色为难:“她走了,说是不愿再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营生,要和男人过快活日子。” 梁嬷嬷啐了一口,打断了江如虹后面的话,目光阴鸷,“再多说一句,老婆子我就撕了你的嘴。” 她深吸一口气:“周氏的生意在当家没回来之前先由你打理着,等之后再处置。” 江如虹面上带笑,恭恭敬敬将这位颇有威信的嬷嬷请走,这才冷下脸。 身旁下属悄然出现,江如虹唇角勾起,眼中冷意刺骨:“周大掌柜与人私奔,用这个名头,给我把人找出来!” “生死不论,我要将她……挫骨扬灰!” 一双美目通红,宛若染血剑刃。 田家 田大娘黑着脸把大儿媳叫到屋里。 田大媳妇掉眼泪,田大娘这会最受不得就是眼泪,眼睛瞪得浑圆,逼着田大媳妇的眼泪瞪了回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让你把田二盯上,你个蠢货,这点事都办不成!” 田大娘气的拍桌子,田大媳妇一张紫膛色鹅蛋脸,小眼有几分谄媚,连忙上前奉了杯茶。 “田二手上还有大钱,娘不想想……” 拿了遣散费后,田家就将屋子修了修,原先的主屋变成后屋,田婆子住着,主屋自然田辉和田大娘,东屋田大郎一家,西屋空着。 四女儿不曾许嫁,跟着田大娘。 田三郎在书院读书,不常回家,外加田家对他寄予厚望,等他考上秀才后再立新房。 田大媳妇咬牙,这家到时候都是他们大郎和儿子的,田二今天敢争屋子,明天就敢要家产! 西屋里不缺什么,就是杂乱些,周宓玉将怀中银子放在桌上,挑了挑眉。 纪颂柏抿唇,他相貌难看,可直起身子后倒是有几分风骨,他眼神掠过那包银子,开口: “你怎么不走?” 周宓玉冷笑,虽然刚刚是纪颂柏退让,可今早被人掐着脖子威胁的事情她还没忘。 她摸了摸刚刚的战利品,工艺粗糙,真论起价值,还是不如那包银子来的贵重。 “我这么走了,就成了逃婚,从此受人唾骂,倒不如你给我一封休书,我也不烦你。” 周宓玉扶了扶鬓角,一双圆眼显现出几分清朗来,她生的清艳,若不是那几乎占了大半张脸的红斑,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怖。 纪颂柏坐定,目中冷淡,“周家与田家是娃娃亲,你不嫁我就要嫁田三,他今年刚做了童生,来年要去院试。” 一个即将做秀才的男子当然不会娶一个貌丑的妻子。 周宓玉了然,她从柜中抱了被褥出来,铺在地上,又款款坐了回去,道: “既然如此,就先这么相处着吧,人前假夫妻,人后你莫管闲事,若是应了,就睡在床下,若是不应……” 周宓玉扫过那挺直的脊背,压低眉宇,虽笑语气却带了威胁,“那就闹起来,看看你我谁的窟窿更大。” 纪颂柏还没见过这种与男子共处一室还敢利诱威胁的女子,那榻上女子抚着裙角,似笑非笑,软硬兼施,不像闺阁女儿,倒像是八面玲珑的富商巨贾。 他面色从容,舒展四肢,眸光却始终放在周宓玉身上,那眼眸宛如猎豹,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杀意。 周宓玉僵着身子,看似平淡,实则后背湿透。 杀气笼罩,却又在纪颂柏垂眸片刻暗暗消散,一转眼,他又恢复成沉默模样。 直到纪颂柏掀开被角,躺了下去,周宓玉才抻着呼吸,近乎平稳的松了一口气。 她探到了对方的隐秘,却冒了风险。 这个男人,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次日清晨,周宓玉刚洗漱完,她与纪颂柏同处一个屋檐下,却能做到各自沉默。 只可惜大清早的,田大媳妇的尖叫就响了起来。 周宓玉飞快与纪颂柏对视一眼,出了门立刻带了几分亲近,一块往主屋去。 主屋,田大媳妇眉头皱的死紧,一上来便求到了纪颂柏面前。 “昨儿娘是被吓到了,这会儿喘不上气儿,你快拿些银子,我好去郎中那里抓药。” 这所谓的郎中当然是田家的亲戚。 自从纪颂柏回来,田大娘便时常生病,这会儿胸闷气短,那会儿恶心呕吐,非要抓上一剂贵的药才能好。 田大媳妇之前被撸去一个银戒指,她肉疼的要死,当然要想办法补回来。 纪颂柏还没说话,周宓玉猛的从他身后窜出来,依旧的顶着那张脸,咧着嘴冲着田大媳妇傻笑。 那副样子直接将人逼退了两步,面露惊恐。 第4章 整治婆婆 周宓玉丝毫不在意,扭着腰肢走进房中,殷勤开口道: “还用去请什么大夫啊,让我给婆母开药吧,我可学过医术呢。” 说罢,周宓玉还呵呵的笑了两声,声音宛如从地下传来,带着股阴森森的凉气。 田大娘一见周宓玉进来她眼皮直跳,嘴唇都哆嗦,可还是拦不住。 周宓玉把了脉,张口就来:“我看娘的病需要人中白、人中黄、血余炭、还有百草霜和童子尿。” 这几个名字乍一听还蛮正经的,可纪颂柏却知道这几样东西没有一样是干净的。 田大媳妇干笑两声,还是不死心道:“那行,二郎给些银子,我这就去买。” 周宓玉连忙拉住了,笑着:“这还用买?茅厕里取点人中黄人中白,再借大嫂头发和皮屑,至于百草霜嘛,挖点锅灰也就是了,童子尿也是现成的啊。” 田大娘这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 她脸色一变几乎呕出来,想起身却被周宓玉牢牢按住。 不光如此,周宓玉似乎是嫌田大媳妇半天没动静,还主动对纪颂柏开口道: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婆母都变成这样了,快点去把药取来呀。” 田大娘想要起身,却被周宓玉牢牢搂着。 “都怪我,昨日去晦气的时候就应该把咱们家房子里里外外都烧一遍的,儿媳不孝啊。” 田大娘头皮发麻,连忙叫道:“说什么话?娘现在没事了,不用服药。放心吧。” 周宓玉目光柔和,手脚却快,口中劝着:“婆母不必客气,正巧儿媳这里就有一颗药丸。” 她话音刚落,药就直接塞了进去。 田大娘没注意,咽下去后喉咙火辣辣的痛,她想到刚才女主所说,脸色大变,呜哇的吐了出来。 周宓玉早就料到,快步躲开,可怜田大媳妇站在原地,被吐了满身。 纪颂柏面色一冷,伸手握住那纤韧腰肢,在她耳边问道: “你给的是什么?” 周宓玉正看好戏,忽然落到别人手中,虽说了要装夫妻,可还是不适应耳后的热气。 她手肘向后抵住,将人推了推“我能有什么药,泥丸而已。” 田大娘吐完,蹦下地要找周宓玉算账。 周宓玉一福身,却开怀笑道:“婆母果然好了,儿媳替婆母高兴呢。” 田大娘面色扭曲,恨恨的瞪着周宓玉。 经此一役,田大娘暂时不敢闹腾。 第三日回门,周宓玉打扮好,在门口等纪颂柏将牛车赶来。 路边有一群幼童边唱歌边玩泥巴,周宓玉听着听着,忽然脸一黑。 她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从怀中掏出冬瓜糖,招呼其中最高的一个过来,温柔道: “把纪大将军大英雄以后唱成纪狗贼臭大狗屎,这块糖就给你。” 等纪颂柏牵着牛过来时,只看见周宓玉笑着招手,一个孩子握着糖,蹦蹦跳跳的走了。 田大娘清早洗漱,见两人雇了牛车,嘴角撇了撇,阴阳怪气道:“最近几家大户都被山里的流氓给抢了,你们小心点。” 周宓玉抬眸,山中……她要找的地方就在那处山,要是真有人盘踞,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周宓玉出门前,从西屋柜子找了一块艳色的帕子,塞进怀中。 等出了陈家村便是一片树林,翻过一座低山,才是周家村。 周宓玉当然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周家姑娘,可周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那天大婚的时候也没见周家人的面。 周宓玉轻挑眉,抿着唇,望向之前看到的小重山。 一路上还算平稳,纪颂柏只骑过马,可架起牛车来也十分利索。 周宓玉拍了拍纪颂柏的肩膀,从袖子中抽出一条桃红的帕子,系在车上,挑眉问道: “你有多能打?” 周家村在东边,可若偏离路线,往南边靠一靠,林子就更密些。 周宓玉靠在车上,她眼睫细长,扑扇时颇有几分俏皮,“听说这边有流氓聚集,抢了几个大户,不如我们为民除害,顺便……” “弄点银子,填充积蓄。”很明显后半句才是重点,偏偏周宓玉说的理所当然。 纪颂柏手一顿,不满的目光还没递过去,周宓玉的话就立刻回了过来。 “你娘和嫂子明显是认钱不认人的,被他们搜刮了这么久,我不信你这个遣散回来的侍卫还有多少积蓄,不攒一些,被赶出去都没钱花。” 纪颂柏怔住,他并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若不是结了这荒唐的婚事,他早已搬到木屋里,离开也方便。 忽然,一股剧痛忽然从心口蔓延,纪颂柏强忍住,身子却不自觉的弓了起来。 自那日替太子挡了九皇子的那一杯毒酒,心痛发作的次数慢慢减少,程度却一次大过大一次。 他的时间不多了,迟早要回去为太子尽最后一份力。 “不要浪费时间,快些赶路吧。”那阵痛过去,纪颂柏重新直起身子,语气冷淡。 虽说是拒绝,可言语间却藏着自信。 周宓玉耸了耸肩,却将那帕子扬了扬,郁郁葱葱之中,一抹桃红那样明显。 那些流氓子原本都在林深处吃酒赌钱,其中一个量浅,出来醒酒,远远的就看见艳色穿梭过小路。 距离远,只能看出是个窈窕身形的,那人急忙忙的回去,叫了其他兄弟一起。 那些人距离牛车还有十几步时,纪颂柏就已经察觉,他回头,正巧周宓玉刚将帕子收起来,只剩个小角。 纪颂柏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轻嗤一声,翻身下车,“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他三两步往林中走去,几乎是下一刻,几个面带淫笑的男人就从另一边走出。 为首的那个一身酒气,扶着车边:“小娘子,怎么独自待着这里,嘿嘿,不如……” 他的话戛然而止,面色扭曲,嘴唇抽搐道:“见鬼了,长得够倒胃口!” 周宓玉羞答答,蜷的像朵含苞的花,眼尾硬挤出几滴泪:“英雄饶我一命,我夫君带着钱就在那边的林子。” 显然钱的诱惑更大,那几人眼睛一亮。 纪颂柏没走太远,看那些人往自己的方向来,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刚抬手,一张桃红的帕子便飘了过来,正巧遮住了双目。 “啊!” 第5章 身份成谜 纪颂柏一把扯下,却听那几个流氓子惨叫一声,看过时眼前只有周宓玉气喘吁吁握着木架。 他脱口而出:“偷袭,胜之不武。” 周宓玉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比武,胜什么胜?” 她扛着木架,一脚踩在那晕过去人的身上,挑开他的衣襟,翻找钱囊,嘴上还不忘回击: “这叫流氓遇强盗,算他们倒霉。” 纪颂柏无语,周宓玉手脚麻利,搜下来的银子也有近十两,她拿了钱,忽然蹲下来,将那几个人的衣服扒了下来。 纪颂柏看不惯,也不愿管,然在周宓玉即将扒到底裤的时候却瞪大了眼睛。 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他终究没忍住,黑着脸将人赶到一边。 周宓玉则拿过衣服,搓成绳子,将几人绑了起来。 她将人拴在树上,冷笑道:“能有这么大一笔积蓄,定是作奸犯科,你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从前在战场,纪颂柏也曾在医帐中为人解衣,可那是为了救人,如今这事,任由周宓玉如何粉饰,依旧觉得不光彩。 然而一回身,那只白皙的素手却将一把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他手中。 一共才不到十两,周宓玉却足足分了五两出来,见他发愣,对方歪着头,发丝遮住了那红斑,只见她眼眸明澈,容貌清艳,笑意甚深: “怎么,非得和银子过不去?” 纪颂柏张了张嘴,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周宓玉的诚意却是极重,也够直白。 这个女人实在很会笼络人心。 见纪颂柏收了,周宓玉满意一笑,她这一笑,顿时让纪颂柏觉得冰凉的银子有些烫手。 他耳根发热,只觉得丢人,低着头牵了牛过来。 周宓玉抱着银子,若不是怕招摇,巴不得好好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剩下的路途就安稳些,到了村子,周宓玉特地告诉里正那几个流氓的位置。 绑在林中还担心那些人挣脱了,最好还是关进去,省得打搅她的计划。 走出里正屋子,见布告墙上泛黄破碎的纸张上写着四个小字:“妖女林氏……” 周宓玉呼吸一滞,随后自嘲一笑。 当初京中才女,被誉为绝代风华的奇女子林无傲已经人人喊打,被皇帝挫骨成灰。 留下的东西要么收归国库,要么被强行销毁。 唯有贴身笔记被她收入囊中。 据说里面有颠覆整个朝廷的秘密,制盐冶铁,得此可得天下! 等办妥了事情,快到周家门口,周宓玉却忽然让纪颂柏停下,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交代道:“回门总要备点东西,瞧我这记性……” 周宓玉面上带了些懊恼,语气含嗔,目光中有些撒娇的意味。 纪颂柏接过银子,原本坐在车上的女人提起裙子侧坐在前面,拿起软鞭,笑盈盈道: “我先走,你一会跟上来。” 见周宓玉自信满满,纪颂柏点头,“你小心些。” 等离纪颂柏离得远了些,周宓玉这才松了口气,向旁边的村民打听了周家的住处,顺便问了问情况。 周家姑娘闺名佩兰,自小脸上便有胎记,十岁之后就不再出门,只在家中帮着做事。 现在周家村的人也只知道她嫁了人,其余一概不知。 周宓玉驾着牛车慢悠悠的走到周家,只见大门紧闭,完全没有迎接的意思。 她一丝犹豫都无,果断跳下车,绑好裙子,攀上树干,借力将那柔韧的身躯荡起来。 周家的墙要比旁边的人家高许多,周宓玉没了力气,刚想下来,便听身后阴森森的,带着些许磨牙的声音响起: “要帮忙吗?” 周宓玉一愣,手不稳,掉了下来。 纪颂柏向前跨步,却只是拎起女人的衣领,看她憋得脸色通红也无动于衷。 周宓玉见挣脱不了,反手握住纪颂柏手腕,将人往前一拽,抓住对方肩膀,用力使出背摔。 她憋的太久,力气不济,只将人摔在土墙上。 周家后院一个身影闪过,焦急的望着两人。 周宓玉咳嗽了几声,这才愤恨的瞪过去,纪颂柏面色如常,只有眼眸中才能瞧出怒意,他俯身与周宓玉平视: “我不管你背后是何人,但你必须在我眼皮底下待着,再骗我,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过去了。” 纪颂柏买好了礼品,正打算返回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但凡示弱撒娇,都是另有所图,他怎么一时糊涂,将周宓玉当做寻常女子了! 周宓玉重咳了两声,眼底闪过不甘,只是由于清楚两人之间武力察觉,并不反驳,只是慢慢起身。 “你不是周家人。”纪颂柏审视的目光扫过,笃定开口。 周宓玉干笑一声,她没有承认,却走到树边:“来都来了,不如去里面看看?” 房檐上有身影闪过,纪颂柏眉头微松,扔下一句:“我没兴趣,你自己去吧。” 他抱臂站在墙边,半阖着眼。 周宓玉咬牙,她休息了一会,感受到力气恢复,这才重新攀上树。 这墙还是太高,周宓玉眸中坚定,忽然向前一荡,踩着纪颂柏的肩膀,借力跳上土墙。 纪颂柏一怔,回神人已经翻了过去。 周家不大,也就四间屋子,主屋仓库自然不必多说,最奇怪的却是东边的小屋。 周宓玉蹑手蹑脚的走近,从窗中看去,明显是女儿家的闺房,桌上摆着精致的纸笔,可见周家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只是周家姑娘并不在房中。 周宓玉绕到主屋,周家夫妇就在炕头,脸上带了些愁云。 周父穿着个灰色袄子半垂着头,说话有些含糊:“三天了,那边也没个声音……” 周母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咱花了一两银子在镇上特地买了个快死的丫头,尤其是这丫头脸上还真有块和咱女儿相似的红斑,这就是天意,别瞎想了。” 周宓玉轻眨眼,她之前可能毒发过一回,被这家人误会了,买过来替嫁。 也是,虽然女儿面容有损,可毕竟是掌上明珠,怎么忍心让她嫁一个又瘸独眼又毁容的男人。 想起纪颂柏,周宓玉咬牙冷笑。 而且死板暴力,一无是处的那种。 不过,说起纪颂柏,周宓玉倒是真的很好奇他身上的秘密。 周家探的差不多了,周宓玉慢慢往纪颂柏之前的位置而去。 纪颂柏并没有待在原地,一开始他便收到了下属的信号,直接去了后门。 见纪颂柏到来,披着土黄色外衣的侍卫从墙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纪颂柏面前,恭敬道: “将军,属下已经调查清楚周家事宜。” “讲。” 严羽低着头,眼中满是对纪颂柏的崇拜,他尽量平稳简单道:“周家女并没有嫁人,而是被送到了亲戚家,周家夫妇在镇上没过官府,偷买了一个垂死的姑娘,绑上了花轿。” “至于那姑娘的来历还不清楚,应该也不是正经来路。” 如果说这是特意安排,那这一连串的概率也太低了。 纪颂柏敛眉,可这女人确实不似凡人。 他微微侧头,宛若深潭般寂静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喉结微动,“再去查。” 严羽领命,起身正准备回到周家潜伏。 谁知刚刚出了门,迎面便撞上一双惊讶的双眸。 第6章 意外收获 周宓玉见了陌生男人,下意识的拎起周父放在门后的木栓,毫不犹豫的往严羽头上砸去。 严羽没反应过来,也没料到周宓玉竟然如此迅速,被砸倒在地。 纪颂柏慢一步,只听见‘嘭’的一声,他大步流星,看着倒在地上的下属,恨恨磨牙。 他就说这个女人绝对不普通! 只有严羽一人的时候周宓玉还以为是陌生人,而纪颂柏后脚就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手中的木栓忽然灼手起来,周宓玉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处置,只得干笑几声:“这……这是你朋友?” 这会儿纪颂柏已经冷静下来,他挑了挑眉,像是忽然玩心大起:“是主子。” 周宓玉蒙住,笑容挂在嘴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知道纪颂柏出自军府,她打的……该不是个将军吧。 她很认真的开口:“如果我们把他放在这里,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门?” 纪颂柏看着周宓玉那谨慎的模样,没忍住唇边的笑意,却还是故作严肃的摇摇头。 “不行?” “是你,不是我们。”纪颂柏拒绝被牵扯在一起。 周宓玉的目光顿时古怪起来,她缓缓靠近纪颂柏,手中木栓握紧。 经过几次相处,纪颂柏已经充分理解到周宓玉的不按套路出牌,他后退一步,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对我下手吧。” 周宓玉步伐不乱,反而扬起一个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商量一下。” 事已至此,纪颂柏不想为此纠缠,他扶起严羽:“剩下的事我来,你先出去。” 有人帮忙处理,周宓玉放下木栓,照样笑的明媚。 等将严羽安置好,纪颂柏返回周家,周宓玉没在门口。 纪颂柏眉头狠狠一抽,从后门进去,主屋旁边,周宓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块白布,正摆弄着准备吓人。 见纪颂柏来,她刚举起手打了个招呼,下一刻,便被一把抱起,扛在了肩上。 周宓玉一怔,脑袋充血,纪颂柏快步往外走,到了后门,却死活出不去。 周宓玉扒着门框,恼怒低吼道:“你干甚?我去你祖宗的把老娘放下来!” 纪颂柏脸黑的如锅底灰,闻听此言,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你就算我祖宗!别惹事了,给我回去!” 两人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周家父母,纪颂柏深吸一口气,将周宓玉放下,严肃叮嘱道: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走歪门邪道,正经拜访就好。” 见二老身影,纪颂柏向前踏出一步,他身姿挺拔,蜂腰宽肩,抬手作揖,一双深邃黑眸正直。 周家父母急匆匆的来,倒吸一口凉气,两人的目光只在那坑坑洼洼的半脸上,像是被火燎过后留下的疤痕,犹如阎王殿的鬼差。 加上那高大的身躯,充满威压,二老一翻白眼,双双倒地。 纪颂柏愣在原地,回头却见周宓玉张着嘴,无声大笑,笑弯了腰,嘲讽意味不减反增。 他黑着脸,将鞭子上的络子揪下来,冲着周宓玉扔了过去。 翻找柜子时,周宓玉找到了自己的身契和改过的身份文书。 这可是必需品,她果断收入怀中。 纪颂柏受打击太重,面对偷盗行为竟然没有阻止。 “看样子,你还没有接受你现在是个丑八怪的事实啊。”周宓玉语气不变,刻意缓了动作。 回头纪颂柏抱臂站在一旁,挑眉冷笑,他一挑眉,笑容淡然。 眼尾的一颗朱砂小痣,竟然无端多了一股风流。 警惕性不差,竟然察觉自己在套话,不过…… 周宓玉面无表情掐了自己一把,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混蛋风流。 安顿好周家,两人坐上牛车,却又起了争执。 周宓玉抓住车架,举着那张写着姓名的卖身契,“还有时间,我要去县城。” 纪颂柏不想为此抛头露面,一时僵持。 “你要是真的在意,换身衣服也就是了,你主子要隐藏身份,穿那么好的料子不合适,不如借他外套一用?” 周宓玉眼睛都不眨的出言诱引,纪颂柏皱眉:“胡闹。” “反正他晕着,记也只记得我。” 纪颂柏沉默,即便周宓玉话说的软,可手上的力道不曾放松半分,最后还是他妥协。 穿上那件印着暗纹的玄色外套,更显几分气宇轩昂,周宓玉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那纹路,却被握住了腕子。 纪颂柏耳尖红了几分,磨了磨后牙道:“没有印记,别太轻薄行事!” 被戳穿了。 周宓玉收回手,坐上牛车,半倚着开口:“走吧,别耽误时间。” 纪颂柏翻身上车,车子却猛地摇晃,周宓玉目光一凝,手把住车边,一息便稳稳站在地上。 牛车安静如初,坐在前方的玄衣男子只露半张侧脸,日光照耀,减不没唇边张扬笑意: “周姑娘,礼尚往来。” 比起村子,县城不过是大一点的集市,周宓玉很快找到了目的地,融了个金镯,换成金豆豆,从人贩中买了一大堆杂物过来。 她的荷包也在其中。 周宓玉将东西收好,没急着打开,晃着腿坐在牛车上。 车身剧烈颤抖,周宓玉一个不注意,脸朝下落入松软的泥土中。 她将脸拔出来:“你要是不会驾车自己带着嚼子上去拉!” 纪颂柏也下车,将人扶了起来,周宓玉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叉着腰走到一旁。 “不是我,是路上多了块石头。”纪颂柏捡起地上近乎脑袋大小的土块,那东西磕了一磕,褐红色的外皮出现在周宓玉眼前。 一阵风闪过,再睁眼周宓玉带着泥点的脸已经到了眼前,她捧起那土块,身后有人哎呦哎呦叫着: “哎呦,这可不兴吃,王家儿子吃坏了肚子,现在还没醒呢。” 王婶子气喘吁吁,扶着车,完全没注意到周宓玉闪光的眼睛。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周宓玉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兴奋。 王婶子顺口答道:“山上石桥那边到处都是,看样子是滚下来的,唉,害人的东西呦!” 刨去土,这东西的确有股不正常的苦味,看样子是坏了。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毒物,而是林无傲书中提到过的,能够快速种植,成熟快能顶饱的粮食——红薯! 知道了地方,也不急着去。 周宓玉将坏了的红薯放在车上,笑说:“那成,我回去也告诉村里人,别让娃们吃了。” 她扬着脸,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胎记,也不在意泥土。 纪颂柏敛眉,王婶子走后,他掏出帕子,递给周宓玉:“擦擦脸。” 周宓玉一怔,颇有些不自在的接过。 田家 两人刚刚进门,就见田大娘身边站着个面容沧桑的男人,纪颂柏上前叫了声爹。 谁知田辉半点面子不留,指着周宓玉开口:“田二,把这淫贼妇给我沉塘!” 第7章 有人抢戏! 来者不善啊。 周宓玉脸上的笑容慢慢卸下,换上一脸悲容,她踹开大门,一把推开纪颂柏,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老天爷啊,我做不了人了!欺负人啊——” 姿势标准,声音嘹亮,比泼妇都能撒泼,田家门口瞬间停了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娘。 田辉显然没想到,涨红了脸:“你……你不守妇道,还疯疯癫癫的,就该沉塘。” 周宓玉充耳不闻,抹着眼泪:“我懂,你们家就是嫌弃我难看,嫌弃别娶我啊,又要遵守承诺又不想吃亏,就把我拐过来再杀,我的命好苦——” “这么活着有什么劲,都嫁人了,早就不清白了,公婆要杀,堂堂正正来索命吧,反正儿媳贱命一条,当不起田家的门楣!” 她样子可怜,话却说的清晰,一字不差的传进门外人耳中,众人不平: “周家丫头可怜,嫁给这么个人就够惨了,婆家还这样。” “不得了,田家得了几两脏银子,还敢杀人了。” “银子还是人家田二拿过来的呢,唉,田辉这张老脸是不要了。” 田辉也不是要真动手,只是吓唬吓唬,教训好儿媳,让纪颂柏继续给家里拿钱罢了。 谁知周宓玉豁的这么开,全然不留脸面。 “大郎,把门关上。”田辉黑着脸。 周宓玉抢先一步跪在地上,冲着门外村民悲怆道:“命是保不住了,求各位伯伯嬢嬢告诉我父母一声,记得收尸。” 按照周宓玉的剧本,最后一叩绝对要见血,她发了狠,真叩下去,却没感觉到疼。 眼前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指尖有些颤抖,还没反应过来,腰被人一把搂起,后背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畔男人含着叹息:“你可以慢一点,给我一句话的功夫吗?” 纪颂柏垂眸,腰微微直了起来,田家人还是第一次和这双深邃冷厉的眼睛对上,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冷颤。 “她是我过了明媒正娶娘子,谁污蔑她,先得过我这关。” 田二回来两个多月,一向是要钱给钱,要力出力,这一点给了田家人底气。 田辉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有人瞧见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去县里,还给人家钱,不是淫妇是什么?” 提起这个,田大娘尤为愤怒,尖声道:“新媳妇过门,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了两个镯子,她却拿去贴陪那个奸夫,田二,你可别不识好歹。” 纪颂柏示意,周宓玉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金豆,几人一愣,还是田大媳妇眼睛尖,叫起来: “快瞧啊,这贱丫头身上有奸夫的帕子!” 纪颂柏顺手捞起那帕子,“这是我的。” 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情的还有先来的人给他讲了前因后果,田大娘脑袋发烧,不过脑子开口: “开什么玩笑,我这做娘就没给你做过帕子,你哪来的新帕子?这两个月,我可是连根线都没给过你。” 此言一出,外面的人也是惊了一惊。 都知道田二不受重视,谁知竟然能过分到这个地步,就算不看亲缘,看钱的面子也不至于如此。 周宓玉清了清嗓子,到她上场的时候了。 还没等动,就被人紧紧抱在怀中,近到甚至能感受到纪颂柏的心跳和说话时的震动。 “我知道娘不喜欢我,是我不对,遣散费我也不配要,我和娘子走就是了。” 纪颂柏声音低沉,抬脚就走。 等回了西屋,他才放开周宓玉,周宓玉一脸高深莫测,走到纪颂柏面前,顶着那防备的眼神,竖了个大拇指: “高明!” 纪颂柏愣住,不知周宓玉在说什么。 而周宓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欲擒故纵,我还以为你真是一个木头脑袋呢。” 纪颂柏满头黑线,将人拦下:“我是说真的,待在这里也是麻烦,不如另找地方。” 他反而希望离远些。 若说之前周宓玉或许还会答应,可现在已经确认林无傲留在的东西就在这里,她怎么能走? “不,我绝不会不战而逃。” 纪颂柏眼皮抽了抽,“因为你喜欢有挑战的生活?” 外面的声音渐起,似乎是田家人和外面看热闹的发生了争吵,周宓玉抿了抿唇,靠在床边: “要找我的人不能说权势滔天,可线人极广,上到庙堂,下到荒蛮,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会被立刻找到。” 这话有点耳熟。 得胜归来的夏日,他大醉而归,打马过街。 留仙楼上雕木栏,有女子轻摇折扇,身穿蓝袍,语气轻浮: “只要穆公子乐意,上至庙堂,下至荒蛮,上天入海,定将人带来。” 纪颂柏醉眼惺忪,想看是谁这么大口气,却只看到帘下水仙后,一道潇洒倩影。 后来才知,那便是自漕帮船上起家,名满京城的周大掌柜。 一愣神的功夫,周宓玉已经打好了包裹,拉着纪颂柏就往外走。 大堂已经乱成一锅粥,田辉梗着脖子红着脸,居然和屋外吵上了。 见纪颂柏真的要走,田大娘满脸慌乱,想去拉,手却被周宓玉握住。 周宓玉热泪盈眶:“娘,儿媳不孝了!” 田大媳妇慌忙,上前拦着:“别啊,都是一家人。” 周宓玉抹眼泪:“大嫂,我听夫君说了,我们本来就是要住到山上的破木屋的,是我们占了屋子,对不住。” 田大媳妇脸一僵。 田大娘也想劝,周宓玉反应更快:“娘,你一月要生十几次病,二郎也没什么钱了,放心,我们这就出去,卖身为奴也要给您治病!” 田大娘尴尬的捏着衣角。 周宓玉一步一步挪的缓慢,每句话都在揭田家的老底。 外面人的眼神已经变得鄙夷,纪颂柏站在周宓玉身后,看她大杀四方,眼中有敬佩。 正在当口,外面却忽然闯进来一个男人。 田三双膝跪地,眼眶通红:“二哥,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跪直接镇住了场面。 周宓玉向来输人不输仗。当即便踢了纪颂柏膝窝。 纪颂柏踉跄一下,差点跪下。 田三显然有备而来,估计也在门口听的时间不短,他垂着头:“都是我不好,非得出去念什么书,让家里为了钱吵架。” “二哥,多大仇多大怨你就冲我来,我绝不记恨你,放心,等我考上了举人,钱我一定会十倍偿还。” 都知道田家有个儿子去年做了童生,今年便已经筹备着准备考秀才了。 这要再往上考一考,那可就不得了了。 田辉这会儿也是生气,虽说他最器重的是大儿子,可最可能有出息的却还是三郎。 见儿子当众受辱,田辉吹胡子瞪眼睛,随手抄起一旁的锄头,想也不想就往周宓玉身上砸去。 由于是突然袭击,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心狠手辣。 周宓玉向旁边一闪,那锄头却还是迎面而来。 第8章 卖了她?想得美! 她闭上眼,然而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铁锈的味道在鼻尖围绕,眼前两三滴殷红的血滴落在田家大堂的泥地上,激起些许尘土。 纪颂柏一手握住锄头的首段,另外一只手放在连接处,等松开时那最前端的铁器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不愧是当过兵的,虽然难看了些,又瞎又残,可力气还是有的。” “都说这家儿子好脾气,我看这回田家是真把人家惹着了。” 田辉显然也被这一手震了一震,他瞪着眼睛。已经不见之前怒气冲冲的模样,反而连连向后退着: “你想干什么?” 纪颂柏是真的怒了,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血依旧止不住。 若是他没拦住,不死即残。 纪颂柏眼神狠厉,步步逼近:“你怎敢随意伤人性命,还是从背后偷袭?” 田辉嘴唇颤抖,纪颂柏目光似乎不是在看活人,声音如冰: “我朝律法载有明文,即便是亲眷,也不得随意打骂,违者杖五十,若伤及性命——斩立决。” 田三咽了咽口水,眼神慌乱了一瞬,下一刻,他转向周宓玉: “二嫂,都是我的不是,我知道二哥娶了媳妇。家里一定缺钱,之后我也会尽力补贴,绝不给二哥二嫂添麻烦。” 考虑到之后还要呆在这里,周宓玉垂眸,上前拽了拽纪颂柏的衣袖。 纪颂柏虽说不满,可到底信守承诺。 他收回手,掌中却被人塞了一块棉布。 周宓玉特地拿了块崭新的手帕,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以他们两的关系,她还真没想到纪颂柏会出手帮忙。 不过更多是看不下去田辉恃强凌弱吧。 这两人走后,田家人大气都不敢出,过了许久才见田大媳妇努了努嘴唇: “咱们是不是先把门关上?” 这一句话就像是点燃了引线。 田辉啪的一下将手中攥的出水的木棍扔在地上,吼道:“还用你说。” 纪颂柏打开窗,风穿堂而过,吹得烛光颤动。 捂着头的严羽递上一瓶伤药,神情内疚:“将军,都是属下的错,我实在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 纪颂柏摇了摇头,屋内静悄悄的,他蹙眉,才发现周宓玉不在房中。 一想到白天的情况,纪颂柏心头狂跳,脸色骤变。 夜晚的山比白天要昏暗许多,好在路不算难走,周宓玉沿着山路向王婶指的地方而去。 那些红薯散落在地,大多数已经被踢坏,只是越往上走,情况越好。 周宓玉弯下腰,捡起一个稍小的,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山坡上几声狼嚎。 她浑身一颤,山顶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翠绿色的眼瞳隐约在灌木中忽隐忽现。 周宓玉舔了舔嘴唇,从怀中拿出草纸,和纸鸢有几分相似,不过不需要线,林无傲叫它‘纸飞机’。 草纸下托着薄木片,点燃涂满硝石粉尖头,顺着风向飞了出去。 那火光极大,唬人足够了,那几道身影飞速散开,周宓玉抱着几个红薯,飞速向反方向跑去。 “去找。” 话音入耳,周宓玉也正好撞进一个怀抱中。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周宓玉被弹了出去,坐在地上。 纪颂柏面沉如水,静静的看着周宓玉,虽然没有白日那样带着一股杀气,却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周宓玉身后,严羽向那火光结束的地方飞奔,然而那草纸已经被烧尽,只剩下一堆灰。 “你在传递消息?”纪颂柏平复呼吸,问道。 现在否认也很难取信,周宓玉硬着头皮说:“不是,我是在赶狼。” 话音刚落,那边的人便动了。 周宓玉下意识的抬手格挡,只感觉手臂一震。 抬眸只见黑夜中闪着狠戾的眼眸,墨发下隐隐白皙的肌肤,和眼尾的一颗朱砂小痣。 纪颂柏收手,掌心伤口重新绷开,他却不管不顾,眉眼冷淡:“现在打平了。” 这就是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周宓玉双臂震得生疼,怔在原地,只见那身影缓缓离开。 田三郎坐在床上,殷勤的为田辉揉着肩,田辉拍了拍儿子的手,冷着脸: “干脆就分家,省得他们在眼前转。” 田大郎耸耸肩,反而是田大媳妇紧张起来:“田二手中还有一把子好钱,咋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田三郎点头,他走到田辉面前,叹气道:“明年要是想考试,还需提前打点,咱家钱不够,听说县丞要几个习过武的衙役剿灭土匪,要是田二能去,钱就能剩下一大笔。” 纪颂柏的情况这几位也知道,却都点头称赞。 田大媳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啥时候能去?” 她舔了舔嘴唇,正准备提房子的事,却听田三郎摸着下巴:“他手里还有钱,这回可要拿干净了,要是能灭土匪,有的是富贵。” “这么一来,估计得半年工夫,谁让他娶的那个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 田大媳妇一下子就瘪了,可忽然,她灵光一闪。 大清早周宓玉将红薯放上蒸炉,香甜的气息很快就顺着烟囱飘了出去,田大媳妇的大儿子大壮从房里跑出来,上手就抓。 周宓玉一筷子敲在大壮手背,那胖小子小小年纪满脸横肉,不断对周宓玉吐口水,张嘴要咬。 见咬不到,顿时大骂起来:“丑八怪,贱婆娘,放开我!贱人,烂臭肉…………” 周宓玉提溜着大壮的后领,他力气越大,就越呼吸不上。 最后就大哭起来,抽噎说:“你等着,卖了你!” 周宓玉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却忽然从这话中觉出些不对劲来,她放开大壮,对方撒腿就跑。 卖了她? 周宓玉将蒸好的红薯放进箩筐中,盖上厚布,香气被遮掉几分,她带上一把小刀,进门时与纪颂柏擦肩而过。 两人相对无话,周宓玉却莫名觉得心里发堵。 田家后门传来车轮声,原本稀松平常,周宓玉却忽然警惕起来,她蹑手蹑脚,走到后门,听到田大媳妇那刻薄的声音在讨价还价: “就一个女人而已,你随便送到什么地方都行,反正别让她回来就行。” 第9章 报仇,当报则报 周宓玉勾唇一笑,她回到房中,谁知大壮一直暗中看着她,见她离开,竟然找到箩筐,把红薯拿出来,用脚碾碎。 “踩死你,踩死你!” 周宓玉一把揪起大壮,后门的车停的稳当,田大媳妇已经欢欢喜喜准备去叫人。 她刚把大壮塞上车,装进袋子里,便察觉身后有人跟着。 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宓玉躲在阴影处,纪颂柏的脸出现在后门,一见车上麻袋有人扭动,便毫不犹豫掀开。 大壮吓得半死,已经拉了一裤裆,臭气熏天。 周宓玉迅速给纪颂柏头上套了麻袋,还踹了一脚,纪颂柏原本还有力气,可倒在那屎尿横流的大壮身上立刻气急。 胸口一阵闷痛,纪颂柏捂住胸口,原本想忍过这阵毒发,却不料空气太闷,直接晕了过去。 周宓玉坐上马车,长舒了一口气,郁闷一扫而空,后面一大一小安静的出奇,她甩了甩头,驾车往山间走去。 田大媳妇匆忙回来,车夫一把薅住她,大吼道:“我的车呢?” 还不等回答,就见田花奴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问:“嫂子,大壮不见了!” 田大媳妇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周宓玉把车停到了溪边,原因无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她揭开麻袋,冷气钻入车内,纪颂柏睁开眼,刚刚的痛楚仿佛一场梦,他恍惚起身,下一刻,脸色一变。 周宓玉看着他健步如飞往溪边去,直接跳入冷水中。 上衣一层一层被扔在岸上,露出健硕的胸膛和精壮的腰身,那称得上白皙肌肤上交错着刀伤剑伤,仿佛能嗅到金戈铁马的肃然之气。 周宓玉边看边点头,这个男人不驼不瘸也不瞎,除了那张脸毁容,并没有别的问题,即便遣返也不是不能自立门户。 明知田家这般冷酷,又为什么要回来? 想着想着,周宓玉忽然意识到,那边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不会人没了吧?! 她连忙查看,走近却见纪颂柏趴在水面,一动不动,周宓玉心头一紧,快步踏水上前,然而刚刚接近,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狠狠往下一拉。 平静的溪面立刻泛起水花,哗啦哗啦冲刷着旁边的鹅卵石。 纪颂柏起身,墨发贴着后背,下半身稳稳立在水中。 他摁着周宓玉的肩膀,细致且残忍的将人没入水中,周宓玉刚开始下意识挣扎,后来却镇定下来,确认了纪颂柏位置便果断出手,一拳便砸到纪颂柏腹下。 这完全是难以言喻之痛。 纪颂柏弓着身子,脸色铁青,周宓玉好容易从水里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两人目光交错,都是浓浓的战意。 “救命——娘,救命!” 大壮哭着逃跑,没忍住喊出声来,纪颂柏额上青筋,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你为什么绑他?” 周宓玉拧了拧衣服,冷笑:“他娘要对我动手,我先下手为强而已。” 一个小孩横冲直撞,怎么敌得过两人围追堵截,很快被抓了起来,他扭着身子大骂: “贱皮子,放开我,我告诉奶奶,打死你个小贱人。” 周宓玉笑眯眯,说话轻轻柔柔:“你信不信,如果你真的告状,只会苦上加苦。” 一回到家,大壮立刻扑进了田大媳妇的怀里。 一股恶臭袭来,还没等大壮哭闹,周宓玉急匆匆的跟在后面,握着大壮的肩膀: “大嫂,大壮吃了毒疙瘩,都窜稀了,您快劝劝他,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田大媳妇一听大惊失色,大壮见周宓玉在往他身上泼脏水,连忙冲着旁人叫道: “我没有,娘,她骗人,快打死这个贱人!” 他如今的情况显然与周宓玉说的更吻合。 大壮话音未落,他亲娘的两根手指便插进他喉咙里,上抠下钻逼的他吐了一堆出来。 大壮欲哭无语,可周宓玉却在此时拿来了坏的红薯放在田大媳妇面前,当做证物。 田大媳妇一见更是确信,连忙拍打大壮的后背。 这一通折腾下来大壮面容青灰,生不如死,他看向周宓玉,而对方则又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 就像在山坡上那样。 大壮满面惊恐,接连的刺激,让他两眼一翻晕倒到亲娘怀中。 一家子乱成了一锅粥,田大媳妇过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原先的计划,不由得心虚的去看周宓玉。 正在此时,外面乌泱泱的来了一帮子人,为首的车夫手拿木棍,他身后也是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里面的人听着,这事你们要是不赔钱,咱就没完。” 田大姨媳妇一听就腿软,她慌乱的看向田大郎,哆嗦着开口。 田大郎先是一惊,随后瞪圆了眼睛:“什么,你把人家马车弄没了?” 这东西可不便宜。 周宓玉提着裙摆兴致勃勃的想要出门看热闹,却不料田辉站在大堂,脸色倒是比昨天好了几分,只是眼神还是厌恶。 田三郎站在田辉身后,低眉顺眼。 “田二和田二媳妇,城隍庙要修缮,每家每户都要出钱,你们也拿点钱出来——三两。” 大约是怕周宓玉推拒,田辉又说:“之前村子里面修路,你大哥已经出了钱,这一回也该轮到你们了。” 就算真的要修城隍庙,分摊下来一家也出不了三两银子,田辉这分明是狮子大张口,想要吃回扣。 估计也存了想将他们早点赶出去的心,正在扒银子呢。 周宓玉皱了皱眉,拉长了音:“三两啊……” 田花奴这会儿趁机窜出来,阴阳怪气的。:“二嫂出门还能坐牛车呢,再说了,二哥的遣散费剩了好多,怎么嫂子还嫌多啊?” 周宓玉笑意不减:“我的意思是才三两银子,也太不给咱们面子了,干脆啊,就全出了。” 田花奴张大了嘴,田大娘瞧不下去了,出来指着周宓玉,指头快戳到她鼻子上: “小贼妇,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少满嘴放屁。” 田三郎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见周宓玉站得笔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见她半张脸上的红斑,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到时候要修不好城隍庙,反把村子影响了,二嫂恐怕担当不起吧。” 田辉也反应过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胡闹,这里哪有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的份,还不给我滚进房里去。” 第10章 立下赌约 周宓玉不卑不亢,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那要事办成了……就劳烦公爹在拜神的时候,牵着马送我进城隍庙,再披红挂彩,牵着回村吧。” 周宓玉语气平淡,却将田辉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这分明是打他的脸。 他就不信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这种本事! “你要是真的能做到,别说是给你牵马,就算你把我老汉当马牵都行,可你要是放狗屁,我田家也丢不起这人,自己领了休书滚回去。” 周宓玉勾唇,自信满满:“一言为定。” 这边刚达成约定,那边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田大媳妇捂着脸哭着跑回来,身后是满脸阴沉的田大郎。 周宓玉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等回了屋里,周宓玉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放进袖中,纪颂柏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一旁。 经过刚刚的事情,两人又恢复到最开始相对无言的情况。 周宓玉昂了昂下巴:“我要去县城,跟不跟随意。” 纪颂柏点头却没有动作,周宓玉也不管这些,箩筐里面的红薯还有剩余,周宓玉捡了两个好的放进背包里。 村里有去县里的牛车,只不过除了赶集日子以外要多费些银子。 周宓玉从西屋里翻出块布裹住了带着红斑的那半张脸,摇摇晃晃坐着车往县上去。 驾车的是个善谈的老汉,周宓玉裹了裹头巾,问:“咱们县里老字派的酒楼是哪家?” 不多时,安庆楼的门口便出现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 周宓玉也不多废话,找了掌柜,将包中银两给他一瞧,说: “有笔买卖想和你家东家谈谈。” 掌事看在钱的面子上多看了周宓玉一眼,把镯子推了回去,摆了摆手:“姑娘,你要订酒席可以,说大话就算了。” 这反应很正常,周宓玉拨了拨那金丝镯,笑道:“安庆楼三年前还是县里最红火的饭店,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今年县令庆生宴席定的是长兴楼的招牌菜,东家也不急?” 掌事抬眼,周宓玉将一颗金豆挪到他手下,“权当是通报一声。” 安庆楼的东家意外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端端正正,浓眉大眼,就是眉眼带着一股傲气。 他坐在厢房,有点疑惑的看着周宓玉:“在下李子粟,姑娘所说的生意是什么?” 周宓玉倒也不急,慢条斯理:“这一年来,安庆楼换过掌厨,改过布局,翻新过也请人舞狮热闹,可始终敌不过长兴楼。” “依我看,问题没出在菜色和环境上,而是出现在经营方法上了。” 李子粟越听越入神,到最后竟然眼睛一亮,不过目光落在周宓玉身上,又多了些淡淡的鄙夷: “你有什么办法?” 周宓玉并不在意,“安庆楼常客不少,缺的是有分量的客人,想吸引他们来,就得投其所好。” “县令近来评政绩,需要个好名声。” 周宓玉的话停在这里,故意吊人胃口。 李子粟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他起身,斟茶谦逊道:“那应该如何?” 周宓玉接了茶,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陈家村的城隍庙需要修缮,要是安庆楼主动出钱修缮,广摆宴席,款待百姓,再借此请县令一观,不是正好?” 李子粟算了一遍花销,脸色有些难看,“安庆楼原本就维持艰难,没这么大的能力。” 周宓玉此时打开包袱,蒸好的红薯还有余温,她拿出一个放在李子粟面前:“这个东西三斤一文钱,我来供给,就用此物招待百姓。” 李子粟还是犹豫,周宓玉知道商人不敢莽撞,她将首饰放在桌上,语气淡然:“这是押金,包括送来的吃的也不收费,等到事成之后再结算。” “若真的不成,安庆楼也不亏。” 见有人愿意担责,李子粟放松不少,不过他也好奇:“姑娘这么拼命,为了什么?” 要是不说,恐怕这位也不肯放心。 周宓玉摸了摸下巴:“要是真成了,押金十倍退还,之后供货变为一斤十文,三年不变。” 李子粟倒吸一口凉气,这倒是真不客气。 可话又说回来了,算起来这笔买卖并不亏,即便真的不成,这姑娘拿来的的东西也抵得上七成的费用。 想到这里,李子粟点头:“可以,不过姑娘带来的东西在下还不知道是什么,请姑娘展示。” 林无傲的笔记中明确提过,红薯种植简单,量大管饱,口感香甜。 这东西掺进米面之中,既省了用量,又软糯好吃,李子粟在试过后也赞不绝口。 周宓玉回去后,只见里正坐在正厅,田辉站在一旁赔笑。 里正脸上略带怒色:“是你说要一家修城隍庙的,又让我等在这里,你家二儿媳啥时候回来?” 他目光一转,周宓玉正好踏进门框,田辉眼中闪过喜意,板着脸开口: “里正也在这里,你要是做不到,就给我滚出田家!” 里正上下打量了周宓玉一遍,没看出富贵的模样,田大娘从西屋出来,把周宓玉衣服扔在地上,嫌弃道: “行了,你就带过来这么多东西,赶紧滚,别脏了地。” 周宓玉不紧不慢,向着里正:“里正,公爹说我要真做到了,就拉着我去城隍庙,还要披红挂绿,当着您的面,做个证吧。” 里正皱眉:“这事可不能儿戏。” 田辉脸一黑,又想动手,却生生忍下,田大媳妇从里屋来,眼眶发红,却带着得意的笑。 她一盆水泼在周宓玉脚下,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里正,安庆楼的李掌柜来了,说是要给咱们村修城隍庙哩!” 里正顿时眉开眼笑,急急忙忙就要上前迎接,李子粟快步走来,却先到了周宓玉面前,语气难掩激动: “周姑娘,这是你的押金和红薯的定钱,收好了。” 下一句,他压低了声音:“消息刚放出去,县城令就登门拜访,对安庆楼大加赞赏,周姑娘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周宓玉欣然收下,这手段在京中算不得多稀奇,投其所好,看的就是如何拿捏上位者的心理。 田家人一见那袋沉甸甸的钱已经瞪直了眼,里正也愣住,下意识的看向田辉。 田辉木在当场,田大娘干笑:“这是好事,你们去谈你们的,家里就不留客了。” “慢着。” 周宓玉走出,面上带笑:“刚刚的约定,里正还没说个分晓呢。” 第11章 自取其辱 田辉的脸涨得通红,这丑东西明显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里正刚刚还在惊喜,这会儿又有些尴尬。 毕竟是家务事,他不好插手,只得轻咳一声道:“都是一家子,刚刚你公爹之间话说得重了些,可做晚辈的也不能这么死心眼。” 田辉板着一张脸,听到这话鼻子发出轻蔑的哼声。 周宓玉抿了抿唇,忽然眼眶一红:“是我给田家丢脸了,公爹不喜欢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扭脸便要撞墙,李子粟哪里见过此等架势,慌得伸手就要拦她。 这一动,连带着其他人也纷纷动起来。 周宓玉捂着脸,一句重话也没说,让人挑不出错的同时却又将难题完完整整地抛回给里正。 田大娘此时还没意识到周宓玉的用意,见到这副寻死觅活的模样,反而指着周宓玉的脸骂道: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我田家供你吃穿,竟养出你这个没心肝的白眼狼,非要叫你公爹上街去丢一回人才罢休吗?!” 之前定下赌约的是他们,加注的也是他们,如今倒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周宓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李子粟是个商人,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周宓玉的货还没供上,怎么能让人就这么死了? 他这边沉着脸对着里正开口:“我是应了周姑娘的约才过来,若是周姑娘不肯,那在下只好换个村子。” 里正一听便急了,他瞪着田辉,“你这二儿媳也是功臣。就算是不披红挂绿,明日送她去城隍庙总是可以的吧。” 要说里正果然老成,知道随了那边心意也办不成这事儿,干脆各打五十大板。 田辉脸僵了僵,最终还是没敢拒绝。 田大娘在一旁却瞪大了眼睛,坐着牛车去城隍庙,这是多大的荣耀。 这么一个丑丫头,跑到外面岂不是丢她们田家的脸。 想到这里,田大娘的脸扭曲了一下,目光愈发不善。 里正懒得管这么多。 周宓玉拍了拍裙边的尘土:“那儿媳就先回去准备了。” 她目光扫过几人涨红的脸,笑意轻柔,眸中带了些狡黠。 西屋,纪颂柏坐在桌前,见周宓玉又是一身狼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 可很快一抹复杂的情绪在那深邃的眼眸中起伏。 不得不防,可面前的女人真的是什么线人,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一日也过去许久,九皇子却迟迟没有派人来…… 周宓玉轻扫了一眼,纪颂柏隐藏的本事不错,就是很容易能看出他有心事,不过读不透罢了。 可惜她懒得打探。 明天必定不会顺利,她要养精蓄锐,好应付这家人的奇葩之举。 清晨,周宓玉起得不晚,而有人比她起得还早。 田大媳妇站在西屋门口,看她眼下的青黑,估计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 反观周宓玉气色却是十足的好。 周宓玉伸了个懒腰,声音轻快:“大嫂这么早就起来遛弯啊?” 田大娘从角落走出来,眸光阴恻: “你倒是起得晚,也不知道给你大嫂搭把手做饭伺候公婆,整日贪睡,难不成我田家是请了个祖宗过来吗?” 这为难在意料之中。 周宓玉笑弯了眼,忍不住勾起唇角:“万事都听婆母的,儿媳不敢擅自做主。” 说罢,她眨眨了眼,一副无辜模样。 田大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周宓玉的意思,顿时气急。 那蒲扇大的手扬起,立刻要扇在周宓玉脸上。 她竟然想动手! 周宓玉抬眸,一双漆黑眼眸带着些许嗜血的光,竟然与大婚那日对上的眸子格外相似。 田大娘手一抖,忽然想起被尘封的记忆,向后退了几步。 周宓玉欠身,悠闲打了个哈欠,“今日还要和爹一起去城隍庙,家里的事情就麻烦大嫂和婆母了。” 一听这话,田大娘脸色一变,竟然又换了模样,撑着脸皮,拦在周宓玉面前笑道: “急什么,你公爹他还没备好车,快回去歇歇。” 周宓玉眯了眯眼,屋前车轮的动静别人听不见,她可未必会忽视。 “行,就听娘的。”周宓玉并不戳穿,竟然真的回了西屋。 纪颂柏已经醒来,自然也听到了,此时敛眉低声道:“你若想去,我送你从后门走。” 周宓玉惊讶,却弯了眉眼,“有些东西,就算我让了,也要看他拿不拿得住。” 这家伙平日闷着,现在竟然会主动帮自己了? 纪颂柏还不知昨日全貌,只以为是田家不让周宓玉去城隍庙,便没有强求。 田辉坐着牛车,大摇大摆的往城隍庙去。 陈家村的人都知道田家一家包了修城隍庙的事,艳羡声乐的田辉合不拢嘴。 等到了地方,见庙中已经堆满了木料青石,左右两边的护卫勾了花脸,威风凛凛。 里正和李子粟站在门口,一见牛车,李子粟眼睛放光,连忙迎了上来。 只是看到田辉时眉头重重一压。 “周姑娘不在吗?” 田辉一听这话瘪了瘪嘴,粗声粗气道:“田家的事是老汉我做主,那就轮到一个婆娘开口。” 李子粟半信半疑,拉着田辉走到一旁:“你是当家人?” 此言一出,旁边羡慕的目光顿时集中在田辉身上。 田辉挺直了腰,声音震耳:“是我。” 李子粟拉着人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众人的视线,语气却带着几分焦急,“先前承诺的红薯不够了,今夜还要待客,可别忘了约定。” 田辉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李子粟也是人精,哪里有不懂的,他的声调不由得抬高了几分。 “我是看你田家在陈家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才放心将事情托付,都是本分生意人,难不成你们想出尔反尔?” 田大郎匆匆而来,见老父脸涨得通红,连忙上前打圆场。 谁知李子粟不想听这些,一把将人推开: “城隍庙这附近也不光只有这一家,今日你又拿不出东西,我立即让人将工人撤回去!” 里正也听到了这句,气的嘴唇都打战。 反应过来的田辉推了推田大郎,“快!快去把那个丑丫头给我找过来!” 田家 “欺人太甚,无耻至极!”纪颂柏一拳捶在桌子上,眉间的怒色遮也遮不住:“不让你去也就罢了,竟然冒名顶替!” 第12章 她杀人,他挖坑 他目光灼灼,周宓玉被盯得一怔,随后挑了挑眉:“今日我要给李掌柜的交货,就算我不去也会有人主动来请,不担心。” 纪颂柏一愣,刚想开口又觉得有些尴尬。 之前分明说过划清界限,如今他表现得似乎有些过于急切。 反观周宓玉倒是心情不错。 她不讨厌直率的人,尤其是在田辉的对比下。 不过看纪颂柏还是皱眉,她耸耸肩,想安他的心。 周宓玉走到西屋偏房,将满满两袋子的红薯拉了出来:“这些是我白天捡的。” 见周宓玉主动分享,纪颂柏目光缓缓移了过去,只是一眼却叫他顿时瞪大了眼: “这不是那吃死人的毒物吗?” 有些事多说无益,唯有眼见为实。 周宓玉拿起一块熟透的红薯,毫不犹豫放进嘴里。 纪颂柏愣了一下,见周宓玉面色坦然,便也不再多说。 忽然,只听田大媳妇在院子里惊呼: “大郎,你这是咋了?” 西屋的门被一把推开,田大郎看向周宓玉眼中有几分愤怒。 他上前,手脚粗鲁,想要揪起周宓玉的领子,却被一道身影拦在前面。 见是纪颂柏,田大郎冷笑:“都是这个臭婆娘,她跟人家李掌柜做了什么约定,现在爹被人扣在那儿,你还要护短?!” 说罢,田大郎的目光狠狠盯着周宓玉,仿佛想要将对方剥皮抽筋。 纪颂柏不让,田大郎也没什么兄弟情义,他力气大,一拳丝毫没有收力,直直往脸面砸去。 打狗也要看主人! 周宓玉面色一变,不自觉咬着后槽牙,目光凌厉。 她两指并用,一颗金豆从指尖飞出,打在田大手肘麻穴。 窗外飞进一块碎石,打在膝窝。 纪颂柏借力卸力,铁掌握住田大郎肩头,田大郎只觉得身上一阵麻痹,随后人便仰身躺在地上。 后知后觉才呼痛出声。 “这件事我知道,本来就是爹不对,你是非不分,还要行凶,可有廉耻?!”纪颂柏沉着脸,当着他面尚且如此,背后还不知会怎么样。 他回头看了周宓玉一眼,眸中犹豫一闪而过,取代的却是坚定:“要我娶妻分家,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可既然她嫁了我,便是我的娘子!” 周宓玉怔住,面前的男人鬓发遮住半脸烧伤,却隐约能见闪耀着一对剑眉,一双凤目,很像年画上的威武将军。 她见田大郎脸涨得通红,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忽然松了松,上前拍了拍纪颂柏的肩膀,倒是一笑: “无碍,走一趟也不碍事。” 虽然她自己也能解决,不过有人撑腰的感觉,也格外不错。 周宓玉燕眉弯弯,格外温柔。 田大郎一路上都被纪颂柏抓着,他原先生着闷气,可临到城隍庙,却忽然问道: “二弟,你的脚痊愈了吗?” 当初纪颂柏回来时,半张脸上都是烫伤的痕迹,还瞎了一只眼。 明明不到而立之年,身体驮的却像是个暮暮老者。 更别提他腿脚也不灵便,虽然掩饰,但还是十分明显。 可这一回,田大郎看不出丝毫瘸拐的痕迹。 “娘子她帮我医的。”纪颂柏顿了一下,话却说得流利。 周宓玉惊讶,没来由地为这两个字别扭。 之前多接触一下都要害羞,如今竟然能坦然叫上娘子了? 城隍庙前,田辉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神焦急。 “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吗?” 周宓玉拎起裙子走上前,脸上笑意不改,她本来就没按什么好心,更不必逢场作戏,给田辉打什么圆场。 田辉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瞪着周宓玉。 可周宓玉却一副淡定模样,她顺势挽着纪颂柏的手臂,笑意不减: “昨日我细细将里正的话思索过了,就算是我的苦劳,大事也应该让长辈在前面,本来想找公爹说明,谁知您已经提前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呀。” 周宓玉说这话时声音不曾减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人小声议论起来,声音传入她耳中,勾起的只有笑意。 田辉站在中央,他长到这个岁数也算颇有威望,可这一次,却是将他的老脸一并丢光了。 李子粟见周宓玉来,总算松了口气,纪颂柏将两袋红薯放在身前,让人搬了进去。 田辉还在原地,周宓玉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就这么静待着。 只是目中闪着讥讽的光。 纪颂柏附耳问道:“你若是气不过,我陪你去和里正说清。” 两人原本就离得近,此时纪颂柏开口,热气更是轻撩上周宓玉耳廓,硬生生拉回一部分注意力。 周宓玉下意识就要瞪回去,可身旁那双眼眸清澈明亮,并无半分轻佻的意思。 她一怔,不自在的别过头,随后道:“不必,只是一件小事。” “那你为何要坚持?” 周宓玉冷笑:“我这人有仇必报,且不喜拖延。” “上次他可是使足了劲地要我的命。” 里正刚说了半天好话,对田辉也不满,忍着出来打圆场:“都是做善事,没有先后之分,一同进庙烧了香,即刻开工罢。” 里正看的李子粟,李子粟却对着周宓玉。 周宓玉欠身,“就听里正的。” 折腾了一天,田辉和田大郎灰头土脸的回去,周宓玉却在城隍庙附近拿了一挂鞭炮。 田大郎对她出手,田大媳妇又想把她卖了,这对夫妻怪不得能进一个被窝。 周宓玉眸色一深,已经得罪了田辉,倒不如一并出口气,倒也快意。 她这举动落在纪颂柏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纪颂柏深吸一口气,劝说:“不至如此吧。” 他以为周宓玉要伤口撒盐。 周宓玉白了他一眼,兴致勃勃的准备着手中鞭炮,“这是另一桩仇。” 纪颂柏无语,许久才道:“你仇人真多。” 这样说,身子却很诚实的跟在周宓玉身后。 回到田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田大郎和田大媳妇在主屋诉苦,大壮在厨房偷吃。 他一见周宓玉拔腿就跑,不亚于见了恶鬼。 周宓玉抬手揪住大壮衣领,笑容璀璨,语气轻柔,“小胖子,帮我个忙吧。” 她拿出鞭炮:“什么时候你爹娘不让你进屋子,你就把这东西点着了扔进去。” 那画面,想必一定很精彩。 平时大壮哪里碰的着鞭炮,眼睛一亮,周宓玉摸出一把糖,塞到他手里。 纪颂柏还以为是什么计谋,松了口气,等大壮走了才上前,“回去吧。” 周宓玉从一旁拿出一串小鞭炮,微微一笑。 她才不傻,那小胖子怎么会听话,她当然还有后手。 当天晚上,大壮揉着眼起夜,刚走到门口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小孩顿时清醒,大哭起来。 东屋乱成一锅粥,周宓玉和纪颂柏从角落出来,纪颂柏紧紧拉着她的腰带,生怕周宓玉笑得厥过去。 田大媳妇衣衫不整,披了外衣匆匆出来,见到周宓玉立即大哭道: “造孽啊,我得罪了谁嫁到田家来,起早贪黑还要给人欺辱!” 田大郎同样打扮,也是气急,红着眼举起锄头,“贱人,我跟你拼了!” 第13章 给她立规矩 有人在暗中出手,田大郎锄头脱手,摔倒在地。 周宓玉目光一凝,上次只是觉得不对,这一次,却可以确定。 不知是敌是友,她隐下不谈。 “大晚上的,又闹腾什么?” 田大娘也被鞭炮声吵醒,抱了大壮过来,田大媳妇哭诉,“娘,看这贱人做的好事!” 周宓玉头垂着,挨着纪颂柏,夜里看不清情形,唯有纪颂柏知道,周宓玉是在笑。 而且没停过。 他无语望天,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这人同流合污的了。 “别笑了,”纪颂柏咬牙切齿,“看你做的缺德事。” 周宓玉抬眸,一双墨瞳染着笑意,好容易忍下去,才开口:“我是买了鞭炮,可那是为了除晦气用的,还没来得及使就不见了。” “刚刚还是二郎告诉我,是大壮偷拿了。” 周宓玉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不信,闻闻他手上的味道不就知道了?” 田大娘捉住大壮的手,果然一股硫黄味,她脸色一僵,强硬道:“这种东西,怎么能乱放!” 田大媳妇的委屈全然化作怒火,从田大娘怀中揪起大壮,上手就打: “你个小兔崽子,谁教你的!” 边说还用眼睛剐着周宓玉。 大壮大哭,他才不傻,原本打算吃完糖玩完鞭炮再去告状,没想到反被倒打一耙。 这会儿就算说的是实话,也没人信了。 周宓玉目不转睛,眼底藏的满是笑意,靠着纪颂柏自然的像是靠着一堵墙。 这场戏到现在为止也算唱的差不多了,她眯了眯眼睛,神态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田大媳妇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是害臊,而是发怒。 她把大壮一把捞进怀里,正要再补上几巴掌,却被田大娘推开,劈头盖脸对她骂道: “不就是放了两串鞭炮,至于这般作践他?” 周宓玉看向田大媳妇,那张掉的老长的马脸显现出既委屈又愤怒的神情,最后却还是将仇记到了自己身上。 田大娘的目光也缓缓移了过来,看着周宓玉像是看一块扯不掉的饴糖。 这丑丫头自从到了她田家,她全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田二,你这媳妇也进门几日了,明天早上让她过来,娘要立规矩。” 大约是之前压根没想过让他们留在田家,田大娘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田大娘可算是想起自己还是个婆婆了。 这摆明了就是要磋磨人! 纪颂柏神色一动,正要阻拦,手却被轻柔的按住。 周宓玉感激一笑,虽然两人之间多有摩擦,也有冲突,可这几次纪颂柏的确是不怀私心的在帮她。 虽然……跟她本身貌似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样的人周宓玉不讨厌就是了。 “但凭婆母安排。” 纪颂柏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扭曲。 倒不是因为周宓玉的逆来顺受,通过几次的接触他已经非常了解周宓玉的性子。 指使她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到时候恐怕整个田家都要遭殃。 可那双柔软的手握得极紧,竟然没给他上前的机会。 等到回了屋子,纪颂柏欲言又止,在屋内转了几圈,“无论如何,别闹得太过。” 周宓玉回以灿烂的笑容。 次日一早,田大娘便站在了西屋门口。 老婆子面色难看,狠狠砸了砸门,“懒婆娘,还不起床!”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动作愈发粗鲁。 周宓玉披着外衣站在田大娘身后,鼻音有些重,“婆母,我在这儿。” 她冷不丁地开口,吓了田大娘一跳。 田大娘的嫌弃太过明显。 主屋木桌上摆着一盆黄馍,一桶小米粥,四碟小菜和一小碗猪油。 田家是富了点,可还要供着一个童生,吃的依旧简单。 周宓玉站在一旁,她来时垫了点红薯,闻着猪油的香气也不失态。 “还不过来伺候!” 田大娘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周宓玉上前。 如今她不好来硬的,毕竟还要住在这里。 可也未必非得可怜巴巴的,从别人指缝里求得一点怜悯。 周宓玉捂着嘴,刚走到田大娘身边,像是忍不住喉中的痒意,“阿嚏!阿嚏!” 飞沫顿时溅得满桌子都是。 “哎呀呀,贱丫头!这是干什么?!” 田大娘将面前的碗向前一推,伸手就想扯住周宓玉。 可惜被周宓玉躲过。 田大娘落了空的手砸在了田大媳妇身上,田大媳妇刚还在看戏,被这么一拍,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看热闹的心顿时歇了,田大媳妇将筷子往桌上一撂,委屈拉着田大娘: “咱家果然是来了个祸害了,她分明就是不想伺候娘,偏偏使出这么一个贱招。” 田大娘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发狠似的将筷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两只细长吊眼紧紧的黏在周宓玉身上,恨不得用目光将人钻出个窟窿。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周宓玉还是明白的,她扁了扁嘴,说: “大嫂,你怎么总看不惯我,难不成是嫌我在田家占了你的位置,你看我不爽?” “人家都说养儿防老,虽说咱家有三个儿子,可最受器重的还是大哥,等公婆百年之后,这些东西不都是你们的,现在就争……不太好吧。” 周宓玉是故意的。 她将田大媳妇不敢说的话摆到了台面上,一时令对方哑口无言。 田大媳妇慌乱的看了田大娘一眼,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套,刚掐着腰要骂,便见周宓玉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家二郎身子不好,养家糊口都是难事,所以昨日特地找了李掌柜, 李掌柜给我们打了保票,说是保准能挣钱的。” 说到这里,周宓玉亲热的坐在田大娘身旁,“就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咳咳,等儿媳病好了,和二郎一起去赚钱,咳咳,有了钱,给婆母带回条金链子来!” 这番话一说完,田大娘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握着周宓玉的手: “好女儿,好女儿,身子要紧,赚钱什么时候都不急。” 她咧着嘴,那口大黄牙靠在停在周宓玉脸侧一指节地方:“之后娘老了,还指望你们孝顺呢……我的儿,好本事啊!” 周宓玉浅浅一笑,心中却冷意不断。 趋炎附势的人她见得多了,只是田大娘这副嘴脸竟让她想起自己收养的那位义妹,心中厌恶。 田大娘见周宓玉半天不接话,心头有些不安的。 她自己笑了两声,最终还是凑到周宓玉耳旁,殷勤问道:“那李老板让田二去做什么营生?你看田二身子也不好,要是不方便……” 田大娘越说越近,最后整个身子都要偎到周宓玉身上,“大郎平日也在家里,不如让他去。” 田大媳妇原本在生气,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果然够不要脸! 第14章 误判敌情 若是自己拒绝,就算拿回来钱,也会被两人记恨吧。 周宓玉顿了一下,满脸惋惜:“也好,我也担心二郎,听李老板说,这事还有几分危险。” 一听这话,田大媳妇的表情立刻变了。 她忙甩开周宓玉的手,才察觉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抽着嘴角笑了笑: “呵呵,瞧弟妹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谁赚钱不是赚钱。” 周宓玉跟着假笑,顺带咳嗽了两声。 田大娘勉强压下心头的欢喜,假模假样的劝周宓玉回去休息。 只是人前脚走了,田大娘神情一变,对着田大媳妇嗤笑道:“我还没死呢,偏学那贱丫头……现眼的东西!” 关了房门,周宓玉挑眉,这下总算能安生一段时间了。 只是此时肚子却很不凑巧的咕咕叫起来。 周宓玉刚舒展的眉头猛地又皱紧。 外面不太好出去,自己怎么就忘了拿点吃的进来呢?! 好在之前蒸熟的红薯还有,风干了一夜,虽然口感差了点,但是闻着味道还能吃。 周宓玉狠狠咬下一口,又想起林无傲笔记中所记载的东西。 这红薯不仅可以蒸着吃,还可以烤着,且烤着保存的时间要比蒸着长许多。 出门在外,堆一个火堆便能吃上热乎乎填饱肚子的熟食。 若是能用在行军中倒是方便。 周宓玉眼睛一亮,随后又耷拉着脸。 话说得容易,可如今大庆国军队大半都与纪家有关。 而她又与纪家独子有些过节。 若是那人见了她,恐怕一句也不会听。 江如虹当初能那么快得手,想必也少不了纪家在身后推波助澜。 江如虹不足为惧,可若是和朝中重臣扯上关系,她还没有复仇,恐怕就得跟着自己挣下的家业一并命赴黄泉了。 周宓玉想得入迷,甚至没瞧见纪颂柏的身影。 纪颂柏进门,见她又抱着红薯啃,不禁愣住。 吃的这么草率,怕是又在田大娘那里受了气吧。 想到这里,他出了后门,唤严羽过来。 等纪颂柏回来时。一切仿佛毫无变化。 周宓玉坐在床边,目光却止不住的放在纪颂柏身上。 按照约定,她不能打探纪颂柏白日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可以用眼睛观察。 或许是太全神贯注了,在察觉到纪颂柏目光转向窗外时,周宓玉也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刻察觉到了屋外的异样,双拳紧攥,却仿佛平常那般走到纪颂柏身边。 一双素手搭上纪颂柏的肩头,下一刻却狠狠摁住,在他耳旁郑重道:“有人在附近盯着我们。” 纪颂柏被她的话吸引,身子顿时绷紧,目光锐利,仿佛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周宓玉眼中暗藏满意,拉着纪颂柏移动边:“不知是敌是友,小心为上。” 她吹了灯,将纪颂柏缓缓带到柜子旁。 西屋之前是被当作库房,有个超大的柜子摆在角落,只是破烂了些。 两个人顺利进柜,狭窄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都被感受的清清楚楚。 周宓玉的脸颊贴在纪颂柏的胸膛上,心跳声稳健而均衡均匀。 原本该是十分亲密的画面,只是两人心中揣着担忧,没有一个人往别的方向想。 门外的动静愈发大了,纪颂柏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他稍稍运功,心脏传来剧烈的痛楚。 纪颂柏蹙眉,他知道这是毒发的前兆,可危急关头也管不了这许多。 周宓玉虽然武功尽失,却也敏锐的察觉到纪颂柏体内真气倒流。 她下意识出手想,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外敌当前,周宓玉不能喧哗,只得用气音在纪颂柏耳旁质问:“你疯了吗?你体内真气不正常,还敢运功。” 此时夜幕浓重,唯一带着光亮的皎月透过窗户,却只留下一道清辉。 光亮其中一束正巧打在纪颂柏脸庞,将那双坚毅而镇定的眼眸全然展现在周宓玉面前。 他嘴唇轻动:“这里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我不能让她们涉险!” 纪颂柏垂眸,飞快的看了周宓玉一眼,“还有你。” “这家人对你畜生不如,你是吃了多少迷魂汤,还要为他们拼死拼活!” 周宓玉莫名发怒,趁纪颂柏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从旁边点住对方身上要紧大穴。 原本纪颂柏还强撑着,这次却猛然晕了过去。 周宓玉震惊,连忙拖住纪颂柏身躯,好在这地方狭小,借着柜门不用费多大力气。 她伸出手,惊疑不定的去探纪颂柏脉搏。 然而一探才发觉对方竟然身中奇毒!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察觉到他真气逆流。 外面的人仿佛疑惑,停在墙后不再动作。 周宓玉浅浅吸气,挪了个位置,将纪颂柏往柜子里面塞了塞。 代价便是纪颂柏整个人都伏在她身上。 软软的唇瓣磨蹭着她的颈窝,像是一只粘人的狸奴。 周宓玉咬着嘴唇,只觉得脸颊发烫。 这距离太近了! 若是往日那些难缠的对手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一言难尽! 纪颂柏悠悠醒来,这一次发作并不算十分厉害,大约是没到时间的缘故。 可被周宓玉这一推动,胸口依旧疼痛难忍。 他动了动,发觉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山谷中。 鼻尖萦绕着女子身上自带的暖香,一时间有种让人想要闭眼沉醉的诱惑。 纪颂柏敛眉,才反应过来,立即想要挪开。 周宓玉神经紧绷,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下意识地扣着他的后脑勺,将纪颂柏往怀里又塞了塞。 感觉半张脸都要没入那柔软的身子里,纪颂柏神智像是被狂风暴雨卷过一般,七零八碎。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若是一会儿严羽送饭菜过来……也不知是否敌得过。 纪颂柏抿唇,却忽然像是被人撬开了天灵盖,浇下一盆凉水。 他认得严羽的功法,可周宓玉却不知、 刚刚情况匆忙,也没来得及确认。 那么说门外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纪颂柏的脸顿时黑了起来。 他不再挣扎,周宓玉也没有强行摁着。 只是看着周宓玉那双警惕的眸子,纪颂柏头疼。 如今要怎么不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支走严羽呢? 第15章 探寻基地,周宓玉受伤 屋外人的步伐带了焦急,大约也察觉了不对。 纪颂柏屏住呼吸,趁周宓玉没注意一把推开柜门,尖锐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屋外人迅速动作,却生生在门口停住。 烛火被点燃了一瞬,在墙上映出一个熟悉的信号,严羽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周遭安静下来,周宓玉半散墨发,月白长裙弱不胜怜,莹白皓腕显出几抹如血梅般的红斑,似乎颜色又加深了几分。 这幅样子……这幅样子竟然不像是胎记,仿佛是中毒 纪颂柏压低眉宇,终是不曾开口。 周宓玉拍了拍裙上的土,不解道:“这人也太好打发了了吧。” 她以为是柜子声把人吓跑的。 纪颂柏松了口气,下一刻,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周宓玉眨了眨眼,谢字却没说出口,只是道: “早些休息吧。” 之后再出入田家果然变得方便许多,田大娘几乎是带笑送周宓玉出门。 城隍庙已经开工,之前的红薯也已经全部用完,李子粟又来催货 红薯这东西掺进米面中既丰富了口感又省下了米面的费用,加上好保存,很快就成为安庆楼的招牌之一。 正好出门不受限,周宓玉顺着小道上山。 刚走到附近,她便察觉到身后有人。 长兴楼的伙计悄悄跟在周宓玉身后,想知道令安庆楼起死回生的东西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只是前面的女子分明走在道上,几乎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雾气弥散的林中。 伙计后背一阵冷汗。 周宓玉靠着石头,双脚搭在树上,在寻常人根本想不到地方藏着。 白天来山上是没狼,但是来往樵夫猎人采药和探子太多。 她轻笑,现在自己手中的尚且算是小利小惠,若是全拿出来,恐怕刀架脖子上威胁的也大有人在。 小重山指的是三个重叠的矮山,像是三胞胎斜着站成一条线,湾湾溪水在山间滋润野草,茂密绿意间一棵飘逸柳树在其中迎风轻摇。 柳树后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白塔江。 江边柳…… 周宓玉摸索着,在石碑底部找到一块凸起,向南转三圈,摁下去,又向北转了一圈半,柳树颤了颤,树根处泥土抖动,一个半人高的洞出现。 一条隧道长达百尺,出去后豁然开朗,被隐藏在树荫下的山谷出现在周宓玉面前。 几道栅栏圈好了小园子的位置,只可惜没人打理显得杂乱,拱起的斜坡冒出几根红薯的尖,还有些七零八落的躺在透气的小口。 看来就是这么滚出去的。 周宓玉记得笔记上曾经提到过——红薯必须找到种苗。 她小心翼翼的拔了几棵红薯苗。 周宓玉将已经成熟的红薯放进背篓,继续向前方去。 整个山谷很大,四处都看得出被用心打理过的痕迹。 周宓玉缓缓向前走着,警惕着。 笔记对于更深处的东西描述并不太清。 不过以那家伙的性子,不做些手脚是不能的。 可即使周宓玉再小心,也架不住机关巧妙,刚向前一步,箭矢飞出,虽然闪躲,却还是擦身而过。 她狼狈从泥土中抬起脸,谁知又是几道咻咻的声音直冲而来! 那箭矢仿佛有生命般,已经锁定了她的身影。 周宓玉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后招,向旁翻滚,这回的伤重些,周宓玉身子一僵。 好在机关已毕。 周宓玉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咬牙向旁边一闪。 这边埋伏怕是数不胜数,不知踏错哪一步便会引发。 她暂时不敢再探,好在林无傲在这里还搭了个小亭子,能勉强借着石凳休息。 周宓玉目光向外扫去,却见一片不同寻常的土地,不同于黄土,竟然是黑黝黝的。 周宓玉闭着眼思索,猛的瞪大双眸,这不就是笔记上提到的黑土地吗? 什么都能种,且种植速度速度是平常土地的十倍不止…… 周宓玉看了看手中的红薯苗,不知这土地真假,干脆试一试。 目下还要用红薯,多种些有备无患。 只是动作过大,伤口发痛,周宓玉白着脸封住穴道。 好在只是几道擦伤,血流的并不多,只是后背疼的厉害。 周宓玉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等缓过来才回过身去。 她之前靠着一根红柱,那柱子漆得十分漂亮,就是末端像是强行在一块完整画布上打了个补丁。 周宓玉挑眉,伸手去碰。 那地方被多碰了两下,竟然裂开来,掉出一本小册子。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 虽不知林无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新奇东西,不过照此看来,她也十分担心自己能力流失。 整个基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处这样的备忘。 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后来者。 再待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周宓玉将册子收好,立刻离开了基地。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山中隐约狼鸣,周宓玉心中苦恼。 白日上山不行,晚上又有危险。 可偏偏她还要用其中的东西。 西屋中纪颂柏坐在桌前,在屋内,他总算不用装的太过辛苦。 只是周宓玉进来,纪颂柏第一时间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某种奇怪的欢迎仪式。 周宓玉已经简单处理伤口。 跟林无傲有关的事情,她不敢赌。 皇帝已经下令要诛杀所有与妖女来往之人。 好在纪颂柏没过一会儿便转头出去了。 周宓玉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内容却奇怪的很,连不成一句。 她一怔,却想起之前林无傲曾经提过的几种文字解密。 周宓玉心中默默翻译,好容易将第一句翻出来,才发觉这竟然是个凉茶的方子。 西屋没有笔墨,只靠心翻却不行。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宓玉连忙将册子收好,纪颂柏低着头,带着装满热水的木盆进来。 他将白帕浸湿,拧干净了递给周宓玉,“后院有几台酒,你先擦洗了,我去给你搬过来。” 周宓玉圆眼微睁,下意识接过,纪颂柏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将盆放下便往后院去了 周宓玉抿唇,果然瞒不过。 她利索解下外衣,将伤口擦拭一遍,之前已经大致处理过了,可撕下衣服时难免又崩裂了。 等将里衣全部扒开,周宓玉额上满是汗珠,上唇苍白,下唇却被咬的殷红。 一阵凉风吹过,周宓玉头晕脑胀,身子忽然腾起一股热气。 即便没有穿衣服,却还是感觉周身燥热难忍。 后背还在隐隐作痛,看来是有没处理到的伤口发炎。 纪颂柏抱了酒,站在门口先敲了敲门,周宓玉原本打算遮一遮,却暗自咬牙,垂着头道: “进。” 第16章 勾引嫂子 刚踏入屋子,纪颂柏抬眼便看见大片白皙的肌肤在眼前一闪而过。 周宓玉紧紧抱着衣服,却将大半个后背露在外面,上面几道清晰的血痕触目惊心。 纪颂柏别过脸去,却被那几道血痕吸引。 他眉头紧皱,行军之人不会看不出那几道伤的严重程度。 像是箭矢所伤! “你……” 话卡在喉咙,纪颂柏纠结片刻,还是没有问出口。 周宓玉面上挂着一层薄红,有不易察觉的害羞:“后背的伤我实在够不着,只能麻烦你了。” “你我虽是假夫妻,倒也担着个夫妻的名。” “我会付你银子。” 注意力在伤口上的纪颂柏并没有注意到周宓玉此时话语慌乱。 他拿起帕子,手却不由自主发颤。 平生还没有和女人如此亲密接触,分明是主动的那一个,耳尖红的却比周宓玉还要严重几分。 周宓玉原本也觉得害羞,可这会儿功夫已经劝自己接受现实。 见纪颂柏迟迟没有动作,回眸看去,一双圆眼带着些许疑惑。 烛光下那眸中如秋波泛滥,掀起阵阵盈光,纪颂柏的手重了重,帕子摁在伤口上。 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叫起来。 周宓玉皱着眉,只是轻声道:“嘶——” 纪颂柏连忙松手,此时他才察觉周宓玉的肩头竟然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已经痊愈,却依旧丑陋横于白皙肌肤上。 纪颂柏只是一顿,立刻动作起来,等到伤口清理干净,他拿来陈年好酒,依旧是将帕子投进去浸湿,再擦在伤口上。 这般剧痛任谁也难以扛住。 周宓玉咬着下唇,身子终于有些抑制不住的轻颤,她垂着眼眸,掩饰神情。 饶是如此,全程她依旧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纪颂柏惊讶,后而敬佩。 处理好伤口,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那伤疤上,目光便要比之前直接许多, 周宓玉察觉,动了动身子,纪颂柏欲言又止,正想开口却被堵了回去。 “我要换衣服了。” 非礼勿视,纪颂柏转身。 周宓玉慢慢将脸抬了起来,她唇瓣苍白,双颊却有红晕,看向纪颂柏时,眼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复杂。 确定对方看不见后,她将抱着的衣服放下。 粗糙的布料摩擦伤口时,仍旧有一股难言的疼痛。 这点痛不算什么。 等纪颂柏转头时,周宓玉已经穿戴整齐。 除了脸色异常,光看神情,甚至察觉不出她刚刚受过伤。 次日一早,周宓玉便起身。 她脸色依旧不好,好在红斑遮挡,也看不太出。 家里的饭菜向来是田大媳妇在做,再单独放在灶上让周宓玉去领。 原因也很简单——田大娘不愿看见这两张倒胃口的脸。 可这一回,周宓玉刚到厨房便被田大媳妇拉进了主屋。 田大娘已经用过饭,看着周宓玉时,带了些不耐: “好歹是一家人,你们吃喝嚼用都由公账上出,三郎还要读书院,这费用着实负担不起啊。” 田三郎前几日回了书院,这会儿子又来了。 一看那模样恐怕又是来要钱。 周宓玉瞥了一眼,唇角微勾。 住在田家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她为难的皱起双眉: “李掌柜那边刚安排了活儿,总不好这么快就问人伸手支工钱。” “往后人家照拂咱的日子还多的是。” 田大娘一愣,她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只是手中没有沉甸甸的银子握着,始终有些不得劲。 “田二不是还有些积蓄吗?你公爹身体不好,老大也要养家糊口,家里要吃饭,还要供三郎读书……” 说到这里,田大娘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三郎,不是说县丞要人,倒不如最近就让田二去了,也好换笔银子,明年娘还指望你考个秀才,光宗耀祖呢。” 什么差事? 周宓玉看向田三郎,对方叹气:“县丞前日刚补了两个侍卫,也是不凑巧,还是再等些时候吧。” 周宓玉一字未差,将两人对话收入耳中,随即而来便是极大的愤怒。 那县丞在整个县里也算有名了。 周宓玉在门口也听别人聊过,说这县城好大喜功,总想做出些政绩来,因此频频带着手下去剿土匪。 一来二去也没人愿意跟他,他便私自招人, 看似是剿匪,实则便是送人们去死,为自己博名声。 周宓玉目光一冷,看向田家人时多了几分憎恶。 这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可自她来到这里起,便没看出田家人对纪颂柏有一分怜悯。 嘴脸丑恶,恨不得即刻将纪颂柏推进火坑。 田大娘商量时也没避讳周宓玉。 不过是个会撒泼的贱人而已,用不着忌惮。 更何况,谁家姑娘会心甘情愿跟田二那样的汉子。 只是听到田三郎这样说,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后叹了一声:“再这样下去家里可揭不开锅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宓玉。 之前拿了纪颂柏几乎全部的遣散费,对待他却如同驱赶畜牲,她没有将钱一笔一笔拿回来已经是宽容了。 周宓玉冷笑一声,挑眉思索片刻,慢悠悠道:“这事儿倒好得好好斟酌斟酌,李掌柜最近缺个账房,要是我能去,也能给我点月钱。” 田大娘眼睛一亮,刻薄脸上堆满笑容,眼神顿时慈爱: “好好好,你有这份心,娘就欣慰了。” 田三郎抱臂站在一旁,目光看到那张布满红斑的脸时,嫌弃的别过眼,却又不想让周宓玉察觉。 等周宓玉出了竹屋,他也跟上去。 田大郎和田三郎都长得不差,起码算得上端正。 尤其田三郎没干过农活,穿上一身长衫,倒真有几分清秀书生的模样。 他一改刚刚的嫌弃,故意凑到周宓玉身边,语气暧昧:“嫂嫂辛苦了,田二性子不好,伺候他也真为难你了。” 正常的一句话却被田三郎生生转了几个腔调,看他半眯着眼,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 周宓玉身形一顿,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田三郎会错意,一双手不老实的搭上周宓玉肩头,田大媳妇从东屋出来,撇了撇嘴,啐了一口。 “嫂嫂这样贤惠,配这样一个男人,可惜了。” 第17章 安庆楼反悔 若是平时,周宓玉当然不介意和田三郎玩玩。 毕竟有人自愿送上门来给她逗乐,岂有拒绝的道理? 可周宓玉刚想开口,便觉得天旋地转。 昨天虽然处理了伤口,可看来还是晚了些。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周宓玉冷眼瞥了田三郎一眼,随即垂着头问道: “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生死嫁娶都是天命,我也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田三郎嘴角抽了抽,脑中一瞬间闪过疑惑,可很快被自信压了下去。 他故意扇风引火:“原先田二没回来之前这个娃娃亲原本是定给我的,只可惜长幼有序,这才委屈了嫂嫂。” 这意图已经足够明显。 只可惜田三郎还是厌恶那长着红斑的脸,手老老实实地放在周宓玉肩头,没给周宓玉发飙的理由。 田三郎认为纪颂柏少言寡语,完全就是个木头桩子,绝不会和周宓玉透底。 然而周宓玉早就知道事情的原貌,当即便冷笑一声。 只是她声音较低,在田三郎耳中像是回应。 “三弟说什么话,不过你这么敬重嫂子,嫂子倒真有件事情求你。” 周宓玉抬眸,她常常将鬓发放下,遮掩住半边脸的红痕。 如今更是细挑了角度,只能见一双眼眸含着笑意:“不知三弟平日用的什么笔墨,可否拿来让我看看,近来要去县上,刚好买些回来。” 田三郎面带惊喜,大约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手。 他连连作揖,“这是自然,有劳嫂嫂了。” 约是觉得要做出一些牺牲,田三郎的手缓缓向下探去。 而下一刻却被周宓玉握住手肘麻穴。 那令人难以形容的痛楚瞬间在手臂处蔓延开,田三郎面色扭曲,一瞬间差点痛呼出声。 周宓玉若无其事地睁着一双懵懂大眼,依旧是刚刚那副神情,手上的劲儿却一点也不见歇。 毕竟她只是不小心捏到了。 周宓玉甚至催促着,用轻柔的语气问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啊?” 话音刚落,她关切地收紧了手。 田三郎好容易保持住自己刚刚的风度翩翩,这一下便立即让他惨叫出生。 被接连两次重击,田三郎怒不可遏。 那双眼睛刚狠狠地瞪过去,便听周宓玉是时候的开口:“这读书可真是辛苦有了,三弟前车之鉴,这回我买笔墨时一定要多挑些好的。” 田三郎的眼睛顿时化作一滩柔水。 这田家人大概都是这样唯利是图。 有时候就算牺牲自己也心甘情愿。 周宓玉心中发笑。 不过想着,脑中却忽然闪过另外一道身影。 田三郎看着周宓玉无辜的样子,也不好断言是对方故意,只能缓和下神情:“好,我这就去给嫂嫂拿。” 周宓玉浅笑,不费吹风之力就能拿到当然最好。 她身体不适,原本是要回去休息的,只可惜今日又是给李子粟供货的日子,不能不去。 好在这回她再去县上便理所当然,也不用顾忌,可以直接让人将牛车停在田家门口。 一路上晃晃悠悠,周宓玉只感觉胃中不适,想吐又吐不出来。 等到了安庆楼门口,这里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从门庭寡淡到如今门庭若市。 李子粟一见她便喜笑颜开,让人将几大袋红薯拿进去,又痛痛快快地扔给周宓玉一袋银子。 周宓玉甚至没有打开,掂了掂又放回柜台上:“李掌柜,这和之前所说的数目对不上啊。” 李子粟也没想到周宓玉会这么快察觉。 他轻咳一声,脸色突变:“你送来的红薯本就不值钱,给这么多还是看在你的确为我出谋划策的份上。” 他身旁的伙计也纷纷站过来,那目光似乎在嘲讽周宓玉自不量力。 这种情况在周宓玉的意料之外。 她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李子粟倒也没咄咄逼人,只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开口: “不过嘛,好歹你也帮了安庆楼,货我们还是要的,只不过银子得另算。” “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给我们送的分明就是毒粮!让我们安庆楼冒这么大风险,还没跟你计较呢。” 这件事情周宓玉分明已经解释过,可这会儿李子粟像是失忆了一样。 周宓玉皱眉,只觉得自己更加头晕。 她有了纸笔,已经能解除林无傲的秘密,便也不必强求于安庆楼。 城中的酒楼也不少。 她福了福身,并没有答应,却意味深长道:“李掌柜,冤家宜结不宜解,还望掌柜的慎重,莫要将路走死了。” 李子粟大笑,之前他还对周宓玉的来历好奇,见了田家,知这个小女子无人撑腰。 蜉蝣撼树,只觉得好笑。 周宓玉也不争辩,“既然如此,下次我不会来了。” 李子粟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惊讶,显然没想到周宓玉竟然真的敢拒绝自己。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悠闲:“这种小事不必知会了。” 很显然他不信 不过周宓玉也没什么义务让他信。 她转身要走,然而身子不稳,向前一歪差点就要倒地。 好在紧紧把住了旁边的石狮子,李子粟连忙过来,扶着周宓玉的手臂苦口婆心劝道: “周姑娘,你一个弱女子,又是那样一个荒唐人家,撑着也没什么好处啊。” 这话周宓玉没一句听进去。 她高估了自己的状态,如今只想赶紧回去。 离了安庆楼还没走多远,旁边有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 套着殷勤,还用自己肩上的帕子帮周宓玉拍打着灰尘。 “周姑娘,我们是长兴楼的,那安庆楼不识好歹,望姑娘赏个面跟我家掌柜见上一面吧。” 周宓玉眉头紧皱,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此时风吹裙摆飞扬,寒流袭过,周宓玉忽然清醒起来。 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 怎能贪图一时畅快将人拒之门外呢? 周宓玉低咳了两声,抬头时整张脸都红的不像话。 好在这伙计早知周宓玉脸上有斑,为了不出错,压根没敢看。 周宓玉喉中沙哑:“东家盛情邀请,怎敢不从?” 这两家酒楼离的不远,安庆楼的东家自然也能看到。 身旁掌事的连忙凑上来:“这姑娘肚子里面不知还有多少东西,这可怎么办?!” 原本是想拿捏,谁知反而对被对方摆了一道。 李子粟面色不善,目光阴暗,却很快又勾起唇角:“我自有办法。” 长兴楼的东家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长得慈眉善目的,硬生生将他的年龄拔高了十岁。 不过对方倒没有倚老卖老,态度不错的给周宓玉拉过凳子,请她坐下。 “周姑娘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安庆楼不识相,我可不会错过!” 长兴楼的东家摸了摸胡子,笑的和蔼。 “周姑娘既然愿意见我一面,一定是有东西,可否一观?” 周宓玉眯了眯眼睛,这位的段位明显比对面的高,也难怪会在竞争中胜利。 于是她也没有隐瞒。 “掌柜也是诚心合作,既然如此,我胆敢先为自己提个条件。” 东家笑意不减,颔首道:“请说。” 周宓玉深吸一口气,费了点脑子,只感觉头疼欲裂,身上也开始燥热,呼出来的气几乎灼烧了喉咙与鼻腔。 第18章 祸上加祸,祸不单行 她竭力忍着,镇定开口:“我要知道最近所有的风向和动静,无论是士工农兵学商任何一个行当我都要知道。” “如此,掌柜的可能做到?” 这个要求奇怪,不过这位掌柜的显然见多识广,点头应允了下来。 回到田家时,周宓玉已经近乎昏迷。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毅力,非要赶回去才罢休。 想到西屋里还有个人可能会等着自己,周宓玉身上就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力气。 她推开西屋的门,却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快速从后门溜走。 周宓玉向前两步,正想去追,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倒下。 那巨大的声响引起纪颂柏的注意,他从内室里面出来,便见周宓玉倒在地上。 矮桌上的碟子碎了一地。 “你怎么了?” 纪颂柏只愣了一瞬,随即便一个跨步走到周宓玉身边。 将人扶起时,才发现周宓玉体温高得吓人。 他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只是解开外衣时还有些犹豫。 周宓玉只是重心不稳,到底也没真晕过去,只是脑袋被这么一震更加晕晕乎乎了。 她感受到有人轻柔地抱起自己,放在床铺上。 就是太磨蹭了。 周宓玉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满是痛苦,她双手揪紧纪颂柏的衣摆,喘息着:“帮我!” 一天的低烧终于发展成了高热。 周宓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她从袖子里摸出今日所得,分了一半出来,放在纪颂柏手心:“你的报酬。” 这画面实在诡异了些,纪颂柏眉头抽了抽,为周宓玉这样的本能感到汗颜。 不过见她目光坚定,一副不容抗拒的模样,他将钱放回枕边,起身去打水。 周宓玉背后的伤口情况还好,起码并没有崩裂,但依旧红艳艳的,像是朱砂涂抹。 纪颂柏拧干帕子,用清水擦拭身体,再用酒精消毒。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周宓玉要比平时更不耐痛些。 她一把抓住纪颂柏的手腕,却并不是要制止,只是疼痛难忍。 “马上就好。”纪颂柏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这一遍过后周宓玉身体好了不少,可依旧没有退烧,这便和昨天一样了。 纪颂柏望着周宓玉,摸了摸她的额头,对方脸色苍白,唯有双颊红润的异常。 周宓玉费力抬起眼,却只剩无力。 “你等着,我去给你请大夫。” 纪颂柏返回柜子,手向里面掏了掏却什么也没有。 他之前存在这里的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纪颂柏向下看,深棕色的柜子上赫然有一个小手印。 他呼吸一滞。 这种情况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在他刚回来的时候,大壮就会被田大媳妇或者田大娘指使过来找他拿钱。 后来甚至不告而取。 那时纪颂柏并不觉得会在这里待很久,再加上身中剧毒,便也随他去了。 可今天偏偏是这样关键的时刻……! 纪颂柏双目染上血红,一拳捶在桌上,那木桌顿时四飞五裂。 东屋的田大媳妇听见这声响,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她早就看上周宓玉手中的这包银子了,这回让大壮去,不过是想先将自己的银戒指拿回来。 谁曾想能找到这样的好东西?! 她打开袋子,白花花的银子落在桌上,像是黑夜中的一块块小明月,看得人心神荡漾。 “好儿子,多亏你有这手,要是旁人估计还找不到这么多呢。” 田大媳妇和颜悦色,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大壮嘿嘿傻笑,他眨了眨眼,小心摸着裤子。 在手掌盖住的地方藏着一小块银子。 纪颂柏只能动用了周宓玉的银子。 他刚出门便天降大雨,也来不及返回去拿蓑衣,只能冒着雨,跑到村子里的郎中那里去。 村子里一共两个郎中,一家与田家有亲,另一家则是个山野大夫。 纪颂柏犹豫一瞬,瞬间往那山野大夫那里跑去。 一听周宓玉的症状,那大夫皱眉,开了方子,抓了几味药材交给纪颂柏。 纪颂柏也通医理,特地看了看药方。 可这一看却不得了,他愣在原地,这字写得实在是…… 纪颂柏惊讶抬头,这目光明显不对。 那大夫也惊了一惊,拈着自己的山羊须:“怎么,老夫开的药方不对?” 这倒不是对不对的事情。 纪颂柏犹豫道:“请问先生可是沈太医?” 沈太医,原本是太医院的首辅,可偏偏与林无傲的案子扯上关系,去年就已经被逐出了太医院。 谁知竟然会在这里? 纪颂柏看着手中的药方,这位太医与其他太医最大的区别便是这一手好字。 其他太医写的龙飞凤舞,沈太医却是端端正正的行楷。 那妙笔生花,是连先帝都曾经夸赞过的。 沈太医显然也没想到这小小陈家村竟然有人能认出他。 他皱起眉头,摆了摆手:“早就不是什么太医了。” 似乎是被纪颂柏的话勾起了从前的回忆,沈太医叹息一声: “那丫头算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太过高傲,学艺不精……罢了,不谈了……话说回来,你是谁?” 面对质疑,纪颂柏沉默。 沈太医既然来这么个村庄落脚,自然也不愿惹是非。 他闭上眼挥了挥手,连要钱都没要,就让纪颂柏出去。 纪颂柏道了声谢,留下半块银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男人宽厚的脊背上。 纪颂柏的衣衫已经被全部打湿,连发髻都散乱垂到身后,旁人瞧见还以为是山中的山鬼跑出来。 纪颂柏却一刻也不敢耽误。 他眼前已经被雨水模糊,原本一只眼睛就有些看不清,如今更是分不清左右的路。 村里的路本就不好走,天降暴雨,纪颂柏没有看清,立刻摔倒在地。 好在他将药材放在里面,没有被雨水浸湿。 刚刚摔倒,纪颂柏却来不及缓一缓,又向田家奔去。 大雨天一家人围在桌前,正欢欢喜喜的吃着炖肉。 厨房里放的是昨日的残羹冷饭。 纪颂柏一身狼狈的回来,田大娘瞧见撇了撇嘴。 主屋里面烛光温暖,一家人其乐融融。 西屋,周宓玉躺在床上,纪颂柏走的急,连窗户都没关上,几阵大风吹着雨水从窗口渗入房中,已经将地上打湿。 周宓玉躺在床上,浑身滚烫,两颊艳红,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她整个人在人间与地狱之间徘徊,闭上眼睛便感觉悬浮在空中,失重的感觉令她不由自主抓紧了旁边的被子。 可这依旧缓解不了眉心脑后钻心般的疼痛。 这次发烧仿佛刺激了周宓玉体内的毒素,她双拳紧攥,白皙皮肤上的红斑竟然增长。 原本只在手臂,现如今胸口都开出如血梅般的印记,整张脸更是大半都被占据。 周宓玉再也受不住痛楚,忽然起身喷出一口血,倒在床上再没了动静。 第19章 强纳为妾 纪颂柏回来时便看到周宓玉这幅样子。 周宓玉靠在墙上,身前嘴角皆是血迹斑斑。 她燕眉紧蹙,脸色惨白,看着竟有几分衰败之象。 纪颂柏久在军营,当然知道这是何等情况,他三步并作二步,快走到床前。 自己都没注意到声音颤抖,“周…周姑娘你怎么了?” 纪颂柏想要唤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连周宓玉的名字都不知道。 吐了一口血,虽然胸腔火辣辣的,可那头痛却莫名好了不少。 原本想沉沉睡去的周宓玉听到纪颂柏的呼唤,费力睁开眼。 在瞧见那墨色眼眸的一瞬间,纪颂柏心中的重担终于松了些。 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药包。 “我去煎药,你先等等不要睡。” 透过窗户的月光微弱,能勉强让周宓玉看清纪颂柏满身泥泞。 她眉头不自觉地蹙紧,刚想出声,却又引起一阵低咳。 屋外檐下,纪颂柏架起火炉,用小药炉熬药材。 那苦涩的味道缓缓飘进屋中。 田大媳妇走到东屋窗前,啪的一声用力关上窗子。 田大郎不明所以,田大媳妇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故意尖声在窗前叫骂: “还不是那个晦气东西,自她来了家中就没有太平过,如今又不知道在外面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浪费老娘的钱!” 纪颂柏手一顿,田大郎和他媳妇早就看中他的身家,这点自己早就知道。 若是今日情况再紧急一点,他的放纵几乎害了一条人命。 纪颂柏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扑打在象牙色的肌肤上,宛如玉石笼罩阴影。 沈太医毕竟医术高超,一剂药下去,周宓玉的情况好了不少,起码脉搏算是平稳下来。 纪颂柏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些红斑的蔓延。 之前的猜测慢慢浮上心头,可看着周宓玉苍白的脸色,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因为周宓玉高烧不退,纪颂柏就在床边守了一个晚上。 那股苦涩的中药味道也在屋内弥漫了一夜。 田大媳妇想打开窗来透气,可那味道实在太难闻,她骂骂咧咧地砸上窗户。 田大郎揉了揉眼,不满骂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天天摔摔打打的。” 一提起,田大媳妇顿时委屈起来:“你咋这么说话呢?又不是我愿意的,田二娶个媳妇,折腾的咱全家人不得安生。” “如今又生病了!他手上肯定还有钱,咋能白白浪费到那个丑丫头身上?!” 这话倒也是。 田大郎爬起来:“那你说咋办?” 田大媳妇的眼睛咕噜咕噜地直转,最后趴在丈夫身边道: “我娘家那边还有个大姐,年龄也就比田二大了个十来岁吧,因为长得丑,自从上了一个男人死了,至今还没再嫁,不如把她说给田二……” 田大媳妇没说的是,那大姐和她二哥有点来往。 拿捏住了她,田二不是信手拈来。 西屋里,看着依旧没有痊愈的周宓玉,纪颂柏咬牙。 他披上蓑衣,打算去请沈太医。 虽说沈太医未必肯卖他这个面子,可总要一试。 周宓玉正在半昏半醒间,意识并不清楚。 纪颂柏为她盖好被子,在床边放上茶水面饼,这才离开。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田家的门被敲开,李子粟带着一队人从村中的泥泞小路进了田家。 田家老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田辉堆着个笑脸起身迎接:“这不是李大掌柜吗?今日怎么有空……” 李子粟与这老头已经打过交道,不想听他说话,一伸手便将田辉的话堵回喉中。 他正了正衣冠,这才开口:“我知道您老是个重体面的人,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了,你们家的二儿媳妇与我有私情。” 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私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田家人显然都愣住了。 李子粟当然不是存心找骂的,他紧接着道:“都是爽快人,我不想隐瞒什么,今日来是想请各位将周姑娘卖与我做妾。”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托着一盘银子上前。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田辉的眼睛都瞪圆了、 田大娘更是不必多说。那目不转睛的模样,若是此时李子粟求娶的是她,田大娘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应了。 李子粟来时就将门关上,也不担心丢面子。 田辉与田大娘相互对视,竟没从对方眼中找到一丝犹豫。 田大娘舔了舔嘴唇,目光在那托盘上拽都拽不开,“这媳妇过门还不到一个月,这样不好吧……” 田大娘的脸都笑成一朵花儿了,那田辉提醒了好几次,才勉强装作矜持的样子。 李掌柜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又送上一盘银子: “说什么话,这女人原本就水性杨花,我带她走,不过是想给自己脸面一个交代,也是为了不让人说安庆楼的闲话” 李子粟身后跟着几个伙计,闻听此言立刻笑起来,带着嘲讽的意味。 “是啊,这丑姑娘也忒大胆了些,昨日还抓着我家掌柜的手臂不放,大庭广众下啧啧啧……” “是啊,要不是看她诚心诚意想要进李家的门,我家掌柜的也懒得和这种荡妇多说什么。” “我说田老汉,你现在还能拿着银子走,若是再等上几天,这女人自己跑到安庆楼,到时候不光面子不好看,连银子也拿不到一分!” 听了这话,田辉立刻打消了犹豫的念头。 田大娘原本想抬价,可一听这话哪还敢多说,生怕给不出去。 两人一个人拿着一个托盘,同时谄媚笑着指着西屋:“人就在里面,你想要就拿去。” 田大媳妇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不过为时不晚。 她扭着腰快步走到西屋,将门打开。 床前的薄纱被她一把扯了下来,周宓玉穿着单衣,费力睁开眼。 刚刚外面的动静她听到一些,可惜双耳蜂鸣,没什么有用信息。 李子粟身后跟着几个壮汉,已经做好将人堵嘴带走的准备。 谁知看见的竟然是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李子粟立刻紧皱眉头,扇子敲了敲一旁的木柱:“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带走啊?” 他买回去的可不能是个废物。 田大媳妇生怕这买卖不成,她一把掐起周宓玉的肩膀,将人连拖带拽拖到地上。 周宓玉半跪在地上,上半身却被强行提起。 田大媳妇连忙冲着李子粟笑道:“这丫头就是昨天淋了淋雨,放心,还能用。” 李子粟依旧嫌弃,要知道这发热可不得了,万一就算侥幸活下来,万一烧坏了脑子,那也亏本啊。 他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这样吧,我留下一笔定金,剩下的钱等周姑娘痊愈了再给。” 这刚刚到手里还没捂热乎的钱谁想让出去?! 可看着李子粟身后的那几个打手,田辉和田大娘咽了口唾沫,不甘心的松了手。 “行吧,可李掌柜之后一定要遵守承诺啊。” 田大娘撇了撇嘴:“这人你们就先带回去吧。” 雨下极大,凭空响起一阵惊雷。 田家的门被一把踹开,几人向外看去,一道强壮黑影慢慢从阴影处浮现。 第20章 分家,但没完全分 那双漆黑如墨般的眼眸凝聚着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宛若一头嗜血野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狠戾气息。 沈太医躲得远远的,巴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时不时地还要向旁边挪步子,丝毫不敢招惹那即将发狂的血腥恶兽。 “你们要带走谁?” 这样的纪颂柏田家人从未见过。 他长发披散在蓑衣上,整个身子立起来时竟然比田大郎还要高大几分,脸上火烧的痕迹更添几分威胁与疯狂。 田大娘手一抖,跌坐在椅子上,银子散落一地。 李子粟也是猛地一惊,可随后望着自己身旁这堆打手,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他用扇子敲了敲桌,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到自己身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爹娘已经将人卖给我了,拿着这钱再娶个正常的媳妇吧。” 田辉张了张嘴,可双腿却在打颤。 他也算上过战场的人,对杀气的感受要比旁人更敏感些。 他清晰地感知到在李子粟说完这句话后,纪颂柏眼中的冷意几乎凝为实质。 “她是我的娘子,我没同意,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纪颂柏缓缓解开蓑衣的带子,将那厚重的斗篷扔到一边,他手中提着几种药材。 沈太医哆嗦得过来,接过篮子又重新溜回着原先的角落。 见面前人不识好歹。李子粟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去。 他退后几步站到里面,双手指挥着自己身旁的几名打手:“上!” 五个壮汉围在纪颂柏身边,个个膀大腰圆。 他们相互对视,默契地一起扑了上去。 十只手臂没抓住一个曾经跛脚的男人。 纪颂柏俯身从两人缝隙中穿过,反身回踢,将其中一名壮汉踹倒在地。 那人的身子刚好做了纪颂柏的垫脚石。 纪颂柏在军中学的都是杀人技,此时手中没有武器,仅靠一双手脚。却每一发都击中要害。 呼吸间,地上已经躺满了人,满屋都是痛苦哀嚎。 李子粟向后退了几步,可他身后已经没有人,田家人早就躲到后门那里去了,只探出个脑袋。 李子粟独自面对眼前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人,顿时跌坐在地。 “你要是不愿意卖,把钱还我就是了,我这就走!” 李子粟紧张地盯着纪颂柏的手。 那上面一片血红,血珠顺着肌肤缓缓的滴落在地,每一下都像是滴在李子粟的心口。 纪颂柏向前一步还没做什么,李子粟便惨叫一声,疯了般地往桌下跑, 身下拉长一道可疑的水迹。 “唔……” 被强行拖下来的周宓玉躺在冰凉的地上,不耐的发出一声呻吟。 纪颂柏布满血色的眼眸顿时恢复了几分清亮。 暴戾的杀气原本在他体内疯狂地叫嚣,此时也被逐渐压制在丹田。 纪颂柏深吸一口气,低哑的声音充斥寒意:“滚!” 这一句像是皇帝颁布了特赦令。 李子粟手忙脚乱地向外爬去,他的伙计见自家掌柜的终于离了纪颂柏十步开外,才敢上来。 至于躺在地上的那些,纪颂柏目光一扫,能走的连忙拖着其他人,不敢污了这位阎王的眼睛。 纪颂柏抱起周宓玉那纤细的身子,将人重新安置在西屋的床上。 田家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后门。见纪颂柏过来集体后退了一步。 田大娘颤着嗓音,哆里哆嗦地解释:“是那个李掌柜说你媳妇和旁人有染,这才……我们也是受人蒙骗又不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 若说那李子粟是有所图谋,那田家人便是一心不待见周宓玉。 见纪颂柏逼近,田家上下手足无措,他们也从没想到老实如耕牛般的纪颂柏居然会动手反抗。 那修长高大却不显粗犷的身材,宛若深夜中的鹰。 黑亮垂散乱的长发披在肩上,坑坑洼洼的半脸更是衬得他恐怖却又盛气逼人。 沈太医忙着给周宓玉看病,抽空还抬起头望向纪颂柏。 这气质,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可那张脸……沈太医一想起那张脸便摇头,那张脸被火烧得太过,根本看不清原先的面貌。 就算他有心想要分辨,也很难识别纪颂柏的真实身份。 “昨日我去给娘子抓药,可偏偏包袱里面的钱不见了。” 纪颂柏的目光锁定田大夫妇:“在柜子里我发现了些手印。” 田大媳妇倒吸一口凉气,田大郎瞧对方这副模样立即明白了。 虽然心中暗恼妇人的贪婪,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分辨:“这前些日子不是说了吗?家里缺钱,这件事情弟妹是知道的。” 纪颂柏笑得极冷:“不告而取,大哥,这算什么呢?” 见自己说的话纪颂柏连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田大郎脸色一变。 “依照大庆律法,偷盗者流放或苦工,若是未满十二岁,当由父母代劳。” 一听纪颂柏要将事情闹大,田大娘时再也坐不住了。 她咬牙上前一步,扑通一下跪到了纪颂柏面前。 纪颂柏愣住,田大娘双目含泪:“都是娘的错,娘没教导好你大哥,也没教导好孙子,你要怪就怪娘,让官府把我抓走吧!” 纪颂柏沉默,他自幼没怎么感受过母亲温暖,因此即便知道是假的,最开始也上了三分心。 见田大娘老态龙钟却如此可怜,语气中有些疲惫:“之前便说过分家,我不追责,但这家也分了罢。” 这怎么行! 纪颂柏这副样子身强体壮的,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更何况身上还有钱! 又来了个李掌柜的,要买他的媳妇。 那两盘银子可足足能叫人眼睛晃瞎了。 田大娘瞪了田大媳妇一眼,对方后知后觉,连忙跑到东屋把那包银子拿了过来,放在桌上,扶着田大娘一块儿哭道: “爹娘还没死呢,你就要求分家,到时候要村子里的人怎么看我们,之前成亲没走,这会儿走了,不就是想要人家戳咱们的脊梁骨吗?!” 两个女人哭起来,眼泪没流多少,声势却造得极大。 纪颂柏被吵得不行,又听见里面屋子周宓玉强行隐忍的咳嗽声,最终别过脸: “不走也行,但从今天开始公家的是公家的,我们另立炉灶,互相不干涉。” 田大媳妇脸色一变,她平常管着做饭买菜,还想捞点油水呢。 钱财上头便忘了刚刚那股煞气。 田大娘一把揪下这不中用的儿媳妇,眯着眼:“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只要不走怎么都行。” 第21章 她时日无多 屋内,沈太医凝神诊脉。 见纪颂柏进来,他放下周宓玉的手腕,语气间不自觉带了谨慎:“尊夫人的脉象太过奇怪,老夫也无法确定,只不过从表面看怕是火毒。” 火毒? 纪颂柏蹙眉:“敢问如何医治?” 沈太医摆了摆手,“解了这高热容易,就是更深层的东西需得尊夫人醒来后向老夫陈述清楚。” 纪颂柏颔首,沈太医也不拖延,飞快开了药。 沈太医年纪大了,纪颂柏又不方便离开,只好托人送太医回去。 而自己做又开始熬药。 这一回田大媳妇没再敢发表任何意见。 天刚破晓的时候,周宓玉终于退烧。 她对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几分记忆,可一回想起来便头痛欲裂。 一直陪在床边的纪颂柏连忙倒了碗水。 清凉的井水一下喉,整个人顿时舒服了不少。 周宓玉皱着眉头缓缓起身,这才瞧见自己面前的纪颂柏胡子拉碴,眼下满是青紫,面色疲惫。 她下意识地要开口道谢,可这段时间麻烦纪颂柏太多次了,一句话有些拿不出手。 纪颂柏从桌旁拿来熬好的药。递给周宓玉:“自己能喝吗?” 这是自然。 周宓玉接过,一饮而尽,喉咙没反应过来,下了肚才察觉满口酸涩。 周宓玉的脸蹙成一团,黑暗里却有一块沾满糖霜的冬瓜糖递到嘴边。 纪颂柏指尖温热,带着一股中药的气息,有些苦,但稀释过后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饱受摧残的味蕾比周宓玉早一步做出了反应,果断咬了下去。 见周宓玉吃了糖,纪颂柏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他拉过被子,将周宓玉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开口: “昨夜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已经和他们说好,只当做是分家……” 这些周宓玉确实不知。 她竖起耳朵,饶有兴致地听着。 等纪颂柏说完,周宓玉难免神色复杂。 “你……”周宓玉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忍不住:“你为何要这样做?什么能支撑着你为他们牺牲到如此程度?” 这太奇怪了。 若是她,哪怕是生身父母也绝不受这样的侮辱。 纪颂柏一怔,并没有答话。 周宓玉一时冲动,但到底不是个喜欢窥人隐私的人。 纪颂柏不愿说,她也不多问。 只是这一次的毒发实在来的凶险,原本还以为有百日时间,现在看来恐怕想多了。 周宓玉舔了舔唇瓣,上面残余的糖霜香甜可口,振奋精神。 她眨了眨双眸,突然对纪颂柏开口:“可以将我的外衫拿过来吗?” 放在柜子里的纸笔被整齐地摆在床边,周宓玉瞧着册子上那杂乱的字词,并不避讳纪颂柏的开始解谜。 纪颂柏却很识时务地起身走到一旁 周宓玉偶尔抬头看去,发现这家伙竟然是在削木头。 她挑眉,可手下的方子逐渐显现出来,便也没时间去关注那边。 这个凉茶方子却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同。 凉茶一般是用于治病,且与其它草药一样苦涩难喝。 可是林无傲的方子却与旁人不同。 在配方里面加了蜂蜜白果等药物,这样的凉茶不仅不会苦涩,反而清爽解渴。 更别提还有药用,且制作简单,成本极低,很适合拿出去售卖。 周宓玉越看眼睛越亮,这东西含有清热解毒的功能。比起茶水,价格翻上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上面那个是普通方子,而翻译到最后,却有林无傲备注的一行小字。 这个方子只要更改其中几味药,便可解火毒。 火毒……周宓玉细细咀嚼。 这与之前大夫所说的毒貌似有相通之处。 周宓玉摸了摸下巴,不过这入口的东西还是不能轻易实验,既然那位大夫医术高超,倒不如请他看过再做打算。 合上册子,周宓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初那林无傲也算是万中挑一的人才,不仅聪慧过人。且在许多方面都有建树。 尤其医术超群,传闻太医院首辅的沈太医便是她的师傅,并对这个弟子赞许有加。 而她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林无傲笔记中提到可解百毒的千岁丸。 这东西一共只有三颗,一颗献给当今陛下,剩下两个在她死后无踪无迹。 只有周宓玉知道,那些与林无傲留下的其余遗产一样,全都被放在了基地。 等病好了些,周宓玉就马不停蹄地乘着牛车前往长兴楼。 下车前她特意往安庆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酒楼此时大门紧闭,听说是他们家掌柜和几个伙计一并发了癔症。 虽说没目睹,可也能想得出那些人遭受到了怎样惊吓。 刚踏入长兴楼,坐在前头的掌事还没上前迎接,便听靠着街边的桌子传来一阵大笑声。 “你们说,能勾得那位周记掌柜私奔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周宓玉的脚像扎了根一样,顿时停下。 下一刻,犹如凝视死人的目光那边移了过去,寒光乍现,杀气浮起。 那桌子的人毫无反应,依旧在那里喝酒打趣。 旁边的人显然也听说了这事,端起酒杯凑了口热闹:“得了吧,那种老女人看相貌倒是其次的,主要是……” 猥琐的目光向自己下身一瞥。 旁边几桌的人都默契地笑了起来。 “话说也真想不开,居然因为这个男人不要钱,果真是小家子气。” 他们这边说得兴起,却没注意到周宓玉阴恻的眼眸散发着幽冷光泽。 掌事不明所以,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可周宓玉的眼目光却在那人脸上一扫而过。 长兴楼的掌柜依旧是那佛弥勒佛的模样。 他姓和,单名一个言字,一听就叫人觉得和善的名字。 周宓玉也是偶然打听到,还愣了一下。 如今再见到和言,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叠泛黄的纸摆在周宓玉面前,周宓玉简单翻看了一下。 和言的确用心,做事也足够细致,让人挑不出错来。 然而在看到那张记着周记掌柜与男人私奔消息的纸时,周宓玉的气息还是不免错乱了一瞬。 这件事情想的不用想,一定是江如虹! 自她走后,周家应当还有还有梁嬷嬷撑着,江如虹未必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正因如此,才想了这么一个计策。 如今最不该的便是意气用事。 周宓玉抬头,眼眸中已是静谧一片,再也不见丝毫波动。 和言摸了摸下巴,他总觉得面前的女子自己看不透。 第22章 她冒充特使 看了和言给的东西后,周宓玉将其中一张摆在和言面前。 “南方最近天气干燥又经常暴雨,恐会出现热毒,我这边有凉茶的方子。” 凉茶这东西倒也不稀罕。 和言眼中闪过失望:“这不算什么隐秘,到时候成本恐怕负担不起。” 和言也算委婉,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 周宓玉久经商场,当然明白其中的难处。 她从袖中拿出那薄薄的一张纸。 “掌柜,我不是神人,能替安庆楼做的无非是节约成本而已——这一次也是如此。” 和言半信半疑地接过方子,改良过的凉茶里面多了些白果冰糖和蜂蜜等材料。 好在较贵的药材用量都少,只是这么一调配,还能有原先的药效吗? 可看着对面女子自信的目光,和言不免犹豫,许久他一咬牙:“好,那就先试一试。” 东西很快拿了上来,周宓玉亲自操刀,只是等到熄火时,她往锅里丢了几块马蹄。 经过李子粟的事,周宓玉可谨慎许多。 倒也不是她毫无防备,只是之前遇到的对手,大约都是阴着来。 像这般全然不顾脸面的倒是少见。 和言原以为会闻到一股药味,可等东西放在面前却带着清香。 口感甘甜爽口,顺着喉咙,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滋润了一遍,令人神清气爽。 这回那双眼睛再无半分不信任的模样,反而闪着敬佩的光。 可一转眼,和言又犯起难来:“周姑娘,你这东西好是好,可要拿过去卖,废人力物力不说,就是这价格也不好定。” 新奇玩意儿总归是有几分风险的。 周宓玉自然通晓这个道理,她又抽出另外一张纸。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近日之南边知州次子刚刚及冠,还没有接亲。 而本县县令的女儿也正在适龄。 县令最近一直想攀上那边。 周宓玉从来不是要做沿街叫卖的小生意。 她笑眯眯地将几张纸摆在和言面前:“掌柜的,外面虽好,可终究根是在这里,我不是想请您卖,而是想请您送。” 和言经验老道,一瞬间便与周宓玉对上了信号。 讨好上头,多妙的法子,只可惜没有好礼。 如今这东西又不算太贵,比起金银还要便宜三分。 和言兴奋地搓搓手,对上周宓玉连忙弯了弯腰:“周姑娘,你帮了长兴楼这么大一个忙,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周宓玉眼中添了几分满意:“掌柜,我不便抛头露面,但为谋生计,却很乐意替人出谋划策。” 说着周宓玉缓缓走近,在和言耳旁开口:“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 和言听到这话,脸色先是一白,后而红光满面。 他看着周宓玉,眼中逐渐不平静起来,换成的却是紧张和无措。 周宓玉起身,挺直了脊背,目光平淡,仿佛和言的样子在她预料之中。 “您是上面派下来的人?” 第一次来到县里,周宓玉便注意到长兴楼门上的标记。 周家旗下的酒楼太多,有道是财不外露,正因如此,有时周宓玉只在幕后。 可为了约束这些人,每半年便会派出一批特使到每个店铺巡查,以防他们败坏了周家的名声。 刚刚周宓玉所吟诵的那句诗便是密码。 和言顿时激动起来,满怀敬意地站在周宓玉身边。 两人的身份仿佛进行了颠倒:“原来是京城派来的,难怪知道这么多,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怠慢了。” 虽说闹出个周大掌柜与男人私奔的传闻,可这件事情孰轻孰重,谁也不敢估量。 和言点头弯腰,小心仔细观察着周宓玉,只可惜他面对的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怎么看也看不出端倪来。 周宓玉将桌上的纸收走,揣进袖子里,声音倒是比之前冷淡了几分: “还有别的铺子要去查,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这次除了给你方子以外,还有一件事情,” 和言哪里敢不听,连忙站在一旁等着。 周宓玉打开窗,望向那边破旧的茶馆:“过几日我需要一个地方安身,你将茶馆买下,填上我的户籍,之后的事情便不由你操心了。” 特使可以决定和言是否升迁,这点小事和言哪里敢不答应,连连点头。 周宓玉拿出几张纸,周家当初将自己的身份说成周佩兰,这便是他们花钱买的户籍。 和言不敢多问,连忙收好。 要出长兴楼时,之前那几位大放厥词的也摇摇晃晃大笑向前。 一辆驴车走过,周宓玉缓缓挪到酒楼泔水桶旁边,趁着那伙人躲避驴车,拎起桶便往那几人身上泼去。 都喝得醉醺醺的,还以为是同伴所为。 一伙人满身秽物,在大街上厮打起来。 周宓玉含笑,转头却摸了摸袖口,嘴角向下。 为了证明忠诚,和言将周家私底下布置的悬赏令也给了周宓玉。 上面的画像与她九分像,只能万幸面上有红斑遮掩。 周宓玉上了牛车,晃晃悠悠的车子让人有种发困的感觉,可周宓玉的大脑却清晰无比。 她拿出方子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和言这个名字。 当初在周家时,特使禀报,说在偏远乡村竟然有一位能力不错的管事。 还请周宓玉先去看看。 当初时间不够,因此没能去,竟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 特使两年一换,上一回的那位周宓玉也很熟悉。 她靠在牛车上。闭目养神。 回到田家时,正好瞧见纪颂柏挽着袖子干活。 昨日才说了分灶,今日便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周宓玉从县里带了些吃食,今晚总是不用担心的,可纪颂柏却执意将活做完。 虽然脸长得不怎么样,可身材还不错。 周宓玉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整张熏肉大饼,掰成两半,在旁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香气飘到东屋,大壮噌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鼻子贪婪地向旁边嗅着。 田大媳妇做针线活,抬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往大壮的脑袋上打了两下。 那边哇哇大哭,纪颂柏这才抬头。 半弯眼笑着的女人双手托腮,站在矮墙旁,笑意极深。 纪颂柏看着她,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刚埋头下去干活,田三郎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周宓玉身旁。 抬手便搂住了周宓玉的腰,在她耳畔吐着热气:“嫂嫂对我真好,今日便将笔墨买回来了。” 第23章 九皇子出击 周宓玉转身,一个手肘便击中田三郎胸口。 身后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周宓玉垂头浅笑,而后才佯装慌乱上前扶起田三郎:“三弟这是怎么了?来也不说一声,可伤到了。” 田三郎面部扭曲,这蠢女人! 要不是还有利用价值,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周宓玉隔着衣服握着田三郎的上臂,这家伙虽然情绪藏得够好,可在周宓玉眼中却是一览无余。 瞧这模样周宓玉便知对方是因何而来,因此笑容不减。 田三郎满是嫌弃地瞪了周宓玉一眼,态度顿时拔高了些:“怎么,嫂嫂不欢迎我吗?” “都是一家人,倒也不至于,就怕婆母怪罪。” 周宓玉态度若即若离,反而让田三郎有些把握不住。 想起笔墨,他舔了舔上唇又想靠近,然而刚抬首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原先一直低着头的田二这几日不仅腿脚好了,连整日藏于发后的脸也敢露出来见人了。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更别提布满烧伤的脸。 田三郎向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 虽是如此,可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让他条件反射地挺着腰,似乎在做无声的对抗。 周宓玉发现田三郎竟然有往自己身后躲的趋势。 她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音:“二郎之前说要写字,我特地给他买了纸笔,还要多谢三弟给我的建议。” 刚被震了一下,田三郎脑子有些不灵便。 可听到这话时还是瞪圆了眼。 “有什么不对吗?”周宓玉故意问道。 “你!” 纪颂柏目光缓缓上移,卡住了田三郎的喉咙,他落荒而逃。 等人走远了,纪颂柏才放下手中的活,到周宓玉身边问:“他骚扰你?” 周宓玉歪着头,“不,他可能发春了。” 两人会心一笑,从主屋却跑出个端着食盒的小姑娘。 田花奴扬着一张俏脸,乖乖将一盘包子和两碟小菜放在面前,周宓玉凑过去瞧了,两道菜竟然都带着油水。 田花奴笑的灿烂,有几分怯生生地凑到周宓玉身边。 “二嫂,前天是娘她不对,她最近身体不好,知道二哥辛苦了,特意让我送些吃的过来。” 小姑娘累得满头大汗,细密的绒毛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整张脸庞熠熠生辉。 青春活力,叫人看了便生无限欢喜。 然而周宓玉的神情却慢慢冷了下去。 大约察觉到不对,田花奴没敢多停留,将饭放下,便匆匆离开。 周宓玉一回头,发现纪颂柏竟然带着浅笑。 她与纪颂柏对视,也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二哥辛苦了。” 纪颂柏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没有出声。 这么近的距离,还一副辛苦的模样,小姑娘的心机无所谓,却不巧触到了周宓玉的雷点。 周宓玉看向纪颂柏身后,他的确手脚灵便,炉灶已经搭成型了。 想起自己昨日看到的方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可惜回村时那位大夫并不在家,周宓玉也无从询问。 这回药味再飘起来的时候,东屋那边默默关了窗。 周宓玉蹙眉,田家虽然整修了一遍,可到底距离太近,西屋事情无论大小都能飘到隔壁去。 这着实有些不妙。 等做好了凉茶,周宓玉抿了几口,依旧很苦,这和普通的方子还是有区别的。 她皱着眉头喝了半碗,之前一直郁结在喉咙里的热气像是一下子消散了。 周宓玉睁开眼,眸中皆是清明。 她走到后门,纪颂柏正汗流浃背,身上蹭得满是泥。 周宓玉一愣,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床前,纪颂柏也是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周宓玉回身将那剩下的半碗药倒进茶杯里,给纪颂柏送去。 “这是什么?” 纪颂柏眉头抽了抽,显然对面前这碗黑乎乎的东西很不信任。 周宓玉向前一递,眼中有自己都不知的笑意:“清热解暑的凉茶,味道可能有些差,但是对身体好。” 纪颂柏舔了舔上唇,大约是觉得对方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害自己。 他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他们二人不知,虽说中的毒不同,可全都归于火毒。 这一口下去,纪颂柏凝神,发现自己另一边眼睛貌似能看得更清些了。 自从上一次在九皇子的宴会上替太子挡了杯酒,他的左眼就慢慢失去了光芒。 周宓玉早知纪颂柏身上有问题,给药也是为了查探,谁知竟然真有效果。 就是这人怎么愣在原地了。 “田二?” 听到这声呼唤,纪颂柏掩去眼底复杂,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下。 周宓玉接过了杯子,回到房中。 后门一道黑影缓缓出现,似乎是畏惧周宓玉般的躲了躲。 在发觉周宓玉彻底离开后才敢现身。 严羽苦着张脸,见纪颂柏一身狼狈,那双眼睛顿时满眶泪水:“将军受苦了。” 纪颂柏宽慰道:“不至于此。” 严羽是将军府暗卫,后被提拔为亲卫,自然是知道纪颂柏平日的生活。 不说锦衣玉食,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一想到这也其中有自己的过错,他便懊悔不已。 只是如今还有将军交代的事情要做,严羽低声开口: “查过了,这女子是他们从运河边上的一个庄子里面捡到的,虽然生得丑陋,可像是富贵人家里的女儿,后来女子又忽然发了高热,才卖给周家夫妇,至于来历却不太知道。” 纪颂柏颔首,经此一番调查,他更能确定周宓玉绝非被刻意派来的。 虽说其身份还待查。 禀告完严羽原本要离去,谁知临行前还是不忍回身劝道:“将军。田家不知好歹,如此羞辱将军。既然如此倒不如回将军府再做打算,量那九皇子也不敢再动手。” 纪颂柏来此躲避便是担心九皇子想借他身上的毒大做文章。 当今皇上忌讳有二,一是皇子弄权,二是会那曾经盛名远扬的妖女林无傲。 可偏偏他身上的毒和这两件事情都有关系。 回到京城那处处监视之地,怕是只会给太子带来麻烦,不过…… 纪颂柏沉思,若是九皇子真的转了主意不再动手,也不是不能回去。 然而次日严羽却是慌忙来报: “九皇子他动手了。” 第24章 营销号周宓玉 周宓玉奇怪地看向身旁的纪颂柏。 这人虽然不再装出那副窝囊相,可若是提到出门,这还是头一次。 牛车缓缓地拉着牛,坐在前方的车夫笑容满面。 光是周宓玉这几趟行程就够他们全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和言动作麻利,这几日便已经将那破败的门面盘了下来,正在叫人开始收拾。 酒楼台上,一位说书人手拿折扇,眉飞色舞地讲着纪将军的英雄事迹。 周宓玉步子停住。 “那少年将军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雄马英姿,意气风发,剑眉斜飞入鬓,虎目炯炯有神。” “紧握长枪,杀入乱军之中三个来回,敌军死伤千万,只见将军傲立于马上,枪尖点朱砂。” 周宓玉眉梢动了动,却浮起一股怒意。 周宓玉站在说书人前不动,掌事连忙凑上前。 虽然不知道周宓玉身份到底是什么,可见掌柜都如此殷勤,识相的哪里敢怠慢, 他用袖子擦了擦板凳,扶着周宓玉坐下。 “周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宓玉沉着脸并不说话,可任谁都看得出她眼底怒意上。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上次来时听的好像不是这些内容,怎么如今忽然改了?” 掌事连忙答道:“纪将军因北击匈奴有功,实在是天下社稷之功臣,陛下特别加赏,还说要将纪将军之事迹流传下去。” 掌事说得太兴奋,没注意到他每一多说一句,周宓玉的脸色便黑一刻。 寻常女子只会仰慕此等少年英雄,可唯独周宓玉听到这话怒极反笑。 “不必说了,带路。” 与掌柜交谈,纪颂柏当然不能进去,他站在门外,双眉与周宓玉一样蹙得死紧。 不过两人想的事情却截然不同。 原先纪颂柏以为九皇子已经放过此事,正欲回京与对方决一死战,最起码也要保太子安全。 可如今看来那些人的矛头依旧在自己身上。 纪颂柏松了口气,后却是为难。 既然对方出手,他如今是更不能回去。 可陛下封赏,他若不回便是恃功而傲。 陛下岂能容他! 屋内,和言一见到周宓玉,便恭恭敬敬地将契书送到周宓玉手上。 周宓玉随意看过,收到袖中,一双圆眼此时带着几分恶意:“还要劳烦掌柜的为我写几张帖子。” 重新坐上车,纪颂柏去看周宓玉。 她心情愉悦,路上哼着小曲,一副悠哉快哉的模样。 想到今日的说书人,纪颂柏试探性问道:“你觉得纪将军如何?” 话刚出口,纪颂柏便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屏息凝神, 周宓玉似乎惊讶般看了他两眼,随即挎着脸:“不怎么样,阴险小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宓玉疑惑:“就听你是军府出身,可还不知你到底是哪儿的,不会就是纪将军府上的人吧。” 听到前一句话,纪颂柏已经愣在原地。 思绪像是转了万千,好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反驳道: “将军……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宓玉不愿与纪颂柏争辩这个问题,谁知纪颂柏反而较真起来,硬是要对上周宓玉的眼睛: “他十四岁便与父亲上场征战,也是为了国家安宁,更何况我听说他本人也相当气宇轩昂,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话越听越不对。 周宓玉神情微变,歪着头不解地看向纪颂柏。 纪颂柏还以为周宓玉听进去自己的话,眼神都多了几分诚恳。 周宓玉咽了口口水,别过脸去:“你不会是对纪将军有意思吧?” “?!!” 周宓玉仰头望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是真喜欢,到时候我送你去,听说那位将军也喜欢男人,你和他正好做一对苦命鸳鸯。” 纪颂柏心中五雷轰顶,砰的一下起身,忘了自己在牛车上。 牛车不稳,周宓玉手疾眼快,将人拽了下来。 纪颂柏双手抵在周宓玉两侧,单膝下跪,一条腿压着周宓玉长裙。 这本是无理至极的动作。 周宓玉低头看了看,眼中却浮现出怜悯。 她伸出手拍了拍纪颂柏的肩,叹了口气:“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 纪颂柏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在和心跳一并突突地动着。 胀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纪颂柏咬紧牙关,差点忍不住自爆。 话在嘴边,却被牙关紧紧咬下咽了回去,只剩一句: “纪将军为人正直,绝非你说的那样,我是单纯仰慕他的品性。” 周宓玉意味深长地长叹了一声。 严羽躲暗处观察。 牛车停下,纪颂柏一脸麻木。 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菜叶,蔫的搭在一旁? 严羽不解。 周宓玉正好相反,她握紧袖中写下的东西,只分了一个眼神撇了纪颂柏一眼。 她知道纪颂柏大概不是那个意思,可一提起那个家伙,她就忍不住舌锋如火, 这般对纪颂柏已经算是轻的了。 等到夜里,趁着村子静悄悄,周宓玉从床上小心翼翼的下来。 她拿过江湖和自己藏好的纸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去。 村子里熄灯向来早,周宓玉一手拿出火折子在旁擦亮,另外一只手将纸铺平,准备贴到村头布栏。 “你在干什么?” 如鬼魅般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周宓玉都被吓得哆嗦一下。 后才反应过来是纪颂柏。 她气得一把将纸扔在地上,回头揪起纪颂柏的领子: “姓田的,希望你有点道德,跟踪我起码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对此,纪颂柏只是捡起地上被刻意合上的纸,念出上面的字: “震惊!纪小将军为何不婚?竟然是因为那个男人。” “欺君犯上!军营小兵亲口陈述纪将军凌虐本性。” “你从不知道的事,纪将军竟然对小摊贩做如此暴行。” “纪将军身体的秘密,纵情声色,难怪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种话虽然不如实际内容那样清晰,可意外地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纪颂柏不解地看向周宓玉:“我……我不过是说了纪将军几句好话。你也不必这么过分吧。” 周宓玉也不客气,一把抢过纸:“与你无关,我看他不顺眼罢了。” 纪颂柏凝视着面前女子的脸,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出自己到底怎么得罪过对方。 他伸出手想要抢过纸张。可周宓玉身形灵活,纠缠半天硬是没拿到。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 “有什么恨不恨的?就是看不惯莽夫。” “那你喜欢什么?文官宰相吗?” “不敢高攀,我不过一个卖货的俗人,拜的也是商人的财神爷。” 纪颂柏手忽然一顿,不再冲着纸,反而摁住周宓玉的肩头,将人抵在墙上。 那双幽深如墨般的眼眸透露出几分疑惑,语调低沉间带着不敢置信:“周宓玉?” 第25章 偷东西会被夹手 两人激烈的肢体动作因为这三个字陷入短暂的停滞中。 周宓玉眨了眨眼,靠得太近,她竭力遏制自己所有的情绪,脑袋放空,一双眼眸怔怔地看着纪颂柏: “你说什么?” 纪颂柏也是随口一提,他咽了口口水,道“我认识的商人只有这位,你拜的是她?” 毕竟也是京城首富,外加是女子,她的声名要比寻常富商传得更远些。 周宓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挑了挑眉,浅笑道:“是又如何?” 纪颂柏先是一愣,后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松了手,站在周宓玉面前,思考片刻,忽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怪不得你性格如此……” “我原先在军府时也曾听过那人的名声,虽事迹传播较广,则其人面热心黑,手段毒辣,常被人诟病。” “而且视财如命,听说每天晚上都是伴着金银睡觉,甚至……” 纪颂柏没能说下去,因为愤怒的周宓玉已经伸出腿狠狠踹在他腰部,将他一脚踹飞出五六步。 纪颂柏捂着肚子,好在他身形够稳,没有跌倒。 明明被踹了一脚,语气竟然带了几分挑衅的味道:“你不公平。” 周宓玉气不打一处来,即便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可还是想给面前的男人几脚。 他怎么敢这么说?! 那纪将军面上清正无私,实际上却贪心过重。 看起来爱民如子,却不惜用将士的鲜血为自己谋利。 在没亲自与其打过交道前,周宓玉对这位传闻中的将军当然是敬重有加。 可实实在在利益牵扯后她才察觉,这是个多么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 周宓玉双目气得发红,那副样子令纪颂柏察觉到了不对。 纪颂柏抿唇,有些犹豫问道:“你也不知那将军品性到底,就比方说我是纪将军,你会怎样?” 周宓玉正在气头上,哪里分辨纪颂柏话中深意。 她恶狠狠开口:“剥皮抽筋,生不如死!” 简单四个字却使周宓玉情绪激动到犬牙刺破了下唇,一滴殷红的血滴缓缓顺着白皙的下巴流下。 纪颂柏沉默,他是真的记不得到底什么时候惹过这位大爷了。 居然能让对方对自己如此深恶痛绝。 若真有一天揭穿了身份,他非常相信周宓玉会毫不犹豫实现她此刻的说辞。 纪颂柏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 他裹了裹衣裳,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身份藏得再死些。 “啊!救命啊,救命啊!” 寂静的夜空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那声音刺破云霄,大半个村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放弃了刚刚的话题,周宓玉蹙眉,仔细分辨那哭爹喊娘的声音,忽然笑出声来。 “是大壮?”纪颂柏紧皱眉头,声音明显是从田家出来的,又是小孩子。 他的猜测应该没错,可周宓玉这狂笑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田家,大壮在西屋里抱着自己的手嚎叫。 他的左手上夹着一个大夹子,牢牢地锁住那胖乎乎的手。 周宓玉摸了摸下巴,努力咳嗽了几声才憋住笑意。 田大媳妇一听这惨叫立刻跑过来,下意识地便想将大壮的手拔出来。 可这夹子越上越紧,大壮的手指都被勒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那杀猪般的叫声也不断回响,田婆子都惊醒了。 见乖孙如此可怜,老太太整个眼眶都红了,哆嗦着手去摸大壮,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唯独纪颂柏和周宓玉两人冷静得像是局外人。 这么说也没错。 一见他们回来,田大媳妇不敢去拉扯纪颂柏,便上前要揪周宓玉的领子。 周宓玉毫不客气地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将人推回原地。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田大媳妇还没反应过来,又想冲上去,结果自然还是相似的。 他们俩像牛皮一样不断收缩,看得人恼火。 田大郎站出来,狠瞪了纪颂柏一眼,正想说话,却被那幽暗的眼眸吓了回去,连忙收敛了气势: “还不叫你那媳妇把这东西给大壮解开!” 纪颂柏绕过去看了眼,大壮大概是在衣橱里被袭的,整个柜子里的衣服被翻得乱糟糟的。 看来是上一次尝到了甜头。 “哎哟喂,这是我放在柜子里面防老鼠的,怎么不小心把大壮的手给夹了呀。” 周宓玉像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会儿还有时间惊讶地细细问着。 田大媳妇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田婆子也反应过来,指着周宓玉的鼻子直哆嗦。 上一回见面时周宓玉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你赶紧给我解开,给我解开你……” 田婆子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两眼翻白撅了过去。 “娘!”田辉大惊失色,连忙抱住田婆子。 周宓玉挤开众人,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掐住田婆子人中,捏开她的嘴,将一粒药丸塞了下去。 田大郎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一把推开周宓玉: “你干什么?你害了我家大壮不够,还想要害奶奶吗?你这个扫把星!” 周宓玉被这么一推,刚好落入赶来的纪颂柏怀里。 她拍了拍裙子,伸出手,“第一我没有害你家大壮,他被我放的捕鼠夹到了,是因为他自己进西屋随便翻,之前丢的银子你们可没忘吧。” “第二,我也没有害奶奶,她会气晕过去是因为你们儿子偷盗,不孝不管教的是你们,我是在救她。” 凉茶下面的药方实在神奇,周宓玉曾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打算拿出来做凉茶的。 为了方便携带,她将药做成药丸,才有了五颗。 这一回,正好喂给田婆子。 这东西清热解毒,也有提神的功效。 果然田婆子喉咙一动,药丸便顺顺当当的滚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抬起,又睁开了眼。 田辉被吓得不停,这会儿也不敢再让田婆子掺和,赶紧送她回房。 趁着这会儿工夫,周宓玉已经将大壮的手放了出来。 小胖子哭得两眼红肿,刚被放出来,第一时间不是跑回田大媳妇怀里,而是瞅准了周宓玉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第26章 是我的人还敢这么嚣张? 周宓玉也是看对方夹得可怜,好心帮其解开。 就是没想到大壮能忘恩负义到这个地步。 她吃痛收回手,大壮学聪明了,咬了一口绝不恋战,立刻就跑。 田大媳妇喜极而泣,将人护到身后,即便注意到了周宓玉手上的伤口,也只当作没看见。 大壮可怜兮兮地抬起左手,眼神却凶狠的瞪着周宓玉,显然是将自己手上的伤全部记到了她头上。 “行了,大晚上的没事找晦气,这事我们就不得不计较了。”田大郎眼神飘忽,拉着媳妇就走。 一看主角都不在了,其他人也没留在这儿,全都散去了。 周宓玉手上留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这家伙一口下去已经见血,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纪颂柏找来纱布和一些伤药放在桌上,周宓玉用清水洗了洗伤口,一转头便见纪颂柏准备好了东西。 她这回没有请纪颂柏帮忙,而是自己裹好了伤。 在纪颂柏收拾东西的空隙间,周宓玉忽然开口问道:“话说这些伤药以及上一次你拿过来的白布,还有这些日用品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初次来西屋时,我趁你不在特地搜了遍屋子,好像并没有这些东西?” 纪颂柏的身体一僵,半晌都没转过来。 周宓玉慢悠悠地翻过茶杯,倒了杯茶。 包括这茶叶茶杯也是之前没有的。 可在她去了集市一趟后,有些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我上次说过,我回田家是有任务在身。这些东西也算必备品。因此特地买了些回来。” 纪颂柏解释的有些尴尬,好久才想到了正当理由。 周宓玉歪了歪头,抿唇沉思。 据她所知,纪颂柏身上的钱也没剩多少,买了这些东西,余钱只会更少。 不过再问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周宓玉耸了耸肩,没再多说。 纪颂柏将大壮翻出来的衣服重新叠了回去,那个被可怜兮兮扔在地上的捕鼠夹被纪颂柏重新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那东西设置得巧妙,一个小托盘只要放上点食物,轻轻一动,后面的夹子便会扑地一下将盘子上的东西夹住。 纪颂柏摸索着那简陋的材料,心中却想的是若是能将此物用在军营中,有多少粮食都不会遭遇鼠害。 周宓玉见纪颂柏对那捕鼠夹十分好奇,便大大方方地将那东西拆开。 这当然也是林无傲笔记上的产物。 只不过当初周宓玉得到林无傲笔记的时候,周家内部已经有了内乱。 既然知道这东西是死罪,周宓玉便没敢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她当初十分信任的江如虹。 如今到了这个小村子里,反而真的有时间仔仔细细地将笔记上的东西全都实验一遍。 看了一遍操作过程,纪颂柏更是叹为观止。 他收起那个简易的夹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般面向周宓玉: “我听外面的伙计说,那位掌柜的盘了个茶馆给你?” 这话原本就带着三分疑问,不过既然没有明说,周宓玉就当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纪颂柏停了片刻,语气中带了些恳切:“既然如此,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可否借你的茶馆打探消息?” 一说起这件事情,周宓玉立刻回想起刚刚的争端,她侧着脸,眼眸中闪过几分狡黠的光。 刚刚这人不是最不喜欢商人了吗? 这会儿居然要和她求助。 纪颂柏一见那目光便有些不安,不过周宓玉倒也没多为难,垂眸思考了片刻,缓缓伸出手: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能是免费的,先交十两定钱,包你三个月。” 纪颂柏松了口气,若只是要钱,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了。 他在柜中摸了摸,拿出之前的那包银子数了数,却不够十两。 也不是什么大事。 纪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积蓄还是有的,不至于供不起纪颂柏生活。 然而对上周宓玉那猜疑的眼神,纪颂柏默默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去。 不行,周宓玉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如今可不敢贸然行动了。 周宓玉似乎是看出了纪颂柏的窘迫,莫名心情大好,托着脸笑道:“怎么,囊中羞涩吗?” 谁也不愿意承认,即便事实如此。 纪颂柏默默将银子放了回去。 周宓玉轻哼了一声,闭眼开始算账,等到茶楼开起来,不仅可以日常盈利,她也可以利用她的特长赚些钱财,再将山上的基地细细探寻一遍。 江如虹有纪家做靠山,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更别提像她这样的商人对于那些高官而言,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需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能震住朝廷。 周宓玉深吸一口气,等她找到解药,积累力量,才能回去肃清叛徒。 不过眼下她还拖家带口。 等等,拖家带口? 周宓玉睁开眼猛地看向纪颂柏,她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貌似已经砸在自己手里了。 更别提他如今余钱不多,在家中也不得宠爱,甚至寡言少语,半点助力也无。 他的将来注定要靠她经营。 这不就是包养吗? 想着想着,周宓玉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就这样这家伙居然还敢反抗自己? 纪颂柏正闭眼调息,却不料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蹭蹭蹭地跑过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逼迫自己与她相对视。 周宓玉的那双眼睛又圆又亮,沉浸去看,甚至能忽略那如同梅花般的红斑。 “你若是改口,愿意和我一起共同对外,茶馆我不收分文,免费让你用如何?” 周宓玉第一次这般仔细凝视面前男人的脸,除去那些坑坑洼洼的痕迹,五官倒是长得不错,身板也耐看。 这种水平做她的人虽说还有些不足,但目前能将就将就吧。 周宓玉指尖收紧,纪颂柏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有几分疑惑: “若我不答应呢?” 周宓玉勾唇一笑,慢慢靠近,几乎鼻尖相对。 两对嘴唇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纪颂柏的身体僵在原地,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扶上周宓玉的肩膀。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双眼睛第一次瞪得这么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第27章 都答应了装什么装? “不答应,不答应就把你的眉毛胡子一根根拔掉!” 周宓玉眯着眼睛,墨瞳隐约闪着俏皮的光,她大胆伸出手,顺着那不断起伏的喉结,勾起纪颂柏的下巴。 “改主意了么?” 就这? 纪颂柏面无表情。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不过周宓玉也没再继续纠缠到了。 到了次日清晨,周宓玉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县城去。 这一回纪颂柏照样陪在她身边。 长兴楼外。和周宓玉约好的和言早早的时候在那里,他身边却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周姑娘,这个是我的侄子,和你年岁差不多,刚从老家过来,今日便由他带你去茶馆瞧一瞧吧。” 周宓玉饶有兴致地看过去,那男子扬起笑脸,丝毫不惧她脸上的红斑: “我是和华卿,还请周姑娘指教。” 两人相互对视,笑得莫名其妙,纪颂柏一头雾水。 “周姑娘年纪轻,本事却不输于旁人,实在令我佩服。” “周姑娘,再过日便能完工,到时我亲自去请您。” “周姑娘,这里灰尘大,还是退后些吧。” “周姑娘可要茶水,我长兴楼的碧螺春倒是一绝,或是姑娘更喜欢蜜茶?” “周姑娘饿了吗?” 一路上这位和公子嘴巴就没停过,纪颂柏跟在一旁,倒真像个侍卫。 周宓玉倒是乐呵呵地全盘接受,回应却有些不冷不热。 两个家伙互相博弈,却苦了纪颂柏在旁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望向周宓玉压低眉头,似乎是在打招呼。 周宓玉接收到了信息,却仰头对着和华卿露出一个笑容。 和华卿像是受到了鼓舞,聊着聊着,顺口提到了最近的风云人物。 周宓玉正想从他人口中多得一些消息,又担心自己身份泄露而不好亲自提起。 如今听和华卿一说,眼睛顿时亮了。 见她有兴趣,和华卿也是激动,连忙开口道:“周姑娘果然与我志同道合,周掌柜虽然是女子,可绝非贪花爱美之人,又怎么会抛下产业不管,与人私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愣,这个姓氏和面前这位…… 周宓玉笑意不减,一双清澈眼眸注视着和华卿,语气柔和: “我哪能与那位掌柜相提并论,不过是知道几个偏方,拿出来用一用罢了。” 一路上和华卿还没受过如此优待,立刻将刚刚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 两人正聊的兴起,纪颂柏却在旁幽幽补上一句:“年纪大了想嫁人也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早就受不了这抛头露面的日子了。” 周宓玉脸一沉,和华卿皱眉看过去,那人猿臂蜂腰,气质不凡,除去那张脸倒是个好材料。 和华卿在心中暗叹,不过瞧着周宓玉脸色,还是出口驳道: “周掌柜是有大气度的,怎么会因小事不顾家业?” 纪颂柏还没接话,可旁边却传来一道不甚和谐的声音。 有群闲汉自茶馆门前路过,忽然有人摸了摸下巴,有些猥琐: “名声这么大,本质上不过是个商人,若是真遇到哪个高门大户的愿意降了身价,娶她为妻或为妾,还不巴巴就去了。” “就是人老珠黄,青春不再,到时候就算脱了衣裳跑到人家面前献媚,估计也没什么希望。” “哈哈哈不过就算有人愿意要,那位的年纪也长也大了,估计也玩不了几年。” 这话题有越发猥琐的趋势,周宓玉反而面色平静。 她歪着头细细看了那几个闲汉的脸,确定记住了,便暂且按下不谈。 和华卿好歹出身清白,也没碰到过这样的无赖。 听他们谈起男女之事,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岂有此理!各位如今站在商家的门前,还是积极口德,莫要满口污秽。” 纪颂柏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周身气场也逐渐阴沉。 那群闲汉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刚想有些意见,然而转眼便瞧见纪颂柏身姿挺拔,双臂肌肉健硕。 他们缩了缩脖子,悻悻离开。 纪颂柏长叹一声,回头却对上周宓玉略带玩味的目光,“虽然你刚刚说的有一大半都是狗屁,可我竟然从中嗅到了一缕清香,” “……” 周宓玉的目光颇为认真。 纪颂柏无言以对。 和华卿愣住,一时间没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周宓玉看过茶馆便也没再多停留,笑眯眯地与对方告别。 回去的路上,纪颂柏一直闭眼沉思,可他身旁的周宓玉却不罢休。 趁着纪颂柏无防备时,竟然伸出手揪了揪他的睫毛。 纪颂柏猛地睁开眼,握住那只捣乱的手。 “你干什么?” 周宓玉轻轻松松收回手,问道:“你明明不喜欢周掌柜,为何今日那样说?” 纪颂柏一时有些无语。 他轻咳一声:“没什么缘故,毕竟女子,毕竟孤身奋斗,即便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人品不端,为商贪婪,可也不该受这般污秽之语。” 周宓玉缓缓扬起唇角,前面的话分明让她想打纪颂柏一顿。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人这么说,她竟然隐约觉得这是夸奖。 “就算有朝一日要审,那也是对簿公堂,之后我若有能力,一定将此奸商送进牢中!” 周宓玉的笑容没了。 她顿了顿,忽然伸出手,在纪颂柏都没有察觉的空隙,一把掐住那理直气壮的脸,在那脸颊上的软肉狠狠拧了一把。 纪颂柏吃痛,反应过来,一双凤眼瞪着周宓玉。 周宓玉收回手,嫌弃地在纪颂柏衣角蹭了蹭。 “行了,茶馆你可以用。” 这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纪颂柏的怒火。 他眼睛一亮,只不过周宓玉还有话:“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做我的保镖。” 这要求还算简单,他们原本就同出同行。 纪颂柏颔首:“我答应你。” 周宓玉狡黠一笑,“那我们今晚就出门。” 深夜,田家门口。 周宓玉提着浆糊和几张纸,纪颂柏抱臂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不干!” 周宓玉勾起唇角,扬起一个邪魅狂狷的笑容,声音拔高:“你都已经卖给我了,还有什么不肯?乖乖拿着,不然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第28章 他堕落了 纪颂柏恨恨咬牙,却依旧倔强地扭过头:“不愿就是不愿,你休想强迫我!” 周宓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下巴。 这怎么有点像逼良为娼的桥段? 她没好气地将纸一把塞进纪颂柏怀中,纪颂柏展开,上面并没有字。 “你这是要干什么?”纪颂柏警惕得很。 周宓玉挑眉,轻笑道:“今夜随我去趟黄家村。” 外面的牛车已经停好,是一早租下的。 纪颂柏皱眉,黄家村离县城近些,有一条官道,晚上出行不算危险。 只是周宓玉为何突然要去? 周宓玉没解释,她坐上牛车,夜晚月色明澈,牛车晃晃悠悠的,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到了黄家村村口。 黄家村比起陈家村要稍微小一些,若说特殊之处,便是这里再往过些有一片连绵的低山。 村里的人都靠打猎为生,因此家家门前都挂着准备风干的猎物以及肉干肉块。 周宓玉拿出匕首,随意割下一块肉塞进嘴里。 黄家村的人处理肉的手段还非常生涩,吃起来口感并不好, 周宓玉紧皱眉头,转身却见纪颂柏一副鄙视的模样。 “可惜这里没有捕鼠夹。”纪颂柏把‘你双标’写满全脸。 周宓玉不以为然,又跑到别户尝了尝,味道都大同小异。 在林无傲的笔记中曾经提到过几种奇特的香料,若是用在风干或烧烤上则是一绝。 周宓玉也是突然想起。 不过如今再去基地可不能白天去,晚上去又有狼,这要如何是好? 周宓玉摸了摸那肉块,多是些兔子或者鹿的肉。 她正想往里再走走,尝尝有没有特殊口味的,却被纪颂柏一把揪起后领。 纪颂柏另一只手捂着脸,不顾周宓玉挣扎想要往把她往村外拖。 “你别吃了!”纪颂柏的声音带了些咬牙切齿。 这女人果然有神奇的魔力,让他已经开始后悔今天的承诺。 “你若是真想吃,明早我带你过来买。” 周宓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她来这又不是真的为了吃东西。 她来这儿是为了等一个人。 寂静的村庄里,一阵嗒响的马蹄声缓缓穿过。 沿着山路只见一人一骑匀速走来,马上的人身穿宽袍大袖,放荡不羁敞着领口,依稀还能闻到一股极浓郁的酒味。 周宓玉笑意逐渐浮现,她拉过纪颂柏躲在一旁,见那人缓缓进入村庄。 “这是谁?”纪颂柏压低了声音。 这当然是今年的特使啊。 这位特使有个特点,每年都要借巡查的名号好生享受一番。 而远在小山村附近的长兴楼,便是他的最后一站。 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对方当然不愿意多待,往往只会在最后几天才会到来。 当初因这人做事懒惰,周宓玉原本是要将人赶出去的,可却被江如虹苦劝留了下来。 如今想来,的确古怪。 不过也正好,动起手来没有心理负担。 “我今日雇你做了保镖,一会儿可别忘了保护我。” 纪颂柏尚且没反应过来,只见周宓玉腾的一下起身,深吸一口气,手做喇叭状大喊道: “抓贼呀,有人过来偷东西啦!” “那个骑马的就是贼,那个骑马的就是贼!” 特使刚刚走到中央,听到这声音脑袋被震的心疼,却还没反应过来那话中的意思。 庄户人家最怕的就是贼,这一声嘹亮,整个村子都被惊醒,各家各户纷纷点灯,手握农具便跑了出来。 一出来就能看到自己家门口挂着的肉有缺失的痕迹。 再看那高头大马上的人疯疯癫癫,似乎有要走的痕迹,最先出来的村民连忙高喊。 一传十十传百,特使揉了揉脑袋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拽在马下。 “瞧着还挺年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贼!” “送官!现在就去!” “他娘的,老子一年的收入就靠这两三个猎物,你还敢偷,看老子不先打死你!” 就算有人拦着,总有那几个性急的已经挥上了拳头。 特使一句话未说已经鼻青脸肿,周宓玉趁机上前,挤进人堆里。 好容易得了空,特使刚要申冤,旁边却有一人一拳砸在他的麻穴,把他砸晕了过去。 周宓玉慢慢收回手,甩了甩,这才语气诚恳对众人致歉: “实在抱歉,这是我家的侄子,平日便游手好闲,品行低劣,常常偷鸡摸狗。” “今日我跟了上来,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浪荡性子,这才将各位喊了出来帮我抓住他。” 周宓玉将昏过去的人拎了起来,村民见到人闭着眼睛,刚刚那股劲一下子歇了。 都怕弄出人命来,便后退一步围成个圈,听周宓玉说话。 纪颂柏站在她身旁,充当威慑的作用,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周宓玉。 周宓玉长叹一口气,再抬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她放下特使,不断对着周围人抱拳作揖:“打扰各位了,这孩子是我们没有管教好,今日的损失都算在我的身上,各家清点一下,丢失的东西我来付账。” 虽然被吵醒了,可有人付账,而且态度诚恳,村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有人嘟囔着回去查了查,不过缺了几块,倒也没丢太多东西。 几个人试探性的上前问了问,周宓玉也不客气,连忙拿出一吊钱。 “不不不,没这么贵,姑娘给的太多了。” 周宓玉却忽然作惊讶状,扫视了一圈,捂着嘴巴: “现在县里就这个价呀!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长兴楼要野味,还说要云山上的野味只要是通通这个价钱,你们这儿的……” 周宓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把钱收回去一半,剩下的分发了。 而旁边有的猎户听说此事,眸中闪着光:“姑娘,当真去云山上打猎,真能拿这么多钱?” 周宓玉诚恳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家就住在云山附近,最近常去县上才知道这事儿,听说长兴楼的掌柜刚决定的,还没传过来。” 这一村子几乎都是猎户,平日里面只在附近的小山上打猎。 可云山靠近陈家村,倒也不算很远。 几人对视,目光如火,这正是周宓玉要达到的效果。 她赔完钱,拍了拍纪颂柏的肩膀,示意他带着特使走。 特使躺在牛车上奄奄一息,周宓玉在后面骑着马。 纪颂柏眼皮直抽,心事重重。 他望着那张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脸,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这到底是谁?” 第29章 你打算绑多少人? 周宓玉没打算回答,也没打算让牛车上的特使醒来。 纪颂柏静静等着,直到意识到周宓玉的沉默,脸色突变,伸手便要强行唤醒特使。 周宓玉连忙跳下马,握住了纪颂柏手腕。 她咬牙切齿。这个男人的性格怎么这么倔,非要什么事情都要问得明明白白吗? 两人僵持,最终是周宓玉叹了口气,“我如今在长兴楼掌柜那里的脸面,都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 假话要九假一真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你也知道我不是周家的女儿,我是被仇家陷害才沦落此地,非要说的话,我正是为了报仇而来。” 纪颂柏眉梢一动,他在仔细判断着周宓玉所言真假。 而这句话原本就是真的。 因此并无纰漏。 见纪颂柏信了,周宓玉抿了抿唇开口: “这个人便是曾经害我的人之一,只不过我还不能证明,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动他性命。” 与周宓玉相处了些时日,纪颂柏的戒备心早就不如之前那样重了。 他犹豫再三,最终松了手:“好,我信你。” 等回到陈家村的时候,天已晨晓,周宓玉写了收购野味的布告,贴在村头。 不过更应该担心的是多出来的那位。 牛车上躺着一位也就算了,可周宓玉骑着的高头大马要作何解释。 这么好的马总不能扔了。 周宓玉摸了摸那棕马的鬓毛,倒是有几分松弛:“只说是掌柜得送我们的就是了。” 和言现在完全相信她的身份,不用担心对方会泄密。 西屋倒是有几间空着的仓房,周宓玉将人嘴堵上,绑好放进箱子里,再把箱子放到角落,便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过想到田家人的德性,周宓玉还是担心。 她走到后门,这里离邻居还有一段距离。 一片松软的土地正在空闲中,周宓玉踩了踩脚下的泥土,好不惋惜道:“若是能在这儿挖个地窖,把人弄进去就好了。” 纪颂柏力气大些,刚刚做完善后来找周宓玉。 刚刚走近便听到这样一句,纪颂柏眉头抽了抽。 他总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你还想挖地窖,你打算绑回来多少人?” 听到纪颂柏的声音,周宓玉侧身浅笑:“别误会,随口一说。” 她望向邻居的空屋,喃喃道:“若真是地窖还怪麻烦的,容易不小心将人闷死,你还得找我的事。” 纪颂柏动作明显一顿,有些无语地看向周宓玉。 感情她担心的是这个。 整个村子里除了里正,也就田家的屋子最大,扩建之后更是毫不客气地占了邻居家的地方。 如今陈家村的村长虽然不姓田,可与田家族长却是老交道。 陈田两姓霸占着村子里的权利,其他人只能老实听话。 左边的邻居倒还好,姓的是陈,可右边的邻居自从老人离世后房子便一直荒废,硬生生被田家挤了小半个。 等回来已经如此,干脆就去村外住。 周宓玉摸了摸下巴,或许可以谈谈?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将自己昨晚的话变为现实, 周宓玉将收购野味的事情告诉和言,对方不解,却只当作是上面的命令,立刻找人去办。 周宓玉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特地让和言将人安排在云山下收购。 离开时正巧碰到和华卿,他一见周宓玉,便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目光在周宓玉身上流转。 纪颂柏向旁边一步,挡住周宓玉。 和言乐呵呵地陪在周宓玉身旁,对自己侄子的所作所为权当看不见。 等到出了酒楼,周宓玉没回田家,反而先去了陈家村偏二三里的地方。 这里有一户人家。 妻子久居病床,男人辛苦只能温饱,见周宓玉来,两人同时升起警惕。 周宓玉微微蹙眉,目光隐约怜悯,叹了一声道:“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田大娘坐在门前,抱着一小盆瓜子慢慢磕。 门前满地都是瓜子壳。 田大媳妇在东屋向门口看,满脸嫌弃,口中骂道:“这死老太婆,到时候又让我扫垃圾。” 话虽如此,她却只敢在家中骂骂咧咧。 田大娘上了年纪,除了田婆子以外,还没谁管得到她。 她悠悠闲闲地晒着太阳,相熟的陈四娘却突然跑过来,挤眉弄眼道:“老姐姐,你好福气呀。” 田大娘懒懒地抬起眼皮:“咋了?突然说这话。” 陈四娘挤眉弄眼:“哟,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我见你家老二去买你们右边的院子了。” 陈四娘努了努嘴,笑容不减,热情地挽起一脸蒙逼的田大娘的手臂,说: “你看你都这么有福气了,儿子儿媳又孝顺,之前欠俺家的一斤小米也该还了吧。” 田大娘如今反应过来了,一把甩开陈四娘的手,眼睛几乎喷火。 这件事情跟她恐怕关系不大,倒是和那个妖精有关! 田大娘咬牙切齿,自从那贱人来了,田二就再也不听话了。 田大娘气急,对上陈四娘却不得不扯出一抹假笑:“哎呀,怎么都知道了!我那儿子也真是的。” 陈四娘捂着嘴偷笑,之前这家闹得厉害,附近哪个人家不知道的。 这老婆子竟然还装得下去。 陈四娘耸了耸肩,扭着腰回去。 刚回到田家的周宓玉,迎面便见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怼在自己眼前, 不得不说,还蛮有冲击力的, 她向后退了一步,扬起个笑容:“婆母怎么出来了?” 田大娘也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丑的一张脸,居然还有男人看得上, 她嫌弃地瞥了纪颂柏一眼。 也是,这不正巧丑到一起去了吗? 她盯着周宓玉,而周宓玉面不改色,笑容灿烂,不留一丝破绽。 田大娘找不到机会问,只得道: “上一回你做出那事,奶奶如今还下不了床,你们两个还出去玩儿哩。” “如今人要吃药,你大哥和三弟都掏了钱,你们也不能例外。” 这个借口实在太过相似,周宓玉挑了挑眉,瞬间让田大娘回忆起那一次的遭遇。 她脸色突变,提前张口阻拦道:“若是奶奶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第30章 北方有佳人 周宓玉有些遗憾。 不过田婆子年龄大了,经不起那样折腾倒也是真的。 她想了想,“上次也是儿媳的不是,过阵子一定亲自向奶奶赔罪。” 这话光听着都叫人慎得慌。 田大娘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等回到西屋,周宓玉掏出地契,她本不想将院子买得这么近,可目前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离不了田家。 她已经让人通知了和言,很快就会有人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箱子里的人已经醒来,特使瞪着一双眼睛,惶恐不安。 周宓玉打开箱子,笑眯眯地靠在旁边。 每位特使都是见过周宓玉的,那人只是愣了一瞬,随后便透过红斑看清楚隐藏在下面的清艳五官。 “呜呜呜!” 在短暂的惊讶后,随即便是杀猪般的嚎叫。 可惜被布堵着,声音并不明显。 周宓玉掏了掏耳朵,随手抄起旁边的门闩,刚拿起来,那特使立刻安静,眼神也从畏惧变成了讨好。 他显然想开口,只是周宓玉暂时不想听,便一把合上箱子。 旁边的院子要尽快修好,且一定要留有密室,不能让田家人知道。 凉茶在经过初步的检验后已经上报县令。 县令虽然没有明言夸奖,可底下的人却很快地通过了审查。 有了凭证,和言才能将这批凉茶往南边运。 由于是免费的,那边也很快接收了。 林无傲的配方清热解毒,味道爽口好喝,再加上这会儿正如周宓玉所预料的那样热毒盛行,凉茶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这趟买卖注定是赔钱的,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极多的订单。 和言身居县城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买主,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也没忘记周宓玉,原本想登门拜访,周宓玉却托人传话,还是在酒楼商量。 几日过去,安庆楼终于重开了,也见到李子粟站在柜台走动过,只是气色不好。 他那里没了红薯供应,外加上县令有了新宠,安庆楼自然而然地被冷落了。 甚至因为多关了几天门,连老顾客都走了不少。 看着长兴楼人满为患,李子粟的眼中闪过冷意。 周宓玉坐在二楼客房,这一回和言的态度除了面对特使的恭维,还多了几分敬佩。 他招呼着和华卿给她上茶。 和华卿今日穿一身碧蓝色的长袍,将头发束得整齐,白净的脸上满是温和与柔情,眼神浓得像是能滴出蜜来。 周宓玉端起茶杯,不为所动,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和言的眼中闪过失望,挥了挥手请让和华卿出去。 “敢问即使下一步,这些订单长兴楼可以接受吗?” 和言恭敬请示,周宓玉很满意和言的态度,她接过订单。 南边的一些商户瞧见了商机,纷纷要求长兴楼来送。 不过……周宓玉将这些帖子退了回去,摇了摇头。 和言顿时紧张起来,喉结滚动,“有什么不对吗?” “掌柜的别忘了,这次生意的目的是促成县令和知州两家的亲事,并不是做生意,因此这些人想要凉茶必须来长兴楼取,且送出去的凉茶桶上必须提一行诗。” 闻言疑惑,周宓玉缓缓开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并且要在我们送出的木桶上都画上一朵莲花。” 县令家最出色的女儿乳名玉莲,再加上这首极为富有深意的诗,想必知州也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向上讨好,不过拿捏分寸四字,既要搔到痒处,又不能一下子太过。 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和言毕竟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眼中敬佩更甚。 他连连点头,只是走到窗前又忽然迟疑:“这我懂了,可之前收购野味又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山上的狼群。 云山上面野兔野鸡甚多,正因如此才引来狼群觊觎,没了猎物,狼群自然而然会走。 这不比花大价钱清理容易得多。 不过周宓玉却不能明说,她想到林无傲的香料,顺口道: “此处比不得达州繁华,既然如此,倒不如取长补短,便用我们这里的野味招待,打出名声来也不会输于达州。” 和言连连点头,话谈到这里,周宓玉原本要离开,和言却上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特使,我的侄子年纪轻,人却懂事聪慧,若是特使不嫌弃,可否就让他留在特使身边?” 听到这话,周宓玉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县令想往上走,便要送女儿,这位掌柜的貌似也想往上走,竟然来送侄子。 之前几次她可能拒绝得太委婉了。 周宓玉摆了摆手。“我此次是为了任务来,不能身边不能留人。” 和言眼中难免闪过失望,却也没纠缠,出门时他唤和华卿过来,“华卿,送周姑娘。” 不知这是什么暗号,和华卿的神情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周宓玉倒是一如既往,甚至离开前还回以微笑。 很快南边的商人纷纷派人来这个小县城来收购凉茶,大桶大桶的茶被运往达州。 达州知州不是个耳聋目瞎的人,自然也看到了那几句诗,以及上面的暗示。 想到儿子年龄的确要订婚,外加上这个县令名声正好,心下一动便催促儿子前往立德县一趟。 那梁公子向来有些桀骜不驯,虽然去了立德县,却没到县令那里,反而去了云山。 号称要狩猎野狼。 而此时周宓玉正在山上。 原本安庆楼歇业数天,早已经不成气候,最近不知怎么的,好像是李家将积蓄都拿了出来,请了个南边来的厨子。 梁公子正是南方人,对症下药,县令大喜,安庆楼的势头一下子又冒了上了。 这一回拼上了家底,李子粟看样子是要将长兴楼赶出立德县! 周宓玉在山上找香料时,还不知云山被封了起来,由着梁公子狩猎。 由于带的护卫不够,他身边的亲信便前往各个村子,要些身强力壮的上山去。 一听这种好事,田大娘立刻到了西屋,将纪颂柏叫了出来。 “有个公子在山上要人帮忙看山,你身强力壮,不如上去挣点钱,挣点银子。” “可别忘了你们上次的银子还没给。” 虽然不宜暴露身份,可纪颂柏也不想真的靠着周宓玉过活。 加上此事并不危险,便也上山去了。 第31章 不能让他们发现 周宓玉靠着笔记中的东西。这一回只找已经探寻过的地方,果然没有再遇陷阱。 她费劲收集了四五种香料,包好了放在衣服里。 由于带的东西多了些,人看起来有些肿。 因此周宓玉特地等到傍晚才准备下山。 然而夜幕刚落,山上却燃起一排排火把,安静的山上传来人声犬吠。 怎么回事?! 周宓玉下意识地裹紧衣服,她满身香料藏也藏不住。 要是被盘问…… 她站在柳树前,秀眉紧蹙,云山后山山谷甚险,可这么大阵仗,未必搜不到这里。 基地的事情不能暴露! 夜间山中下了场细雨,陡然升起一阵白雾。 隐隐约约中,可窥见一双双嗜血的兽眼,在丛林中步步追逐。 纪颂柏脚步一顿,浑身汗毛倒竖,他目光锁定前方那梁公子身形。 正欲提醒,却晚了一步。 几道身影快如闪电。 “公子小心!”护卫大喝一声,拼命以肉身相护。 这群野狼逼到了绝境,迫不得已奋力反抗。 梁公子一惊,顿时向后撤。 “啊!”数颗犬牙刺破护卫手臂,立刻便有几人受伤。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狼群,那泛着绿光的眼眸透露出阴森暴虐。 一只狼慢慢绕到后面,梁公子一撤,身后反而薄弱。 狼鸣四起,梁公子勒紧缰绳,却止不住马蹄慌乱。 他向后一仰,似是要跌下马来,而那脆弱的咽喉就暴露在野狼眼中。 黑压压的夜幕似被无边浓墨涂抹在天际,火光若隐若现。 忽暗忽明间,纪颂柏动作迅疾,纵跃如飞,一掌将马拉下定在原地。 那野狼错开梁公子,回身不能,便冲着纪颂柏那鼓起的臂膀而去,犬牙锋利如薄刃! 顷刻,那尖齿离纪颂柏只有两寸距离。 纪颂柏眸光一定,抬脚狠狠踹向狼腰,那野狼嘶鸣一声,如破布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在远处树根。 梁公子惊魂未定,紧紧握着缰绳,护卫举起火把,驱走狼群,却听马上人大声喝彩: “好!” 纪颂柏缓缓抬头,一双凤深如寒夜,带着未收敛的浓重杀气。 他抬手抱拳,正要回到队伍中却被梁公子饶有兴致的声音拦住: “这位好汉,前方便由你领头,若找到猎物赏金翻倍,至于这个……” 他向旁边人甩了个眼色,对方掏出一袋银瓜子。 “是本公子特别赏的。” 这袋银瓜子胜在成色够好,比市面上的银子还要值钱几分。 纪颂柏接过,态度不卑不亢。 梁公子眼中的兴趣愈发浓了几分,他挥鞭策马,继续向深处行进。 而纪颂柏则被放在了最前端的位置,负责探寻野狼的踪迹。 这样远离大部队是十分危险的,纪颂柏却久违地感到轻松。 他不知不觉向前走了走,树荫浓密,遮住月光,一片漆黑中的灌木丛中发出声响。 他警惕,若无其事地靠近,忽然转身,一把翻开灌木! 里面只是一根草绳。 一根绳子? 纪颂柏刚反应过来,旁边一道敏捷的身影顿时扑过来,将他带倒在泥地里。 小巧的匕首抵上他的脖颈,女人身上带着极重香料气息,恶狠狠威胁道:“别动!” 这声音很熟悉。 纪颂柏抬着脖子慢慢转头,那张带着烧伤的脸实在令人难忘。 周宓玉慢慢将匕首放下,先是茫然,后而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山下那么大的阵势,周宓玉已经猜到可能是知州的儿子来此。 “你说你有事,原来就是到这里?”纪颂柏没回答。 他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周宓玉一怔,默默转移了目光。 纪颂柏垂眸,也没追问,反而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田家让我来给知州公子做护卫,顺便带银子回去。” 果然是那位知州的儿子。 也真是奇了,这人不去相看,怎么到山上来了? 纪颂柏没想其他,他嗅了嗅周宓玉身上的香料味,敛眉道: “你要是想下山,我现在带你回去。” “梁公子现在到哪里了?” 纪颂柏一愣,往东边望去,他们正南上山,往东边偏了偏,可那边山陡,恐怕又会往西边靠。 西边……周宓玉双拳紧攥,靠近云山湖,云山湖往西南一两里,就是基地! “不行!”周宓玉脱口而出,看到纪颂柏惊讶的目光,她垂眸,清咳两声: “香料的事情不能被察觉,我现在身上味道太重,得想办法洗洗才行。” “我得去云山湖。” 周宓玉眼眸闪烁微光,满是期颐的望向纪颂柏,让人无法拒绝。 “若是梁公子来了该如何?” 纪颂柏倒也认同周宓玉的说法,只是还有些犹豫。 周宓玉指节抵着下巴,沉思良久:“不怕,云山后山传言有山鬼,会夺人气运,梁公子身边有附近的人,未必会过来。” 就算过来,她也得将人拦下! 后面的林子传来脚步声,纪颂柏抱起周宓玉,飞身上树。 三人带着火把向前方探了探,并没有发现狼的踪迹。 其中有人闻了闻,一脸厌恶:“什么味道!” 其他人也闻到了,只是未做多想。 原本以为他们会很快离开,谁知他们竟然就坐在树下聊了起来。 “县令备了一桌酒席还在等梁公子,今夜还在山上做什么?” 这三人中有一位貌似是跟着从达州过来的,拍了拍裤腿不耐烦道: “达州多少贵女翘首以待,区区县令之女,搞得这些噱头……公子他未必看得上。” “若非父母之命,公子才不愿来。” 树上纪颂柏小心稳住身形,周宓玉竖起耳朵,得出结论:这位梁公子放荡不羁,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却也不敢明面上反抗。 底下的人休息了片刻,终于起身,纪颂柏手臂粗壮,牢牢搂住那纤腰。 周宓玉整个被圈在怀中,直到下了树,身后人退开,才感觉到身上温度骤降。 她捡起地上两块湿泥,抹在纪颂柏身上自己挨过的地方。 那双手在身上动来动去,纪颂柏下意识想跑,却被一把拉住。 周宓玉微蹙眉:“你身上沾上了香料的味道,遮一遮。” 她抬眸,这才发觉纪颂柏耳尖发红。 第32章 成功下山 到了半夜,梁公子命人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纪颂柏悄悄往西边走去。 月色下湖水波光粼粼,朦胧细烟在湖边漂浮。 周宓玉坐在一段枯木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湖水。 一轮皓月当空,湖水清澈、透明如一批闪闪发光的白缎,景色十分美丽 她身旁放着的是已经从身上解下来的香料。 失去了人的掩护,那味道更加刺鼻,可离得远些却有一股独特的诱惑。 纪颂柏走近,周宓玉先是警惕。后松了口气,立刻将外衣脱掉。 “你干什么?” 纪颂柏飞一般倒退,警惕地注视着周宓玉的一举一动。 那样子像是防备什么武林高手,周宓玉待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 她抖了抖外衣,掉落下好几个土块:“你以为我叫你过来干什么,帮我看着,我得洗个澡,把味道去去。” 纪颂柏了然。 周宓玉原本是想随便擦洗一下,可看到里面的衣服也被泥水浸透,最终还是将衣服全部脱掉,只剩下贴身小衣。 自周宓玉开始脱衣服起,纪颂柏的目光便遥遥望着远方。 周宓玉伸出手轻轻掠过湖水,带起一片令人遐想的水声。 纪颂柏耳朵动了动,似乎有几抹红意爬上耳尖。 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周宓玉起身,乌发顺着白净的肩膀而下。 她思虑再三,不能再让梁公子继续搜寻,既然他不满这桩婚事,干脆将计就计。 周宓玉正想上岸,东边忽然响起男人惊喜的声音: “快……快来人!她一定是这云山上的精怪,或是山鬼,快来人!!!” 梁公子站在对面,看着雾气里的女子大喊。 周宓眸光一凝,立刻便往岸上跑。 纪颂柏也反应过来,他将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衣服披在周宓玉身上,连同那些香料用脏衣服包裹,顺着山间的一条小道飞奔而去。 身后那些护卫已经到了梁公子身边,正淌着水准备过来寻一寻那所谓的山鬼精怪。 纪颂柏将周宓玉安置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内,正要离去,却被一把揪住。 面前的女子只披了一件他的衣服,穿着已经湿透的小衣,大片大片的肌肤带着湖水的潮湿轻而易举地攀上他的身体。 纪颂柏身体一僵,闭上眼想将脑中这奇怪的想法抛弃。 他语速极快:“我要赶紧回去,不然清点人时发现我不在,恐怕会被怀疑。” 正说着,他用手将周宓玉的手挪开。 周宓玉也心急,顾不上披着的衣服散落在地,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你现在回去也没用,梁公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现在立刻找长兴楼的掌柜,告诉他梁公子发现搜寻一位女子” “一定让他将消息告知县令!” 危急情况,周宓玉的脑子转得飞快,纪颂柏明白事情紧急,连忙出去。 纪颂柏的身影一离开,整个山洞立刻冷清起来,周宓玉抱臂,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掉落。 贴身衣物还是湿的,若是稍用点心便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周宓玉下意识地裹紧衣服,只剩一双圆眼露在外面,脸上罕见地带了红晕。 她贴着手臂降了降双颊的温度,还好,是纪颂柏。 纪颂柏回去时,梁公子正在紧急调配人手搜寻山鬼。 他与周宓玉离开的匆忙,当然没掩饰行踪。 只不过湖边湿泥不好留下痕迹,如今已经看不太清,倒是万幸。 纪颂柏请辞,趁着夜色,举着火把匆匆下山。 之前特使留下的马还被拴在后门。 纪颂柏翻身上马,整个人气势一变,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握紧缰绳,轻喝一声,那马便向前去飞奔。 夜深人静的时候,和言已经睡了,伙计揉着眼睛开了门。 一听是有关周宓玉的事情,伙计立刻请纪颂柏进来。 “周姑娘让你告诉县令,梁公子在山上私会女子。” 这一路上纪颂柏也大概明白了周宓玉的用意,张口便直奔主题。 另一边梁公子顺着脚印已经逼向周宓玉隐藏的山洞。 猎犬的低吼声在密林回响,周宓玉缩在山洞中,眉头紧锁。 忽然,护卫有了新发现,他快步走向梁公子: “公子,有要事。” 躲在山洞中的周宓玉竖起耳朵。 梁公子还以为是好消息,连连催促。 护卫面色为难:“立德县令千金上山游玩,刚刚遇上,听说公子找人,文小姐问要不要帮忙。” 便是知道自家公子不会高兴,护卫才说得小心翼翼。 果然梁公子一听脸色突变,原本兴奋的眼眸此时带了几分阴郁。 周宓玉离得近,自然也听见了这番对话,她松了口气,好在纪颂柏够及时。 梁公子兴趣缺缺,也没理那文小姐就下山。 周宓玉松了口气,好在对方还没有到后山山谷,这段时间也只是在云山湖打转。 她爬出山洞,浑身酸痛,又饥又渴,身上还背着好几袋香料。 周宓玉靠在一旁的树上,阳光倾洒,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眉头紧凑,却又舒展开。 良久,她忽然大笑。 这个晚上还真够惊险刺激的。 耳旁却传来马蹄声,她侧过脸去看,只见那高大身影立于马上,向她伸出手。 回到田家,纪颂柏特地避开其他人,将周宓玉带回房中。 在洗过一个热水澡,又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后,周宓玉重新容光焕发。 此时,西屋门口却忽然响起敲门声,田大媳妇搓着手站在门旁,还特意向里瞧了瞧。 好在纪颂柏及时挡住。 昨夜一日未归,田家上下都传遍了。 田大媳妇一听说就急匆匆地来,眼中满是得意,小眼睛四处打量。 “田二,你媳妇呢?” 纪颂柏黑着脸站在门口,声音沉闷:“大嫂有事?” 田大媳妇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田二,这次上山的都说你领了赏,之前娘说你要拿钱,这钱……” 纪颂柏对身外之物不存在,只是担心周宓玉不愿,便只点了点头:“过一会我亲自送过去。” 没挨着银子,田大媳妇面上闪过不悦。 她踟蹰着不肯走,憋了半天才贼眉鼠眼地上前一步,小声道:“不是我说,可你瞧瞧,你娶回来的那媳妇根本不是安分守己的,一夜未归,之前又和那个李掌柜啧啧啧啧……” 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脑袋上带绿。 田大媳妇得意地看着纪颂柏,摇了摇头,“实在不行你就把她给休了,大不了再寻好人家。” 田大媳妇笑眯眯的,捏了捏衣袖,“我娘家有个不错的人。” 第33章 这些东西的来历…… 周宓玉身处屋内,捧着杯热茶饮了一口,缓缓起身。 田大媳妇还在措辞,却没注意一道身影已经缓缓走到门前。 “大嫂,给我夫君预备妾室吗?” 田大媳妇一惊,却猛地对上一张带着红斑的脸,顿时尖叫起来:“啊啊啊鬼呀!” 田大媳妇砰的一下弹开,身子一下子贴在对面的墙上,面带惊恐、 周宓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恐怖吗? 不过这样的效果倒也不错。 她笑意盈盈的靠近,故意拿自己的脸在田大媳妇面前晃了晃。 对方好久才缓过来,一拧眉头:“死丫头,你做什么在这边吓人呢!” 周宓玉瘪了瘪嘴,揉着眼:“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呜呜呜!” 纪颂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宓玉做柔弱状倚靠在纪颂柏身上,用拳头撒娇捶着纪颂柏的肩头。 “夫君得了赏钱,刚好给我看病,大嫂嫌弃我们整天待在家里面吃喝,不如就去县城吧!” “现在就去跟婆母说了,我们这就走。” 田大媳妇之前吃了好几次亏,哪里敢让周宓玉去找田大娘。 她连忙上前对着周宓玉摆出一张笑脸:“哎呀呀,刚刚是让梦魇餍着了,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田大媳妇眼放精光,口中却劝,又拉着的将周宓玉想往回赶。 周宓玉滑得跟泥鳅一样,一转身便将那只手甩开,随后眨着眼睛,无辜地看向田大媳妇: “原来是这样,那大嫂刚刚说的我出去和别的男人私会,这件事情也是梦话吗?” 那双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一点没有威胁的意思,却莫名让人觉得浑身一僵。 田大媳妇干笑了几声:“是,是……” 周宓玉温柔开口:“那您就回去吧,好好再睡一觉。” 田大媳妇一愣,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离开。 见人彻底回到主屋,周宓玉这才收回脸上的笑意,白了纪颂柏一眼: “多的我不想问,我只想知道之前你到底给田家塞过多少钱?” 她做事向来公平,田家三天两头地哭穷,周宓玉也要合计合计。 纪颂柏思索,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数字:“大约也有三十几两了。” 三十两! 五两银子像田家这样的庄户人家,吃喝一年都够了! “最开始回来时叫我去山上住,修缮木屋要了五吊钱,后来又说要送田三去书院,光是学费,三年下来便要十两,加上杂用又要去将近五两。” “找了个山野大夫,为我疗伤花了三两,奶奶爹娘小妹各生病一次,一共又拿去七两银子,最后说要娶媳妇,问我要走五两。” 就算田家这些事情都落到了实处,那他们也至少贪污了十两银子。 更别提他们所作所为根本就是骗钱! 周宓玉面带微笑:“赚钱也挺不容易的,没必要送出去。” 立德县 “你们安庆楼不是老字号了吗?怎么就这点本事?!” 县丞指着李子粟的鼻子大骂,他衣服下摆还有饭菜的油污,是县令大怒下砸过来的。 “还说请了个好掌勺的,梁公子一吃就尝出来不对了,你李掌柜……” 像是骂得不起劲,县丞斜着眼上下扫了李子粟一边,嗤笑道:“听说李掌柜想纳妾,被人赶着尿裤子出来的,怪不得一身骚。” “没了本事,连这点活都做不好?” 这话又毒又辣,直直戳破李子粟这几天隐藏的内情。 李子粟面色惨白,发青的唇瓣颤抖,弓着腰只好不断赔罪:“都是我的不是,现在就回去辞了那掌勺的。” “这些菜,改了再重新送一份。” 县丞摇头,用脚尖将食盒踢到李子粟脚下,桂花糖糕撒了一地,粘糊糊地粘在石板上。 “免了,大老爷说了,换人!” 县丞甩袖走人,李子粟弯着腰红着脸捡起那盘点心。 长兴楼的牌子刚挂起来,和言站在柜前,却见李子粟缓缓进门,脸色或青或黑。 和言一见是老对手,脸上也没了笑意。 凭着县令,这人最近跟疯了一样,抢走他许多生意。 和言皮笑肉不笑:“李掌柜,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儿冷冷清清,避暑啊。” 李掌柜眼眶发红,狠狠道:“你们卖的凉茶,是不是姓周的贱人给你们的?” 这话冒犯,和言冷冷不语。 正在此时,衙役却来通传。 梁公子去了县衙,县令用了安庆楼的酒菜,只是从头到尾梁公子都兴趣缺缺。 甚至在尝过那所谓南方菜后,再也没有动筷。 县令表情一变,回到后房就将县丞大骂一顿。 城中只有两家大酒楼,不是安庆楼,就只能是长兴楼了。 和言心中叫苦,他又不是梁公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可要是做不好…… 之前县令已经恼了一次,这回恐怕他们的下场要比安庆楼都惨。 李子粟从暗处走出,面上满是幸灾乐祸,和言黑脸,让人请了李子粟出去。 而他吩咐伙计,去找周宓玉。 周宓玉在家休息,顺便抓着那几种香料研究。 林无傲的笔记上没记太详细,她厨艺不佳,总是不得其法。 纪颂柏坐在一旁,随手捡起一个嚼了嚼,立刻脸色一变,吐了出来。 “你做的为什么没熟?” 周宓玉从灶上将脸拔了出来,原本带着红斑的脸颊,此刻被烟熏得泛黑光。 她尝了口,顿时也吐了出来。 纪颂柏实在看不下去,自己上手。 他在军中也埋锅做饭,能将火候掌控得好些,正要撒盐,周宓玉却端来几碟调料。 纪颂柏仔细看去,才看出那是之前周宓玉身上的香料。 此时火候正好,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少取了些均匀的撒在面上。 多次炙烤,最终才摆在盘子里。 见那金黄色泽,香气诱人,周宓玉十分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纪颂柏夹了一筷子放进口中,眼中闪过亮光。 这东西不同原先单调调料的味,这刺鼻香料撒在上面,被浸透后竟然有一股难言的美妙滋味,令人欲罢不能。 他没忍住就多吃了两口。 “你这东西从何处来?不对,还有之前那些,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 纪颂柏这回是发自内心地想问。 周宓玉所带来的东西,他原先根本就没看过。 红薯和凉茶还好解释,可这香料…… 第34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宓玉顾不得说,纪颂柏的手艺比她好太多了。 她往嘴里塞了几片菜叶,有点可惜刚刚没用肉做实验。 吃完了这一盘,周宓玉擦了擦嘴,指着剩下的材料:“再多做些出来,若是比例合适,明日我便可带到长兴楼去了。” 纪颂柏知道周宓玉身上有秘密,原本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现在却越来越好奇了。 长兴楼的伙计正急匆匆往陈家村赶,路上却飞过一辆马车。 伙计闪躲不及,车也翻了,一下子栽倒在旁边土堆。 等爬起来,只看到车尾写了两个字——李氏。 伙计灰头土脸到了陈家村,也不管在田家门前嗑瓜子的田大娘,上来便往里面闯。 边闯还边喊:“不好了,周姑娘,出大事了!” 这田大娘一听瓜子也不嗑了,立刻跑了进来拽住那伙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伙计忙得要死,哪里有空,只得敷衍:“我们长兴楼掌柜的有事找周姑娘。” 田大娘满头雾水,之前那李掌柜一拍屁股走了,原本以为他与那个贱人的买卖就此终止。 怎么又多了个长兴楼? 她心中疑惑,凑了耳朵悄悄跑到西屋窗下偷听。 周宓玉正在灶上,连忙开了门,一见伙计浑身都是土,脸上青紫,顿时一惊。 “发生了什么?” 伙计也是委屈,好容易跑来,这会儿才能诉苦:“县令点了安庆楼的席面,梁公子吃不惯,退了回来,那李掌柜就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刚刚,故意撞车。” 伙计用袖子擦了擦脸,喘着粗气:“现在县令让我们做席,做不好就……” 他面色沉重,在周宓玉耳旁小声道:“安庆楼的已经闭门休整,县老爷在气头上呢。” 田大娘见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又想到伙计之前的话,猛地一拍大腿。 “坏了,这贱人怕不是惹大事了!” 她一时慌了,赶紧去找田大媳妇商量。 长兴楼内,和言一见周宓玉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周宓玉后退半步,也心中打鼓,这香料不错,也不知能不能合了胃口。 以她对梁公子的理解,不给面子冲的应该是县令。 他们只是炮灰。 可和言只差抱着她的大腿哭了。 “周姑娘,刚刚县老爷又派人来了一趟,让加快速度,那几个传话的衙役还透露,梁公子有提前离开的意思。” 县令费了这么大功夫,绝不能就这样没了消息。 和言满脸为难,心中懊悔,埋怨自己不该牵扯到这一场风波来。 他轻扫了周宓玉一眼,却没敢说话。 周宓玉见识颇多,哪里能不明白和言的意思。 她神色不显慌乱紧张,倒是给和言定了定心。 周宓玉将自己的准备好的香料递给和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试试吧。” 县衙内 梁公子坐在宴席上,目中满是慵懒,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县令擦着汗,客客气气的让请梁公子再饮一杯。 梁公子把玩酒杯,挑眉不语,显然没有赏脸的意思。 县丞心领神会,出门催促,刚一出门,便见几个衙役匆匆忙忙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盒赶来。 和言站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垂头的伙计。 县丞没注意这些,赶紧催促和言带着东西进去。 和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几步开口:“今日的菜与寻常不同,麻烦通禀文老爷,能不能让小人也进去。” 县丞正是急的时候,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巴结也要挑时候!今日可是县令请客,耽搁了有你好受的!” 和言哈腰点头:“二老爷息怒,只是今日带的东西的确不同凡响,还望通融通融。” 县丞啐了一口,眼神示意旁边几个衙役拿过东西就走。 而一直站在和言身后的伙计却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二老爷,酒楼迎客讲究要客人心满意足,无论自己做买卖还是为文老爷着想,都是这个规矩。” “可若是梁公子一时兴起,又问起此物的来历怎么办?” 那县丞一时间还真被周宓玉给唬住了,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块儿烤熟的肉。 周宓玉早有准备,打开最上层,拿出一份请县丞品尝。 这东西明明和原先看到的烤肉没什么区别,可味道竟如此鲜美,令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县丞立刻一改之前的不屑,忙盖上盖子,叫人过来:“快送进去。” 和言一愣,后而狂喜,他连连鞠躬。 堂厅内,梁公子见县令实在说不出什么,已经准备告辞。 这会儿县丞匆匆忙忙来,身后还带着两个人。 和言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地行礼,周宓玉则单膝下跪。 县令不以为然,摆了摆手,梁公子的目光却慢慢转向和言身后的那个人。 可看身形好像是个女子。 梁公子重新坐直,眼中泛光,周宓玉紧随在和言身后。 和言声音洪亮了些,大声复述周宓玉的话:“听说梁公子一来我们立德县便去山上打猎,我长兴楼特地献上一道炙烤鲜肉。” “此物用特殊香料制成,鲜嫩可口,望梁公子赏脸。”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捧着的菜上来。 那香气在食盒中不显,如今到了宴席上便立刻弥漫开来。 其他坐在席中的人吸了吸鼻子,眼冒绿光。 就连梁公子这等见多识广的,也不由得身子前倾,想看清这散发异香的菜肴是什么。 每个席上都摆了一小盘烤肉,梁公子下筷品尝,眼睛一亮,只觉不同凡响,脱口而出: “不错。” 他又尝了尝,赞道:“色香味俱全,是什么人想出如此绝妙的菜?” 他虽说问话,可目光却盯着和言身后。 梁公子含笑,等着周宓玉开口。 他有自信,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面前的女子绝对不会错过,不然也不会特意女扮男装前来。 傻子也看得出到底是个怎样情况。 文县令的目光在周宓玉身上一扫而过,脸即刻黑了下去,他瞪向县丞。 县丞也无辜,一时匆忙哪里注意得到和言身后是男是女。 他连忙站出来:“行了,东西送过来就下去。” 梁公子伸出手,神色不耐:“本公子说了,问的是做菜的人。” 他目光锐利,“你废什么话?” 第35章 饶不了你们! 县丞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睛瞪着和言。 和言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连嗓子都发抖:“梁公子若要赏赐,就赏赐长兴楼上下,让我们大家伙都沾沾光也就够了。” 梁公子轻笑,他从腰间解下自己贴身的玉牌: “掌柜的不愿说也就算了,这块玉牌就当是给那位掌勺的赏,若是愿意,凭此物可出入驿馆。” 说罢,梁公子意犹未尽地扫了桌上的吃食一眼。 身旁随从了然,连忙催促让后厨再备一份送到驿馆。 文县令让其他人退下,却留了和言以及周宓玉。 他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和言,猛地一拍桌:“大胆!今日本官家宴,你竟敢带外人私闯后宅。” 和言被吓得一哆嗦,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身后的周宓玉低着头,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县令见其不跪,更是怒极,吩咐左右就要拿下。 文青筝已经在后堂听了许久,这会儿梁公子离去,她终于能出来。 “爹,先别急。” 文青筝人如其名,温雅贤淑,身着一袭浅蓝色滚金边长裙,衬她肤白似雪。 她即便万般瞧不上梁公子浪荡模样,也不得从父命,只是不必多添一份冤情。 “梁公子如此,不过是瞧不上我文家罢了,与旁人无关。” “若爹坚持想成全这桩婚事,大不了我向长兴楼请教了这道菜就是。” 县令怒气渐消,他也不是傻子。 文青筝能看出的事情,他也了然,只是不愿轻轻放下。 周宓玉没想到会有人替他们说话,现如今见县令沉思,便上前一步,缓缓抬头。 她面上并未遮挡,那张点着斑斑血梅的脸颊一抬起来,县令愣住。 “文老爷莫要惊怒,掌柜的带民妇来,是因为这道菜的确是民妇做出来的。” 刚刚文县令还以为和言是要故意坏自己的好事,如今见了周宓玉长相,这想法已经不攻自破。 他目光犹疑不定,“你有这么大本事?” “一点技巧罢了,既然梁公子说要找会这道菜的人,那只要学会,不就是梁公子要找的人吗?” 文县令仔仔细细盯着面前女子,这样姿色定不能入那位公子的法眼。 县令心稍稍定了些,一指周宓玉道:“既然如此,便由你来教。” 文青筝侧目,看这女子不卑不亢,脊梁挺直,丝毫不惧面容有损,倒是有几分欣赏。 周宓玉脸色有些尴尬,若论起厨艺,自己还不如纪颂柏,更别说教别人了。 不过见县令严肃,她也不得不应了下来。 事发突然,周宓玉只得让和言回长兴楼拿了香料,又请了一位厨娘随行。 等准备齐全,几人齐聚膳房。 周宓玉没想到这般文静的大小姐,做起活来也不显得狼狈。 厨娘只示范了一遍,她便掌握了其中诀窍。 文青筝捻起香料在鼻尖嗅了嗅,顿时被那刺激性的味道一冲,用帕子捂着鼻子,却笃定道: “这道菜其中奥妙,大约就是这香料吧。” 周宓玉点头,敬佩对方聪慧。 文青筝已经知道做法,便也不在厨房久留,正打算出去时,却见身旁的丫鬟急匆匆的: “小姐,梁公子说要来拜访,如今已经在二门外了。” 那丫鬟说着说着,用奇怪的目光扫了周宓玉一眼,随后垂眸道:“老爷说让您和周姑娘一起见客。” 周宓玉咂舌,这县太爷太小心谨慎了,担心长兴楼别有意图,非要梁公子瞧见自己一回才肯罢休。 文青筝的眉头闪过一丝无奈,只得向前走,还没靠近,便能听见那边爽朗的笑声。 梁公子一回眸便瞧见在花丛中盛装打扮的文青筝,只是他的趣味却不在此。 他绕到文青筝身后,目光轻薄:“倒是生的一头好乌发,县令府上都是这般姿色出众的女子吗?” 这话粗鄙了些,文县令的脸上闪过难堪。 梁公子上前,周宓玉计算着距离,在足够近的时候抬起脸。 “公子谬赞了!”周宓玉一副娇羞模样,还不忘抛过去一个媚眼。 红斑一显露出来,顿时将梁公子吓得向后倒退几步,差点摔倒。 那惊恐到连滚带爬的模一样实在太过滑稽。 梁公子好容易站直,左右确认,确定这就是刚刚在席上看到的女子,咽了咽口水: “你……你……” 梁公子都不知哪句话能更恰当表现出自己此时情绪。 县令轻咳一声:“成何体统!还不下去。” 说完他面向梁公子:“之前那道菜的香料便是这位提供的,因此卑职特地请她来将这香料的用处说清楚,不想惊扰到了公子。” 梁公子就算是再想故意找茬,估计也避不开自己的良心,连忙挥手让周宓玉退下。 周宓玉任务完成,长舒一口气。 纪颂柏不能跟随,只好长兴楼等待。 和言出来时汗流了半件衣裳,感觉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李子粟一直待在安庆楼二楼窗口,见和言一身狼狈,也没带周宓玉,阴冷的神情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和言还没带喘口气,李子粟阴魂不散的跑了过来,一双眼满是嘲讽: “怎么,你也被那贱货坑了?” 伙计刚端了茶过来,和言差点一口水喷在李子粟脸上。 缓了口气,他指着李子粟鼻子骂道:“李子粟!我敬你把你当做东家看待,你自己昧着良心撕毁合约,还恬不知耻搅别人家的事,居心不良!” 和言这会是半分没给对方留面子,大街上有人围了过来,李子粟脸色一变,嘴硬道: “我怎么撕毁合约,姓和的,你少血口喷人,是不是那淫妇给你什么好处了?” “啊呸,”和言啐了一口,“你原先的生意各位有目共睹,人家帮你,又是给东西,又是送由头,你们安庆楼才跟长兴楼勉强持平。” “你不记恩情,倒是刚发财就想开伙计,钱钻腚眼死不出,好意思来长兴楼闲扯淡!” 周宓玉叹为观止。 和言看这面慈心慈,还没想到这嘴皮子这样利索,气得李子粟脸色发白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上前几步,正想理论,一道黑影却缓缓从长兴楼走出。 见那煞神一般的人,李子粟两腿颤颤,裆下有些潮湿,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纪颂柏冷扫了李子粟一眼,对方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刚跑到安庆楼门口,便听长兴楼门前衙役高声喊:“县令有赏!” 他脸上一阵发烫,后槽牙咬死,等进了安庆楼,他狠狠盯着站在那里的两人。 “贱人……饶不了你们!” 第36章 特使不见了! 周宓玉提前一步,领完赏,分了一部分下去,剩下的包好带了回去。 然而他们刚回到田家,便见西屋里面一片狼藉。 东西被扔在外面,田大娘急得走进走出,不断指挥着田大郎和田大媳妇将西屋里面的东西清空。 她口中骂道:“两个不清不楚的贼王八死淫妇进了我家门,吃我的喝我的还来祸害我,快点把东西扔出去!别叫人家觉得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隔壁房上有锁,田大娘进不去,便手忙脚乱地先把这边清了出来,倒是放在柜中的银子牢牢抱在怀里。 其余的衣裳被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大壮撕扯着床单,一边嘿嘿傻笑,一边往上面吐着口水。 周宓玉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概没想到纪颂柏和周宓玉还能完整的回来,甚至还有质问。 田大娘惊了一瞬,随后她大跨步向周宓玉走去,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忌惮: “你们两个扫把精还回来做什么?” 田大媳妇一直担心纪颂柏将来会和他们抢田家的家产,如今能将人赶出去,她欣喜若狂。 田辉还没说什么,她就率先跑出来,将包袱扔在周宓玉脚下: “我可知道了,你们在县里头惹了县令,少连累我们,赶紧走!” 田大娘站在田大媳妇身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的意思。 眼见纪颂柏想要理论,周宓玉一把将人拦下。 旁边的房子修缮得差不多了,早就能搬过去,周宓玉抚了抚鬓角,“既然各位都这么认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今天就搬过去,可这钱……” 周宓玉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一小袋银子,那银子少说也有七八两,这个数目可不小。 田大娘目光慌张。 田大媳妇叉着腰,不客气道:“你们俩这段时间是少吃了还是少喝了?供了你们这么久,给点银子本就是应该的。” “更何况,难道娘和爹不是你的长辈,之前那笔钱还没跟你们算呢!” 田大媳妇气势汹汹,之前被强迫忍下的情绪此刻一口气地迸发出来。 那张紫膛色色的脸此时透着怒火。 反观周宓玉却不慌不忙,纪颂柏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沉默不语。 周宓玉摸了摸下巴:“倒也不是不能留下,可自此之后,我与田家的账便结清了。” 田大娘还没发话,田大媳妇便已经将此事应了下来。 反而是周宓玉摇了摇头:“口说无凭,立字据。” 田大媳妇正想答应,却被田大娘狠拽了一下,回头时才瞧见丈夫与公公不满的目光。 田大郎上前闷着嗓子:“咱家只有三郎识字,等他回来了再说。” 周宓玉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真正重要的已经被她放在了隔壁密室之中。 这些不过是些日用品罢了。 “好,那从今日起,我们就去隔壁生活,权当是分家!” 周宓玉硬气得奇怪。 田家人面面相觑,田大媳妇被落在后面,此时声音带了些弱势: “娘,你说他们到底有没有得罪县里头啊。” 田大娘也满头雾水,刚刚李掌柜派人来,好心提醒他们,说是田二在县里头得罪人了。 一个给他们送过钱的好人,再加上之前听到的话,田大娘深信不疑。 可看周宓玉这副样子不像是得罪了,反而像是得了赏! “坏了,怕不是被人算计了!” 隔壁虽然已经清扫过,可被褥一类的却是一概没有。 纪颂柏眉头抽了抽,周宓玉却一派轻松。 李子粟也没想到,他原本是想给周宓玉添点堵,谁知对方巴不得赶紧和田家划清界限。 “不必着急,一会再去集市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就是了。” 刚领了赏,周宓玉笑吟吟地打开门,想将银子存好。 然而密室中,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周宓玉瞳孔骤缩,昨夜一夜未归,今天又是一个白日不在…… 她快步走进最里面的密室。 特使不见了! 周宓玉紧皱眉头,她伏下身看了看周围的痕迹。 对方应该是从箱子里面挣扎出来后,不知道怎么打开密室,只能四处瞎找,却被他找到工人遗留下来的瓦片。 靠着这个,他直接挖通了墙壁,这才跑了出去。 看墙壁泥土的湿润程度,对方应该才没走多久。 马厩中的马已经被纪颂柏牵走,周宓玉来不及休息,当机立断:“快追!” 特使好容易从那地牢中出来,一路疯狂逃窜。 正是因为了解周宓玉,才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有多么令人生畏。 他不敢大意,即便已经到了官道上,也始终躲着。 特使没有马,很快双脚便走得起了血泡,于是干脆在附近的路上潜伏起来。 到了晚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途经这段山路时,却忽然停下。 车帘掀开,走出一位文秀女子,身后跟着一个摇着扇子得意扬扬的公子哥: “我已经告诉县令,我的车向来快些,并不适合女子乘坐,可令尊非要让小姐上车,我也没什么办法。” 文青筝脸色青白,即便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故意为之,可依照父亲的意思仍旧是要忍。 她秀眉紧促,梁公子摇了摇扇,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还要上车吗?又或者……” 他看向身后那黑漆漆的路,嗤笑一声:“也可以选择走回去。” 文青筝向后望去,咬紧下唇。 她的马车早已经被梁南屿甩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这样空无一人的道路,她一个女子如何走得回去。 “你要丢下我?” 梁南屿不屑一顾:“像你这般走走停停如何使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若是你真的想跟着,那也行。” “跪下,” 文青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南屿靠在马车旁,眼中带着些许厌恶: “你父亲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让你嫁进梁家,可娶一个门户低的女子毕竟吃亏,你不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吗?” 梁南屿眼中闪过玩味,靠在一旁,笑容讥讽。 文青筝后退一步,一股绝望忽然涌上心头。 这人不过就是要折辱她罢了,可偏偏,她逃不脱。 文青筝浑身轻颤,自父亲将她硬塞上梁南屿的马车,她的矜持在对方眼中,比白纸还要轻薄。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第3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车夫从车上摔了下来,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双目通红,手持木棍。 特使喘着粗气,趁梁南屿没反应过来,果断一棍子砸在对方腿上。 惨叫声响彻四方。 文青筝反应过来,拔腿要跑,特使紧握木棍,一把揪住她的衣裳,威胁道: “这四处无人都是荒山,你若敢跑,我就将你的尸首丢下去喂狼!” 特使狞笑着,那被饿了两天的偏瘦脸颊倒真有些厉鬼的模样。 两人立刻被吓在原地不敢动,梁南屿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咬唇忍痛。 他那条腿好像已经被砸断,此时连抵抗能力也没有。 特使掐住梁南屿的脖子,想将人掐晕过去。 梁南屿却以为对方要他的性命,一张脸青紫,眼眶通红,却还强撑着指向马车,断断续续道: “马车里……有钱……这个女人……也给……你……” 梁南屿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与祈求,特使不知对方身份,最终还是将人掐晕过去。 文青筝满脸惊恐,还以为梁南屿死了,浑身哆嗦。 这会儿有了时间,特使返回一刀解决了马夫,随后将文青筝和梁南屿拎了起来扔在车上。 他从车夫身上搜出匕首,抵在文青筝脖颈,“你乖乖听话,什么事情都没有,若是不听话,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话音刚落,特使忽然两眼翻白,向前扑了过来。 文青筝还以为对方要行凶,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在特使身后,两个蒙面人出现。 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周宓玉就赶到了现场。 他们在特使的身后盯着,问题是附近还有其他人。 等蒙面后,一切已经发生了, 周宓玉和纪颂柏面面相觑,眼下这边躺了三个人,等人醒过来了,该怎么解释呢? 身后的马车声越来越接近,想必就是被梁南屿甩在后面的那些人。 周宓玉当机立断:“现在肯定是解释不清了,知州公子受了伤,县令一定会找个替罪羊,先将人都带回去!” 马夫被特使一刀抹了脖子,好在这家伙还有点脑子,知道用衣服把伤口堵住,没留下太多痕迹。 纪颂柏和周宓玉兵分两路,周宓玉赶着马向陈家村去,而纪颂柏则留下来收拾痕迹。 他军营出身,这些事情手到擒来。 等到后面的马车赶到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几人倒也没在意,也只有文青筝的丫鬟比较着急,生怕自家小姐名节有损。 “梁公子恐怕是到前头去了,想看看北方的风土人情如何,我们也快点跟上吧。” 特使中了周宓玉的毒针,最先醒来。 看到周宓玉那一瞬间,他双股战战,像是看见恶鬼一般,顿时涕泪交流,将纪颂柏恶心的倒退一步。 周宓玉浅笑,一点也瞧不出生气的模样。 她掌心缓缓按在特使的喉咙上,皮肤下的颤抖诚实地表现着他的恐惧。 “既然你知道规矩,我也就不多说了,前些日子有事儿,冷淡你了,啊?” 这谁敢应答。 特使扯出一个笑容,那双眼睛含着深深的惊恐。在发觉自己脖颈即将被攥紧时忽然大叫: “别杀我,别杀,我告诉你纪将军的情况!” 周宓玉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可站在她身后的纪颂柏目光一凝。 特使见周宓玉有被打动的趋势,连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一股脑吐了出来: “那位纪将军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京城,去向不定,听说是到了南边,或许会路过这里。”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您要是想埋伏,我可以帮您。” 纪颂柏咽了咽口水。 周宓玉挑眉:“你们搞到画像了?” 特使一愣,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是,纪将军脖子后面有一道刀疤,很是明显。” 纪颂柏一怔,他颈后的确有疤,当初狩猎时意外所伤。 可是外人如何知道? 周宓玉不耐烦道:“一道疤而已,许多人都有,你不会就这点消息吧。” 沾着血的匕首在特使脖子上飞舞,对方汗毛倒竖,就差哭出来了。 “不如我们谈谈另一件事,你看见我,跑什么?” 特使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青筝和梁南屿被分别关在密室的隔间 若不是一直跟着周宓玉,纪颂柏真的会怀疑当初周宓玉说要建造密室时,是否就在准备今日。 看着自己关押那两人,周宓玉也头疼。 特使万不能交出去,可当时的情形,若是被发现未必能逃脱。 将马车和人一起带走还能拖些时候。 可现在也麻烦了。 审完特使,周宓玉在外头绕了一圈,打探消息。 刚过了晌午,县里头立刻传来呈报,说是土匪横行,匪首失踪,要在各村搜查。 旁人大概信了这番说辞,可唯有知道真相的纪颂柏和周宓玉脸色难看。 这说辞分明就是县令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了,想在被发现前赶紧解决。 核心问题在于他们家里头的确关着人啊! 即便放走梁南屿和文青筝,他二人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宓玉咬牙切齿,若不是还要留下特使的性命,多问些内容,她真想干脆把这家伙一并交上去算了。 搜查令虽然已经下了,可搜查毕竟还没有那么快。 周宓玉在家中来回踱步。思索着下一步, 她打开窗,屋后便是云山。 山间清风伴着泥土气息,周宓玉头脑一下就清醒了。 “山鬼!” 这声音猝不及防,纪颂柏被惊了一惊。 他回头,看见周宓玉眼中闪着兴奋: “之前梁公子不是说过山鬼的传说吗?既然如此,不如就用这个将人转移出去,总比砸在我们手里好。” 这主意或可一试。 周宓玉心中的担子松了松,她忽然想起什么,留纪颂柏在门口看着,自己返回密室。 特使正坐在地上休息着。 门忽然打开,他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周宓玉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这里只剩下他和周宓玉两人,周宓玉面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你可以不用待在这里了。” 特使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连滚带爬的爬到周宓玉脚底:“大当家。” “我之前那是一不小心吓着了,家里头传您被纪家打压得烦了,撂挑子跑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才想要跑,如今我已经清醒了。” 特使努力向上看,想要看清周宓玉的表情。 可惜他这个角度实在是无能为力:“您就原谅我这一回。” 周宓玉拍了拍他的脸:“既然还认我是大当家的,还敢跑,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你现在要是能乖乖的把江如虹的事情说出来,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第38章 栽赃陷害 特使笑容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大当家的别开玩笑……” 周宓玉也不和他啰唆,一指门外道:“你今天拦下的是达州知州的儿子,陪着他的女人是本县县令的千金,如今知州的儿子被你打断了腿,正在一户一户地搜查。” “你说我要是将你送出去,你能死几回?” 特使眼中逐渐爬上恐惧。 他磕磕绊绊,只得不断表着忠心:“大当家,我绝对没有撒谎,江主管她对您也是忠心耿耿。” “您救救我。” 周宓玉抽回手,江如虹心机极深,隐藏这么久也算本事,她的手下没那么容易策反。 “我给你时间考虑,若是不愿意说,就让你去偿命。” 安庆楼内,李子粟一仰脖将一杯酒灌入喉中,苦酒入喉,逼得他双目通红。 这会儿安庆楼也只有些地痞无赖才会来了。 其中一位叫王四的便是这后厅的常客,见李子粟一人喝闷酒,连忙上前拿了个杯子凑着过来。 原先在陈家村丢人那回只有几个人知道,可这一回大庭广众下,他被和言羞辱,已经是传开了的是。 更何况县令夸了长兴楼,却贬了他安庆楼。 这回是毫无东山再起可能了。 王四给李子粟斟上一杯酒,劝道:“李掌柜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家不是在前几头北边几个县也有店铺吗?您又何苦居于一方?” 李子粟捂着脸,他如今混成这副模样,哪还好意思回去。 就算父亲肯让他入家门,他也丢不起这人。 王四与李子粟碰杯,“事情我都听说了,唉,不过是个村子里面的农户罢了,凭李掌柜通天的本事还收拾不了她。” “没了那淫妇,长兴楼倒台也是时间问题。” 王四是个混混,想凑一杯酒便顺着李子粟说。 可李子粟却将这话放进了脑子里。 他一拍桌子:“对!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一个村妇羞辱!” 王四嘻嘻笑着,趁机多喝了两杯:“李掌柜大气。” “可惜今日县里头不让出,不然兄弟我定要买上些菜与掌柜的痛饮。” 对外,县令的说辞有土匪。 可李子粟却知道那是从达州来的梁公子失踪了,还有县令的千金。 他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瞧着县令今日暴躁的模样,若是真被他找到了那个胆敢绑架知州公子的人,还不得剥皮抽筋。 “剥皮抽筋……” 李子粟念叨着这四个字,越念眼睛越亮。 他仿佛已经看到仇人凄惨无比的模样。 王四正喝着,忽然面前的酒杯被人一把推倒。 李子粟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你说,哪里能搞到尸体?” 夜晚,陈家村一片安静。 自从出了个匪首逃离的消息,谁还敢没事在大街上行走,早早地便回了家。 如此情况,周宓玉若是出去反而奇怪。 原本想把人转移到山上的计划只能暂且按住,好在搜查也没那么快到这里。 然而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却有一伙人悄悄绕过大道,从小路进村。 李子粟家中有在县衙当差的,别人不知道,他可未必一无所知。 梁南屿和文小姐丢了的消息,县令就算是想瞒,可除去他们还有梁南屿身旁的护卫随从,如何瞒得住。 李子粟正愁该如何对付周宓玉,没想到天赐良机。 他让人带上火折子和桐油,还有两具尸体,连夜去了陈家村。 惨白的月色映着李子粟那张消瘦的脸颊,他颧骨突得吓人,像是夜间觅食的野兽,眼中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安庆楼的伙计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掌柜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掉脑袋的罪,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子粟阴笑几声:“区区一个贱货,想搞得我离开立德县,休想!我倒要看看,她有天大的本事能不能留下自己的命。” 自从那回在田家被纪颂柏那么一吓,李子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个失禁的毛病。 一见到纪颂柏就吓得尿裤子。 他想报复舍老本出来讨好县令和县中大户,最后居然便宜了长兴楼。 李子粟如何咽得下心中那口气。 快到陈家村,他命手下全都将火把熄灭,田家的事情,他一早就派人打探过。 就在之前那房子隔壁。 伙计将两具尸首拉了下来,堆在门口,剩下的开始小心翼翼往里面到桐油。 直到洒满了半个屋子,也无人出来阻止。 李子粟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些,在一旁指挥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身影。 白日费了太多精神,原本周宓玉的确没察觉,奈何这声音实在太大,想完全忽视好像也是一件难事, 纪颂柏和周宓玉对视,李子粟一个人带了三个伙计,大约都是心腹,不过看着倒不像是会武的。 纪颂柏原本想要阻拦,却被周宓玉拦住。 那双眼睛亮的吓人,唇边扬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一看这笑容,纪颂柏便知周宓玉这是又有主意了。 果不其然,看他们撒桐油撒到一半,周宓玉忽然凑过来,在纪颂柏耳畔开口: “这种人死不足惜,可死之前,要是能把密室那两个……” 纪颂柏眼中透露出拒绝两个字,周宓玉白了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就说当初劫走梁公子和文小姐的是安庆楼的人,为的便是蓄意报复。” “只要这火一起,任凭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李子粟原本的想法是等火烧起来后。无论周宓玉他们能不能活下来,结果都只有一个——被当做嫌犯。 到时候放火这件事情不但不会被追查,还会被当成一个结论。 如果他们活着,面临的也是牢狱之灾。 李子粟越想越兴奋,他让人将桐油铺满整个院子,随后立刻点火。 碰到油,那火苗顿时冲上云霄。 照亮李子粟消瘦的脸颊和弧度诡异的阴笑。 他狰狞的脸庞还没得意多会儿,身后便传来几个伙计的倒地声。 李子粟连忙回头,却见周宓玉和纪颂柏穿戴整齐,就站在他身后。 “你们……怎么回事?你们……” 第39章 纵火诬陷反被害 李子粟立刻语无伦次起来。 他目带惊恐,连连向后退。 好在来之前他已经吩咐过伙计通知县令。 县令很快就会派人来。 想到这里李子粟挺直了身子,冷笑道:“你们要是现在逃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局势十分明了,火已经烧了起来,那尸首也已经被抬进了屋子里,无论如何面前两人都解释不清。 李子粟在火前癫狂大笑,整张脸布满汗珠,看起来凄惨又狼狈。 周宓玉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反而是纪颂柏紧皱眉头:“我们有什么得罪你的,你要下如此狠手!” 这番话未免柔和了些。 李子粟止了笑声,愤愤瞪着纪颂柏:“我被你羞辱,又惨遭长兴楼打压,凭什么不能恨你!” 周宓玉一把拦住纪颂柏,与对方争辩并没有什么意义。 从对方不守承诺,撕毁合约又反过来借着男女之别,强买她为妾就能看得出,这绝不是一个老实温良的正常人。 远处官兵马蹄的声响起,原本县令的弦就紧绷着,有人说得到梁南屿的踪迹,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急急忙忙带着马车。 到了陈家村,一见这火光冲天,他脸色顿时一白,声音尖锐:“快!快快救火!”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前门烧得厉害,好在周宓玉用沙石隔住后院,只是看起来焦黑却不怎么有损。 李子粟踉跄地走到县令身边,指着周宓玉大声道: “就是他们,草民见他们夜半用牛车运了两个人回来,一男一女,疑心是图财害命,到了陈家村果然如此。” “文老爷,这凶犯竟然敢纵火焚尸,毁灭罪证,罪可当诛,请文老爷明察。” 李子粟还算聪明,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梁南屿这件事情,只有细细品味,才能更大程度上地激发县令的怒火。 他得意扬扬地看向周宓玉,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出惊慌或者害怕,只可惜什么也没有。 火光下,周宓玉慢慢扬起一个笑容,随后半跪在地哭诉道: “大老爷,民妇实在不知这位李掌柜说的是什么,家中只有夫君和民妇两个人,至于这火民妇一概不知。” 这样的辩解在李子粟那一番慷慨陈词下,未免显得单薄了些。 县令也明显没有相信,他命手下的衙役去后面的屋子搜寻,此时火已经灭了,果然从残骸中找出两具尸骨。 县令一看,两眼翻白就哽了过去,好容易被救了回来,整个人颤抖得不像话。 梁公子在他管辖的县内被人纵火焚尸,这是多大的罪过。 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 县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怨恨地瞪着周宓玉,周宓玉却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很快,衙役搜到了后面的屋子。 特使已经被转移到其他地方。 周宓玉早早地把梁南屿和文青筝弄晕,把房门打开,在一片焦黑中也看不出那原先是个密室。 “文老爷,找到梁公子了!” 这一句话让县令起死回生,他跳下马,好在真的是梁南屿。 李子粟愣住。 他大概没想到他想栽赃的两人真的在周宓玉这里。 李子粟惊骇地向后退了两步,恍然大悟,冲上前想抓住周宓玉,却被衙役拽开,还不死心的向前扑腾了两下,消瘦的手臂飞舞: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绑架了梁公子,你这个贱货……” 梁南屿被赶来的大夫救醒,一醒来便感觉到双腿剧痛。 他尖叫出声,一旁人安慰着。 周宓玉趁此时机大喊道:“李掌柜,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之前我是帮了安庆楼,可人往高处走,我选择长兴楼也没什么错误,你又为何要诬陷我?” “你绑架知州公子,想要图谋不轨,见县令搜查又害怕,跑来诬陷我们!” 周宓玉声音极大,梁南屿疼痛难忍,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半跪在地,不卑不亢,身量挺直:“你刚刚还说我们是谋财害命,现如今,隔着这么远你又认出那是梁公子,我们都不知其人身份,你怎么就知道了。” “更何况若我们真的绑架了梁公子,难道就这么傻放火焚尸,偏偏将最重要的人没有烧到。” 李子粟张了张嘴,他也没预想过梁南屿居然在这里。 虽然听说了失踪的消息,可他们这边土匪不敢在官道上劫人。 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 很有可能只是梁公子自己离开几日而已。 李子粟是想让县令一怒之下,先将周宓玉处决了。 反正确实有两人的确是死在了陈家村,这点毋庸置疑。 到时候不用自己插手,为了头顶乌纱帽,县令自己就会想办法把事情瞒下去。 李子粟这边接不上话,周宓玉却又开口: “现在看到梁公子,我一切都了然了,你绑架了知州公子,想要邀功又想报复我们,干脆挪来了两具尸首,等到大老爷来后,你将梁公子救出去,再把那两人栽给我们,定一个谋财害命。” “不过你没想到的是苍天有眼,好在我和夫君及时拦下了你,不然这件事情真成了不明之冤了!” 说罢,周宓玉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南屿原本忍着剧痛,听到这话又向那边看了看。 他虽然没看清特使的脸,可也知道那是个男子,身形瘦小,和此时的李子粟倒真有几分相似。 梁南屿怒意上头,指着李子粟:“劫持本公子的是个男人,就是他!” 这顶帽子扣得太过突然,县令也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起身抬手便狠狠抽了李子粟一巴掌。 那一巴掌将李子粟打得整个人翻了过去,脸颊高高肿起。 “不,不是我。”李子粟茫然失措,涕泪交流。 周宓玉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 若不是梁南屿还活着,若不是这般巧合。 就算他们最后真的能从县衙里面出来,也难免要脱层皮。 正因如此,他并不可怜。 县令命衙役将李子粟看管起来,随后便去安慰梁南屿。 他原本想要将人装上马车带走,可每挪动一下,梁南屿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40章 二狗子我们走 县令越急越弄不好,旁边的大夫看不下去了,连忙叫停: “文老爷,梁公子这伤实在是太过严重,若是强行挪动,恐怕会有彻底残废的风险,倒不如先将人留下来。” 听到可以不用忍受这等折磨,梁公子连连点头。 旁边农户发觉这边热闹,也有想要凑热闹的意思,都被衙役们吼了回去。 田大娘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还没走到门口,面前的门啪的一下关上。 屋外衙役粗声粗气:“都给我进去,县衙办案,违者死!” 县令见事情越闹越大,自己的乌纱帽也岌岌可危,只得同意了。 既然如此,梁南屿最好还是在这附近休养。又不能惊动别人。 他的视线慢慢转到了在一旁的周宓玉身上,摸了摸胡子: “你们也是被贼人所害,好在如今真相大白,梁公子就先安置在你们家,若是照顾得当,重重有赏。” 县令态度明确,也不容人拒绝。 不过这也算件好事。 无论如何,即便李子粟出手的理由是报复,可遭受这无妄之灾的梁公子未必能够体谅。 留下来至少还能弥补一下,只是…… “文老爷,民妇自然愿意,可如今这屋子……” 县令也头疼,可他看了看左右,实在不愿这件事情闹得再大,只好说道: “明日县衙会派人过来修,你们就先住在后院。” 经过大夫简单处理后,梁南屿的腿终于看起来没那么奇怪了。 文小姐身无大碍,已经被扶上马车离开。 到了清早,衙役将这现场打扫得差不多了。这才允许陈家村人自由外出。 田家人一出门便瞧见这一片狼藉,顿时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巴。 然而一看那门前有几个衙役看护,立刻不敢发声,退在一旁。 而周宓玉和纪颂柏却在后面的屋子里面发愁。 周宓玉无奈托腮:“他们都在这儿,人怎么办?” 她指的是特使。 “只能尽快让梁公子走了。”周宓玉叹了一声,犯了难。 腿断了,哪有那么轻松治好的。 顺着周宓玉的话,纪颂柏忽然想到了村子里面的那位沈太医: “上回给你医治的大夫医术高超,或许可以请他来一趟” 县令已经去请了立德县最好的大夫,周宓玉不觉得乡野郎中会比对方好上多少。 不过纪颂柏一片心意,她还是点了点头。 梁南屿躺在床上,嘴唇泛青。 他身旁围着三四个大夫会诊。 特使下手太重,将人的腿直接打断,又耽搁了些时候,现在能不能接上都是个大问题。 周宓玉靠在门边看着梁南屿,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特使被她转移到了田家。 可田家人的性子,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那家伙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跑。 虽然放在这边容易出事,可要是不放在身边,恐怕更容易出事! 思量再三,周宓玉还是决定将人挪过来。 她刚走出后门,突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田家里面跑了出来。 特使挣脱锁链,不知从哪偷了一身衣服,这样穿起来倒真像个村民。 周宓玉挑眉,跟上他。 特使这一回出逃便小心许多,走一步缓两步。 可为了保证梁南屿安全,整个陈家村都有县令的人看守,还有村子里的壮丁巡查,陌生人都要受盘问。 特使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宓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他尖叫前捂住嘴。 “屋外现在都是县令的人,梁公子的腿已经断了,若是你想找死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去。” 特使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被抓到,额头冷汗直流,他转过身笑了两下,腿却一点也不敢动。 他原本还担心周宓玉诈他,可当看到门口那几个衙役后,便确信自己已经惹上了大事,只想着赶紧溜才好。 周宓玉又怎会让他如愿? 这边的动静已经让护卫的视线挪了过来。 梁南屿的护卫一早就赶到了陈家村,他们保护不力已经被臭骂一顿,如今警惕性极高。 其中一个走上来打量了特使一番,问道:“他是谁?” 真正的凶犯已经被捉拿归案,护卫也没往别的方向想。 周宓玉一把薅过特使,摸了摸对方的头,笑容慈爱: “这是我娘家的表弟,是个傻子,小时候发热,把脑袋烧坏了,如今来做客几天。” “您别瞧他脑子笨,可干活有真劲儿,刚好可以伺候梁公子。” 说罢,周宓玉笑眯眯地看向特使:“二狗子,你说是吧?” 特使没反应过来,尴尬笑了两声,那副样子倒真像个傻子。 他脸涨得通红,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点头认栽:“我……我一定……好好……好好的伺候公子,嘿嘿。” 特使演技不错,加上有周宓玉做担保,护卫没说什么就让他进了门。 前院已经安排了工匠开始修缮,可炊房已经烧毁了,别说做饭,想要打点热水都做不到。 周宓玉正担心,却见田大媳妇背了个拿了个篮子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一见她笑得跟花开了一样: “哎哟,二弟妹,听说你们屋子里头住了个大人物,我特地给你们送点儿饭来。” 这架势任谁都猜得出,周宓玉这回是沾了福气了。 田家人谋划了一个早上,才终于想出个这招。 周宓玉正愁没吃的,立刻接过篮子,可人却立在门口,将田大媳妇挡得死死的,但笑容不减: “大嫂真是好心,东西我就收下了,您赶紧回去吧。” 田大媳妇还想打探里面的到底是谁,站在门口不甘心道:“你要是有事就招呼,都是一家人。” “是啊是啊。” 说完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周宓玉寸步不让,田大媳妇执意想进去。 这会儿正好纪颂柏带着沈太医过来。 一见是陌生人,梁公子护卫立刻拦住,目光警惕。 纪颂柏向旁走了一步,让沈太医将自己的药箱拿出来,解释道: “这位大夫医术极好。我想请他给梁公子看看。” 护卫刚想拒绝,可后院县里的大夫又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就没人了。 护卫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让了步子,让他们进去。 田大媳妇连忙跟上,却被拦在门口,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宓玉:“都是一家人,弟妹这是啥意思?” 周宓玉无奈地耸耸肩:“大嫂,现在这地方已经被衙门征用了,我也没办法。” “你要进来便跟这几位爷说吧。” 第41章 沈太医收徒 田大媳妇看了那威严的护卫一眼,心中发颤,根本不敢开口。 周宓玉见状,轻笑一声,拉着特使往后门柴火堆去。 看着那落得高高的木桩子,特使咽了咽口水。看向周宓玉。 周宓玉努了努嘴:“养着你总不能吃白饭吧,赶紧把这些东西弄了。” 她笑容阴测测的:“不要想着乱跑,要是梁公子看见你,说不准就会认出来,到时候我可什么也不敢保证。” 后院,梁南屿一身戾气无处发泄,见又有一个大夫进来,便是重重冷哼。 沈太医见惯了达官贵人,也没见过敢对大夫横眉瞪眼的,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忍着气,仔细看了看梁南屿的断腿。 之前挣扎的时候断掉的骨头刺破皮肤,血肉模糊,很难分清。 沈太医目光锐利,小心翼翼检查后皱眉开口:“这拖得太久了,必须要赶紧接上,不然这条腿就废了。” 他说的话要比之前那几位大夫不客气得多,也不带任何安慰。 梁南屿脸色发白,目光惊骇。 沈太医仔细看了看断口,特使下手过重了些,若是想要接骨便有些麻烦。 他看向纪颂柏:“摁住他。” 梁南屿顿时惊慌起来,他抓紧被子,才意识到不对: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信口雌黄,要是伤了本公子怎么办?” 沈太医原本就不耐烦趟这趟浑水,若不是和纪颂柏有眼缘,再加上对方很有可能是王公贵族,他才不乐意来给一个不配合的病人看病。 沈太医脸一黑:“若是信不过老夫,不治就是。” 窗外有人影走过,纪颂柏定睛一瞧,居然就是行凶那人。 对方不慌不忙,反而抱了一大堆柴火,愁眉苦脸地往前面去了。 纪颂柏连忙挡住窗口,眉心一抽:“沈先生还是再试试吧。” 他面向梁南屿,“梁公子,沈先生的确有独到之处,若是公子实在不信任,大可教外面的大夫一同会诊。” 眼见纪颂柏如此坚持,说得梁南屿也有些心动,他将外面的大夫叫了进来。 一番争论后,全都信服沈太医。 梁南屿也不由得燃起了几分希望:“你若真的能救我,赏钱要多少有多少。” 沈太医连眼皮都没抬,他将所需用品一一摆在桌上,面色严肃: “找几个护卫一起摁住他,稍后会疼。” 梁南屿原本以为接不上了,现在重获希望,脸上刚有些血色,又瞬间被吓白,“会有多疼?” 沈太医无语,疼就是疼,还能怎么说。 不过看梁南屿浑身颤抖,怕他这样下去不利于接骨,便安慰道:“一会儿咬紧嘴里的布,眨眼的功夫。” 梁南屿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哆哆嗦嗦,让沈太医总是把不准他的脉。 没办法,他语气严肃道:“梁公子,这骨头要是接不上,你这一辈子都得瘸着走路了。” 听到这话,梁公子才算是下定了决心躺在床上。 沈太医确定好断骨的位置,将布塞到梁公子嘴里,并嘱咐旁边的护卫一起按着。 纪颂柏摁住梁南屿的腿,防止剧烈动作,沈太医缓缓解开上面一层白布,向下伸手。 剧痛袭来,梁南屿猛地挺直上半身,下半身却纹丝不动。 他疯了般地挣扎,护卫担心伤了主子,手松了松。 沈太医一个错手,竟然划伤了旁边的血管,顿时血流涌注。 “不好,快帮忙摁住,将伤口缝上!” 护卫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可如此血淋淋的场景,也只有纪颂柏能够面不改色。 其他人只能做到强忍不吐出来,哪里敢去碰。 周宓玉看着特使将柴搬到前院,她招了招手,特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刚想休息一会儿,却被周宓玉一脚踹了下来:“二狗子,别在前面待着,小心被梁公子看见,去后头把水缸给我灌满。” 特使敢怒不敢言,憋屈地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周宓玉叫住: “从今天开始,人前人后你都是我娘家的二狗子,可别忘了,露出破绽有你好瞧的。” 周宓玉的态度越凶神恶煞,吴斌便愈发害怕。 他怀疑周宓玉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问,只得试探着。 路过后院时,周宓玉原本想看看梁南屿伤势如何,谁料却听见沈太医几声怒吼。 她连忙进去,眼前那解开的布中间有一块跳动着的白肉,血已经流了些时候,满屋子都是浓厚的铁锈味。 周宓玉咬了咬嘴唇,用痛意刺激自己神经,忍下作呕的欲望。 沈太医见有人还能保持清醒,眼中闪过惊喜:“洗了手快拿针将伤口封起来。” 周宓玉咽了咽口水,拿起旁边沈太医准备好的针,“怎么做?” 沈太医没想到周宓玉竟然如此利索,他正忙着固定好骨头的位置,空不出手去处理。 那边的血管破裂,而梁南屿则已经半晕半醒,反而安分了许多。 沈太医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将衣裳浸湿了一大片,强忍着不适开口: “把那个撕裂的口子用针先缝起来,只要合拢就好,再把伤药敷上去。” 周宓玉一碰那白肉,那地方就跳动一下。 没有太过难闻的气味,只是本能的厌恶恶心。 周宓玉眉头紧锁,按照沈太医说的办,幸亏她胆大,也幸亏沈太医医术高超。 等缝上伤口,那边骨头也固定好了,虽然出了点意外,可好歹包扎完毕。 好容易能出了房间,那些护卫和大夫乌啦啦地吐了一地。 这些大夫不过看些小病,从未接触过如此外伤。 纪颂柏一看就像行军之人,由此表现并不奇怪,倒是周宓玉很让沈太医意外。 他抽空洗了手,目光却不住地在周宓玉身上轻扫。 周宓玉也奇怪,“沈先生,一年前麻沸散的方子不都流出来了吗?为何您不曾备着汤药。” 沈太医脸色陡然大变,向旁边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这才拧着眉头: “你是如何知道?” “麻沸散已经和林……和谋反扯上关系,早就无人敢用。” 周宓玉一愣,林无傲走后她小心了很久,没敢多探查有关林无傲的事情。 竟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吗? 只是,这位沈先生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第42章 县令送女 沈太医倒是没反应过来,继续考虑着梁南屿后续的药方。 而另一边,县令已经将立德县发生的事情报告给达州知州。 倒也不是他不想瞒,主要是实在瞒不住了。 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怕他小命不保。 知州立刻发来责问,并令梁南屿的大哥前来护送。 如今接好了腿,休养十天半月的便可挪动。 得到这样的答案,梁南屿的脸色终于好看许多,对待沈太医的态度也恭敬不少,甚至主动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沈太医虽然身居村庄。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捏着鼻子留了下来。 闲暇之余。他倒是乐意和周宓玉多聊一聊。 “姑娘,你这脉象危险得很,上一次发作我就曾提醒过你夫君,如今看来大概有性命之忧啊。” 周宓玉年少时学过一点岐黄之术,知道沈太医所说不假。 她苦笑一声,“请问沈先生可有办法?” 沈太医紧皱眉头,倒是叹了一声:“我医术有限,原先倒是有个弟子……” 沈太医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虽说性格张扬些,可总有奇思妙想,若是能找到她做出千岁丸……” 说到这里,沈太医猛地住嘴。 可惜这三个字已经钻进周宓玉耳中。 她顿时大惊,一个村子里面的大夫,怎么会知道千岁丸? “沈先生……”周宓玉瞳孔骤缩,姓沈…… 太医院的首辅沈太医。 那么他口中的弟子就是林无傲? 周宓玉内心翻江倒海,可面上却是半分也不显。 沈太医一时失言,好在没发现周宓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周宓玉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不过她在心中倒是惊叹纪颂柏的好运。 居然一下子就能找到太医院首辅。 周宓玉想得入神,倒没注意沈太医的目光。 一提起弟子,他心中感叹良多,自己身居村庄,后继无人。 想起周宓玉在接骨时的胆大心细,反正也是闲着,沈太医心动,旁敲侧击问道: “姑娘你可有兴趣学医?” 这应该不叫暗示,应该算是明示了吧。 周宓玉眼前一亮,她会一些皮毛,可要跟太医院首辅比起来,那便不值一提了。 “若是沈先生愿意教,我自然愿意。” 不错不错,一听便是个有慧根的。 沈太医向来清高,不染世俗,曾经也就一个林无傲入了他眼。 只可惜对方心气高,实际并没继承沈太医的衣钵。 如今又有个新弟子倒是不错。 说话间,门外来了一辆马车,县令满脸堆笑地走下来。 梁南屿接完骨,此时已经醒来,只是失血过多,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县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讨好笑道: “请梁公子放心,绑架您的那个贼人如今已经被关在牢里严加拷问,若是无幕后凶手,便可移交法办,一定给您和知州大人一个交代。” 梁南屿浑身疼痛,心情也极为糟糕,正是郁气上头的时候。 此时听了县令的话没半点欣慰,反而重重地砸了两下床: “他这般伤我,背后一定有人主使,要是问不出来就给我重重地打,打死了也无所谓!” 梁南屿眼中满是愤恨,几乎将自己一身的疼痛都算在了李子粟身上。 县令点头如捣蒜。 马车上,几个丫鬟搬了些被褥笼屉什么的走了出来,又迎下来一位身穿月白长裙的女子。 周宓玉一眼认出那是文青筝。 对方来此的原因也相当明显。 文青筝脸上只有冷淡,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不失礼而已。 她踏进后院,刚好听到县令谄媚的声音,哈腰点头恭敬道: “小女听说公子在我们立德县遭遇袭击,痛心疾首,为表诚意特地前来侍候公子。” 梁南屿正是疼痛的时候,虽然不喜,但也懒得与这位牛皮糖一样的县令多做口舌之辩,便默许文青筝留了下来。 周宓玉向外看去,前院雏形已经初具规模。 由于是给梁南屿休息的驿馆,县令自己也搭了不少钱进去,装得倒比之前好了许多。 周宓玉正看着,却猝不及防被文青筝带的丫鬟塞了个木桶在手里。 红玉趾高气扬,用鼻孔瞪着她:“快去打水,我家小姐要洗漱。” 见周宓玉不动,红玉这才看了周宓玉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之前没在文青筝身边,还没见过周宓玉,这会儿嘴巴一撇: “原来是个丑八怪。” 她声音不小,惹的其他几个丫鬟也纷纷看了过来。 紫兰见过周宓玉,过来拉了拉红玉:“别这样,快回去吧。” 然而红玉随手甩开,白了一眼:“你干嘛?难不成这些粗活叫你我去做吗?” 紫兰被噎了一下,貌似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喂,你是聋了还是残了?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还不赶紧去!” 周宓玉倒也不生气,水桶已经塞进怀里,她叫吴斌过来:“二狗子,去把水打满。” 吴斌疑惑的看了周宓玉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丫鬟。 红玉用手帕扇着风,声音不大不小:“还好,不是个聋子也不是哑巴,要不长这么丑更没人要了。” 吴斌嘴角一抽,似乎在用眼神问——这口气你忍得下? 周宓玉温柔一笑:“还不快去。” 等吴斌打了满满一桶水,费劲的走过来时,周宓玉上去搭了把手。 可她的力气不像是往上抬的,而像是往前泼的。 就那么巧,刚好泼在那群丫鬟身上。 满满的一桶清水,将她们脸上的脂粉和衣裳全部打湿。 “啊啊啊啊啊啊!” 那几个丫鬟顿时叫起来,梁南屿的护卫隔着墙看了过来,目光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 那几个小丫鬟羞愤欲绝,连忙回去换了衣服。 周宓玉站在一旁,燕眉轻蹙,柔柔道:“哎呀,我的弟弟是个傻子,手脚不便,你们不会跟个傻子计较吧。” 这要不是故意的,红玉就把脑袋揪下来当糖豆嚼了。 她披头散发,便要上来拧周宓玉。 周宓玉轻松闪身躲过,顺道在红玉的后背推了一把。 红玉大头朝下栽倒在地,那块地刚被水滋润过,已经糊成了一团烂泥,就那样贴在她脸上。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前院闹成这样,后院不可能听不到。 文青筝才刚安置下来,便听外面一片嘈杂。 周宓玉余光瞧见文青筝裙摆,刚刚含笑的表情立刻变作委屈,半拉着吴斌哭诉道: “姑娘你要打要骂都行,就是别打我这可怜的弟弟,他脑子不好冲撞姑娘了,我这就去给你们打水扫地做饭。” 红玉还没神气起来,便听身后一声怒斥:“胡闹!” 第43章 同床共枕 这声音红玉等人再清楚不过,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文青筝提着裙子,满脸阴沉,少见文弱的小姐这副暴怒模样,红玉不情愿地跪下,满脸委屈: “小姐,都是这臭丫头故意折腾我们,奴婢也是一时失言……” 她原以为是文青筝听不得污言秽语,谁知说完,文青筝脸上怒意不减: “你若不满,现在就给我回府,我这座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神!” 红玉一听便慌了,她是家生子,真被赶回去还得了。 刚刚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此时手足无措,四处打量。 最后,她像拽住救命稻草般拽住了周宓玉的裤腿,哭求道: “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都行,姑娘折腾我我也认了,可千万别叫小姐赶我回去。” 周宓玉擦了擦眼泪,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这话听起来是在求饶,可实际上却是隐隐地在为她埋钩子。 她扶着吴斌的肩膀,对方会意立刻装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周宓玉细细擦了眼尾泪珠,细声细语:“都怪我不好,笨手笨脚,不然也不至于让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做粗活。” 文青筝原先与周宓玉相处过,印象不错,见状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丫鬟们不懂事,让周姑娘见笑了。” 紫兰无奈,先扶着红玉往院子里面走。 红玉不甘心,哭着还不忘拿眼睛剐周宓玉。 文青筝和周宓玉站在一起,立刻察觉到了这目光。 这一回,文青筝是真的生气了。 她命紫兰站住,红玉还不知为何,就被带着一起跪倒在地。 “平时教你们的一出门全都忘了,既然不想被撵出去,那便认罚,你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天黑了再起来。” 红玉吃惊,正要分辨,却被紫兰狠狠摁着:“你若是真不想在文府待了,就继续顶嘴!” 其他丫鬟也瞧见了红玉这般下场,纷纷收起不屑一顾的态度来,再也不敢造次。 红玉跪在院中,哭得梨花带雨。 她心高气傲,一向在丫鬟里掐尖,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心中也恨上了周宓玉。 院中啜泣的声音实在恼人,梁南屿听见了,打发身边的随从去看。 “公子,那是文小姐在罚她丫鬟,长得还不错,是个妙人,不知怎么做错事了。” 原本县令在这边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梁南屿便觉得烦躁。 梁南屿将桌旁的茶壶狠狠往地上一掼,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尖锐: “还不赶紧让她滚远点儿。” 随从听了连忙前去,回来时身边却跟了个纤丽的身影:“公子,她说要当面道谢。” 话音刚落,一个汝南白瓷的茶碗便狠狠扔在他头上。 梁南屿满脸怒意,咆哮出声:“还不给我滚!” 红玉被吓得浑身一颤,那随从一见主子生气了,没敢自作主张,连忙把人往出撵。 红玉不甘心,扭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梁南屿,谁知对方根本不瞧她。 走到门框时,红玉咬牙,故意娇嗔一声,装作扭到脚的模样。 梁南屿不耐烦地瞧过来,红玉恰好转头。 她生得清秀,杏眼桃腮,果真对了那红玉的名字。 梁南屿换了神情,红玉半伏着身子,抛了个媚眼过去。 夜幕低垂,朗月当空,周宓玉抱着一床被子发愁。 当初分家时他们没拿过来什么被褥,后来又起火灾,好在县令倒是从自家备了不少床褥。 纪颂柏和周宓玉也分得一床。 可之前周宓玉睡床上,纪颂柏打地铺,现在就这么一床被子。 周宓玉也不好就这么让纪颂柏睡地上。 帝纪颂柏倒是不介意,不知从哪儿卷了条破草席便要往地上躺。 “你还真打算睡地上?” 周宓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纠结了一个晚上要不要让纪颂柏上床。 虽然信任他的人品,可话说回来,好歹年轻冲动,万一说不准呢? “你要请我上床吗?”纪颂柏一本正经。 周宓玉迟疑片刻,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一阵风刮过,吹得窗户呼啦啦作响。 由于梁南屿休养,需得把主屋让出来,周宓玉和纪颂柏只能挤在西屋。 倒和之前在田家一样了。 这里窗户没有修好,一刮风整个屋子布满寒气,凭一条草席是过不了夜的。 周宓玉没奈何,拍了拍床:“是,请上来。” 烛光幽幽,在床前轻晃,两人默契地只脱了外衫。 周宓玉睡在里面,郑重地用手在中间画了一条分界线,“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若有冒犯,可别怪我下手太重!” 纪颂柏本就没什么心思,经周宓玉这句话提醒才一惊。 自己貌似已经将身旁人看作兄弟,还真没想太多。 不过事关女子名节,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屋内很快便熄了灯,周宓玉睡在床上,旁边的男人像一个大的发热团子。 均匀的呼吸声原本在床下不觉得什么,在耳旁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安慰不去想,这招果然有用,很快就进入梦乡。 然而纪颂柏却睡不着了。、 他低下头,看着那搭在自己脖子上的修长手臂,以及已经将整个身子贴上来的周宓玉。 碰她,算犯戒,不碰,等她醒来之后还算犯戒。 平日在下面,也没有察觉周宓玉有抱人的坏习惯啊。 纪颂柏正想着,外面又吹来一阵寒风,即便盖着棉被,依旧觉得有些冷。 周宓玉口中不知说了什么,含含糊糊地又将头埋进纪颂柏颈窝。 纪颂柏脸上一阵发烫,这个距离他小臂能明显感觉到一片柔软。 睡在他旁边几乎肌肤相贴的是个女子。 纪颂柏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点。 他小心翼翼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反盖在周宓玉身上,小心翼翼将人拢在棉被中央。 周宓玉身上暖和起来,在睡梦中也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纪颂柏慢慢下床,将草席铺开,和衣躺在上面。 夜间寒冷,可身上躁动的火,却无止无休。 纪颂柏无奈向身下看了一眼,闭眼调息。 一夜难眠。 第44章 自食其果 周宓玉起来时神清气爽。 她动了动身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好像和纪颂柏一起睡的。 想起说好的分界线,他连忙向身旁看去,然而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周宓玉正感觉到奇怪,纪颂柏却从门外走来。 他眼底有些青黑色。说话带了些闷声:“这是大嫂送来的烙饼,快些吃了吧。” 田大媳妇哪有那么好心? 周宓玉挑眉,还以为对方经过上次的教训不会再来了。 “我去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上,见到是我便提了些吃的过来,叫我问梁公子给田大找个差事。” 周宓玉咽了口饼,不得不说田大媳妇手艺不错。 她疑惑道:“你答应给她办了?” 纪颂柏摸了摸鼻子:“我接过篮子,告诉她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 一瞬间周宓玉居然没反应过来,随后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眼神中带着玩味,“我还以为你会尽力去帮她。” 纪颂柏笑而不语,慢慢舀了碗粥,放在周宓玉面前。 他不是傻子,之前愿意是为了亲情,如今也没必要了。 正想着,纪颂柏忽然打了个喷嚏。 周宓玉偷笑,“看,叫你诓人,被骂了吧。” 她刚说完,纪颂柏又打了个喷嚏。 这回周宓玉也觉出不对劲,连忙问道:“你不会是着凉了吧,昨天难道我抢你被子了?” 她迷迷糊糊之间有些记忆,早上起来时被子也全在自己身上。 纪颂柏只觉得小事一桩,没必要说,摇了摇头,“是我这几日出去太早,衣服穿薄了。” “对了,沈太医要复诊梁公子的伤势,叫你过去做帮手。” 他看了一眼床上可怜兮兮的一套被褥,嘴角抽了抽,“今天我去集市上,看能不能买一套被褥回来。” 等吃过饭,周宓玉便立刻赶去梁南屿房中。 刚一进门,便被面前的场景狠狠刺激到。 梁南屿露出胸膛,怀中躺了一个杏眼桃腮的小美人。 那美人端着青玉小碗,用瓷勺一点一点喂梁南屿喝药。 那张脸熟悉的很,周宓玉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红玉。 也不怪周宓玉脸盲。 毕竟昨天红玉穿的还是保守的棉布衣裙,今日却都换成了大漏肩的抹胸纱裙,披着一条披帛,看起来更像是歌姬舞姬。 一见周宓玉,红玉立刻撇了撇嘴,撒娇着拉着梁南屿的衣襟撒娇道: “公子,就是这个丑东西害我昨日被文小姐罚了,公子可一定要为我出气啊。” 周宓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梁南屿的回答。 谁知梁南屿居然真的一把搂过红玉,目光不屑的扫了周宓玉一下。 他用手中白玉扇柄挑起红玉下巴,语气暧昧:“那本公子就让这个丑东西跪着为你脱鞋如何?” 梁公子应该还不知道她今天来这儿是为什么吧。 周宓玉也不说穿,装出一副惶恐模样:“红玉姑娘这是怪我手抖,昨日不小心将水泼在姑娘脸上了……” 不提还好,提起来红玉怒气更盛。 她细眉轻挑,掐腰骂道:“小贱蹄子还敢说,你昨日明明是故意的,长得这么难看还不叫人说,哪来的厚脸皮。” 刚发完刁,她又窝回梁南屿怀中,柔柔道:“公子,你快看她呀~” 梁公子对怀中这个娇滴滴的美人有几分耐性,闻言叫旁边随从拿了竹鞭过来。 “不怕,既然她说自己手拙,那便教训教训替你出气怎么样?” 红玉顿时喜笑颜开。 随从拿来竹鞭,周宓玉顺从地将手伸了出来。 那人力道不轻,啪的一下打下去,周宓玉痛呼一声,咬紧下唇。 红玉眼中闪过得意,梁南屿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唯有那随从觉得不对, 按理来说打到肉上应当是软的才对,可这番打,怎么感觉打在了木板上? 他看向周宓玉那吃痛的表情,半信半疑的打了下去。 十几下后,那双手红彤彤的,连指尖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红玉摇了摇梁南屿,朱唇开合:“公子,虽然这这丑东西,可我的气还没消,在心口好疼的。” 她握着梁南屿的手摁在自己胸口。 梁南屿正打算拉过红玉亲热,沈太医却走了进来。 想起自己的腿,怀中撒娇的女人便不算得什么。 红玉也知轻重,连忙退开。 沈太医见了周宓玉,有些惊讶,她他来的迅速周宓玉向沈太医颔首。嗯。并不说话,沈太医孩全以为周宓玉已经做好准备。直接拆开梁南屿纱布准备。二次接骨。 上一次将伤口缝好,接上去嗯嗯,只是为了先让她他全域看看。如今再看,不得不说梁南屿身强力壮,恢复的不错,沈太医点了点头,将情况如实告知梁南屿,梁南屿松了口气,对待神太一对待沈太医,越发多了几分尊敬,正在换药的档口。沈太医忽然叫道。:“周姑娘你眼睛亮,来看看,握紧这伤口,看看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屋内除周宓玉和周宓玉外,其她他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梁南屿她他咬牙忍痛,好容易忍过了,前期正准备一鼓作气。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宓玉伸出手,如今过了会儿,过了些时候,那双手抖的更是厉害,沈太医乔健也吃了一惊。:“你怎么回事唉,算了快过来。” 梁南屿一张脸煞白比智商时还要更胜几分,她他费劲抬着头目光。:“就不能换个人吗?” 沈太医皱眉正到关口,却又拖延她他语气中。:“周姑娘已经向我拜师学艺我老夫特地教她他该如何处理,此等伤口这次也是专门找她他过来做帮手的,怎能轻易换人?” 说罢沈太医看了一眼周宓玉的手犹豫:“就是有些疼,不过也不会胜过上次了。” 这话对梁南屿根本没什么安慰作用,她他一双眼睛浑圆,看着周宓玉慢慢接近,伸出手,原本稳稳的手,放在伤口上,原产指尖颤抖放在伤口上,一不小心便蹭到了旁边渗着血的伤口,顺着写的血肉。 “啊!” “两公子抱歉!” “啊啊!” “是我手抖的厉害,实在不好弄。” “啊啊啊!” “哎呀,笨手笨脚的,望梁公子恕罪呀!” 屋内不断循环着,梁南屿的惨叫声。 第45章 她中药了 紫兰连忙拦下文青筝,背过身好生劝道: “小姐,红玉自甘下贱,也不能在梁公子面前处置,等回去再发落。” 女配憋着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自然说的没错。 随从瞧见女配,将红玉带到对方面前,一把扔下:“我家公子说了,让文小姐处置。” 红玉浑身颤抖,好在女配克制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淡然。:“父亲已经命人搭好了吹房,你就去那里盯着点儿,可别再出什么问题了。” 堂堂县令,千金的贴身丫鬟要去那种地方,女配抬头满眼的爱,红玉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可对上,女配那冰冷的眼神,却只能不甘心的应声。 女配甩袖就走,红玉慢慢起来将披帛裹得更紧些,自然上前,看着不争气的红芋,唉声叹气,红玉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自然的手:“姐姐帮我。” 紫兰恨铁不成恨铁不成钢:“你还要干什么?你明明知道小姐最讨厌的便是花花公子尤其是梁公子还偏要凑上去,不是自甘家下贱是什么!” 红玉,满脸泪珠,满脸泪水,抓着紫蓝的袖子不放。 自然甩也甩不开:“小姐那里我没法替你去说,自己想办法吧。” “不不是小姐。” 红羽目光阴冷,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都是那个丑女人,都是那个贱人你一定要帮我!” 小明看向面前与他朝夕相处的小红,目光震惊,他一把甩开小红的手,难以置信到:“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小红留在原地。双眼通红,却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恨意。 娘家的人很快就到了,梁家树章是。小黑,生的气宇轩昂,已经在军中任职。可偏偏男配一见他,便满脸不快,也是。有个出身不如自己,而是能力,却强过自己的大哥压在头上。任谁也不会太高兴。 屋内。小黑站在窗前,目光冰冷。:“父亲已经发话,让你娶文县令之女为妻,我今日来是带了聘礼过来的,说定日期便要下定。” 男配目光一凝,嗤笑一声:“娘家的事情什么时候你就能做主了小黑不骄不躁,慢慢翻开茶杯音乐扣” “你如今身有残疾,即便父亲想让你入仕途也不能了,梁家文家小姐便是你最好的选择,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谁说我的腿好不了!” 男配忽然暴怒,一锤床喊道。:“去给我把沈大夫叫来!” 女主原本正和小白探讨医术,他原先虽然看过几本医书,可终究没有经验又小白口口相传,总算是领悟几分,正说着男配身边的侍从却匆匆来此,不知事情,大小女男女主和小白一起去了方舟。男配房中站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小疤,眉间透露出野心与杀气他与男主不同,男主的宝剑伴在鞘中,虽说有威慑,可却能让人摸不透底细,而面前的小黑却是将自己的杀气全部展现,在外虽然更加灵力,可未免有几分虚张声势。 女主快速打量完连忙低下头,男配面对小白,总算有几分客气:“沈大夫,我的伤势如何?” 沈小白摸了摸胡子:“两次接骨,公子的恢复能力不错,之后只要不出意外,像骑马射箭或者奔跑类并无大碍。” 听了这话,那安沛得意起来,用眼睛一撇小黑:“小黑你还有什么话说?” “别以为历过几个军工便能在良家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梁家的嫡系还没死呢你就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罢了,清楚你的位置!” 这些貌似不该他们听见小白见多食广,立刻丙烯垂眸当做自己不存在女主,飞快抬眼撇了小黑小黑男配一眼,又快速低头,男配面上并无表情,而女主心中却如翻江倒海,男配小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周家生意遍布全国,这样的穷山僻壤也有涉及,更别提那些大生意了,南方以棉布丝绸最为出众除了不敢涉足眼贴,其余的对女主而言都不在话下,男方以棉布丝绸最为出众而他在丝绸行业的管家便曾经特地提到过小黑的名字为人正直醉酒被打呀可虽被梁家嫡系打压,可坚韧不拔,也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之一。 女主目前不能联系,梁嬷嬷生怕冲突后周家不保,在毒发毒节前不能回去,可也不能看着女配将整个周家送给那狗屁季将军。 木头虽然有些迟钝,却绝不是判主之人。 “我只是传达父亲的命令,至于我在周家,我在她家是个什么地位,似乎也与你无关。” 小黑看着毫无波澜,然而锦钻的双拳却出卖了他此时的想法男配得意一笑,并未搭理。 女主小溪,台眸仔细盯着,小黑他不敢妄。信于人便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而他这一读却准确落入男配眼中。 “那边那个丑东西怎么你喜欢他?” 男配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小黑的机会,他抚掌大笑。:“好好好,我与文家小姐成亲,那你就取了这个丑东西。” “你不是自诩最忠心耿耿吗?现在就去呀。” 女主深吸一口气,她的确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跟傻子计较的人可被这么连番的羞辱,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趁着男配得意,他阴森森的瞥了对方一眼。 小黑面无表情,甚至目光都没有放在女主身上,一刻打了帘子便出门。 身后男配,依旧放肆笑道:“丑东西你瞧,他还有脸不要你没关系,你晚上去爬他的床就行了,若是他敢不娶你,我替你本公子替你做主。” 红玉在吹房里面抹了把自己的脸在热气腾腾的地方待久了整张脸也是热的,他心疼的摸着自己细嫩的肌肤,坐在一边,好在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得罪他。 :“然后劳驾借个药炉。” 熟悉的声音响起红玉,瞪大了眼,男女主。身如青松。目光温良。他如今是小白的弟子。厨房里的人也不敢得罪。只得好声好气解释道。:“周姑娘不是我们不给你,只是最近这药看管的很严,都是为了梁公子的安全着想,您要煎什么就在这里煎吧。” 女主想了想,不想为此事多费口舌,便同意了,等他走后红玉悄悄过来,笑着和旁边的打着招呼。 他看着翻着的药,小红眼中闪过狠色趁着吹房里面的人不注意,随便将旁边的药材丢了几位进去。 第46章 也许,她真需要一个男人 周宓玉和沈太医谈了几天,虽说沈太医没能力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可做到压制还是可以的。 在仔细商量后,他们终于得出一个方子,可以试一试, 不过除了这件事情,周宓玉还有一件事情好奇当初纪颂柏明显身上异样,可他明明比自己先一步见过沈太医却自己错了,却没从沈太医那边得到有关周宓玉有关纪颂柏病症的任何消息,甚至问到时对方还是一头雾水,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好歹也是同盟,关心一下同盟的身体总是应该的。 纪颂柏去集市上买被子捏住便在房中留了字条,让他晚上回来务必等等。 等做完这些药也快煎好了,周宓玉端着药回访红玉在阴影处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按理来说这药是用来解热毒的,周宓玉喝了两口却只感觉浑身热气愈发的厉害,他拉开领口删了删,却依旧无法阻止心中的躁动,周宓玉忍不住。在外走了走。又翻看了药方,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只好回到炊房。:“你们煎的药渣可否让我看一下?” 炊房中的厨娘还没说什么,红玉便急了起来,他一把站起他一把气生,将厨娘拉到身后瞪着眼睛,周宓玉这才发现红玉居然来了这里,心中疑惑更甚。 红玉心虚,却叫唤的更大声:“干什么干什么?你一个乡野丫头长得难看又没本事,还有脸质问县令家的人。” “你也不瞅瞅你算什么东西,也就是我家小姐和气,不想落人口实,才给了你几分脸面,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快滚!” 若换了旁人,恐怕会被红玉这一大片画唬住,可周宓玉非同一般。他原先遇到的人听到的话可要比这下作恶心的多,又怎会惧怕这么轻易的手段,他微微挑眉。:“我倒不知道,现如今接你能管着县令文文家大小的事儿了,若是不服,便跟我一同去找文小姐如何?” 红玉哪里敢他柳眉倒竖,吹了一口。:“好不要脸的贱蹄子胡搅蛮缠,我家小姐哪有时间跟你处理这小事。” “快滚,快滚小心一会儿我叫外面的护卫将你抓进大牢!” 周宓玉当然不具,可身上的燥热却越来越明显,他没心呀滴正想说什么旁边的厨娘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周宓玉的100。 在无人处厨娘拿了一小包药渣出来歉意道。:“我们都是文老爷府上的人,红玉姑娘一直便是如此,您你多担待些,这就是药渣” 周宓玉翻看了一遍,却猛然发现里面竟然被人添了好几味药材,不仅失去了原本的效用。还会刺激人的神经。原对于平常人是小事,可对于他这种原本就深重热度的人,效果便明显许多好在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周宓玉松了口气向厨娘道谢。 他吩咐吴斌帮他打一桶凉水,来这情况和中了春药有几分相似,用水压一压便好。 然而路过前院时,周宓玉却忽然听侍卫提起梁君仪,近几日不在陈家村,貌似是梁家还吩咐他去做别的事情。 虽然身体不适,可周宓玉还是撑着,到了梁君仪的院子,刚踏入院门,一柄一把剑的间接便直对着他的眉心,一见是周宓玉梁君仪,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我无意女色,你若是来也只能是自取其辱,快快离开。” 周宓玉轻笑,用指尖将那柄剑移到一边,目光轻柔凝视着梁君仪坚毅的脸庞,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梁君仪更确信几分女,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轻易连步走到梁君仪身边。:“我是心疼公子啊,公子明明军功累累,又有学识,又有才干,却要屈居于小人之下。” “我这是替公子不值。” 当时的呈报里曾经提到过,虽然梁君仪愿意与他们合作,可其目的却是为了给良家创收。 周宓玉初见梁南屿时,还不知对方便是自己在南方。石德的那个良家现在一看果真是家风使然,能养出这样的儿子,一点也不稀奇。 若是能够趁机策反梁君仪。…… 周宓玉眼中笑意更甚。然而他这番柔情蜜意却不曾获得。梁君仪半分好脸色,甚至对方目光一凝。:“满口胡言,你若有此意我若有此意当天诛地灭。” “我知道公子信不过我,可我也的确和良家的人没什么关系,只是真诚为公子提醒罢了。” 说着说着,周宓玉忽然察觉,眼前视线迷离,身子一软,几乎倾倒叫黑道也不真,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正思量着刚刚周宓玉的话面前却忽然有一句柔软的身躯砸在自己身上小悔猝不及防将人扶起,却发现对方浑身通红,这可绝对不是勾引的状态,小悔将人慢慢扶到一边,用良久灌入周宓玉清醒了些,睁开眼:。“抱歉,身体不适 fever故意并非故意。” 好容易清醒,周宓玉张了大嘴,才发觉自己满口酒味,猛的瞪大双眼,刚刚他看过药方,原本他用些酒并算不得什么可那经过修改的药方却是万万不得碰酒的,碰了只会药性发作的更厉害,周宓玉只感觉有一股火顺着自己的天灵盖往上不断蔓延,再待下去一定要失,肯定要试探周宓玉,将原本的腹稿验了回去匆匆告别,好在吴斌已经提前备好了,凉水一回去在凉水中泡一泡大概就能好。 纪颂柏扛着一套被褥回到西屋,出去一趟,他的感冒好像又加重几分,屋内放着半桶凉水纪颂柏眼前一亮去炊房,问人要了些去炊房,自己搬了桶热水过来混在一起,脱了衣服便进了桶里。 满身的酸痛被俯过被热水敷过纪颂柏心胃的闭上眼睛。文青筝听说了炊房的事情,他心中懊恼,可又不好,立即发落了。红玉值得。来与周宓玉角解释,刚一踏进门,便听见一起声,水声文青筝,并未多想可。在他之前,却有一个身影已经到了西屋。将大门踹开,满是悲愤。:“你怎么能用这桶水!” 第47章 她可真的需要一个男人 争执的两个男人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吴斌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坐在地上:“我不管,一会儿当家的来了,你去和她解释。” 纪颂柏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称呼,他目光锐利,吴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 想起周宓玉的威胁,他吞了口口水,爬起来拔腿就跑:“反正不关我的事。” 纪颂柏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服,风寒所带来的不适已经被热水洗掉、 听吴斌的意思,自己貌似占用了周宓玉的水、 纪颂柏眉头紧皱,干脆将桶里的水倒掉,重新提起木桶去井边打水。 周宓玉跌跌撞撞地回来,靠在床边。 然而浴桶并没有在屋内,吴斌也不知人影。 她躺在床上,身体的燥热一阵接一阵消耗着为数不多的体力。 周宓玉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纪颂柏打了水放在屋里,也看到了桌上的纸条,便一直等着。 周宓玉靠在床上,若是不仔细看便和被子没有任何区别。 等到夜半时分,纪颂柏几乎有些熬不住,这才走到床边。 忽然,一只莹白的手拉住了他。 像是身上燃着团火,遇到了山顶最凉爽的冰。 周宓玉呜咽一声,主动攀上纪颂柏的脖颈,热气吐在纪颂柏耳边:“好热……” 纪颂柏一怔,两个人的身子实在贴得太紧,体温交融。 她想将周宓玉带离,可对方力气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试了几次反而激怒了周宓玉,她一把将纪颂柏摁在床上,眼神迷离。 指尖在那浅红色的唇瓣上不断蹂躏着,周宓玉将纪颂柏的头发完全掀开,露出一张被火烧了半边的脸。 可那眉眼五官却依旧俊朗。 “我们……要不就这么凑合过吧。” 周宓玉哼哼唧唧的,她脸上的斑只要解了毒就能完全消除, 而纪颂柏脸上的看样子是去不掉了, 这么比起来好像还是她吃了亏。 不过这个身子也能弥补回来了。 她慢慢抚上纪颂柏结实的胸膛,贪婪似的留恋着那富有弹性的触感。 女人的身子像一条沾了水的小蛇,又滑又灵动。 纪颂柏想用力,可他刚刚病愈,在床上居然挣扎不开。 周宓玉一把掀开纪颂柏的衣服,将脸颊贴在那冰冷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 慢慢地,纪颂柏只觉得胸口有一点湿意,周宓玉指尖点着那象牙色的肌肤,唇瓣跟随,亲吻直至脖颈。 “你冷静一点!” 纪颂柏费力别开脸,面色涨得通红。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恶霸硬上弓的良家妇女。 那恶霸趴在自己身上,肌肤相贴,还不耐烦伸出手去抵住他的双唇。 “不要吵,你放心,你只要从了我,无论是钱还是你身上的病,或者你这只眼睛。” 周宓玉的指尖流连过纪颂柏的脸庞,眼中带着疼惜的意味:“我都能给你治好,只要你乖乖的。” “我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如果说之前纪颂柏怀疑周宓玉身份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如今怀疑就是纯粹好奇。 这样一个奇女子到底是从什么环境下生长而来的。 他说的话纪颂柏明明每个字都理解,可组合到一起便完全接受不了。 不等他有反应,周宓玉身上的火又开始燃烧。 她抵住纪颂柏的肩胛骨,纪颂柏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扬起脖子。 而那藏着贝齿的唇张开,便准确无误地咬在了喉结上。 这一下如同点火一般,纪颂柏的眼眸情不自禁地染上一抹腥红。 他双臂无力,手却慢慢揽上周宓玉的腰。 周宓玉舌尖轻舔着那滚动的喉结,贝齿咬出一道道红痕。 她满眼是身下这副年轻健壮的身躯,而纪颂柏情不自禁抽开周宓玉的腰带,气息猛地加重。 大手覆上脊背的光滑肌肤。 “嗯……”周宓玉皱眉。 那目光好像埋怨纪颂柏握痛她的腰。 她不甘示弱,反口咬上纪颂柏的锁骨。 纪颂柏的唇主动地落在那一片雪般的肌肤上,或轻或浅的血梅开在女子白皙肌肤,引来一阵舒畅的喟叹。 “叮——” 纪颂柏随身玉佩伴随着衣物一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刚狂乱的神经因为这声脆响立刻冷静下来。 那玉佩是将军府的秘印,以防万一,纪颂柏向来贴身携带。 那声音似乎在提醒他为臣为子的职责。 也提醒自己身上的毒…… 纪颂柏猛的清醒过来。 周宓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察觉到身下的男人又开始躺平,她埋怨地拱了拱。 纪颂柏握着周宓玉的腰,看似亲热却不留痕迹地封住她的动作。 他起身,身上的人依旧像只贪欢的小猫一样,四处留下惹火的痕迹。 纪颂柏慢慢抱着周宓玉往屋子中央靠近,周宓玉满脑浆糊,什么也没有留意,等到发觉时已经来不及。 纪颂柏抱着周宓玉一同跳入那桶凉水之中。 哗啦啦的一片水声,两人衣衫凌乱,发丝紧紧贴在脸庞。 像是担心周宓玉清醒得还不够,纪颂柏摁着周宓玉的肩头,将人往下摁了两次。 “你干什么?!” 被冷水这么一泼,哪有不清醒的道理。 周宓玉拨开纪颂柏的手,费劲从水中钻了上来。 整张脸带着惊讶与愤怒。 “你中了药,放心,我不怪你。”纪颂柏连忙安慰。 周宓玉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没错,这个药会让人冲动,焦躁以及浑身发热、 可问题在于它毕竟不是春药。 冲动没错,可当时所作所为,有一部分也是出自本愿。 她怔怔地看着纪颂柏,从对方的眼眸只能看到一片清明。 周宓玉下意识地扶上脸颊,咬着下唇,第一次怀疑自己。 相伴数日,即便是当初的江如虹,周宓玉也没和对方这么密切地相处过。 即便底细未通,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却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所以,是她容貌古怪,还是出身不佳,让纪颂柏这般抗拒。 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纪颂柏也在纠结。 他刚刚居然真的有了反应,对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 纪颂柏轻喘几声,他命不久矣,未必能活下去,纠结这些也无济于事。 见周宓玉定在原地,还以为对方是在乎刚刚的事情。 周宓玉未想明白,一双大手便摁在自己肩头,温凉的触感伴随着坚定的目光。 纪颂柏斩钉截铁,字字恳切:“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之后你的婚事我做主,一定为你寻个好人家!” 第48章 梁公子与火有缘 听到这话,周宓玉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她目光灼灼,在纪颂柏那一本正经的脸庞上扫来扫去,“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没想到周宓玉会有此问,纪颂柏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但起码给我一个理由,过后……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身上的热气退散后,余下的便只有冷水带来的刺骨与寒凉。 浑身酸痛的难受,可以更清晰地能感觉到此次的冲动。 “我命不久矣,不想连累姑娘。” 周宓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他可能真的想不出再烂的理由了。 “没关系,我也活不长了,到时候买棺材只买一个,省钱还省力,岂不正好?” 周宓玉轻笑,也没精力再说,她记得自己不能发热,便慢慢从浴桶中起身。 原本便不算穿戴整齐,如今被水被冷水一泡,窈窕身躯显现出来。 湿透的素白中衣紧紧裹在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肌肤似雪,分明是充满诱惑的场景,可周宓玉周身的气质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纪颂柏缓缓别过眼去。 他亦将这七尺之躯,许以家国,还从未有过儿女私情之想。 可今日当周宓玉抚上他的胸膛,在他耳畔索取,刚刚又郑重询问,他的心猛地错了拍子。 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父亲有意为他定亲,纪颂柏当时便说过,自己一定要选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为妻。 并且温柔贤淑,天真善良,两人可以一起烹茶抚琴,吟风弄月,如父母一般做一对佳偶。 可如今面前的女人和他说的哪一条都沾不上关系。 压下心底奇怪的悸动,纪颂柏垂眸,正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一股浓烟的味道却顺着门缝慢慢飘进屋里。 着火了! 这下子什么也来不及说了,两个人迅速换上衣服往外跑。 好在县令派来的人得力,在发现火光的第一瞬间便提了水去。 周宓玉只来得及裹了衣服,头发却散乱在肩上,脖颈肌肤处还有点点痕迹。 不瞎就能知道他们之前在做什么。 人群中都忙着救火,唯有文青筝在纪颂柏出现时扫了一眼,也自然看到了旁边的周宓玉。 她面色羞红,别开脸去,有些不敢看。 两人起火的地方是在柴火堆旁,而柴火堆的隔壁就是田家。 其他人只当做是不小心,可唯有周宓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有了上回起火的经验,梁南屿相当抵触这样的事情,护卫丫鬟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谁会莫名其妙在这里点火。 除非根本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周宓玉正想将这猜想告知纪颂柏,谁料旁边的草棚子由于被火烧过,如今灭了火,可柱子也支撑不住,发出吱吱声。 一根木柱冲着人群便飞了出来,周宓玉目光一凝,已经做好准备。 然而不等她出手,站在前方的梁君仪抬手便是一剑。 “轰!” 那根木柱从中间断裂,碎片撒在地上,梁君仪收手,几个护卫大声叫好,唯有周宓玉注意到一点不寻常。 她看着梁君仪的手,对方已经在尽力遮掩,然而那整只手的颤抖还是非常明显。 好在一片漆黑。 这种程度的颤抖绝非正常可以解释。 周宓玉忽然想到了什么。 吴斌急匆匆的从后院赶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周宓玉知道对方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才特意跑过来的。 文青筝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纪颂柏身上,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她轻扫,目光却忽然凝住。 下一刻,文青筝花容失色,向后踉跄了几步。 紫兰连忙将文青筝扶住。 文青筝嘴唇颤抖,指着前方几乎说不出话来。 听说起火梁南屿发了老大的脾气,又将梁君仪叫到屋内,整个院子都能听得到他的怒吼与咆哮。 “梁君仪!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亏的父亲还这么器重你!” “现在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查查谁还要害本公子!” 梁南屿双目猩红,如吃人的野兽一般死死盯着四周。 梁君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梁南屿最厌恶的便是这幅死人脸,他胸口起伏剧烈。 忽然,那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向梁君仪:“你别打量着,没了我你便是梁家的继承人了,我告诉你,一旦我出事,母亲绝饶不了你,把你那点心思收一收。” “把你的人从我院子里面撤走,只在外面巡逻。” 看这样子梁南屿是连梁君仪一并怀疑上了。 梁君仪也不解释,便去调动人手。 周宓玉站在那一堆烧焦了的柴火旁,田家安静的有些不对劲。 她走到矮墙旁,若是想从田家进入院子,这里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她沿着墙根慢慢的走,果然找到了一片手绢的残痕。 这东西精巧,布料又好,一看便是田花奴的东西,这手绢已经被烧了一大半,只留下一个残角。 墙上有一个身影隐约闪过,周宓玉猛地抬头,然而那人只是探了个脑袋出来,立刻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 纪颂柏也察觉到周宓玉的不对,连忙上前,周宓玉将手帕递给纪颂柏: “我不管田家是在打什么主意,可绝不能连累到我们!” 这几日梁公子的护卫看守的很紧,周宓玉也不敢和长兴楼联系,更不能去基地中探寻。 眼见百日之期已经快过完快过三分之一,她心中焦急可想而知。 纪颂柏将手帕塞入怀中,点了点头。 周宓玉不知他有什么方法,心中疲惫也懒得再问。 等回过头,却发觉吴斌竟然还在原地。 能当上周家的特使,虽然品行有问题,可能能力上还是有他的独特之处。 吴斌的能力便是机敏灵活,洞察力强,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到周宓玉询问才敢颤着牙关开口:“大当家的,我觉得文小姐可能认出我了。” 周宓玉瞳孔张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当时吴斌与现在差别极大,唯有身形相似。 她正思索着,紫兰却走过来,福了福身:“周姑娘,我家小姐请您去东屋一叙。” 第49章 怎么又要纳她为妾? 屋内,文青筝的神情好上不少,可目光中却依旧藏着忧惧。 听完吴斌的话,周宓玉在进门时便多了一分谨慎。 见人来了,文青筝目光缓缓移在周宓玉身上,似乎是在正视这个女人。 她摆了摆手,叫丫鬟们出去将门带上,又请周宓玉坐在自己面前。 “周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但请小姐赐教。”周宓玉冷静得有些不正常。 “那天夜里,对我和梁公子下手的人不是李掌柜对吗?你虽然救了我们,却想保住那个人。” 那天夜黑,三个人都看不清模样,可先后顺序文青筝却是清楚的。 如果真是那关在牢里的李掌柜,当场拿下岂不是更好。 直接顺理成章送入衙门,何须再遭一次火。 周宓玉沉默,并未立即作答。 文青筝见状,宽慰道:“别误会,即便真是你,我也要感激相救之情,这次请周姑娘是有另一件事想要拜托。” 文青筝深吸一口气,想来做出这个决定,她也十分艰难: “周姑娘可否助我摆脱与梁家的这桩婚事?” 文青筝有此想,周宓玉并不奇怪。 不过求到她这边便有些奇怪了。 “我与小姐非亲非故,非朋非友,再加上只是陈家村一小村妇而已,文小姐怎么会想到要我帮忙?” 文青筝一愣,忽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周姑娘好谦虚,无论是安庆楼的突然兴起,还是长兴楼的反击,貌似都与姑娘关系不浅吧。”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可第三次……你又能想出新法子讨了梁公子的好,这便不是我判断失误了。” 文青筝重新坐正,一本正经道: “这姑娘你放心,若你能帮我推了婚事,我不但不会告密,还会助你在立德县成名。” “而且田家的婚事……或许我也能帮你免除。” 最后一句话没来由的奇怪。 周宓玉看向文青筝,对方脸上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尴尬。 在发现周宓玉的目光后,又很快的收了起来,心虚一般地解释道: “田家的事情我也打听过了,婆婆凶悍,长嫂无礼,一大家子指望着你夫君他一个人吃喝,我知道你们是订的娃娃亲,日后我可为你寻一门更恰当的婚事相配。” 惹上田家那一帮子,的确是件倒霉至极的事情。 可解除婚约…… 周家清楚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岂不是更没地方待。 思考至此,周宓玉婉拒:“文小姐的事情我会回去多多考虑,不过这亲事就不必了。” 文青筝眸中闪过一瞬感叹,被周宓玉恰好捕捉到。 她眉头紧皱,总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对。 夜色已深,月华如练,薄云飘浮在空中,拂过璀璨群星。 开了西屋门,一道身影在烛光下安静坐在窗前。 周宓玉一愣,显然没想到纪颂柏居然还在等她。 “你给我留了字条,是想说什么?” 周宓玉恍然大悟,今天忙了一天,居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她语气轻快,“沈先生最近传授我医术,倒是谋出了个可以缓解热毒的方子。” “你……” 周宓玉顿了顿,虽说两人关系不同之前,可这种话还是谨慎些好。 “之前你多次昏迷,想必身上也有旧疾,不如也让沈先生瞧一瞧。” “不必了,我这不过是小毛病。”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过于生冷,纪颂柏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一事: “今日我所承诺之事并非玩笑,若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择婿,或者你自行挑选,我给你备嫁。” 说完这句,口中竟品出一抹苦涩。 今天怎么一个两个地都劝她改嫁? “恕我多言,可目前好像是我在养家,你拿什么给,你的棺材本吗?” 周宓玉冷哼一声,抖了抖被子,一下吹了蜡烛:“睡你的吧。” 身后慢慢传来动静,周宓玉咬着被角,一肚子火还没地方出。 次日上午,周宓玉便去了梁君仪的房前。 虽说上一回有误会在,可梁君仪明显对与梁南屿有关的事情警惕性很强。 见她来,挥舞的剑都放了下来,双目紧盯。 周宓玉开门见山:“昨日我见公子挥剑时双手颤抖,刚好与沈先生学了点皮毛,公子不嫌弃,我来猜一猜其他症状如何?” 周宓玉边说边观察梁南屿外形,他脖子粗壮。双目微突。明明不是热天,额头却附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除此之外,还有急躁,肝火旺盛,气短心痛之感。” 周宓玉娓娓道来,越说梁君仪的脸色越难看。 竟然全都对上!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反而更加暴露了他激动时双手颤抖。 梁君仪面色沉重,向后一步打开房门:“周姑娘请进来说话。” 一进门,在身旁的亲卫便将茶上了,随后闭门出去。 窗户前隐约能看到几道人影,严密的守着不叫任何人进来。 周宓玉心知成了一半,放松不得,绷着一根弦。 不等梁南屿开口询问,她便主动提起:“事关公子身体,我也不敢妄论,敢问公子可曾有过怀疑?” 梁家家事繁杂,看梁君仪神情想必是有的。 梁君仪沉吟道:“曾担心是有人下毒,可请大夫诊过脉,并未发现异常,如今也快有两年了。” 两年…… 周宓玉掐指算了算,据她打听到的,梁君仪在外任职还不过一年半载,看来必定是家里人。 她心中思绪繁多,面上却半分不见,稳稳的开口: “我家有个亲戚在海边采盐,那里的人每日吃用多是从海里头来,因此有一种内地不曾有的怪病。” “和公子的模样有几分相似,这才叫我留意了。” 梁君仪一听,当即站起来。 一张脸板的严肃,却透露几分灰心与颓唐。 他这表现,周宓玉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达州虽在南方,可与海边却不近,梁君仪刚刚及冠,自然不会去海边探查。 若是有人在吃食入手,长此以往不说暴毙,也会毁了梁君仪的前途。 梁君仪手颤了颤,这次却是因为激动。 他反复吐息,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怒意,强撑着笑: “原是我之前尝过一次觉得喜爱,这才经常吃了些,没想到有这样的害处,多谢周姑娘提醒。” 有些话人不愿明说,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周宓玉颔首,倒是提起另一件,“这东西原本就有害,又吃了两个年头,恐怕在身子里面已经积下毒了。” 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卖什么好。 梁君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目光缓缓转向周宓玉。 面前的女子生的不太好,那样大的红斑占据了半张脸,五官倒不错,却生生被面皮给毁了。 梁君仪沉思良久,最终眸中一定:“若你能想办法解了我这旧疾,日后定登门求娶,纳你为贵妾。” “到时宗祠上也有你的一份供奉!” 第50章 你是我的,我要定你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敢开口。 周宓玉抽了抽嘴角,委婉提醒:“公子,我已经成亲了。” 既住了别人家,又怎么能不打探清楚。 虽说没仔细瞧过,可这家儿子的名声梁君仪显然也是知道的。 他眉头紧蹙,似乎又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既然要纳你为妾,便不在乎这些,你只管和离,保准到时候没人敢说你的闲话。” 这个不是重点吧?! 虽说也与权贵打过交道,可时至今日,周宓玉有时候还是不能理解这些富家公子哥的所思所想。 她叹了一声,扶了扶鬓角,万分诚恳道: “有公子这句话,我便信任您的人品,我什么也不求,只求公子到时候能给我带封信。” “我有要求,不得私自拆开,也不能告知他人,即便咬死了,也绝不能说!” 最后一句,周宓玉说得格外清晰,一双圆眼透出几分烈火般的意气来。 梁君仪何曾被人用这般视死如归的语气逼迫过,当时脸色便有些不好。 不过随后又缓和下来:“想必是对姑娘十分重要的东西,若你能医治好我的病,便应了你。” 得了承诺,周宓玉放下心来,坐在一旁: “从今日起,但凡海里的东西,公子要一并戒了,且不得动怒忧心,这些先稳了,明日我会将药方传递给公子,此处眼线甚多,公子记得找个好由头派人来寻我。” 得知困扰自己许久,甚至差点成为心病的毛病有望解决。 梁君仪情难自抑,喜上眉梢,连连答应了。 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梁南屿的眼睛。 只是见他二人进了房,不知密谈了什么。 周宓玉出门时,居然还有几分轻快。 梁南屿斜卧在榻上,端了盏甘菊茶慢慢呷了一口,问道:“那丑丫头还真打算给梁君仪做妾啊?” 这想法倒正常,反而是梁南屿手下人思维清奇,忽然眼前一亮,凑到梁南屿身边: “公子,这保不准是大公子想让你娶那文家小姐呐!”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梁南屿当即便砸了杯子,目光不善:“他倒想得妙。” “这立德县的县令也真是没脸没皮,只听说过将姑娘当宝贝一样舍不得嫁的,像他这样羞辱了仍不肯撒手的还真是少见。” 梁南屿到底不是个没脑子的货,一静下来便细细想开。 爹娘必未必有叫他一定成了婚事的意思。或者也只是想敲打敲打。 可若是真发生了什么,这桩婚事便只能捏鼻子认了。 这回梁君仪来,怕不是早已计划好了,只等着请君入瓮。 想到这层,梁南屿手收紧,一把拍在桌上,那好好的茶盖便碎得四分五裂。 “绝不能这么叫他得逞了。” 然而西屋中,纪颂柏也在与严羽面谈。 严羽前些日子上京城打探消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既有了封赏,主角却不在,九皇子还不知会在陛下面前怎样编排。 “你去准备,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备好车马护送我回京。” 纪颂柏微微合眼,仰天一叹。 可眼前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他吓了一跳,睁眼时竟然有几分茫然? 怎么会想到周宓玉? 正巧此时周宓玉刚刚踏进门框,严羽见状,立刻一个鹞子翻身,从墙上过去。 周宓玉看到了也只当做没看到。 田家的事情交由纪颂柏处置,她也总要给对方点自主权才是。 不过明显她心情不错,纪颂柏见状随口问道:“今日有什么喜事?” “也没什么,梁大公子想要纳我为贵妾,还说要请我上宗祠呢。” 周宓玉抬了抬眼,故意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纪颂柏一怔,目光瞬间扫向周宓玉,对方面上寻不出开玩笑的意思。 那便是真的了。 纪颂柏的心骤然向下沉了一沉,他打起精神,仔细一想,开口劝道: “梁家原本就复杂,他身为庶长子不得家中长辈待见,如今情形你也瞧见了,嫁过去怕是只会受气。” 周宓玉却从这段话中听出几分别扭的意思,向前瞥了一眼,故意不看纪颂柏: “人有本事不就得了,就算不能继承家业,在外闯荡未必不能得一番事业!” 这原本是故意挤兑昨日纪颂柏的送嫁之论,谁知反而被对方当了真。 纪颂柏砰的一下起身,又劝道: “即便他能成事,可你去了也不过做个妾室,不说以色示人,就算是帮着做活,也未必就能让正室称心如意,到时两边受夹板气该如何?” 虽说上回那话惹得周宓玉不快,可如今见纪颂柏字字句句都为自己着想,不存私念,心也禁不住放软了些。 只是话头却强硬得很:“我有我的本事,她有她的能耐,我看着梁大公子不像是个不记旧情的,我若能助他一臂之力,想必日后也不会亏待我。” “更何况大户人家的正侧之分,本就不是我这等平头百姓敢随意谈论的,难不成会有哪个世家公子娶我做正房吗?” “怎么没有!” 纪颂柏一时急了,脱口而出。 四个字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只得转了话题:“你既然有本事,何苦求富贵,总会有值得你真心的男子将你娶回家。” 这话梁嬷嬷之前好像也说过。 忆起旧事,周宓玉神情黯淡几分,却自嘲一笑:“连你都嫌弃我面目丑陋,心地恶毒,再去哪里找所谓的良人?” 听到周宓玉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怄气,纪颂柏叹了又叹。 一想到这次上京,很有可能便是阴阳两隔。 他大步流星走到周宓玉面前,目光如辉:“绝没有的事儿,你很好,只是我配不上。” 周宓玉抬眸,她前半生除了奶娘,便没再遇到什么好人。 就连真心相待的妹妹,也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而面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便让她在生死之间徘徊。 可接触下来,她却承认这的确是个光明磊落的正直汉子。 既然如此,看他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情意…… 周宓玉扬起唇角,勾上纪颂柏脖颈便迎了上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纪颂柏唇边。 她指尖抬起纪颂柏的下巴,眼中势在必得: “我明说了,我看上你了,反正你我已经是夫妻,生死不离。” “我今儿个就告诉你,我其实是……” 第51章 被推下水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若是大公子来了,一定打你几板子!” 门口的护卫不耐烦,旁边田家的姑娘整日往这边走,也不知道图个什么,驱赶了好几次都不成,田花奴胀红了一张脸,眼中露出几分委屈。 “你们在这嚷嚷什么呢?也不怕惊扰了公子。” 梁南屿的随从,不悦的,不越踏步,不悦不悦,胯部上下扫了田花奴一眼:“这谁呀?” 等打听明白身份,他眼睛忽的一亮,竟然露出几分笑来,反而将那几个看门的护卫教训了一顿:“好险,耽搁了公子的事,让这位田姑娘进来,有什么意见自己去和梁公子说。” 田花奴得意洋洋的跨过门槛,临行前还瞪了那两个护卫一眼随手将人带到门口,自己先进去,不知和梁南屿说了什么随后才叫田花奴挪不过来。 梁南屿恢复的不错,如今已经可以不用待在室内,反而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生的俊俏举手投,举手投足也有几分风流,更别提身上的富贵,看的田花奴眼睛都直了,随从并未将人往前带,只是隔着十七八步远远桥。让他远远瞧了一眼。 梁南屿是有所感转身眉头轻挑,那一条简直是跳进了田花奴的心坎里,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随从趁热打铁:。“公子是个最好心良善的人了只可惜身边总有一起子小人少的公子不得安宁,就比如说你们县的县令明知公子不喜欢呆板无趣的偏好小家碧玉,又是姑娘的灵动娇俏还非要江忍送。” “若不是给县令面子,公子是绝不会在这儿留这么久的依我看,我家公子喜欢你都胜过喜欢那文小姐。” 一番话说下来说的,田花奴心花怒放,双颊绯红。娇嗔着去拍打随从的肩膀。 剑面前的是个傻子,那随刻放心不少。那随从立刻放心不少。他假模假样的。:“有些话公子不太好说出口,若是你愿意,道可帮着劝解,一二之后公子一定重重有赏。” 最后两个字随从说的暧昧极了田花奴已经被刚刚那一番话迷了心眼,就算是有警惕也被打消得干干净净,害羞般的点了点头。 随从见状提了提。文青筝如今所在,又要陪田花奴去找他的兄长,田花奴哪里是为这事儿来的,连忙婉拒 far,想去外面转一转,如今文青筝正在。陈家村。外的小溪旁。那里接近林子,有好几家人便将田地置在那里,倒是个游赏的好地方。 随从原本不想掺和可臆想,文青筝的脑子,就有些放心不下等去了那里随从只是借口加文青筝身边的紫蓝带走留下空田花奴漫步上前,一见那大家闺秀般的文青筝,心中便发慌可以想到那些好听话他向前几步竟然起了歪心思。 “二二!” 紫兰原本在一旁与梁南屿的随从说这话,忽听自家小姐高呼过去时,却只瞧见那扑腾的人,随从在旁都看傻了一道身影急匆匆的从林子里面窜出来,他往田花奴逃走的方向很看了一眼,随后厉声呵斥道:“都别过来!” 这水不深,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这样进去轻薄的丝绸衣服已经背浠水浸透,周围都是农户这要是看见了,谁也讨不了好。 紫兰也反应过来,连忙驱赶,旁边的人随从趁机离开,周宓玉将自己的外衣将文青筝扶起,把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一边,不忘叮嘱。:“快去把马车牵过来,别叫人围过来了。” 等马车过来周宓玉叫。周宓玉将文青筝傅少。扶上马车直到。赶紧将湿衣服脱了。 “周姑娘为何为何有人要害我!”这个。文青筝嘴唇惨白刚刚那一场,惊吓不尖叫出声,已经是他拼上了毕生的大量,他只记得自己在西边游玩。猝不及防,便被一双手推一下,性抬头时人已经不见踪影。周宓玉只见过田花奴几面可以,能确认下手的人是谁,不过平白无故的,到底是何原因还不知道,他一方面安抚文青筝一方面,赶紧。换衣裳。 文青筝捂着自己的身子翘脸绯红时不时的把眼偷瞧,周宓玉周宓玉为护文青筝,也弄得一身湿,此时也脱了衣服。 “周姑娘唉,你你……” 文青筝大惊失色。这个反应哦,有些异于常人,周宓玉不解文青筝也不开口,直到两人都换上了干净衣裳,他坐在角落,这才抬了抬眼。:“嬷嬷说过,身为女子不可轻易被人看了,身子也绝不能看了别人的身子,周姑娘,你怎么也不避一避呀。” “那说的应该是男子和女子吧,我又不是男人。” 周宓玉说的随意,可文青筝却听了进去,陈思良警小心试探问道:“那若是一男一女呢?” 周宓玉眉头抽了抽:“是梁公子?是梁公子” “怎么可能!”文青筝立即否认她叫了叫帕子,最终还是没忍住。:“若是女子看了男子的身子,那该怎么办啊?” 周宓玉刚将田花奴的事情糊弄过去,心头正乱听到文青筝这般说,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若是没有造成什么后果,那道个歉也就是了。” 说完这句周宓玉我感觉身旁的文青筝眼睛都亮了一瞬,她边想边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马车缓缓往陈家村里面去,周宓玉越想越生气,之前明明和纪颂柏说过,田花奴的事情原以为解决了,没想到对方反而变本加厉刚到门口,并且梁君仪便急匆匆的赶来,想必是听说了发生的事,不知到底是谁遭祸赶来救自己的药方。 见周宓玉没事,梁君仪松了口气,他小心打量四周建有南佩的人在便故作亲密的拉着周宓玉的手把人往屋子里带了带。 见了梁君仪,周宓玉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竟然也请了文青筝进来,三人正在门口恰逢,第四个人来耐住,我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梁君仪拉着周宓玉的手上,而周宓玉竟然也不曾反抗,那般顺从。他的心像是为什么纠结了一般?又缓缓松开。一紧一松之间拉扯着神经。 “周姑娘稍后我想和我想说句话再去。” 第52章 不守男德 文青筝一见纪颂,柏眼睛一亮赶忙便前去,周宓玉疑惑,可梁君仪的态度急切,纵使想听也是不能的,进了屋子,周宓玉从怀中抽出药方。:“公子可以找人去验,原本是想晚些时候给,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梁君仪将药方仔细瞧了一遍,剑上面都是些夏枯草,桑叶,金银花等常见药物,心中定了定也没多和周宓玉客气,直接开口:“今日早些时候梁南屿的身边人带了个姑娘进院子,且没叫旁人跟着说呆了一会儿随后那姑娘便去了城外西边,这话说的已经够明显了周宓玉原本还不知田花奴抽的什么风,现在倒是明白了不过是惯用手段更可恶的是他分明知晓田花奴的身份,却是存了心的要拿他和纪颂柏做踏脚石。” 想起文青筝拜托他的事情,周宓玉目光缓缓转向面前的梁君仪,大量的异味,令梁君仪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文青筝此时正好进门,见周宓玉目光眨了眨眼,在一旁坐下,自然也陪在身边。 周宓玉轻咳一声:“我与梁大公子的话说完了,倒是想和文小姐谈一谈。” 等闲杂人等暴力去了,只剩两人坐在屋里,周宓玉俯着下巴乘以一半陈莹莹许久才开:“文姑娘文小姐,或许我下面所说对你而言有些荒诞可若是依旧与梁家联姻,只是换个人呢?” 他家刚刚梁君仪,所说的话复述一遍文青筝吃惊的捂住嘴,眼中泪光已经打转,他咬着下唇哼哼道:“我早与父亲说过,那梁南屿不是良配,可父亲就是不听,一定要我去讨好他,如姬他都要对我下杀手了!?” 最后一个字落,那您在眼尾的晶莹泪珠也落了下来。 周宓玉尴尬到手足无措。他可不会哄人。更别提这样娇娇娇滴滴的大小姐。最后只能干干巴巴。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文青筝好容易止住了泪。听到这话犹豫片刻便点了头。:“不过这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终于问到关键了周宓玉妇儿周宓玉,悄悄在。文青筝耳边开口。:“梁南屿那边我倒是不担心他一定是乐意让你另嫁的只是县令那边要费些功夫,可能有损文小姐你的名声。” 似乎是担心文青筝拒绝周宓玉,连忙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不会传出去,到时候若无意外,这桩婚事也不会有这段婚事也不会真的成了,只需给梁大公子发个信儿解除了,等找到有缘人给梁大公子发个信儿,也不是不能解除。” 若嫁给那个魔头,文青筝宁愿立刻去死,此时什么选择都比上,一个要好他紧紧握住周宓玉的手,热泪盈眶:“我性命和未来便全托付给周姑娘了。” 搞定了文青筝,这边周宓玉又将画向梁君仪说了一遭,梁君仪自然要比他们这些人更明白,梁南屿的为人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到底该如何将生米做成熟饭又不能将文青筝的明杰败坏干净了,倒真是个难题,玉佩和梁君仪整齐的看向周宓玉周宓玉抚了抚鬓角,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西屋里纪颂柏一头雾水的回来正在检查自己的东西周宓玉推门进来,通知班通知纪颂柏:“准备些干粮和衣服,我们得去山上过一夜。” :“为何?” 当着那两位面周宓玉不能做的太不正经,可面对纪颂柏他脸上的表情便收不住了,翘高嘴角:“梁大公子与文小姐为了给梁公子找药上山时却意外迷失方向,在山上过了一夜,这个消息若是传到县令那里在,多加两句劝告,婚事也就成了。” 至于他当然是要监督整件事情的流程,省得出错。 原来三人在一起竟然是在说这个,纪颂柏还以为周宓玉在讨论婚事,不过想了想也的确不可能昨夜对方才板着自己的下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哪有那么快便,移情别恋心中诡异的妥帖了,不少纪颂柏转头去收拾周宓玉要的东西,周宓玉在一旁端了茶来喝,正想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今日文小姐和你说了什么?他与你有私交吗?” 说起这个纪颂柏也是一头雾水,他将包袱放在一边,触媒达到:“他只是向我道了个歉温小姐是体面人,看着德行也是不错的丝毫没有焦总的意思道歉,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宓玉端起茶又饮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苦涩在口中回荡一圈只是这一回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周宓玉的脑子发动来将整天的话想了一遍,顿时一口水便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竟然跟你道歉?” 周宓玉难以置信的目光在纪颂柏身上扫了一圈,指尖颤抖指着对方,想说话却又被残余下来的水,呛了一呛的咳嗽几声咳的眼泪都出来,可那双通红的眼睛就是不肯放过纪颂柏。 “你怎么了!” 周宓玉好容易将那口哽在喉咙里的气顺了下去他扶住桌子起身咬牙切齿:“田二有句话我要提前和你说明白。” 周宓玉直了指自己的头顶乌,悠悠的发际沾着一根梅花木的簪子,没什么奇怪,可周宓玉的眼神却意外坚定:“这个头上容不得半点绿色,你什么时候被人看光过还不从实招来!” 这话未免跳跃了些,纪颂柏愣在原地,哭笑不得不知道,周宓玉这发的是那一番风女,苦于无法直说,他总不能说自己和文小姐在马车上谈了一遭,闻小姐说自己看了男人身子要与他道歉,恰好纪颂柏就收到了,道歉吧。 自己的人被别人占了便宜,偏偏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就像他轻轻辛辛苦苦赚了一点钱,回去之后发现又丢了一辆钱,可自家婆娘却偏说反正也没亏,就当不在意。 这可真的,足能将人活活气吐血去。 一想到晚上还有正事要做,周宓玉勉强将怒气压下,却怎么也不肯不肯去看周宓玉,那不肯去看,纪颂柏既然收拾好了,各自找了理由,上山文,县令还,正愁女儿不愿舍下,身段讨好,如今一听要亲自喂了梁南屿上山采药,高兴的不行。 而梁南屿听了却是十足的厌恶。那随从也没想到。田花奴形势如此大胆,更没想到。文青筝即便如此受辱,竟然还是竟然没打算放弃,反而更加顺从了文献令之想。 梁南屿此时却冷静下来,他靠在一旁,思索着眼中泛出狠毒的光芒:“既然如此,他不就是想跟良家联姻吗那就让他去呗。” 第53章 互换身份 周宓玉便说别往旁边走,她他算的没错,可几日没来,这里的泥潭扩散了些,一个不留神便跳了下去,纪颂柏与周宓玉挨的集锦被慌乱中用手一拽一起滚了下去。建筑的泥点飞溅到。往文小姐身上飞溅而去,文小姐惊的叫了一声,连忙用袖子捂住脸和臆想之中的,你点子并没有落到身上,她他抬头一看,却是梁君仪用披风撑起了一处空闲,将她他给挡住了。“梁公子……”文青筝咬着下唇,眼中满是羞涩,梁君仪本不觉得什么被这目光一看反而生出了几分惬意,两个人谁也不敢对视,直视对方的双目便便,妞妞的在原地站着,梁君仪的手还半虚拢着。文青筝的肩膀,暧昧的气氛,此时蹦生。“咳咳咳咳咳。”周宓玉和纪颂柏半身都见了你,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便见两个人。眼含春意,羞涩不已。和她他们的狼狈显然形成了鲜明对比,周宓玉嘴角抽了抽,这俩家伙谈恋爱还真有几分,这俩家伙对上眼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行了,你们先走,我们去葫那边清洗一下过后要是有什么意外便发信号,明早汇合。”现如今两人估计巴不得她他们走,周宓玉甩了甩袖子,好在梁君仪,还有些理智善意提醒道。:“这附近多了许多抓野味的猎户还有几个弄了陷阱想要将野狼皮献给梁南屿,你们小心着别掉下去了。”周宓玉点了点周宓玉颔首,点了点头,走远了些,快到湖边时她他松了口气,这里是曾经来过的,难免变。放松了警惕,纪颂柏原本想赶上去,周宓玉却走得极快,她他握住周宓玉的肩膀却被一下子甩了下来,对方嫌弃似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土,纪颂柏无奈问道。:“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直说,不必像现在这样便便熘的弄的都不好过。”她他转过头,眼前却没了人影。只见前方三四步,有一个已经塌陷了的大坑。里面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救命!” 底下的人发出一声求救,随后便安静下来,再没了声音纪颂柏一只纪颂柏心头一阵猛跳趴在洞口叫了两声却无人回应他将随身携带的麻绳拴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在顺着绳子慢慢的往坑里爬,越爬越觉得心悸,等到下来看到那个躺在底下模糊的身影时他一时激动没注意到麻绳的质量不好。 “砰!” 男人祝我从上面掉了下去,正好砸在晕晕乎乎的周宓玉身上,可怜周宓玉好容易清醒又被砸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 女纪颂柏只觉得胸口的疼痛愈发明显,他说不好到底是源于什么,只能忍痛强撑着,好在夜色昏暗,只要他不出声,也没谁能察觉周宓玉被砸的圣陶,这会儿好容易反应,反过来只哼哼几声,恋人挖的坑不小两个人待在里面也不至于脸贴脸,他望了望上面:“指望别人肯定是不行了,我踩着你的肩膀看能不能上去吧。” 半截麻绳在坑的上,半边晃来晃去,够一够,大约能抓得住尾巴,纪颂柏点头俯下身,周宓玉被顶到角落。男人宽厚的肩膀便抵在他的大腿上,他费力抽出脚,菜在其中一方又将另一只脚放了上去。 “你站稳了。”感觉脚下的人睡醒有些晃动,周宓玉连忙提醒,殊不知纪颂柏此时已经晕头转向,心痛来的如此突然迫使他弓着身子,周宓玉还没购到马首。脚下的人忽然钝了一下,随后向后仰倒。 “啊!” 周宓玉再一次摔了下去这回好在有纪颂柏在下面撑着,不至于摔伤。 “你到底怎么了你……” 周宓玉的话戛然而止。身下人气若有丝,眉头紧皱眼,双目紧闭。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乍一看,像是连呼吸也没了。 这个样子像极了,之前在衣柜时周宓玉心慌,推了推纪颂柏的肩膀:“喂,你怎么样了?说话啊!” 纪颂柏捂紧胸口,一言不发想名字,天黑时便上山。小明自天黑时便上山等待,他担心纪颂柏有危险,于是躲在一边,因此比周宓玉他们慢了一步来到坑旁边,一见着大坑,小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上面焦头烂额,却不知道该如何出现。纪颂柏慢慢睁开眼,毒发的后遗症愈发严重,即便醒来胸口依旧是闷痛,周宓玉见状收回自己点穴的手,不得不说。沈太医所传授的。艺术。医术过人,也教授起来也不留余力,真能用上,他连忙将纪颂柏扶起,靠在一旁,纪颂柏垂头捂着胸口,此时竟然还有心情提到原先的那件事。:“你瞧我果然是命不久矣。” 周宓玉满脸复杂,他之纪颂柏是红军府出来,如今也可能是哪位将军的属下来这个小村子是位执行任务又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孤儿将那日的话当做调笑来看,如今见纪颂柏独发的频率越来越高,昏过去的时间也愈发延长,才终于有了一丝恐惧。 “之前说过让你请沈先生看一看,为何不肯?” 他语气柔和,手不自觉的附上那。两条剑眉之间支付在象牙色的肌肤上慢慢滑过。纪颂柏一愣。只感觉面上一抹温暖,停留他垂眸。:“我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便也不必看了。” “你的眼睛也是因为这病吗?” 说到这里也没什么要隐瞒的,纪颂柏点了点头,周宓玉眉头紧锁,他犹豫许久:“其实也不是不能。” 千岁丸,千岁丸虽然。不能令人死而复生,可但凡不是即刻就死的药总能救回来些,而那颗药还有一颗。 纪颂柏知道周宓玉一直都很神奇听到这话也不自觉心中生出几分希望来,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几声鸟叫在深夜的林中并不显得突兀,可纪颂柏却将耳朵竖了起来。 为了防止军情泄露。在将军府,纪颂柏曾研发出许多种传递暗号的法子,他看向面前周宓玉虽说有些对不住,可毕竟不能暴露身份。干脆装作惊喜的模样开口道。:“是将军来了,我们能上去了。” 第54章 只剩一套被褥 将军周宓玉和外面的小明都愣了一愣,好在小明反应快立刻意识到纪颂柏这是和自己互换了身份,想了想故作低沉开口:“可需要我救你们上来?” 周宓玉深情有些尴尬,如果说的没错,那这位就是当初被自己一棒子打昏的主,之前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纪颂柏倒是没这个顾虑,连忙答话。他刚刚已经想好了主意。带小明前去寻找工具,他便趁此机会。郑重的请求周宓玉。:“周姑娘,我家将军当时与我中的是一种毒,如今我的性命不足惜,可若是你有办法,可否借我身上的毒研究好,解了将军的难。” 那双眼眸提到。上面那位是眼中仿佛藏着繁星光芒四射,周宓玉听着却情不自禁,皱紧眉头,他颇有些不解。:“你的脑袋是坏掉了吗?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了?” 纪颂柏垂眸,目光中闪过些许叹息,他抚了抚胸口,装出一副似视死如钟模样:“我岂能做判主之人,若是周姑娘真的有心帮我便请爸。” 周宓玉气得直抚胸口,不断在心中默念这是自己的,不管对方承不承认,他已经将纪颂柏化归为自己的所有,我既然如此当然要护下,他看了一声,暗暗有几分磨后槽牙的意思。:“行,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事后要用什么报答我?” 嗯。周宓玉看纪颂柏,看了周宓玉一眼,默默将自己的领子拉了过来。 “少不要脸了我可没那么低俗,”周宓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不过我也不会吃亏到时候你记得让你家主子打印五个条件就是了。” 这倒不难,若是周宓玉真能想办法,只要不是要杀要剐,纪颂柏一定会尽力办到,他点了点头上面传来动静小明找了根结实的绳子。从坑上放了下来。为了隐藏身份,他还特地找了个面罩戴上。淋上去钱。周宓玉忽然问道。:“对了,你家将军姓什么?不是姓季吧。” 想起吴斌说过的消息,周宓玉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纪颂柏汗毛竖起,镇定的。:“姓严是均码赢的人,多的我也不便说。” 那应该不是。周宓玉松了口气。跟着纪颂柏爬上去,折腾了半个晚上,如今天边已经初见曙光,想必安排的人也已经跑到县令那边爆灾,很快就会有人上山搜寻。提前准备好了,只要知情者不向外说文小姐的名节无爱。还能顺理成章推掉与男配的婚事,周宓玉好容易爬上去,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纪颂柏起身,小明站在一旁,也不知是否应该离开他,刚刚应下了所谓将军的身份,按理来说应该更有气度些,纪颂柏跟小明走到一旁,周宓玉瞧见了,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将军不走了?” 小名惊喜,原本纪颂柏决定上京城便是含着拼命的心思,他强忍激动。:“您是找到可以解毒的法子了吗?” 小明的脑子瞬间想到了沈太医。纪颂柏我没有直说。只是将刚刚与周宓玉交谈的挑拣了告知。小明。等回到周宓玉身边时。小明已经离开那周宓玉,抬了他眼皮,见纪颂柏点头。便知这件事情,两边都已接受,山下传来人声,周宓玉。赶忙起身。等下了山女配合,小黑也结伴出来是不是?县令一张老脸黑的,彻底面对小黑时,才多了几分好脸色。 男配刚刚。能动腿也敢来,故意撞见这一幕。这下就算县令想要掩饰过去也是不能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谁能保证没有发生什么小黑站在一旁反而是男配酰胺怒斥出生。:“文县令这般周到,你去做出这样过分的事若是文小姐清白有损,你可担待的起。” 转过头他又换了神情。:“县令放心,我娘家门风轻正绝不允许败坏女子名节,待我禀明父母,就让文小姐与他定下婚约,结为亲家可好。” 县令的脸色啊,转忧为喜乐呵呵的。站在一旁。让丫鬟扶着女配下去梳洗,自己则和男配这和小黑开始商量起具体事宜。 周宓玉和纪颂柏也跟着下山,蹭到了一点水,终于能将脏衣服换了下来到到了屋内,女配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明显对这个计划欣喜若狂。等梳妆整齐,她特地换来周宓玉。当着周宓玉的面。感激地行了礼。:“周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牵桥搭线,你请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顺便……女配眼中藏着喜悦,隐约还有些羞耻,显然这桩婚事也不再是表面的伪装,他捂着嘴轻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周宓玉也是高兴嗯,随后又正经开口” :“额外的我可以答应周姑娘,你三件事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女配猛的提起周宓玉一时还想不出,他望向窗外的山,云山的野味差不多已经没了,没了食物,狼群自然远离。那山上原本也没什么东西,还有所谓山鬼的传说,一般是不会有人去后山的,可这住毕竟还不保险。周宓玉思量许久,最终开口。:“文姑娘我其他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令尊可以将云山后山的所属权卖于我我之后要摆脱全家,须得有一门生意放生后山虽说阴冷可却不失为一个中药材的好地方。” :“我与沈先生学医之后也想凭这个混口饭吃,还望闻小姐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这还真是难倒了女配。这山位于立德县,数年也从未有人提起买卖,猛的提出恐怕的确要费一番周折和话语说出他硬道。:这山位于立德县数,年也从未有人提起买卖猛地提出恐怕的确要费一番周折,可话语说出,他应道。“我会尽力一试,只是周姑娘,就算最后签的下弃书可县衙的要价绝对不低,望周姑娘做好准备。” 能有女配这句话,周宓玉便放心了。县令那边传来消息,自既然已经与良家定了亲事,并不必在这般因前,更何况男配也急着回到达州。他们是不必再住在这里了。 临走前温小姐仔细一下。文小姐仔细想了想周宓玉刚刚说的话。不知和县令说了什么,县令传过李政。李正脸色难看。多次将目光放在纪颂柏身上。马车即将。要走紫玉紫兰却忽然到了周宓玉身边。:“周姑娘,我家小姐托我传你一句话,就在刚刚李家来人把离子束赎出去了,听说花了老大一笔钱,犯人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听说肯定是残废了。” “你家在李家在华云郡有些地位,这李子树是这犯人,是李家庶子的儿子,专门放在这里历练的我家小姐让你多多小心,若是有难可以到县衙后面的县衙东街的白袜居白袜,白瓦巷里找我。” 当初调查时告知,还有这一番关系,周宓玉知道事情大小连忙点头应下。等回了家,屋内空荡荡的。这个。命令将。大部分物件都拿了回去,只剩下做好修好的房屋还没有,周宓玉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纪颂柏存货房里面走出。深情有些不自然。:“刚刚有位,红玉姑娘把其他被被褥都拿走了,把那一套被褥拿走了,今晚又只剩下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