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假太子要当真女帝》 1、第一章 “启禀陛下,昭媛娘娘已于辰时二刻诞下十三公主,母女均安!” 听到内侍的禀报,正宁帝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旁边却传出一道尤带稚气,却又显得格外沉稳的声音。 “昭媛娘娘为皇家孕育子女有功,重赏,汪大伴亲去!” 御前秉笔太监汪林立刻躬身应下,并在随后带着御书房中侍奉的内侍宫女悄声退下,室内凝重的气氛,让他们从始至终都无人敢抬头。 周围没有外人后,正宁帝才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萎靡的瘫坐在椅子上。 “天不佑朕!” 同样瘫坐在一旁的何殊也叹了口气。 “天不佑孤!” 见何殊那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生无可恋,倒是成功取悦到正宁帝,让他心中的郁闷也因此而消散大半。 要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正宁帝本身对生儿子其实并无执念,毕竟他前半生看了太多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人伦惨剧,主角还是他爹与他的兄弟们。 可他现在身为皇帝,没有亲生儿子,不仅会影响到朝堂与江山社稷的稳定,还会直接关系到他膝下十多位公主的未来前程。 何殊这个女扮男装的假太子更是时常拿这件事激励他,要求他要努力做位好皇帝,以免他用女儿充作儿子的事情曝露时,他们一家下场太过凄惨。 “看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只能顺承天命,殊儿,你就安心的继续当好你的太子,好好保守秘密吧!” 何殊心中真是无比郁卒,哀怨的看着她这辈子的亲爹,“可我好想也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啊,父皇,您当年怎么就想不开,当了这个皇帝呢?” 落得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连累她这个因上辈子被累得猝死,这辈子只想当条咸鱼的嫡公主,不得不当个女扮男装的太子。 面对何殊的抱怨,正宁帝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当初只是为了想要省钱省事,才会在你出生时,对外宣称你是嫡子,要不是你皇爷爷将各府皇孙都召入宫中学习时,你表现得太过优秀,这皇位也不会落到我头上啊。” 她这辈子的祖父,也就是她那位英明神武,活到高寿的先帝晚年时,将自己的儿子处理了一家又一家。 这让何殊对其畏惧不已,生恐哪天稍有不慎,自家也会成为皇权争夺战下的牺牲品,才想好好表现,展现自身潜力。 “说到底,根源还是在您身上,要不是您对外宣称我是男孩,还让我当世子在先,我也不至于被召入宫中啊。” 谁知道先帝竟然那么不靠谱,竟然认为当时年仅三岁的她资质过人,是大安的未来与希望。 于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先是将她爹立为太子,接着又在驾崩前宣布将皇位传给她这个未来与希望的爹。 要是早知道后面会发生的那些事,何殊一定会在当时问问先帝到底看中她哪一点,她改还不行吗? 这是一笔注定掰扯不清的糊涂帐,相对无语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省自己是如何将一把好牌给打成如今这烂局。 先帝活得久,膝下子女特别多,年龄大的、有底气争储的那些儿子,在漫长的夺储过程中死得死、残得残,有被流放的,也有被罚去守皇陵的。 剩下那些要么是因年龄太小,没能赶上趟,要么是真的没什么雄心大志,早早的摆烂。 何殊这辈子的爹,正宁帝就是一位在皇子中排行在中间,为了避免被卷入夺储的纷争,早早就摆烂的存在。 为了表明自己绝无夺嫡之心,他一直深居浅出,寄情于书画,达成书画造诣不俗的成就,不仅从不与文人士子接触,还半点不沾朝堂事务,与一干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往来。 因无功于江山社稷,又无势力强大的外祖做靠山,只能靠着皇帝儿子这个身份熬资历,才给自己熬个郡王身份。 这么一位郡王,几乎注定其未来会成为闲散宗室,谁也没有想到他竟能有登基为帝向一日。 刚被立为太子不出两个月,先帝就寿终正寝,正宁帝完全是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匆匆当上太子,又匆匆当上皇帝。 当上皇帝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家那位女扮男装的世子太出息,深得先帝喜爱,他才能在一干兄弟中脱颖而出。 可事实真相是,正宁帝自己做梦不曾肖想过皇位,对当皇帝这活也不感兴趣。 当初在膝下已有四个女儿的情况下,将王妃生下的五女充作男儿,固然有面子方面的些许因素,最关键的其实是为拒绝那些拿他没儿子一事当理由,为他府上送美女的人。 要知道当初的正宁帝因身上没有职务,除郡王爵位带来的收入,基本没有什么额外收入,府上经济状况十分窘迫,实在养不起闲人。 正宁帝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因自己当初一拍脑门做的骚操作,竟然能将他送上皇帝之位。 不仅让他的闲散宗室梦碎,也让何殊的咸鱼梦碎,父女二人从此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累得半死,还没机会撂挑子。 毕竟身处皇权中心,从他们被先帝钦点为继位者起,他们就注定只能进,不能退,身后是随时可将他们一家吞噬的万丈深渊。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要不是你会赚钱,我养这些公主都艰难,更别说是还要嫁公主。” 这是正宁帝的肺腑之言,他在受够郡王府经济穷困的苦楚后,本以为当了皇帝纵有万般不好,但有一条,至少应该不用再受穷。 却没料到,先帝给他留下的竟是一个大烂摊子,不仅国库空虚,连私库中都只剩下一些华而不实、不能卖的器物。 面对那一贫如洗的困境所生出的绝望与无措,让正宁帝此生都刻骨铭心。 穷怕了的正宁帝至今已登基九年,在何殊的帮助与带动下,才好不容易攒了些家底。 可是每个女儿从出生到出嫁所需要的巨大花费,让他一想到自己还有十个女儿要养要嫁,就觉压力山大。 何殊很欣赏她老爹的这个决定,在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中,已用科学研究证明生男生女取决于男性。 显然正宁帝虽然不懂科学,但是根据他成亲二十多年,多位妻妾相继为他生下十多个女儿的经历中,也能意识到,没儿子应该是他的原因。 只是何殊也一直寄希望于概率,盼着她这辈子的爹能生个儿子,好早点让她解脱,可以让她当个悠闲自在的公主,才会一直心存期望。 如今这残酷的现实表明,她这辈子已经注定没有机会解脱,就只能接受并面对自己将不得不肩负江山社稷重担的未来。 “也好,您已年过不惑之龄,也是时候该好好休生养性、保养自身,争取能比先帝更高寿,尽量为我多保驾护航个几十年。” 这话让正宁帝听了特别感动,年过四十,面对后宫,他早有力不从心之感。 后宫近三年来,只有惠嫔一人有孕的事实,从某些方面讲,其实也是一种信号,只是为了能够拼出一个真正的儿子,他一直在勉力坚持。 “皇儿果然是这世上最能体谅为父之人,你说得对,为父从即日起,好好养生、保重自身,看着我儿不负先帝厚望,成为一代贤君,将大安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换了史上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可能这么跟自己的继承人说这种话,然而这些却都是正宁帝的肺腑之言。 因为他在被立为太子前,不曾与朝政有过任何交集,对朝堂上那些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也都只是有所耳闻,基本不认识。 被仓促的立为太子,临朝听政不过两月,刚弄清楚朝堂上的组织框架,将朝堂上的重臣给认个大概,知道当皇帝日常需要面对的工作流程,就匆匆登基。 各方面都没做好当皇帝准备的正宁帝,完全可以说是靠着何殊这个当时伪三岁的小孩,才能在短时间内适应当皇帝的工作,没出什么大差错。 登基九年来,也是靠着三岁就开始上朝的何殊为他出谋划策,正宁帝才能在人前扮演好皇帝这个身份,在朝野上下获得不少赞誉,不至于被骂昏君。 所以正宁帝是打心里认为何殊这个女扮男装的太子,绝对能在将来成为一代贤君。 就是相对于她的太子身份,本为女儿身的事实让她多有不便,而且她的性格特别像他这个爹,一心只想悠闲度日,视权力地位为枷锁。 可是责任心强,嫉恶如仇的性格,又让何殊纵然经常抱怨日理万机的辛苦,也会尽心尽力的辅助他当个好皇帝。 任由自己沮丧片刻后,父女二人收拾好心情,再次投入到各种奏折中,处理那些繁杂的国事,不时召见或接见各部臣工,一起议事。 等到当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已是日暮时分,二人才回皇后所住的凤元宫。 看到父女二人过来,皇后蒋秋宁面带笑容的过来迎接。 “你们这是忙完就过来了,怎么没去景华殿看看?” 相较于正宁帝与何殊很希望后宫嫔妃能生个皇子的心态,身为皇后,蒋秋宁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或者说是矛盾。 受传统思想影响,在自己陆续生了四个女儿,已有多年不曾再有身孕的情况下,她也不可避免的会期待其他嫔妃可以生下皇子。 毕竟庶子也要认她这个嫡母,甚至她还可以挑个庶子记在自己名下,有了真正的皇子,也可解决一些隐患。 可是在她的丈夫是皇帝,亲生女儿占着太子之位的情况下,她私心里又不怎么希望别的嫔妃生下皇子,从而给她的中宫地位,以及四个亲生女儿带来未知风险。 这种不便诉之于口的矛盾心理,让她对后宫那些怀上孩子的嫔妃,不仅不会做出什么加害举动,还会让人多加照顾。 名义上的解释,就是她很希望后宫嫔妃能多生几个皇子,能在将来成为太子臂膀,这让皇后在皇宫内外都颇有贤后之誉。 即便出于心中的顾忌,皇后与其他嫔妃的关系其实颇为疏离、淡漠。 这也让正宁帝对自己的皇后相当满意,两人虽然谈不上是两情相悦、琴瑟相合的恩爱夫妻,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相敬如宾,彼此相互尊重。 “还是老规矩,洗三的时候,朕会亲去,对惠嫔的封赏已然过重,不可一再破例。” 2、第二章 皇后知道正宁帝的意思,惠嫔的家世普通,选秀入宫后的位份本来较低,被查出怀有身孕后,直接将其晋为有封号的嫔位,已属破例。 这让皇后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 皇宫内外都知道皇帝的女儿多,儿子只有太子一根独苗的现实,这在世人看来,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因为这将意味着太子一旦出事,正宁帝就没有第二个皇位继承人。 所以正宁帝的那些妃嫔怀孕时,每个都会无比期待自己能生个皇子,因为那样以来,自己说不定能有机会母凭子贵,成为这后宫之主。 身处这世间最顶尖的名利场中,最少不了的就是存有野心之人,也少不了会觊觎中宫之位,乃至太子之位的妃嫔。 再加上正宁帝从不掩饰他对子女的重视,后宫嫔妃仗着有孕在身就得意猖狂的现象,可谓是屡见不鲜。 再加上皇后自家知道自家事,用女儿充作儿子占据太子之位的事,纵然是正宁帝亲自干的,她也难免有些心虚。 这种事一旦被泄漏,若正宁帝有真正的儿子还好说一些,在正宁帝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势必会引起宗室与朝野上下的反噬,可她母家在朝中势弱,注定帮不了她。 所以皇后一直以来,确实是在努力做位宽容大度的贤后,非常用心的经营自己的贤名。 对待后宫嫔妃仁慈贤惠的形象深入人心的同时,也会让那些存有野心的妃嫔不将她放在眼里,因有孕而一步登天的惠嫔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会因对方的不敬而做什么,但是知道那位自认最受宠爱的惠嫔在正宁帝面前,可以说是毫无特殊之处,皇后当然会心情舒畅。 皇后刚将晚膳安排下去,八岁的八公主何欣婉下学归来,看到正宁帝与何殊也在皇后宫中,瞬间露出充满惊喜的笑容。 规矩的行过礼后,她立刻拉着正宁帝的胳膊撒娇,“父皇,听说过几天宫外会举行春游会,我也想要出宫玩。” 皇后满脸不赞成,“婉儿,不得胡闹!” 正宁帝不以为的笑着拍拍八公主的手,“那种场合人多,不安全,你要是实在想出宫玩,等到春游会过后,父皇许你出宫看看你的大姐姐、二姐姐。” 宫中已出嫁的公主有三位,分别是大公主、二公主、四公主,其中大公主与二公主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与何殊、八公主是一母同胞,关系更为亲近。 八公主闻言,不满的拉着正宁帝的胳膊摇晃,“大姐姐和二姐姐府上都去腻了,没什么有趣的,我就是想去见识一下春游会,可以让太子哥哥陪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皇后瞬间警觉起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赶在正宁帝开口之前道。 “是谁告诉你春游会的事?你怎么会想到要让你太子哥哥陪着?” 八公主不以为意的回道,“谁不知道太子哥哥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被保护得最为周全,有太子哥哥在,我的安全肯定不成问题吧。” 打三岁起就开始出入朝堂,辅助正宁帝处理政务,除必要的休息外,不得不将大多时间都花在御书房与校场中,余下时间还要放在自己名下的产业上,所以何殊与这些姐妹们接触不多,姐妹们对她也是敬畏多过亲近。 作为嫡公主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八公主可谓是备受父母宠爱,性格难免被养得有些娇纵,与何殊的关系虽然并不亲密,却不影响她理所当然的为对方做好自以为是的安排。 毕竟在她看来,何殊总是被正宁帝拘在身边习文练武,基本没有出去玩的机会,肯定会很期待可以出宫看热闹、长见识的机会。 八公主不会知道的是,她避而不答皇后的第一个问题,给出的这个看似是由她自己分析的答案,让皇后与正宁帝更加警惕。 知道说这话的八公主本身并没有复杂心思,身为当事者的何殊恍若未觉般接过话,语气温和的笑着道。 “哟,八妹出息了啊,小小年龄就知道这么多事。” 见八公主在她的夸奖下,面露得意之色,何殊接着道,“是刘太傅给你们讲的,还是王小姐、或张小姐她们那些伴读说的?” 八公主极其自然的回道,“是蒋家三表姐说的,她说今年举行春游会的地址,已定在城外温泉山周围的百里桃林,那里在每年的初春之际,就会早早开满桃花,特别漂亮。”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不管这些话的背后有没有其他人的窜掇,她娘家侄女这般在背后怂恿她女儿,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在外人,尤其是她娘家蒋家人看来,她不仅是皇后,还是正宁帝唯一的儿子太子之母,中宫之主的地位稳如磐石,无人可撼动。 谁也不知道她心中那些无法诉之于口的忧愁与矛盾。 要不是何殊特别给她争气,小小年龄就展现出让人惊艳的治国理事之才,深得她丈夫的信任与重用,心中藏着的那些让其忧惧的秘密,早已让她不堪重负。 娘家侄女怂恿女儿邀太子一起出宫游玩的心思,能瞒得住八公主,却瞒不住在场三个大人。 若何殊是真正的儿子,皇后虽然不喜,但是出于对娘家的提携,她说不定还会给些面子。 但在当前这种处境下,蒋家的心思盘算无异于是在戳她的肺管子,何殊本是女儿身,怎么可能娶妻纳妾? “蒋家真是不知所谓,竟敢为一己私心,试图让我儿置于危险之地,我这就派人去敲打他们!” 正宁帝拍拍妻子的手,“算了,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打这主意的肯定不止蒋家一家,既然知道了,我们早做应对便是,没必要闹大。” 皇后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一想到娘家帮不上她也就算了,还露出吃相如此难看的嘴脸,心里忍不住有些郁闷。 八公主一脸茫然看看她父皇,又看看她母后,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父皇、母后……” 听到她开口,皇后直接打断她的话。 “出宫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好好看书写字去,修学宫的课业先暂停一段时间,今天这事提醒了我,有些伴读的年龄都不小了,是时候该换一批了。” 正宁帝没有儿子,为了让修学宫能够继续发挥价值,就将年满五岁的公主都送去读书。 给公主挑伴读时,为了能让那些伴读照顾下公主,同时也为了起到让伴读可以给公主做个好榜样的效果,选的都是年龄比公主大几岁的女孩。 听到皇后不仅阻止她出宫,还要将与她关系亲密的伴读给送出宫,八公主顿时脾气上来,哭着喊着不依不饶。 可惜在关系到何殊的事情上,皇后无比警觉与慎重,不仅她娘家,她最宠爱的小女儿也要靠边站。 所以皇后不仅没有安抚劝慰八公主,还直接叫来的八公主身边侍侯的宫人,将其带回去思过。 毕竟皇后心里十分清楚,在她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占着太子之位,能够上朝理政,还特别擅长赚钱的三女儿,就是她的最大依仗。 是她能够享有当下一切,同时也是能够庇护她的其他三个亲生女儿,以及她娘家的保证,比她的丈夫正宁帝可靠得多。 所以即便何殊打出生后就被充作儿子,被丈夫亲自安排人手养在身边,相比较其他女儿,对方与她的关系不够亲密,皇后最重视与上心的也是这个三女儿。 知道皇后决定要将一些公主伴读清理出去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某些起了心思的伴读利用公主,伺机接近她。 何殊不仅没有阻止,还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父皇、母后,妹妹们换伴读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吧。” 听到她的话,最了解她的行事风格的正宁帝立刻来了兴致。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父皇,你不要说得我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我就是觉得修学宫的教育资源浪费了可惜,打算让人甄选一批有上进心的女孩进来。” 等到那些女孩培养出来了,将来可以给她当女官,比浪费资源培养那些受出身环境的影响,或是肩负家族赋予的重任,总惦记着要给她爹,或是她这个太子当妃嫔的伴读有意义得多。 正宁帝迅速明白她的意思,捊着长有一撮胡须的下巴颔首道。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像你三姐姐那样有能力的女子,做起事来比男儿更可靠。” 三公主赵欣玉生母早逝,从小养在皇后身边,所有庶女中,皇后对她最为上心,听到丈夫提起,赶紧接过话道。 “陛下,老三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亲事还没着落,比她小一岁的老四都已经出嫁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连亲都没订下,实在不像话啊。” 何殊的情况特殊,皇后不仅自己丝毫不愿提及她的亲事,也听不得别人提起她的亲事,可是三公主的情况显然不同。 提起这件事,正宁帝也觉头大,“我们都在明里暗里跟她提了那么多次,她都不买帐,还要求我们不要干涉她的亲事,除了随她,还能怎么办?” 早在登基之初,就曾有过不满四岁的女儿教他左手杀鸡儆猴,右手让人拿钱赎罪,从而实现整顿朝堂、充实国库的目标,顺利达成教他坐稳皇位这一成就的经历。 所以正宁帝早已认清女儿们越有能力越有主见的事实,现已变得特别佛系,就是皇后还一直看不开。 皇后不关心政事,却很在意自己身为母亲,在女儿亲事方面该享有的权利,尤其是当她丈夫在这件事情上选择摆烂的情况下。 “这种人生大事怎能随她?我们当父母就这么看着不管,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她可是公主,只要她愿意,等到十年后她二十八岁时,照样可以选个十八岁的小伙当驸马。” 极其自然的顺口说出这番话后,正宁帝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说这种话实在不妥,只得端起面前的茶杯战略性的喝了口茶。 听到这番荒诞不经的话,皇后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何殊身上,她十分清楚,这绝对不是正宁帝的本意,而是来自其他人。 何殊郁闷的扫了眼正宁帝,干笑着回道。 “母后,父皇这话其实也不算错,三皇姐能力出众,在下面锻炼几年后,肯定要提上来,到时候她不仅是公主,还大权在握,肯定会有大把的好男儿排着队任她挑选。” 皇后没好气的回道,“都排着队任人挑选了,还能有什么好男儿,你就跟你父皇一起糊弄我吧,一个个的都是年龄越大,越有主意,我是管不了了。” 好在宫人恰逢宫人过来禀报晚膳已经布置好,这件事才算是暂先放下,要不然,何殊又得耗费不少口舌安抚她这位正值更年期,在某些方面心思格外敏/感的母亲。 3、第三章 在皇后宫中用过晚膳后,何殊没有多留,就直接回了自己所住的东宫。 在东宫的时间,是何殊处理她个人名下产业的时间,每天都会有多位前来禀事的掌事等着侯见。 这也是何殊无比期待她爹能生个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太子之位的原因所在,她这辈子过得实在辛苦。 比她前世还要苦,在她前世,好歹是从她大学毕业后,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干兼职时,才开始感到生活辛苦。 在那之前的二十二年,她一直过得还算轻松潇洒。 这辈子她却是从三岁起,她就承受了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活得劳心费力。 可是受上辈子的三观习性影响,何殊深知自己所处的位置,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所背负得责任与义务,怎么都无法选择摆烂。 更何况她这辈子是生活在封建王朝,让何殊十分担心自己若无法辅助亲爹当个好皇帝,会被人给推翻统治。 毕竟不管是当太子,还是当公主,都建立在当皇帝的人是她爹的基础上,她爹若是坐不稳皇位,她这个太子的下场势必也会很凄惨。 不想这辈子再次英年早逝,何殊只能选择两害取其轻,让自己辛苦些。 先帝早年是个明君,曾为大安开创了几十年的盛世。 可是随着他日益年迈,精力大不如前的同时,还要面对膝下十来个儿子争储夺嫡。 各种权利争斗搅得朝野上下都乌烟瘴气、国库空虚,百姓负担沉重、生活艰辛,说是民不聊生都不为过。 正宁帝登基时,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困局,整个大安百废待兴,朝廷却难以维继,朝堂上的众大臣之间派系林立,大多都只想着争权夺利。 对于这么个烂摊子,正宁帝可谓是完全束手无策,因为他不仅没有从政经验,性格说好听些是温和仁善,说直白点,其实是耳根子软,性格软弱无主见。 何殊只得站出来,一边绞尽脑汁的帮正宁帝从那些世家豪门口袋里搞钱,一边挥着大刀梳理、整顿朝堂上的势力。 好在先帝晚年再怎么糊涂,始终将兵权牢握在自己手中,给正宁帝这个继位者奠定了一定基础。 当然,这也是先帝在年老体衰的晚年,仍能斗赢他那些儿子的关键所在。 站在前世的巨人肩膀上,积累了许多理论知识的何殊很清楚,掌握武力,固然能让她与正宁帝享一时太平,但是长此久往,势必会暴露出更多的弊端。 所以靠着用那些不怎么光明的手段搞到一些发展资金,勉强堵住当前的一些大窟窿后,她就开始整合手边资源,开始做起生意。 这些生意涉及方方面面,既有肥皂、玻璃之类的暴利产业,还有精盐、白糖、印刷等在传统技术上升级的产业。 这般过了两三年,才成功让国库与私库都逐步变得宽裕起来。 如今九年过去,随着何殊与朝廷合作的生意越来越发展壮大,她个人名下的东宫产业也已遍布大安国内外。 朝廷与她自己的私库都日进斗金的同时,何殊需要为之付出的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像。 完成在商业与军中的基础布局后,何殊已经彻底不在乎自己将来能否一直顺利的当太子,乃至继承皇位,毕竟她现在已成功将大安命脉把握在手中。 而她用心准备的这一切,其实也是为了应对正宁帝能为她生个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弟弟,或是她为女儿身的真相曝露后的局面。 因为这两种可能都会为未来带去难以预料的未知发展,她肯定要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毕竟她当了这么多年太子的身份,实在敏/感。 如今眼看她爹这辈子没什么生儿子的可能后,何殊只有继续当太子,等着将来登基继位这唯一的选择。 这样以来,她只需在尽量捂好自己这容易教人起异心的马甲的同时,更加努力的经营好自己的势力。 只有当她在朝野上下的势力足够强大,在民间享有足够崇高的认可与尊崇,在大安的影响力大到超越传统思想对性别的固有印象后,才能无惧一切。 甚至是在将来光明正大的当女帝,即便从内心来讲,何殊是真心不想这辈子都要过着需要日理万机的辛苦生活。 知道太子回来,东宫属官太子詹事徐从义立刻快步上前迎接,他的职务本是替太子打理东宫事务。 可是何殊的情况特殊,她被立为太子后,大半时间都与皇上形影不离,跟着上朝,或是在御书房中听政议政,还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在太子地位无比稳固的情况下,用来给太子练手的一干东宫属官,便基本失去了用武之地。 好在何殊向来奉行人尽其用的原则,在自己不得闲的情况下,更看不得别人闲着,最擅长给人安排各种工作。 徐从义就成了负责打理东宫产业的管事,随着东宫的产业越来越发展壮大,他这个大管事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寒窗苦读多年,才能进士及第,进入朝堂。 虽然没能混成大权在握的重臣,但是能在之前那混乱的朝局中屹立不倒,逐步升为三品大员,徐从义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当年被排挤到东宫时,本以为自己被排挤到年仅三岁的太子身边,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 让徐从义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打击其实还在后面,太子竟然让他这个堂堂三品大员去给他开作坊、设门店,行商贾之事。 好在太子给的待遇极其优厚,让他开的作坊生产的是独家特色产品,利润极其丰厚的同时,产品还供不应求,生意特别兴盛,让徐从义得到莫大安慰。 如今九年过去,他在太子的授意下,开了一家又一家作坊,一家又一家酒楼客栈及门市。 手下管理着成千上万名员工,每日经手数以万贯计,乃至十数万贯计的钱财,让徐从义早忘了自己当初感到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不甘。 在他看来,太子生来就具慧眼,是他的伯乐,才能在小小年纪一眼看出他是个商业奇才,更适合在商海叱咤风云。 至于官位停滞在三品,多年不得寸进,在徐从义看来,那压根就不算事。 世人常说升官发财,他虽没能升官,这些年给东宫产业做大管事,却让他发了大财,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身为太子最信重的近臣之一,徐从义非常清楚自家主子的厉害,随着太子日益长大,这份尊崇不减更增。 “拜见殿下!” 刚走到殿门外,就看到徐从义从旁边的偏殿里出来,迈入殿内的何殊抬手解下薄披风的同时,随口道。 “徐卿不必多礼,这趟巡查提前结束,可是明安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坐下说。” “殿下请放心,那边一切都很正常,臣匆匆赶回,是为另一桩事。” 何殊接过宫人呈过来的茶盏,先放到刚坐下的徐从义面前。 “能让你如此慎重,看来事情不小啊。” 虽已多次受到这种近乎礼遇的招待,徐从义还是感到难以心安理得,诚惶诚恳的躬身谢过恩后,才回道。 “主要还是户部从我们这边支钱的事。” 说起此行正事,心存怨愤的徐从义就难免有些激动。 “户部的那群家伙也太不像话了,不管是根据官吏的任职年限,按相应比率承付其医药费用的支出,还是为贫困百姓免息借贷医药费用的决策,当初都是经过朝议共商通过的国策。” “这部分支出,理该由国库支出才对,陛下也曾明确提出要设置相应款项,做专款专用,可是据臣得到的消息看,户部竟然打着全都让我们东宫垫付的主意。” 说着,徐从义示意他的副手打开自己带来的一口箱子,露出里摆放整齐的一摞摞账本。 东宫早就知道这件事,不知道的是对方胃口会这么大,竟敢将这部分支出都推到东宫这边,而且是各地都是。 所以徐从义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后,才会这么愤怒,他随手拿起一本帐册翻开。 “您看,他们仗着殿下仁慈,这吃相也太难看了,我们东宫这些年带着户部赚了多少钱?他们还不知足,还要盯着我们东宫的私产。” 何殊随手翻看了几页,她的关注重点在另一方面。 “这些钱财支出可都清楚?可有派人一一核实?” “殿下请放心,每一家申请人的情况,我们都曾派人核实过,这种关系到他们子孙后辈能否入学,以及考科举的大事,对所有涉事人的处罚也十分严厉,目前还没发现弄虚作假的现象。” 解释完,徐从义才想到自己匆匆赶回来的另一个重点原因。 “殿下,最过分的是,臣派人打听过,不管是我们东宫这前陆续为户部垫付的那些钱,还是这次付出去的钱,都花得没人知道,也就是说,我们东宫完全是在为得名得利的户部及花钱的各方做嫁衣。” 说起这些,徐从义就恼怒不已,他实在不甘心让东宫就这么被占去这么大的便宜,太子没能落下一点好。 4、第四章 在户部的那些人眼里,富可敌国的东宫产业虽是太子的私产,但太子是皇位继承人,是未来的皇帝,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相当于是朝廷的。 从太子的私库里拿些钱给百姓花,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 只是徐从义从自己的身份立场上出发,再加上这些年受何殊的某些思想影响,坚定的认为朝廷与东宫是两个不同个体,理该像太子一直以来坚持的那样,在各方面都分清楚。 何殊若有所思的连续翻了几本帐册,手指轻叩着桌面,唇角微勾。 若是正宁帝看到她这反应,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知道她又在算计些什么。 “正好,我最近有个利国利民的好想法,唯一的顾虑就是可能有许多人都不大愿意配合,有了这些,他们应该不好拒绝。” 跟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打交道这么多年,何殊深知进了他们口袋的钱,想要再让他们拿出来有多难。 身为太子,她固然可以强迫他们还钱,可对方也能仗着她是太子,不要脸的耍赖。 事后不仅能赖掉欠她的债,还能博得不惧权贵,一心为国为民谋利的美名。 所以何殊早已总结出对付那些人的经验,不直接讨债,然后伺机从别处找补回来,至于是否能成,就看哪方能够更加技高一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提出的一些政/治举措就容不得他们反对。 这般你来我往的较量过多次后,那些大臣也学了乖,不敢再继续理所应当的将东宫产业视为公有。 这次应该是因为承付朝野上下官吏的医药费用,以及为穷困百姓提供大病借贷款项的支出过大。 户部一边不愿承担这笔巨额支出,又不敢冒着得罪朝野上下所有官吏的风险反对这项国策,才会再次将主意打到东宫的私库上。 听到何殊的话,徐从义立刻意识到自家主子又在打花钱‘买’支持率的主意,心情顿时变得颇为复杂,深为自家主子感到憋屈。 “殿下,事实证明,您所提出的那些举措,确实都是利国利民之举,您又何必对他们如此放纵呢?” 诺大的一个国家,想要改善民生环境,可谓是处处都要用钱,有再多的钱都不够用。 东宫这些年赚的钱的确多,可是花费也大。 看似大多都是花在投资,以及开建新作坊上,可与此同时,还要花在为当地修路造桥,为为雇工建房,向周围百姓采买各种资源,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上。 除此之外,东宫为推广教育,在各地开设蒙学、投资学院,资助贫困学子的花费也特别大。 赚得虽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却更多,使得外人都认为富比国库的东宫私库,其实一直不怎么宽裕,有时甚至还需要向正宁帝的私库,或是民间富豪拆借。 也正因此,何殊虽有许多想法,却都只能慢慢来,不敢将步子迈得太大。 何殊叹了口气道,“也不算是放纵,只要他们别坏我的事就行。” 想要做事,就会牵涉到方方面面,那些有些人做事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坏事、拖后腿的本事却不小。 “……这件事需要你亲自出面闹一下,最好是闹得越大越好,还要让外人知道你是为何而闹。” 虽是户部打条让地方从东宫产业支钱,但是从帐册中的内容看,大半都是用来承付各级官吏的医药费。 这也就意味着朝野上下都要承这个情,她在此时提出一项肯定会动一部分人利益的国策,想来反对声音的肯定要小些。 当然,前提是这件事要闹得人尽皆知,她何殊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听完何殊的安排,徐从义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您放心,臣定能将这件事给办妥当。” 就算注定拿不回钱,他也能趁机出口恶气。 没再多问具体内容,交完帐,又提出几个他在此次巡查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得到相应指示后,徐从义才离开东宫。 他向来谨守本分,只一心负责打理东宫产业,不会对政事指手划脚。 即便真要论起来,管理好东宫属官,教导太子处理政务,辅助太子治国,才是他这个太子詹事的本职工作。 因而导致许多看不惯他的同僚时常指责,甚至是在朝堂上参奏他不务正业。 而何殊在见完徐从义后,又陆续接见了几位下属,处理好相关事务,躺到床上时,已过亥时。 次日大朝会上,何殊拿出她早就准备好奏折,提出要进行税赋改/革。 为了准备这份奏折,何殊不仅派出大批人手,前往各地收集回大量资料,还拉着正宁帝翻阅过大量史料。 所以正宁帝早知道她的打算,但是当着满朝文武官员的面,迅速配合默契的露出充满震惊与意外的神情,接过奏折的同时,语气十分凝重。 “太子,征税制度乃是一国之本,牵扯到大安的方方面面,可不能轻改。” 何殊神情肃重的站在群臣上首,躬身回道。 “父皇,时代在发展,国家也要寻求进步,现行的税赋制度已施行多年,虽曾进行过一定增改,却始终是万变不离其宗。” “最底层的百姓拥有的田地少,甚至有许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却是终年辛苦劳作,承担着大半税负,生活极其艰难,反倒是那些占据着大片土地的士绅富户,只上缴非常少的税。” “这种由不公平制度导致的不公平现象,只会让穷人更穷,富人更富,长此久往,为朝廷的稳定埋下巨大隐患。” 税赋收入直接关系到户部管理的钱袋子,一旦改制,首当其冲影响的就是国库收入。 所以户部尚书柯文青立即出列道,“陛下说得对,税赋制度关系到一国之本,绝对不容轻改,更何况太子殿下也知道,现行的税赋制度已施行多年,早已深入民心,得到天下人的认可与拥护。” 若没有徐从义的昨晚禀报的事,何殊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拿出这份税赋改制的奏折,而是耐心等待一个合适机会。 现在既然有了这个契机,何殊就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因为早些实施新政,就能让那些最贫苦的百姓早一日受益。 “能得到那些拥护,是因为我们的百姓淳朴善良,愿意信任朝廷,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受天下百姓供养的王公大臣们,更加不能辜负老百姓们的这份信任。” 柯文青正待出口驳斥,正宁帝草草看了几眼奏折中的内容,就将奏折递给汪林。 “这件事,是太子行事鲁莽了些,不过太子会提这事,也是因为他已想到另一种新税制,且已加以完善,至于这种新制是否可行,诸位听完之后再议也不迟。” 眼看正宁帝没有直接对太子提出的新税制表态,众大臣便找不到辩驳的机会,只能听从上谕,先听太子在奏折中提出的新税制具体内容。 然后众大臣就听到了‘摊丁入亩,新增人口,永不加赋’,这一让在场所有之人,都感到前所未闻的新税制核心宗旨。 若有机会,何殊最想提出为底层贫困百姓取消所有税赋,只是就当前这大环境而言,想要这么做,实在不现实。 所以她便借用自己前世所处时空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中,曾实施过的这项税赋改制方针,并制定不同等级的税率征收方案。 简单点说,就是在取消对新增人口征收的人头税后,根据百姓所拥有的土地面积,征收相应的税率。 如此一来,土地越少,税率越低,土地数量超出一定面积,超出部分就会按照相应等级的征税。 这新税制肯定会损及那些手握大量土地的士绅豪族的利益,拥有的土地越多,受损越大。 因此,当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听完这份新税制后,情绪立刻开始沸腾,同情底层贫苦百姓们的处境者,对新税制赞誉有加,十分兴奋。 代表利益受损势力那方的大臣,则都对此十分反感,因为这新税制一旦实施,他们与自己的亲族,以及追随他们的势力,都将需要缴纳更多税赋。 以柯尚书为首的户部官员,除个别官员因自家身份立场方面的因素,天然的反感这份新税制外,其他人则都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税赋征收里面的猫腻,只是在现行制度下,人家是‘合理避税’,让他们无可奈何。 太子提出这新规,核心宗旨固然是尽量为底层穷苦百姓减负,大幅降低税率,看似会让国库减少收入。 可是新税制一旦实施,朝廷能从那些掌握大片土地的士绅豪门地主身上征收的税,能填补在贫困百姓那里少收的那部分不说,说不定总税收还能增加不少。 暗自一默算,柯尚书的心态大定,但他知道,这件事牵扯太大不说,与之相关的势力也很大,新税制未必能顺利实施,他肯定不能轻易表态。 所以他站在那里稳如磐石,直接无视来自周围的一切目光。 眼看在关系到国库收入的事情上,向来都会冲在最前面的柯尚书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有些大臣在心里暗骂他奸滑的同时,并推出己方代言人。 “陛下,太子年少,考虑事情难免不周,现行税制乃是由开国□□所定,在我大安推行已久,岂可朝令夕改,惹来民间非议,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5、第五章 何殊不动声色的转身看向对方,“赵大人请放心,孤生来就是皇孙,三岁就当太子,在明知会有人提出反对与质疑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要提出改税方案,绝对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无惧天下人的非议。” 说完,何殊又转身面向正宁帝拱手请示道,“父皇,为证明儿臣既然敢提出改税方案,就有面对天下人议论的勇气与担当,儿臣请父皇派人将新制张贴出去,征询天下的人意见,最后再做决议。” 此话一出,那些憋了一肚子抗议与反驳的大臣,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个别人不甘心的试图负隅抵抗,“殿下,这所谓新税制不过是大家尚在商议的建议,怎可就这么张贴并宣扬出去,外面那些大字不识的愚民懂什么?” 没等何殊开口,就有人怒斥道。 “世人心里都有杆称,史大人这自以为了不起,小看天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将那些百姓都视为愚民的心态,真是丑陋!” 眼看以此为导火索,朝堂上的众大臣迅速吵作一团,为此深感头痛的正宁帝忍不住扶额。 身为始作甬者的何殊却站到道义制高点上,时不时抛出一句大道理,在一旁煽风点火。 现场这吵到恨不得动手的热闹氛围,让何殊恨不得亲自下场。 有前世的积累在,不论是骂人不吐脏字,还是阴阳怪气膈应人的能力,在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这太子储君的身份限制了她的发挥。 众大臣争吵的结果,以正宁帝最后一锤定音的同意在各地张贴公示新税制,征询天下人意见作为结局。 散朝后,回到御书房中,正宁无比心累的瘫坐在椅子上。 “皇儿,你确定这个法子没问题?你可要想好了,这改税方案一旦公示,肯定会引来大批势力的抨击,虽然实话不好听,可那些底层的贫困百姓见识有限,确实没什么主见,你一心为他们减负,他们可不一定能理解,还容易受到有心之人的煽动。” 何殊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以为意的回道。 “虽然有些提前,不过当下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想做的布局也已完成大半,任那些人再怎么蹦跶,也改变不了征税改制的结局。” 新税制对国库收入有利无弊,户部的大半官员都袖手旁观。 武将在现行税制中吃不到什么红利,再加上正宁帝登基,靠着手中的兵权坐稳皇位后,不仅没有想着过河拆桥,打压将士,还在何殊的建议下,加强对兵营建设的投入。 所以那些武将不仅不会反对新税制,还会对正宁帝和太子的吩咐唯令是从。 因为将士们都很清楚的知道跟着谁走有肉吃,那些士绅豪族有再多的不满,也就只能嘴上抗议,敢有异动,相当于是在以卵击石。 何殊可不认为那些靠着祖荫,享尽荣华富贵,小日子过得让她都羡慕,最擅长见风使舵的豪族世家之人真敢做什么。 毕竟她只是改了下与土地相关的征税制度,不想多缴税,大不了将土地卖些出去。 朝廷早就摆明要大力发展商业经济的态度,只要有钱,做生意照样能赚钱,又不会真将人逼上绝路。 而何殊改税制的最终目的,除了让人分家,就是要逼人出售土地。 传统的那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现象,不仅容易滋生许多不平之事,还让宗族力量越发势大,有必要让树大该分枝的分家意识深入人心。 只是何殊心里清楚,这种传统思想与习俗,依靠政令,是改变不了的,只有靠利益驱使。 逼人出售土地,则是为改变当前这大量土地都被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辛苦种地的人,没机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连温饱都成困难的现状。 将这件已盘算数年的大事提上议程后,何殊的心情十分好,简单看了下当日待处理的政务,发现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后,她便前往内廷卫的校场,打算骑马放松一下。 身为一个太子,不仅需要学习那些经史典籍,还需要学习骑马射箭。 不管她本身喜不喜欢,为了太子储君这个身份,她也要学个差不多,拥有能拿得出手的水平。 这也是何殊此前十分期待她爹能生个儿子,让她能有机会解脱的重要原因之一。 前世的她虽然内在性格有些强悍,可她身上从不缺乏女子的天性。 却没料到今生的她,竟然是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着要如何当男儿,生生将自己给学成一个汉子。 而且还是那种让人丝毫联想不到女子的真汉子,需要从言行坐卧,乃至声音等方面,都彻底改掉前世已养成的习惯。 这其中的挑战之大,曾一度让何殊恨不得再死一遍,重新投胎。 好在她总算熬了下来,现在的她长得相貌俊美无铸,气质优雅出众,身高可以碾压大半同龄人,走出任谁都认为她就是位玉树临风、英气勃发的小少年。 当何殊在校场上策马奔腾时,皇后的娘家蒋府迎来一批又一批的贵客,大多都是往日里不曾打交道的那种。 午时刚过没多久,凤元宫里的皇后就接到她母亲与两位嫂嫂打着请安的名义,请求进宫觐见的消息。 因为心里藏着大秘密,皇后与娘家人的关系不算多亲密,一听说娘家人在非特殊日子,主动求见的行为,她就能意识到对方是带着目的来的。 所以她一边安排宫人去接人,一边令人以送点心的名义去御书房探口音。 听说太子在早朝上提了一项新政,引来群臣热议,还将提前公示于众,让天下人共议新政,太子本人却在下朝不久,就去了内廷卫的校场,皇后心里就有谱了。 皇后对朝政没什么野心,所以平日里很少过问,反倒是何殊出于一些考虑,不时会拿前朝的事给她分析利弊得失。 这种操作相当于是给皇后打开一个开阔思想与眼界的视野,她虽并不向往,却从中汲取到许多经验教训。 这也是她能知轻重,哪怕与自己的娘家人,也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像时下大多数女子般,对娘家人言听计从的原因。 宫人带回来的消息虽不具体,也能让皇后大致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 对于太子提出的新政,朝堂上的众大臣有的人支持,有的人反对,意见相持不下,太子便提议将她提出的新政公示。 在这个世上,除了何殊,皇后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第二了解正宁帝的人。 所以皇后知道,太子所提的一切政见,她那位自己没有治国天分,只能靠着女儿为他谋划的丈夫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距离散朝,前后不到半天时间,她娘家迫不及待派人来见她。 基本可以表明她娘家应该是站在太子的对面,不支持太子的决策,并试图说动自己去劝阻太子。 心思一转,就得出这个结论后,皇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郁气,暗处埋怨她娘家人不懂事。 其他大臣反对太子的决策,政见不合,那是常事,蒋家作为太子外祖家,不说帮扶太子,竟然还想利用她去扯太子的后腿。 真是岂有此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皇后在见到她的老母亲,与对她笑得分外亲热的两位嫂嫂时,客气的笑容中难免带着些敷衍。 “再过几日就是月底,我本打算到时再请家里人进来聚聚,今天突然得知母亲与嫂嫂求见,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呢,家里人应该都还好吧?” 蒋老太太笑着点头道,“好、好,家里都好着呢。” 蒋家大嫂则在一旁补充道,“有劳娘娘惦记,突然求见,惊扰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都是自家人,嫂嫂不必这么自责。” 蒋母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挑起话题道。 “太子中午没回你宫里?” 皇后不以为意的笑回道,“儿大不由娘,太子整日跟在皇上身边观政,为国事操劳不已,十分辛苦,每天能抽时间过来陪我吃顿晚膳,就不错了。” 这话可以说是正好堵住了蒋母想要说的话,儿大不由娘,当然也就不用指望她这个当娘的去干涉太子。 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蒋家人,又怎甘心就此放弃。 “娘娘,听说今日上朝,太子提议要废黜现行税制,实施一个叫什么‘摊丁入亩’的新税制,还对拥有田地多的人家征收特别高的税率,让许多人都有意见,这事稍有不慎,说不定会引来大祸啊。” 听蒋大嫂这么一说,皇后才知道何殊到底干了什么,劫富济贫断人财路,的确是件相当招人恨的事。 蒋家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大,但也是传承多代豪族大户之一,在老家拥有大片的土地。 正好属于将要被太子制定的新税制给‘劫富’之列,难怪他们反应这么大。 皇后相信何殊的本事,知道对方从小就很有主意,也很有成算。 尤其是的这件事关系甚大,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相信对方心里都有数,既然决定要做,就有其必做的原因,也已做好必须做成的安排。 “大嫂的消息真灵通,要不是听你说起,我在宫里,都不知道太子又做了一件大事,不过我虽为皇后,也只有打理后宫之权,无权干涉前朝政事,你们的担忧和提醒,我会转告给太子,让他知道你们这些长辈对他的关心。” 6、第六章 眼看皇后丝毫没有劝阻太子的打算,蒋母不赞成的皱眉。 “秋娘,这可是关系到子孙后辈的大事,你可一定要好好劝劝太子,像我们蒋家这样的耕读世家,除了有几个田庄,没什么别的进项,家里人多花销大,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若实施这新税制,家里的日子可就更艰难了。” 皇后借喝茶的机会,掩去眼底的冷嘲,她是蒋家女,比谁都清楚蒋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何况蒋家出了她这个皇后,头两年正宁帝与何殊都穷得连借钱都找不到地方,只得设法‘抢’钱时,两人也没忘记给她这个皇后做脸,逢年过节都会给蒋家送赏赐。 等到手里宽裕些后,那爷俩给蒋家的赏赐也变得更为丰厚。 也就是说,除了按例为蒋家封赏的承恩伯爵外,她这个皇后虽然没给蒋家要什么高官显位,却给蒋家带去丰厚的钱财物资。 同时还让蒋家显有巨大的隐性好处,就算蒋家人都没能力,只要能安守本分,别做违规犯纪的事,蒋家的日子就不可能过得艰难。 得了她丈夫和女儿给的莫大好处,结果这些人遇到事,丝毫没想过要支持她女儿,还跑到她面前哭穷。 这是将她当傻子糊弄吗? 何况何殊曾不止一次的对皇后强调税收的重要性,也提到过现行税制的一些弊端与漏洞。 更提到过,在他们一家合谋干出用女儿充男丁、当太子的事情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干好现在的工作,做对得起身份的事。 只有这样,将来真相若被曝露,他们一家才能有机会靠民心拥护以功抵过。 所以皇后一想到她女儿辛苦赚取的大笔钱财,都被投入到改善国民生活环境与经济发展中。 如蒋家这些坐拥大片土地的豪族大户,却在想方设法的偷税漏税,她的心情就很不好,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不悦。 冷下脸将茶杯放到茶几上后,皇后语气淡漠的回道。 “母亲不必如此忧心,再怎么说,蒋家也是太子的外祖家,就算是看在本宫这个母后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日子过得艰难。” 眼看皇后不仅不愿意帮忙劝阻太子,似乎还与她们生出嫌隙,让厅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蒋二嫂赶紧打圆场。 “娘娘说笑了,托您的福,陛下对我们蒋家圣恩浩荡,殿下也对家里照顾有加,我们心中感激不尽,母亲也是因为担心家里的小辈,才会失言。” 遇到事情,眼里只有自家那三瓜俩枣的得失,为此不惜拖太子的后腿,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她出面阻挠皇上与太子办正事,就是她这娘家人的感激方式? 要是她女儿是真儿子,她丈夫再多几个儿子,她这娘家人不仅帮不上她儿子,说不定还能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给弄没了。 皇后有些心灰意冷的摆摆手。 “这些都不重要,太子自幼长在陛下身边,年龄虽不大,对政事却有自己的见解,做事自有其道理,本宫身为她的母后,在政事方面帮不了她,但也不能干挠她,希望母亲能够理解。” 蒋老太太强笑着点头,“理解、理解,娘娘也有自己的难处。” 嘴上这么应付,心中却是非常不满,蒋老太太能感觉得到,自打她这女儿当上皇后,就跟娘家人,也跟她这个母亲越发的疏离了。 不过也正因生了个当皇后的女儿,还有个当太子的外孙,蒋老太太这些年来,一直过着备受奉承的日子。 哪怕蒋家只是伯府新贵,那些国公夫人见了她这皇后之母,也要以礼相待,尊敬有加。 在宫外过惯说一不二的日子,现在被亲生女儿落面子,蒋老太太的心情当然不好。 蒋二嫂知道婆婆的不悦,深恐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得罪自家这位最命好的娘娘,笑着接过话,并转移话题道。 “过两天是五弟妹四十整寿,家里打算给小办一下,就邀自家走得近的亲戚故交聚聚,不知八公主到时可有时间去家里小住两天?” 提起八公主,皇后就想起蒋三小姐教唆她女儿的事,心中更加不耐。 “八公主昨日言行失当,本宫正罚她禁足思过,近期都不会让她外出。” 都知道皇后向来宠爱这个小女儿,听说她竟然因为言行失当而受罚,蒋家婆媳三人都有些吃惊。 同时也觉得自家遭受如此冷遇,说不定就有正好赶上皇后心情不佳的原因。 蒋老太太赶紧劝道,“八公主年幼,就算稍有差错,那也是无心之失,说两句就算了,娘娘怎能罚得这么重?” 边在心中暗自打算让她的几个女儿都离她娘家人远些,皇后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 “她兄长乃是一国储君,将要去哪里、做什么之类的事,岂是她一个公主能干涉的?不知轻重的自以为是,就得重罚,不重罚她不长记性。” 总觉得皇后这话这有敲打她们的意思,蒋二嫂暗自垂下眼帘,而蒋三小姐正是她的长女。 只有蒋老太太对此浑然不觉,“那也是因为他们兄妹感情好,才会失些分寸,你这个当母亲的,实在不必这般严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哪怕他们是一母同胞的至亲,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早点进行严加管教,等到八公主大了还这么不知轻重,难保不会闯下害人害己的大祸。” 何殊打小就与众不同,展现出的种种特殊之外,正宁帝与皇后身为她这辈子的父母,当然是都有看在眼里。 这种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的特殊,也让他们夫妻无比庆幸。 若是当初被选作充当男儿的是其他女儿,他们一家绝对是结局难料。 所以皇后虽然最宠爱小女儿,却从没考虑过同为女儿,阴差阳错当上太子的为何不是她小女儿,更没想过要培养小女儿对权势地位的野心。 在她心中,唯一适合,也是唯一能担得起太子之位的,只有她这从小就很不凡的三女儿。 最大的遗憾也是三女儿为何不是个真儿子,那样他们就不用冒着巨大风险小心隐瞒,处处不便。 不过她嘴上说的是要让八公主长记性,摆正自己的位置,其实也是在敲打她的娘家人,要求她的娘家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别为自家与太子招惹麻烦。 蒋家人在皇后这里纠缠,却无功而返,还被皇后明里暗里敲打一通时,徐从义正在户部衙门外卖力‘表演’。 他算好了时间,穿着自己的三品朝服,亲自抱着那箱帐册来到户部外,高声喊道。 “柯尚书,柯文青,你给我出来,快点出来!” 喊完之后,看到自己闹出的动静已经迅速引来一大圈围观者,他翻开手中帐本对着围观众人展示道。 “在下徐从义,在东宫忝任太子詹事,负责管理东宫事务,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户部简直是欺人太甚!” “按比率为为官吏承会医药费用,为贫困百姓免息借贷医药费用,乃是经过朝中大人共议,共同商定的政策。” “结果事到临头,户部竟然不愿出这笔钱,悄悄让各级衙门找我们东宫支付这笔钱,我今日若不当众戳穿这户部的无耻行径,岂不是让东宫当了冤大头?” 围观群众顿时议论纷纷,有人上前看看帐册中的内容,立刻告诉其他人,仅那本帐册上记载的都有多少钱。 随即就有人开始为付了钱不曾宣扬的太子歌功颂德,还有人抨击户部太过奸滑,把持国库不愿出钱,还要贪墨太子的功绩。 之后就有一些自称是官吏,曾享受过朝廷承付医药费这一优惠政策的人,特别真情实感的感激皇上与太子的恩德,为户部的可耻行径感到气愤。 接到消息的柯文青快步走出户部大门,看到的就是聚集在门前的一大群人,对他们户部指指点点,赞颂太子爱民如子、有担当。 “徐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有事进去好好说便是,何必闹得这般有失体统呢?” 徐从义看着对方冷哼了一声,“老夫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仗着太子仁慈大方,为方便地方,允许各级府衙临时向东宫产业借钱周转,就将东宫产业视为你们户部自家的钱庄,招呼都不打的直接让人取钱不说,还从来都是有借无还!” 此话一出,顿时再次引起热议,柯文青则是有苦说不出来,户部的确用了东宫的钱,可是双方早已达成各取所需的默契。 “徐大人,我们户部上下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从东宫支取的每一文钱,那不是都花在朝廷主导的工事上了吗?” 东宫出去的每一文钱花在哪里,都有严格的监管,徐从义当然知道这事,只是他现在要做的是为太子造势,当然不能跟对方就这么算了。 “柯大人,你也知道那是朝廷的工事,不是我们东宫的工事啊,你也别说什么朝廷与东宫是一体的鬼话,我就问你,这些年来,我们东宫可曾从户部支取过一分半文?” 肯定没有,这是不容柯文青等户部官员否认的事实。 “太子不仅没有从户部支取过钱,还曾大力扶持户部发展一些产业,你们拥有资源优势,这些年赚的比我们东宫只多不少吧?” 余光看向围观众人的惊叹反应,徐从义心中满意,口中却更加义正言辞的继续责问。 “你们怎么还不知足?一直盯着我们东宫薅羊毛不说,还总偷偷摸摸的,要不是老夫今天实在看不过去,当众揭穿这件事,让我们东宫产业承付这大笔费用的事,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像过去般,钱由我们东宫出,功绩却都由你们领?” 7、第七章 徐从义的连番质问,让柯文青与其手下哑口无言,他们只能拱手恳求对方高抬贵手,别让户部在这大庭广众的视线中下不来台。 人群中却随即有人高声惊呼,“唉呀,这不就是仗着太子殿下不在乎名利,只一心为国为民做实事,就占便宜没够吗?” 随后就有人接过话,“是啊,这吃相着实太难看了些,东宫的作坊建设到哪里,都会在当地造福一片,让无数人受益,那修路铺桥建房招工,需要投入的钱可不少,没想到还有个户部一直惦记着花东宫产业赚的钱。” 这些话顿时再次引来无数人的议论,这让柯文青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敢赌咒,说出这些话的肯定是徐从义这老小子找来的托。 东宫那群不务正业,钻进钱眼里的属官,别的不说,在如何用‘托’造势的这件事情上,绝对是业务精湛。 再联想到太子在早朝上提出的新制,柯文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从义带人折腾这一出,都是为了给太子造势,最可气的是对方挑中他们户部作筏子。 可是明白归明白,除了感慨用东宫的钱实在烫手外,柯文青毫无还手之地。 “徐大人,这里毕竟是衙门重地,还请你高抬贵手,老夫在此代表户部,为此前做事的一些不当之处,向太子殿下与天下人道歉!” 听到身为堂堂六部天官之一的柯文青当道歉,本来心里还对此存疑的围观众人,顿时疑虑全消。 这些年与户部打交道积攒的恶气,这次算是狠狠发泄了一次,见对方服软,徐从义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既然是为太子殿下正名,向来天下人道歉,你们理该拿出自己的诚意才行,还钱,将东宫这些年垫付的款项公开,二选一。” 还钱,是不可能还钱的,这些年陆续用了东宫多少钱,柯文青早就记不清具体数额,但他可以确定,那绝是笔天文数字。 于是等到宫里将抄写好的新税制分发到各府张贴公示时,旁边还附带一张由户部列出的帐单。 当然,不是具体的帐单,上面的每一条,写的都是户部在某个时间点,共计从东宫支取多少钱,用于何处。 只有总数最大,也就是徐从义当众闹出来的这笔,被详细列出大安各府分别支取了多少,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知道户部的这一操作,那些反对太子提出的新税制,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众大臣,在震惊之余,还十分恼怒。 “柯文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以户部的名义,张贴出那么一份清单,还说什么公开向太子殿下与天下人道歉。 这是嫌太子的名声还不够好,太子还不够势大吗? 有与柯文青关系不错的大臣忍不住替其辩解,“其实这事也怨不得柯文青,东宫有意将事情闹大,并宣扬出去,不这么做,总不能真让户部还钱吧?” 真要是还钱,户部帐上现有的全抖出来,都不一定够。 更何况户部要是没钱了,朝廷怎么办?他们这些大臣怎么办? 就算在场众人家资丰厚,不必靠着薪俸吃饭,可是那样以来,情况必定会更糟。 因为到时候他们不仅办不了事,还要面对皇帝再次左手提刀,右手想方设法的从他们口袋里搞钱的处境。 有过那种让他们至今仍觉心有余悸的经历,谁都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现场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战略性喝茶,为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干笑着说道。 “崔大人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人家柯尚书也不容易。” 为保朝廷的钱,只能选择舍出自己的老脸,公开向太子与天下人认错道歉,牺牲之大,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为此感到钦佩。 所以在场众人也在随后纷纷表示附和,再不好提户部不该在这种时候给他们拖后腿的事。 因何殊一直都很重视民间舆论风向,正宁帝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先帝留下两支暗卫,一支交由正宁帝继续,一支直接交给何殊,负责保护何殊的安全。 何殊的那支,除了留下一部分负责日常保护她的安全外,其他人都被她给安排到东宫产业中。 如今九年过去,那支暗卫经过发展壮大,现在可以说是人才辈出。 对何殊这个愿意悉心培养他们,让他们所有人都有机会光明正光的活在人前的主子,也更为忠心拥护。 正宁帝身边的这支暗卫,则是大多都成了负责监/察百官,收集打听或制造主导民间舆论消息与风向的专业队伍。 所以徐从义在户部大门外闹的那场风波,以及百姓在事后的评论,深居宫中的正宁帝可谓是在第一时间就已收到反馈。 等到何殊回来,都打算在凤元宫用晚膳的两人遇上,正宁帝挥退周围侍候的宫女内侍,朗声笑着拍她肩膀。 “哈哈,殊儿,你今天这事干得是真漂亮,柯文青占便宜没够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竟然在这等着他,哈哈,还说让他还钱,要他的命,他也不愿意还钱。” 见正宁帝就那么哥俩好的用力拍打何殊的肩膀以示肯定,皇后对此深感无语,拉走何殊道。 “陛下,您要注意姿仪,让人看到你们爷俩这么没大没小,实在有损你们二人的形象。” 正宁帝不以为意的回道,“我们爷俩感情好,怎么能说是有损形象呢?” 他父皇倒是维持了一辈子的帝王身份与形象,结果呢? 结果却是对方亲手将自己喜爱、重视的儿子都给折腾没了,最后只能在矮子里挑个高的,选他这个与其没什么感情,从没入过对方眼的儿子当继承人。 每次想到这些,正宁帝就觉得,没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女儿多贴心。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正宁帝知道,他要不是因为有个能力可以吊打他那一大串兄弟的女儿,他根本坐不稳这个皇位。 而且正宁帝甚至还暗自怀疑,他之所以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爹当年将那么多儿子祸祸的太惨,才让老天爷让他替父受罚。 正宁帝会有这般放飞自我的言行,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实也是受到何殊的一些言行、思想的影响。 所以何殊更加不在意这种言行是否有损形象,但她知道皇后肯定会难以适应,笑着任由皇后将她按到一旁坐下。 “父皇应该也听说了吧,母后今天也干了件漂亮事,我那外祖母与两位舅母给离开时的脸色,据说十分难看。” 正宁帝下意识瞥了眼皇后的脸色,背着手清清嗓子,摆出当父亲的架子训诫何殊。 “殊儿怎可如此孩子气,她们毕竟是你的长辈,与你母亲产生矛盾,你该从中多说和才是。” 皇后当然知道正宁帝的这番话,完全是说给她听的,不过丈夫能有这个态度,皇后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行了,蒋家虽是我娘家,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坏你们爷俩的正事,我肯定不能放纵。” 何殊站起身,摆出故作郑重其事的阵势,先是双手相互拍了下衣袖,接着又掀了下衣摆单膝下跪拱手施礼。 “母后英明,多谢母后对孩儿的支持与维护。” 这番略显浮夸的表演,让正宁帝与皇后都失笑不已。 “你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怪动作?看着怪模怪样,还挺有意思。” 从前世的戏台上学的,只是这个大实话然不能说。 毕竟据何殊所知,大安境内虽然也有歌舞、说唱、皮影戏、滑稽戏之类的娱乐项目,但是在戏曲方面,还没发展出特别完整的舞台戏曲艺术。 “有人曾用类似的动作向我施礼,我看着挺有意思,就将这套动作给演绎得更加夸张一些。” 正宁帝笑着点头道,“所以说,还是殊儿的脾气更好,要是那人敢在朕面前这么施礼,肯定会被治个御前失仪之罪。” 站起身的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 “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小手段而已,人之常情,对于真正有能力的人,我当然会多些包容,若是没有能力的草包,任他们蹦跶得再怎么有引人瞩目,我也不会搭理。” 说完,何殊再次坐到一旁,提出自己心里盘恒已久的一个打算。 “父皇、母后,我打算趁着新税制还没正式实施,出宫转转,亲耳听听老百姓的反馈。” 深居宫中,虽能通过不同途径获取外界信息,但是在改税制这件事情上,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虽然这些年来,她的确做成了不少事,但是何殊从没因此就掉以轻心。 因为她深知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策,乃至是一言一行,往大了说,会对大安的未来与发展造成影响,往小了说,就是直接关系相关人等的性命前程。 正因这般始终心存敬畏,何殊才没有迷失在大权在握的富贵之乡,仗着无人能及的权势与地位为所欲为,而是在做任何决定前,都要思前想后。 听到何殊打算出宫一段时间,正宁帝比皇后还着急。 “殊儿,你怎么会有这么冒险的想法?何况你不在,那些政务怎么办?” 8、第八章 虽说九年来,在他们父女二人的通力合作下,大安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国泰民安。 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勃勃之辈,宫外多得是虎视耽耽的盯着他们父女,时刻准备着想要将他们拉下台的人。 在这种形势下,正宁帝实在不敢让何殊外出,更何况他在处理政务时,也离不开何殊的辅助。 “父皇,目前除了改税制这件事,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大事,那些个天灾人祸,或是什么大案,基本都有旧例可循,您应该都能决断,实在不行,您就逼迫那些负责相关事务的官员,限期拿出让您满意的处置方案。” 虽然正宁帝的性格缺点,让他注定无法独立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但是好在他的优点也很给力。 他愿意虚心学习,而且听得进去劝,自己虽然没什么能力和主见,但是三观在线,愿意担当,知道是非对错,且具为国为民谋福之心。 对于一位皇帝而言,能够拥有这些品质,已属难得。 这也正是何殊愿意为他悉心谋划,全心辅助他坐稳皇位的关键。 换个自己没本事还没自知之明,还有一身恶习,贪图权利与享受的皇帝,哪怕是她亲爹,她也没耐心周旋。 经过九年的学习与锻炼,在处理政务方面,正宁帝已经积累下丰富的经验。 何况他身边还有一批经过何殊的亲自认证,算是可信的重臣与近臣,都分别各有所长,能从旁为他把关。 这让何殊相信,自己纵然离开一段时间,对朝堂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只是正宁帝与皇后显然不是这么想,对这两人而言,何殊就是这皇宫与朝堂上的定海神针,有她在,他们的心就踏实。 “殊儿,外面实在太危险了,谁不知道你是朕唯一的儿子,我们可承受不起这个风险。” 对此早有对策的何殊道,“不让外人知道我出宫的事,不就行了?” 皇后皱眉,“这皇宫内外盯着你的人,比盯着你父皇的人都多,你出宫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皇后的话不算夸张,虽然那些盯着她的人目的不同,但是盯着她的人确实比盯她爹的人多。 毕竟她爹是皇帝,敢窥视皇帝,是可能会掉脑袋的大罪,而她则是皇帝仅有的‘皇子’。 干掉唯一一位皇子的风险肯定更小,却能一样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 何殊笑着低声道,“让人假扮成我,以我摔折了腿,需要躺床修养为名,伤筋动骨一百天,足够我出去考察一圈了。” 正宁帝还没说什么,皇后就已经不悦的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 “哪有像你这样诅自己的?” 虽曾经历过带着前世记忆转世重生的奇事,何殊奉行的依旧是唯物主义思想观。 “母后不必较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肯定会保重好自己。” 正宁帝仍然试图劝说何殊打消出宫的想法。 “殊儿,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将民间议论一字一句的全都记录下来,甚至还可将那场景描摹下来,你又何必非要自己冒险出宫呢?” 在她的前世,通过现场直播展现出来的画面与言语都不保真,更别说在这个时代,靠着记录与画像,更加不靠谱。 想要发现问题,切实为老百姓解决问题,还是通过实地考察,亲眼看、亲耳听,才能做到耳不聋、眼不瞎,不被别人为自己展现的表象给蒙蔽。 说完自己的这番想法后,何殊忍不住感慨道。 “父皇,这次我先出去,等我再长大些,可以名正言顺的帮您监国后,您也可以出宫转转,不必兴师动众,私下去看看最真实的底层百姓生活环境,听听他们的诉求。” 正宁帝生来就在富贵乡,就算是当皇子、郡王时,也不曾亲眼见过贫苦百姓的生活日常。 反倒是在当上皇帝后,在暗卫传递回的一些信息中,看到许多用文字描述的那种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居无片瓦的贫民生活。 只是仅通过文字描述知道的那些,当然远不及亲眼目睹真实场景,来得让人震撼,让人印象深刻。 何殊的这个建议让正宁帝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神情凝重的点头,“好,父皇听你的……” 余光扫到因他们父女二人达成默契,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的皇后,正宁帝立刻义正言辞的描补道。 “到时候,朕还要带上你母后,她可是一国之母,肯定也很关心这天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热爱自由乃是天性,之前没往自己也能出宫看看的方面想过,也就罢了,既然说起这件事,正宁帝与皇后还是相当期待的。 虽然成功说服正宁帝与皇后答应她出宫一事,何殊也不可能马上出行。 而是要尽量周全,让人相信太子是真的因为腿被摔折了,有变成残疾的风险,才会心情抑/郁的在东宫悉心修养,深居简出不愿见外人。 随着这个消息传出,那些盼着皇帝的独苗出问题,好给自家子孙腾位置的势力,当然是都将目光放在她的‘伤情’上。 但在短时间内的风口浪尖上,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能取信于人,何殊不仅要当众上演自己是如何‘摔折腿’的过程,还要让可信的太医给出相应诊断。 为方便隐瞒何殊本为女儿身的真相,同时也为保护她的日常安全,不仅何殊身边时常跟着医术精湛的近卫与女官,太医院中也有负责为她打掩护的太医。 实际负责她的健康状况的近卫和女官都知道她本是公主,那些没机会为她本人诊脉,只知在东宫有需要时,按吩咐写脉案下诊断的太医并不知道。 以徐从义为首的一干东宫属官,都被何殊给另外派的有活,平日里除了来向何殊汇报工作,根本不用来东宫上值。 能日常留在东宫打理杂务的,只有正宁帝在何殊出生后,就亲自安排的一个管事姑姑和一个管事太监,以及他们所带领的十数个自暗卫营退役的人手。 负责贴身保护与照顾何殊的近卫、内侍与女官,则是曾受过特殊训练的暗卫,总数不少,但都很低调,善潜藏。 即便是在轮值时,也很少在人前正式出现,尤其是出现在何殊身边,而且他们表面上的身份职务,大多都与东宫无关。 这些安排将何殊的周围保护得滴水不漏,可以确保所有参与这场计划的人,都很可信。 所以何殊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她先亲自演了几天‘备受打击的太子’,接见了一些前来探伤的重要人物,得到想要的外界反馈后,才将这活交给一位身形长相都与她有几分相似,甚至还能模仿她的声音的暗卫。 这个名叫郭五的暗卫是个男儿身,与何殊同龄,长到三岁因被家人发现是个天阉,被抛弃在荒野。 好在他命不该绝,遇上暗卫营的人,被带回去接受训练,即便暗卫营里的生活辛苦,却也好歹活了下来。 从正宁帝登基起,何殊就劝他下令,以宫中内侍满员,需要尽量节省不必要的开支为由,不再增加内侍。 至于那些已经因为走投无路而选择自投,或被家人卖给内务府的男童,大多都被安排到暗卫营,正宁帝与何殊都会从私库拨款改善暗卫营的待遇。 除此之外,还要求内务府在内侍方面,只能采买十五岁以下,生来就是天阉,或是因意外而导致身体出现相关缺陷的男童。 这般下来,暗卫营与皇宫倒成了这些人最好的归宿。 有同类身体缺陷,甚至还有类似悲惨经历的人生活在一起,谁也不用看不起谁,纵然他们彼此间有难免会有纷争,但是他们对正宁帝与何殊也更加忠心。 郭五就是其中之一,他被早早当作何殊的替身之一培养,论忠心与能力表现,都很优秀。 所以对于何殊在进行乔装打扮后,悄无声息的出宫一事,除了整个事件的参与者,只有正为太子‘受伤’一事感到忧心忡忡的正宁帝和皇后知道,连他们身边的亲信都不知道。 毕竟事关何殊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越能降低消息走漏的风险。 对于何殊而言,哪怕只是暂时离开那座已住九年的深宫大院,她也感到身心轻松不少。 若是从未享受过自由的滋味,她对宫外的世界可能也没这么大的兴趣。 或能像她前世所生活的世界般,科技发达,可以通过网络见识大千世界的热闹繁华,坐在家中就能知道天下事,她也能在宫里呆得住。 但是在当前这么个封建王朝中,哪怕她能像前世看过的小说主角般,随身带着一座前世的图书馆,也没本事在生前弄出电子卫星网络。 能利用自己在前世掌握的一些知识,搞出一摊产业,给朝廷和自己多赚些钱,就是她最大的本事。 当然,何殊并没有因此就自满,所以她才想要亲自出宫去地方考察一趟。 除了确实想要亲耳倾听民声外,还有出去找找灵感,看看自己还能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做些什么实事的想法。 改征税制,只能为贫苦百姓减负,无法改变他们依然生活贫苦的命运,下一步还要设法帮助他们增收。 只有当减负与增收两个目标都能实现后,才能让底层百姓真正实现安居乐业。 何殊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也没什么野心,只因现在注定要身在其位,为了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不得不竭尽全力,尽量为这大安百姓多做些。 9、第九章 何殊与几个明面上的同行人员一起,穿过京中热闹繁华的街道出城后,才在城外换乘一辆骡车离开。 虽然不仅在面容方面做了一些伪装,还在脚上穿了一双增高鞋,就算是认识她的人当面见到,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何殊还是不打算在京城里露面。 若非她本为女儿身的真相太过敏/感,她甚至还想穿上女装,从而起到更加不容易让人怀疑的遮掩效果。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过去,派发下去的新税制改/革方案已被陆续送往各府后,距离京城相对较近的区域,已由各州府进一步下发到辖区内的各县。 在这交通运输效率低下,信息传播速度也很慢的年代,想要将税改方案与户部的道歉公示,在大安境内所有府县都进行公示,还需要较长时间。 朝廷想要得到民间反馈,更需要时间,这么一来,至少也要等到三个月后,才能再对改税一事做具体磋商与决议。 所以何殊才会给自己定下出宫三个月的计划。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出于多方面顾虑,她都不宜离京太远,只能根据已知信息,就近选几个比较具有代表或是较有特点的地方走走。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近三百公里三河县中,有许多恰逢其会的城中居民,正在为官府刚张贴出去的两份公告议论纷纷,还有些人正忙着奔走相告。 朝廷的征税政策与所有大安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县衙突然大张旗鼓的张贴朝廷下发的税改方案,还特意安排认字的官吏向围观居民朗读公告中的内容,说是要征集百姓意见。 这件事当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与重视,哪怕是不识字的贫苦百姓,在听说后,也会下意识想要听几耳朵。 听说在朝廷下发的这份税改方案中,重点标出核心内容,就是取消新增人口的人头税,每人都可享有一亩田地的免税优惠,可将之称为口粮田。 每户能够享有的免税口粮田上限共计为五亩,不分男女,出现减丁增口现象,要及时上报,不得隐瞒。 除此之外,每人还能享有一定份额的惠民田,征税率为半成,每户上限为十五亩等。 只需听到这些,就能知道这新税改方案若能得以实施,最受益的绝对是没有田地,以及拥有田地人的那些底层百姓。 “表哥,听说朝廷派人在城门口张贴了告示,跟税赋征收有关,。” 柳平匆匆跑入院中,神情激动的看着正坐在院中看书的沈卓。 “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 在院中井旁洗菜的妇人闻言,立刻出声道。 “卓哥儿,你可不能听这栓子的胡话,这消息刚传开,肯定会有很多人都赶去凑热闹,人多可不安全。” 说完,她又训斥柳平道,“你自己在外面野惯了,可不要教坏卓哥儿,他可是读书人,需要读书做文章,不像你这样皮实,整天没个消停,到处凑热闹。” 面对他娘的训斥与唠叨,柳平丝毫不敢还口,只是不甘心的偷偷向沈卓的挤眉弄眼,以示不服。 “表姨有所不知,关系到税赋征收改制的告示,的确是件大事,不仅与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有关,也和读书人有关,说不定哪城考试中就会考到。” 知道她儿子不是在添乱,沈卓母亲堂舅家的女儿吴水芹的脸上才带出几分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还是卓哥儿懂得多,不过就算那告示中的内容重要,你们最好也要等到晚些人少的时候再去看。” 知道对方是好意,沈卓笑着点头应下。 “也许我们不用去看,等到爷爷回来,就能知道那告示中的内容。” 沈卓的祖父沈继川在县衙当书吏,县衙上传下达的各种文书告示,基本都会经他的手,让他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相关消息。 “说得也是,等到叔爷回来,我们就能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叔爷应该快要回来了,我这就去迎迎。” 说着,柳平就连蹦连跳的往院外跑去,看着儿子那一点都不稳重的背影,吴水芹忍不住叹气。 听到动静出来沈家祖母却道,“依我看啊,栓子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性格活泼是天性,难得的是这孩子还很勤快懂事,你别太管束他,我倒希望卓儿能受他的影响,性格也变得活泼些。” 吴水芹对此颇为感慨,“这也是因为您和表叔都对他很慈爱,卓哥儿也对他多有纵容和维护,才能让他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变得这么活泛,忘掉那些从前。”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总记在心里,这个家里多了你们,现在热闹多了,而且,要不是因为有你和芳姐儿在,卓儿肯定不愿同意去青山书院。” 沈卓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是啊,幸亏有表姨和表姐在家,可以帮忙照顾爷爷和奶奶,我才能放心去读书。” 吴水芹的丈夫在两年前因积劳成疾而去世,婆家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还在后来打算将她当时年仅十二三岁的女儿卖掉。 以死相逼闹了一场,才让婆家人暂时打消卖她女儿的主意后,吴水芹知道婆家人不会放弃,匆匆带着一双儿女偷跑。 为免引起注意,吴水芹一家三口偷跑出来时,没敢带什么行李,仅有一点微薄积蓄花完后,靠着沿途讨饭,才找到她表姐的婆家,也就是这沈家。 虽然儿媳已经早逝,但是沈继川老两口都是厚道了,很同情吴水芹的遭遇,在自家经济也不富裕的情况下,仍将一家三口留下,还为他们解决了户籍文书的问题。 这让吴水芹一家都十分感激沈家的收留之恩,对沈继川老两口特别尊敬、孝顺,两家现已处下深厚情谊。 所以早就可以拿到举荐名额,只因不放心家中年迈的祖父母,一直不肯离家的沈卓,今年才会答应去青山书院读书。 吴继川下值回来吃午饭时,面对的就是家中几双写满好奇与期待的眼神。 “爷爷,听说城里现在热闹得很,好多人都赶去城门口看告示了,说是朝廷这次又有什么新动作?” 近些年来,每每出现这种盛况,往往都意味着朝廷又将实施什么新举措,大多都是会惠及贫困百姓优惠政策。 沈卓永远不会忘记,他爷爷去年身患重病,面对极其高昂的医药费,家里将要走投无路时,看到朝廷颁布的关于朝廷为官吏承付大病医药费用的新政告示时,自己心中的激动与感恩。 他祖父已在县衙为吏三十年,年年考评都在上佳,按照朝廷的政策,可以享受大医医药费用由朝廷百分之百承付的照顾。 正因有了这一政策的出现,他祖父才放下不愿拖累家里的思想负担,抛开一心想要放弃治疗的坚持,安心接受医治,最后成功痊愈。 头发已经花白的沈继川坐到院中,喝了杯温度适中的粗茶后,才笑吟吟的开始为家中几人解惑。 介绍完改税方案中的核心重点内容,以及户部公开向东宫道歉的那份公告中的内容后,他颇为感慨的对着京城方向拱手道。 “陛下圣明、太子贤明,实乃我们大安百姓之福!” 说完,他又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语重心长的训诫道。 “卓儿,我们一家深沐皇恩,爷爷年迈,已是无以为报,你可要用心学习,尤其是要多学些做实事的本事,争取将来能有机会入朝为官,全心为陛下与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力。” 听到祖父所讲的内容,正心情复杂的沈卓郑重其事的应下。 “爷爷请放心,孙儿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柳平在一旁道,“这么说来,老爷去年生病花的钱,本该由户部出,结果却都是由太子殿下出的?” 看到沈继川点头,柳平接着道。 “然后太子殿下现在又提议要给我们穷人免税?这么好的事,谁不答应?直接实施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证询什么天下人意见呢?” 虽然年仅十岁,柳平也知道‘税赋’意味着什么,他爷奶和大伯当年要卖他姐的理由,就是家里没钱交那么多人的人头税。 此刻听说朝廷要免去人头税,还给减免田地税,他觉得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同意。 沈继川不方便为他解释这税改方案中,所牵涉到的各方利益。 也不好对着孩子明说,当穷苦百姓可以从税改方案中获益的同时,却会让那些豪门大族面临需要缴纳更多的税,利益受损的内情。 “征税是关系到我们大安朝廷与所有百姓的大事,太子殿下虽是为国为民一片赤诚,也不能一言独断,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近几年可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你们这些年轻人,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早些年,我们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能有这些好事。” 坐在旁边的沈祖母一边低头纳鞋底,一边感慨。 “真希望皇帝老爷和太子殿下都能健康长寿,让我们老百姓多过些好日子。” 沈继川却道,“我们也赶上了啊,要不然,我可活不到现在。” 去年生病的那段时间,家里将能借的亲朋故旧都借了个遍不说,甚至还打起了卖房的主意。 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满足他的治病所需,所以他才一心想要放弃治疗,也要阻止家里卖掉唯一的栖身之所。 可是因为正赶上朝廷实施为官吏承付官吏医药费的政策,即便他的病前后共花费近四百两银子,府衙那边核查过后,也一文不少的全额支付。 而他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钱其实都是由太子的东宫产业支付,这让在县衙中任职多年,见惯世态炎凉的沈继川深觉百感交集。 10、第十章 虽然已从祖父那里,听到过告示中的大概内容,等到下午,在城门口聚集的人群基本散开后,沈卓还是与柳平一起来到城门口。 亲眼看到那些让人心情激动的内容,沈卓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在现场将告示中的内容抄取一份。 柳平看着有些不解,“表哥,你明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为什么还要这么费事的将它们抄下来?” 要不是他们从附近的饭馆中租来的有张小桌子,在城门口这种空旷区域,根本没法抄写。 就算有了小桌子,看到沈卓就那么站在那里弯腰写字,而且还要抄那么多,柳平仍觉难以理解。 沈卓却是丝毫不觉得辛苦,边一字不漏的细心抄写,边回道。 “记下难免会有遗漏,还是全都抄下来,可以随时观看更方便。” 抄户部所出的那份可彰显东宫太子功绩的清单,只是顺手为之,这份税改方案,则是他必须要抄录的重要资料。 因为沈卓可以肯定,等到这半旬的农忙假结束,返回书院后,先生们肯定要就这件事考核他们这些学子。 紧跟时事热点,是各个书院师生的必修课,据说这也是皇上和太子的意思,明确要求各大书院要注重培养学子的综合素质,要务实。 这与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传统进学思想不同,沈卓对此非常认可。 回去的路上,听到周围传来的那些议论声,柳平小声说道。 “表哥,听说太子的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大,我本来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太子竟然更厉害。” 沈卓抬手拍了下柳平的头,“别拿太子殿下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相提并论!” 说完,沈卓自己忍不住瞬间愣住。 他生来早慧,具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他纵然不曾恃才傲物,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比较清高自负的。 所以他从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生出这种想法,还在此刻如此理所当然的用这种话劝诫柳平。 毕竟沈家虽然家境寻常,因沈继川与儿子在县里的人缘颇好,与历任县令大人的关系也不错。 这些人脉关系给沈家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让沈继川父子成功抄录到不少典籍,家中藏书颇丰。 所以沈卓算得上是自幼饱经书,年仅九岁就以小三元之资,成功考取秀才,名动三河县所在的青山府。 今年前去人才济济的青山书院就读后,沈卓依旧是成绩最优秀的那位魁首,力压一干年龄比他大许多的同窗。 自从今上登基后,与年幼的太子相关的话题就不绝于耳,让人感到真假难辨。 生活在远离京城的偏僻县城中,没有门路知道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仅凭一些道听途说,沈卓本对太子并无太深印象。 只是通过朝廷近些年来,陆续实施的一些惠民举措,以及在各地出现天灾人祸时的处置上看,基本可以认为,当今皇上是位体恤民生的有道之君。 太子身为皇上唯一的儿子,能力出众的贤名远扬,若说是皇上在早早的为其铺路,其实不足为奇。 而东宫属官去各地发展产业的同时,还会不惜代价的为当地修路铺桥,造福当地一方百姓的消息,也确有其事。 只是那些据说是由太子提出并主导的惠民政策,谁都不知道背后的真假。 沈卓也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对过去听到的那些与太子有关的消息,心中也一直存疑。 直到这次看到由太子提出的改税方案,在没有正式实施的情况下,先进行公示。 旁边还附带着一张户部为东宫正名,为自家的隐瞒向东宫道歉的公告,沈卓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像他与许多自以为清醒理智的人所以为的那样。 因为普通百姓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么两份让人心潮澎拜的公告中书写的内容。 可是有心之人,却能通过这两份公告的同时出现,再结合其内容,看出其背后所暗藏的刀光箭影与朝堂纷争。 以征集大安百姓意见的名义,公示尚未正式实施的税改方案。 又附上可为东宫太子证明其功绩,让太子在民间的声望与影响力更上一层楼的户部清单,为太子造势。 这一切所透露出来的,其实都是这份税改方案在朝堂上受阻的现状。 因征税制度直接关系到国计民生,牵涉到大安从朝堂到地方的方方面面,一谓强势推行,势必会受到许多阻挠。 所以皇上与太子才会采取这种迂回之策,先在地方为税改方案造势,从而达到借民心反馈来促进朝廷实施税改方案的目的。 虽然那些足以影响到朝堂决议的相关势力势大,但那都是在百姓被蒙在鼓里的前提下,一旦形成民心所向的大势,谁也阻挡不了税改方案的正式实施。 而税改方案绝对能惠及天下绝大多数百姓,为赤贫无地的百姓减轻生存压力,让他们看到希望。 让拥有少量土地的百姓,可以拥有得到温饱的机会,就算是小地主,也能因此而减少税赋压力,增加一些积蓄。 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真正会因这新税制而利益受损的士绅豪族,其实只是极少数人而已。 不管是税改方案的内容,还是为了能够促进新税制的实施而做的谋划,都让沈卓对那素未谋面的太子充满钦佩。 之所以不再质疑这背后是不是皇上的一片爱子之心,原因很简单,那堂堂户部不可能愿意踩着自家面子为太子造势。 只有当户部公开的那份清单中记录的花费,确实是由东宫所出的情况下,户部才不得不公开承认并道歉。 何况另一方面讲,若非因为知道户部公开的清单确有其事,反对税改方案的那些势力,也不会允许户部这么做。 毕竟户部的帐册,是可以查的,何况涉及到的还是那么多巨额支出。 所以沈卓在亲眼看到两份告示中的内容后,已经放弃自己从前的质疑,相信那些据说是由太子提议实施的惠政,却实出自太子。 因为结合这份税改方案,就能看出相关惠政都具有一些共同点,惠及的都是真正生活艰难的底层贫苦百姓。 相关政令的字里行间中,都透露出朝廷对贫苦百姓的同情与照顾,极具特色。 看到沈卓忽然愣在原地,柳平有些不解,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表哥,你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打扰到思路的沈卓笑笑,边继续往前走,边回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太子殿下这么让人敬佩,我们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柳平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表哥,我脑袋笨,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自己好好努力,争取能早点实现叔爷的愿望吧。” 沈卓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不喜欢学文,就去青山武院学武吧,成绩优秀的,可以直接进军营当武官,也算是条不错的出路,就是武院的训练十分辛苦。” 柳平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 “我不怕苦,就是……我也听说过青山武院,那里的收费不便宜。” 沈卓因成绩优秀,不仅免费进入青山书院学习,在月考中取得好成绩后,还能按名次得到奖学金。 “收费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去就行,而且去了要好好学,再苦再累都要坚持。” 哪个少年没有想要建功立业的梦想,柳平也不例外,小时吃够了生活的苦,过得备受欺凌,他更想出人头地。 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家的情况,去武院会给叔爷一家添负担,所以他虽然心动,还是摇头道。 “还是不去了,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还是不要浪费钱得好。” 沈卓叹了口气,知道柳平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过得没心没肺,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些。 可事实上,但凡经历过的事,总会在人身上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不会轻易消失。 就像他自己,在他爷爷身患重病,他们一家切身感受到世态炎凉,甚至还遭遇到恩将仇报,落得将要走投无路的境地时,也曾怀着满心的怨愤。 要不是朝廷突然颁布的惠政,让他们一家绝处逢生,救了他爷爷一命,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后来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再像从前般,专心读圣贤书,清高孤傲的淡泊名利。 想起这些,沈卓再次忍不住想起太子。 那位明明是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什么都不做,也能享尽这世间荣华。 可是对方小小年龄,就能利用东宫的资源,开创东宫产业,赚取大量钱财,又利用这钱财做利国利民的实事,从而增强自身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与影响力。 明明年龄相差不大,做人做事的差距却这么大,让沈卓深感惭愧。 “平弟,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家里出得起这个钱,而且我听说,只要能在武院取得好成绩,并在毕业后选择进入军营任职,就会退还全部学费。” 柳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真的?” 意识到这个反应曝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柳平有些不好意思的再次挠头道。 “要是真能有机会退还学费,我还真想去试试,我一定会好好学。” 11、第十一章 何殊离开京城后,没有沿着官道直接去周围的府城,而是有意多途经一些村镇。 土路上到处都是被雨水的冲刷出的各种沟壑,几辆骡车行走在路上十分颠簸。 何殊早已放弃乘车,而是骑坐在一匹马上。 她这次是跟着全都由暗卫组成的一支商队出行,这支商队所属商行名义上的东家,正是她身边的暗卫首领崔景怀。 何殊在商队中的身份,是崔景怀的外甥,对外的说法,是要随商队外出历练,增长见闻。 真要论起来,崔景怀也确实是与何殊有着血缘关系的表舅。 毕竟崔景怀的祖父是先帝的亲舅舅,所以他与正宁帝算得上是表兄弟。 而崔景怀的父亲,也曾深得先帝的信重,却不幸英年早逝。 先帝见其幼年失怙,便将其接入宫中教养。 何殊其实很难理解这种将人安排到暗卫营的所谓‘照顾’。 但是对先帝而言,他将崔景怀养大,还让他接掌一支暗卫营,就是他信重崔景怀的表现。 而崔景怀也确实不负先帝的厚望与所托,十分感念先帝待他的恩情,谨遵先帝遗诏,全心奉何殊为主,对她忠心耿耿。 反倒是何殊在接掌这支暗卫,知道崔景怀的这些生平信息后,对此感到相当过意不去。 见其受身份的拖累,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成亲,便有意撮合他与自己身边侍女的亲事。 毕竟她身边的几位侍女,因为需要保守秘密,不可能会轻意许亲,有的已被耽搁到二十以上,成为这个时代的大龄剩女。 幸运的是,崔景怀也确实与其中一位侍女有缘,双方两情相悦,不仅顺利结为夫妻,现已生下一双子女。 何殊早就有意给崔景怀换个职位,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趟出行,就是一个让崔景怀正式由暗卫转职的契机。 早在何殊要求他在暗卫营中挑选接班人时,就曾讲过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崔景怀对此只会满怀感激,当然不会有异议。 受前世的思想影响,哪怕这辈子身居高位,何殊也无法理所当然的看着身边人,为效忠自己而牺牲享有幸福的权力。 除此之外,这世上还有许多她始终无法接受常态。 只是她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再怎么想要改变她难以接受的那些世俗常态,也要一步一步来。 商队行至一座村口附近,远远的就能看到那里的一大片竹林中,此刻正聚集着不少村民。 不用何殊开口,崔景怀就很配合示意商队要在附近停下休整。 看到这支规模庞大的商队过来,正在说话的那些村民都难掩好奇之色的注视着这边。 商队中的一位副管事迅速带着人上前,熟练的与那些村民攀谈起来。 主要是介绍自家商队从哪过来,想要收购什么货物,或是打算采购些什么生活物资,以及可以出售什么货物。 这支商队所属的商行成立已久,旗下有多支商队,常年往来各地。 商行虽是由暗卫营经营的产业,主要任务其实是收集地方上的各种消息。 但是为了不引人瞩目,商行里的工作人员中,有一部分来自外聘,看似与其它商行并无不同。 顶多也就是崔景怀这个东家稍显神秘了些,很少在商行出现,也不怎么直接参与商行的经营管理,只偶尔会跟着商队出去一趟。 商行中的几支商队大半都是全由喑卫组成,表面上做的事,跟其它跑商的队伍并无不同,有时还会顺道接压镖的活。 所以在行商、与人打交道这块,商队中人的经验都挺丰富。 等到大队伍上前时,那些村民看向众人的目光已经褪去防备,虽然仍显拘谨,但也透着兴奋与期待。 已经下马的何殊将缰绳顺手递给旁边的侍从后,也来到竹林里的阴凉处席地而坐,先从自己的背篓中取出一只装水的竹筒,连喝几口后,放回竹筒。 接着又伸手摘下头顶的草帽,边用袖子擦汉,边用宽檐草帽扇风,还极其自然的开口跟坐在附近的村民大婶搭话。 “大婶,这晌午的太阳厉害,你们怎么不在家歇着,都聚在这里?” 农民在烈日下劳作的场景十分常见,但是像这样没事聚集到一起闲聊,还是比较少见的。 毕竟这段时间正值春耕农忙时节,家家几乎都有忙不完的农活。 被何殊喊大婶的妇人,见其长相俊俏,穿着虽好,但那只是相较于在场的村民而言。 再加上何殊的言语动作爽朗自然,很接地气,没什么距离感,所以妇人态度热情的回道。 “里正老爷说县衙贴出几张皇榜,上面写的内容很重要,跟朝廷征税有关,就带着我们村里的童生老爷,去城里抄那皇榜里的内容去了,我们就聚在这等他们回来。” 距离较远的一位年长的老妇人补充道,“征税可是大事,不早点弄清楚那皇榜里边的内容,我们这心里都不踏实,希望老天保佑,别又给我们加税。 何殊闻言,正拿着草帽扇风的手,不禁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老百姓对生活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在能过得下去的情况下,基本都能安于现状,不敢期待生活可以变得更好,只盼着不要更坏。 “说不定朝廷不仅不打算加税,还打算给大家减税、免税呢。” 老妇人赶紧摆手道,“唉哟,做人可不能不知足,县里这几年不仅没征傜役,招工干活管吃管住还给钱,就已经是皇帝老爷的大恩大德了。” 稍年轻些的大婶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这几年没征傜役,可让我们轻松了好多,少死好多人。” 老妇人却道,“就是,不过我闺女他们村里,有个人在给官府干活时,累死了。” 大婶顿时面露惊色,何殊则在瞬间生出一股恼意,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现在给官府干活是个好差事吗?怎么还有人被累死?”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唉,那也是个苦命人,不过据说他累死的事,其实跟官府没多大关系,是他娘老子偏心,一边让他给官府做工挣钱,一边还要给家里干活,就这样,好好一个劳力,硬生生的给累死了。” 这种话题特别引人注意,随即就有其他村民的说道。 “哟,这可真不像话,官府的活都是要下力气的重活,家里不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怎么还能让他干家里的活呢?就算是牛马,也没这种使唤法吧。” 老妇人连连点头道,“就是,死的是那家老二,老的说干活的地方离家近,让人早晚在家吃饭,好将官府的伙食折成钱,结果那老二一人干两份活不说,家里还不给人吃饱。” “这可直是丧良心啊!” “胡婶,你说的是下洼村柳大河家的事吧?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家人特别不是东西,为了供大房的孙子读书,舍不得小儿子,就可劲的压榨二房人,将二儿子活活累死饿死后,还打起将二房孙女卖个高价的主意。” “真的假的?这还是人吗?” “张老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被人围着追问的张老三苦着脸道。 “因为那柳老二的媳妇,就是我大姨的闺女,也就是我表妹,她拼死护下女儿后,带着一双儿女跑了,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没敢来找我们这些亲戚,谁也不知道他们娘三现在是死是活。” 有人不解的问道,“那老柳家打算怎么将二房孙女卖高价?” 没等张老三开口,就有人说道。 “还能怎么卖,肯定是想高价卖到那种见不得的肮脏地界,那家子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还想供出个读书人,就凭他家做的这些丧良心事,皇帝老爷也不能让这种读书人当官。” 在场众人纷纷附和,他们生活的这片区域山少地多,虽然称不上富裕,但是只要不是遇上灾年,日子基本都能过得去。 没到实在走投无路的地步,周围十里八村的人家,极少会出现卖儿卖女的现象。 更别说那下洼村的老柳家还是在逼死二房顶梁柱后,又做出要卖二房闺女的恶劣行径,更加让人不耻。 坐在何殊身边的近侍冯立皱眉道。 “朝廷不是下令,非本人自愿,包括亲爹娘在内的任何人都无权卖其他人,那柳家这么做,是犯法的吧?” 周围一群村民群言,都愣了一下,他们虽然都觉得那柳家做的事无耻,却都没往犯国法上面想。 “不知道犯不犯国法,反正也没见朝廷管。” “是啊,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朝廷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啊。” 何殊也对那柳家人愤恨不已,她更知道,这种恶劣事件在大安绝非个例,朝廷当下却没办法用法律条例进行约束。 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像这些村民一样。 这也正是她想借税改促使百姓主动分家的主要原因之一,一大家子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也只能将之定义为家事。 不过此刻亲耳听到这个事件,也让何殊意识到,就算她在短期内无力治本,也要再出台一些可以尽量避免类似案件发生的措施。 因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使得人口/买卖现象早已成为常态,难以杜绝。 也不能一刀切的强制杜绝,毕竟对某些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是一条好歹能活命的生路。 所以朝廷目前只能出台相关政策尽量约束与管控人口/买卖现象,同时还在各地开设官方牙行。 12、第十二章 将买来的人变成官方雇工,接收那些因各种原因被卖的人,给其提供渡过难关后,可恢复自由身的机会。 再由官方牙行将这些人进行各种培训后,分别雇给那些需要侍女、侍卫的富户,或是推荐给需要工人的相应作坊、商行。 与此同时,官方在打击非法‘人□□易’方面,可谓是不遗余力,对那些涉及非法拐骗买卖/人口的犯人,都予以顶格重罚。 因朝廷在近些年的这些操作,但凡是还有些良心的人,都会选择将人卖给官方牙行。 这也正是村民口中的那些肮脏地界在被截掉过去的买人途径后,不得不花高价的原因。 正当何殊暗自记下,决定回头要更加强对卖人一事的限制,还要提高对读书人道德人品的审核时。 不远处有辆牛车过来,知道那牛车上肯定坐着里正和童生,在场村民都振奋不已。 从牛车上下来的里正与童生,此刻说是红光满面也不为过。 他们都是经济条件稍好,拥有土地较多的人家,但是按照税改方案中提到的征税比率算的话,他们都能受益颇多,少缴不少税。 等在竹林中,或是正在与商队中人交谈的村民,纷纷起身看向来者,有些村民甚至还一涌上前。 看着快速围过来,争相询问的众村民,里正抬手制止道。 “大家先别急,都让开些,日头这么大,我们到阴凉的地方再说……皇榜上写的内容,张夫子都已经抄写回来,现在请他帮大家念念,你们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老三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七叔,你快念吧,我们都在这里等好长时间了。” 从里正和他七叔的反应看,朝廷这次提出税改方案,应该是件好事,可是没有得到确切消息,这心里就不踏实。 “你这小三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个急脾气。” 张童生笑着说了张老三两句,随后便清了清嗓子道。 “好吧,我也知道,大家肯定都等急了,我这就给你们念,都仔细听,朝廷还等着要我们老百姓对这税改方案的反馈意见呢。” 亲耳听着这位老童生,用带着地方口音的官话,念出她参考大量资料,又进行无数次修改后才最终定稿的税改方案,何殊的心情有些复杂。 与大太监汪林在朝堂上,以不带丝毫主观情绪念出这份税改方案不同,老童生的声音饱含个人情绪,成功调动在场所有村民的情绪。 听着村民发出的那一声声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叹,以及发自内心的由衷笑容,何殊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她愿意耗费无数时间与精力制定这个税改方案,不惧与朝野上下的那些大势力作对,也要坚持,并全力推进这份税改方案的尽快实施,为的就是能让这些基层百姓俱露欢颜。 听完税改方案中的内容,听老童生给大家解释公告中的一些较难理解的书面内容时,满脸欣喜的大婶转头道。 “小兄弟,看来还真叫你给猜中了,皇帝老爷竟然真要给我们减税、免税,这可真是我们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大好事啊。” 激动到掉眼泪的老妇人一边用衣袖擦拭眼角,一边感慨道。 “别说是你,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这世上竟然还能有这好事,一家子不仅能有五亩免税的口粮田,还有一二十亩只收半成税的惠民田,皇帝老爷和太子老爷真是大好人呐。” “是啊,真是大好人呐,好人就该长命百岁,我要在家给皇帝老爷和太子老爷供生祠。” 就在现场的‘太子老爷’很想直接表态,她是真心不需要那什么‘供生祠’。 “大婶,这事不是我猜的,是我们一路过来,在其它府城看到过,所以知道里面这些内容,我也觉得这对咱们老百姓来说,这是件很好的事,就是有的地方,好像不怎么认可这税改方案。” 何殊说的是大实话,之前路过一座县城时,她亲眼看到那个县衙刚将公告贴出去不久,就被一伙看似混混模样的人给撕掉,然后说些误导他人的话。 更过分的是,那县衙方面不仅没有派人重新张贴公告,也没有做出任何相关解释与说明,相当于是默认了那些混混所说的那些朝廷提高征税比率,要给老百姓加税之类的话。 何殊此行最需要的是低调,不惹人注意,当然不便出面做什么,只能让崔景怀先将那些地方的官员,以及区域中的一些重要信息都重点记下来。 周围这些村民听到何殊的话,纷纷露出惊讶。 “不认可?对咱们老百姓这么有利的事,怎么能不认可呢?小哥,你说的是哪个地方的人?他们也太不识数了吧。” 听到这番对话的里正道。 “肯定是那里的县衙没用心做事,像咱们灌河县的县太爷,怕县城的人不认字,特意安排读书人给大家念这里面的内容。” “然后还要求我们这些村镇,都要带人去城里将这公告抄回来,念给大家听,生怕大家不知道这事,不能给出真实有效的反馈。” 里正虽然只是村一级的最底层管理人员,连正式在编的官吏都称不上,但是相较于村里的其他村民,他肯定是最有见识,知道得更多的那个。 只是他虽猜得到何殊所说的那个县,为什么对这件事不上心,却不好直接跟这些村民解释太多。 张老三好奇的问道,“里正伯,为什么你和七叔都一再说什么‘反馈’?什么是反馈?” “反馈是指咱们这些老百姓对这税改方案的意见和想法,毕竟这税改方案目前还没有正式实施,要是有太多人反对,可能这份税改方案就无法正式实施。”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现场众人的一片哗然。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实施呢?谁敢反对,谁就是丧良心。” “对,皇帝老爷和太子老爷都愿意给我们这些小民开恩,给我们减负担,想让我们活好些,其他人敢不答应,就是我们的敌人。” 情绪激动的众村民纷纷附和,里正赶紧抬手制止道。 “干什么、干什么,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我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咱们村,肯定是全村都同意,到时候,咱们一起按手印,呈一份请求朝廷尽快实施这税改方案的,那个什么书上去。” 张童生接过话道,“万民请愿书,只要按手印请愿的人够多,就能有机会直接呈到皇上和太子面前,也能让朝堂上的那些大官都看到。” “对,就是这个请愿书,人家太子是多金贵的贵人,竟然这么想着我们这些乡下小民,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与皇帝陛下的大恩大德。” 何殊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不已,眼前这些是大安最朴实的百姓缩影。 只是稍微给他们减轻一些负担,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庆幸不已,即便他们依旧需要辛苦劳作,拥有的物质很少,生活贫困。 而那有些家中良田万顷,住在奢华的宅子使奴唤婢的人,却总嫌自己拥有的太少,汲汲营营的想要索取更多,过得更加舒心如意。 何殊虽在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仇富的想法,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均富的打算。 职明勤奋努力,甚至只是运气好的人,能够拥有更多财产与更高地位,可享有更丰富的资源,过上更富足的生活,只要没做违法犯纪的事,就理所应当。 她想做的只是让那些辛苦努力却生活贫困的人,可以少受些剥削与欺压。 堵上一些漏洞,让那些拥有许多,却还要想方设法逃避应尽义务的人,必须尽自己应尽的义务而已。 毕竟相较于那些普通百姓,在这个社会稳定、治安良好、吏治清明的国家中,掌握着大半钱权资源的极少数人,才是最大受益者。 连她何殊在内,这辈子既然生为王公贵族,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享有崇高的地位。 就有义务为大安的繁荣强大做出贡献,为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尽心尽力。 东宫产业纵然给户部填过大量窟窿,但是该缴纳的税收,从没少过一文,所有帐都经得起得核查。 这也是户部被徐从义闹上门时,只能自认理亏,答应东宫的要求,不敢有任何质疑的原因。 见到过有些县城中,因县衙方面的不作为,甚至可以说是意放纵,从而导致普通百姓被蒙在鼓里。 同时,那些百姓还听信有心之人的挑唆,不知真正内容,就对税改方案如临大敌,反感不已,甚至还心怀怨愤。 再看看这灌河县的情况,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可谓是相当明显。 这中间差只是一位真心愿意为百姓谋福祉的地方官员而已。 得到令人欢欣鼓舞的喜讯后,村民们面带笑容的陆续散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家拥有的土地,都不到五十亩。 而且基本都是一大家子十数人,乃至几十人共同拥有这些土地,一旦分家,基本都能享受免税,或是只有极少数土地缴半成税的优惠政策。 大家过去都不愿分家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应对官方征劳役与兵役。 如今朝廷已将那些能要人命的徭役,都改为有偿征召。 待遇给的很丰厚不说,还规定每天的干活时长,给人留足休息时间,使得官家的征召,已变成大家想去都不一定能去得上的美差。 因此对大多数家庭而言,只要能享受到朝廷赐下的优惠政策,分家完全不算事。 13、第十三章 看着人群散去后,崔景怀脸色平静,却语气淡漠的低声说着很冷酷的话。 “少爷,由此可见,那些欺上瞒下的狗官实在可恨,您如此费尽心思的为百姓谋福,却被他们因一己私心而坏事,我们要不要递信回去,让那些狗官腾位置?” 以她的性格,当然是尽早将那些贪官污吏都一网打净,才稍解气。 可是何殊知道,现在不是她能意气用事的时候,她所处的位置,也容不得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更何况她爹对朝堂的把控能力有限,在官员任免这块,没有她亲自从旁把关,很有可能会被人给牵着鼻子走。 届时弄下去一批官员,却让朝堂中的那些势力重新再安插上一批,更麻烦的同时,还会折腾得人心惶惶。 所以何殊宁愿先忍一忍,借此机会加强对地方官员任职情况的了解,待到回京后,她再跟那些人算总帐。 至于税改方案,她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会让其实施,谁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我们还要再多看看,先让他们继续蹦跶几天。” 说到底,还是因为基层的教育与法律普及工作不到位。 因为都不懂法,违法与旁观者都不知道法律界线,所以那些性质恶劣的人口/买卖现象才会得不到根本性的改善。 因为绝大多数百姓都不识字,所以即便有些官府曾装模做样的短时间张贴过税改方案,碰巧注意到的百姓,也不知道内容,还特别容易受人挑唆。 看着何殊在说话的同时,还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用一根碳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崔景怀没敢打扰。 作为暗卫首领,崔景怀没少带着手下干各种脏活。 尤其是在先帝晚年,整个朝堂都因皇子争储而变得一片混乱,年老体衰的先帝对朝堂与皇子们的把控能力大降时,两支暗卫就是他手中最为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刀。 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当他们这支暗卫被先帝交给年仅三岁的何殊手中后,除了负责安全保障工作那批人,其他人的主要工作竟然是行商、押镖、以及收集与传递各种消息等。 虽然依旧需要做些类似跟踪、监/听之类的工作,却是再也没做过诸如栽赃陷害、暗/杀之类的脏活。 不管是正宁帝,还是何殊,行事风格都很光明磊落。 就算是他们父子初上位的那段时间,面对空荡荡的国库与混乱朝堂,他们也只是要求暗卫提供一些信息,并没有派暗卫去处置那些阳奉阴违,不服他们的王公大臣。 这种与先帝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让他们这些暗卫都敬佩不已,也更为感激。 毕竟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谁都不愿去做那些手沾血腥的脏活,即便他们都是经历过严苛训练,只知服从命令的暗卫。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何殊早已养成想到什么,都要及时记下来的习惯。 若没有亲自出来,一直深居宫中,就算有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回去的信息,她依旧会忽略很多事情。 可是那些她没注意到,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压根注意不到,也意识不到的问题,其实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 例如这教育和法律问题,她之前不仅没有忽视,还很重视。 所以她不仅重金投资已有的书院,还在各地投资新建多所书院与武院,鼓励地方开展扫盲教育。 大安国法典,已经成为所有书院学子的必修课。 只是如今看来,她此前做的那些还远远不够,扫盲教育和普法教育都做得不到位,还需制定更加有效的措施,让百姓意识到识字懂法的必要性。 副管事刘盛过来向崔景怀请示去村里采购一些补给的事,他在村民那里打听到村里的出产后,已经和一村民与里正商定好要采买的东西。 他们这支商队本是六十多人的配置,崔景怀与何殊加入进来后,加上他们带的三十多个随行人员,使得这支商队规模达到百余人。 这么多人每天的吃喝,都需要消耗大批食物,所以他们基本是停在哪里,就会在当地采购一些物资。 有些可以用来当售卖的货物,有的则是为了补充商队成员的生活所需,对于能不能顺道卖货,倒是比较随缘。 何殊顺手将帽子戴到头上,饶有兴趣的提议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村里看看。” 刘盛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崔景怀,他在暗卫营中任职的时间比后者更早,也更年长几岁。 是何殊接掌他们这支暗卫营后,最先由暗转明的暗卫成员之一,早已成家立业,娶的是暗卫营中探子出身的妻子。 虽然依旧需要为暗卫营效力,却已不再接触营中机密,他此前也没机会见到何殊,但他当然知道崔景怀正是他们的首领。 首领这次随商队出行不说,还带着一位‘外甥’,见他对‘外甥’的寸步不离,时刻亲自护在对方左右的态度,刘盛就知道这位‘表少爷’的身份不简单。 只是多年的暗卫生涯,让他很清楚什么叫本分,也尤其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生活。 所以他不仅不会试图寻根究底,还摆出崔景怀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只将何殊当东家‘表少爷’敬着,商队中的其他人当然也都是跟着他有样学样。 “表少爷有所不知,这些山村里的小路都很难走。” 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没关系,大家都是人,不管路有多难走,只要别人能走,我就也能走。” 沿途进入过县城,也曾穿过不少镇子,那些说是城镇,却还没有她前世印象中的许多村子富裕的景象,让何殊饱受冲击。 虽然一路上也曾途经过不少村庄,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何殊都没亲自近距离接触过。 毕竟她的安全是个大问题,各府县受各方面的因素影响,各区域中的治安环境也大不相同,他们需要尽量避免惹上麻烦。 而眼前这个山村,显然是个对官方的认同度颇高,民风颇为纯朴的村子。 所以崔景怀并没有劝阻何殊,一行人跟着带路的里正一起,往村中走去。 相比较出村的那条虽然坑洼不平,但是好歹还算较宽,走得下马车的大路,这村中小路又窄又坎坷,不时还得跳过一条田沟,上个小坡。 让走在她身边的崔景怀和冯立看着提心吊胆,深怕她因走不惯这么差的村间小路而摔倒。 只是事实证明,何殊远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么娇弱,不仅适应得很快,没有嫌弃这条件差,还有心思和走在前面的里正搭话。 “里正爷爷,我看你们的村里也有牛车,怎么村里的路这么窄啊?大家一起把路修宽些,走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在何殊的前世,政府实施的村村通工程,已将水泥路修到全国大半乡村乃村民家门口。 她这辈子纵然有心,也没能力做到那一步。 虽然她一定会尽量完善大安的道路交通建设,但是按照何殊暗自做的规划,就算顺利的话,朝廷将来顶多只会帮他们修村外那条主道。 像这种村间小道,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里正叹了口气,指指田间小路两旁的田地道。 “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修路的事,只是修路要占人田地,谁都不会肯,这事也就没办法了,所以村里有牛车驴车的人家,只有住在村口的那家。” “这事好办啊,占了人家多少地,按照被占田地的等级,向官府申请用村里的公地双倍补偿不就行了,我记得朝廷早就出台过相关补偿方案吧。” 里正闻言,脚步不禁一顿。 “我也听说过官方征占老百姓的地,都会双倍补偿的事,可那说的是官方工事占地,我们这村里修里修路?” 想到前世时,何殊在自己一个同事那里听说的事,对方的老家人在知道政府要给他们修路后,都高兴不已。 在政府派人规划好路线后,她家与她邻居家,立刻主动将路线上的一切障碍清除,其中包括一些老屋与厕所等建筑。 因为赶得巧,期间也有邻居觉得自家太吃亏,被征占的既有田地、菜地,还有大片山,但是老人想不通,子女后辈也会负责给他们做通思想工作,让他们对修路的事比谁都积极。 不过何殊也能理解当下这些人的思想,毕竟对这些村民而言,田地就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根本。 “村里修路,也是能够惠及村中所有百姓的工事,不让他们出钱,只是补偿点地,官府凭什么不同意。” 何殊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要不是知道这位的身份,崔景怀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位是不是对朝廷有意见。 反倒是里正实在没办法接受这种说法,“小少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要是村村都修路,都给这么多补偿的话,那朝廷的压力也大。” “朝廷连税都舍得减免,为修路的事给村民们补偿些地,应该也没什么压力,反正那些地补偿给村民,也还是大安的土地,这叫肉烂在锅里,又不是给外人。” 身为大安自己人的归属感与幸福感油然而生的同时,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的里正犹豫道。 “那我……回头去向镇长大人申请试试?” 14、第十四章 这是一座村民居住得不算特别集中的山村,里正家所在的位置,是周围住户最多的一片区域。 以这片区域为中心,周围山边零星散落着一些住户。 早有村民提前回来送信,告诉大家路过的商队打算采购些什么东西、愿意出什么价。 所以一些愿意卖东西的村民,已相继从家里带着各种东西赶来里正家。 看到那些村民有的拎着鸡鸭鹅,还有的牵着猪或羊,周围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颇为混乱,崔景怀有些担忧的看向何殊。 却发现面对这种场景,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些。 察觉到崔景怀的目光,何殊笑着道。 “我在想一件事,若能将村外那条主干道修好,吸引更多人从这边走,这个村子里再修好通往主干道的路,他们伺养的这些家畜,就能更方便的销售出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哪怕离那条可通往县城、府城的主干道很近,村里的出产也不方便运出去。 道路的不便,不仅会封锁住村中人走向外界的脚步,也会让这座村子失去许多本可增收的机会。 就像这次,若非她有意在此停留,商队就算需要采购物资或货物,首选也是距离主干道最近那些的那些人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过那些崎岖不平的村间小道,深入这座山村,将采买到的这些东西用人工搬运出去,十分麻烦。 里正安排好负责收东西的刘管事等人,又让嘱咐好前来卖货的村民后,才匆匆赶过来招待何殊他们。 “失礼、失礼,家里太乱了,怠慢了各位,几位请去厅里用茶。” 崔景怀态度温和的拱手道,“是我等叨扰了,老哥不用客气,我这外甥长到这么大,还没怎么出门,这趟跟着我们商队出来游历,看到什么都稀奇。”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小少爷真厉害,哪怕没怎么出过门,也见识非凡。” 崔景怀知道对方说得是朝廷征地补偿的事,笑着点头道。 “毕竟他也算是读书人,对于国法律典和朝廷政策,肯定都要略知一二。” 里正十分羡慕的感慨,“读书人好啊,听说现在只要是读书人,哪怕没考出功名,只要能通过官府的招录考试,都有机会当官呢。” 连这偏僻小山村中的人,都对朝廷前再年才正式开始实施的招录官吏新规有所耳闻,让何殊对此相当满意。 对官吏的招录方式进行革新,既能提升各级衙门工作人员的专业能力,改善基层工作效率,同时也能对教育的普及与推广起到促进作用。 早在正宁帝登基后不久,发现因种种原因,导致各级府衙的人员配置都出现大量空缺时,就开始试行过招录新规。 试行数年,几经完善后,才在前两年正式实施。 “是啊,朝廷现在很重视地方上的教育推广,读书人只要能学得一技之长,就有机会应聘一些收入较为丰厚的活,你们村里开设的有村学堂吗?” 里正难掩遗憾的摇头,“没有,我们村又穷又偏,虽然在官府的补贴下,建起几间房子当教室,却一直没能聘到先生。” “你们村不是有位童生吗?” 里正摆摆手道,“唉,人家张童生早就在镇上开馆当先生,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回村里来,像这回这样,村里有事,他愿意回来帮忙,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让何殊的心情迅速变得有些复杂,很显然,这样的山村也需要面对‘人才’流失的问题。 读书认字的人,可以在外面得到更好的工作与生活待遇,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其他人也不能要求他们必须要回村里。 制定怎样的新规,可以让更多的村中孩子有机会读书认字,也成为何殊需要记下的重点事项之一。 “里正爷爷,不知你们村里可还有其他识字的人?不用非得有功名才能先生,只要识字,不管男女,都可以先请来教孩子认些字。” 里正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思索起来,还没等他想出结果,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妇人就道。 “唉哟,大侄子,你怎么忘了,要说起识字的,村里除了老张家的几个兄弟,早年跟童生老爷学过几个字外,还有就是那王老大家的,王老大的婆娘早年在大户人家当过婢女,那可是个能写会算的。” 很显然,论起对村里这些人的了解,里正还不如这位老妇人消息灵通。 听到她的话,里正连忙道。 “听小婶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过老张家那几个就算了,张老三他们几个兄弟都不是读书的料,当年都没学会几个字,现在更是早就忘干净了,倒是那王老大家的?” 见里正有些犹豫,老妇人立刻接过话道。 “王老大家的嫁进村里快十年了,向来本分能干,村里要是愿意请她去学堂当先生,我头一个会将我家几个皮小子都送去。” 老妇人是个精明的,刚才听到里正与这商队小哥的交谈,更加意识到读书认字是件大好事,她当然希望自家的几个孙子也能学些字。 那王老大是她家邻居,他媳妇是因主家犯事,被发卖的罪奴,病得快要死的时候,被路过的牙行人半卖半送的低价卖给王老大,才捡回一条命。 王老大不惜在村里借债,坚持将人救活后,就娶其为妻,婚后生了个儿子,被教养得特别好,与村里其他孩子看着不一样,让老妇人看着羡慕不已。 看到她这态度,里正神情凝重的点头道,“好吧,回头我和村里人商量一下,看看其他人同不同意。” “为啥不同意,像现在这样,满村都找不出两个能读会写的,遇到点事,就得去镇上请童生老爷出面,多麻烦啊。” 何殊知道里正在犹豫什么,在当前这个大环境下,答应让一个女子在学堂当先生,绝对是个挑战。 “里正爷爷,这位老奶奶说得对,对你们村来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让村里的孩子有机会学认字,而不是计较先生是男是女的问题,能有个可以教孩子的先生,不管男女都要珍惜、敬重。” 老妇人连忙点头,“对、对,小兄弟真不愧是读书人,脑子就是比普通人聪明,小小年龄就特别有想法、有见识,大侄子,你听小兄弟的准没错。” 何殊在接下来又以闲聊的方式,说了些在没有笔墨纸砚的情况下,如何用木板制作黑板,用蛋壳磨成粉,制作成粉笔,以及制作碳笔的方式。 既然遇上了,而且她对这个村子里的人印象很好,就想尽量提点一下,希望他们能够抓住机会。 这辈子当了太子,身居高位后,她才越发体会到做人的不自由。 这个不自由包括但不限于她出行不易,不得不长期被困深宫,还有她在说话、做事方面的种种受限。 哪怕她这辈子的皇帝爹,早就认清自己的水平,对她言听计从,让她大权在握。 可她不仅不能因此就由着自己的性格脾气做事,做任何决定反倒要更慎重。 因为她身上不仅背负着自己一家子的未来,还有那些忠于他们的手下人的性命前程。 所以她就算想要做什么事,也只能先记下来,再慢慢谋划,寻找合适的时机,不是想做什么就能随口吩咐下去,要求朝野上下都配合。 这次出宫之后,何殊才发现某些地方官员的欺上瞒下现象,近乎明目张胆,形势远比她此前所预想的更为严重与恶劣。 而这还是在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她还没到过几个地方的情况下,就已亲眼看到的情况。 都是在暗卫传递回宫中的信息中,所无法显现出来的。 不是暗卫做事不尽心尽责,而是因为那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可以简单的用一笔代过的常见现象。 何殊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实在有些太过理想主义,就像这次提出的税改方案,真要说起来,其实有些操之过急。 可她明知如此,还是选择抓住机会将这件事提前上马,说到底,还是因为从本质上讲,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她想为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老百姓多做一些事的心情,实在太过迫切。 因为她曾生活在那种百姓衣食无忧,政府不仅不收基层老百姓的税,还会给贫困百姓提供生活补助的社会。 既然无法闭上眼睛安享尊荣,做个不关心百姓死活,能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蠢话的昏庸太子,就只能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 再看看眼前这些村民的房子,大多房子都是泥土墙,顶上盖的也大多都不是瓦,有些墙体已裂出一条条缝隙,完全称得上是危房。 只有少数人家是土坯瓦屋,那些应该都是村里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人家。 像里正家主屋的三间青砖泥瓦房,在这个村子里算是独一份。 这些都是何殊若非亲眼所见,不管是她前世住在高楼大厦中,还是今生生活在富丽堂皇的深宫中,都想像不出的场景。 也正因亲眼看到这些大安基层百姓的生活环境,让何殊更加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并且还想为这些百姓多做一些实事。 15、第十五章 何殊所展现出的‘读书人’本事,让这位里正十分佩服,所以对方很重视她所说得那些。 不仅在商队离开后,就按照何殊的建议,组织村民共商给学堂请先生的事,并开始筹划着要给村里修路。 对于何殊遇上任何难题,都能迅速给出最现实的解决办法的本事,崔景怀是真心佩服。 两天后的晚上,崔景怀难掩担忧的说道。 “谨恒,若无意外,明天下午应该就能抵达青山州府城,你真要去那青山书院中借读吗?” 这是何殊早就为自己安排好的行程。 “嗯,教育很重要,想要了解当下真正的教育形势,只有融入其中,才能得到更真实的答案。” “可是青山书院中的师生规模多达上千人,身份来历复杂难辨,只有冯立与邱颜同样以借读生的跟着您,恐怕难以保障您的安全啊。” 要求所有书院为学生安排统一食宿,都不得带人伺候,是何殊亲自制定的规则。 依何殊自己的想法,并不愿带头破坏这个规则,只是她这身份确实事关重大,安全方面不容有任何闪失,让她没有任性的权力,只得答应带两人进去。 “我们此行还算隐秘,无缘无故的,书院里应当不会有人针对我,有他们两人在,应当可以应付所有意外。” 冯立的身手非凡,邱颜也是女扮男装,极其精通药理,再加上她自己的身手也还不错,所以何殊对自己此行的安全并不担心。 崔景怀虽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现在出了宫,他一直不敢让何殊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们还是再多安排几个人吧?” 何殊有些无语,“安排的人越多,越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舅舅实在不必这般如临大敌,平常心,打心里只将我当成一个家世不错,出来游学的小辈就对了。” 听得出何殊的坚持,崔景怀只得放弃继续劝说的打算。 崔景怀早年曾顺手救过青山书院中的一位吴教谕,前两年他随商队外出时,两人意外重逢,那位吴教谕十分感念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知道何殊这趟以游学的名义出行,打算在此期间找间书院借读一段时间,深入了解大安的教育环境,以及年轻学子对大安目前社会环境与政策的看法。 崔景怀便主动说出自己与那位吴教谕的缘分,征得何殊的同意后,提前去信联系吴教谕,提前在青山书院预定下几个借读名额。 吴教谕是青山州府学的学官之一,以监学的身份常驻青山学院中,日常也会为书院学子授课。 以其身份地位,就算是青山书院的山长也会以礼相待。 虽然无权直接干涉青山书院的事务,但他想在书院中安排几个借读生,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吴教谕已在回信中给出肯定答复。 无论崔景怀心中再怎么担忧,商队还是在次日顺利进入青山州境内,距离青山书院所在的青山府城越来越近。 商队走的这条前往青山州府城的官道,是在近几年重新规划并整修过的一条官道。 不仅路面较宽,大多路段都可让三辆马车并行,而且路面整修得十分平坦,因为上面铺了一层水泥。 受限于目前的水泥产量,大安境内目前只有几条通往京城的主要交通干道,全程都被修成水泥路。 工部下属的作坊生产的水泥,目前主要应用于各地在建的水利与桥梁工程。 随着路况变好,太阳也变得越来越炽热,何殊才没有继续坚持骑马,答应坐到马车内。 掀开车帘与车窗帘,马车内变得通风透气的同时,也不影响何殊想要观看沿途环境的视线。 “舅舅,前边那辆骡车好像出了意外,我们安排个人过去看看情况,问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吧。” 为了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本不想多事的崔景怀闻言,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微笑着点头应下。 没过多久,刘副管事就亲自过来汇报情况。 “启禀东家,那是一辆送三河县的两位学子前往青山书院的骡车,车轴出了些问题,需要更换配件,我们这边也没有能用得上的备用配件,帮不上他们。” 何殊从边窗里探出头,接过话道,“怎么帮不上,刘管事,刚好我们也要去青山书院,跟他们顺路,让两位学子坐我们的车先走,那骡车不用载人,可以就近找地方修车。” 崔景怀当然不会反对她的建议,“嗯,就按谨恒说的办吧,让他们坐后面那辆还有大半空位置的马车。” 何殊却再次开口道,“不用让他们坐后面那辆车,这辆车里只坐我和邱颜,还空着呢,让他们过来吧,正好可以提前认识一下同窗。” 刘盛也知道既然车里的那位小少爷开了口,他的顶头上司就不会反对,随即照办,而且是郑重其事的亲自去办。 反倒是需要接受帮助的人,面对刘盛释放出的善意,此刻有些犹豫。 那骡车的车夫听到刘管事的话,不仅感到担忧与迟疑,还很自责。 “小老儿受这两位小哥的长辈所托,要负责亲手将他们送到书院和武院才好,没想到竟遇上这种意外,唉!” 沈卓客气有礼的谢过刘管事后,语气温和的安慰车夫道。 “林叔不要着急,我与祖父都听说过怀安商行的威名,能遇上他们,并得到他们的帮助,是我们兄弟的荣幸,你也能安心的去修车,到府城后,我们兄弟会在第一时间给家里去信说明情况,解释这场意外,怨不得你没尽责。” 听到小少年的这番话,刘管事不动声色的挑挑眉,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现在的天才都变得扎堆出现了吗? 明明看上去都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说话做事的心眼却是一个比一个多,有勇有谋,特别有主见。 不过刘管事也只是暗自在心嘀咕了一下,多年的暗卫生涯,早就让他养成谨言慎行的习惯。 即便在外人看来,他绝对是位十分健谈,时常面带笑容,与人打交道十分精明圆滑的合格商人。 沈卓与柳平跟着刘管事来到马车边时,何殊正好从车窗处伸头看向他们过来的方向。 看到两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少年,背着行礼过来,何殊下意识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却不知那类似哄孩子的笑容,出现在她那还长着婴儿肥的稚嫩面孔上,看着其实有些违和。 “你们好,我叫商谨恒,他叫邱颜,我们家住京城,这次随长辈出来游学,将会去青山书院借读一段时间,你们两个都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吗?” 看着坐进车里的两位少年,何殊的目光中透着好奇,言语之中也透着对同龄人的亲近,十分符合天真热情的富家少爷人设。 相较于难掩拘谨的柳平,沈卓表现得十分深稳大方,语气诚恳的拱手道。 “小弟沈卓,见过二位贤兄,这位是我青弟柳平,家在三河县,我是青山书院学子,此番是休完农忙假返校,表弟此去府城,是想进入青山武院。” 见沈卓的年龄也就与自己不相上下,就能带着比他年龄小的表弟前去府城求学,这份独立与勇敢,让她颇为欣赏。 虽然何殊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家庭方面存在一定原因,一般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心大,不过她并没有就此多问。 “听说武院中的生活十分辛苦,这位柳贤弟真是勇气可嘉,令人敬佩。” 听到何殊的话,邱颜正为刚上车的两人倒茶的手忍不住顿了一下。 亲眼见证武院的诞生过程,知道武院中的那些严苛规则制度,都是由眼前这人亲自制定后,她实在想不通这位怎么好意思面不改色的对人说出这种话。 得到肯定的柳平立刻没了面对生人的拘谨,下意识坐直身体,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娘说,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我不怕吃苦。” 何殊边将邱颜倒的茶分别端给二人,边笑着点头。 “柳贤弟有志向,希望你能在武院迎难而上、不负初心,听说只要是能在武院坚持到正式毕业的武学生,都能拥有不错的前途。” 这绝对不是何殊的虚言,武院是她借鉴前世的军校制度,再结合大安的现实条件精心设计而成。 所有能在武院坚持到毕业的学生,不仅能够拥有不俗的身手,还能拥有一定的军事素养。 毕业生不管是选择进入地方府衙当捕快,还是进入军营,都会优先得到擢升与重用。 在这个军中关键职位大多都由各个勋贵世家把持的时代,何殊没想过要直接撬动相关势力的利益。 所以她开设的只是武院,而不是军校,也不会直接干涉武院毕业生的就业选择。 就算是武院毕业生选择进入军营,也需从底层做起。 对于这类毕业生的最大优待,除了会由东宫产业负责返还,或免去学生在校期间的所有学费及生活费外,还会给予一笔安家费。 但这并不妨碍何殊握着蠢蠢欲动的小锄头先盯住将来要挖的墙角,只是目前尚处布局阶段,实在不易操之过急。 16、第十六章 对于武院,即便是沈卓,之前也只是略有听闻,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现在听到出身于京城那等繁华之地的何殊说得这么肯定,两人本都有些忐忑的心,也随之踏实不少。 因此前乘坐的骡车坏在半路,兄弟二人跟着车夫一起想办法,虽然没能解决问题,也在日头下晒了近一个时辰,此刻确实又累又渴。 谢过何殊二人为他们兄弟准备的茶水,直接一饮而尽后,两人的身心状态都得到极大改善,对帮助他们的这些人更加感激之余,防备之心也去了大半。 “商兄似乎对武院的情况较为了解?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家境清贫,是因听说能在武院习得一技之长,表弟又生性活泼,对习武较为感兴趣,才想去试试。” 何殊点点头,“嗯,因为有长辈在其它武院任教,所以听说过一些比较可靠的消息,武院会在入学第二年,为经济困难的学生提供借贷业务,若提前与武院签订毕业后会进入军营至少五年的合同,还能直接免费。” 这些是所有进入武院的学生,都会知道的规则,头一年就撑不下去的学生,也就没了继续培养的价值。 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得到的人往往不会珍惜。 而武院为培养出身强体壮的学生,在配套的训练场地、武器、医药健康、以及饮食营养方面,都颇下功夫,这些方面的开支投入远在书院之上。 所以武院才会开出相对较为高昂的学费,以较高的门槛过滤掉一些心志不坚的人。 听到何殊的话,柳平立刻惊喜不已的看向他表哥。 “太好了,我毕业后肯定会进入军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将军,卓哥,我们只要付第一年的学费就好了。” 沈卓也是这才知道武院竟然还有这些优惠政策,由衷的致谢道。 “多谢商兄的提前告知,看来家里不用再为表弟以后上学的费用担忧了。” 为了能够拿出头一年的费用,家里已是不遗余力,沈卓甚至还打算在这次回书院后,去做些抄写类的工作赚钱,只为能给柳平攒以后的学费。 虽然进入武院学习的事,得到家中所有人的认可与全力支持,同时也让柳平感到压力颇大。 “卓哥,等我们到府城后,就写信告诉叔爷他们这个好消息。” 此刻压力大减后,柳平也随之恢复自己活泼开朗的性格,说完,他好奇的问何殊与邱颜。 “谢谢商哥,商哥和邱颜大哥都是京城人,你们见过皇帝老爷和太子殿下吗?” 正当邱颜为这个问题感到为难时,就见何殊难掩得意之色的回道。 “见过,去岁元宵灯节,皇帝陛下带着太子殿下登上宫城墙,亲自放天灯与民同乐时,我们许多人都曾见过,可惜当时相隔甚远,看得不清楚。” 见她那毫不掩饰的向往与感慨,表现得极其自然,邱颜十分配合的点头。 “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天色太晚,还好我们当时正好在那附近,正好赶上了。” 与往届皇帝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哪举行祭祀,或是去秋狩、避暑不同,正宁帝登基上位九年来,基本没怎么出宫过。 对外说法是不愿兴师动众,耗费钱财,实际上更多的是为安全考虑。 再加上他亲自干出用女儿充儿子,还让这个女儿当太子的举动,让他在面对天地与皇家列祖列宗时,都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柳平无比向往的感叹道,“你们真幸运,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他们,不过我表哥肯定能,他读书特别厉害,是我们县……。” 人前表现得再怎么沉稳,沈卓目前终究还只是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历练的小少年。 此刻听到表弟这毫不谦虚的吹捧自己,顿时羞窘不已,打断对方的未尽之言道。 “平弟,休得胡言!让二位兄台见笑了,我们小户人家见识有限,他这是将别人的戏言当真了。” 何殊知道州府一级的书院招生,最低门槛就是秀才功名。 眼前这位少年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至少是在一年前就已考取秀才功名,足以证明他的优秀。 “沈兄太自谦了,你我年龄相当,你已是青山书院的学子,在下却还是一介白身,这次能有机会去青山书院借读,还是靠着长辈余荫。” 何殊对此很有自知之明,让她去参加科举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考取秀才。 毕竟本该负责教她经史典籍的太傅、少傅等人,都被她给派了其它工作。 除了会在陪正宁帝定期听经筵官讲经时,顺便听上一耳朵外,她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系统的学习科举内容,也做不来文章。 作为从小接受过系统的皇子教育的人,正宁帝在讲史论经方面的水平不俗,文章也做得很不错,能与那些经筵官交流得十分和谐。 可是何殊的主要精力从来都是放在那些经筵官的言语神态反应上,从而分析他们的思想立场,乃至性格特长,从中择取自己想要用的人。 所以真要论起学问水平,何殊实在是差到有些对不起她的身份。 好在她上辈子理工科出身,对自己的能力早有十分清晰的认识,早就特别务实的选择放弃自己不擅长的,懒得与那些经史典籍硬扛。 即便她因掌握着速记技巧,记忆力特别强,从小就给人留下拥有过目不忘之能的神童印象。 何殊表现出这份坦荡,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沈卓也不例外。 “商兄莫要妄自菲薄,能得长辈荫庇,本就是个优势,何况商兄这般年龄就有机会四处游学,开拓眼界,增长见识,实在令人羡慕。” 这是沈卓的真心话,他认为富家子出身的何殊身上没有半分骄娇之气,待人真挚热情的同时,却又不会失去应有的分寸,实属难得。 这肯定是因对方跟着长辈四处游历,得到历练后,才能拥有这般难得的平和心态。 何殊也很欣赏对方的这种心态,没有愤世嫉俗,不会恨人有、怨己无。 “我听说,现在各大书院除了会在春秋二季放农忙假,好像也会定期组织书院中的学子外出实践游学?” 不管是书院还是武院,都没有放寒暑假一说,为了让这些书院在培养学生时,重视理论加实践的必要性,她曾明令要求各书院要定期给学生安排实践活动。 这些实践活动应该包括但不限于去乡下种地,去官府、作坊及官方在建工程中参观及做事等。 “是啊,可惜我进入青山书院就读的时间尚短,目前还没参加过,不过听说书院近期可能就会组织一次相关活动,商兄到时若还在书院就读,我们应该可以一起出行。” 说起这个话题,沈卓难掩期待之色。 在进入青山书院就读之前,沈卓对自己是否需要去书院学习一事,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他有信心凭借家中那些藏书,以及县里几位先生的教导考取举人,乃至进士及第。 这也是他考取秀才后,为了年迈的祖父母,一直拒绝县里的举荐,没有去青山书院就读的底气所在。 直到沈卓正式进入青山书院就读后,他才发现竟是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青山书院中不仅拥有学识与科举经验都更为丰富的先生,教授学生的内容更全面、更务实。 所教授的内容与课程安排,以及考核重点,都与他印象中的书院环境大不相同。 而那些,都是以他的家庭条件,注定无法为他提供的。 从书院的各种安排中,不难看出朝廷在选拔人才时的侧重点,虽然依旧是通过科举取士,选拔人才的方向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这让沈卓迅速收起自己曾经的自负,开始虚心潜学,再不敢自以为是。 而何殊也确实很想亲自体会一下,“若无意外,我也希望能有机会跟去见识一下,与同窗们一起出去的体验,肯定格外不同。”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卓为何殊介绍了一下青山书院的环境与规则,何殊也为他们讲了些自己随商队游学途中遇到的趣事。 “不知二位兄台可曾注意到朝廷最近在各地张贴的税改方案?” 听到沈卓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何殊有些意外,她此行本就想听取各方人士对税改方案的反馈与建议。 可她与沈卓萍水相逢,虽然从目前来看,双方的交流还算投机。 但是本着交浅不言深的原则,她并没打算这么快就与对方探讨这个比较严肃的话题。 只是对方既然主动提起,她肯定也不好避而不谈,这样容易让对方误会自己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利于她接下来的打算。 所以何殊不动声色的笑着点头。 “看到过,我们从京城出发时,朝廷就已经在京里开始张贴相关公告了,后来这一路走来,又在有些府县见到过,不知沈兄何出此问?” 沈卓郑重其事的提醒道,“商兄有所不知,书院不仅注重我们这些学子的社会实践,还要求我们要实时关注朝廷动向,二位兄台此时进入书院,先生肯定也会就此事考问你们。” 17、第十七章 虽然相关规则是她自己制定的,但是面对自己可能也要因这一规则而被考问的事,何殊心中着实有些复杂。 毕竟她最不喜欢,也不擅长做‘阅读理解’。 尤其是税改方案本就出自她之手,对她而言,让她很难把握好度。 不过不管怎么说,沈卓这般提醒她们,绝对是好意。 “多谢沈兄的提醒,让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怀安商行在青山州府城陈阳城中设的分处,为了能赶在日落之前抵达陈阳城,商队没在路上多做逗留。 连中午的午饭,都只是简单吃了些干粮。 次日是农忙假的最后一天,后日才是青山书院正式开学的时间,何殊三人作为借读生,也只能在青山书院正式开学后,才能进入书院。 抵达陈阳城后,何殊笑着提出邀请。 “柳小弟进入武院的事情还没落实,想必沈兄也不急着回书院,你们不妨和我们一起,先在这里住两晚?舅舅为我们安排的院子房间多,安全方面也有保障。” 怀安商行在陈阳府的分处,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客栈,除了沿街的一排房子,后方还有三进的大院。 都被修建规格档次不一的客房与客院,房间多达上百不止,既能方便自家商队来此休整,也对外营业。 类似的客栈,怀安商行在其它府城中也有设立,共有多处,诚信可靠的名声远扬在外。 这也是沈卓与送他们去府城的车夫,在听说遇到的是怀安商队时,都不觉得陌生,虽然少不了会有些担心质疑,最后仍然选择相信怀安商队的原因。 本就已经欠下对方的人情,沈卓也就不再纠结又要不要多欠一些的问题,直接应下并道谢。 何殊很喜欢对方这爽朗大气的表现,她很不喜欢那种好心帮人却被推拒,需要再三劝说,弄得像是自己上赶着求人接受帮助似的相处。 为赶路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何殊虽觉疲惫,晚饭过后,也没放下一直坚持的锻炼。 完成每日早晚必做的功课,又看完崔景怀送来的京中密信,并一一回复后,何殊才结束这一天的日常,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次日一日,沈卓兄弟起床洗漱好后,来到院中,却隐约听到附近传出类似打斗的动静。 快速前往传出声音的后院,一眼看到何殊正在后院空地上与人交手,邱颜却在一旁抱剑旁观,明显只是自己人之间的比试。 而交战双方出手犀利的攻击、敏捷的防守反应,都让柳平看得两眼放光。 “卓哥,等我去了武院,是不是也能学到这么厉害的一身本事?” 沈卓正待开口,就见交战的双方以平手为结局,不禁面带愧色。 “抱歉,是我们打扰到二位贤兄了。” 何殊接过邱颜递过来的手帕,擦着满脸的汗水,边不以为意的笑着回道。 “没有,是我今早的活动量已经够了,你们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因出门在外不便,何殊已有段时间没有放开手好好与人打上一场。 如今到了自家地盘,想做什么都方便,这般活动完筋骨,感觉特别酣畅淋漓,心情也很好。 “很好,多谢商贤兄的关心,没想到三位贤兄都是文武双全的俊杰,实在令人钦佩。” 沈卓已经认出与何殊交手的,正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冯立。 何殊笑着摆摆手道,“哈哈,沈兄有所不知,冯立与邱颜的确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我就算了,文不成武不就,都只会些皮毛而已。” 冯立和邱颜虽不赞成,也不好在人前多说什么。 “看来是商兄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些。” 何殊很珍惜自己小辈子的小命,所以她在骑马射箭与习武方面,都很下功夫,只为尽量拥有一些自保之力。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医药水平,在某些方面也相对较为落后,所以何殊十分注重身体锻炼。 只是相较于冯立与邱颜他们这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何殊因为还要操心国事,花在这些上面的时间与精力都有限,水平也就有限。 “我听说书院现在也开始重视起学生的身体素质,每天都会安排一定的锻炼时间?” 沈卓点头,“是的,据说这也是当今圣上的旨意,书院还会要求我们定期参加体能考核,考核成绩会记入每次的月考与大考。” 何殊回房再次沐浴洗漱过后,才去厅中与众人一起吃早饭。 作为何殊身边最受信重的近侍之一,冯立当然清楚他们此番出行的目标,所以他在早饭过后提议道。 “公子,我们虽曾听说过不少与武院相关的消息,却还从没去过武院,反正我们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随二位小兄弟一起去青山书院见识一下?” 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的何殊看向沈卓二人,柳平是恨不得赶紧一口应下,沈卓也没有多想。 “我们兄弟对武院中的情况更不解,心中本就有些忐忑,若能有劳几位贤兄同去,帮忙从旁提点,卓感激不尽。” 何殊笑着摆摆手道,“感激什么的,就免了,是我们想要趁此机会跟着去凑热闹而已。” 青山书院和青山武院的占地规模都很大,没有直接开设在陈阳城内,而是建在陈阳城郊,被扩入陈阳城外城中。 怀安客栈开设在内城与外城交界处,既然何殊等人也要跟着去青山书院,当然是由客栈帮忙安排马车。 崔景怀有心想要随行,可是在这安全方面相对比较可靠的府城内,他一个‘长辈’还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辈,反倒惹人注目。 再加上何殊已经提前嘱咐过他,所以他纵然不放心,能做的也只是按排几个身手最好的暗卫随行,看着马车远去。 从何殊那里得知冯立的身手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那个,柳平看向他的目光充满尊崇。 “冯立哥,你的身手这么好,怎么不去武院,而是选择去书院借读呢?” 沈卓闻言忍不住扶额,即将进入青山书院借读的三人,在他们面前从未遮掩过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别。 冯立与邱颜虽然拿的也是借读学子身份,但这明显是为规避书院禁止学子带侍从的规则,方便他们保护自家公子。 由此可见,这位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商公子,真实身份应该不止是怀安商行东家外甥那么简单,其出身家族肯定也很不凡。 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子弟,不像他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晋身之途十分有限。 作为这种大家族子弟身边的亲随,冯立等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也远非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想像,他们当然不用考虑去武院博前程的事。 面对这个不怎么聪明的问题,冯立并没有敷衍。 “因为我们从小习武,武院能教的那些,我们基本都已经会了。” 柳平满脸钦佩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冯立哥若是和武院的先生们比试,谁会更厉害一些。” 冯立很想说当然是自己更厉害,毕竟会被派到武院当武教头的那些暗卫,都是被淘汰的非精英。 如他这般能被选在太子殿下身边当近卫,绝对是暗卫营中实力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至于武院中的那些非暗卫营出身,而是从退役将士,或是衙门捕头、捕快中选出的武教头,论身手甚至连非暗卫营出身的武教头都不如。 只是这些内情显然不便宣之于口,所以他只能略显矜持的回道。 “我们习武的目标在于强健身体,面对恃强凌弱之辈时,拥有自保之力,可不是为了逞强斗狠,小兄弟,你也要记住,进入武院学得本事后,绝对不可做出以武欺人之举。” 柳平郑重其事的应下,何殊笑着在一旁说道。 “听说武院中也开设的有文化课,教学生读书认字,能通过考核者,才能升入高年级,年级的课学好了,据说将来能有机会当将军。” 能有机会升入高年级者,前提是去处已经明确,不是毕业后会进入军营,就是会去各级府衙,也就是官方单位。 “真的?” 柳平顿时双眼一亮,但他随后又有些垂头丧气。 “可我一看到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疼,我原以为读武院只需习武,不用读书呢。” 沈卓有些无奈的训斥道,“读书使人明智,朝廷特意开设武院培养武学生,可不是为了培养出大批只知惹是生非,逞匹夫之勇的武夫。” 这番话让何殊对眼前这位少年再次感到刮目相看,能看出这点的人不少,但是像沈卓这般年龄、这般出身的人,也能看出这其中的教育宗旨,实在难得。 说话间,马车已来青山武院附近,相隔还有段距离,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少年们整齐的喊口号声,随即就能看到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队,正围着诺大的武院跑步。 跳下马车的柳平好奇得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充满期待与向往。 看到眼前那些周身气势与书院学子截然不同的武院学生,沈卓的心中却充满担忧。 柳平的年龄还小,性格简单易冲动,这让他难免有些担心表弟在这武院中的生活。 18、第十八章 受限于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效率低下,交通也十分不便的大环境,不管是书院还是武院,都没有统一的招生时间。 只要能够满足书院或武院的招生考核要求,就能直接入学。 柳平现年十一岁,勉强达到武院招生年龄要求的底线,身高体重也都达标,在力量与反应能力的测试中,表现都格外优秀。 在入学考核中获得综合潜力优良的判定后,柳平成功取得入学资格。 何殊等人也都为他感到很高兴,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也能看出柳平是真心尚武。 能有机会借着送柳平参加入学考核的机会,在这青山武院里参观一番,了解一下这里的实际情况,何殊也很珍惜。 让何殊感到颇为遗憾的是,现在的书院与武院都只招男学生。 就算她有心,在短时间内也没能力大幅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只能选择不动声色的一步步慢慢来。 取消已经征收上千年的人头税,给男女均等的口粮田免税、惠民田减税的待遇,就是何殊想为女子尽量改善生存环境的一个重要举措。 这项政策势必会让一些人家不再像过去般,为了能够少缴人头税,生女就选择将之溺死或弃养。 同时,能与男子一样享有同等的口粮田与惠民田份额,也能给女子带去一些底气。 而她打算在接下来利用宫中的教育资源,培养出一批女官,绝对可以起到某些导向作用。 等到有市场需求后,女子书院、女子武院就能有机会应运而生,只是在此之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与谋划,急不得。 交完学费,办好入学手续后,负责入学相关工作的人就召来一名杂役,令其带领柳平去领衣服、被褥等学院统一发放的物品。 在武院工作的这些杂役,做惯各种跑腿的活,不仅对武院中的环境特别熟悉,对其中的大情小事也都了如指掌,可谓是消息尤其灵通。 “这位兄弟贵姓?” 听到冯立的询问,带路的杂役笑容灿烂的回道。 “公子客气,小的免贵姓张,名叫张二田。” “原来是张家兄弟,你来武院做事多久了?” 冯立不动声色的往对方手中塞入一块碎银子,熟悉的触感顿让张二田双眼一亮,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许多。 “小的家住附近,青山武院刚一成立,小的就来院里做事了,对武院中的院长、先生、教头们,都十分熟悉。” 张二田没说谎,他对青山武院的确是十分了解。 所以在带着柳平领东西,以及送人前去宿舍的期间,他知无不言的给一行人仔细讲了下青山武院的情况。 从在武院教授各种功课的先生、教头,到武院现有的学生规模,以及每天的课程、休息及吃饭时间的安排,与相关注意事项等,都说得一清二楚。 沈卓刚注意到冯立的动作时,还感到有些意外和不解,听到张二田讲出的信息,他才明白过来,提醒自家表弟一定要将这些都牢记在心。 有过进入书院两眼一抹黑,做什么都需要请教别人,甚至是走弯路的经历,他很清楚这些信息的重要性。 快要抵达宿舍前,张二田小心看了眼周围,低声说道。 “想要在院里过得太平无事,有些人一定要特别注意,最好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若是遇上了,一定不能抢他们的风头……” 听到张二田小心翼翼的说出几个名字,哪怕他没有明说,何殊也能猜到原因,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的同时,神色平静的淡淡问道。 “这几人都很有来历?” 张二田郑重其事的点头,“是啊,都很有来历,若是被他们盯上,除非你的资质特别好,成绩特别优秀,能有机会得到几位教头的保护,要不然,啧啧,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何殊皱眉道,“既然院中也有不惧那些人的教头,为何他们不愿出面好好管教那些人?” 张二田叹了口气道,“因为那些教头们都奉行强者为尊的原则,只在意那些学得特别好的学生,不在乎那些普通学生。” 好吧,不用问,何殊等人就已明白那些教头的身份来历,因为这就是暗卫营一直以来的风格。 只是从前在暗卫营中被淘汰的弱者,会丢掉性命,被何殊接掌后,会根据所有人表现出的性格特长,将其分别安排到不同位置上。 那些被安排出去的人,就算因自身实力不济而被边缘化,骨子里依旧深受这段成长经历影响,奉行的也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的那些规则。 与其有着同样出身的冯立和邱颜都觉得这很正常,因在青山书院见到过类似现象,沈卓虽觉担忧,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嘱咐自家表弟。 何殊则是无法容忍这种现象,优胜劣汰是一回事,可她绝对不容许自己不惜人力、物力开设的学校中,竟然出现霸/凌现象。 虽然她自身不曾亲自经历过,但是受前世那个信息传播水平发达的大环境影响,让她深知这种现象能给人造成的终身伤害与影响。 接到何殊示意,冯立不动声色的再次给对方递过去一块碎银。 “多谢你的提醒,我们平弟年龄小,又是第一次出门在外,要是不小心惹上他们,就麻烦了,兄弟可知道他们的来历,让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二田还真知道,他是个精明的,想要保住在武院的这份轻松而又收入不菲的工作,基本要求就是不能得罪那些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前程的人物。 “据小的所知,中级一班的那位韩明新公子,是京中一位王爷……好像是康王的小舅子,听说连知府大人对他很客气,那位王开杰公子,是巡抚大人的族侄……” 说完这些,张二田又提到几个的名字。 “这几人的身份来历比神秘,反正肯定也是大有来头,他们平时比较低调,出手却很大方,特别喜欢结交朋友,与韩公子、王公子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 初时还有些震惊的何殊现已十分平静,再次确定自己实在很有必要亲自出来走走。 亲眼看看这个自以为应该已经得到极大改善的世界,才能发现其中藏污纳垢,存在的各种问题一大堆。 若是一直深居宫中,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些武院能给她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会有限。 却会在她的不知不觉中,逐步彻底沦为其它势力拉拢人手的工具,让她的一番心血给别人做了嫁衣。 难怪那些人对她开设武院的事,反应都很平淡,她还以为是自己够小心与低调,没有曝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现在看来,原来是人家将她当做冤大头,一直在薅她这个大冤种的羊毛。 忍字头上一把刀,心中再怎么愤怒,她当下也只能先忍,待到日后再与他们算帐。 “没想到武院中的环境,比书院还复杂,柳贤弟,你接下来可要小心,不过我们尽量不惹事的同时,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我们,真要跟谁对上,你尽管去怀安客栈找人帮忙。” 柳平赶紧应下,他也听也这武院中的环境,并不像他原以为的那样简单。 沈卓也没说什么推辞的话,只在心中暗自记下这份情义,何殊的这番表态,是在为柳平撑腰,为他表弟接下来在武院的平安提供保障。 张二田则是眼睛一亮,“恕小的眼拙,原来柳公子与诸位都是怀安客栈的人,有这层关系在,柳公子在武院肯定能一切安好。” 听到这话,冯立挑眉问道,“原来我们怀安商……客栈的名头在武院中,竟能这么好使?” 张二田听出对方本想说的是怀安商行,意识到这几人可能不止与陈阳城怀安客栈有关,而是与其背后的怀安商行有关。 这让张二田的神情变得更为恭敬起来,“公子说笑了,这是当然,谁不知道怀安客栈是大名鼎鼎的怀安商行分点,那怀安商行的东家,可是京中手眼通天的皇亲国戚,谁敢不给面子?” 知道怀安商行的名头好用就行,柳平安置好后,就会直接入学,接受武院的统一管理。 要等到武院休沐时,才能离开武院。 离开青山武院后,沈卓郑重其事的给何殊他们行礼道谢,他此前实在没想到,武院中的情况竟能如此复杂。 那些出身显赫,大有来历的同窗,竟能在武院中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针对那些不愿拒绝与他们厮混到一起的学生。 青山书院的学子之间,虽然也存在各种竞争与排挤,但是大家都是文人,爱惜自己的名誉,做事不敢太过分。 再加上他的成绩实在优秀,让书院中的先生们对他寄予厚望,多有看顾,所以他在书院中的生活还算简单平静。 要不是何殊他们愿意借出怀安商行的名头,为他表弟造势。 在听说青山武院中环境后,沈卓甚至生出想让表弟放弃入学的念头,因为他实在不放心。 何殊制止住对方道,“沈兄不必如此,说实话,此行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对武院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也算是收获不小。” 19、第十九章 对于张二田说得那些信息,肯定还要做进一步的核实。 只是何殊心里清楚,这些外人虽不容易知道,但在武院内部却不算什么秘密的信息,基本不存在胡编乱造的可能,因为没那个必要。 更何况张二田所能看到的,只是武院中的那些背景不凡的学生不能得罪的表象。 连冯立与邱颜他们在听到那些信息后,所能想到的也是那些有背景的学生在武院拉帮结派,欺凌弱小,会让她很不喜。 不会明白在这看似很好理解,同时也很常见的表象下,其实还暗藏着那些人身后势力的谋划。 何殊也不会跟身边人解释这些,站在前世所不曾接触的位置上,从另一种角度看这待那些人与事,是她今生不得不学习并掌握的能力。 既然没有选择摆烂的机会,她就只能面对并设法解决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留下柳平,离开青山武院后,又顺路将沈卓送到青山书院。 “三位贤兄将要进入书院借读,何不先随我进去熟悉一下书院中的环境?” 得到何殊一行的诸多帮助,沈卓心中十分感激,只是他在短时间内,注定没有能力偿还这份人情,就想尽量为他们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何殊明白对方的想法,不过还是选择婉拒。 “等到我们明日来书院报道后,再请沈兄做东道,带我们熟悉环境,初来陈阳城,在下今天打算在这陈阳城中游玩一番,好好见识一下青山州的风土人情。”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考虑到青山书院明日将要正式开学,沈卓这位正经的学子,就算已经完成书院布置的作业,也需复习一下课业。 不像他们,此次出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尽量多去些地方,在人群中多听、多看、多记。 大安立朝近两百年,官方统计的总人口从开国初期的两千多万,已增加到现在的近五千万。 这还是因为近些年来,大安境内总体上还算太平,既没有与邻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也没有出现什么损失惨重的天灾人祸。 青山州作为人口、粮食产量与经济排名,都能在大安境内排前五的州府之一,总人口也就一百多万的样子。 陈阳城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原有的常住人口不到八万。 随着着青山书院扩建并扩增招生规模,以及青山武院的开设,使得陈阳城扩建。 再加上大安的商业活动在近些年得到极大发展,并越发的兴盛。 陈阳城作为青山州的商业中心,近些年的就业岗位大量增加,为城中聚集大量人口,使得陈阳城中的人口现已增长到十万出头的规模。 十万人口的城市,只是何殊前世所在国家一些偏远小县城的人口模。 但在这个时代,人口规模达到六万的城市,就能算得上是大城。 大安最繁华的城市上京,在经过近几年的人口快速增长后,现在的常住人口也不到五十万。 这让何殊不得不抛开自己对城市的固有印象,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时代的一切。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封建王朝时代,因她的鼓励与支持,商业经济才能在近些年发展得较为迅速。 即便如此,土地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赖以为生的根本。 在没有高产作物,也没有化肥帮助提高产量的农业时代,农业种植同时也是国家的根本。 何殊再怎么理想主义,也不敢试图在这个时代搞什么城镇居民化,去撬动这个根本。 所以此刻看到这个在大安已经算是相当繁华,却与她印象中的繁华城市无法相提并论的府城,她只感到唏嘘不已。 步行走在街道上,看见何殊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小贩手上的糖葫芦上,邱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买下三串。 不动声色的仔细嗅了一下,确定不存在什么异味后,她才将其中一串递给何殊。 这份谨慎小心,让接过糖葫芦的何殊无声叹了口气,人家小贩做的是养家糊口的小生意,他们不过是偶然遇上而已。 只是何殊也很清楚,对于她身边的这些人而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那可能会有的万一提前扼杀。 因此何殊只会尽量配合,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见何殊神情自若的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边打量热闹的街道集市,让本有些不适应邱颜和冯立莫名觉得,这种行为实属正常。 “公子,不知道那青山书院里的情况,是不是也像武院那般复杂,我们要不要多做些准备?” 虽然沈卓已为他们介绍过一些青山书院中的情况,但是在冯立看来,沈卓在青山书院就读的时间尚短,还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因其年龄小、才学好,备受师长喜爱与照顾,对书院里的真实情况可能不够了解。 有点怕酸的何殊皱着眉头咽下口中的山楂,摇摇头道,“不用,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低调些,不宜兴师动众。” “要是我们也被人针对了怎么办?” 何殊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以牙还牙,让对方付出代价,你们可别忘了,我舅舅可是皇亲国戚。” 听到这话,冯立差点没被咽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太子竟能如此坦然自若的仗‘皇亲国戚’的势。 明明他自己才是让人仗势的那个。 何殊则是完全没将这个话题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路旁一些小摊上。 然后蹲在其中一个卖编织品的摊位上,伸手拿起一只编得栩栩如生的竹蜻蜓,又看向旁边那些小东西。 “大叔,这些都你自己编的?” 皮肤黝黑的老汉看着眼前几位衣着不凡的少年,难掩拘谨的搓着手回道。 “有些是我编的,这些我儿子编的,我儿子的手比我巧。” “大叔常在这里摆摊?” 老汉十分实诚的摇摇头道,“不常来,我家住在城外,来城里一趟不容易,地里的活不能耽搁。” “大叔家中离府城有多远?” “有二十来里地。” 二十多里路,其实并不算远。 只是以当下这路况与交通运输条件,极大限制了城外居民可利用距离府城近的优势,为自家增收的机会。 有心想要多了解一下对方家里的情况,建议对方利用距离府城较近的优势,为家里多增收。 可是犹豫了一下,何殊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打听更多问题,而是在随后掏出钱,将摊上的编织品买走大半。 拎起一包编织品站起身,正待转身离开,就见一队骑马之人疾驰而过,街道两旁的摊贩与行人慌忙闪躲,仍有不少人因闪躲不及,而被骑马之人用鞭子抽中。 何殊躲得开,只是她并没有选择躲开,这种在非特定通道的闹市策马疾驰的行为,本就是有违国法的恶行。 更何况这些人漠视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十分嚣张跋扈,让她片刻也忍受不了。 “公子?” 眼看那队人马就要到近前,何殊却丝毫没有想要躲避的打算,冯立下意识开口,想要征询何殊的吩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音落下的同时,何殊一反拽过为首少年手中的马鞭,将措不及防的对方扯下马后,毫不留情的挥着手中的鞭子,抽向那跌落在地的少年。 冯立与邱颜不仅没有劝阻,还带着其他护卫照做。 那些纵马疾驰的少年在他们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迅速从目无法纪的恶少变成任人宰割的废物。 “你……你们大胆放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何殊心中更为恼火。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就凭你们敢试图纵马袭击本公子,本公子也要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话让正被抽打的一群人都觉憋屈不已,他们都不认识这人,怎么会试图纵袭击对方。 可对方混在一群贫民中间,又确实差点被他们无差别的袭击到。 “住手!韩三公子的姐夫可是康王殿下,我爹是同知大人!”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何殊心中更恨,手中的鞭子更用力的抽向试图以身份背景压人的那个。 “敢做出袭击本公子的事,你那同知爹来了也没用。” 至于那康王,想到之前在青山武院里,也曾听人提起过什么康王小舅子。 “韩公子的姐夫是康王?我怎么记得康王妃姓赵,是我爹的表妹?她应当还健在,不曾给什么韩氏女腾位置吧?” 邱颜立刻点头道,“公子没有记错,康王妃的确是您表姑,离京前不久,您刚见过她。” 得知眼前这人竟是京中正经的皇亲国戚,这群刚挨过一番重打的纨绔子弟个个都面如土色。 负责城中治安的城卫司人刚刚抵达,还没来得及问明情况,接到消息的崔景怀也已迅速带着人赶过来。 听说何殊差点被这群在闹市纵马疾驰的人给伤到,哪怕明知这其中另有内情,崔景怀也十分恼怒。 “官家向来重视道路交通安全,并为此制定有明确的法令条文,你们这些人竟敢罔顾国法,在这闹中纵马伤人,侵害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实在该重罚!” 20、第二十章 听到崔景怀的话,城卫司的那位巡防队长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来历可能不简单,可是看到躺在地上哀号的那些公子哥,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是否纵马伤人,还有待调查,城卫司可不能仅听你们的一面之词,何况现在受伤可是地上这些人,这几人才是行凶者。” 看出城卫司的人明显要偏袒维护那些公子哥,何殊面带嘲讽的开口道。 “舅舅,这人明明姓韩,却公然以康王的妻弟自居,可我怎么记得,康王妃的娘家赵氏与商家有亲,我该叫她表姑才对。” 身为暗卫首领,为了能够随时给何殊提供某些精准信息,崔景怀对朝野内外的那些王公大臣之间的姻亲与社交网络,了解得比何殊更清楚。 “你没记错,康王妃的祖母姓商,不过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康王是我表弟,见到有人打着康王府的旗帜在外招摇撞骗、欺凌百姓,我肯定不能不管。” 何殊所借用的这个身份确有其人,上京商氏近些年虽有些没落,却依旧是老牌的豪门世族。 原主比何殊大一岁,是崔景怀堂妹的孩子,他堂妹因难产去逝,原主的爹在发妻过世不到三个月的情况下,就另娶新妇。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原主虽然出身显赫,处境却很凄凉。 崔景怀奉先帝之令调查原主的爹时,才知道原主的处境,在原主的爹因掺合夺嫡而‘自尽’身亡后,他向先帝求来恩旨,将原主接到膝下抚养。 只是那孩子从出生后,就没得到应有的照顾,打小就伤了元气,后来虽有崔景怀派人精心照顾,请太医帮着在调理身体,最终也没能活过十岁。 听到崔景怀的话,那位巡防队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被何殊狠抽过的那名少年不服气的喊道。 “我姐姐是康王侧妃,我们韩家是康王长子的外祖家,他们才是巴着拐弯抹角的那点关系,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人,李千户,你可不能被他们给蒙骗了。” 巴着拐弯抹角的关系? 听到这话,在场知道实情人都忍不住嗤笑出声,谁巴着着谁? 康王是先帝尚健在的儿子中,年龄最小的那位,也就是何殊的小叔。 先帝驾崩,正宁帝登基时,他刚十岁出头,后来娶正宁帝舅舅家的表妹为妻,向坐在皇位上的哥哥表忠心的意图十分明显。 正宁帝的兄弟姐妹共有四十多个,早夭、早逝、被先帝这个亲爹弄死、或是因手足相残而死的,加起来得有过半。 剩下的近半人中,被贬为庶民流放,被打发去守皇陵的又有近半。 目前还能在京中好好活着,安享荣华富贵的,只剩下十来个,其中大半都是长公主,只有五位王爷。 正宁帝还在潜邸小心苟命的那些年里,为免受到哪位不省心的牵连,从不敢与其他兄弟姐妹多来往。 所以正宁帝对自己的那些人都快认不全的兄弟姐妹,都没什么手足之情不说,甚至与其中一部分人还有怨。 只在登基为帝后,遵循旧例给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进行封赏,不说多大方,但也没有克扣过哪位。 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厚,同时也为安抚人心,正宁帝还适当赦免了部分兄弟姐妹的罪名,派人为他们改善恶劣的生活环境。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好心到还要重用那些兄弟姐妹,哪怕那些人大多都能力不错。 何殊也不敢用,即便她求贤若渴,但她清楚,那些人虽然都是先帝的手下败将,她与她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康王年纪小,不仅没有赶上诸王争储,也没赶上先帝招皇孙入宫,可父凭子贵的最后夺储机会。 这些年来,康王在京中的表现得十分平庸,安分守己的在礼部挂职,负责皇家宗祠的祭祀工作。 心里装着太多事的何殊没怎么将康王放在心上,平时也没让人关注,毕竟她要操心的人与事太多。 会记得康王妃的出身,除了记性好,知道人家是她的表姑外,还因对方有个能力出众的好侄儿,颇得她的信重。 在正宁帝因生母去得早,与母舅家没什么感情的情况下,皇后却因此而对赵家女眷多看顾几分。 直到这趟出来遇到这些康王府的‘小舅子’,康王才成功给何殊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会让妾室的娘家兄弟打着康王的名义,在外行事如此招摇,不管康王本人知不知情,都能透露出许多信息。 没等城卫司的人为难太久,就有府衙的捕快过拿人,于是在场相关人等,都被带到青山州的府衙。 接到消息的府衙通判郭尚东满脸怒容,“往日里发生事,高县令那边总要抢着处置,如今遇上他得罪不起的人,他就将人往我们这边送,真是过分!” 州知府张长平扶额道,“有关那些人的身份来历,消息可确切?” 郭尚东点头道,“确切,崔家那位没想瞒着,当众表明自己是康王的表哥,据说那位早年由先帝带回宫中抚养后,基本没什么消息传出,直到新帝登基后,他才偶以怀安商行东家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怀安商行在世人心中的印象,就是背景雄厚、财大气粗,一直专注于行商,十分用心的经营自家口碑与信誉,与各地官衙之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不是没人试图拉拢怀安商行的人,只是对方从不给面子。 除非是正经的生意合作,怀安商行从不与地方官府或世家豪族打交道,比东宫产业的人还要独。 东宫产业与宫中产业的一些业务,却往往都会托付给怀安商行,彼此间多有合作。 从中不难看出,怀安商行背后的那位东家,绝对不是一般人,而是连当今圣上与太子都愿意信重的人。 “既是如此,我们的立场很好选择,当然是按律处置。” 郭向东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府尊,世人常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等对此深有体会,若因此事与王同知他们正面起争端,那么我们先前的……隐忍,恐怕都要功亏一篑啊。” 张知府与郭通判都是科举出身,家世普通的外来官员,在青山州中没什么根基。 而王同知与高县令等人虽然也非青山州本地人,却在当地经营多年,与州内各家豪族大户通过各种联姻,结成利益共同体,势力极为庞大。 张知府到任后,不想将精力都耗费在这些权力斗争中,只能尽量选择退让,为自己争取尽量为百姓做实事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张知府才是一州最高行政长官,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这几年来,双方还算默契,一直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 张知府背着手看向门外,“一直放任那些人欺压百姓,将所到之处闹得乌烟瘴气,是我等为官无能,怎可得过且过,继续这么放纵下去。” 郭通判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作为心中尚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他们十分痛恨自己的这种无力。 可是人生在世,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还是要劝。 “府尊,从怀安商行这些年的行事风格上,不难看出那位贵人的处世态度,就怕他不愿掺合地方上的这些争端。” 到时候,就算那些被打纨绔子弟背后的势力,不敢与那京中贵人对上,也会将气都撒到他们身上。 地方上的工作不好做,那些世代盘踞在当地的豪族大户,随便在一些事情上动些手脚,就能让他们的一切心血都白费。 这次为了执行朝廷的政令,在全州境内张贴那份税改方案,将税改方案的内容传达给乡镇村民知道,他们已经顶着巨大压力。 那些对税改方案持反对态度的豪族大户没有闹起来,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同时也是他们这些年用尽心思经营的结果。 听到同僚好友的话,张知府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机会,若是那位贵人没有露面,意味着他还继续保持超然事外的态度,既然他选择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当众自曝身份来历,可见他对此事,或者说是对他外甥的重视。” 既然重视,就不会继续选择置身事外,想来为了维护其自身的威信,也为保护他的外甥,那位也不会轻轻揭过才对。 韩氏本就是陈阳城中首屈一指的世族大户,传承二三百年,世代都有人出仕。 在先帝朝时,虽曾因为卷入皇子争储中,有些伤筋动骨,可是人家舍得断尾求生,所以韩氏一族的根本得以保全。 当今登基继位后,对那些曾卷入皇子争储中的势力,不仅没有施加打压,还多以怀柔为主。 这个态度让韩氏一族松了口气,随着韩氏女嫁给康王当侧妃,备受宠爱之余,还生下康王长子,更让韩氏重焕生机。 而康王对人丁兴旺的韩氏一族的重用,也让韩氏一族自觉底气十足,有意重振韩氏一族的威望。 所以近几年来,韩氏子弟在青山州的地界上,总是张扬跋扈的以康王岳家自居,仿佛他们真成了皇亲国戚。 却没料到,他们这次竟然直接招摇到正经的皇亲国戚面前。 何氏皇族开国两百多年,称得上是皇亲国戚的家族难以计数,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从来只有可以得到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承认的人。 而那怀安商行的东家,据说就是这么一位真正的皇亲国戚。 虽然仔细算起来,那位只是当今圣上的远房亲戚,似乎还无官无职,却是连京中王公大臣都不敢怠慢的贵人。 21、第二十一章 对何殊而言,被带到官衙中过堂,绝对是个无比新奇的体验。 消息灵通的府衙官吏们都知道这次起争端的双方都很有来历,所以都不敢怠慢。 对待何殊等人的言行之间,处处透着客气,对那些受伤的纨绔公子哥,则是嘘寒问暖,表现得十分关心。 这些官吏不知道的是,他们表现得越殷勤小心,何殊的心情越不爽。 在她看来,这些官吏应该是国法秩序的代言人,他们目前都是违反规则秩序的人,对方纵然不该盛气凌人,也该严厉对待才合适。 这让何殊对这青山州的主政官员,难免感到有些失望。 在此之前,发现青山州府将税改方案的宣传工作做得非常细致。 还从陈阳城的那些小商贩口中得知,府衙不仅对取消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入城税,还免征他们在城中出售小商品的交易税。 这些举措,都极大的鼓励了城中经济的发展与商品的流通,也让何殊对这青山州的知府颇为欣赏。 而且她对青山州这位知府张长平,还有一些印象,因为当年是她亲自决定要破格提拔对方。 所以她即便知道青山武院中的情况,也亲眼看到高喊着‘我爹是同知’的纨绔少年们当街纵马的恶行,也没有迁怒到本地知府身上。 毕竟她很清楚,所有人都有力不能逮的时候,一个官员最能做好上传下达的工作,多为治内百姓谋福,就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可是看到这些府衙官吏的表现,何殊实在忍不住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感到怀疑。 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若这府衙上下的官吏都是这种趋炎附势之辈,她又能对此地的最高官员抱有什么希望? 张知府出来时,接到消息的韩府当家人与王同知等人紧随其后,看到一群被打少年痛呼哀号的惨状,一个个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这些人心中,陈阳城绝对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是京城的贵人来此,也要给他们一些面子才对。 结果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对他们的人下此狠手不还,还摆出不依不侥的架势。 尤其是王同知,作为能在青山州内,与顶头上司掰手腕的存在,虽为儿子的不争气感到恼恨,但是此刻看到儿子被人打得这么惨,心痛的同时,也更愤怒。 “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来历,敢在陈阳城中寻衅滋事,对人下此狠手,今日这事都不能轻了!” 上来就直接不问青红皂白的将他们定为过错方?冯立冷哼道。 “敢问阁下是以什么身份在此说话?这些人目无法纪,在闹市纵马逞凶,我们不过是为自保而已,就连打他们的工具,都是这些人自己的。” 韩家主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站在他身旁的一名中年男人面带怒意的开口道。 “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据老夫所知,他们不过是骑马路过而已。” 此前还对着一群人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对受伤的纨绔子弟们嘘寒问暖的捕头却在此时站出来,躬着腰笑容谦卑的说道。 “我能证明,江员外,我们府衙巡捕司的人,都曾亲眼看到这些人纵马疾驰,在城中主道上疾驰时,我们见惯不怪,就没管。” 在捕头身边的一个捕快补充道,“谁知道他们后来竟然拐进那处集市,速度不减的挥着鞭子胡乱打人,毁坏集市上物品,所以我们才会赶去得这么快。” 听到这话,韩家主立刻目光锐利的看向张知府,王同知的脸上更是难掩怒意。 “林进志,你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往日对他毕恭毕敬,从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小人物,竟然在这种时候拆他的台。 被点名的捕头点头哈腰的躬身回道,“知道,同知大人请放心,小的在这件事情上绝无虚言,绝对不会让王公子等人蒙受冤屈。” 在场其他捕快也都纷纷点头附和,那装傻充弄的本事,如他们平日里表现出的谄媚恭顺一样炉火纯青。 王同知迅速意识到巡捕司的这些人会是这种反应的原因,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一直不曾出声的张知府身上。 “张大人,这是你的意思?” 张知府的笑容依旧温和,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怎么会?本府刚在后面接待诸位,还没问清楚这其中的前后因果,就来了这里,本府此刻正觉满心疑惑,怎能轻易表态?” 不得不说,这位张知府装傻充愣的本事,与巡捕司的那些人真是如出一辙。 王同知不由得气结,韩家主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 “听说是城卫司的人,最先抵达现场,我认为,大家应该先听听李大人的证词才对。” 李千户有些犹豫,他的顶头上司也是在京中很背景的人,且与韩家走得很近。 韩氏女只是康王侧妃的事,外人不知道,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 只是康王有意提拔重用韩家,与之相关的其他人当然也要给面子。 可是现在怀安商怀的东家当众锤韩氏非康王正经的妻族,还当众曝出自己是康王表哥的身份,使他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刻被韩家主点名,不容他袖手旁观,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我们城卫司得到消息赶到地方时,只看到这几人拿着马鞭抽打这些伤者,并不清楚前因。” 张知府清了下嗓子道,“据本府所知,巡捕司与这几位伤者并无怨仇,与几位打人者,更是素不相识,不存在立场有偏的嫌疑,所说证词应当属实。” 巡捕司的证词一旦属实,就意味着他儿子不仅白挨一顿打,还会落实违法犯纪的罪名,影响未来的前程,王同知怎能接受这个结果。 “张大人此言差矣,除了在场这些人,我们不妨听听在场那些摊贩的证词,他们从头到尾见证了事件全程,证词更加有效。” 最先被带进来的几人一口咬定,他们只看到受伤的几位公子骑马路过时,被何殊几人突然拽下马挨了打。 明显都是已被人收买,统一了口径的人。 王同知难掩得意之色的正待开口,就见来到府衙后,一直不曾开口的崔景怀语气淡漠的开口。 “集市上那么多人,有几个眼盲心瞎的人,不足为奇。”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王同知等人,接着道。 “正好,除了被你们的人带走的这几个,剩下那些见证过全过程的人,现在也都侯在府衙外,被这些人抽伤的无辜路人,现在应该已经验好伤,大家不妨再听听他们的证词?” 听到这话,不仅王同知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韩家主等人也都感到十分意外。 他们自负扫尾经验丰富,却没料到对手竟然更加经验老道。 张知府知道自己这次应该赌对了,所以他此刻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立刻义正严辞的应下。 “对,为了公平起见,理该唤来更多现场目击证人。” “请张大人三思而后行,莫要听风就是雨,将别人信口说的话当真。” 王同知瞬间对其怒目而视,说完这番警告过后,又接着道。 “此人会有此举,很有可能已经派人收卖其他目击证人,证词不足采信。” 林捕头则在此时再次态度谦卑的出声道。 “同知大人不必担心,卑职已经让兄弟们从旁盯着,怕人手不够,还从城卫司征调了一些兄弟,负责给路人验伤的也是我们自己人,除了被韩府管家带走在的这几位,保证没给其他人留下串供的机会。” 此话一出,王同知看向对方的目光忍不住透着凶意,林捕头却是恍若未觉,依旧笑得十分谄媚,态度十分诚恳。 何殊则是两眼放光,这些在坑人时毫无表演痕迹的家伙,可都是人才啊! 关键时刻再次遭到背刺的王同知气得差点想吐血,目光凶狠的瞪着林捕头冷笑。 “你……很好!” 林捕头随即露出充满沾沾自喜的神情,“能为同知大人效劳,确保令公子不会蒙受不白之冤,是卑职等人的份内之事。” 让人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的这番话,顿让王同知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只得将目光投向李千户,却发现对方此刻正一脸茫然,显然他连自己手下被征调的事一无所知,更别说是提前做准备。 韩家主不动声色的向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随即悄悄离开府衙大堂,注意到这一幕的张知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动声色的看向崔景怀等人,发现他们一个个神情自若,看着堂上众人的目光平静,甚至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心中不禁大定。 因为他从一个从五品的辅官,被破格任命为正四品的青山州知府前,奉召回京述职时,曾与一干同僚意外得到当今圣上的亲自召见。 圣上要求他们抬头介绍自己,并当众阐述自己的施政理念与构想时,当时就是这个反应。 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他当时的心情十分忐忑,总觉得自己词不达意,在圣前的表现很失败。 却没料到一无背景靠山,二无名声的他,竟然有机会被破格提拨,而且是被任命到青山州这等繁华之地主政。 这使得张长平自此认为,那种类似吃瓜、看人表演的平静反应,就是胸有成竹,自信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反应。 殊不知正宁帝当年看他们这些官员的各种表现,还真就只是心无负担的看了个新鲜热闹。 毕竟真正观察并记下他们的表现,最后决定他们前程的人,是坐在正宁帝的斜后方,没有在他们面前正式露面的何殊。 随着大批目击证人被相继带入府衙大堂,逐一描述出当时的情景。 这些目击证人的证词,都能坐实何殊等人确实是在即将被策马疾驰过来的人抽中或是撞到时,才出手将对方拽下马,夺下马鞭反抽对方。 王同知等人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在他们眼中颇为不起眼的小事,竟然会闹到如此兴师动众的地步。 看到陈阳城的驻军统领常将军,出现在府衙大堂中时,韩家主等人立刻满面笑容的迎上前。 “常将军,今天真是事出无奈,才不得劳动将军亲自走这一趟,本来只是小辈之间因少年意气而生出一些争执,我们陈阳城的这些小辈也已挨打受了教训,结果这些人自称是京中贵人,非不要不依不侥的将事闹大。” 22、第二十二章 那常将军的目光扫向大堂中的这些陌生面孔,冷哼一声后,直接大马金刀的坐到大堂上首的椅子上。 “张大人,事关府城的秩序安全,乃是头等大事,你怎能不仅不设法平息事件,还有意放任事态恶化,闹得城中人心惶惶?” 这位驻军统领仗着自己背景过硬,向来不将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若非驻军中还有朝廷委任的监军节制对方,他这个知府的工作更难展开。 “常将军此言差矣,今日这场纷争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亲眼目睹的人数众多,府衙若不能调查清楚前因后果,让违法犯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给所有人一个公平处置的结果,才会让城中百姓难以心服。” 见张知府如此不给面子,常将军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据说我城卫司巡逻队的人,当时也在现场,可是张大人人仅不采纳巡逻队的证词,也无视部分目击证人的证词,李千户,可有此事?” 没等那李千户开口,崔景怀嗤笑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枚令牌道。 “要是想比势大,谁的证词都不管用,我外甥差点遭遇袭击,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他昨日刚抵达这陈阳城,与这些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非事出有因,他绝对不会动手伤人。” 看清楚他手上把玩的那枚一面写着‘御’字,一面写着‘一等龙威’四个字的令牌。 不仅让常将军惊慌失错的迅速站起身,张知府等人都脸色瞬变。 常将军虽曾在给他报信的人口中,听说此次事件的另一方当事人,似乎是怀安商行的东家外甥,从而引得那位崔姓东家亲自出面。 但他没怎么在意,虽然他也因此并不打算得罪对方,只想让对方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上,让对方尽快息事宁人,不要纠着不放,还要承他一个人情。 毕竟比外戚关系,崔氏只是先帝的母族,现在已然没落,新帝登基后,崔氏既不如当今圣上的母族赵家,更不及正如日中天的太子母族蒋家。 而他常承义的母亲正是蒋家女,也是当今皇后的堂姑姑,远比崔家人与太子的关系亲近。 却没料到这位据说无官无职的怀安商行东家,竟是手握御赐一等龙威大将军令,可代圣上调动各地驻军的天子心腹重臣。 这绝对是个连京中那些王公大臣都不知道的重要消息,心中再怎么震惊与不甘,常承义也只能干净利落的下拜。 “末将拜见龙威大将军!” 李千户更是忙不迭的跟着跪倒在地,“末将拜见大将军!” 他们这些军中将士,更清楚这么一枚令牌所代表的意义,所以发挥出的巨大作用。 崔景怀好整以暇的开口道,“本将军此番是私人出行,只为带着后辈出来历练,本不欲多生事端,没想到你们为了几个死有余辜的败家子,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得知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常承义恨不得时光倒流,打死半个时辰前,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自己。 “是末将不该叨扰大将军的清静,还请大将军恕罪,末将绝无冒犯之心!” 崔景怀冷哼一声道,“这些敢在陈阳城中称王称霸,想来少不了你的功劳,看在你还算识趣的份上,给你一个可以将功折罪的机会,将这些人全都给我拿下,三天之内,本将军要看到一个满意结果。” 说完,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张知府,“不知知府大人意下如何?” 张长平瞬间明白,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从没瞒过眼前这位权势大到惊人,看上去却低调到惊人的龙威大将军 此刻被点出来,他只能干笑着躬身行礼道。 “大将军英明,下官钦佩不已,下官定当全力配合常将军的调查行动。” 能与王同知一派周旋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落下风,张长平当然拥有令对手忌惮的手段,十分了解对手的根底。 以林捕头为首的巡捕司这些人的表演,也更加证明了张长平的能力与手段。 得到想要的答案,崔景怀满意的点头,拿着手中的令牌晃了晃。 “本将军不喜张扬,在圣上与我本人没有正式公开这件事之前,与此相关的消息但凡走漏半个字,我都会找你们算帐,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 常承义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立刻恭敬的应道。 “您请放心,末将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外泄。” 形势不由人,让常承义不得不低头,心中不甘的同时,还有些不服气。 在他看来,肯定是先帝为了提携自己的母族,才会封赏崔景怀大将军之位。 而他同为外戚,身为皇后的表弟,太子的表舅,拥有镇守一地的功绩,绝对比崔景怀这个隔了数代的远亲更有资格当大将军。 却不知道从他听韩家的撺掇,出现在这府衙大堂中,摆明态度要支持韩家与王同知等人起,他就注定不可能再有什么好前程。 因为被他视为最大靠山的太子本人,正在现场亲眼看着他作死,所以崔景怀虽然清楚对方的身份背景,也没将对方放在心里。 之所以愿意给对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则是看在此人胆子不大,总体上还算尽忠职守,没什么大恶的份上。 离开青山州的府衙,何殊的心情颇为复杂。 崔景怀能看出来的事,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知道知府张长平抓住机会想要借他们手,打击王同知一派的意图。 发现张长平没有辜负她当年的期望,确实是在用心为民做事,她固然感到欣慰。 可是一个愿意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竟被周围这恶劣的政态环境给逼到如此处心积虑的地步,让何殊不得不为此感到愤怒。 而且她心里清楚,这种现象绝非个例,应该是普遍存在。 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大环境中,青山州的情况应该还算比较好的。 因张长平这个主政官员有足够的心机手腕,还能做些实事,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有些州府可就不一定了。 这青山州是她碰巧遇上并且发现了,可她的时间与精力有限,注定没有机会逐一去各地巡视并亲自处理类似事件。 可是这些问题必须要解决,要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措施。 在府衙中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何殊也没了继续在陈阳城中考察民生的兴致。 回到怀安客栈后,何殊直接吩咐道。 “要进一步加强怀安商行所能发挥的作用,在上京与各府城设置万民建言箱,分招谏、申冤、通玄三类,我要给这些仗着天高皇帝远,就敢肆无忌惮的人,都上道枷锁。” 崔景怀立刻恭敬的应下,心中钦佩不已的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 他自己虽然也出身于世族大家,可他因自身幼年的遭遇,对出身家族并无好感。 成为暗卫首领,为先帝保驾护航的那些年里,更是见惯那些豪门世族的光鲜表象下,所潜藏的那些肮脏龌龊。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暗卫,他此前不曾往这方面想过,但是此刻听到何殊吩咐,他瞬间就能明白这‘万民建言箱’所能发挥出的巨大作用。 双方在接下来就万民建言箱的制作、投放及管理等细节,仔细探讨一番后,这事才算是彻底确定下来,寄出密信安排下去。 何殊心里清楚,就算出台了这一广开言路的措施,也不可能彻底杜绝某些社会现象。 毕竟在她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虽有更多途径可以建言,但是仍有无数冤屈事件层出不穷的出现。 即便某些事件能引起大众的关注,也很难得到应有的公平与正义。 可是事情还是要做,只要能让某些人有所收敛与忌惮,不敢再那么过分,就算是成功。 想到能设立建言箱的点毕竟有限,那些县、乡、镇、村的人,就算有冤可能也不得不因交通不便而放弃,何殊便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邮政’二字。 道路交通是保障邮递效率的根本,还是要修路,朝廷与东宫在近些年已经修了一些路,但这远远不够。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有许多人就算有冤想诉、有事要禀,也会因为不识字而放弃,她又在记事本再次郑重其事的写下‘教育普及’。 不管是在大安境内铺设邮政网点,还是开展邮政业务,都是非常烧钱,还需要大量人力的大项目。 何殊早就动过个心思,怀安商行就是在此基础上组建的,只因硬件条件达不到,无力覆盖到大安全境,才被拖延至今未能实现。 教育的推广与普及,则是何殊一直在努力做,目前已取得一定效果,只是因为受到来自诸多方面因素的制约,一直未能取得理想中的成绩。 毕竟大安并不是一个经历过破而后立,可以轻装上阵的新朝,而是一个已经开国两三百年,并不富庶,各方面都充斥着诸多沉苛积弊的王朝。 所以何殊纵然心中再急,再怎么想要改变,为免好心办坏事,给某些人留下取而代之的借口,不得不按捺住实施某些革新的迫切想法,先耐心打根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随着崔景怀亮出自己的身份,一锤定音的决定王同知与城中几家豪族的结局,陈阳城中氛围骤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几家在陈阳城中呼风唤雨,地位崇高的豪族大户都被城卫司给围住,引得城中居民议论纷纷,无数人在私下里拍手称快。 对于何殊而言,从她离开府衙起,就代表着此事已在她这里告一段落,接下来只需等待最后的调查与处置结果。 次日醒来收拾好行礼后,何殊三人就在崔景怀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青山书院外。 崔景怀拜托过的吴教谕得到消息,已经提前等在书院外。 “有劳吴先生久候,在下本打算昨日上门拜会,因临时有事耽误,才拖延至今天,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过去的书院基本是清净之地,在某些消息传递方面较为延迟。 但是现在的青山书院早已变得今非昔比,早在昨日,书院方面就已知道城中出现的变故。 府衙甚至还特意派人去书院传信,要求书院方面要负责安抚与约束好学子,不要在这关键时期闹出什么动静。 毕竟青山书院中有多位出自那些家族,或是与那些家族有关连的学子,可能也需配合调查。 吴教谕是在府学有正经编制的学官,知道正是眼前这位为给外甥出头,不惜给陈阳城换个天。 他早前只是感念对方的救命之恩,此刻再见眼前这位救命恩人,心情难免复杂的同时,还有些无措。 哪怕崔景怀身上毫无盛气凌人之势,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客气。 “崔东家客气了,东家待吴某恩同再造,现在能有机会为东家略尽举手之劳,是吴某的荣幸。” 双方简单的寒暄过后,崔景怀才向对方介绍何殊三人。 “学生商谨恒/冯立/邱颜见过吴教谕!” 吴教谕赶紧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几位小友不必多礼!” 知道对方这是因为听说了昨日的消息,才会这般拘谨小心,崔景怀也没有勉强,毕竟他那‘外甥’的真实身份更吓人,旁人还真没资格受他的礼。 与崔景怀在书院外道别后,何殊三人便跟着吴教谕走进青山书院,去见几位将会在接下来教他们的先生。 三人虽然只是借读,按照书院的规矩,也需住在书院中接受统一管理。 吴教谕担心三人与其他学子不熟悉,又是初入陌生环境不适应,跟人产生矛盾,特意为三人单独准备一间宿舍。 难得能有机会为救命恩人做件事,吴教谕可谓是相当上心,尽力将处处都安排得周到细致。 见完先生后,又被带到这间已经收拾好的宿舍,何殊也能看得出对方的用心。 她的真实身份是个需要避人耳目的秘密,此行身边人中,也就邱颜知道真相,崔景怀和冯立都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 这样以来,与人同住一室时,难免的存在许多不便。 崔景怀与冯立知道她是太子,又是近卫,早就习惯她的一些特殊习惯与避讳,并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毕竟在他们看来,何殊这位没什么恶习,很好伺候的太子,已经是位十分难得的贤太子。 只是那些习惯与避讳在外人看来,势必会显得有些特立独行,长时间与人近距离相处,肯定容易引人注意乃至怀疑。 即便青山书院、武院,以及各地的军营,在翻新扩建时,都与皇宫中的部分宫殿一样,使用由何殊提供的图纸,建造出隔间式厕所和浴室,地下修有相应的排水通道。 从而能在方便清洁打扫的同时,还能尽量保障个人。 所以何殊在看过自己三人接下来要住的宿舍环境后,满意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没打算一辈子瞒着,但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能曝露自己本为公主的真相。 因为件事不仅会关系到她家的皇位,还会决定她家人与亲近之人的生死前程,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大安生动乱,再次陷入诸王夺位的纷争之中。 在史上从无前例,皇族宗室人丁兴旺的情况下,想要让朝臣与百姓接受一位女皇储,绝对是个非常巨大挑战。 所以她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与绝对把握之前,绝对不能曝露出自己的真实性别。 这也是何殊此前无比期待她爹能生个真儿子的原因,为了这个太子之位,她实在付出太多,承受太多,多到让她深感得不偿失。 在宿舍放下行礼,换上青山书院统一发放的天青色长衫制服后,吴教谕又亲自将三人送到他们将要插班的教室外。 此时正值青山书院的早读自习时间,注意到自家教室走进三位陌生少年,这些年龄基本都在十二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们,都难掩好奇之色。 青山书院是比青山府学的招生规模更大,在大安更具影响力的顶尖学院之一。 能在青山书院就读的学子,青山州籍的其实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其实是来自省内外其它州府的学子。 所以青山书院的入学门槛颇高,聚集着两三个省的青少年俊杰。 这也是何殊会选择进入这青山书院的原因之一,这里不仅有大批已考取秀才的少年,还有许多已经考取举人功名的士子。 其中的许多人将来都有机会成长为国之栋梁,而他们目前所接受的教育,将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思想与理念。 何殊对他们寄予厚望的同时,当然也很重视他们的成长环境。 此刻察觉到周围充满好奇与打量的目光,何殊坦然大方的微笑着站在讲台前,对教室内的众人拱手施礼道。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商谨恒,这两位是我的同伴冯立和邱颜,我们家住上京,这次出来游学,将要在班上借读一段时间,还请诸位同学多多指教。” 沈卓一早来到教室,看到后排多出三张空桌,就猜到那三个位置应该是给何殊他们准备的,所以他与坐在附近同窗商量,换了个位置。 听到何殊自我介绍,随即站起身拱手道。 “欢迎三位贤兄,希望我们接下来可以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见班中平日里专注学习,成绩最好的沈卓已经率先表态,其他少年也纷纷表示欢迎,使得教室中的氛围变得空前热闹。 教室后排的三张空书桌,明显是为他们三人提前准备的,所以与何殊三人与这些同窗们打过招呼后,就往后排走去。 知道自己三人是被安排到沈卓所在的这个班,何殊就知道这是吴教谕用心安排的结果。 毕竟他们三人都只是白身,目前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现在进入的班级却是青山书院中最优秀的班级之一。 他们此前已听沈卓介绍过他所在的班级情况,青山书院是根据学子的学习进度分班,这个班中大多都已取得举人功名。 可谓是聚集着书院中学习进度最快,接受能力最强,年龄却相对较小的一批学子。 何殊坐到与沈卓的座位相隔一条过道的书桌前,笑吟吟的说道。 “没想到我们竟能有幸进入这个班,与沈兄做同学,真令人高兴,多谢沈贤弟帮忙周全。” 沈卓已经习惯对方这直接而又直白的说话风格,“能在班上看到三位贤兄,卓也十分惊喜。” 接着,沈卓又低声补充道,“我们昨天交上以农忙为核心的文章后,又被要求在明晚之前交上一份以税改方案为核心的文章,柳先生接下来肯定还会以此为主题,要求我们各抒己见。” 听到还要写文章,何殊顿时感到头大,心存侥幸的问道。 “我们只是借读生,应该不用写文章吧。” 何殊从不怀疑优生所做出的某些预判,因为他们在得老师看重的同时,往往也会更了解老师的教学习惯。 此前已得到过沈卓的提醒,她也打过腹稿,若被先生提问,她肯定能就税改方案说出个一、二、三出来。 可是除了要议,还要写文章,何殊就更加头痛了。 哪怕她早就提倡要摒弃过去那繁复的公文格式,要求大臣在上奏折时,尽量简洁明了,写明核心重点,不要引经据典的废话一大堆,给她增加工作量。 然而她面对的是一个早已习惯传统行文风格的大群体,他们的审美习惯早已固定,只有占比很少的一部分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在尝试改变。 如此一来,何殊虽然早就有心想要改变科举考试模式,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会耽误年轻一辈的前程。 毕竟那些负责评判考生成绩的考官,大多都坚持并奉行过去那一套,她只能要求各个书院在教授学子时,同时教授两种文章风格。 只是对何殊这位更喜欢以数据说话,什么文章都不耐烦看的理科生而言,她是哪种文章都不会写。 毕竟身为太子,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会写文章的人,不过是这趟出来没有随身带上而已。 看着何殊那毫不掩饰愁苦之色的反应,沈卓不禁失笑。 “商兄不必如此烦恼,或许真如商兄所愿,先生会对三位开一面。” 何殊和这些传统文士大儒打交道的经验还算丰富,知道这个希望渺茫。 “算了,反正不仅我,冯立和邱颜也不擅长写文章,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丢脸好了,现在看来,我们可能确实更适合去武院借读。” 说话间,柳先生已经走入教室,教室内的众人迅速安静下来,站起身给先生躬身问安。 何殊这辈子也就是在三岁那年,被先帝接入宫中后,与其他皇孙们一起在宫中正经上过几个月的课。 知道她这辈子的祖父是位特别典型的帝王,将帝王权势以外的一切都视为浮云,对儿孙们都没什么天伦之情,何殊当时过得可谓是步步惊心。 所以她即便对那些翰林学士教授的内容不感兴趣,也学得特别认真仔细,生怕因自己表现得太差而连累到这辈子的父母。 好在那段艰难的时光持续的并不久,她爹登基继位后,她压根就没正式上过课,遇到不懂不会的直接问身边人即可。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坐到教室中听老师讲课,若非此行她是带着目的来的,何殊根本没耐心坐在这里,听人讲这些她不怎么感兴趣的内容。 对于班上被塞进来三个借读生的事,柳先生并不高兴,尤其是这三人不仅身无功名,也没有奉上可以展现其水平的文章。 可是对于这件事,连向来重视规矩的山长都没拒绝,他这个先生当然也没有权利反对。 既然这三个借读生不懂规矩,柳先生只好通过自己的方式来了解对方水平。 这个方式就是多提问,在课堂上轮流点何殊三人的名提问,他倒也不存在刻意刁难的想法,提出的问题是由浅及深。 何殊别的不行,但论记忆力,这天下可谓是少有对手,她既然计划要来这青山书院,当然是提前做了些准备工作。 囫囵吞枣般的背了一肚子书,再结合她之前听那些筵经官讲过的一些内容,回答得还算过关,在这方面的积累,与班上其他学子的水平没有差太多。 可是冯立与邱颜就惨了,他们两人一个满脑子医经药理,仅有的业余爱好是下厨,一个最喜欢在精进身手之余,钻研用兵之道。 所以这两人面对那些问题,总是十分光棍的以‘不知道’作为回答,将柳先生气得脸色铁青,直接给这两位借读生打上‘不学无术’的标签。 看着柳先生在下课离开时,怒气冲冲的背影,何殊难免有些心虚,转头看向冯立二人。 “我早说过,你们好歹也要认真看几页书,不要将自己的本质暴露得太彻底,你们都不听,现在丢脸了吧。” 冯立一脸无所谓的回道,“丢脸就丢脸吧,反正文的不行,我武的行啊,谁要是敢欺我读书少,我就与他在拳脚功夫上见高低。” 邱颜也很坦然,“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最多只在这里借读半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为丢脸而生出羞惭、自卑之类的情绪,压根就不存在。 两人都很清楚,书院中的这些学子读书再厉害,也要在通过层层考核后,将来才有那么一丝机会能与他们再见。 再见时,也只有在他们面前低头行礼的份,他们又怎会在意现在的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毕竟他们此生的唯一使命就是要保护好太子,太子身系他们这些人的生死荣辱。 眼看这两人压根就不在意什么面子,丝毫不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有压力,何殊无奈之余,也松了口气。 何殊的同理心强,冯立二人是为了保护她才不得不跟着来书院,若是被打击到自尊心,在这里受煎熬,她肯定会感到难辞其咎。 再加上何殊一直认为所有人都是有思想的血肉之躯,值得尊重,所以她始终无法以理所当然的心态,要求或是任由别人为自己付出与牺牲。 沈卓此前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三人都不像是多会读书人,才会总想尽量提醒一下,好让三人都能提前做些准备。 随着这节课上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何殊的水平之高,也低估了另外两位的水平之差。 此刻见到冯立二人这破罐子破摔的反应,他忍不住出声。 “二位贤兄既已来此借读,何不稍费些心力,我这里有一些已整理好的笔记与经义注释,只要能记下,用来应对先生们日常的提问,应该不成问题。” 沈卓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实在是因为他自觉承何殊三人的情义太多,想要尽量回报一下。 大家就是少年人,冯立与邱颜若在书院中传出‘不学无术’之名,势必会受人鄙夷,只是这两人目前还没体会到那种处境,才能这般无所谓。 冯立闻言,忙不迭的摆书人的天分,也没公子那么好的记性,看到这些书就头痛,听到别人讲这些书中的内容,脑子就犯困。” 这绝对是大实话,他们要是能学得进去这些东西,现在的水平说不定比这青山书院里的先生们还高,毕竟他们拥有太多学习机会与资源。 何殊对此也十分无语,说到底,这两人虽是暗卫出身,却没受多少搓磨。 又因资质出众而被选为她的近侍,享有太多外人想象不到的资源,才能活得这么洒脱与自我。 “算了,沈贤弟也知道,他们两个是为了陪我,才会一起来这里当借读生,不愿学就不学吧,不过你们下次要尽量表现得羞愧些,不能将先生们气狠了。” 两人立刻毫无异议的一口应下,态度十分诚恳。 这下轮到沈卓感到无语了,不知道何殊这位品学兼优,对自己要求很严、很自律的人,怎么会这么纵容自己身边的人。 与此同时,被气狠了的柳先生直接去找吴教谕,跟对方讲了一遍冯立与邱颜在课堂上的拙劣表现。 吴教谕叹了口气,将茶杯往对方面前推了推,温声劝慰道。 “柳兄有所不知,那位商公子家世不凡,他的舅舅不仅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身份也很不一般,你说的这两位,应该只是商公子的护卫,不学无术也正常,我们犯不着因此而生气。” 柳先生闻言,不仅气没消,反而感到更为恼怒。 “书院有明文规定,不许任何学子带随从入学,现在怎可为这个商公子破例?” “所以人家也是以借读生的名义申请进入书院,从流程方面讲,还是合乎规定的,毕竟只是借读生。。” 高声说完,吴教谕再次放低声音,语气温和的说道。 “更何况城中昨日发生的变故,柳兄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在陈阳城中只手遮天的几家豪族,与王同知家都被围了的事,现在已是陈阳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柳先生当然也知道些相关消息,“你别转移话题,这与我们正在讨论的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据我所知,那几家这次之所以被收拾,全因那几家的败家子当街纵马疾驰,还抽打躲避不及的无辜路人,恰好撞到他们三人手里,被他们反手教育了一顿,这才有了这声变故。” 柳先生听说过对方说的这段过程,只是他并不知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事者,正是他班上新来的那三个借读生。 “看来他们的本事不小啊,不过他们的身手既然这么好,怎么不选择去武院,而是来我们书院?” 吴教谕有些尴尬的干笑道,“这不是有我这位故人在书院,方便行事嘛,再说那两位护卫不通文采,那位商公子不是颇有才学嘛。” 说起这个,柳先生没好气的摆摆手道。 “那就是个糊弄人的,没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应付我的提问还行,要是参加考试,连个府试都过不了。” “反正人家是京中豪门子弟,前程又不在科举考试上,你就不要太较真了,只要他们不惹事生非,就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别对他们提要求,省得为难别人,也难为你自己。” 柳先生不满的皱眉道,“我们做的就是教书育人这一行,怎能为了自己图省事,就放弃学生?” 吴教谕也不愿跟这位做事很有原则的老先生争论,笑着劝道。 “反正事情就中这么回事,他们在此借读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希望大家都能尽量和睦相处,不要闹得不愉快。” 柳先生冷哼一声道,“我们青山书院乃是读书圣地,书院中聚集的都是有修养、有素质的读书人,又不跟武院那样乌烟瘴气,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竟然还要带着护卫入学,这些个权贵子弟……” 吴教谕迅速出声打断对方的抱怨。 “柳兄请慎言,商公子路见不平,能够仗义挺而出,为人处事也很谦和有礼,不以家世自居,带护卫的事,想必是其家中长辈不放心,我们可以包涵一二。” 虽然心中并不认可,但是此刻看清吴教谕的坚持态度,柳先生也只得作罢。 休息时间结束,新的一节课开始后,果然如沈卓所料,柳先生要求班中学生对税改案各抒己见,再将课内探讨的这些内容,整理成文。 事关自己此行的重要目标之一,何殊立刻打起精神,不动声色观察并记录班上学子一些看法与建议。 柳先生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得不接受吴教谕的建议,尽量无视那两位明显只是跟着来凑数的借读生。 与此同时,何殊则成了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他认为何殊是个可造之才,天资很好,就是思想太过懒惰,才会在知识积累很丰富的情况下,表现十分平庸。 “……你们可以从两个方向来看待这件事,一个是抛开自己出身立场,以置身事外的心态来审视这份税改方案,另一个则是从自身的出身立场出发,分析这份税改方案的,对于柳先生教学生的这个思路,何殊还是相当认可的。 要是对方不这般总盯着她,还当众点名要求她写文章,而且要写得言之有物,有自己的思想观点,她会还会对其更加认可。 中午放学后,沈卓先带着三人回宿舍放书本,意外发现双方的宿舍正相邻,接着便去书院食堂用餐。 “书院中的食堂分两大区域,一处是由书院提供补贴,饭菜品种较少,没有多少选择空间的大食堂。” “另一处则是可以凭个人喜好单点饭菜的小食堂,三位贤兄初来乍到,今日就由小弟做东,请你们尝尝小食堂中的各地特色食物。” 何殊一边打量这青山书院中的环境,一边摆摆手道。 “好啊,不过小食堂就免了,我们更想去大食堂见识一下。” 邱颜饶有兴致的点头附和,“是啊,而且地方特色不是在当地,就吃不出那个地道的味道。” 作为一位厨艺相当不错的大夫,邱颜对各种饮食文化比较感兴趣,因为何殊曾告诉她,病从口入,饮食与健康息息相关。 来到这青山书院,她对书院中的先生们教授那些内容不感兴趣。 却想趁机研究一下书院提供的饮食,与书院师生的健康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因果联系。 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是沈卓也能看得出来,这三人都是说话做事都很直接的性格,不是在跟他客气。 所以他便没有坚持,转而介绍起书院里的一些规则。 “去两个食堂用餐,都不可直接使用钱币,而是使用这种用钱币兑换的不同面额的餐券,我在前两个月的月考中,取得的成绩不错,除了奖金,奖品就是这些餐券,够我吃半年都不止。” 何殊饶有兴致的点头道,“这个奖励设置的不错,要是家里不富裕,只要好好拼一拼,取得好成绩,就能实现吃饭自由,没了吃饭花费上的压力,便有更多的精力学习。” 沈卓笑着点头,他自己也是这项福利的受益者,当然是深知这其中的好处。 他没说的是,有些经济不富裕的学子,还可选择将自己得到的餐券兑换出去一些,缓解自己的经济压力。 这也是青山书院中的成绩竞争颇大的原因,在这里,他们这些家境清贫的学子,可以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早前因为不放心家中年迈的祖父母,一直拒绝来青山书院就读。 今年终于答应进入青山院就读后,在这里见识到许多他从前不曾知道的规则制度,学到他此前不曾学过的一些知识内容,他才意识是自己之前想差了。 继续留在三河县里读书,他固然能有机会成长为一位饱读经书,将来被人称赞文采出众的文士,若无意外,科举入仕也不成问题。 可是只有来到青山书院,学好这里应朝廷要求开设的那些课业后,他才能有机会成长为一个朝廷需要,可以少走许多弯路的合格官员。 因为在这里,他可以在先生的引导下,打开自己的思想与眼界,学会用大局的眼光看待民生经济。 例如这小小的餐券背后所蕴含的种种意义,以及书院奖励餐券的制度,所能起到激励作用,都非常具有思考竟义。 而何殊在听到他提起书院会给成绩优秀者奖励餐券后,就能迅速意识到此举会促成的这些良性循环,也让沈卓对其刮目相看。 他是因为有亲身体会,才知道吃喝无忧能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底气与自信,给家境贫寒的学子减轻多大思想压力,让人变得从容。 “听说这些都是山长被召入京中参加大安教学会议,参观过国子监后,回来做出的改变。” 何殊当然知道四年前举行的那场教育发展研讨会,不无郁闷的说道。 “我在京中也听说过场聚集大批书院山长,以及各地府学、县学官员的会议,可我听说,那场会议还曾达成一个共识,就是要尊重并重点培养所有学子在某些课业上的特长与偏好。” 沈卓有些不解的问,“这不是一件事好事吗?” 为何对方提起这个,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好事啊,可我觉得青山书院在这方面实行的有些不到位,我不会写文章,柳先生竟然都不尊重我一下,直接给我布置写文章的作业。” 早在看到何殊一听说要写文章,就露出苦大仇深之色时,沈卓就已猜到这点,此刻听到对方毫不避讳的直接自曝其短,让他不禁有些语塞。 眼看几人已经来到大食堂,四人一起去选好食物,找个位置坐下后,沈卓才低声说出自己思忖已久的建议。 “文章的事,商兄若是实在觉得为难,我可在你打好草稿后,帮你润色一遍。” 看到一直开朗洒脱的何殊发愁,他莫名感到有些不忍,才会主动说出这么个不那么合规的办法,实在有违他一直以来的言行习惯。 冯立和邱颜自身已经放弃治疗,却不想看到自家太子丢脸,听到这个建议顿时眼睛一亮,却听到何殊毫不犹豫的拒绝。 “还是不了,每个人写文章,都有各自的习惯与特点,哪怕只是帮忙指点一下作业,也容易被人传闲话,我可不能连累你背上帮人作弊的黑锅,实不相瞒,我其实也不怕丢脸,就是一听到要写文章,就觉得头痛而已。” 因为记性实在好,哪怕是不喜欢的内容,她也能很快背下来,但是写文章就不一样了,对她来而言是真难,难到无从下笔。 听到这话,沈卓只觉得哭笑不得,不得不说,何殊三人的言行总在挑战他对人类的各种认知。 想到以自家太子的身份,若被传出与作弊沾边的闲话,所能造成的影响也会让人不敢想像,所以冯立赶紧道。 “其实不会写文章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反正还有我和邱颜垫底呢。” 何殊端起筷子,“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是吃饭的事最大,这大食堂的伙食看着还不错嘛,有荤有素有汤,嗯,味道也还行。” 大食堂的饭菜都是大锅饭,做饭的人厨艺再好,味道也好得有限,能做到咸淡适中,火候合适,没什么异味,就算是不错。 邱颜点点头道,“是还行,比怀安客栈的自选快餐好,价格却更优惠。” 这种有拉踩之嫌的评价,让沈卓听得十分无语,他也念着怀安商行在紧要关头,出面带着他们兄弟一起上路的情义。 哪怕知道以对方与怀安商行的关系,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不可能存在什么恶意,沈卓还是认真解释道。 “邱兄此言差矣,怀安客栈是做生意的商家,他们的自选快餐量大实在,价格却很便宜,这份厚道在陈阳城中可谓是有口皆碑,青山书院的大食堂,是因为有朝廷和东宫的惠学补贴,才能做到这样。” 青山书院能将惠学补贴真的用在实处,让学子都能受益,才是最让人满意的地方。 近些年来,根据接收朝廷拨资的各方递交上去的数据,再结合她与正宁帝通过各自的私人渠道传回的数据,得出的结论也是大安的几大书院帐目最清楚,基本不存在什么贪污与违规挪用现象。 虽然被气到想飙的时候,何殊会忍不住抱怨这个时代中的读书人人思想落后,顽固而又不知变通。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时代中的绝大多数读书人,在诚信、忠孝、礼义等道德层面的水平,远强过她的前世。 即便这里面有读书人尤重声誉的原因,也比何殊更熟悉的那种毫无道德底线,还敢在世人面前以文人自居的人渣败类强。 吃完饭后,四人在书院转了一圈后,才回宿舍区,迎面遇上班里的其他学生,双方打过招呼后,其中一人难掩兴奋的说道。 “甲一班的学兄们为税改方案组织了一场论辩会,地址在东园那边,几位贤弟若有兴趣,也可以去围观。” 说完,那位同学就在其他人的拉拽下,匆匆跑离。 听到这话,何殊立刻来了兴致,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等对方开口,沈卓就带着几人转身道。 “我们也去东园见识一下吧,听到其他学兄们的观点,章极有帮助。” 写文章实在是何殊提都不想提,但是在这书院中,又注定将避不开的话题。 “刚来青山书院的第一天,就能有机会见识到群英论辩的盛大场面,实属幸运。” 沈卓笑着解释道,“在书院中,这种场面并不罕见,每当朝廷或是民间有重大事件发生,不仅先生们会借机考核我们,学子们私下里也会组织规模大小不一的论辩会。” 这次的税改方案关系重大,是书院中所有学子都要面对的共同议题,所以这场论辩会的参与人数空前的多,规模格外大。 而组织这场论辩会的甲一班学子,都是会在次年参加春闱,考中进士的机率颇高的举子。 等到听说消息较晚的何殊四人赶到东园时,诺大的一块空地上,已经聚集有数百人,围着一块离地有近一米高的方台下。 台上此刻泾渭分明的坐着两批学生,台下学生坐在一个个小马扎上,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着。 沈卓带着三人在附近一间器物室中领到马扎后,坐到队伍的后方。 “那方台在建造时,曾做过特殊处置,可以扩音,我们坐的位置虽然靠后,也能听得清楚上面人的讲话声音。” 这种扩音方式现在并不罕见,何殊点点头。 “先生们会参加,或者是旁听这种论辩会吗?” 沈卓往方台下的那排桌子示意了一下。 “不会,不过那边有人会做全程记录,据说论辩会结束后,会将参与者的发言交给先生们点评,有些学子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些先生的重点关注。” 青山书院是一座老牌书院,书院中的这些先生,尤其是那些上了年龄的资深先生,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他们不仅自身知识渊博,在文坛中也拥有较高地位,手中握有许多人脉关系,若是看重哪位学生,愿意重点培养,绝对能给学生提供极大帮助。 何殊暗自思忖道,想必这也是那些学生,很愿意组织并参加这种论辩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兄喜欢参加这种论辩会吗?” “我经常会来听,并不喜欢亲自上台参加。” 虽然对方没有说原因,何殊也大致能够猜得到,这位小兄弟虽然少而有才,性格却很内敛,不缺该有的锋芒,却很低调。 没让围观学子等太久,论辩会就正式开始,毕竟相关流程大家都很熟悉。 “我曾翻阅过一些资料,发现在现行税制下,豪族大户可通过诸般手段虚报、隐匿人口逃税,反倒是家无寸土者,衣食无着,还要承担繁重的税负,而这并非个例,税改方案若能实施,这些贫困百姓必将受益良多。” “……可减轻贫困百姓的税负,但是朝廷应当对天下百姓都一视同仁,这般以阶梯式税率损有余以补不足,税改方案一旦正式实施,势必会引起相当部分百姓的不满与抗拒,从而更加深本就存在的贫富矛盾。” “税改方案中有提到,所有大安百姓都有权享受口粮田的免税,以及惠民田的超低税率优惠,怎么不是一视同仁?” …… 台上论辩双方的激烈交锋,引得下方围观学生听得十分投入,时而点头表示赞同,时而若有所思。 何殊也听得很认真,台上那些参入论辩的学生,基本都是甲字班举子,年龄大多都在二十岁以上。 他们的思想相对更为成熟,意志也更为坚定,都在努力说服对方接受己方观点,不像台下这些学生,态度会随着台上论辩双方的言论摇摆。 作为一个典型的理科生,何殊因前世的应试教育,没有少学历史政治。 可她因为偏科严重,对这些文科方面的知识,往往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对大安的情况了解得越多,她能看到的弊端与隐患也越多。 这份税改方案有着种种优点,但是何殊也不否认,它也存在着许多缺点,这些缺点势必会给大安带来新的矛盾与问题。 可是在何殊的记忆中,摊丁入亩的税制实施后,给国家带来的好处,绝对多过那些弊端。 阶梯式的税率,是她结合自己生活的年代,为鼓励农耕,不仅不向农民征税,还提供专项资金补助农业生产而来。 以大安的发展情况,基本可以确定,在她的有生之年,都将没有能力给农民提供补助。 现在尽量能为百姓减轻一些负提,缓解一下他们生存压力,就是何殊当下的目的。 何况阶梯式税率还寄予着她想要改变一些社会现状的厚望,所以即便此刻听到那些学生点出其中存在种隐患与弊端,她也不打算改。 与此同时,何殊也没有忽视这些声音,尤其是其中一些能够直击问题核心的论点。 也有记下一些学生针对那些问题,提出的一些解决方法,并记住其中一些反应迅速,掌握的知识面广,或是颇有急智的学生。 这场论辩一直持续到午休时间结束,在场学生意犹未尽的起身将马扎还回器物室,匆匆赶往教室。 相比较上午的课,下午的算术课对何殊而言,实在是轻松至极,连冯立和邱颜也毫无压力,给班上同学留下的印象总算不再只是废材。 当何殊在青山书院一边享受着书院中的轻松安逸,一边为交作业而抓耳挠腮,十分头大时,陈阳城中不少人都活在煎熬之中。 张长平隐忍多年,如今终于能有机会将那些对手给弄倒,当然不会放过。 因为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毫无保留的拿出自己在背地里收集案卷与罪证,以及相关证人。 常将军被现场抓住把柄,为了撇干净自己,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维护王同知等人。 更何况张长平是当着崔景怀派来的人的面,拿出王同知与青山州的一些豪族大户相互勾结,草菅人命、私自开矿、私自贩卖盐铁等罪行的罪证。 得到消息的一些深受其害的百姓,也都纷纷聚集到青州府衙,状告连陈阳城县令在内的王同知一系的人。 因牵涉其中的人与事特别多,城卫司与府衙上下超负荷运转,都有些忙不过来。 可以确定的是,王同知与韩氏等豪族大户,这次都将在劫难逃,而且他们都不冤。 谁也不会想到这些长久以来,一直在青山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为会因陈阳城的百姓早已习以为常的小事而败落。 身为当事者的王同知等人更加想不到,他们得到消息赶去府衙时,想的还是先称量一下对方份量,再作打算。 所以当他们因此而沦为阶下囚时,可谓是毫无防备,他们的家中更是没做一点准备,仓促之下,也来不及找人求救。 有崔景怀派出的人手从旁协助,城卫司与巡捕司不仅在这些人家抄出大量财物,还找出藏得特别隐秘的一些违禁品,包括一些能牵连到更多人的罪证。 这些豪族大户能够一直屹立不倒,自有其凭仗,只是这次事出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但这也正是崔景怀给出三天限期的原因,只有尽快将这些人的罪彻底钉死,那些背后的势力纵然在事后得到消息,也没有机会翻案。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省府与京中一些势力得知消息时,张知府已经在轰动全城的公开审判中,当众给王同知等首恶做出‘斩立决’的判决。 然后将相关案卷与罪证整理好,交给崔景山派人送回京中,由其派人送回京中,交由吏部进行复审。 等到韩府的漏网之鱼辛苦上京,前往康王府报信,想要求康王出面救下韩氏一族时,他们不知道的是,相关案卷与罪证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京中。 得知自己的娘家韩氏一族全被抄家下狱,除了这个赶来报信的族兄,其他韩氏族人,连在青山书院与武院中上学的族人在内,全都被控制起来,韩侧妃当场晕了过去。 康王一边担忧与心痛自己最宠爱的侧妃,一边怒火滔天。 “什么人这么胆大?韩家在青山州经营已久,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如此轻易的落败?” 韩氏一族人丁兴旺,在青山州的根基深厚,是康王重用韩氏的关键。 而韩家为了能够重返朝堂,恢复从前的荣耀,对康王也确实是尽心尽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为康王府提供许多帮助。 所以康王实想不明白,连他都会另眼相待的韩氏为何会这般不堪一击。 面对这个问题,前来报信中韩家人有些迟疑小心回道。 “草民隐约听说,好像是因为家里的公子冲撞了京中某位贵人的外甥,被对方狠打了一顿,族长去府衙理论,草民不知道府衙内发生了什么,后来就是那位与族长关系很好常将军,亲自带着城卫司抄了我们这些人家。” 康王冷着脸,难掩怒意的问道。 “你可知道到底是京中哪位贵人?” 想到不管是哪位京中贵人,都没有他这皇室亲王贵,竟敢这么不给面子的动他的人,坏了他在青山州的重要布局,康王就恨得咬牙切齿。,.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草民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说……好像是怀安商行的人。” 康王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怀安商行向来低调圆滑,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在你们陈阳城大动干戈?是不是这里边还有什么内情?” 康王的话音刚落,就见王府长史匆匆跑进来。 “启禀王爷,宫里的汪大监亲自驾临府上宣旨。” 能劳动当今圣上身边秉笔太监亲自出宫宣旨的,往往都是王公大臣之家,宣旨的内容不是重赏,就是重罚。 康王心中一凛,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是不管他心里如何抗拒,他也不敢不接圣旨,哪怕皇位上坐着的是他哥。 顾不上等韩家人的答案,康王就匆匆赶到王府的前殿大厅。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还是比较靠谱的,向来见人三分笑的汪林看到他过来,没给他开口打听的机会,就直接语气淡漠的开口道。 “康亲王接旨!” 等到康王按规矩恭敬的跪下,汪林将手中的拂尘递给身边的小太监,神情凝重的展开圣旨道。 “上谕,康王何广明治家不严,宠妾灭妻,纵妾室母族以妻族自居,祸害一方……降为郡王,罚康郡王闭府思过三个月。” 康郡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得到消息,宫里随后就下达这么一份旨意。 就因妾室母族犯事,便直接将他从亲王贬为郡王,丝毫没给他留下可周旋的余地。 这实在让康郡王感到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在康郡王的心中,正宁帝说白了就是个软弱无能之辈,能继承皇位是全凭运气捡漏。 当初明明是他更受先帝喜爱,母族势力也更强,他当初压根就没将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结果一无是处的对方竟能毫不费力的登基继位,而他只因年纪小,就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让他如何甘心。 “汪公公,本王想要觐见皇兄,本王固然有失察之过,可是京中距离陈阳城路途遥远,本王如何知道那韩氏一族所行之事?皇兄这是对本王有误会。” 再怎么不甘心,在这种关键时刻,康郡王想的还是要利用正宁帝温软仁慈的性格,争取让对方改变主意。 就这么一份圣旨,让他的爵位瞬间由亲王降为郡王,实在是个让他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而汪林听到对方的请求,想到的却是皇上在接到青山州那边送回宫中的案卷后,立刻勃然大怒,召来阁臣与宗正等人共议,随后就拟出这份圣旨的反应。 那怒意之盛,比皇上听说太子摔折腿时的反应更为激烈,让汪林印象深刻。 “王爷,这韩氏一族在青山州通过各种手段,拢络大批官员与当地士绅大户,还私自开矿铸铁,窥视朝廷产业,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可是重罪。” “正因圣上相信王爷仅负失察之过,方才只是略施小惩,给朝堂与百姓一个交待。” 说完,汪林便客气的笑着告辞,丝毫不给对方再开口提要求的机会。 在先帝朝被处罚过,已然开始没落的韩氏一族,只因家中有个嫁入康王府当侧妃的姑娘,就敢抖起来,绝对是底气足的原因。 汪林可不想淌这浑水,更何况在他看来,能让皇上这么生气的事,肯定不止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不过作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汪林很懂本分,毕竟那位在这段时间虽然未在人前露面,却也没闲着。 时常派人给皇上送来各种文书,让他们这些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也过得很充实。 所以汪林作为皇上最信重的贴身大太监,纵然比谁都了解正宁帝的性格喜好,他也不敢趁此机会做逾越之事,更不敢趁机揽权求财。 毕竟那位可是小小年龄就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对方的性格明明最像皇上,对所有人都很仁慈宽厚,可是对方的做事风格却像早年的先帝,一样杀伐果断,精明强势。 看到汪林传旨回来交差,正在批阅奏折的正宁帝抬头看向对方。 “康郡王是何反应?” 汪林恭敬的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康郡王想要见您,他认为这其中存在误会。” 正宁帝冷哼一声道,“误会?他是觉得朕好糊弄,现在想想,朕还真是小瞧了他,以为他真是个省心的。” 在何殊的建议下,为安抚人心,正宁帝对康王等宗室,以及外戚与勋贵们,多是言语及赏赐方面的荣宠。 当然,若是这类出身的人中有能力出众之辈,他也确实会重用。 总之就是和这些人保持不远不近,不谈情,多谈义,不打压,也不会特别依重的距离,为的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提供野心泛滥的机会。 对于康郡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算是对其不薄。 先帝因为自己的儿子多,在封赏爵位方面向来谨慎,正宁帝被册封为太子之前,一直是郡王。 许是考虑到自己活着长大的十多个儿子,死得太多,在正宁帝被封为太子时,当时年十岁出头的康郡王也被先帝封为郡王。 不久后先帝去世,正宁登基上位,为安人心而彰显自己的仁厚时,给康郡王提升超品待遇,后来又在这位弟弟大婚时,正式将其晋为亲王爵。 联想自己当年的处境与待遇,正宁帝绝对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他绝对没有对不住对方的地方。 将其安排到礼部任职,也是考虑到这人眼高手低,不是块能干实事的料子,就一张嘴能拿得出手。 不管是那亲王爵位,还是礼部三品大员的清贵职位,都是正宁帝在对方这个年龄时,做梦都不敢奢望美事。 结果这康郡王竟然还不知足。 要不是何殊看人看事向来遵循由小窥大的逻辑推理原则,仅凭一件小事,就判断出背后可能还藏有更多的猫腻,然后还真就顺藤摸瓜的查出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隐情。 要不是何殊这次冒险出宫,恰好遇上,他们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毕竟康郡王这些年伪装得确实很成功。 那样的话,正宁帝觉得,自己或许要到康郡王主动露出真面目的那天,才能知道康郡王的真面目,发现对方远不似表面上那般忠顺本分的事实。 同时他也再次肯定,听太子的话准没错,别人谈情伤心,他与太子跟人谈情,不管是谈亲情、友情、爱情,还是谈手足之情与君臣之情,伤的都是皇位乃至生命。 现在想想,他要是真与康郡王兄弟情深,那结果,正宁帝实在不愿想像。 这也是正宁帝在听说何殊差点被陈阳城的一群纨绔子弟伤到时,立刻勃然大怒的原因。 知道详细情况后,恨不得立刻宰了那群仗着康王一系的势,在青山州无法无天的人,连康郡王在内。 所以这里面压根就不存在什么误会,只给康郡王降爵,是因为现有的证据还钉不死康郡王。 对正宁帝而言,太子就是他能坐稳皇位的最大依仗与保障,能无功无过的当个不会亡国,也不会被人篡位的皇帝,就是他的毕生所愿。 可他心里清楚,离了太子,他的愿望根本没办法实现,因为当皇帝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处理那些事情的能力却有限。 他甚至连真正的儿子都没有,太子若有个万一,他与妻女的下场肯定都很凄惨。 面对正宁帝的这句藏有深意的话,汪林暗自心惊,却不敢做任何回应。 正当御书房中的气氛陷入充满凝重的寂静时,突然有内侍过来禀报。 “启禀陛下,原平公主殿下求见!” 原平公主是正宁帝的四女儿,听到她突然请求见他,正宁帝下意识皱眉。 “带她去见皇后。” “奴婢遵旨!” 内侍退出去后,正宁帝刚揉了揉因看了太多奏折而有些不适的额头,就见那内侍满脸难色的去而复返。 “启禀陛下,公主殿下不愿去凤元宫,她说……有重要事情需要求见陛下。” 正宁帝有些不悦的皱眉,但是随即想到何殊曾告诉过他,女儿家嫁人后,很容易在婆家受委屈,他这个当爹的有义务为女儿们撑腰,脸色才缓了缓。 “那就让她过来吧。” 侍立在一旁的汪林悄悄站到近前提醒道,“陛下,奴婢隐约记得,四公主殿下的婆婆,正是康郡王府的那位康侧妃的族姐。” 经汪林的这番提醒,正宁帝才骤然想到,原平公主之所以会嫁给现在的附马,好像正是那康王府牵的线。 有何殊从旁敲边鼓,正宁帝与皇后在女儿们的亲事上,表现得颇为开明。 只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公主极少有出宫的机会,不可能有机会去亲自结识或了解异性。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在成亲对象上的可选择空间很小,何殊能做的也只是让暗卫多收集适龄男子信息,然后采取各种手段进行筛选。 筛选出一些人品道德过关,有一定能力,既没有议亲或是心仪对象,也不是妈宝男的男子,供公主挑选,再借出宫参加聚会的机会想看一下。 大公主与二公主的驸马,就是通过种方式确定下来的,大驸马是武将世家出身,性格爽朗大气,成亲后,带着大公主戍边去了,很少回京。 二驸马是商家出身,是位知世故却不精于世故的妙人,是位有编制的户部官吏,负责打理户部产业,常年带着二公主到处巡查户部在各地的产业。 三公主的事业心强,正宁帝与何殊都愿意给她机会,也尊重她的想法,顶着朝堂压力,坚持给她安排了一个三省巡察使的正经官位。 只有四公主,没看上正宁帝给她安排的驸马候选人,而是在出宫赴宴时,自己看到一个陈姓勋贵子弟。 正宁帝不太满意的劝了几次,可是四公主坚持,本着一视同仁的尊重原则,他最后只能成全。 因为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甚至彼此间还存在一些旧怨,何殊当然不可能自讨没趣的插手这件事。 哪怕根据暗卫调查到的情况看,四公主选定的驸马不仅家里一堆烂事,驸马本人也是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靠着擅长甜言蜜语没少沾花惹草。 何殊也只是将调查到的这些信息交给正宁帝,就算是看在同一个爹的份上,全了她这个太子‘兄弟’对姐姐的情义。 而四公主当初就是在康王府的宴会上,结识的陈驸马,康郡王还曾因此而以媒人自居。 那陈驸马的母亲是康侧妃的族姐,陈家与康王府走得近。 四公主当时是因生母是正宁帝舅舅家的庶女,与赵氏嫡女出身的康王妃是堂姐妹,才会与康王府走得较近。 结果四公主却在后来选择嫁给康王妃的最大对手的亲戚,从中就能看出这个她的脑子实在不怎么聪明。 正宁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不聪明,可是再不聪明,也是他的亲生女儿,纵然不满,该给的面子不会少给。 但时意识到对方这趟来的目的,正宁帝的脸色还是瞬间黑了下来,为自己竟然有个没脑子还不听劝的女儿感到无比心塞。 四公主不知道她爹此刻的心情有多郁闷,恭敬的行过礼后,在正宁帝头也不抬的示意下,坐到一旁开口道。 “父皇,听说青山州的韩氏一族因为当街策马这等小事,被京里的什么人针对,现在全族都被抄家下狱了?” 正宁帝紧紧握住手中的笔,以免自己生气之下,将扔出去砸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毕竟是女儿,要留面子。 “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件里面的事情不简单,主要是那韩氏一族在青山州行事无法无天,被砍头都不冤。” 四公主难掩焦急之情的说道,“父皇,这怎么行,那韩家可是我婆婆的娘家,和我们是亲戚,而且这次分明是韩家被人针对了,那些罪名,肯定也是别人的栽赃陷害,你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不能让好人蒙冤啊。” 正宁帝自觉还不算老,此刻却被这个不大聪明的女儿当老糊涂对待,他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这些都是朝廷大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那韩家若是清白,谁也冤枉不了他们,若是犯了事,自要依法惩处,你来找朕也没用。” 四公主不满的娇嗔道,“父皇,那韩氏一族毕竟是子峰的外祖家,您就不能开恩饶他们一回?那韩家惹到的到底是京中的什么人?难道连父皇也要帮着那人吗?” 正宁帝之前还觉得批阅奏折太过劳心费力,此刻却觉得,他宁愿面对一大堆奏折,也不愿搭理这不长脑袋的蠢女儿。 看得出皇上的烦躁,汪林在一旁笑着道。 “公主,据老奴所知,陈家老夫人的娘家宛台韩氏,与青山州韩氏虽然同出一族,但是双方已在十余年前分宗,此番只是青山州韩氏犯事,与那宛台韩氏,应无关联吧?” 事实上有关联,要不然那陈家老夫人也不会这么着急,赶紧怂恿四公主进宫向皇上求情。 只是陈阳城那边的案卷与罪证刚送入宫中不久,目前还没来得及将宛平韩氏给控制起来而已。 而陈老夫人的反应,其实也证明她对某些事情的知情,陈家肯定也不清白。 听到汪林的话,正拿着手帕擦拭眼角的四公主瞬间愣住。 “什么分宗?还分什么青山州韩氏和宛平韩氏,我怎么不知道?” 闹半天,四公主嫁入陈家两三年,只知道婆婆的娘家姓韩,压根就不知道韩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宁帝其实也忘了这茬,毕竟他对陈家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可能因为有个女儿嫁到陈家,就去关心了解陈家,或是大力提拔陈家。 汪林却记得很清楚,“回禀公主殿下,韩氏嫡系当年在京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韩家老太爷曾官到太傅,因涉入先成王一案,韩氏子弟全被罢仕,就此分宗,嫡支回了祖籍青山州,庶出旁支留在宛平。” 宛平是京郊的一座县城,韩氏不敢继续留在京中碍先帝的眼,去了宛平,既能就近掌握京中动态,又能分散风险。 不过如今看来,两支韩系暗地里的联系其实依旧紧密。 四公主被驸马哄得言听计从,对婆婆不仅不摆公主的架子,还处处恭维讨好着。 但她毕竟是公主,对驸马平日里的行踪都不解,也没关心过陈家的亲戚关系网络,更别说是她婆婆的娘家情况。 这次也是因为康王派人递来消息,通知陈家青山州韩氏一族出事,她婆婆着急得晕了过去,四公主才在驸马陈子峰的撺掇下,赶紧来宫里找正宁帝求情。 在包括四公主在内的世人心中,当皇帝可以随心所欲,想要赦免什么人,决定什么人的生死,都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却不知道正宁并不是一位会放任自己的权利凌于国法之上的皇帝,毕竟他在登基前,从没机会接触权势。 登基后,又有何殊总在他耳边强调权利与义务的对应关系,以及他身为皇帝放任自己滥用权利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所以正宁帝现在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作为皇帝,带头尊重并维护国法秩序,是他应有的义务。 只有这样,才能让遵守国法的概念更加深入人心,他的皇位也能坐得更稳一些。 听到汪林介绍的这些韩氏过往,正宁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他当然知道所谓韩氏分宗为的是什么。 “行了,你进宫既然只是为了这件事,就早点出宫吧,回去对陈家人说,即便是看在你这个公主的份上,朕也不会任由别人冤枉了韩氏,无论是哪个韩氏。” 与此同时,他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个女儿,就对那些违法犯纪的人手下留情。 当然,后面这句话就不用说了,他这个四女儿实在不聪明,陈家一计不成,很有可能还会再次怂恿他女儿出面,若是打扰到他的正事就不好了。 四公主想起进宫前,她丈夫的交待,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 “父皇,我想先去东宫看望一下皇弟后,再出宫。” 进宫后,连给皇后这位嫡母请安的心意都没有,竟然还会想到要见太子,正宁帝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是驸马告诉你,在我这里得不到准信,就去太子那试试?” 被说中的四公主有些不自在,“父皇怎么能这么想儿臣,皇弟受伤,我这个皇姐理应多关心看望才是。” 正宁帝冷哼一声道,“不用了,你皇弟需要安心养伤,不便让他操心这些杂事,你的关心我会派人转达。” 眼看她父皇的态度坚决,四公主只得闷闷不乐的无奈离开。 正宁帝忍不住吐糟道,“跟她生母一样没脑子。” 汪林识趣的低头,当自己不存在。 四公主的生母是正宁帝的表妹,当年曾是正宁帝潜邸的侧室夫人,在后院中的地位仅在当时的郡王妃之下。 依正宁帝的性格,就算关系并不亲近,但是看在母舅家的面子上,他也会对这个表妹多几分照顾。 结果对方自己作死,知道自己怀上二胎后,不想着好好保胎,而是打算借自己有孕一事,陷害何殊郡王府唯一‘男丁’。 结果被正宁帝看个正着不说,她为碰瓷而装出的假摔,因为没有得到身边贴身侍女的及时配合而变成真摔。 结果就是还没坐稳的二胎被摔流产不说,还因此而大出血,差点当场送掉性命。 事后查明,原来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与她院里也怀有身孕的通房合谋,想要实现一箭三雕的目的,选择背叛她这个待人苛刻的主人,没有配合她的安排。 身心受到双重打击的痛苦,被正宁帝亲自抓个现行的心虚,让她没能坚持多久,就在正宁帝被立为太子的前夕郁郁而终。 因为是对方为害人而害了自己,纵然是他的表妹,正宁帝对其也没多少情义可言。 在其登基为帝后,看在四公主的面子上,才将其草草追封个嫔位。 当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还想将计就计顺便除掉何殊这个唯一‘男丁’的通房,也没能如愿。 被调查出她的幕后算计后,在巨大的惊恐之下流产,与她合谋的小姐妹也没能如愿以偿的上位。 此时身处青山书院的何殊,并不知道京里发生的这些事。 来到青山书院十来天,才得到一天的休沐时间,她与连沈卓在内的几位交情不错的同学约好,一起去陈阳城外爬山。 据说那座山风景怡人,因早年曾有大贤在那附近隐居而得名,所有来陈阳城的文人墨客,都少不了会去瞻仰一番。 也正因此,那里的一些建筑墙壁,以及附近的石壁上,都留下许多前人的诗词手迹,值得一看。 一行人往书院外走去时,何殊笑着提议。 “沈卓,我们顺路拐到武院那边,看看你表弟有没有休沐,若能赶上,正好一起聚聚。” 通过十来天的朝夕相处,都已褪去最初的陌生与客气,知道何殊的一片好意,沈卓没有推辞。 “好啊,平弟的年龄小,又是头一次离家,也不知道这十多天下来,他在武院的情况怎样。” 沈卓是着实有些担心,哪怕他在听说陈阳城中发生的一些变故后,知道武院中的环境应该会因此而得到改善。 但是没有见到柳平,亲自了解他现在的情况,这心里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我相信兴趣爱好能让他克服一切困难,勇往直前,他肯定能过得不错。” 沈卓笑着打趣道。 “看来你可能比我更了解他。” 何殊一本正经的回道。 “不是了解,而是经验之谈,对我而言,写诗绘画做文章,都是我的劫,算术与体/术课,就是我的放松机会。” 想起何殊这些天的表现,沈卓与几位同学都忍不住失笑,冯立和邱颜却是深有同感的表示附和。 这两人虽然在经史典籍课的学习上,表现差到让柳先生已让彻底放弃挽救,直接无视他们的存在。 但是冯立在体/术课上展现出的专业身手,邱颜所展现出的超高水平的医术,都让两人成功摆脱废材之名,在书院中成功取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走出书院,就看到怀安客栈派来的几辆马车已经等在外面。 看到崔景怀与吴教谕等在车边,何殊有些意外的上前。 先向两人行过礼后,她才笑着问道。 “先生和舅舅也要一起去听泉山吗?” 听泉山正是他们将要去爬的那座山的名字,崔景怀笑着解释道。 “吴教谕给我介绍过一位在听泉山结庐而居的大先生,正好你们也要去听泉山,我们这次打算带上你们一起去拜访对方,那可是位多年前就名扬大安,能文能武的人物。” 听到这话,沈卓等人都眼睛一亮,对他们这些少年学子而言,能有机会拜见这种前辈,实属难得。 何殊却能从中听出崔景怀话中潜藏的意思,这是要给她推荐人才。 对于这种事,何殊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她相信,会被像来行事谨慎的崔景怀推荐到她面前的人,绝对是人品能力过关,经得起重重审核的人。 “好啊,能担得起舅舅如此盛赞的人,肯定非常不凡,这是我们的荣幸,谢谢先生和舅舅。” 沈卓等人也紧跟着拱手施礼道谢。 面对这些真诚的道谢,吴教谕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他给崔景怀介绍那位老友,是存有私心的。 崔景怀一出手,就能在短时间内,将陈阳城给整得翻天覆地,还没有生出一点动乱的本事,让吴教谕暗自心惊。 同时也让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对方的背景来历之强。 他挺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 家中虽然不富裕,但他一边可以在府学领取朝廷俸禄,一边在青山书院这边领取兼职先生的授课补贴,住的房子也是由府学提供的公房。 所以家中并无经济压力,对仕途也没什么野心。 即便知道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能量大,吴教谕没想过要借彼此间的缘分沾光。 但是为了自己的好友,他在几经思量之后,终于还是选择鼓起勇气去找崔景怀,向对方推荐了自己的好友。 前些天介绍双方认识过后,就没了下文,吴教谕本以为这事黄了,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为好友感到遗憾。 却没料到,崔景怀再联系自己时,竟然提出要带上他外甥与这些这些学子,一起去听泉山拜访他好友。 此举让吴教谕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能隐约意识到,这场拜访对他的好友而言,应该是件好事。 只是他现在也不便派人去给好友送信,让对方早做些接待准备。 想到这些,已经坐在马车里的吴教谕感到有些遗憾。 虽然计划临时有变,何殊也没忘记先去武院见柳平的打算。 所以马车还是先拐到青山武院,从门房处得知这边也是这一天休沐,便托人去将柳平叫出来见面。,.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近半个月没见,柳平整个人的气质,给人的印象,都已发生明显改变,他身上原本的那种有些跳脱的孩子气,已然淡去不少。 不过接到消息,快步跑出武院大门见沈卓时,他还是高兴得连蹦带跳,相隔还有段距离就迫不及待的挥手打招呼,活力十足。 见其眉间舒展,笑容灿烂,沈卓就知道对方在武院中的生活应该还不错,不过他还是关心的问道。 “平弟,在武院可还适应?” 柳平两眼发亮的笑着点头,“适应、特别适应,卓哥,我特别喜欢这里,这里的教头们都特别厉害,你看我给露几招。” 说着他便当场扎起马步,挥舞着拳头‘嘿、哈’的展示的几下,姿势挺标准,出拳也略带力度,跟以前在家比划着玩时,虚软无力的状态截然不同。 何殊轻笑着走过来点头,“看得出来,柳小弟这些天确实下功夫了,不错。” 被何殊这么一夸奖,柳平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他还是郑重其事的躬身施礼道。 “小弟还要多谢三位兄长的关照。” 柳平之前还不太懂,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因为张二田在武院宣扬他与怀安客栈有关系,使得同窗们对他都挺客气。 直到他结交了几位性格相投,关系不错的同学后,他才知道,原本进入武院的新生,绝大多数都曾受到过来自老生的‘□□’。 若是不小心得罪,或者只是不小心怠慢了老生,那处境会更艰难,毕竟他们主课是锻体习武。 在每天都有的对战训练模式中,老生只需稍微做点手脚,就能让新生吃足苦头。 只要把握好度,不会真伤到人,武院也不会管那点皮肉之伤,想要报仇,或是自保,就只能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拥有比那些人更强的武力。 柳平算是比较幸运的,有何殊等人主动借给他的伞,足以护着他不受任何老生的‘□□’。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王同知的儿子与城中一些豪族纨绔子弟当街纵马,惹到怀安客栈的人,被怀安客栈的人报复。 从而使得以王同知为首的一大批官吏丢官下狱,好几家豪族大户也被抄家下狱的事,早在武院内被传得沸沸扬扬。 柳平当然也曾有所耳闻,也正因此,武院中的学生,连那些高年级的学生在内,都知道了他,也明显对他客气不少。 柳平清楚自己与怀安客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此难免感到有些心虚,但他虽然心思简单,也知道不去向人解释更好。 反正他又不打算借用怀安客栈的名头在武院称王称霸,只想借势保护自己。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隐约明白何殊他们送自己来武院时,告诉对方自己等人来自怀安客栈的用意,对何殊三人十分感激。 这声道谢也再次证明了柳平的成长,何殊笑着用手中的折扇敲敲手心道。 “柳小弟不用客气,看到你能这么快适应武院中的生活,我们都很欣慰,我们今天打算去城外听泉山,你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天?” 毕竟正处好动爱玩的年龄,柳平顿时来了兴致,却下意识看向沈卓。 “你若无事,就听谨恒兄的,一起吧。” 柳平十分惊喜,他早听说过陈阳城的热闹繁华。 有心想与同学一起去城里玩,却因牢记家人的再三叮嘱,以及沈卓让他无事不要离开武院的要求,拒绝了同学的邀请。 虽然现在不是去陈阳城里,但是能有机会去大名鼎鼎的听泉山见识一下,他更高兴。 为免显得太过兴师动众,崔景怀等人乘坐的马车没有拐到武院这边来,而是先行一步。 何殊他们接上柳平,让马车与骑马的护卫快速跑了一段路程,就已顺利赶上前方的几辆马车。 出城之后,透过被掀开帘子的车窗,可以看到官道两旁有不少的行人和各式车辆。 陈阳城中虽然发生较大变故,但是对这些普通老百姓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是还出现了一些好的变化,至少进城之后,不用再像从前,总会提心吊胆的担忧自己会不会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要知道在现在的陈阳城中,即便是那些没有受到牵连的大户人家,也变得尤为低调谨慎,深恐自家也不心步了后尘。 毕竟外人并不知道王同知与韩氏等大族所犯的那些主要罪行,只知道他们被覆灭的始因是家中不肖子弟当街策马打人。 “还是府城这边热闹,人多车也多,路还又宽又平,这么多人和车,也不挤,听说这路面上铺的是种叫水泥的东西,特别好用。” 柳平兴致勃勃的看着车窗外说道。 “商大哥,听说京城内,还有京城周边的路,都铺的有这种水泥?” 何殊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道,“目前也是只铺了一些主干道,听说户部的水泥作坊生产的水泥,大多都被工部征去修提坝了。” 工部征用的水泥虽然会算成钱,但是工部不可能会给户部付钱。 为了不让户部还得负责往水泥作坊贴人工与成本钱,作坊会以超高价对市场出售一些水泥。 水泥这种建筑材料具有极好的防水防火特性,特别受市场欢迎。 在相关产业由朝廷垄断,严格控制对市场的供应量的情况下,纵然它的售价极高,也依旧多的是有钱人愿意为之买单。 王同知与韩氏等豪族所犯罪行中,有一条就是他们派人打听到一些水泥生产工序,安排人手试着进行烧制。 水泥这种东西,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要能弄到大概的配方与烧制流程,不难试制出来。 受限于当前的道路交通状况与百姓的经济条件,就算公开配方,不搞垄/断生产,市场上能买得起水泥的普通百姓依旧不多。 所以何殊干脆让官方垄断水泥的生产与销售,从而实现‘劫富济贫’,也就是让户部借机从那些豪族大户身上多搞些钱,用来支持工部的大量基建工程。 目前的效果相当不错,随着大安境内的一条条更加牢固的堤坝,与配套的泄洪渠道相继修成,近几年来,总算不用再经常接到哪里又有大坝溃堤,受损多少的急报。 随着朝廷在各地的引水渠道与储水工程的成功修建,也大幅提升了许多地方的抗旱能力。 柳平发自内的感慨道,“朝廷可真好,竟然舍得用这么贵的东西修路、建堤坝,听说我们三河县修了好多处水库,就用了好多水泥。” 用水泥修的水库大坝与水渠,都具有防垮塌的作用,日常维护也相对更简单。 何殊随口回道,“在民生基础建设上多投资一些,朝廷划算。” 听到这话,沈卓不由得心中一动,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感到有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之感。 在书中看到历朝历代都曾兴持修建过什么工事的内容,或是听说朝廷又在哪修路、修堤坝时,他都曾生出过诸多感触。 但是现在想想,用再多言辞去夸赞,都不及这‘划算’二字用得贴切与生动。 “是啊,朝廷划算,听说去年悬河涨大水,沿岸河堤都没有出现溃坝,那些提前修好的泄洪渠道,也发挥出巨大作用,沿岸百姓的收成虽因连阴大雨而减产,却没遭受洪灾。” 纵观过往的历史,这绝对是一桩非常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 因悬河大水而引起的洪灾,基本是每隔三五年,就会发生一次。 每次都会令灾区大批百姓丢命,就算能侥幸逃得性命,也会流离失所,沦为衣食无着的灾民。 朝廷前几年不惜耗费巨资,出钱招募大批劳工在悬河沿岸筑坝挖渠时,有不少批评朝廷劳民伤财的声音。 沈卓就曾听到过不少,只是他当时的年龄还小,隐约觉得那些人说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从悬河去年虽然涨大水,而且水深远超以往,却没有酿成洪灾的结果上,不难看出朝廷不计投入的提前修筑水泥大坝,挖泄洪渠的决定有多划算。 此刻听到沈卓提及这件事,何殊的心情也很好。 当了太子后,她可以,也不得不全面了解大安的情况,所以看了许多被列为机密的案卷。 何殊在里面看到许多让她感到触目惊心的记载,其中最让她感到难以接受的,就包括因灾难而导致的食人事件,几乎是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 哪怕因先帝早年的励精图治,大安之前有过三四十年可被史称盛世的太平年,即便在此期间,那种民不聊生的食人事情也没少发生。 当上这大安的太子后,何殊对自己的最低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那种人间炼狱般的惨况再次出现。 事实证明,只要上位者能豁得出去,某些事情不是不能改变,代价是正宁帝一直握在手上用来吓人的刀,在那几年没少见血。 “是啊,悬河流域的百姓现在总算可以安民乐业,不用担心睡到半夜,突然变得一无所有了。” 几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听泉山下,因听泉山的声名远扬,山下已经发展出热闹的集市,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专门存放车马的店家。 上山的路已修成蜿蜒而上的石阶,不愿亲自爬山的人可以选择雇人抬上去。 何殊一行年轻力壮,当然选择亲自爬山,不过在此之前,她没忘记崔景怀与吴教谕一起来听泉山的事。 “舅舅,您说的那位先生住在哪里?” “从这条登山路上去,半山腰处有条岔路,沿着岔路往里,翻过两座小山头,就能到地方,那里不仅有个村子,山上住的还有不少猎户。” 这是在告诉何殊,那里虽然偏僻,却并非没有其他人居住的荒野之地。 听泉山最富盛名的那些先贤遗迹,则都留在听泉山上方的亭壁上。 何殊看向沈卓与其他同学,“你们可以选择一下,是先去山上瞻仰先贤风采,还是先去拜会那位先生。” 让何殊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学子竟然全都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拜见那些先生,即便他们现在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没有反对,“好吧,那就先去拜见先生。” 目标明确后,众人便拾阶而上,直到爬到崔景怀提到的岔路,拐进那条由行人踩出的山路后,何殊才看向崔景怀。 “舅舅,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那位先生到底是哪位人物了吧?” 只因此前人多口杂,这些与何殊一起的这少年人又容易失态,崔景怀才没有直接说出对方的大名。 更不方便当着这些人的面,悄悄给何殊介绍那位的情况。 现在到了这人迹罕至僻静处,周围又只有他们这些将要去拜访对方的人,何殊才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崔景怀也直接回道。 “可以,我们将要带你们去拜访的是杜乐贤,乐贤居士。”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惊呼,沈卓也忍不住面露惊色,唯有柳平是一脸茫然。 冯立与邱颜的反应,和那些护卫一样,都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何殊不仅知道乐贤居士的大名,还曾读过不少对方的诗作,知道对方少年成名,不仅是位文采出众的诗人,还是个凭借一手书法名扬大安的文坛大家。 正宁帝也颇为赞赏对方的才华,可惜何殊是个不通诗文,不懂书法的理科生,对这种人物并不关注。 不过再怎么不关注,对于这种生前的才华就已得到世人的认可,死后肯定能够名传千古的文坛大家,何殊肯定要表现出应有的尊敬。 “原来是杜大家,能有幸拜见文坛前辈杜大先生,实在是我等的荣幸,舅舅也不提前透个信,我们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去拜访,也太失礼了。” 以崔景怀的思维,其实有些理解不了何殊身为太子,怎么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种低姿态的话。 可是当他看到几个青山书院的正经学子,个个都露出深有同感的反应,显然他们都十分认可何殊的说法时,他才隐约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一个给人当手下的,都会在不经意间自视甚高,对方身为太子,本该更加高高在上,结果却是对方能够毫无违和的融入普通人中。 吴教谕以为崔景怀心中存在顾虑,从旁解释道。 “谨恒有所不知,我这老友早年曾进士出仕,却因得罪上官而遭贬谪,后来曾在宣王府上担任幕僚,可惜好景不长,宣王英年早逝,反又辗转到瑞王门下,被派往西间府任职,政绩斐然,可惜随着瑞王遭贬,他便赋闲至今。” 宣王与瑞王都是先帝皇子中的杰出人物,他们不仅自身能力出众,贤名在外,而且每人身边都聚集着一大群能人异士,是当年的夺储热门人选。 吴教谕若知道她是当朝太子,肯定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乐贤居士,毕竟对方曾拜在她的两位伯父门下,都不曾考虑她爹这位最后的胜利者。 哪怕是因她爹摆烂在先,不仅别人看不上他,他也没想过要收门人,可这毕竟是件有些犯忌讳的事。 吴教谕可以因为猜到崔景怀是京中有实权的权贵而找上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帮忙引荐一下明明拥有一身才华,却因时运不济而蹉跎半生的老友。 但他绝对不敢试图将老友直接举荐给当朝太子,因为谁也不敢肯定有着这些经历的乐贤居士,是否还在惦记曾提拔重用过他的旧主。 尤其是在他的后任旧主虽被贬为庶人,流放在外,却还活着的情况下。 不过何殊其实不太在意这些,毕竟她爹当年与宣王、瑞王都没什么仇怨,反倒是那两位为彰显自己的仁贤,还曾顺手帮助过她爹。 所以正宁帝登基后,不仅没想过要打压这些曾经风光一时的兄长们,还对宣王这位遭先帝当朝训斥后,自尽身亡的兄长留下的妻子儿女们,多有照顾。 对于被贬为庶民,流放到边关的瑞王一家也很关照,赦免他们的罪名,派人送去钱粮物资,为他们呼医请药,改善生活环境。 要不是先帝在流放那些儿子时,直接注明不许他们再回京,正宁帝哪怕不敢重用他们,却并不介意让他们回京。 所以对于那些因她的叔伯倒台,无辜受牵连,却又真正拥有能力的人,何殊并不会因为一些猜疑与忌惮,就拒绝重用对方。 这也是崔景怀见过乐贤居士,调查过对方的详细情况,确认对方除了名声在外的文采外,在民生经济与治国理政方面,也都很有想法,确实有可取之处后,将人引荐给她的原因。 此刻听到吴教谕介绍的这些信息,何殊难免有些唏嘘感慨。 “我只知道乐贤居士才华出众,没想到他的仕途竟然如此坎坷,真是可惜了。” 沈卓等人也纷纷附和,虽然他们的年龄还不大,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时运不济、壮志难酬。 但也听得出来,乐贤居士是位对仕途有追求的人。 而何殊则是真心为之感到可惜,像这种人才,即便没被派去地方主政一方,只是安排到府学或是书院中当先生,也比赋闲在家浪费资源强。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年头的人,都不懂得什么叫做人尽其用。 不过这也给了何殊一个灵感,让她随即做出一个决定,接下来完全可以派人朝这个方向努力,争取能多挖出一些有着类似经历的人。 只要不是人品道德存在严重问题,就能派到各行各业发光发热,毕竟这些人肯定都能读书识字,大安正需要。,.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山青水秀的一个小村庄,三面环山,山上与山上地势相对较为平坦的区域,住得人家都会相对较为集中。 附近几座山的半山腰处,还可隐约看到零星散布着的一些人家,不管是两山交界形成的沟溪,还是穿村而过的山溪两侧,都被因山就势的开辟出不少田地。 那些田地的布局有些凌乱,最大的也不到半亩,小的只有不到半分,最狭窄的地方站个人转身都困难。 即便如此,哪怕只是巴掌大的一小块土地,上面都种植着各种作物。 可见在这山里,土地资源的严重匮乏,百姓们的生活肯定十分不易,也让何殊更坚定了要推行税改方案的决心。 其实她还有一些其它想法,不过每个想法都将不可避免的会触及到某些势力的利益,所以她现在绝对不能透露半点口风。 乐贤居士就住在其中一座半山腰处,何殊他们沿着山间门小路下去,跨过溪流间门搭的石头,又过几条狭窄的田梗,最后又爬了一段陡峭的沙土山路,才成功来到东贤居士家。 何殊因为这辈子很注重习武健身,不仅体力好,平衡能力也强,走得不算太艰难。 却苦了沈卓等青山书院的学子,他们大多都住城镇之中,哪怕家中大多都不富裕,这次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累得不轻不说,在某些特别难走的路段,还需靠着冯立与护卫等人搀扶,才没有摔倒或绊倒。 沈卓努力跟在何殊身旁,也曾几次遇险,靠着何殊帮忙搭把手,才能一路有惊无险的走到地方。 看到这些自家书院里学子们难掩狼狈的模样,再看看连何殊在内的三位插班生,最多只是额角淌下几滴汗的模样,吴教谕有些心塞。 “都是年轻人,你们这体力比商同学他们差远了,以后也要更注重体力锻炼才行,不能当个只知死读书的书呆子。” 吴教谕在青山书院中,还是颇有威望,几名累得气喘吁吁的学子都恭敬的应下。 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本就不高,不注重身体锻炼的文弱书生,甚至会因为一场风寒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痛丢掉小命。 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闯过科举这条独木桥,成功入仕后没当几年官,就英年早逝的现象层出不穷。 在何殊看来,这些能考取进士的人,只要能用对地方,说是个个都是人才也不为过,死得太早实在可惜。 所以她才要求各家官学与书院,都要加重对体/术课的课业安排。 简陋的篱笆院内,几间门茅草顶的土坯屋,院中额外用栅栏圈出的一片空地中,养着几只鸡。 院旁坡上有几块地,上面种着一些应季的蔬菜,另一边有片竹林,与常见的那些落满枯叶的竹林不同,这处竹林看着格外干净整齐。 许多读书人都奉行食可无肉、居不可无竹的理念,看到竹林会联想到的是与风雅、品性等。 而何殊看到这片竹林的想法却是,竹笋、竹荪都可以食用,竹子可以用来编织成各种器物创收,不知这乐贤居士一家有没有好好利用这片竹林资源。 得知老友不仅再次带着上次来过一趟的京中贵人前来,还带来一些年轻少年,杜乐贤面带微笑的快步迎出篱笆院外。 双方彼此见礼,简单的寒暄过后,就被请到院内一间门草亭内。 “寒舍简陋,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崔景怀微笑着拱手道,“先生客气。” 何殊从旁补充道,“谨恒与同窗们得知能有机会前来拜访先生,都深感荣幸,先生乃是文坛前辈高人,令我等后学末进敬佩不已。” 杜乐贤微笑着摆摆手道,“小友过誉了,老朽愧不敢当,山中生活清静,今日能有机会见到各位青年才俊,实在令人高兴。” 虽是盛名远扬的文坛大佬,这位身上并无文人身上常见的清高孤傲,言行谦虚,态度不卑不亢,给人一种平和之感,让何殊颇有好感。 接下来的时间门,早就跃跃欲试的青山书院学子们纷纷上前请教,有的与乐贤居士聊诗词,有的请教书法。 看得出来,乐贤居士是真心欢迎这群少年,回答得耐心而又细致,十分乐在其中。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对于这群少年,乐贤居士最欣赏的竟然是柳平,而两人讨论的竟然是打仗。 乐贤居士当年在河间门府任职时,曾带着城中兵勇与百姓成功抵抗过外敌入侵。 正因有着这份功劳,他在旧主瑞王败落遭废庶时,只是被罢官,没有受罚。 说起当年用兵打仗的经历,乐贤居士说得认真细致、言之有物,一众少年听得也是热血沸腾。 何殊很少提问,她能听得出来,这位在用兵打仗方面不仅确实有实践经验,而且理论知识也非常丰富。 知道这位著名的诗人与大书法家,竟是文武双全,何殊只能感慨这世上的真正天才实在令人惊艳。 像她这种靠着前世积累冒充天才的人,是真的比不了。 在调查过这位乐贤的生平信息后,崔景怀虽然觉得这位值得给个机会,所以他才会将对方引荐给何殊,但是除此之外,他不会再做任何多余的事。 等到众人的稍尽谈兴,时间门已临近中午,护卫们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借崔家厨房烧制。 何殊却提出要砍几棵竹子用来编织一些东西,乐贤居士毫不勉强的一口应下。 “小友打编制什么?老朽或许能帮得上一一,守着这片竹林,不是自吹,我的竹编手艺是真不错。” 看来这位的性格是真不迂腐,隐居山林,活得依旧从容自在,才能如此爽朗大方,何殊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学生在来时的路上,注意到这山间门小溪中长有许多小虾,就想编几个竹篮子当网,去网些虾当菜。” 在这里住了多年,乐贤居士对溪中那些小虾当然不陌生,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劝道。 “那种虾太小,当菜有些扎嘴,口感可能不太好。” 今生的何殊不仅没吃过,此前甚至还不曾见过这种小虾。 但她前世不仅在农家乐亲自抓过,还花高价在市场上买着吃过,很喜欢这种只生长在未经污染的山野溪流中的虾的味道。 “其实吃倒是其次,主要是为感受到一下抓虾的乐趣。” 何殊看着也就十一三岁的样子,会生出玩心很正常,乐贤居士理解的点头。 “老朽闲来无事,也会网些小虾喂鸡,吃了虾的鸡格外能下蛋。” 说完,又饶有兴致的问沈卓等人愿不愿意尝试一下,能与何殊走到一些的同学,在性格、心性方面肯定都有能让她欣赏的地方。 听说可以去溪流里抓虾,一群少年都忍不住跃跃欲试。 何殊的这个建议,再次刷新了沈卓对他的印象。 毕竟认识并相处这么久后,虽然发现对方性情宽和,真正是以一种平等心态与人相处,颠覆了他以往对豪家世家子弟的认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不仅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翻山越水的来到这道路崎岖的偏僻山村,还能如此自然而然的提出要编篮子网虾。 这完全不像是一位京城出身的世家公子哥,在沈卓看来,一些乡镇出身的富家少年都比他更有派头。 崔景怀带来的这些护卫们身手利落,得到示意后,立刻砍来竹子,哪怕没什么经验,也能乐贤居士的示范指导下,将竹子破成需要的样子。 何殊虽然知道她想的那种篮子的编法,但她到底是第一次亲手编,编得很艰难。 而乐贤居士也确实没有虚言,编织手法十分娴熟,只需何殊大概描述一下,就给编出她想要的那种形状的蓝子。 其他学子看着有趣,也想上手试试,可惜他们拿惯笔的手更娇嫩,连何殊这个因常年练武,手脚都起有茧子的人都不如。 不过这些少年也不在意自己的失败,嘻嘻哈哈的笑闹着,十分开心。 崔景怀等人也上手试了试,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就成功编出几个好歹能用的篮子。 乐贤先生编的那个最精致合格,连何殊编的那只在内,其它篮子都做工粗糙,只能说是勉强可以凑合着用一下。 在乐贤居士的指导下,一群少年来到菜园侧后方的山溪边。 何殊看了下周围环境,发现在杜家房屋旁边有用竹筒从后山搭的输水管道,确定杜家平日里不会在这水潭中取饮用水。 她才在邱颜不赞成的目光中,直接脱掉袜鞋,将裤子挽到膝盖处,直接下水开始用篮子网虾。 何殊从小不间门断的喝牛奶或羊奶,又有像邱颜这样的身边人帮她调理饮食,所以长得很健壮,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不少。 又是小习武,看着她的身材虽然纤瘦,胳膊腿上的肌肉却都长得很紧实,明显透着力量,脚也长得比较大,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女孩。 沈卓等人也都有样学样的跟着照估,纷纷跟着脱下袜子鞋,不过大家没有都聚在这个小水潭中,有的选择去水潭上游,有的去了下游。 早夏时节的中午,站在这沁凉的溪水中,让人顿觉暑气全消,乐得一群少年发出充满惊喜的欢笑声。 见他们有要玩泼水仗的充冲动,何殊警告道。 “我们今天出来玩,可没带衣服,湿了衣衫,可就在杜先生面前丢脸了。” 这话成功制止住众人蠢蠢欲动的手脚,他们知道何殊说得没错,只得收敛起玩闹的心思开始网虾。 这种只生长在溪流中的小虾虽小,但它数量多,只要眼疾手快,一篮子网下去,就能网出不少。 看着那些小虾离了水后活蹦乱跳的样子,何殊十分有成就感。 其他人也都发出充满惊喜的大呼小叫,为自己的收获感到欣喜。 正如乐贤先生所说,这种虾十分小,没什么肉,味道有些腥,外壳还有些扎嘴,若不是到了实在没吃的,现在的一般人家都不愿吃它。 但是何殊知道,那是因为受限于当下的物质条件,做法不对,才会做得不好吃、不愿吃,不值得费劲抓。 其实只要舍得放油炸,再放调料爆炒,做出来的味道会十分香酥可口。 前世工作学习的压力大,能趁放假的时候去郊外休闲放松一下,会很解压。 此刻能够暂抛开自己的太子身份,再次重温在这山溪中抓虾的感觉,依旧能让何殊感到很放松、很开心。 听到溪边传来欢声笑语,可以想象那边的热闹气氛,崔景怀面露笑容,心中却有些感慨。 身为暗卫首领,他比谁都清楚何殊这个太子过得有多辛苦。 先帝朝时,诸位皇子在十八岁之前,很少有人能有机会接触政务,大半皇子除了要完成学习任务,其余时间门就是忙着绞尽脑汁的争宠。 甚至连学习这件事,往往也会被用来当争宠的手段,虽然也累,但是他们都有选择机会。 说白点,那些皇子只要别贪恋权势,不要放任自己的野心,完全有机会选择过相对轻松些日子。 可是太子不同,作为当今圣上膝下的独子,虽然没有人与他争宠夺位,却因身负重担,从小就表现得十分沉稳和自律。 反正从崔景怀认识太子起,就没见过他像普通孩子般玩乐,跑步、练拳、骑马射箭等累人的训练,倒成了他仅有的放松机会。 这次听到何殊提起要编篮子去溪里网虾,崔景怀着实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为自己总算能从对方看到些少年人该有的活泼感到高兴。 同时他也看得出来,何殊应该是因为看上这位杜大先生,才会这么有兴致,没跟此地主人见外。 想到这里,崔景怀决定给这位杜大先生指条明路。 “因遭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太大,税改方案才没有正式实施,圣上与太子殿下也不得不徐徐图之,希望先将方案内容遍传天下后,再根据百姓的反馈意见,来决定接下来是否要正式实施这个方案。” 哪怕吴教谕只是学官,也能看得出税改方案先被公告天下的背后隐情,曾在官场辗转,与各方都曾直接打过交道的杜乐贤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崔景怀上次来见他时,双方也曾就税改方案一事门交流过。 此刻听到对方旧话重提,却不是再提税改方案中的内容,而是如此直白的点出这些话,杜乐贤不禁愣了一下。 随后才反应过来,略带试探的感慨道。 “老朽虽隐居山野,也很关注此事,十分希望这份税改方案可以早日实施,能够让贫苦百姓早日受益,可惜老朽人微言轻,纵想略尽微薄之力,也使不上劲。” 崔景怀淡淡笑道,“只要先生有心,就能有机会,据在下所知,朝廷为广开言路,打算在大安各地安置建言箱,那个箱上有个专门接收谏言的投信口。” 共有四个入口的建言箱,已按照何殊所描述的结构设计成功,接下来就会大批量制作,朝廷届时也会将相关消息诏告天下。 吴教谕和杜乐贤闻言,顿时面露惊色,他们当然明白此举将会意味着什么。 更知道这个消息事关重大,崔景怀愿意提前告诉他们,绝对是个莫大的人情。 杜乐贤郑重其事的拱手道,“多谢崔东家的提点。” 崔景怀抬手制止道,“先生不必谢我,广开言路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英明,且求贤若渴,一定会很关注建言箱中的内容,先生若能抓住机会,可能会成就一段佳话。” 既然这位已经入了太子的眼,等到回京之后,肯定朝廷肯定会对其有安排。 崔景怀也是突发奇想,将打算让对方写封请愿书交给青山知府,让知府代其上奏到朝廷,从而顺理成章得到复用的建议,临时改为建议对方走建言箱的渠道。 有了杜乐贤这个成功案例在前,势必能为建言箱的投放开个好头,让天下人知道朝廷对建言箱的重视态度。 “老朽定当不负太子殿下与崔东家的厚望!” 杜乐贤想要重返仕途,既不为名,也不为利,他本身并不是因为一个贪恋权势,有官瘾的人。 毕竟他仕途坎坷,因被各种不幸而蹉跎大半生,虽然始终心怀理想与抱负,拥有一身才华,却报国无门。 虽然选择隐居山野,用山中自然清静磨砺内心,但是内心深处终究会感到遗憾,毕竟他还有许多政治理念没有实现。 可是杜乐贤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的那些过往会遭忌讳,所以他早在瑞王一系倒下后,就绝了能再重返仕途的心。 将心比心,换他成为上位者,也会对他这种可能会心念旧主的人不放心,不愿再用。 而他因瑞王当年的提拨重用之恩,也确实做不到与对方做彻底的切割。 只是老友见他虽然隐居山野多年,仍然关心朝廷动向,知道他的那些遗憾与不甘。 这次竟然不惜豁出脸面请来京中贵人,想试着为他争取一个机会,让他感动之余,也不忍辜负对方。 可他在见到崔景怀后,虽然没有故作清高,摆出不慕世俗的姿态,但也不擅长攀附巴结,只得尽量展现自己最真实的状态。 在交谈之中,甚至没有隐瞒自己至今仍然感念瑞王当年的恩情,以及对瑞王的中恳评价。 原以为这位京中贵人会一去不返,却没料到对方这次不仅带着重视的晚辈再次到访,为他指出一条明路,还近乎明示的告诉他,自己将有机会复出。 不敢奢望的惊喜降临得太过突然,除了这句表态,杜乐贤此时不知该做何反应,还有种宛如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在杜宅吃了一顿满意邱颜做的爆炒小河虾,何殊非常满意,再看到用新鲜小虾裹上面粉与鸡蛋等材料,炸出来的可以用来当零食的虾饼,她就更满意了。 痛痛快快的捞了一小半天的虾,身心都能借此好好放松一下的感觉特别好。 在杜家耽误的时间有些长,还需回城的众人只得取消爬到听泉山顶的原计划。 不取消也不行,连沈卓在内的几位青山书院学子都已体力不支,就算还有时间,他们也没劲爬。 与去前对乐贤居士的生平一无所知,抱着凑热闹的想法去杜家时的心态不同,柳平是最不舍得离开杜家,此刻心情最为亢奋的那个。 因为乐贤居士答应以后与他互通书信,虽然通信的前提需要先学会认字与写字,柳平也为此感到激动不已。 何殊也不太明白这两人为何格外投缘,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很难有规律可循。 先将沈卓等人送回青山书院,何殊三人回怀安客栈后,她才知道崔景怀给杜乐贤的建议。 “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以她现在的身份,肯定不方便说这种话,由崔景怀说很合适。 “谁还没点过去呢,我们现在需要能用之才,还可以考虑一下和杜乐贤的境况相似的其他人,只要不存在原则性的问题,都可接触一下,给个机会试试,这件事你看着安排一下。” 崔景怀恭敬的应下,“殿下的这份心胸,实在令人钦佩。” “都是为了咱们大安的将来。” 何况那些人与她、与她爹都没旧仇,只要他们珍惜这个可以一展所长的机会,好好为朝廷为百姓做事,不做违法乱纪犯忌讳的事,不管是她,还是她爹,都不介意给其应有的待遇。 “京中传来消息,因青山州韩氏事发,被查出二十年前从青山韩氏分出去的宛平韩氏,也是其共谋,这次要一并被抄家受罚,但那宛平韩氏是原平公主婆婆的娘家。” 何殊闻言,立刻领会到对方话中深意,“原平又进宫闹了?” 崔景怀点头,何殊冷笑着哼了一声。 “照着陈驸马的长相气质,多找几个人,最好是出身好,或者是祖上曾辉煌过现已没落,总之就是有缺憾,会哄人的给她送去玩花前月下的偶遇,报酬给丰厚些,务必得是人家自愿。” 听到何殊的话,崔景怀差点失态,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而且这个安排竟是出自一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之口。 “这……合适吗?” 要不是那陈家虽然经常撺掇四公主进宫膈应人,但也不敢太过分。 再加上被骚扰的对象主要是正宁帝,可以让她们的老爹在儿女亲事上多长些记性,何殊早就想这么干,好让她那个被当冤大头忽悠,还自以为遇上真爱的四姐醒醒。 哪怕双方之间没什么手足情义,对方的生母当年还曾对她起过坏心,何殊也不想看到一个痴心错付的女孩,被渣男与其一家吸血鬼这么利用。 “没什么不合适的,那陈家仗着能拿捏住原平,现在的胃口是越来越大,连这种事也敢试图插手,视国法为儿戏,不能再纵容了,这次的事,皇上没有动摇吧?” 没有动摇,就是被烦得不轻,给崔景怀的信中早就明里暗里都在催促他们要早日起程回京。 看完京中送过来的信件,知道青山州韩氏一案的审理情况,设置建言箱一事的进度,东宫产业,以及近期已经陆续收到的一些与税改方案有关的反馈等,何殊一一给出相应回复。 忙完这段时间积攒下的公务,时间已临近子时,除了中间草草吃了顿夜宵,就没耽误过。 她在东宫的常态作息与此相比,也就上/床睡觉的时间可以提前一些而已。 相较而言,在青山书院借读的这段时间,竟是难得的轻松悠闲。 不过何殊也知道,不管她再怎么享受在书院中的清静自在,她也要准备结束这段短暂的游学之旅。 京里还有没完没了的事务等着她回去,还有税改方案这场硬仗要打,正式在朝堂上公开要广开言路,在大安境内各地安置建言箱的事,也需要她去坐镇。 对某些势力而言,广开言路一事,会给他们带去的潜在威胁太大,他们肯定会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阻止这项重要举措的实施。 她不在场,她爹耳根子太软,魄力不足,容易被人忽悠得心生退意,将答应取消的话说出口。 作为一个皇帝,为了维护帝王的威严与地位,肯定不好出尔反尔,何殊肯定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次日回到青山书院后,何殊就提起这件事。 “昨日回去后才知道,家里给舅舅来信,想让我早日回去,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在这里多借读一段时间。” 这是何殊的真心话,只是想归想,她并没打算真要多留。 毕竟来青山书院的半个月中,她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昨日一起出去游玩时,还没听到何殊提起要离开的事,现在突然听到她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意外。 “怎么会这么突然?章的水平可进步不少。” 听到这位同学提及写文章的事,何殊的神情凝了一下,笑容都差点挂不住。 对她而言,在书院借读所承受的最大压力,最伤脑筋的事,就是写那种制式文章。 她的所谓进步,完全是在沈卓为她提前打好的框架中,做的‘完型填空’。 要不然,她始终搞不清楚那什么‘破题……起讲……起股’之类的规则,根本无从下笔。 “第一次离家,在外面两三个月,家中长辈难免惦记。” 知道何殊这么快就要离开,沈卓也觉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带何殊外出游历的崔景怀一直留在陈阳城中,就能理解对方不便长留的原因。 想到自己还没找到可以还对方人情的机会,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沈卓的心中难免感到有些失望与遗憾。 “没想到谨恒兄这么快就要离开,本打算下次休沐,我们再一起去登听泉山。” 按实际年龄算,何殊与沈卓本是同年人,她的生日甚至还比对方小三个月。 因何殊顶替的是崔景怀真外甥的身份,才会在对人报年龄时,虚涨一岁,成为人家的‘商兄’。 何殊比绝大数同龄人都要高一些的身高,也完美的遮掩了她虚报一岁年龄的事。 “贤弟与各位同学好好精进学业,待到明年全都通过乡试后,就能参加后年的大考,届时我们就能在京中重逢,还能一起共事。” 对于这些学子而言,这绝对是最好的祝愿与期望,同时也是一种认可,不过众显然领会不到,仍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伤感。 等到何殊带着冯立与邱颜将要正式离开的这天到来,不仅班上学子,连与她打过交道一些学子,都纷纷送来离别礼物。 连对何殊三人有满肚子意见的柳先生,也赠上一幅他的得意画作,作为临别礼物。 “谨恒,你虽出身好,性情却不浮躁,这实属难得,但你本身天赋极佳,只要你愿意在经史典籍与写文章方面多上些心,你完全可以做到,不借助家族之力,也拥有大好前程,希望你不要再浪费自己的资质。” 何殊知道这是对方这番话中的好心,可她这辈子显然注定不可能会去参加科举,但她仍然承这份老先生的情。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定当铭记在心,这趟出来游学,学生收获颇大,既见识到诸位先生的知识渊博,也在诸位同窗身上学到许多,这次回去后,一定会发奋图强。” 不过她需‘图’要的并非自强,而是国强民强,民富国富。 带着先生与众同窗赠送的礼物离开后,作为回报,何殊决定私人出资给青山书院修几个泳池,再建造一处配备运动器材的健身场所。 若可以,她甚至还想为青山书院建个马场,送他们一些马。 这年头的交通条件太差,出行骑马有些类似她前世的骑车,可惜书院中的学子大多都出身普通,没有机会学骑马。 但是考虑到人心复杂,书院中并不缺乏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之辈,若借此机会算计其他同学,是能要人命的大事。 所以何殊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给修建泳池与健身场所,让他们多锻炼体力与四肢协调度,等到将来他们若有机会学骑马时,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送何殊离开时,沈卓目光坚定的说道。 “谨恒兄好生保重,弟一定会争取早日赴京赶考,与兄在京中重逢。” 按照沈卓原本的打算,其实并不急着去参加乡试,乃至会试,因祖父母年事已高,他不想离得太远。 何况他的年龄还小,就算能够考取进士,也难得信任与重视,并不急着入仕。 不过听到何殊希望他们能早日进京,与其一起共事的话,沈卓莫名生出想要早日进京的冲动。 何殊实在很欣赏这位的少年老成,胸有丘壑却思想通透的小兄弟。 相比较其他人,她最希望这位可以早日上京,年龄小不要紧,她可以带在身边多培养几年,将来放出去,就是一位得力干将。 “我知道让你早日上京,你肯定放不下家中祖父母,我会跟怀安客栈这边打好招呼,等到你将来进京赶考时,可以带着祖父母他们随怀安商队一起上京,京中一切我都能为你安排好,包括柳平上武院的事。” 见沈卓面露惊色,没等他开口婉拒,何殊就拍拍他的肩膀继续道。 “咱们兄弟的缘分不浅,你要相信,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你能在学好本事后,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为国为民做事,京中情况更复杂,天地更广阔,早点去那里接受历练,你的成长会更快。” 沈卓知道这是对方全心全意为他着想,才会这般为他考虑周全,安排得周全,大恩不言谢,他郑重其事的拱手道。 “卓定当不负兄长所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卓早看出何殊从没掩饰过的一些性格与思想观念,务实,是其身上最明显的性格特征。 沈卓甚至怀疑,何殊之所以始终学不会如何写制式文章,完全是因为对方打心里抗拒制式文章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规则要求。 从何殊平日里的言行之中,也不难看出他是位心怀天下,对天下百姓心怀怜悯,愿意虚心听取别人想法的人。 所以何殊即便不这般强调,沈卓也不曾怀疑对方是不是心存拉拢之意。 虽然也确实很感激对方为自己用心做出的这些安排,但他能够感受得到这其中的诚意,并不含杂质,就是真心为了帮他解决后顾之忧。 这种感觉就像朝廷为官吏承付医药费的举措,泽及大安所有官吏,朝廷此举确实有所图,但图的也就是官吏能够更好的为朝廷为百姓尽忠尽力而已。 离开青山书院,也就意味着他彻底结束了这段短暂的上学生活,让何殊颇为感慨,不知道自己何时还能再次拥有这种机会。 不过她不能让自己沉溺于此,短暂的感慨一下后,就将注意力放到接下来的事情上。 得知崔景怀一行要回京,知府张长平前来送行。 相较于杜乐贤虽然没有掩饰自己忧国忧民的志向,仍想复出的态度,却言行坦然大方的表现,这位张知府表现出的就是他擅长左右逢源的一面。 看得出来,这位张知府可能是因为在先帝朝见的太多,修炼出一身擅长明哲保身的圆滑本事,虽然摆出讨好恭维姿态,其实并没有攀附崔景怀这位权贵的想法。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知道崔景怀很重视‘外甥’,就想以何殊为突破口,不动声色的言语恭维着。 可惜因他不知内中详情,恭维得再怎么情真意切,也说不到点子上,反倒让听的人为其感到尴尬。 不管怎么说,这位的政治才干与能力,都很有可取之处,人品道德也过关,是位难得的能臣,若无意外,将来的朝堂上应有其一席之地。 所以何殊也不想让双方下次再见时,场面太过尴尬。 “张大人此次功劳不小,想来等到此案落实后,朝廷应当会召张大人回京,学生在此提前祝贺张大人官运亨通,希望张大人到时能在巡捕司中挑几个得力手下一起上京。” 崔景怀迅速意识到何殊这是看上那个戏精试的捕头了,微笑着点头道。 “是啊,巡捕司的那几人挺有意思,若能随你进京,应该能有更好的前程才是。” 张长平知道对方说的是哪几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出的心腹手下,他当然不介意带着他们一起上京,也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前程。 但他知道自己这次得罪了不少京中贵人,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得到怎样的安置,还真不敢冒然带着在府城巡捕司干得好好的几个兄弟。 可是崔景怀这对舅甥的话中,却透露出他此次上京,肯定会有一番好前程的意思,让张长平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拉拢他,他若不答应,对方是不是就会放弃他,任由他去承受京中某些贵人的怒火。 见张长平目露迟疑,崔景怀瞬间明白对方在顾虑什么,不禁失笑。 “张大人不必犹豫,崔某只向圣上与太子殿下效忠,并无拉拢旁人的想法,此次的事,将由崔某一人承担,肯定不会让张大人立了功却受屈。” 心中的顾虑被对方直接当面点出,张长平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松了口气,知道以对方手眼通天的权势地位,还不至于拿这种话糊弄他一个地方小官。 但是就算被人看出心思,他也不能承认,所以张长平只能干笑着回道。 “崔大人说笑了,下官犹豫的是兄弟们在巡捕司干得好好的,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抛家舍业的随下官上京。” 与他们这些需要避开故里,去异地任职的主政官员不同,各级地方官衙中的官吏大多都是本地人。 张长平的这番解释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在场之人都没当真,可能确实会有出于某些顾虑,甘于现状,不愿离乡去博前程者。 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才是常情,官吏的晋升之途本就有限,但凡是对自己的前程有所追求的人,大多都不会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 毕竟张长平将要面临的是因功入京受赏,又不是入京受罚。 “到底要怎么安排,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也只是随口建议一下,不是想要干涉什么。” 对张长平说完,崔景怀又看向同样前来送行的吴教谕。 “在陈阳的这段时间,有劳吴先生用心招待,崔某此番回京后,可能会另有任命,再来陈阳城的可能很小,你在这边若遇不平之事,或是乐贤先生那边的事情不顺,都可通过怀安客栈给我递信。” 看到张长平这个知府毕躬毕敬的表现,而且对崔景怀口称‘大人’。 吴教谕已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京中权贵那么简单,而是有正经官职在身,品级还很高的那种。 而对方此刻说的这番话,也相当于是给他的未来提供一份保障,同时也是为了确保他的老友可以顺利复出。 “东家大恩,吴某感激不尽,吾虽不才,仍盼能有机会得东家差遣,为东家略尽绵薄之力!”,.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与来抵达陈阳城前,为考察各地民生民情而绕道去些偏僻县乡不同,这次回京的时候,商队走的是连通各处重要城镇的主干官道。 这种官道大多都是正宁帝登基后翻修,或重新规划出的新干道,就算是没有铺水泥的路段,道路也修得又宽又平。 这些路的两侧专门修的有沟渠,或是在某些容易地方铺上泥管道,方便排水,时常有专人负责维护路面情况。 所以即便是泥土路,也不像之前走过的一些偏僻官道,路面坑洼不平,行走在上面,乘坐马车还不如骑马方便自在。 如今回程的路好,回京的效率也会更高。 前后共计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露面,虽然外人因进不了东宫,无法确认什么,仍有不少人在私下里暗自犯嘀咕。 正宁帝与皇后都因此而承受了不少压力,如今看到何殊平安回宫,他们总算可以彻底松口气。 不用继续应付来自皇宫内外的各方试探,也不必再时时担心何殊在宫外的人身安全问题。 回东宫换好衣服来到御书房,何殊刚要行礼,就被难掩憔悴之色的正宁帝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示意周围侍奉的宫人退下去后,激动到差点落下辛酸泪的正宁帝情真意切的说道。 “殊儿啊,你以后要是再想出宫做些什么,还是让为父代劳吧,实在不行,你出去的时候把我带上也行,父皇身边实在不能没有你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正宁帝指着自己的鬓角,那里已生出几根醒目的银丝。 “你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这头发都愁白了,这日子也太难过了啊!” 叫何殊说,年过四十长几根白发,实属正常生更现象,真正愁苦交加的人,二三十岁的时侯就会开始长白发。 要不是正宁帝是个心大,不愿操心事的人,早几年就该生白发。 “父皇,您也太夸张了,我出宫前,不是跟您说过,遇到什么情况,该以什么方式回应吗?” 正宁帝郁闷的回道,“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你说你出宫后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结果你自己在外面找件大事回来。” 说起这件事,何殊难免有些理亏,出去的一路上,她已经尽量忍了,只是将看不惯的那些都记在小本子上,想等到回宫后再处理。 却没料到,在陈阳城破了防,搞出这么一件事,不过她也不后悔。 “好吧,是我不对,所以我这不是提前一个多月回来了。” 对于这点,正宁帝确实比较满意,何殊若是还要在外面呆一个多月,他实在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那些大臣都太厉害了,总能用三言两语将他堵得无言以对,总想劝他同意一些他认为何殊可能不会同意,他身边的近臣也不赞成的奏请。 再加上他那个糟心的四女儿,总是不懂事的来宫里哭闹,让他烦躁到想崩溃。 可那毕竟是他女儿,他也不能不给面子的将其拒之门外,在四公主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意罚对方,以免让外人看轻了他女儿。 毕竟正宁帝十分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外人关注,还会过分解读的事实。 纵然怨这个女儿太笨,实在不懂事。 可是对于这个幼年丧母,他也没有多少精力关照,又不好意思让皇后帮忙养,只能寄养在其他妃嫔宫中的女儿,正宁帝还是比较怜惜的,知道自己该为对方负相当一部分责任。 “唉,回来了就好,父皇总算可以歇歇,睡个好觉了。” 看得出来,她这老父亲这段时间确实承受了太多,也确实累得不轻,何殊扶着他坐到一旁。 “嗯,您先歇着,待我去给母后请过安后,就过来帮您处理这段时间积攒下的工作。” 这个态度让正宁帝深感受用,他前半生压根就没机会接触政务。 当上皇帝后,有何殊给他做后盾,他才不至于让那些没完没了,让他看着就觉头痛心累的政务给累死。 这段时间没了何殊在一旁给他托底,当他独自面对满朝文武大臣,与无穷无尽的奏折时,正宁帝感受到的不是当皇帝权倾天下的乐趣,而是头痛与烦躁,还有些无措。 所以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当年他那愈发年迈的父皇,为什么非要紧拽着权力到死都不愿松手。 为什么他那些精明能干的兄长们,非要为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害人害己,将朝野上下搅得乌烟瘴气,最后让他被迫接下这个烂摊子。 “去吧,自打接到你们已经开始返程,近两天能回宫的消息,你母后一天三遍的派人往我这边送东西。” 何殊诚心诚意的道歉,“是儿臣不对,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 “不,事实证明,你这趟出去的决定,绝对是对的,要不然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康王叔看着人畜无害,摆出处处尊我、敬我的样子,背地里实则暗藏祸心。” 说起这个,正宁帝就是一肚子的火,何殊为了让他发奋图强,给他一再讲过他们一家的艰难处境,所以他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连他私下里认为最不可能起异心的人,竟然都在暗地里觊觎着,小动作不断。 由此可见,他们一家的处境比何殊曾描述过的还要艰难。 见正宁帝提及康郡王虽然生气,并无多少伤心,何殊暗自松了口气。 看到老父亲这憔悴的模样,还有那新生的白发,她原本有些担心他会因康郡王的事感到伤心。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凭康王叔的那点胆量和本事,就算我这次没有及时发现,他也注定成不了什么事,不过对我们而言,这也是个提醒与教训,不要小看任何人。” 正宁帝深有感触的连连点头,何殊这才暂先放下这个话题,去凤元宫拜见皇后。 接到何殊往凤元宫来的消息,就亲处赶到宫门处迎接的皇后看到人,瞬间愣在原地,随后便抹着眼泪道。 “我儿受苦了,竟能黑瘦成这样,要……还要好生休养才是。” 虽然这辈子是打小就被充作男孩养,前世当女孩的经验在前,何殊内心里绝对是个纯正的女孩。 此刻被亲娘说‘黑瘦’,何殊这心情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可她还得安慰对方。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不用担心,儿臣的伤已痊愈,现在身体很健壮。” “对、对,我儿瘦些不要紧,伤势恢复,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擦眼泪,强扯出一个笑容扶起何殊。 “外面日头大,快随母后进屋,知道你……要过来,母后早让人准备好你爱吃的点心,还让人准备好你爱吃的菜,晚上记得来母后宫里用膳。” 何殊当然不会拒绝皇后的一番心意,这是她这辈子的亲娘,虽然她打小就被正宁帝接走,另外安排人手照顾,母女关系不算亲密。 但是何殊毕竟不是真小孩,也并不缺爱。 所以她从小就懂得掌握与对方相处的分寸,不会对皇后要求太多,也不会让皇后生出可以对她要求太多的错觉,让双方不会直接产生矛盾。 再时常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暗示,让对方发自内心的认识到,只有自己这个被允作儿子养的女儿,才是她未来的最大依靠,是她所拥有的尊荣与地位的最大保障。 比她的丈夫与其他女儿都可靠,也比可能会拖她后腿的娘家人更可靠。 事实证明,何殊早早就未雨绸缪,提前做的准备确实很有效,她不是皇后最宠爱的女儿,绝对是皇后最信重的女儿。 何殊这趟出宫,也更加让皇后意识到,这个三女儿就是她的主心骨,是让她可以安心稳坐中宫之位的最大保障。 因为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自打何殊出宫后,正宁帝来后宫的次数骤然大减,就算来后宫,也大多是来凤元宫,仅有的话题还是围绕着何殊。 让皇后再次深刻的意识到,儿子对后宫女子的重要性,哪怕她只有一个假儿子。 在凤元宫中享受一番母爱,又享用了一顿美味的点心后,何殊才回御书房干活。 与此同时,因伤了腿,一直在东宫闭门不出的太子终于现身的消息,也在短时间内,迅速传遍京中各衙门与王公世家。 最先得到消息的,肯定是内阁与六部的官员。 而且他们很快就陆续接到御书房的召见,这些朝臣们此前还没发现,直到太子在人前消失后,他们才发现,除了上朝,正宁帝压根就不耐烦见他们。 除那些负责为皇上起草诏书,担任参谋的近官后,其他大臣很少有机会接到御书房的主动召见,他们有事,只能主动求见,还总被心不在焉的敷衍。 虽然心中不解,众人也只能将这一原因归咎于太子受伤一事,皇上膝下仅有这么一个独子,会特别关心在意,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对群臣而言,伴随着太子康复现身,皇上的状态也随即恢复正常,着实是件好事。 毕竟在过去的两个月中,正宁帝总跟他们打太极拳,在许多事情上都是一拖再拖,将吊得不上不下,实在很让人郁闷。 而正宁帝正在向何殊抱怨,“你看这个何文泽,被安排到在临海府任同知后,三天两头的就知道上请安折,恨不得将每天吃多少饭,出几次恭都跟朕奏报一下,真是岂有此理。” 何殊皱眉,“这人整天不干正事,怎么……哦,原来是宗室,看来他这是不满您给他安排的地方,向您诉苦,想要提醒你给他挪位置。” 听她这么一说,正宁帝才觉得恍然大悟,他将事情想得简单,以为对方只是在表忠心。 “正经的事情不会做,心眼倒是不少,他是想让朕给他换个富庶的地方,好方便他贪污受贿吗?” 虽然同知不是主政官员,但是作为一府主政官员的重要搭档,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职位,不是一个草包能坐的。 何殊不可能事事都亲历而为,所以对于这位何文泽的任命,她并不清楚。 “将他调回来,给他安排个负责修房子或是看庄子的少,既全了父皇对宗室的情义,也能让人知道不干正事的,就配呆在什么位置,当然,前提是要先让人查查,看他有没有行作奸犯科之事。” 按说像这种一心钻营着想要离开的人,应该顾不上犯错才对,不过何殊现在已经习惯,不总以己之心度人,毕竟这上奇葩实在太多。 说完这件事,内侍前来稟报,说是罗御史已到。 听到提及这位罗御史,正宁帝就忍不住皱眉。 因为对方近一个月,一直緾着正宁帝,想让皇上批准自己的奏议,为提高人口出生率,让民间投入空门的尼姑还俗,由官方出面强令年满二十岁的女子嫁人。 作位一位老父亲,正宁帝自己膝下就有一位将要年满二十周岁,还毫无嫁人之意的女儿,通过四女儿的亲事,他已得出一个血泪教训,那就是宁愿女儿不嫁人,也不能所嫁非人。 所以正宁帝本身就不认可这奏折中的内容,又怎么可能会批准,可是对于这件事,竟然还有不少大臣表示支持,他才一直搁置不议。 何殊看过这份奏折后,十分火大,所以立刻派人召来那罗御史。 这位罗御史的年龄其实还不算太大,也就而立之年,何殊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知罗大人为何会提出这么两项奏议?” 以为是自己的奏议得到太子的支持和重视,才会得到召见,罗御史心中暗自高兴,态度恭敬的回道。 “回稟太子殿下,这是臣亲自走访多地,发现民间男女失衡现象严重,有许多大龄男子已过适婚之龄,仍娶不到妻子,由此滋生许多作奸犯科之事后,想出的解决办法。” 何殊很想唾其一脸,见到民间男女比例失衡,考虑的不是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也没想过要如何改善这种现象。 而是想出这种不靠谱的孬主意,说到底,还是因为对方没将女子放在眼里,才能如此大言不惭的提出这种奏议。 可是受限于自己此刻的身份地位,心中纵有与对方适配的一万句国骂,也要维护自己的太子形象。 “你要知道,这两件事都牵扯甚广,强势干涉百姓婚嫁自由,势必会引起民众的反对与抗争,罗大人可曾想过后果?” 罗御史义正严辞的回道,“回禀殿下,臣会提出此议,也是一心为民,就算初时会得到一部百姓的不认可,只要朝廷好生安抚,时间一久,这两条举措就会变得深入民心,百姓自会主动理解并遵守。” 确认过品种,眼前这位,就是她最厌恶的那种,又蠢又毒还不自知。 “可是孤却认为,父皇登基这些年,一直励精图治,才能初步取得这天下归心的大好局面,实在不宜做出会惹天下人非议之举。” 没等想要辩驳的罗御史开口,何殊又接着道。 “至于罗大人所说的男女失衡一事,孤是这么考虑的,与其违背他人意志,逼迫尼姑还俗、女子嫁人,还不如鼓励那些娶不上妻子的男子出家,修身养性。” “要是这样还制止不了他们作奸犯科,就由官府出面,为他们强制施以宫刑,除掉作恶的祸根,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此话一出,罗御史顿时满脸错愕。 正宁帝也没想到,面对同一个问题,他虽打心里反感、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太子不仅能够有理有据的反驳,还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提出这么一个同样不靠谱的建议反治对方。 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罗御史赶紧回道。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每一个男子都是我大安的壮丁,肩负传宗接代之责,怎能让他们出家?或是施以宫刑?” 何殊面带冷色的回道,“你想要求朝廷出面逼迫的那些可怜女子,也是我大安的子民,是我父皇的子民,他身为天下人的君父,手心手背都是肉,怎可偏心?” 正宁帝连忙附和道,“对,太子说得这番话,正是朕一直以来的心声,罗大人,你为言官,理该对天下人一视同仁,奏不平之事,怎可提出这等有损女子权益的荒诞建议?如此厚此薄彼。” 被皇上斥责的罗御史慌忙跪地请罪,但他仍觉不甘,试图解释。 “臣请陛下恕罪,臣乃一心为国为民,方才提出此议,绝无私心,天地可鉴,恳请陛下与殿下三思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这位还不罢休,何殊知道对方的目的何在,毕竟他提出的这些举措,可以讨好到许多男子。 “正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注:出自孟子),孤不知道罗大人家中可有姐妹或女儿,反正孤有姐妹,将心比心,孤绝对会尊重她们的个人意愿,不会允许旁人强令她做什么。”,.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何殊也知道人口问题的重要性,以及男女严重失衡所能带来的诸多社会问题。 所以她从没放松对这些的关注与重视,也一直有在努力。 别的不说,取消人丁税的税改方案,就是一个实施后,能为这些带去最明显改善的国策。 在她前世所生活的那个时空,先人已用实施‘摊丁入亩’后,人口巨增的历史事实证明了它的切实可行。 何殊甚至已经开始未雨绸缪的开始思考,将来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让百姓自觉控制人口增长。 要求手下船队出海时,途经任何地方,都要搜集一下当地的物种,想要寻找到高产物种,只是目前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以免日后还要面对在土地有限,产量也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大安养不活大量激增的人口的问题。 结果这位罗御史在反对税改方案实施的事情上跳得很积极,试图用这种孬主意来替代她想通过实施税改方案所能达成的目标。 可她将要实施的税改方案,还能在其它诸多方面都对社会生产起到积极促进作用。 而罗御史提出的这两项奏议,在促进人口增长方面的效果不一定会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它肯定会导致大量人伦惨剧发生。 对于这种起不到监督皇权与文武百官的作用,还想试图通过歪门邪道取得政治声望,从而步步高升的言官,何殊实在很想将其罢官。 罢官后,连让对方去学堂教孩子读书的想法都没有,因为这种人自私自利,漠视他人利益的思想很有问题,容易将学生给教歪了。 可是她又不能因对方的这种算不上违法犯事的奏议,就给对方定罪,所以目前能做的只是驳回对方的奏本,要求对方不可再提。 当然,以何殊的性格,即便不能因这件事给对方定罪,也不会就此真就放过这人。 从暗卫那里得知,这位罗御史出身官宦世家,家中拥有大片土地,虽交游甚广,但表面上还算清白,短期内抓不到什么把柄后,她选择直接亲自上奏。 言明从罗御史在奏议中提到的某些现象得到灵感,为杜绝某类犯罪,要对违背女性意愿,强迫女性的男子全都施以宫刑做为处罚,从而让人对这种恶行引以为戒。 这件事顿时在朝堂上引起巨大争议,虽有确实对强迫女性的恶行特别反感者,与早就摆明立场只站皇上或太子的官员们据理力争,仍有大半官员认为这种惩处用刑过当。 而且在反对的这大半官员中,有许多向来不对会的文武大臣都空前齐心。 在朝堂上连争数日后,终于达成双方各退一步的共识,视情节严重程度,如情节特别恶劣,或是犯两次事以上者,一律处以宫刑。 何殊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毕竟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每发生一起,都会给一名女子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一生都未必有机会治愈。 可是能在当前这个男权时代的大环境下,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成功。 她早就想对这种恶行实施这种严惩,可她此前只在拐卖妇女儿童一类案件上,成功争取到顶格重罚,因为这类案件本就十分令人痛惜。 如今有了这么个契机,何殊当然不会放过,那些对此不满的人不敢针对她这个太子,只能将怒火发泄到没事找事的罗御史头上。 认为要不是对方说男女失衡导致强迫女性的案件发生,提出要逼女子嫁人,太子也不会想出要以这种酷刑,从根本上解决男子强迫女性的祸根。 许多人心里其实都明白,那种强迫女性的案件之所以会发生,还屡见鲜、屡禁不止,更多的原因在于施恶者的人品道德恶劣,跟所谓的民间男女失衡关系不大。 普通贫苦百姓之中,发生这种恶劣事件的概率其实相对较低,反倒是某些家中妻妾成群,王公大臣、豪门大族出身的人,经常犯下这种恶行的现象,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只要能迈出这步,让人知道犯下这种事的严重后果,总减少一些类似案件的发生。 何殊从不认为自己带着宿慧出生,就能与人不同、得天之眷,也早就明白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周围的人,不可能都遵从自己的意志,让自己心想事成。 所以有了这个结果,在何殊这里,这件事就算是暂告一段落,将来能否有机会让她彻底如愿,只能交给时间。 毕竟还有更多的人与事,等着何殊去关注与处理。 听说太子康复现身,皇上也因不用再担心太子而恢复状态,短短数日,就让整个朝廷上下变得格外忙碌,上值期间,恨不得小跑着走路。 有许多希望太子能留下残疾,就此一蹶不振的人,当然是非常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不是没人想在太子‘养伤’期间,伺机动些手脚。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东宫内部连只老鼠都不让进的死守,外部由正宁帝派出的大批御林军严防,根本找不到半点下手机会。 如今得知太子已经恢复如初,除了变得有些黑瘦,没有留下半点跛脚类的后遗症,心中着实遗憾。 但这并不影响京中那些有头脸的王公贵族争相给东宫送礼,祝贺太子康复,以及邀请太子出席他们的宴会。 且不说何殊从不耐烦参加这些应酬,正宁帝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太子,去那些容易让人动手脚的人多场合。 回到宫中后的何殊,再次恢复以往的作息规律。 这趟出宫记下的那些备忘录,即便在短时间内无法得到彻底解决与改善,也需要提前开始进行谋划与筹备。 等到在青山州王同知与韩氏家主等主犯接受最终判决的那日,崔景怀以龙威大将军的身份亲自到场作证。 至此,京中上下才真正确定,原来传说中的京中贵人,竟然真是这位很少在人前露面的怀安商行东家崔景怀。 更加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崔景怀竟被当圣任命为一品龙威大将军。 能被任命这个职位,绝对能够表明他是当今圣上的心腹重臣。 正当这个消息持续发酵时,宫中就有旨意传出,任命崔景怀担任京都九门提督,虽是从一品,却是非当今圣上心腹,绝对没有机会沾边的要职。 这件事瞬间在朝堂上下引起一片热议,尤其是那些早就等着上任九门提督按例调职,好推举自己人去接任的势力。 他们多方势力在私下里明争暗斗,结果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位给截胡,让人如何能甘心。 “启奏陛下,崔将军无功受爵,以龙威大将军的身份兼任九门提督一事,实难服众,还望陛下三思!”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大半朝臣的附议,且是继上次之后,文武大臣再次空前的团结一致。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 这整齐划一的声音,都在传递出同一个态度。 “看来诸位卿家都以为龙威大将军对江山社稷无功,认为他是靠着皇亲身份上位。” 对此有早有准备正宁帝拿出一份案卷递给汪林。 “汪林,你给大家念念,让大家知道崔卿到底是凭什么被封为一品龙威大将军,又因怎样的功绩,才会被任命为九门提督。” “奴婢遵旨!” 汪林恭敬的接过那份案卷后,朗声读了起来。 这份案卷是从崔景怀的生平记起,前面记的是父母生平信息,重点写明崔父当年有何功绩,后面如可因公牺牲。 此后才是正式属于崔景怀的部分,因幼年失去双亲,七岁被接入宫中抚养,十三岁进入边境军中历练,戍边六年,凭积累的军功升为五品校尉。 十九岁被召回京中,数次救驾有功,还曾数次侦破大案。 若是一般的皇亲国戚,甚至能借这些功劳封侯,只是先帝在爵位的封赏上面特别小气,再加上先帝确实很信重对方,才会将其封为一品龙威大将军。 虽然嘴上不敢明着议论,但是朝中这些大臣心里都清楚,知道历代皇上手中掌握的有一只暗卫。 崔景怀立下这么多的大功,却不被人知,此前也只偶尔在人前现身,他的真实身份可谓是昭然若揭。 而其作为先帝的心腹,不仅没受当今忌惮,继续得到重用不说,还能有幸得到当今亲自为其正名。 这让满朝文武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突然强势出现在大家眼前的崔将军,瞬间从此前的群情激愤变得哑口无言。 崔景怀在接任九门提督一职后,已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朝堂上,此刻感受到身后那些官员的复杂眼神,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无比舒爽。 除了皇上让汪大监当众宣读的这些功绩,他做过的事情更多,只是那些都不便公开对人言而已。 不是隐瞒,而是为了保护。 活到年近四十,终于能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正式出现在人前,执掌他过去不曾奢望过的大权,哪怕要面对无数人的嫉妒恨,他也很享受。 与此同时,他对皇上与太子也更为感激,他在先帝朝时多次救驾,可是到了正宁朝,皇上与太子都是谨慎之人。 这两人将宫中清理干净后,除了太子这次出宫,基本连皇宫都不出,给他与手下减轻许多防卫压力同时,也没什么机会护驾。 随着崔景怀的这些功绩被公开,再也没人敢质疑他是无功上位。 哪怕有人认为他的功劳大多都是在先帝朝立下的,可是当今都认可其功绩。 更何况朝中大臣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先帝朝立下的功绩,以及积下的资历,才能站到朝堂上。 因此,众人纵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晚上去凤元宫用晚膳时,刚从宫外赴宴回来的八公主兴匆匆的说道。 “母后,我今天在邺王叔府上遇到外祖母了,外祖母说,五表哥的年龄不小了,该考虑议亲的事情了,想让您帮五表哥参谋一下亲事,还是自家人更可靠。” 八公主是真的年龄小,不知道这话中的深意,可是在场其他三人心中都很明白。 皇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叫来身边的掌事姑姑。 “去蒋家传本宫口谕,就算是自家人,彼此之间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干涉太多,何况结亲是关系到两家的大事,本宫深居内宫,不问外事,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忙,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掌事姑姑领命退下,八公主却有些不满。 “母后,您和父皇不是经常给人赐婚吗?为什么这次又说帮不上忙,何况这事还是外祖母亲自开口,您也太不给她老人家面子了。” 被女儿指责不孝顺,皇后顿时气得有心肝肺都有些痛,娘家人与女儿都不懂事,娘家人还试图利用她这不懂事的女儿给她添乱。 “你懂什么,我与父皇赐婚的那些,基本都是人家双方已经提前确定过结亲意愿,请我们出面给赐婚,是为了以示隆重。”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意义,其实也是在向皇上表忠心,以及试探皇上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毕竟姻亲往往意味着两家结势,若皇帝不支持,他们肯定要考虑一下后果。 八公主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可是外祖母家又不是旁人,你给五表哥指个出身好、品貌好的贵女不就行了,就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忙。” 皇后觉得自己这小女儿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连她三女儿百分之一的聪明劲儿都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是被宠坏了。 她的老母亲要的是孙媳妇吗?成家立业,人家分明是在给孙子要前程、要官位,还是赶在这风口浪尖上为‘更可靠的自家人’要。 很显然,她娘家人是觉得那崔家不如他们蒋家关系亲近,却得了九门提督的位置,就想趁此机会提醒她,蒋家也想要个实权位置。 可是小女儿半点都领会不到这其中的深意,还因此而自以为是的指责她,气得皇后懒得再跟她说,直接招来八公主身边的管事姑姑。 “看来上次让八公主闭宫思过,一点效果都没有,这次罚她闭宫三个月,除了必要的上课,不许出宫,若还认识不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本宫还要接着罚。” 八公主一脸的懵逼,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皇上和太子。 何殊倒是挺怜惜对方小小年龄,就要承受本不该让她受的罚,可是她更清楚,以他们一家所处的位置,将孩子养得太天真,不是爱而是害。 所以她狠心将头转向一边,装作没接到对方的求救信号。 在八公双眼含泪的被带下去后,正宁帝终究不是后爹,忍不住心软的同时,也为给皇后面子。 “小八年龄还小呢,不懂这些很正常,你也不要太过苛责,说两句就算了,再让人提点一下这其中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能掺合的,不过你那五侄子既然到了成亲的年龄,也确实可以领些事做了,就是不知道他擅长些什么?” 皇后态度坚定的回道,“他最擅长风花雪月、不干正事,陛下不用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就想照顾那些人,要是蒋家子弟中有争气的,不用他们拐弯抹角的要,妾身也会举贤不避亲。” 这是皇后的心里话,她知道自己若仗着身份给娘家人开了口子,皇帝身后还有生母娘家赵氏一族等着照顾。 弄一堆靠着裙带关系上台的废物去占据官位,不是给她的太子添麻烦、增加负担吗? 别的不说,光是要给那些人支付的俸禄、报销生老病死的费用,都是不小的开销。 曾与正宁帝切身感受过贫穷滋味的皇后,很擅长算这种钱上的帐。 看着这位曾与他患难与共,在他发达后,也不曾想着要为自己与娘家人谋私利的老妻,正宁帝心中十分感慨,再次认为自己这辈子还是无比幸运的。 虽然没有儿子,却有一个比他爹的几十个儿子都强的太子,朝中大臣虽然难缠,可他的皇后却是少有的贤后,大公无私令人钦佩。 何殊对皇后的这个反应十分满意,也愿意给她个面子。 “据我所知,蒋家那位五表兄别的不行,但在绘画,尤其是画仕女图方面,水平颇高,在色彩搭配上颇有天分,让他去宫中的万绣庄设计服饰与绣纹图样吧。” 万绣庄是皇帝的私产,由皇后负责打理,从管事到核心员工,大多都是由宫中派出去的有品阶内官,与东宫产业是一个性质,都算是半国营产业。 所以蒋五郞若是去万绣庄任职,虽然不方便如万绣坊的其他人般,大多都是宫内司名下的编制,却能在工部挂个职。 只要对方有能力,将来的前途肯定差不了,钱也不少赚。 毕竟为了不与民争利,万绣坊做的是最高端的奢侈服饰生意,目标客户都是那些不差钱的人,他们往往只在乎档次能否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万绣坊作为宫中产业,制作顶尖产品的绣娘都是出自宫中的御用绣娘一事,早就名扬大安内外。 无人不视能买得起万绣坊的产品为荣,不以穿戴上万绣坊出品的衣服饰品感到骄傲。 其中的暴利让皇上与皇后都舍不得劳动那些绣娘,所以他们现在的衣服,都是由宫中那些会些女红,但水平有限,达不到入选万绣坊的技术要求的宫女做。 听到何殊的建议,正宁帝对其投去充满感谢的目光,谢她如此配合的给搭台阶。 话都说出口了,他才想到自己只想着要给皇后面子,压根就没想过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要如何兜底的问题。 就算他已为崔景怀正名,告诉天下能他崔景怀的功绩,足以担得起重任,可是崔景怀外戚出身的事实,还是让京中许多人浮想翩翩。 毕竟除了他的母家与皇后的娘家,他的后宫还有一一十个妃嫔,那些妃嫔的娘家,也自诩是皇亲国戚,少不了会跃跃欲试。 太子的这个提议不仅顾全了他在皇后面前的面子,也确实解决了蒋五郞的安置问题。 可谓是个很周全的提议,外人也不能因此而质疑他什么,毕竟能者上是他登基后一直奉行的原则。 皇后对此也很心动,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适当照顾一下娘家人,皇后还是挺愿意的。 而且她身为万绣坊的实际管理者,很清楚一位能得到顾客认可的图样画师,收入有多丰厚。 皇后此前只知道她那个没见几面的五侄子很喜欢画画,不喜读书,与科举无缘,并不知道他擅长画仕女图的事。 没想到太子竟然对此了如指掌,还给推荐这么一个正适合他的职位,这份心意,让皇后十分感动。 在她看来,太子完全是因为她这个母后,才会对蒋家人特别重视,可惜她的娘家人实在太不争气。 要不然,像五郞这样稍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长处,太子就会放在心上,给提供机会。 哪里用得着蒋家一再推出她的老母亲,费尽心机的找她要官,让她在皇上面前丢脸,有损她这个皇后在皇上心中自强自立大公无私的形象。 太子说过,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强自立,只有做到自强自立,才能得到别人尊重。 太子自己以身作则,从小就自强自立,所以成功得到她爹的尊重。 皇后也已深有感触,她给皇上管理产业,不仅能从中获得十分丰厚的薪酬,还能得到一些分红,让她的小金库变得格外富有。 有了这些来路正大光明的大笔收入,让她这个皇后底气十足,在掌管后宫时公平大方,从来不会想着要克扣公中费用中饱私囊,面子与里子都赚得足足的。 何殊在处理完积累的那些政务后,终于将广开言路一事提上议程,不过这次并不是由何殊亲自出面。,. 第30章 第三十章 广开言路的奏议刚一提出,迅速在朝堂上引起巨大热议,这种激烈程度不在税改方案之下。 “陛下,开言路固然是为纳忠谏,疏通诉冤屈之路,可是人心复杂,此举不仅劳民伤财,还容易给小人提供可趁之机,让人难辨真假忠奸。”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大量附议。 “是啊,陛下,言路一开,势必会出现大量诽谤造谣现象,朝廷需要为此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无数遭受诽谤者都将深受其害,请陛下思。” “请陛下思!” 还有人将矛头对向早就上奏提出此事,却一直被留中不发的陈学士。 “陈大人也是饱读之士,为何要提出这等害人害己的建议?言路一开,民间多愚人,容易受人挑唆利用,你是嫌朝廷的麻烦事还不够多吗?” 陈学士一脸耿直的回道,“朝廷颁布的政令不能做到上传下达,正因某些官员利用民间百姓好蒙蔽的特点,欺上瞒下,唯有广开言路,才能让有志之士为受蒙蔽的百姓发声,让遭受冤屈,却求告无门的百姓有机会为自己申冤。” 这话顿时引来无数人的反驳与质疑,正宁帝清了下嗓子道。 “朕早就接到陈思福的这份奏议,只是当时考虑到诸位爱卿提到的这些问题,再加上朝廷事多,抽不出人手,所以朕一直将其搁置。” 正宁帝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按照何殊教过的内容接着道。 “这次之所以重提,是因经过后来这段时间的筹备,朕已从各方面做好迎接广开言路一事的准备,包括但不限于将要安置到各地的建言箱,负责此事的人员配置,开箱取函的保密流程,以及责任到人的保密制度等。” 听到这话,众大臣瞬间变得哑口无言,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由此可见上面的决心。 有大臣不甘心的提议道,“陛下,广开言路的方式有许多种,您完全可以选择更方便的方式,例如秘奏,这般在各地安置建言箱,所需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多。” 这种安置建言箱的方式,也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 “这些都不是问题,怀安商行的背景,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人员配置充足,会由怀安商行的人负责收取这些建言信,由怀安商队护送回京,再交由专人审核那些内容。” 满朝的文武大臣当然知道怀安商行,随着原本的东家崔景怀正式走到台前,怀安商行上下的主事者,为何都是油盐不进的性格,还让人查不出身份来历的原因,众人心里都已有数。 说起这些,正宁帝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家太子明面上走一步,暗地里算步的本事。 知道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广开言路,现在只是通知大家一声,已经势在必行后,再怎么坚决反对的大臣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何殊心中很清楚广开言路会产生的负面问题,可是相较于它能起到的一些正面作用,她认为这件事值得去做,为此可以不惜人力物力。 当然,在实施这件事的过程中,尽量将利益最大化,让这件事不至于变成赔本买卖,也是何殊该考虑的事。 所以她将借机正式开发邮递业务,至于道路交通不便的问题,可以此为契机,督促各地加快道路建设速度。 负责邮递业务人,还可起来监督作用,从而尽量杜绝地方贪腐修路资金,拖延工期的问题。 至于相关人员,除了怀安商行中的人,还有从朝廷开设的福利机构中,早年收养的一些因各种原因,失去父母亲人、无家可归的孩子。 能有机会被选上的人,基本要求是身世清白,人品道德过关,对朝廷有着高度认同感,他们大多都是将士遗孤。 其实两支暗卫营与御林军中,有不少人都是这个出身。 先帝登基后,在这类福利机构上可谓是不吝投入,也确实借此培养出不少忠心可靠的得力人手。 因为这类人都如崔景怀般,被从小灌输是皇上养大了他们,他们该为朝廷尽忠尽力,为皇上死而后己的思想观念。 正宁帝登基后,何殊虽然知道这件事,除了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与教育条件外,并没有在这方面多加干涉。 在当下这个大环境中,确实需要对朝廷与她的皇帝爹忠心可靠的人手。 有了才华与能力,却不忠君爱国的人,太容易坏事,何殊也不敢去赌所有人的人性。 她能做的只是不让他们去做违背良心道义的事,尽量保障他们生命安全,为他们提供可以看得到未来的前程。 不必当个看惯世间黑暗面,一辈子见不得光,生死皆不由己的人。 将广开言路一事正式确定下来后,何殊才结束回宫后的这段高工作强度的生活,多抽出一些时间与精力放在东宫产业。 正当她在东宫书房看帐时,收到新任暗卫首领前来禀事的通报,就知道是她让对方派人在暗地里调查的事情有了重要进展,或者是结果。 接任暗卫首领一职的是江卫功,他的出身与崔景怀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经历,他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勋贵,满门忠烈,嫡系死得只剩下他爹这一支。 结果因为他爹不愿在夺储中站队,竟被族中有野心的旁支勾结外人,在战场上背刺他爹,落得死无全尸的凄惨结局。 他那才华出色的世子大哥,虽然靠着亲卫的拼死相护,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受伤严重,有终身瘫痪在床的危险。 江卫功当时作为江宁侯府备受宠爱的小公子,虽然算不上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也是个除了在习武上还算用心,整日里最喜聚众玩乐的公子哥。 家里突然遭此变故,一夜之间变成江宁侯府的顶梁柱,江卫功被迫长大。 直到这时,江卫功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无是处。 在关键时刻既不知要如何替父兄报仇雪恨,还差点死于敌人的刺杀,根本承担不起侯府未来。 走投无路之下,江卫功借助之前交的酒肉朋友,争取到进宫面圣的机会。 求先帝为他父兄查明冤屈,为他大哥求最好的太医与最好的疗伤药。 先帝看上他那股连命都能豁出去的劲头,所以答应了他的要求,代价是要求江卫功进入暗卫营,借助他在京中贵公子圈很混得开的特点,为先帝作耳目。 除此之外,一些类似监听、找线索证据,乃至让人‘暴毙身亡’的事,他也没少做。 而先帝也确实满足了他的要求,不仅为其查出觊觎侯府爵位,背刺他父兄的江氏旁支犯事的罪证,还查出与其勾结的外人。 哪怕其中牵涉到先帝的一个儿子,先帝也没有手软。 并派出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治疗江宁侯世子,成功让他大哥摆脱余生将要瘫痪在床的厄运。 哪怕江宁侯世子的腿脚从此有点跛,不能再上战场,却能留在京中继承爵位,不影响娶妻生子,保住江宁侯府的嫡支传承。 而江卫功既是为了让先帝放心,同时也是为了方便行事,更是为了不让自己背地里做的事,结的仇连累江宁侯府,早已当众与江宁侯府做过切割。 论能力,江卫功绝对不在崔景怀之下,论忠心,从他愿为江宁侯府做的那些事情上,不难看出他是很重情义的人。 何殊提出要在大安境内建几所武院后,已将现任江宁侯,也就是江卫功的大哥派去其中一所武院任院长。 那所武院建在相对较为靠近大安边境的区域,主要的生源来自边境各处驻军。 江宁侯自从遭遇那次重大挫折,壮志难酬后,就有些意志消沉,倒是在武院中焕发了事业的第二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格外不同。 对江卫功而言,仅凭这一条,他就愿意全心全意的效忠给他大哥这个机会的正宁帝与太子。 何殊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这种心态,但也愿意信任并重用他,所以在崔景怀推荐的几个继任候选人中,选了很重视亲人,看上去其实并不那么适合的这个江卫功。 毕竟何殊早就关注过对方的资料,知道他是一个人品道德都很过关,做事也会留余地,不会乱伤无辜之人。 虽然江卫功之前在何殊面前露脸的机会少,但是两人也是共事多年的上下属,对彼此的做事风格都较为了解。 所以何殊此刻一边看帐本,一边头也不抬的随口问道。 “八公主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前在凤元宫时,听到八主说出的那番话,何殊表面上不露声色,回东宫后,立刻给江卫功下令,要求他尽快安排人彻查八公主身边的人。 与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经济困窘的郡王府,连出门交际的机会都没有,做梦都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公主之尊的四公主不同。 八公主则是皇后在先帝驾崩前才怀上,在正宁帝登基后才出生的公主,而且生来就是嫡公主之尊。 这样一位公主,再怎么受宠爱,也不该是那幅样子。 何况皇后在她的诱导与敦促下,这些年的进步很大,她自己在前半辈感受过生活的不易,不可能将女儿养得那么缺心眼。 再加上八公主俨然将自己放在蒋家人的立场上,指责皇后不尊敬蒋老太太,不愿‘帮小忙’的言语,也让何殊当场就起了疑心。 即便是公主,八公主生来就接触的也该是君臣教育,她是君,蒋家是臣。 蒋家就算是皇后的娘家,在皇后与公主面前,也该是臣,不管何殊内心认不认可,当下就是这么大环境。 可八公主完全是以普通人的心态,对外祖蒋家十分尊敬,这绝对不是能用‘年龄小’所能解释的事。 所以这种心态出现在一位公主身上,绝对不正常,让何殊十分警惕。 江卫功也没含糊,干脆利落的回道。 “回禀殿下,经查实,八公主身边那个名叫秋仪的大宫女,与蒋家姑娘身边的一位侍女是亲姐妹,姐妹二人过往从密,八公主十分信任那个大宫女。” 知道这里面有蒋家的手笔,何殊并不觉得意外,八公主被教成这样,受益的明显是那蒋家,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幕后主使。 只能说蒋家太蠢,吃相太难看,可能是仗着自己的皇后母家,近乎是明目张胆的在做这种事,才能这么快就被曝露出来。 “我出宫前,不是说过要将那些公主伴读都给换一遍吗?现在的情况如何?” 江卫功恭敬的回道,“原本的那批伴读已被皇后娘娘遣离,新伴读的候选人已经备好,现在只等殿下抽时间过去做最终挑选。” 何殊点头,“看来就算没了当伴读的机会,这蒋家也没闲着啊,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由母后负责处置。” 说完这件事,何殊又安排下另一件事。 “税改方案的各地反馈,近期应该会陆续被送回京,你派人盯好了,防止某些人在路上动手脚,还有建言箱的安置与看管问题,你知道都该怎么做吧?” 江卫功斩钉截铁的回道,“臣定当不负殿下厚望!” 江卫功比崔景怀小几岁,虽因遭遇家庭巨变,以及做暗卫的经历,性格变得沉稳谨慎了许多。 但是比起打小就寄人篱下,还是寄居在皇宫这种顶尖名利场中的崔景怀,他的性格还是要更为开朗,言行之中的情绪表现得更为直白一些。 次日再去凤元宫时,正当何殊打算避开正宁帝,在私下里与皇后提提八公主的事情时,就遇到景华宫派人来请正宁帝过去。 看着正宁帝皱着眉头离开的背影,何殊此前虽然也曾见到过,却没多在意。 毕竟这是她爹私事,搁她前世,还能声讨渣爹对家庭不忠,可是现在,这只是十分寻常的一件小事,连她娘都只是挑挑眉,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挥退周围的宫女内侍后,何殊才问道。 “我不在宫中时,惠嫔也经常打着小公主的旗帜,来您宫里请走父皇?” 皇后早已习惯这些,她与正宁帝是患难与共,相互扶持走到现在的夫妻,彼此间相敬如宾,不存在所谓爱情,也就不存在什么争风吃醋的想法。 “你不在宫中的那段时间,你父皇每天在御书房里对着那些政事头痛,很少有心情来后宫,就算来了,也经常是坐一会儿就走,那位就算有心,也很少能赶上。” 何殊虽然能够理解后宫这些嫔妃的想法,但是对于这种做法,她只觉得膈应。 “小公主出生不满个月,真是……算了,别人的事,我们就不必操闲心了。” 何殊想说惠嫔这次拿小公主哭着‘想父皇’来叫走正宁帝,上次以小公主身体不适叫走正宁帝,实在有些不像话。 但是想到后宫中的这些让人提起来就头痛的事,她宁愿呆在御书房批奏折,也不想掺合后宫的人与事,所以何殊果断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要不是八公主的事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给她自己留下隐患,何殊连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的事,都不太愿意多操心。 因为操心太多,就容易用生出较为深厚的情谊,可是以她这未来储君的身份,还是不要有太多情感牵绊得好,与人只论君臣与利益交换,更轻松简单。 “上次听到小八说您的那些话,我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让人在暗地里查了一下。” 身为一个母亲,就算发现女儿有不妥当之处,也只会往好的方面想,认为她是因为天真纯善,才会没心眼,还需要多教、多提醒。 听到何殊这话,皇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皇儿的意思是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何殊点头道,“是的,经查实,小八身边那个名叫秋仪的宫女,与蒋姑娘身边的一名侍女是亲姐妹。”,.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皇后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不聪明的事实,但她很难接受娘家人对她女儿的算计与利用。 所以当她听到何殊的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真是过分,蒋家因本宫才有今日的一切,本宫有哪一点对不住他们,他们竟然敢在背地里这么教唆算计我女儿?” 脑子拎不清的公主有多惨,看看四公主的现状就能知道,被婆家拿捏,一再听婆家的撺掇进宫跟皇上闹。 等耗完皇上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惜之情,她一个公主还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想到自己的女儿若被教歪了,将来也有可能会变成那样,皇后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何殊知道这件事对皇后的刺激有多大,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背挑唆。 “还好,我们发现得还算及时,小八的年龄也还小,只要您以后盯紧点,再派人好生教导,再禁止她与蒋家人接触,继续受他们的影响,应该还能扭得过来。”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是啊,还好被你及时发现,都怪我粗心,连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没注意到,我教过小八,见她没什么长进,我还以为她就是生得笨,或是年龄小不开窍,闹了半天,她身边竟然有个负责拆台的。” 关键是八公主明显更信任那个拆台的,才会让皇后与她安排的人教导的那些,都没被八公主放在心上,做了无用功。 “蒋家算计小八,是冲着你和我来的,你说得对,小八的年龄也还小,只要不再给他们机会,应该还来得及纠正,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有四公主这个前车之鉴,知道蒋家做的小动作后,皇后一眼就能看出她娘家在图谋什么。 竟然打算靠着拿捏住她的小女儿,以她这个皇后作为桥梁,从而达到可以影响太子的目的。 这让皇后如何能忍,太子就是她的根本,她再怎么维护都不为过,从没想过要算计利用,结果她娘家人早早的就开始算计上了。 何殊不放心,她想要的是能早点彻底解决,以绝后患,但她此刻只是面带惭愧的点头。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蒋家外孙是太子,是父皇膝下唯一‘皇子’的事,让蒋家底气十足,才会让他们觉得,只要能让小八嫁回蒋家,来个亲上加亲加深联系,靠着我们娘俩对他们的感情,蒋家就能飞黄腾达,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一想到那种何殊所描述的那种未来,就觉得头皮发麻,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女儿身上,更不能纵容娘家的野心。 更何况太子这个‘唯一皇子’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她自己都没底气,她娘家倒是因此而底气十足,简直是荒唐。 “我此前只想着让你的姐妹们尽量疏远蒋家,现在看来,这样还不够,他们既然敢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野心,就别怪我狠心,回头我就给你父皇上表,请他收回赐给蒋家的爵位,我这个皇后没能为江山社稷做出什么贡献,岂能让蒋家靠着外戚身份,就能得到爵位?” 何殊心中满意,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 “母后,这样不好吧?再怎么说,那蒋家都是您的娘家,是我的外祖家,若真将他们家的爵位收回来了,这也太让蒋家丢脸了,也会丢您的脸。” 听到太子如此为她考虑,皇后更加坚定自己的打算。 “就是因为你重视我这个母后,对蒋家多有尊敬,你父皇也愿意给我们娘俩面子,才会让蒋家的野心与胃口越来越大,趁着还未酿成大祸前,早点断了他们的念想,才是真正为他们好,他们不理解,外人怎么看,都不要紧。” 何殊感动的点头,“好吧,我听母后的,不过再怎么说,那毕竟是我外祖家,我一定会让人看着,不会让人欺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受穷。” 听到这话,皇后就想起她母亲之前为了阻止太子的税改计划,迫不及待的进宫跟她哭穷的事,心中对蒋家更为不满与愤怒。 同时也意识到,那其中就透露出蒋家想要左右朝廷决策,试图通过她拿捏太子的野心。 而她当时并没深想,以为她娘家人只是因为心痛需要多交的那些税,才拖太子后腿。 “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与你外祖母的寿辰,可以按例赏些东西,其它时候,你与你父皇可不要再给蒋家赏钱赏物了,蒋家可不缺钱。” 皇后算是看出来了,送得越多,她娘家的胃口越大,要的越多。 她这个出嫁女唯一能依靠的,果然只有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娘家人是一点都不会替她着想。 何殊面带难色的勉强应下,“好吧,我听母后的,不过母后也不要因为这些事太伤心,当务之急还是要考虑小八的教育问题,她可是嫡公主,盯着她的人多着呢,这么容易被人拢络,可不是个好现象。” 听到这话,皇后瞬间将心中的那点犹豫和遗憾抛到脑后,神情凝重的点头。 “对,是我这个母后失职,这次竟然毫无所觉,还好有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我一定会亲自将小八带在身边教导。” 得到自己想要的处置结果,何殊满意的回东宫。 经过这几年当大老板的历练,本来性格有些温婉柔弱的皇后,现在的性格已变得雷厉风行,办事效率非常高。 在何殊离开后,当晚就写好奏疏,次日在早朝上亲自上表,请求正宁帝给自己的娘家罢爵。 这种史无前的操作,让毫无思想准备的正宁帝愣在龙椅上,不知该作何反应,满朝文武也都震惊不已。 争相将女儿送入后宫,图的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以带着娘家人飞黄腾达。 蒋家当年运气好,嫁给一个不受宠皇子的女儿,不仅当上皇后,还为皇上生下唯一的皇子,当年只被恩封个伯爵,本就有些低。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伯爵之位,还被皇后这个蒋家女亲自上表提议要罢免掉,看皇上那难掩惊愕的反应,显然这确实是皇后自己的意思。 这种让人摸着脑袋的操作,令朝堂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之余,纷纷不动声色的暗自打眉眼官司,询问同僚此前是否听到什么消息。 可是谁都没听说皇后与娘家产生什么矛盾,除了太子康复刚现身的那两天,蒋家女眷曾进宫请安外,再没听说还有别的什么消息。 “皇后德才兼备、母仪天下,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所出太子温良恭俭、宽容大度,朕时常感念皇后之德,恩泽蒋家,乃是应有之义,朕万不可批准这份奏表。” 皇后很感谢她丈夫的这份心意,可她主意已定,要不然,她也不会郑重其事的亲自来朝堂上奏表。 “妾身感谢陛下之恩,只妾身虽深居宫中,也知陛下日理万机的不易,我蒋氏一族因妾身而得恩宠太过,容易让蒋家上下起短视之心,后辈不思进取,为至亲虑,妾身不得不为之计深远。” 这话顿时令朝堂上的众臣肃然起敬,虽然那些也想靠女儿封官拜爵的人,忍不住在心中暗骂皇后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可是仍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十分赞赏皇后此举,随即不吝溢美之词的盛赞皇后的品德。 作为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正宁帝当然能够从皇后此举中,看出她的决心与态度。 所以他也跟着将皇后的品格再次大夸特夸后,以感念皇后对娘家人的一番苦心,实在不忍拒绝为由,勉为其难的应下皇后所求之事。 何殊作为小辈,在这种事情上,当然不好掺合,所她全程都是以各种表情配合这场演出。 从初时的震惊、无措和欲言又止,到后来的感动、敬佩,都表现得无懈可击。 不得不说,当太子也是一门非常考验演技的活。 还好上辈子的何殊因情商不高,总显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为了能在职场立足,就曾专门钻研过‘表演这门艺术的自我修养’。 这辈子则是打小就开始演,实践经验非常丰富,在这些人情世故方面的演技说是炉火纯青都不为过。 毕竟为了能取信于身边的这些人精,她的表演必须要发自内心,达到能让自己都能深信不疑的浑然天成之境。 因皇后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当天的朝会结束得很早。 回到御书房后,正宁帝迫不及待的挥退周围侍奉的人,小声问道。 “皇儿啊,你母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对蒋家下此狠手?” 这事实在太过毫无征兆,他昨晚还去过凤元宫呢,虽然没过多久就被叫走了,可他当时实在没看出皇后有什么心事啊。 正宁帝十分确定,能将皇后气得这样不留面,一定是蒋家犯了她的大忌讳。 与此同时,经过此事,正宁帝也从中得到一个深刻经验,那就是女子实在不能惹,惹狠了她会不管不顾的直接掀桌子,让大家都没得玩。 想当年,他妻子多重视娘家人,对娘家人多言听计从啊。 结果他登基的时候,想给蒋家给封个侯爵,以示自己对发妻的重视,对太子的满意,却被皇后坚持推拒,最后只封个伯爵。 现在连个伯爵,也被皇后自己给罢了,让正宁帝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 何殊故作神秘的小声道,“我可以悄悄告诉父皇这背后的原因,不过您得答应我,一定要在母后面前继续装做不知道的样子。” 正宁帝连忙点头,两人之所以关系尤为亲厚,正因他们之间存在太多共同的秘密。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在你母后面前露馅。” 何殊这才小声将蒋家在八公主身边动的那些手脚说了出来。 “这蒋家明显是因为享受到当皇亲国戚的好处,野心越来越大了,母后当然不能再容忍他们。” 正宁帝恍然大悟的点头,随后满脸庆幸的回道。 “难怪你母后被气得这么狠,都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就做出这个决定,那蒋家也确实太不像话了些,还好你母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想到那蒋家毕竟是太子的外祖家,自己这说蒋家,实在有些不合适,正宁帝随后又描补道。 “不管怎么说,蒋家纵然不该早早的就起那些小心思,可是蒋家毕竟是你外祖家,你可不能怠慢,不然容易落人口实,质疑你这个太子的心胸与度量。” 何殊一脸受教的应下,“您放心,我虽然不好插手长辈之间的事,但我肯定不会改变自己对蒋家的态度。” “嗯,这就对了,现在看来,你母后的这个决定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让蒋家认清现状,对他们有好处。” 正宁帝不仅知道自己的太子是女儿身,压根不像蒋家所以为的‘唯一皇子’,连他自己都不敢高枕无忧,还知道太子压根就不是个任人唯亲的人。 说到这里,正宁帝忍不住抱怨道,“都怪老四开了个坏头,蒋家肯定也是见样学样,才会早早的将主意打到小八身上。” 提到四公主,正宁帝才意识到一见件事。 “怎么最近都没见到老四,这也真是奇了怪了,她此前还嚷嚷着要去见你呢,结果你回来了,她怎么反倒不来宫里了?” 因为四公主被几位风度翩翩的忧郁贵公子给迷花了眼,在忙着纠结于谁的情更真,谁的意更切,自己更爱谁,连陈驸马都不耐烦应付,更别说是搭理其他陈家人。 何殊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撬不动的墙角,没能撬动,是劲没使足或使对,就算是钢筋水泥铸建的墙角,都能给炸了。 何况四公主之所以那么容易被陈驸马与陈家人拿捏,本就是因为她的心性不够坚韧。 此刻听到正宁帝提及四公主,何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早点坦诚。 要不然,等到正宁帝听说,肯定也会怀疑到她身上,他们爷俩利益一致,实在在没要隐瞒这种小事。 “我回宫前,听崔将军说起您经常被老四气得烦不胜烦的事,就安排崔将军给她找点事干,绊住她的时间与精力了。” 效果这么好?正宁帝顿时双眼一亮,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 “你给她找的是什么事?” 有些事决定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能达到目的就行。 但是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何殊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道。 “就是让人照着陈驸马的模样与身世,给四姐找了几个送过去,好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陈驸马,还有能比陈驸马更合她心意的人,还不止一个。” 正宁帝愣了一下,随后朗声笑了起来,点着何殊道。 “你啊你……我是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笑完,正宁帝一本正经的点头夸赞道。 “不过你做得好,我对你四姐的脑子算是没指望了,只要她不总来宫里烦朕,朕亲自给她出钱,让她养几个合心意的都使得,反正咱家现在有这条件。” “父皇怎可这么说,这种事需要讲究个两厢情愿,我们可不能太纵着四姐。” 正宁帝连忙点头,“对,我们还要从旁把好关,就像你常说的,要尊重人家的自由选择权。” 要是传出他这个皇帝的女儿强抢良家少男,就太不像话了。 去了一桩心事,正宁帝的心情大好,再次忍不住暗自感慨,果然,遇到事情还是得太子出手。 他自己就算被烦死,也就是盘算着要将其禁足在公主府,怎么都想不到还能用这种手段解决他的四女儿,效果却是立竿见影,还不露形迹。 还是太子贴心孝顺啊,因为关心他这个爹,远在近千里之外,还惦记着要为他解决麻烦。 跟正宁帝说完这些后,何殊就提出要去凤元宫看望皇后。 正宁帝以为她这是要去劝慰被娘家气狠了的皇后,再次在心中肯定了她的孝心。 却不知道何殊其实是为了去巩固自己的成果,让皇后不要生悔意,更不要因此而对蒋家生愧意,让她白忙活一场。 她给过蒋家机会,可是蒋家不仅不知收敛,还因她这个太子将要长大成人,底气越来越足,野心越来越大。 何殊向来喜欢未雨绸缪,绝对不会给那一家子留下犯大错的机会。 因为当大错已经铸下的时候,不仅会出现巨大损失,收拾烂摊子所需要耗费的代价也更大。 “我跟你一起去,你母后如此深明大义,朕要有所表示才对,汪林,开朕的甲字库,给皇后挑些好东西送过去,朕还要拟旨诏告天下,嘉奖皇后的义举!” 各怀心思的两人不知道,皇后远比他们所以为的更能豁得出去,此刻不仅没有再生气,更没感到后悔。 真正迈出这一步后,皇后有种彻底挣开身上一道枷锁的感觉,她知道那可能就是太子曾说过的思想包袱,让她感到身心轻松舒畅。 这让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决定,再回想满朝文武的反应,皇后就知道自己这把稳了,将来一定能成为名垂千古的贤后。 至于因此而牺牲掉的娘家爵位,就当是废物利用,因她而得到的,现在用来给她当踏脚石,很合适。,.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见皇后那神清气爽的状态,很像是突然被打开任督二脉,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许多,何殊暗自放下心来。 看来她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已经到了收获季节。 在何殊看来,一个女子只要不被情爱迷花眼,不被亲情蒙蔽心志,活得有方向、有目标,手里有钱有权,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她就能成为无所畏惧、战无不胜的生活斗士。 所以她一直不动声色的将皇后往这方面引导,尽量给对方找事做,没能及时发现八公主被身边人教唆,其实也有皇后很忙的原因。 既要打理后宫事务,又要打理规模一直在发展壮大的宫中产业,每天能与八公主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当虽是各怀心思,但对彼此的表现都很满意的三人其乐融融、氛围很好的聚在一起商量中午吃些什么时。 接到罢爵圣旨的承恩伯蒋家上下,全都如遭雷劈,噩耗来得太突然,让他们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古往今来只听说因皇后被废而连累皇后娘家被罢爵的事,还从没听说过皇后好好的稳坐中宫,却上表请旨罢了娘家爵位的稀奇事。 因圣旨中的内容而被刺激得呆若木鸡的前承恩伯,现被打回原形的蒋家大老爷,实在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等到梦醒之后一切照旧。 可惜天不随人愿,蒋二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站起身,颤抖着手拉住前来宣旨的公公。 “徐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和殿下在宫中可还好?” 前来宣旨的徐立在内侍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常奉令来为蒋家送赏,所以与蒋家人很熟悉,关系也较亲近。 虽然这次来宣的是罢黜蒋家爵位的圣旨,但是与以往宣完这类旨后,总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远离,不愿跟倒霉丢爵的人家沾边不同,徐立对蒋家的态度依旧很亲切。 所以面对蒋二老爷的询问,他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的耐心答道。 “回二老爷,娘娘与殿下都很好,咱家出宫的时候,正好听到陛下吩咐汪总管去给娘娘宫里送赏,太子与陛下正有说有笑,也不像是有什么矛盾的样子。” 徐立没说的是,正宁帝心情舒畅的朗声大笑,让他们这些侯在御书房外听召的人,都能听得出来,皇上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绝对不是与皇后有矛盾,对太子有不满的样子。 何况皇后早上突然闯到朝会上当众递奏表,皇上那一脸懵逼,情真意切的将皇后与太子夸了一通,拒绝罢蒋家爵位的反应,他们这些侍立在旁的内侍,与满朝文武都有看在眼里。 亲眼看到是皇后义正言辞的坚持,皇上最后才不得不奏准这件事。 知道皇后依然稳坐中宫,太子地位依旧稳固,可是他蒋家作为外戚,却被罢了恩爵,着实让蒋家人摸不着头脑。 “徐公公是知道的,我蒋家一直奉公守法、谨守本分,并无过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身为宫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徐立也看不出皇后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的折腾这一出,而且是事前一点风声不透,丝毫不给自己娘家留余地。 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也无能为力,推拒掉蒋二老爷悄悄递过来的银票,提醒蒋家人道。 “对于这件事,咱家也懵着呢,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娘娘的决定,咱家看得出来,皇上与太子都不知情,皇上不同意都不行。” 蒋二老爷僵着脸,强扯出一抹笑容道。 “多谢公公的提醒,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公莫要推辞,还望公公回头若是知道什么消息,可以提醒家里一下,我们蒋家感激不尽。” 徐公公这才收下银票离开,留下蒋家众人在厅中面面相觑。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家里近期可有人做过什么惹得娘娘生气的事?” 说着,蒋二爷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蒋家男丁,却发现虽然有些人神情不大自在,但都没有太多心虚。 显是犯过小错,但事不大,不至于惹到皇后的事。 被追问的蒋大老爷满脸的沮丧与颓废,他实在不敢置信,他一直还盼着等到太子将来继位,还能再升一升的爵位,刚到手不满十年,就这么丢了。 连他自己都还没坐热乎,就没了传给子孙后代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娘娘前些日虽然派人来府上训诫了几句,但她没过两日,就将小五给安排进万绣坊,挂在工部的品阶虽不高,月俸却不少,小五做得很高兴,安排得挺用心,证明娘娘对家里应该没什么意见才对啊。” 虽然家里其他人对这个安排其实在不太满意,只是蒋五郎做得很积极,难得见他愿意做点正事,才没人说什么。 后来家里再没与宫里接触过,这让蒋大老爷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能将家里的娘娘得罪这么狠。 当这群蒋家男丁还在费解时,在后院得到消息的一干女眷簇拥着被抬在软轿中的蒋老太太,急匆匆的进入厅内。 蒋大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老爷,怎么听说家里的恩爵被罢了?这是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蒋大老爷赶紧伸手扶他母亲的同时,不悦的说道。 “母亲怎么也过来了,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怎能劳动母亲跟着操心?” 蒋老太太本就是蒋家的定海神针,是蒋家与皇后之间最直接的联系。 而且蒋家的爵位被罢了,但蒋老太太的一品诰夫人仍在,是蒋家最后的脸面,绝对不容出错。 如今看到母亲过来,蒋大老爷很担心她能否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可是走下软轿的蒋老太太摆摆手道,“我还没有老糊涂,说吧,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毫无预兆的被罢爵?” 本身也是一头雾水的蒋大老爷面带无奈的回道。 “儿子到现在还糊涂着呢,徐公公说,这是由二妹亲自当众上表奏请的,皇上本不批奏,二妹一意坚持,皇上最后才准奏,二妹与太子在宫里都好好的,与皇上也没有什么矛盾。” 蒋老太太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最近可曾做过什么犯忌讳的事?” 众人纷纷回答没有,有人不高兴的嘀咕。 “自从二姑姑当上皇后,就跟家里疏远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罢了咱家爵位,真是太狠心了。” 发现是自己的小儿子,蒋大夫人赶紧呵斥道,“清守,不得胡说!” 其实这是蒋家许多人的心声,连蒋老太太都不例外,只是这种话实在不宜宣之于口。 蒋清守也因为是大房最受宠爱的嫡子,平时口无遮拦惯了,在他母亲那里也没少听到这种抱怨,才会随口嘀咕出来。 。 蒋二夫人犹豫了一下,示意老太太出面将庶支与小辈都赶出去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 “母亲,儿媳细思半晌,想来想去,觉得家里最有可能惹怒娘娘的,可能是文秀的事。” 此话一出,蒋老太太和蒋大夫人的脸色瞬间一变,蒋大老爷与蒋二老爷则是一脸不解。 “哪个文秀?我只记得母亲身边好像有个叫文秀的丫头,这能关她什么一个丫头什么事?” 面对蒋大老爷的质问,蒋老太太双目微合,蒋大夫人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就是那个文秀,她现在在三姑娘身边伺候。” 见他妻子说得含糊,不明原因的蒋大老爷十分着急,“你说清楚,这里面到底存在什么事,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快点知道原因,才能设法应对,蒋二夫人见状,只好开口道。 “母亲有次带文秀进宫去给娘娘请安,意外发现她与八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长得像,后来确认了一下,发现两人竟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就这么意外重逢,联系上了。” 皇后早年还喜欢重用从娘家带去的人,可是自打生下太子后,皇后不仅与娘家开始疏远,也不再重用娘家人。 这使得蒋家想要加深感情联系,都找不到机会,进宫当皇后更是如此。 发现这种巧事后,蒋老太太与蒋大夫人立刻动了心思。 利用蒋三小姐在宫里伴读的机会,将文秀安排到蒋三小姐身边,许以重利,让文秀利用常进宫的机会与姐姐联系。 设局帮她姐姐凭借多次救急解困之事,取得八公主的信任后,多在八公主面前说蒋家的好话,设法加深八公主对蒋府的好感。 还要劝八公主要多亲近外祖家,告诉八公主,公主长大后终究要出宫嫁人,外祖家就是公主在宫外的最大依仗等。 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蒋老太太和蒋大夫人的意思,蒋二夫人虽然出了个女儿,但她并不心虚,所以将事情说得很清楚。 既然家里最近没犯什么错,突然被罢爵,还是由蒋家女出身的皇后亲自出面罢爵,不难看出皇后对娘家人的愤怒。 将心比心,蒋二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若是被人这般算计,她肯定也会很生气,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 其他人听她这么一说,也能基本确定,可能就是因为发现这件事,惹得皇后动怒,才会直接对娘家下狠手。 但是蒋大老爷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只是让人多在八公主面前为外祖家说几句好话而已,二妹怎么值得动这么大怒?我们又没有害八公主之心。” 蒋二老爷也有类似的想法,认为皇后是小题大做。 “唯今之计,只能劳动母亲再进宫一趟,向娘娘道歉,解释家里只是想着要与八公主多亲近亲近,绝无它心,另一边,我与大哥往东宫递拜帖,看看能不能请太子出面帮忙转圜一下。” 蒋二老爷想的是自己兄弟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总要给几分面子,因为这也关系到太子自己的面子。 何殊刚回东宫,正打算和徐从义商量下东宫产业的事,就接到蒋家的拜帖,她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困兽犹斗,何况蒋家为的是能关系一个家族兴衰荣辱的爵位,怎么可能甘心就此作罢。 虽然不耐烦见,但那毕竟是她这辈子的亲娘舅,为了不落人口实,不仅要见,还要客客气气的接见他们。 双方简单的寒暄过后,何殊坐在上首没等两人开口,就难掩无奈之色的叹了口气道。 “孤知道二位舅舅突然到访,是为何事,这次实在是事出突然,孤当时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父皇已一口回拒,可是眼见母后态度坚决,连父皇都不好当众驳了她的奏请,孤也不好当众忤逆,事情就成了这样,可孤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母后这么做的原因。” 不得不说,何殊的这手甩锅技术可谓是相当熟练。 既表明自己与正宁帝在这件事情上的无辜,又解释了自己没有为外祖家发声的原因,还点出问题的核心,就是导致她母后很生气的原因。 蒋大老爷有些尴尬的笑着回道,“太子有所不知,接到圣旨后,家里人都很疑惑,毕竟老太太时常叮嘱臣等,身为外戚,一定要谨守本分,绝对不能胡作非为、违法乱纪,连累到宫里的娘娘与太子殿下。” 本分?要不是她实在没从蒋家看出这二字,她又何必对他们出手?而且是不留后路的直接雷霆一击。 不管是宫里,还是她的东宫产业,大钱不说,花点小钱养一家亲戚,还是养得起的。 就凭皇后的面子,给她娘家一个爵位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他们能得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得真正能领悟到本分二字的精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没犯什么大错,膈应人的小错却不断,还在私下里搞小动作,野心昭然若揭。 此刻听到对方现在以邀功的姿态提及‘本分’二字,何殊差点嗤笑出声,这是拿她当八公主糊弄呢。 “孤虽因久居宫中,与舅舅们接触不多,但是蒋家毕竟是孤的至亲,所以孤也很关心舅舅们的情况,没能阻止这次的事,孤很惭愧,等到孤打听到母后会么做的原因后,一定会帮你们从中周旋,让母后早日消气。” 何殊说得情真意切,却是绝口不提为蒋家争取恢复爵位的话。 蒋家两兄弟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后,由蒋二老爷出面道。 “殿下有所不知,臣等在家里也曾反复自省过,发现娘娘这次之所以会生气,很有可能是因为家里一个丫鬟。” “她与八公主殿下身边的一个宫女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姐妹重逢之后,难免会提及各自的境况,就说了些蒋府的好话,可能那位宫女又将那些话转述给八公主知晓,被娘娘知道后,便误会府里有蛊惑八公主的意图。” 蒋大老爷随即接过话,掷地有声的发誓赌咒道,“天地良心,蒋府作为八公主嫡亲的外祖家,绝对是半点都没有害八公主的心思。” 看来这蒋家人心里挺有数嘛,这么快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何殊不知道二人是真的低估了这件事所能造成的后果,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对方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不表态。 “原来是这样吗?知道原因就好,待孤明日去给母后请安时,一定会将二位舅舅的话转达给母后,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别伤了亲戚情分。” 眼看说来说去,何殊都只是说得好听,不给一句准话,蒋家兄弟只得无奈告辞,希望太子真能像他说得样,去找皇后说明情况。 哪怕何殊见的是亲舅舅,为确保太子的安全,他们这些暗卫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江卫功一直隐身侍立附近,将舅甥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全场。 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这是江卫功的唯一想法。 要不是他在头一天跟太子禀报过八公主那边的调查结果,隔一天就出了这件史无前例的大事,他估计也会相信太子是真的不知情。 让江卫功深感费解的是,到底是皇后因蒋家在暗地里做的手脚大动肝火,才会主动做这件事,还是由太子怂恿皇后做下的这件事。 不过根据太子敷衍蒋家人的表现看,基本可以确定,蒋家肯定没机会复爵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为了维护自己的太子声誉,不得不耐心应付这种轻不得重不得的亲戚,实在是件比应付朝臣更加考验耐心的事。 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何殊从来不会不因为血缘关系就要求别人应该对自己怎样好,也不喜欢亲戚凭借这份关系要求自己该怎么。 但是因为有这份血脉牵绊,有合适的机会时,她也不介意多照顾一些。 可她绝不允许被照顾者因此而觉得理所应当,不仅丝毫不知感恩,还想要得到更多。 被照顾的例如崔景怀,哪怕只是远亲,他自己的功绩也足够。 可他并没因此就觉得自己能坐上九门提督的位置是应当,而是一如既往的低调谨慎,将自己的工作做得非常认真细致。 短短一段时间内,京城中的治安环境大为改观,衣着干净整洁的巡卫军列队整齐,穿梭在大街小巷。 没有任何扰民之举,却让一些宵小之徒不敢再轻易出没,让城中百姓的安全感大增,连城内卫生环境都得到明显改善。 蒋家虽然没出什么可以位列朝堂的官员,被封伯爵后,靠着这个爵位,才能出席每月一次,或逢年过节的大朝会。 但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蒋家其实有不少人都在朝中任职,哪怕基本都是些品阶低的小官位,可是没让他们参加科举考试,就授予官身,本就是种照顾。 有了这个比这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更高的起点,只要他们愿意用心做事,有能力做好事,他们绝对能有机会得到晋升。 毕竟皇后与太子的地位稳固,再怎么缺心眼的人,也不敢特意针对打压他们,在这些方面,连一些宗室旁支子弟都远不如他们得脸。 可是那些蒋家人自恃外戚身份,觉得那些小官位委屈了他们,很少有人愿意用心做事,而是汲汲营营的想要获取蒋老太太等人的喜爱。 寄希望于蒋老太太能在皇后面前为他们多美言几句,为他们争取到高品权大的位置。 整个蒋家上下,能像最近刚入职的那位蒋五郎般,愿意全心投入到本职工作上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这才是何殊选择抓住机会釜底抽薪的主要原因,复爵当然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他们要是能从此认清现实,真正反省到自身的错误,做好本职工作,机会肯定不会少。 若是继续抱着想凭借外戚身份一飞冲天的梦想,还不如洗洗睡了的好,睡着了的梦中才会什么都有。 反正何殊是肯定不会给,听说蒋老太太带着儿媳、女儿进宫的消息,她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她算是看出来了,随着自己当年给皇后画的那张‘千古贤后’的大饼已到近前,皇后只会主动巩固自己的成果,绝对不会再为已让她彻底寒心的娘家人动摇。 可能皇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随着她自己过得越来越允实,事业带给她的成就感与日俱增,她已非常反感过去容易被人控制思想的自己。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娘家人在打八公主的主意,想要将八公主变成一个听信蒋家驱使的傀儡时,会那么愤怒与伤心,能狠得下心迈出那关键一步,彻底挣脱出身带给她的枷锁。 事实也正如何殊所料,看着自己的老母亲带着她的嫂嫂、弟媳与姐妹来哭诉委屈,解释自家绝无恶意,是她误会了家里人想和八公主加深感情的用意,皇后只觉得齿冷。 她若还是曾经的那个从蒋家大宅嫁入郡王府后院,没有见识的内宅妇人,肯定她就信了。 毕竟就像她的娘家人说得那样,至亲之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何况蒋家是靠着她才能有今日的荣耀,肯定只会盼着她好,半点没有加害她与她孩子的心思。 他们起的的确不是想要伤害她哪个孩子身体的坏心,可是为了他们的私心私利,想将她女儿的心性教歪,祸害孩子一生,就不是加害吗? 所以皇后现在已经不愿再如过去般,耐着性子解释劝慰安抚她们。 “母亲,你们的意思,本宫明白了,那秋仪,本宫已经让人遣去清心庵,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将蒋家的恩爵罢免,是本宫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德不配位,除了容易让人滋生不该有的野望,没有任何好处,本宫也是为了蒋家的未来考虑,才会做此决定。” 听到皇后如此坦然的直接将话摆到明面上,丝毫没有顾虑自己这个老母亲的面子,蒋老太太不禁有些错愕。 “德不配位……娘娘能这么这说你大兄?他性格端方,做事精明能干,怎会德不配位?” 皇后语气淡漠的回道,“母亲莫要误会,本宫说得不是大哥,本宫说得是蒋氏全族,都德不配位,这个爵位若是祖荫,本宫无话可说,可它是靠着本宫这个皇后得到的,你们却不珍惜、不知足,本宫就有权收回。” 看到皇后这是摆出要与蒋家做切割的态度,蒋二夫人暗自心惊,正要制止婆婆,就听到婆婆已经愤怒的尖声道。 “皇后娘娘莫要忘了,你可是蒋家女出身,这世上哪有像你这样,自己飞黄腾达后,不说扶持娘家,还这般打压娘家的女儿?” 面对母亲的指责,皇后心中悲愤却神色平静,既然选择将事情做绝,她就想过会面对这一幕。 让人拿来太子派人给她送来的一份文书,翻开就能看到,里面详细记载了自打正宁帝登基上位,蒋家所获得的一切。 有承恩伯这个爵位带来的巨额收入,有自那之后,蒋家全族与姻亲因此而获得的职位与相应的收入,以及每个人的在职表现。 再往下一翻,是皇上与太子在过去的九年中,给蒋府的赏赐,写了好几十页。 更往下的则是蒋家人仗着是后族,在外面行圈地占田、强买强卖之事,以及伤人事件等,后面还注明太子让人在私下里花钱补偿受害者的花费。 所能事件都能精确到年月日时,清清楚楚的写明所有当事者与具体经过,以及受害者接到补偿后按下的和解手印。 除此之外,还包括蒋大老爷、皇后的大姐夫等人在外养外室,去花街柳巷风花雪月的事,让这蒋家这些女眷看得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她们还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在他们这些人的身边,到底有多少宫里的人,要不然,为何桩桩件件都记得这么清楚? “这下,你们该明白,本宫确实没有冤枉你们了吧,陛下乃是励精图治的圣明天子,素来赏罚分明,怜悯百姓,若非有本宫的皇儿劳心劳力的替你们收拾烂摊子,还在陛下面前为蒋家遮掩,根本等不到本宫出面,这个爵位早就被你们自己给折腾没了。” 蒋大夫人死死盯着上面记录蒋大老爷养外室与私生子的记录,差点将手心里的帕子给捏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家中已经养了那些姨娘与通房,还嫌不够,还在外面养外室,这些女人加起来甚至比皇上的妃嫔都多。 蒋老太太也被这些记录给刺激得不轻,他们早已习惯索取,忘了自己曾得到多少。 眼前的这些清单中,记录的那些或明或暗,或有价或无价的那一切,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直接扇在她们的脸上,嘲讽她们全家上下的贪得无厌。 等到她们的情绪稍有平复后,皇后才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这些都是原件,我会送你们一份手抄的,希望你们能够带回去自省,你们不必因此感到惊慌,这世上的事,但凡做过,都会留下痕迹,这很正常。” 这些是何殊原本打算用来巩固成果的终极手段,虽然发现皇后已经彻底放下,可能用不上,她还是选择交给皇后,就是为了方便她用来对付娘家人。 现在的事实也证明,这招的威力非同凡响,蒋老太太等人再也没了来时表面上恭敬,内心里实则满腹委屈与怨愤的理直气壮劲。 匆匆进宫求见,又无比狼狈、脚步沉重的匆匆离开。 起身站在殿内,看着以她母亲为首的娘家人仓惶离开的背影,皇后知道,这将意味着她与娘家从此以后,只剩下仅维持在表面的情义,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但她随后就警觉的打消这份伤感情绪,这种空有野心,又蠢又贪的娘家人,只会给她与太子拖后腿,早点彻底浇灭他们的野心,才是她这个蒋家女能为娘家做的最大贡献。 那份文书中记录的一些蒋家事,皇后并非才知道,皇上也不是真不知道,太子并没有瞒他们的意思。 不仅会在平日里的闲谈中提及,还会给他们分析那些行为中所透露出的危险信号,可能会带来的各种潜在危机,最后还告诉他们自己派人是怎么兜的底。 由于类似的事件在权贵世族圈中很常见,蒋家在这些方面做的相对还算少,皇后虽曾提出要惩诫蒋家,却被太子以要顾全她的面子为由给拒绝。 直到这次收到太子交给她的这些记录,皇后才发现在自己的不经意间,蒋家竟然已经做出那么多仗势欺人之事,在过去九年因她而得到那么多。 再想到蒋家不仅不知足,不念她的好,还算计她的女儿,皇后更觉彻底心寒。 要不是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做得太过,毕竟她是皇后,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不能在明面上彻底与娘家割裂,她甚至想将那些不务正业的人的官位都给一起罢了。 而蒋家众人在看到蒋老太太等女眷带回去的那些记录后,也彻底的消停沉寂了下来,再不敢上窜下跳。 不敢再像过去整日里不是自家高朋满坐,就是去别家宴上当贵宾,在权贵圈中接受无数恭维与吹捧。 这让许多观望蒋家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蒋家人在进宫一趟后,突然集体改变了态度,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心平气和的彻底接受爵位被罢的现实。 哪怕让人设法试探,也试探不出半句对皇后与太子不满的口风,这实在不像是蒋家人以往的风格。 毕竟之前的蒋家人前脚刚得了宫里的赏,随后就会有人抱怨某些赏赐不合心意,恃宠生骄四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脑门上。 可是外人也只能羡慕的哄着捧着,毕竟谁都觉得蒋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福泽绵长。 却没料到,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就让蒋家彻底变了天,再无从前的张扬与高调。 虽然知道京城内外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不绝于耳,何殊也不在意。 与税改方案有关的各种反馈,已经陆续送抵京中,看到其中某些明显是被人操控的言论,何殊被气得发笑,让一旁的正宁帝看着都觉后脑勺发凉。 他对自己的这个不是儿子胜似儿子的太子,实在是佩服到不知该以什么言语形容,反正就是他自己肯定不敢将她惹到这种地步。 看看头一天还风光无限,次日就被太子借她母后的手,彻底打回原形,还被吓得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彻底不敢再蹦跶的蒋氏一族,就知道她的隐忍算计与老练。 正宁帝甚至觉得,他的太子若是先帝的太子,任凭先帝生的皇子再多,再怎么夺储,其他人都不会是太子的对手,他的那些兄弟们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个死伤惨重的结局。 而他自己若生的有皇子,只有当太子自动放弃皇位的时候,真正的皇子才有可能上位,要不然,谁能争得过她? 这让正宁帝再次得出一个结论,能力的差别只是和人有关,其实与性别无关。 看来他得加强对剩下那些女儿的培养,不指望她们能赶得上太子,只要她们也能像老三那样有本事就行。 那样既能为他与太子分忧解难,她们还能自己赚钱,还不用担心她们重踏老四的覆辙,他也不用担心女儿们会夺储。 这么一想,正宁帝发现自己还真像外面人传得那样,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靠捡漏当皇帝,当上皇帝后,皇后贤惠,太子精明能干,还不用担心争储的事,比他爹的皇位坐得舒心多了。 至于那些说他是靠着低调隐忍城府深,才能当上皇帝的揣测,正宁帝直接无视,毕竟他知道自己完全不具备那些优秀品质,也就没有代入感。 直到看见何殊的神情恢复平静后,脑海里一直在天马行空的想东想西的正宁帝才问道。 “不知皇儿看过这些反馈,心中有何感想?” 何殊放下手中的朱笔,有些烦躁的揉着额头道。 “教育,还是教育问题,愚民教育固然能让百姓变得听话温驯好控制,可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好被别人控制与煽动。” “底层百姓不识字,没有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太容易被那些狗官给愚弄了。” 听到何殊被气得骂别人‘狗官’,正宁帝就会忍不住想,那些在狗官管理的区域生活艰难,过得十分贫苦的百姓,是不是也在骂他‘狗皇帝’? “嗯,皇儿说得对,这些欺上瞒下、不干正事的狗官要怎么处理?” 因这么一句话,接下来的时间里,朝堂上再次陷入无休止的争吵、拉踩与撕扯状态,天天都要延时。 早在何殊于出宫途中发现某些问题后,就已经吩咐崔景怀给遍布各地的暗卫下令,让他们根据她提出的几个要点观察与记录各地的信息。 东宫产业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也没少出力。 对于那些阳奉阴违,以各种方式应付朝廷要求的官员,也都仔细记录下来。 并针对性的收集整理那些官员与一些豪族世族,乃至京中权贵有勾连,或是违法犯罪的证据。 当然,赏罚肯定要并重而行,对于那些将朝廷布置的任务完成得好的官员,也都记得很清楚。 正宁帝早已习惯按照何殊的意志在前朝冲锋陷阵,手握包括许多罪证在内的大量信息,他的底气十足,表现得格外强势。 这次的事牵扯到的官员太多,涉及朝堂上的许多势力。 在正宁帝留有后手,没有直接将一些罪证直接抛出去的情况下,那些官员还在为各自想要保护的人据理力争。 “陛下,就算双江知府等人没有办好昭告税改方案的事,也情有可愿,毕竟这份税改方案张贴出去,是为征集民议,并非朝廷颁布的正式文书,朝廷没有理由因此而对其进行惩处。” “是啊,陛下,地方官员不知道朝廷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见其并非正式颁布的政令,有人有所怠慢,乃是在所难免,还望陛下多包涵。” 这些人也没想到,正宁帝这次竟然态度如此强势,不仅派人记录下各地官员在张贴税改方案这件事情上的表现,还要严惩那些敷衍了事不尽力的官员。 这些朝堂上的官员虽然享受身为京官的优越感,但是他们也很清楚地方官员在某些方面的一些配合与支持,能对自己带来的利益好处,甚至还能为其晋升之路起到重要作用。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仿佛只是在学着观政,从不发言的太子眼中,这些跳得最欢的朝臣,都是一根根瓜藤,只要她让人顺着这些藤查下,一查就能摸到许多瓜。 因为朝廷的运转缺不得人,所以短时间内,她固然不方便摘瓜,但是只要时机成熟,她就能一摘一个准。 信息的重要,皇上与皇后已有所感触,蒋家感触最深,这些朝廷大臣迟早也得补上这一课。,.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等到观察得差不多了以后,何殊才让正宁帝开始放大招,于是让之前还在为那些官员辩解的朝臣冒冷汗的东西,逐步被吏部在朝堂上公开。 吏部公开那些调查资料中,涉及到的不少官员,做官的的声望与评价都很高,但是资料中却列举出了那些人是如何沽名钓誉、弄虚作假的铁证。 包括但不限于让当地文人圈中小有名气的人,画下他们去乡下视察、与农人交谈的场景,写文章大肆夸赞,在调离一地时,强制要求百姓十里送行、送万民伞等操作。 那些足以让朝堂上的许多官员都深感大开眼界,想不到地方官员竟然还能这种玩法。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殊在前世受到过太多的信息熏陶,她自己经历虽然有限,但是通过网络见多识广。 太知道什么叫做炒作与立人设,现在的人对这两个词肯定没有概念,但是有些心思灵敏、善于钻营的人,已经在实践。 有了何殊给提供的调查方向,她安排的那些人,不怎么费劲,就能目标明确的一找一个准。 毕竟何殊用九年时间门构建起的这张由多方势力组成,彼此之间门既能相辅相成,又能相互监督与制衡的信息网,现已初步完工。 再结合建言箱的安置与邮递业务的全面铺开,接下来能给她提供各种信息的效率,势必会变得越来越快速、精准。 结束一场再次延时的大朝会后,有官员不满的拦住吏部尚书丁建真。 “丁大人的口风真紧哪,大家同僚多年,难道就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吗?” 说话的官员心中一肚子火,想到吏部早已掌握着他维护的那名官名的罪证,前两天却一直冷眼旁观,看着他上窜下跳的与人争吵,将皇上惹得十分不快。 丁建真心里苦,表面上却出公正无私的模样。 “唐大人怎能这般误会本官,若能早点拿到这些罪证,本官一定会早些当朝揭露,怎么可能任由大家一直被蒙蔽,这些是由山南省按察使派人快马送回京的,老夫是在上朝前才接到的。” 看到对方满脸质疑,丁建真冷哼一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老夫接到这些罪证的时间门,天地可证。” 说完,丁建真难掩怒意的甩袖而去,让周围一些关注此事的官员,都小声议论起来。 丁建真没有说假话,他确实是在早上上朝时,接到这些由九门提督崔景怀亲自交到他手中,要求他要在朝堂上当众公开的案卷。 那些案卷的由来,他也确实是照着崔景怀的话复述的,可是现在谁都知道崔景怀曾是什么身份,是当今的心腹。 这么一来,那些案卷的来历,就有待商榷了。 可是就算他告诉所有人,这是皇上已经提前派人私下调查清楚的,这些人又能如何? 而他自己现在还处于将功折罪的阶段,这次追责的许多官员,都是经他审核过考评流程,做过最终批示的。 结果他却一直没有发现那些光鲜履历的背后,竟然还藏着那么多的猫腻,为了能给自己的官声镀金,那些地方官员竟能玩得这么花样百出。 看得出来,皇上应该知道得不是一两天了,竟然一直隐忍不发,一直忍到这次为给税改方案开路,拿出来将人一网打尽,让朝野上下的官员都以儆效尤。 而他这个身负失察之责的吏部尚书,除了听话和配合,哪敢再有什么小心思、小动作,还不知道皇上手上握着他的多少错处呢。 被吓得不轻,正在认真积极干活的丁尚书不知道,正宁帝其实也是在朝堂听到吏部尚书宣读那些内容时,才知道那些让他听了既好气,又好笑的稀奇事。 毕竟此前他只是随便翻阅了一下,最关注的是那些真正违法犯纪,与哪些势力勾结的内容,并没有关注后面那些无伤大雅的部分。 如今看来,真正有意思的竟然后面那些内有玄机的内容。 虽然已在朝堂上看过一遍,下朝之后,将奏折丢给何殊批,不务正业的正宁帝拿那些卷宗中记载的一些事当话本子看。 “这些可都是脸厚心黑的人才啊,知道了这些,朕以后都无法再直视万民伞、德政碑了。” 这让正宁帝再次忍不住感慨,当皇帝实在太不容易了,朝野上下的这些官吏,都是人才辈出,他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要不是调查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人证物证齐全,正宁帝怎么都想不到,这世上欺上瞒下、沽名钓誉的方法竟然那么多。 何殊知道,要不是受限于这个时代,那些人若有机会,他们还能玩出更多,更超出世人想象的花样。 “这很正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能达成目的,人类的下限可以超出想象,所以才有法律的出现,即便如此,也多的是存侥幸之心,选择铤而走险的人。” 想起自己当年为了拒绝外人以关心他没有儿子的理由,非要给他送姬妾,可他根本养不起更多的闲人,才会头脑一发热,将刚出生的五女儿充作儿子养时的心情,正宁帝特别有感触。 “是啊,人真要是被逼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正说着,有内侍匆匆进来禀报。 “陛下,九门提督崔景怀大人有急事奏报!” 知道崔景怀有急事,肯定不是小事,两人迅速收起闲聊的心态,神情凝重的宣召。 “启禀陛下、殿下,巡防营在巡逻时,遇到一位身受重伤的官员,被巡防营的人救下后,他自称是户部主事葛景宏,因拒绝朝中某些官员的拉拢,今日出府衙办事时,遭人袭杀,惊动巡防营的人,才侥幸逃生。” 何殊对这位葛景宏有印象,因为这是一位非科举出身的小吏,对数字特别敏感。 偶然间门看到时任守看守户部仓库葛景宏写的帐册,发现里面记录的内容清晰明了,一目了然,都能对得上帐,何殊起了爱才之心,派人给其调动职位。 因接下来要正式实施税改方案,土地与户口是重中之重,何殊才在前不久将其破格提升到户部主事的位置上。 对于一位既无科举出身,又无勋贵世家背景的普通小吏而言,这种提拔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只是何殊并没有出面,所以连葛景宏自己都不会知道真正看重他,派人关照并提拔他的人是谁。 何殊没有想到,那有些人竟然丧心病狂至此,在朝堂上失利,拉拢关键职位上的官员失败,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出手伤人。 听到这个消息赫然站起身的何殊一脸惊色,但她遇到大事头脑越冷静,绝不会允许自己失措,所以她迅速下令道。 “汪林,传父皇的旨意,派太医院令亲自出宫,用最好的药给葛景宏治疗,务必要让他尽早康复。” 汪林没有征询皇上的意思,就一脸恭敬的应下,迅速去太医传旨。 太子要求他亲自去传人,明显是让他跟着去压阵,确保那葛景宏能好好保住小命。 何殊又接着下令道,“崔景怀,一事不烦一主,这件袭杀事件不用移交大理寺,直接由你负责带人查清,孤这次要将所有敢出手的人都给剁了!” 听得出何殊语气中透着的肃杀与狠劲,崔景怀心中一凛,正宁帝则在一旁冷着脸补充道。 “太子的安排就是朕的意思,其他人敢有意见,不管是谁,你尽管让他来找朕。” 这绝对是眼前这两位天家父子对他的莫大信任与支持,崔景怀满心感激的应下后,毫不耽搁的赶紧退下。 巡防营除了本职巡防工作,一直以来都是给大理寺打下手的份,在大理寺需要的时候,听从调遣去拿人、抄家、圈禁、押送犯人等工作。 如此一来,不管巡防营在其中做了多少事,头功都被大理寺拿走,落到他头上的只剩次等功,功绩不显。 巡防营只是他这个九门提督手下的一支队伍,现在能为巡防营拿到这个可以直接调查案件的机会,足以让崔景怀这个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在巡防营彻底建立起自己威望与影响力。 何殊并不是因为偏心,才会将调查案件的权力直接交给崔景怀,而是朝堂上势力纵横交错,十分复杂。 大理寺虽是执法机构,但是里面的官员也都大多各有自己的小心思,或是与不同派系牵扯不清。 说直白点,就是交给大理寺调查,何殊不放心。 为了确保税改方案的顺利实施,她不仅需要葛景宏好好活着,还要将敢伸手伤他的人全都宰了祭旗,以震那些宵小之辈。 何殊受前世的一些思想影响,若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也不愿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尤其对于目前的大安来说,人口也是重要资源,可是她更清楚,非常时期,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才能尽量以最小的损失谋得更大的收益。 正宁帝真正是因为性格仁厚温软,才会不喜杀/人,他以为何殊在这点上像他,事实上两人不喜欢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出发点截然不同。 可是两人总会被迫举起屠刀,只因他们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们必须要披荆斩棘的一直前行,没给他们留下可以心慈手软的余地。 因为这世上总有些人太没底线,不拿别人的生命当命,就得让他们也尝尝自己成为案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的滋味,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隔段时间门跳出来一批作死的,杀完一批,消停一阵,过段时间门又跳出来,他们不嫌烦,朕都烦,他们不干人事,却要连累朕多造杀孽。” 虽然正宁帝并不是信佛,但他一直坚信多造杀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爹造的杀孽报应在他们这些儿女身上,就是死伤大半不说,还让他这个继承皇位的生不出儿子。 何殊此刻的心情也很糟糕,为那些人的恶行感到愤怒。 可她能分给这件事的精力不多,安排下去后,她等着要结果就行,她现在还要批阅近期从地方递上来的大批奏折与文书。 “负责土地与户口的主事,品阶不高,位置却很关键,葛景宏是我早就关注,一直让人好好培养的人,这次提上来,还指着他能给我把好关,没想到竟让他遭遇这种迫害,说到底,还是那些人心里虚了。” 因为瞒报的人口与土地太多,才会心虚。 正在进行最后修订完善的税改方案一旦正式实施,势必会在大安境内重新丈量土地,核查与统计最新人口数量。 按照税改方案的征税方式,只会恨不得让自家可以多增加几口人,从而享受更优惠的税率,不收人头税,没有征徭役的压力,再无虚报人口的必要。 但是对那些占据着大量土地的人家来说,就算能将瞒报人口的事情给遮掩过去,土地也是他们避不过去的事。 若不舍赶紧出手,想继续占据大量土地,却又不想足额交税,能搞定关键职位上的官员,就变得势在必行。 想到这里,何殊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也怪我考虑的不周到,该给葛景宏安排两个护着,是我低估了那些人心狠手辣的程度,看来咱爷俩成长的程度还不够啊。” 正宁帝承认自己的成长程度确实不够,所以他到现在也无法独立承担起当皇帝的重担,可他的太子……绝对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 “皇儿莫要妄自菲薄,那些人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要操心的人与事太多,才没顾上那么多而已,以崔景怀的本事,要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将幕后主使查出来,到时候,任他们再怎么心狠手辣,也蹦哒不了几天。” 何殊也知道自己毕竟只是人,不可能做到算无遗策,就是想到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才,差点因自己的疏忽丢掉年轻的性命,才会感到难辞其咎而已。 “嗯,这件事接下来就交给父皇出面处置了,咱们爷俩还好好的人,那些玩这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段,怎么死都不冤。”,.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莫测,正当伴随着大批不作为的地方官员被公开罪证,将要落马下台,税改方案则将正式开始实施的风口浪尖上。 突然传出负责土地与户口工作的户部主事遭遇袭杀一事,瞬间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这是一种影响极其恶劣的暴力事件,那些动手的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皆因从前没少发生这种事。 可是只要他们的手段足够干净利落,死无对证之下,最后往往只能不了了之,成为让人讳莫如深的悬案。 而这次,几个据说是外地来的混混,在光天化日之下碰瓷葛景宏所乘坐的骡车,因与车夫一言不合,就直接袭击坐在车上的葛景宏。 这让葛景宏迅速警觉起来,他毕竟不是科举出身,没有一般文人的较真与固执,见势不妙,挨了刀子,也坚持要拼死反抗,终于成功逃出那些人的包围并大声呼救。 那本是一处城卫营巡逻时,很少会去的死角,但是崔景怀在亲自考察过全城各处环境后,发现了那处看似不起眼的区域,为那边安排了一队城卫军负责巡逻。 所以葛景宏的呼救声才能及时引起城卫军的注意,骑行人员赶过去的很迅速,惊退了那伙歹徒,只是他们随后还是被城卫军给抓住大半。 好在城卫军为应对在巡逻过程中常能遇见的各种突发事件,身上都装备的有常用药,尤其是可以止血消炎的药。 所以因失血过多而差点休克的葛景宏在得到及时救治后,成功捡加了一条命,作为当事人,他非常肯定那些人的目标就是要杀他。 因为那绝对不是正常人遇上纷争会有的反应,要不是他在看到直接捅进车里的刀子后,没有被吓得选择缩在车里,第一反应是跳下车,他现在可能已死在车里。 所以这才有了桩差点让葛景宏身死当场的袭杀事件,被公之于众,惊动朝堂,引起重大关注的机会。 “这还是我大安的天下吗?朝廷重臣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遭打杀,这些人的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伴随着正宁帝怒容满面的质问与咆哮,朝中大臣吩吩跪地请因,谁都能听出皇上的怒不可遏。 心中暗骂那些有人吃相太难看,竟敢在这紧要关头闹出这等大事,简直是添乱,但是问题还是要解决。 大理寺卿义正严辞的开口道。 “陛下,此等恶行必需要严查,尽快给朝臣与百姓一个交待,我大理寺对此责无旁贷。” “此番幸有城卫营尽职尽责,在附近巡逻,才能及时阻止阻止贼人得手,朕已吩咐崔景怀带领城卫营追查此事,朕要尽快得到到结果,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目无王法、胆大包天的恶行付出代价!” 谁都能听出正宁帝的愤怒与决心,殿内大臣嘴上附和,私下里却是各怀心思。 有人感到懊恼或恐慌,也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打压对手的好机会,还有人在为皇上将调查此案的权力交给崔景怀一事,所透露出的信号感到心惊。 大理寺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郁闷的咽下未尽之言,皇上正值气头上,他要是不识趣的坚持,难保自己不会步了将要落马的那些官员后尘。 正宁帝很少直接当众表现出自己的雷霆之怒,众人已经总结出经验,伴随他的这各情绪反应出现的,往往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谁都不会希望自己会成为人头落地者之一。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京城内气氛凝重,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可是朝堂各部还要正常运行,其它工作也要继续。 朝野上下的官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拔出一个,就得准备一个填上去。 因这次的大整顿,一次□□的有点多,这是正宁帝登基上位时,何殊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因为那样很容易生乱。 朝堂与地方上的工作需要人做,没有做好各方面的万全准备,会让那些工作变得混乱无序,更难收拾。 所以这些年来,都是采取平时清理被曝出来的那些,发生什么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严查一批,以达到警告其他官员不要太过分的目的。 像这次这般大整顿,是一个非常繁复的工作,何殊需要做的事情特别多。 这次大换一批官员上去,为安民心,与确保大安政治生态环境的稳定,接下来较长一段时间里,也不方便再有类似的大动作。 这样一来,对于即将接任那些出事官员的审核与筛选工作,一定要做得相当细致。 毕竟每一个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在其任职期间的作为,都将直接关系到当地的民生经济的发展与社会治安环境的好坏。 人心难测,何殊也不敢肯定自己挑出来的那些人,都是能够真心为百姓谋福祉,愿意为民作主的好官。 不管这些人是为名还是为自身的前程,只要能多些愿意认真做实事,真正担起治理一地的责任,她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这些人中,有的是从当官员中就地提拔,有地是从异地调派,有的则是从京中各府衙里抽调,包括从她为正宁帝组建的‘参谋团’中,挑出的一些有意去地方施展抱负者。 所以何殊一定要亲自负责这些官员的处置,并选取接任人员,事关重大,一旦让朝中大臣得到可趁之机,只会让他们的党/派势力得到进一步的扩充与壮大。 朝中大臣与地方势力的勾结,的确是件屡禁不止的事,何殊也没本事彻底肃清这种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的现象,她只能竭力让一切事态的发展处于可控状态。 看着何殊拟定出来的那份对那些官员的处置清单,正宁帝一手拿着扇子给自己用力扇了几下,无比遗憾与烦躁的感叹。 “咱们早年想要搞钱的目的太明显,这些官员现在都变得更奸滑了,最近这两年处置的一些官员,能抄出的家财十分有限,那些家伙竟然咬死了不说,这样就能将他们贪赃枉法获取得的钱财,留给他们的子孙享用。” 正宁帝能够理解那些人的想法,虽然近两年来,他已不缺抄贪官污吏家得来的那些钱财。 可是一想到那些人死也不交待的钱,本该是朝廷的,也相当于是他的,正宁帝的心情就很不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殊手上的朱笔瞬间停在原处。 她迅速想到这次肯定也要面临这种情况,一次性处置这么多官员,对朝廷而言,也是一个巨大损失。 那些官员往往都是贪赃枉法之辈,若是也都奸滑的转移、隐匿财产,加起来绝对是笔天文数字,她怎能容忍? 何殊随即就在脑海里开始思考对策,看到她这反应,正宁帝立刻意识到太子这是又在思考重要事情。 拿着扇子贴心的给她扇着,不敢再发出声响,生恐会打扰到对方,正宁帝十分期待太子能想出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改变一下这种恶劣现象。 不过他也知道,他们爷俩手上的人再多,也不可能去监/视天下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人家干了亏心事,提前做好狡兔三窟的准备,实在让人没办法,毕竟朝廷每天都要面对很多事,不可能将人力与时间耗费在查找赃物上。 何殊已经习惯贪官被处置,却搜不出违法所得的事,之前没往这方面用过心。 此刻听到正宁帝提起那些贪官污吏宁愿死,也不愿交出违法所得,要留给子孙后代享用时,她突然来了灵感。 大安毕竟不是她前世所生活的那个早已取消连坐的时代,既然那些贪官污吏是为了给子孙后辈谋福,才不愿吐出那些违法所得。 何不反向思考一下?只要朝廷估算出那些贪官污吏的违法所得数额,犯事的坚持不愿拿出来,就将这债记在他们的子孙后代头上,代代相传,直到他们的后代还完这笔钱,才算销债。 何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确实可行,所以她随后就跟正宁帝提出这个想法。 “父皇觉得如何?” 正宁帝收起手上的折扇,高兴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妙啊,还是皇儿聪明,对,就要这么做,这样一来,不仅能让那些不法官员好好思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冒险,那些被查处的官员,也没了继续隐瞒违法所得的动力。” 何殊点头,并持续完善这个想法。 “如实交待违法所得的去处,才能得到一定额度的减免。” 正宁帝双眼一亮,这个他有经验,“这样我们就能有机会抓住更肥硕的大贪官,不错、不错,就得这么办!” 为了不耽误这次的‘进帐’,正宁帝迅速召来一批近臣,并在次日的朝会上正式公开这项新规。 真正心底无尘,对这项新规坦然无惧的朝臣,对这新规不吝溢美之词,大力的歌功颂扬。 心中有鬼的人,要么跟着大声赞扬,要么跟着附和。 还有一部分理中派认为此举过于激进,这种坐连子子孙孙无穷辈的方法,不是仁政,非明君所为。 气得正宁帝恨不得当朝骂他们脑子愚钝,冥顽不灵。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些人需要用钱的时候,嘴一张,就是大道理一长串,户部没钱就让找他这个皇帝要。 而正宁帝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挫折就是穷,因为穷,他做了许多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能做得出来的事。 哪怕现在手头稍宽裕些,可是他还要治理一个处处都要用钱的国家,所以对于钱的事,他是格外敏感。 与钱有关的话题,也格外容易让他破防,对他而言,钱是远比皇子都重要的大事。 为了钱,他当年甚至不惧暴君之名的拎起刀,现在还只是为了能够收回本就该属于朝廷的钱,这些人竟然拿什么‘仁政’‘明君’来道德绑架他。 在正宁帝看来,这完全就是个笑话,他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要挟的吗? 难得太子给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什么都无法阻挡他要拿回本应拿回的钱的决心。 即便这些钱进不了他的私库,只要能让他少从私库里拿钱去贴朝廷的花费,就算是他赚了。 “朕曾听人说,法律是是对人性道德的最低约束,朕希望天下人都能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约束自己的私心,不要去触犯国法,那样谁都不用受罚,制定严厉的法律警示天下人,就是朕的仁政,对天下人的仁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些自以为有理有的人,也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一桩各说各有理的事。 而治国需要的不只是道理与道德,还要有清晰的秩序与界限,用来强制约束人们的言行,才能让这个国家天下太平,秩序井然。 接到朝廷召其进京述职并领赏的恩旨,还见到前来接任他的职位的官员时,张长平的心情有些复杂。 若能像这些人祝贺的那般升官得重任,固然是件好事,可是张长平心中颇有些遗憾。 摆脱多年来一直掣肘他的王同知,又少了那些碍事的地方豪门大族的干扰。 新来的同知在青山州没有根基,还在熟悉与适应阶段,张长平总算可以当个真正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的知府。 可是这种舒心日子没过几个月,就要给别人挪位置,让张长平对此着实感到颇为遗憾,毕竟他还有满腔的抱负与想法没能实现, 毕竟这次进京后,他不确定自己会被安排到什么位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去到陌生职位上,在陌生的环境中,他肯定又要从头开始,再次开启与同僚勾心斗角的生活。 张长平不知道的是,何殊正因知道像他这种性格的人,有人掣肘时,他还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念付出全部努力。 让他享受到大权在握,将一地变成自己的一言堂的滋味后,这种人最容易被安逸生活腐蚀意志,最后在没有危机环境中,不知不觉的迷失自己。 何殊十分清楚人心经不住考验的道理,所以她当然不会在发现这个问题后,仍放任这么一位能臣走上岔路。 所以她已为其规划好未来的发展路线,核心宗旨就是不会让他闲下来,不会给其留下可以长时间放松机会,只要他还没有放弃仕途。 张长平此刻还不知道这些,对于自己会被调离的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他不仅对先到位的那位同知特别大方,亲自带着对方熟悉府衙事务,对于这位来接任他的位置的新知府,在工作交接方面他也毫无保留。 毕竟他是破格被任命为青山知府前,之前的官阶不算高,也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上的人。 再加上他的性格圆滑,靠着谁都不得罪,还能广结缘的本事,也就没有真正投靠什么势力。 不管青山州新来的两位官员是什么身份来历,他都不介意送个顺水的人情。 直到张长平将青山府衙的事务彻底交接清楚后,他才叫来林进志等人。 在此之前,他已经跟对方透过口风,征询他们是否是意随他一起上京。 崔景怀回京之后,被正式任命为九门提督一事,张长平已在邸报中看到公示。 这让他对崔景怀的背景实力更觉忌惮。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不管他自己去到京中会得到怎样的安置,被对方看上的林进志等人,肯定能如对方所说,在京中得到更好的前程。 所以张长平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直接将这些实情告诉林进志等人,让他们自己选择。 “你们都是怎么考虑的?本官已经定下会于后日,随怀安商行的商队一起出发上京。” 除了一人因父亲生病,不忍离家外,林进志等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一起上京。 “卑职等人蒙大人不弃,自当继续追随大人!” 这话听着固然让人传,张长平还是选择将自己的分析如实相告。 “京中乃是繁华之地,本官到了那里,也只有随行就市、任人调遣的份,恐怕没什么照拂你们的能力,不过等到我们抵达上京后,本官会带你们先去拜会崔大人,想来崔大人应该会给你们一个合适的安置。” 几个都听说过崔景怀除了之前曾当众曝出的龙威大将军外,回京后已经接掌九门提督一职的事。 若能得到那位贵人的重用,他们在京中前程自是不必担忧。 “多谢大人的恩德,卑职等人永不敢忘。” 确定完这些事情后,直到张长平一行与怀安商队汇合后,才发现除了他们,还有一人也要上京。 这人就是一直隐居在听泉山的杜大先生。 作为青山州的知府,张长平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已得知吴教谕将其引荐给崔景怀的事,也知道崔景怀在离开陈阳城的前几天,带着他的外甥一行人去杜家的事。 可是杜大先生既没有随他们一起离开,之后的几个月,也没有任何动静,张长平原以为这件事已到此为止。 却没料到,他在这支将要上京的怀安商队中,竟然见到了对方,这将意味着什么,显然是不言而喻。,.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杜乐贤在陈阳城外的听泉山中隐居十余年的事,张长平早就知道。 因对方在文坛所享有的崇高声望,张长平甚至还曾避人耳的找理由去拜访过一趟,以示尊敬。 只是两人没有深交,平日里也并无往来,杜乐贤将要复出的这件事,与张长平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不过行事向来周全的张长平还是客气的上前寒暄,“刚听闻乐贤先生也在此,真是幸会、幸会。” 背手站在马车旁的杜乐贤听到声音,赶紧转过身拱手还礼。 “失敬、失敬,老朽也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张府尊,多谢张府尊这些年的关照,张府尊在青山州功绩斐然,此番上京定当是鹏程万里、一路高升,老朽在此提前向张府尊道声恭喜了!” 张长平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只盼圣上莫要嫌张某无能,在青山府虚耗光阴多年就好,不敢奢望其它,倒是先生此番出山,定能施展一身才能,实乃可喜可贺!“ 以杜乐贤过往的经历,张长平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有出山的机会。 不过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看碟下菜,这些年虽与对方没有深交,但他不仅亲自上门拜访过,逢年过节也不忘让人送些礼物过去,聊表敬意。 所以两人此刻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不仅没有感到尴尬,还能真心为彼此道贺。 与此同时,张长平对崔景怀在京中的能量之大,也暗自感到心惊,入了那位的眼,连杜乐贤这种经历复杂的人,也敢向上面推荐。 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上面还真就允了。 怀着这复杂心情,通过一番攀谈后,张长平才知道对方不用上京,朝廷给杜乐贤的旨意,是让他们直接带着家眷上任。 杜乐贤的新职位是临海府知府,他将会随怀安商队一起走到邻州一座有码头的县城,在那里改乘船只前往临海府城。 这要是旁人被安排到那种临海的穷困区域,张长平可能还会多想一下,但是被任命为临海知府的是杜乐贤,他相信这绝对是朝廷对其很重视、还很信任的安排。 因为若非足够信重,朝廷肯定不会将一府之地,交给有着那些过往的杜乐贤执掌。 看看对方现在这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样子,就能知道杜乐贤对这个安排有多满意,估计在此之前,连他自己都不敢奢想这等好事。 “原来先生的去处已定,可惜我们将要起程赶路,要不然,真想与先生好好畅饮几杯,能有机会得遇明主,实乃我等之幸!” 杜乐贤笑着点头,“是啊,能得圣上如此大恩,实乃杜某生有幸,苍天不负苦心人,古话诚不欺我。” 崔景怀建议他通过建言箱的途径出山时,杜乐贤原以为自己就算能有机会出山,可能也就是看在他在文坛中的名声上,被安置在国子监或是礼部之类的职位。 总之就是利用召他复出一事,彰显朝廷求贤若渴,对有才华之人的重视程度,可以做到既往不咎。 接到被直接任命为一府知府的圣旨时,杜乐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在过去多年中,他在最美的梦中,都不敢生出这等奢望。 没人知道,接到圣旨后,与家人收拾行李的这几天,他的心情到底有多激动,诗兴大发的接连写出多首。 有感激圣上不弃之恩的,有感激吴教谕这位倾尽全力帮他的老友,也有感兴崔景怀这位贵人的,更有舒怀遇明君、可一展抱负的,当然也有诉离愁的。 这些诗作他都已经送给吴教谕,作为临别之礼,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在这种车马太慢,远行不易的年代,两人这辈子能再重逢的机率不大。 同行四天后,两位曾在青山府为邻多年的故人,自此分道扬镳,再见无期。 因商队要在这个有码头,水路交通十分便利的城市停留一天,张长平得以跟着过来给杜乐贤一家送行。 看着商船远处,张长平的心中感慨万千,心中最为感慨最多的还是这杜乐贤的好运道,以及那位崔大人在京中的能量之大。 而杜乐贤站立在逐渐远离的客船上,看到一直满脸感慨的站在岸边‘目送’自己离开的张长平,心中颇为感动。 回到商队为其租下的单间客舱中,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得,随即挥墨写出一篇激情澎拜的诗文。 表达自己对张长平的感谢,以及感慨两人能有幸遇明君,希望他们从此都能官运亨通,为国建功立业的美好愿望。 随着杜乐贤的文名流传千古,这首振奋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经典诗文,成功给后世人留下一个美妙的误会,认为正宁朝的这两位都曾有着传奇经历的名臣,私下里交情莫逆,感情甚笃。 要不是在杜乐贤写给吴教谕的诗与信中,不止一次的反复表达他对这位真正的至交好友的感激之情,连他能有机会在正宁朝重新出仕的功劳,都有可能被记在张长平头上。 殊不知两人也就是在这短短几日的同行中,交流的稍多些,自此一别后,仿佛是命运的捉弄,两人再没直接打过交道。 随着商队越来越接近京城,张长平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难免感到有些紧张。 不过抵达京城,下榻在商队为他们安排的客栈中后,张长平稍作休息,还是选择在次日就去拜访崔景怀。 那位之前名不见经传,正式出现在人前,就已成为既有身份地位,又掌握着实权的顶尖权贵。 就算没有攀附之心,张长平也想凭借在陈阳中打过交道的经历,与对方接近些关系,让人觉得他在京中并非没有根基。 每次来京中上窜下跳,想方设法的找门路,最后仍要坐够冷板凳的滋味,张长平实在经历过太多。 哪怕上次来京中,竟能遇上被破格提拔为知府的这等大好事,在被召进宫前,他其实已在京中努力了许久,却没能得到一句准信。 后来几乎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被召入宫中,然后被任命为青山知府。 通过后来没人认领这份人情的结果看,应该不是他努力的收获,仿佛纯粹就是运气好而已。 所以张长平这次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为自己有了政绩就能高枕无忧,他很担心自己若是什么也不做,不是又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就是被明升暗降的送到哪去填坑。 认识曾亲口表明自己并无拉拢人心之意,在京中又炙手可热的顶尖权贵崔景怀,就是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次日一大早,张长平从头到脚仔细将自己打理一番,确定仪表方面没有任何瑕疵后,才带着林进志几人一起雇车前往九门提督府。 “我昨天不是嘱咐过你们,一定将自己收拾得精神些,你看看你们,这头发毛糙,不知道弄点不上去?这胡须也不修剪、这里还有皱褶,真是的,一个个的,看着一点都不精神,咱们这次要去拜访的可是崔大将军。” 心中本就紧张的林进志等人闻言,尴尬而又无奈的回道。 “府尊……哦不,大人,这也是没办法,脱了公服,穿什么都精神不起来,反正我们是靠本事吃饭的大老爷们,没必要在意这些细节吧。” 张长平耐心的解释道,“人家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咱们这些粗人到了人家面前,若不注意点,说不定根本没机会进人家大门,就被门房给赶出来了。” 让张长平没有想到的是,他原以为很难进的九门提督府,在接到他们的拜贴,确定过他们的身份无误后,随即就被家府卫给领了进去。 唯一让张长平感到不解的是,门房虽准他们一行人进府,却要求他们将带来的礼物留在府门外的一长桌上,还让他亲自写上自己名字当封条。 没感受过王公贵族门槛如何难进的林进志等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只有张长平觉得这件事顺利得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他犹豫再,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这位小兄弟看着威武非凡,莫不是武院出身的俊杰?” 带路的府卫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敷衍,“大人好眼力,我们兄弟虽然不曾进过武院,但是曾教导我们的武师傅,现在都是武院中的教头。” 张长平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下崔将军家的底蕴之丰厚,但他没有忘记自己跟人家套近乎的目的。 “不知大将军此前可曾提起过他们会来拜会的事?” 府卫想了一下,很肯定的回道。 “没有,不过每天前来求见大将军的人很多,大将军有令在前,京中有正事的,可以去提督衙门见,没正事的一律不见,外地初来京中有正事,只要他在府中,都会接见。” 听到府卫重点强调的‘正事’,他才想到刚才被门房见到他们,直接询问求见大将军所为何事的经历,情绪稍放松了一些。 至少从目前看来,崔大将军是位很务实的人,将军府的这些门房与府卫们,待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让人很舒服,丝毫没有某些豪族大户府上的下人趾高气扬的派头。 接到原青山州知府张长平的拜贴,崔景怀不觉得意外。 葛景宏遇袭一案牵扯甚到,挖出萝卜带出泥,查到最后,才发现对某些势力而言,刺杀个把不听话的人,压根不算什么。 有的人还做过更恶劣的事,最后都被压了下去,没泛起什么水花。 作为曾长期跟在何殊与正宁帝身边的人,他很清楚这两人都愿意或者说是必须隐忍的时候,对于某些人与事可以当作不知道。 但是当他们一旦摆出强硬态度,就意味着绝对不会善了,而是要查到底。 所以崔景怀虽已查明在袭杀葛景宏的事件上,都有哪些人参与,但他并未结案,最近仍在一直忙着往深处继续查。 在此期间,他除了偶尔会主动进宫汇报一下进度外,连例行的大朝会都顾不得出席。 张长平等人来得虽早,但是崔景怀已经忙了一早,刚匆匆吃过早饭,打算等朝会结束后,再进宫汇一些最新消息,就接到张长平带着人来拜访的消息。 制止住见到他打算行大礼的几人,“都是老熟人了,不必这么多礼,能在京中见到你们,本官很高兴,都坐下吧。” 看到崔景怀接见他们的态度,跟在陈阳城时没有差别,张长平等人都松了口气。 “多谢大将军,在邸报中见到大将军被任命为九门提督的公示,下官深为大将军感到欣喜,如今能有机会见到大将军,当面向大将军道贺,实在是在下官的荣幸。” 可惜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被留在门外,不知这府上到底是什么规矩,他也不好提贺礼的事。 以崔景怀的阅历,早将张长平的性格看得十分透,再加上他本人因过去的职业经历,早已养成平日里低调内敛,遇到人与事时却直来直去很务实的习惯。 “都不是头一次打交道的人了,这些寒暄的话,不用多说,刚好我上午要进宫一趟,张大人先在我边等半个时辰,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宫。” 张长平没想到自己来时的最大愿望,竟然没等他找机会试探,就被对方主动提出来了,而且进宫的时间就定在半个时辰后。 错愕之余,张长平表示,这么善解人意好相处的权贵,请上天让他再多结识几个吧。 而崔景怀在安排好张长平后,又将止光投向林进平几人。 “至于你们几个,先去京机大营接受一段时间的系统训练,顺便了解一下京中的情况,等到训练结束,我会给你们几个选择,你们可以自己决定去处,不管怎么选,只要你们能做好本职工作,肯定要比你们在青山府的巡捕司有前途。” 这种类似承诺的话,让林进志等人都觉惊喜交加,心中感激不已。 他们是在昨天下午抵达京城,在客栈安置好后,时间尚早,所以他们向京城中人打听了一下这位崔提督。 知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深得皇上的信任与重用,连大理寺的活都能抢到手,还非常有手段。 哪怕接任九门提督的时间尚短,却能在短时间内,将提督府管辖的巡防营、步兵营、京机大营都整顿得焕然一新,令行即止。 这么一位大人物当然不屑哄骗他们,语出必行,肯定能让他们拥有比留在陈阳城更有前途机会。 “多谢大将军,我们都粗人,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反正就是我们以后一定听大将军的话,万死不辞。” 眼看随着林进志表完忠心,其他人也要跟着附和,崔景怀迅速制止道。 “你们不需效忠于我,只要你们能记住此时的决心,全心全意的为皇上与太子殿下尽职尽责就好,实不相瞒,给你们这个机会的另有机其人,本将军不过是代人出面而已。” 这番有些耳熟的话,让张长平听着有些有惊疑不定,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在陈阳城为对方送行时,这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而当时最先提及让他带林进志等人进京的,似乎是这位的外甥。 难道对方此刻说的‘另有其人’,还是指他外甥? 可他外甥的家世再怎么显赫,以崔大将军现在的身份地位与其所执掌的权利,他也不必这般吧。 更何况他昨日曾打听过京中商氏的情况,知道那商氏中京中已然没落的勋贵,虽曾打听到崔家与商家确实是姻亲关系,却不曾听说崔将军有位很宠爱的商姓外甥。 崔景怀才不关心张长平心中的那些揣测,直接而又简单的说完这些安排后,先派人陪林进志等人去客栈取完行李后,直接去京机大营。 接着又派人带张长平去花园凉亭中用茶,好等着随他一起进宫。 而他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需要呈入宫的卷宗也需进行最后的审核,以防有错漏。,.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直到张长平跟着进宫,也没能从崔景怀的口中,得知到底是什么人看上了林进志等人,而他莫名觉得,这个真相可能与自己这次上京的前程也有关系。 来到御书房外,张长平看着自己的穿着装束,心情十分紧张,他在去崔景怀的府上时,只想着要尽量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一点。 以免被人看低,到时候不仅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甚到连请人帮忙通报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事情竟能如此顺利,他竟然能有机会跟随崔景怀直接进宫,如今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他就觉得自己穿的这身衣服,实在太显眼了些。 让皇上看到自己穿得这么好,要是误会自己是个贪污受贿的官员怎么办? 候在御书房外的崔景怀,一手抱着自己带进宫的案卷不撒手,一手端着杯子小口喝着茶,看了会儿张长平在那里坐立难安,满脸懊恼与担忧的模样。 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张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平常心就好,我们这些普通人习惯以衣衫取人,圣上与太子殿下可不会这般。” 知道自己心中的担忧被人看穿,张长平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强扯出笑容拱手道谢。 “多谢大将军的指点,只是下官一想到马上就要面见天颜,这心中难免感到既激动,又有些心虚忐忑,当年能有幸得到圣上的重用,可是下官却……” 话没说完,就见一名内侍快步进来禀报。 “崔大人,朝会已散,圣上与太子殿下回来了。” 崔景怀迅速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上这身御赐一品麒麟图纹官服,对张长平道。 “走吧,我们一起去恭迎陛下与太子殿下,记住,稍后见到陛下与太子殿下后,你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不可御前失仪。” 张长平连忙应下,心中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么一句,他好歹也是个四品官,曾不止一次的面圣,怎能不知道这个规矩? 直到他恭敬的跟在崔景怀身侧,来到御书房的殿外,看到落后半步,走在身穿龙袍的正宁帝身侧的蟒袍少年,脸上的表情差点失控。 还好他及时想到崔景怀刚刚的提醒,快速低下头,才没让自己惊愕的反应露出来。 看到抱着卷宗候在御书房外的崔景怀,正宁帝没有在意跟在他身侧的人,直接摆摆手道。 “崔卿免礼,进来说事。” 崔景怀恭敬的应下后,才站直身体,带着仍弯着腰头也不敢抬的张长平,跟在后面进入御书房。 正宁帝与何殊洗过手后,直接坐到摆有茶点的桌前,在朝会上被人气得腹中饥饿的正宁帝拿起筷子的同时,邀请两人一同坐下。 崔景怀赶紧婉拒,正宁帝也没有勉强,只是示意汪林带着周围的宫人内侍退下。 虽在上朝前吃过早饭,一场朝会下来,也能让人饥渴交加,正宁帝快速吃几块点心,又喝下一杯茶后,才有心思坐到御案前说正事。 “你就是原青山州知府张长平?” 张长赶紧上前正经的施大礼,“微臣张长平,拜见陛下!” “平身,朕早在太子殿下口中听说过你,知道你在青山州的这些年,能取得这些政绩,实属不易,在查明青山州韩氏等大族官绅勾结、违法犯纪一事上,你的功劳也不小。” 亲眼看到这世间最尊贵的天家父子,在忙完早上的活后,回来洗手吃点心喝茶的一幕。 张长平因发现曾与崔景怀一起去过陈阳城的‘外甥’,竟是当朝太子殿下一事而生出的激动,现已悄然平复。 理智回炉后,此刻的张长平面对皇上的亲口夸赞,不仅没有倨功自傲,还赶紧请罪,主动提及自己在其中应付的失察之责。 与此同时,正在长身体,对食物需求较大的何殊仍在吃点心,不过她也没闲着,正在翻看崔景怀呈给她的卷宗。 要不是过去这些年中,已被淬炼出一颗更加强大与坚韧的心脏,看到卷宗中记录的那些内容,何殊不仅做不到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吃喝,还要被气得当场发飙。 吃饱后,她又顺手将没看完的资料抱到自己在御案旁的位置上。 边看下边的内容,何殊边对张长平开口道。 “父皇向来赏罚分明,他既然认为你有功,肯定要赏你,你在青山州已任职五年多,现在也是时候该挪挪位置了。” “给你两选择,一个是将现在的大理寺少卿赶下去,换你上,从三品的位置,一个是东广省提刑按察使,正三品,前者需要等一段时间,后者可以即日到任。” 既然都是执法方面的位置,能留在京中当然更好,毕竟常言有道京官出京大三品,在京中虽然要承担一些风险,但也更方便在皇上面前露脸,立功升迁更容易。 可是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还有人,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空出来,若是消息走漏,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命等到。 毕竟京中前段时间刚出过官员在光天化日之下遭袭杀的事件,他在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前,就是个候官的,死了估计还不如那个户部主事能引起的动静大。 而后面这个选择是正三品,相当于是让他从正四品直接跨过一大品阶,再次得到破格晋升,的确是重赏。 所以张长平在脑海里快速分析过后,迅速做出决定。 “多谢殿下,微臣想去东广省提刑司。” 何殊满意的点头,这个结果不出她的意料。 “东广省的形势有些复杂,可以让崔提督为你安排一队人手,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或者是孤让你带进京的那几人若来了,你也可以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与你同去。” 张长平这才知道何殊当初提议让他带人进京时,可能就是为了他的小命着想。 同时也是为了方便他去新地方后,身边有几个自己精心培养出的得力手下,方便展开工作。 可他当时没能领悟中到这其中的意思,还差点给拒绝了。 崔景怀显然也没想到,还以为是太子看上那几人,打算好好培养。 意识到还在陈阳城时,这位看着跟普通少年没多少差别的太子殿下,就已经盘算好自己的去处,张长平心中有些忧伤。 他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看中他身上的哪一点,竟然认为他适合做司法方面的工作,他完全可以改,因为他是真心不太想干这种容易得罪人的活。 而太子殿下显然也知道这活不好干,才会主动提出要安排人保护他。 不动声色的小心看了眼皇上,发现他正拿着一只朱笔,漫不经心的批折子,连字都不写的那种,翻开扫了一眼,敷衍的打个勾就算完事。 张长平就知道,太子的安排就是皇上的意思,而正宁帝批折子划的那笔,也迅速让他联想到自己逢年过节上的请安折上的一个红对勾。 也就是说,他绞尽脑汁写的那些歌功颂德的话,被递到皇上面前,只配得到不足三息的翻阅与一个对勾? 难怪他在青山州多年,呈到宫里的文章写得再怎么天花乱坠,都不如太子亲自去陈阳城走一趟,亲自看到他在青山州做过的事,给他带来的好处大。 “回禀殿下,林进志等人愿意冒险随臣进京,臣更希望他们能留在京中,跟在崔将军手下,得到更好的历练。” 何殊做事向来喜欢将一切都坦开说,尽量给人家留下可以自由选择的机会,既然对方已经做出选择,她当然不会拒绝。 “可以,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会宣你的上朝,当朝嘉勉你在青山州的功绩,并宣布任命你为东广省提刑按察使一事。” 张长平只得满脸感激的谢恩,若非他是个不喜得罪人的性格,对于担任司法类工作,本能的有所排斥,对他而言,这次的任命对他而言,绝对又是一次非常难得的高升。 但是他也知道,这绝对是皇上与太子对他重视与关照,所以张长平确实是打心里感激这份圣恩。 让张长平先退下后,何殊才对崔景怀道。 “东广那边的形势非常严峻,要不是何欣月巡察使在东广境内遇袭,朝廷都不知道东广省内发生的匪祸,孤会给他安排几个幕僚同去,这个张长平做事擅长左右逢源,做人很能隐忍,应该能应付得了,不过你还是要给他用心挑些得力帮手,保护好他们。” 何欣月就是三公主,十五岁开始接触朝廷事务,两年前被外放到地方任巡察使,巡三省吏治与灾害等信息,算是充作朝廷耳目。 作为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公主,何欣月十分珍惜皇上与太子不顾满朝文武的抗议,坚持给她争取来的做官机会,对待工作十分用心。 何殊也是在接到三公主亲自以身试险,才取得的情报后,才知道东广省的一地遭遇水患,却隐瞒不报。 没有朝廷拨发钱粮赈灾,地方官员又不作为,导致大批遭灾百姓流离失所,却被地方官员派兵勇设关阻拦灾民逃往其他地方。 也就是说,此前不仅是朝廷没有接到东广省境内遭遇水患的消息,连在其附近周边的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事,被瞒得十分紧。 而地方遭遇水患,赶紧向朝廷伸手要赈灾物资,才是常规,可是东广省这次不仅没有按照正常流程走,还不遗余力的隐瞒,里面明显有猫腻。 何殊接到三公主派人从特殊渠道递到宫里的密奏后,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在打什么主意。 都不用惊动户部与工部,从户部产业那边拿到水泥作坊的近几年为东广省提供的水泥量,以及东广省用来申请那些水泥的工事后,就知道里面到底存在怎样的猫腻。 说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导致的这场祸事,参与者众,才会合起伙来捂盖子。 而何殊给张长平准备的原是另外一个省,知道这件事后,才临时决定将张长平安排到东广省。 擅长左右逢源、有心机手腕,还能拿得起放得下,能在夹缝中求生并达成自身目标的经验丰富的人,实在很适合仕途,所以何殊很的愿意重用他。 像杜乐贤那样有过成功治理一地的经验,对民生、经济、防务都很有一套的人,更适合主政一方,而不是被人情世故所束缚。 崔景怀知道何殊所说的‘几个幕僚’,指的是明面上没有任命,实则是等着将东广省的形势稳定下来后,及时接手当地的政务的人手,如张长平一样重要。 “遵旨,殿下,需不需要臣……” 崔景怀话未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已变,不适合再像从前那般,哪里出现重大事故,他便亲自带人去彻查处置。 何殊知道他想说什么,手指敲敲桌上的卷宗。 “东广省的事,我已派江卫功带人过去彻查,当下是要尽快将这桩案子给了结,有你已经查到的这些,足够给他们定罪了。” 说到这些,何殊就忍不住觉得头痛,她其实比谁都不想看到那些官员出事。 因为但凡有人出事,不仅需要朝廷耗费大量人力物去查,还要考虑接任的人,都是麻烦活。 可是那些人就是不争气,或者说是贪心太过,她都已经出台报销医药费的政策了,早前就已实施为官员提供住房保障的福利,退休后养老钱,也在规划中。 只要他们好好当官,最后安稳的退休,生老病死都有保障,得个好名声不说,后辈还能得到荫泽。 可是那些官员还要想方设法的贪,还贪到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水利工程上,因他们的贪婪之举,给百姓带去的巨大损失与伤害,杀他们一万次都不为过。 等到崔景怀也退下去后,正宁帝才有些担忧的问道。 “皇儿,也不知道老三的伤势到底怎么样,她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我这心里实在不放心,要不还是派人将她接回宫中疗养吧。” 凭现在的道路交通条件,将人接回来治疗,若是伤得不重,可能还没到京中,就已痊愈,若是伤势严重,那完全相当于是嫌人死得不够快。 “父皇不用担心,三姐在一皇姐的别院里养伤,那环境条件肯定没得说,更何况大皇姐与一皇姐接到消息,都已经就近赶过去照顾,她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聚到一起了。” 大公主与一公主虽不在一个方向,但是两人目前距离三公主目前养伤的地方,倒是都不算远,有点类似等边三角。 她们是在接到三公主的信后,起程前去照顾三公主的同时,往京中寄的信,算起来,她们现在应该已经都到了才对。 一公主跟着一驸马在大安境内到处奔波,手上也有不少产业,靠着自己的资源优势,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 因小时候在郡王府里受过穷,一公主也是很喜欢赚钱,愿意享受生活的人,便在有钱后,在大安境内各地购置了许多别院,以便她随一驸马去各地巡查户部产业的时候住。 生母早逝的三公主是与大公主、一公主一起长大的,三人感情十分深厚,三公主在外任巡察使,巡察到各地,只要遇上,都会毫不客气的直接住进一公主的别院。 正宁帝的女儿多,比何殊大的几个女儿,十岁之前都生活在郡王府,他当时作为闲散郡王,有的时间与精力,曾亲自给这几个女儿开蒙,教导她们。 当了皇帝后,连去后宫都成了他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对于后来生的那些女儿,也没有什么时间与精力关注。 所以他也很清楚一公主喜欢赚钱,更喜欢花钱享受的性格,只是关心则乱,才会提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建议。 身为一位老父亲,他不仅爱护自己的女儿,三女儿的为官表现,也让引以为傲,让他十分重视。 “也是,她们三姐妹若能早点聚到一处,我也就能放心些了,那些狗官真可恨!” 提起东广省的一些官员,正宁帝就恨得咬牙切齿,何殊曾说过,官员不能为百姓做事,还害得百姓受苦受难,他们造得孽,都会被算在他们这些执政者头上。 从东广省的那些官员不干人事,逼得百姓走投无路落草为寇,害得他女儿无辜受伤一事上,正宁帝就觉得这话确实不是虚言。 想到这里,正宁帝又忍不住抱怨。 “老三这要强的性格,真要改改,她当初离京的时候,朕再三嘱咐她,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轻易冒险,结果她当耳边风,这次竟然不顾自身安危的偷入险地。” 何殊能够理解对方心疼女儿的心情,安抚性的点头附和道。 “对,您回头一定要好好训斥她一番,让她好好长长记性,我也希望她在经历过这件事后,能吸取教训,下次不再重蹈覆辙。” 这是何殊的真心想法,三公主太过孤勇,为了探查清楚实情,又为了不引人注目,亲自带两个人偷闯险地,实在是思虑不周,太冒险了一些。,.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大公主与二公主确实已与公主聚到一起,由于年龄相差较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感情也最好。 相较而言,连一母同胞的何殊与八公主,都没有公主与大公主、二公主的关系亲近。 至于和公主的年龄只相差两个月的四公主,这两人可以说是从小就不对付。 甚至连公主生母的死,都与担心同期怀孕的对手,可能会提前生下长子的四公主生母脱不了干系。 已经有近一年不曾相聚过的姐妹聚到一起,心情都十分好。 知道公主最严重的伤就是折了手腕,其它都是挫伤与皮肉伤,只是看着吓人,大公主与二公才觉放心不少。 后到的大公主在问明情况,知道公主目前恢复得不错后,立刻板着脸训斥。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能做出这么鲁莽的事,皇弟不是常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做人最重要的不是觉得自己能做什么,而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做什么吗?这种事安排给身手好的护卫做就是,你逞的是什么能?” 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求饶,“大姐,您就别说我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下次,就这次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一个大姑娘家,竟然把自己折腾得一身疤痕,你自己不觉得心痛,我们看着都觉得无法忍受,真是真越来越不像话了。” 公主讨好的笑着用完好的手拉拉她的衣袖。 “好在我的付出没有白费啊,大姐,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坏,好好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现在都快被那些狗官给弄成人间炼狱了,越早查清楚情况,才能让朝廷早些派人解决。” 坐在一旁削水果的二公主接过话道。 “这倒是,朝廷就近拨发的赈灾物资,已经到了沧台,就近调过来的驻军,也已强行接管沧台全境,要不是老发现的还算及时,等到那些贪官污吏收好尾,朝廷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大公主没好气的回道,“老二,你不用想着给她打掩护,我不是说老调查沧台的决定有错,而是说她不该亲自去冒险,要是换身手好、经验丰富的人去,不仅能及时调查到沧台的真实情况,老也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好了,大姐,我也反省到自己错了,下一次绝对不敢了,这次是我低估了沧台境内的情况,才会为了躲避追捕误闯匪窝,说是匪,其实也不对,那些都不过是些无家可归,无饭可食的可怜流民而已。” 提起那些只在最初因将他们当成官府的探子,与他们交过手。 但在知道他们与沧台地官府的人不是一伙的人后,不仅没有害他们性命,还仗着对山里的地形熟,带着他们避开官府设的关卡,将他们送出来的‘匪’,公主的心情十分沉重。 见她那黯然伤怀的模样,二公主知道她在想什么,边将削好的果子递给对方,边安抚道。 “你还是好好的安心养伤吧,父皇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知道这件事该处罚哪些罪有应得的人,那些人被迫落草为寇,虽然伤了你,却又帮了你,不会对他们怎样,还会让人好好安置他们。” 大公主也点头道,“是啊,就凭他们能将你好好送出沧台,朝廷就不会对他们怎样,只会帮助他们早日重返家园。” 沧台水患事件太过恶劣,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朝廷没有正式公开,但是不管是派人去赈灾,还是派驻军去强行接管沧台全境的事,都没有背着人。 所以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何殊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而是先行处理葛景宏遭袭杀一案。 不仅公开多个参与其中的势力,还公开那些人过去多年里,曾做下的圈田占地、夺人祖宅、草菅人命以及为打击异己犯下的种种恶行等。 看到多个显赫一时的高官,与其所在的家族在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所有手上沾过人命者,不分男女老少全判斩首。 余下者不分男女老少,全族都会被送到农场垦荒服役,曾经让人觉得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就此轰然倒下,有许多人都在暗处拍手称快。 这种严惩让朝堂上的众人看着都暗自心惊,再联想到最近接连遭处置的一大批官员与豪族,终于想起正宁帝平时待臣下虽宽和,但也有着雷霆手段。 为了能给家里还活着后辈减轻处罚,这些人在交待隐匿的财产,以及举报立功上,都表现得很积极。 依何殊的性格,当然是顺藤摸瓜,将那些人都给一块挖出来处理掉。 可是身为太子,她必须要耐住性子顾全大局,让人先保管好那些证据,留待日后再慢慢计较。 接到大公主与二公主的书信,确定公主目前的情况很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好生休养,正宁帝的那颗牵挂女儿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唉,古话说得确实没错,这儿女都是债,离得近了,总来给朕找事,朕确实烦,但是离得远了,朕又少不了惦记,总之就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还是闲得,要是像她这样,满脑子的军国大事,哪里还顾得上儿女情长? 不过对于老父关心惦记女儿的这份心意,身为对方的女儿之一,何殊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四姐敢来烦您,还不是仗着您对她的关爱,其他姐姐能有机会走出深宅后院,见识外面的世界,也是因为您这位父亲的思想开明宽容,愿意给她们这个机会。” 这话的确说到正宁帝心坎上,他自认做做凭自己的本事做皇帝,这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先帝,但在当爹这件事上,他绝对要比先帝合格得多。 对惹得他一再生气失望的笨女儿,也是耐心十足,没有忽视,也不会给别人欺辱的机会,嫁妆钱也给准备得很充足,想想他自己当年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嗯,你姐这次来信中,又给那群伤了她的匪徒求情,虽然朕确实不打算跟那些人计较,但是看她反复强调这件事,我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呢,她也太善良了些。” 善良是比较委婉的说法,正宁帝的真实想法是类似看到女儿被人卖了,却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何殊倒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理解,按照寻常人的想法,就算是一般的权贵家子女,被人伤了以后,也不可能心无芥蒂。 更何况那些人伤的还是皇家公主,以这个时代的观点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杀头绝对不冤,或者说是理所当然。 正宁帝也是因为受到她的一些思想影响,才会接公主身上的伤,虽是那些落草为寇的人动的手,实际害得公主受伤的,是那些逼得百姓走徒无路并追捕公主一行的贪官污吏。 “为官之人能心怀百姓,愿意同情百姓的遭遇,是件好事,只有这样,才能愿意为百姓做事,会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皇姐能具备这种品格,实在很珍贵。” 难得能从何殊口中听到她对自家姐妹的夸赞,正宁帝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倒也是,像朕!” 何殊对此不置可否,她的皇帝爹高兴就行。 何况客观的讲,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正宁帝身上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是与此相对应的是,他的身上也很多优点,所以他们爷俩才能配合得这么默契。 而何殊此刻不会想到的是,当她在正宁帝面前夸奖公主,对其表示赞赏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位公主此刻却在一起吐糟她。 常年在外走动的人虽然远离京中,但是对于京中的一些消息,以及朝廷的一些动向,还是比较关注的。 “……你们说,太子几个月前的那次断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到二公主声问出这话,大公主瞬间露出不悦之色。 “欣仪,你都在想些什么呢?这种事情还能有假?” 早习惯了大公主这端方的性格,二公主一边嗑瓜子,一边回道。 “怎么不能,就咱们那浑身长的都是心眼的太子弟弟,能干出什么事我都不稀奇。” 大公主瞪了她一眼道,“就算是这样,太子也没必要对外谎称自己摔折了腿,做事总要有个目的,这么做,将自己困在东宫养伤,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二公主拍手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也很想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随后她再次凑近两人低声道,“难道你们都没发现,自从她养好伤后,重新回朝听政后,朝廷的大小动作不断?短短四个月,遭处置的官员与家族,比前两年加起来都多。” 公主曾给朝廷提供过自己负责巡察的省一些官员案卷,她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还不是因为那些官员阳奉阴违,不认真对待太子提出的税改方案,你们是不知道,那有些员有多可恨。” 说起这些,公主至今仍觉愤愤不平。 “他们有的故意屈解税改方案的内容,还有的地方,哄骗那些不识字的百姓,说什么新的税改方案提高征税比率,达到百分之四十等,怂恿百姓对朝廷生出不满情绪。” 大公主在边境驻地,还真不知道这些。 “难怪父皇与皇弟上次那么动怒,听说被处置的地方官员多达好几十。” 二公主知道的多些,“你说的好几十,还是知府、县令之类的官员,被处置的同知、知州、主薄之类的官员、官吏,全都加起来更多。” 说到这件事,二公主的兴致颇高。 “最绝的是,在处置那批人之前,父皇还颁布了一项新规,敢隐瞒、藏匿家产不报者,朝廷就将估算出的违法所得与罚金,计在那人的子孙后代头上,到哪一代还清,才能销债,销债之前,其子孙后代只能拥有可保障最低生活标准的财产。” 公主点头道,“我也觉得父皇颁布的这项新规十分实用,不仅能起到警示作用,也让那些违法犯纪的官员无法再存侥幸之心,有利于朝廷追赃。” “那可不,听你二姐夫说,大笔的赃款入库,让户部上下比过年还高兴,到现在也没忙完,不过依我看,这么损的新规,肯定又是太子的主意。” 大公主不满的皱眉,“老二,不管是谁出的主意,都是父皇颁布的新规,你怎么能说损?” “好吧,大姐说的是,这种朝廷大事,我不方便说,那我就给你们说个可以说的……算是家事吧。” 看到二公主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大公主心中有些警惕,公主则是充满好奇。 “二姐快说,家里又发生了什么趣事。” 公主的捧场,让二公主十分满意。 “老四被她的驸马一家子糊弄的情况,咱们都知道。” 看到两人点头,她才接着说。 “听说老四最近不仅搬回她的公主府住,不再搭理陈家,连陈驸马都很难有机会进公主府。” 听到这个消息,性情端方的大公主不仅没有觉得不对,还为此生出一些庆幸。 “老四能想明白,不再继续听那陈家摆布,这倒是个好消息。” 二公主嗤笑了一声道,“大姐是真看得起老四,还以为是她自己想通了,就凭她那脑子,怎么可能想得通,是因近几个月来,不知从哪冒出来好几个比陈驸马生得更俊俏,气质更忧郁,身世更可怜的贫穷贵公子,将她勾得动了心、迷花了眼,才将陈驸马给忘到脑后了。” 听到其中还有这种内情,大公主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公主听得兴致盎然。 “这招高啊,只是这么一来,陈家难道不会因为担心丢脸,要和老四提和离?” 二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四公主再怎么着,也是她的皇妹,看到她受婆家钳制,她虽怒其不争,但她对那个陈驸马一家,更是半丝好感都没有。 “那陈驸马过去装出一副清高有风骨的模样,你们还当真了?那不过是人家因为知道老四吃那套,故作姿态罢了,现在看到老四不搭理他了,据说每天都摆出对老四情深似海,离了老四不能活的样子呢。” 大公主闻言,也感到有种观被颠覆的感觉,毕竟那陈驸马在老四面前摆出的高姿态,给人留下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让人很难想象他有抛下读书人的清高,求着四公主的场景。 “老四不会心软,又跟着他回陈家吧?” 二公主十分肯定的回道,“肯定不会,咱们太子弟弟既然出手,肯定是十拿九稳,怎么可能给她留下又被陈家哄回去的机会。” 感受到姐妹突然盯向她的目光,二公主有些纳闷的问道。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公主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是太子出的手?” 二公主露出比她们更加疑惑的神情,“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是太子出手?总不能是父皇吧。” 大公主本能的不太愿意接受这是人为,因为她既想象不出一个当爹的派人给已出嫁的女儿送男子的事,也想象不出她们那年仅十二岁的弟弟给姐姐送男子的事。 即便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肯定就是人为,太子就是干这件事的不二人选,也不能承认。 公主嘀咕道,“说不定就是老四自己的运气呢。” 二公主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脸上写着‘我的姐妹不可能这么天真单纯’。 “怎么可能是运气?什么运气会是这样的,前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短时间内,突然照着老四挑男人的眼光,冒出好几个同类型的,还都围着老四转,变着法的将她哄得找不着北?” 见二公主那深感郁闷,非要证明自己的判断没错的反应,大公主有些不大自在的清了下嗓子。 “老二,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就是这种事情吧,我们自家人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再说了,连你的驸马都不能说。” 公主在一旁附和道,“对,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能说,说了有损父皇与太子的声誉形象,也容易给你们的驸马增加压力。” 有个能干得出会照着自家媳妇的偏好,给姐妹们送男子的小舅子,搁谁摊上没压力? 更重要是,那小舅子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有意见都只能憋着。 听到公主的话,二公主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说你二姐夫最近的变化怎么有点大呢,都说了我只是来别院看你,他还疑神疑鬼的,非要……” 说着,二公主突然反应过来,对上姐姐和妹妹充满打趣的目光,不禁有些脸红。 公主见她突然住口,好奇的问道,“非要什么?非要你做什么保证了?” 二公主不满的伸手拧了她一把,“早点成亲,你就该知道非要什么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像父皇说的那样,等到二十八岁的时候,再找个十八岁的驸马?” 公主一脸茫然的问道,“父皇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怎么不知道?”,.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看到三公主那一脸茫然,二公主才想起这件事是皇后在写给她的信上,提起她们父皇的不靠谱时,曾提起过的内容。 “这是前段时间门母后因为惦记你,跟父皇提起你的亲事,父皇说的,将母后气得不轻,写信让我找机会打听一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三公主闻言,顺口回道,“所以母后这是打算给我找几个吗?” 这里的‘找几个’,本该指的是找几个合适的驸马候选人,但因她们之前提到过那个‘找几个’的话题,此刻再提起这三个字,很难不让人想歪。 二公主嗔了她一眼道,“你想得美,母后可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你要是有心,我可以给咱们的太子弟弟去封信,让他给你找,他手下的人应该经验丰富。” 说到最后,二公主自己都忍不住笑场,笑场之后,又忍不住感慨道。 “真不知道咱们的太子那脑袋是怎么长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当初年仅一岁,就针对我们干的那桩损事。” 大公主不满的警告道,“我都说过了,你以后要少提那件事,皇弟当时年仅一岁多,能懂什么?一岁多的孩子说什么、做什么,肯定都是无心的,我们若是挂在嘴边,让人听到,容易传出对皇弟影响不好的话。” 二公主不以为意的回道,“这里就我们姐妹三个,又没有外人,怕什么,再说了,他能吓得我到现在都不敢吃兔肉,看到兔子,听人提起兔子,就会想到那句‘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掉它’,我就不能在自己人面前提一下吗?” 因二公主的话,三公主也忍不住想起那次的遭遇,她们的爹那时候还只是一个经济不富裕的郡王,她们姐妹每日都被困在深宅后院,生活简单而又枯燥。 偶然得到厨房管事送来的一只小兔子,年龄小的二公主和三公主姐妹如获至宝,养得十分用心,结果那只兔子在某天突然不见了。 既伤心又生气的两姐妹怎么也找不到那只兔子,在一个管事婆子怂恿下,二公主下令要责打那个负责照管兔子的丫鬟消气。 刚打了两下,恰好遇上她们的爹抱着一岁多的弟弟过来玩,问明情况,得知她们是因丢了一只兔子,气得要打死那个没能看管好兔子的丫鬟。 她们的爹还没说什么,打人的事就被她们的弟弟给制止,那个丫鬟也被她们的弟弟要走。 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当天晚上,厨房突然给她们送来满满一大桌全兔宴。 她们的爹再次抱着她们的弟弟过来,告诉她们,那是她们的弟弟代那做事的丫鬟赔给姐姐们的兔子。 然后她们那个年仅一岁的弟弟,就那样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奶声奶气的说出那句让她们连做好几天噩梦的话。 “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掉它,吃掉它,就不能再跑丢,我们都是人,人不能吃、不能打死。” 偏偏她们的爹还一脸认真的好声教育她们。 “殊儿说得对,因为丢失一只可以用来当食物的兔子打人,是非常不对的行为,做人要存仁心善念,为了弥补你们的丢失的那只兔子,你们的弟弟特意要求我买来这么多兔子补偿你们,快吃吧。” 没人知道正因兔子的丢失而伤心的两个小姑娘,在看到那满桌的兔头、兔腿,以不同方式烹制出的各种兔肉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反正从那以后,连只赶上‘全兔宴’,后来才知道事情经过的大公主在内,对兔子的印象都格外深刻,也记住了不能再随意打人的事。 本来谁都没考虑过‘全兔宴’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那只是一个年仅一岁多孩。 少不更事的时候,几位公主只是觉得自家弟弟聪明的不像话,谁都很难在他面前占得便宜,连他们的父母在内,他想做的事,总能达成目的。 随着她们长大嫁人,可是出来做官,增长了阅历与见识,才逐渐意识到,过去被她们忽视的一些事情。 也由此意识到,她们的那位弟弟,似乎从小就很不凡。 心眼多得让人数不清,各种骚操作与损主意,一个接一个,她们这些当姐姐的总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家给教育了,然后被牵着鼻子走。 同时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她们那位长着一张人畜无害,让人生不出防备心的弟弟,当年给她们准备那桌‘全兔宴’,是不是故意。 大公主因性格方面的原因,轻易不会说人什么。 二公主则养成了知道她爹或她弟又做了什么,就会下意识分析一下,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又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被动,能让她感到一种成就感。 三公主也是因为经历过当初的那场‘兔兔’事件,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与志向。 因为后来查明,是那个怂恿她们下令打人的管事婆子收了别人的好处,有意在陷害两个小姑娘,好让她们落得个性情残暴,为只兔子打死人的恶名。 哪怕她们听信对方的怂恿,下令打人的时候,只是让打几下,两人还商量过打三下还是五下。 可是那管事婆子却在她们的爹问起时,说她们两个因为兔子丢失的事,要打死那个丫鬟。 这件事让因为没有生母,心思本就敏/感的三公主真正意识到人心的险恶,接着又被年仅一岁多的弟弟,一脸天真可爱的用一桌‘全兔宴’给刺激了一番。 那句‘我们都是人,人不可以吃、不能打死’的话,也让三公主印象深刻。 反正自那之后,除非必要,即便遇上很生气、很愤怒的事,她也不会再轻易下令伤人。 大公主有些无奈的安抚道。 “也不是不让你在自己人面前提,是怕你提多了,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皇弟虽然聪明,可他打小就待人仁义,对我们这些姐妹,也十分照顾,要不是有他帮忙,我们哪有现在这逍遥自在的日子可过?” 二公主当然知道这些,“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对皇弟我当然是感谢的,就是觉得费解,实在不知道他那些心眼都是怎么长的,可能这就是父皇除了他,没其他儿子的原因?” 三公主在一旁点头附和道,“皇弟对我们这些姐妹,是真的没得说,要不是有皇弟帮忙,我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有机会当官,而且当得不比那些男子差。” 几位公主不知道的是,对于何殊而言,她每天要操心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在这种情况下,能为她们这些姐妹做的其实很少。 毕竟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她打小花在皇帝与皇后身上的精力,远比花在姐妹们身上的多,能决定女儿未来的人,是身为父母的皇帝与皇后,若搞不定他们的思想观念,什么都是枉然。 而何殊做的那一切,也不是为了能够得到谁的感谢,既是出自本心,也是为了能给自己减轻麻烦。 毕竟身为这些姐妹们眼中唯一的‘兄弟’,驸马们眼中的‘小舅子’,她除了要当太子,还肩负着要给这些出嫁的姐妹们当靠山的任务。 驸马挑得好,公主们出嫁后夫妻生活幸福,能给她这个‘小舅子’减少许多麻烦,正宁帝与皇后也不用跟着操心着急,不给她找事。 哪怕她有的是可以整治渣男的方式,可她的本职工作毕竟是太子,形象还是需要尽量维护一下的。 处理完。 不像从前,都是从王公勋贵与大臣家的女中选,选的时候会重点要考虑伴读的出身,从而彰显皇家恩宠。 现在的正宁帝已坐稳皇位,成功树立起他的帝王威严,也已初步让外界认识到他的执政风格,不需要再通过这些小候选人的来历颇为复杂,既有官宦、书香门第的女孩,也有商家与王公勋贵家的女孩,还有普通家庭与济幼院出身的女孩。 这些女孩都能满足何殊曾提出的要求,就是性格坚韧、有野心,这种野心不是那种希望靠着嫁人而实现阶级跨跃的野心。 而是愿意自强自立,并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并提升自己的野心。 三公主成为史无前例的一位正式被任命为三省巡察使的官员,在一些思想保守的人看来,是离经叛道之举。 可是一些有野心的女子,却能从中看出一个信号,若是她们也能拥有丰富的学识和能力,是不是将来也能有机会入仕? 不是宫中女官那种,而是与天下男子一起竞争,正式入仕。 聪明而又有心的女孩,早已开始为此做准备,这次挑选伴读,就是何殊为她们提供的一个机会。 宫学在读的共有七位公主,何殊打算给她们每人配四位伴读,也就是共计会挑选二十八位女孩。 而她将要从共计六十五位候选女孩中,挑出这二十八个女孩,余下的三十几位,接下来可以继续在这间门为培训与考核这些候选伴读,临时建立起来的女学中学习。 出身依旧是何殊在选伴读时的考量依据之一,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打算给每位公主挑选的四位伴读,在出身上均匀一下。 也就是每人的四个伴读,基本都将是四种不同的出身。 她想让公主们可以从身边的伴读开始,认识到人与人的不同与多样,从而学着摒弃人们对出身门第的固有印象。 除此之外,年龄、性格、心性表现,也是何殊选人的重要依据。 这间门女学是以试运营,可以包吃包住,甚至还包穿的名义,给那些候选女孩发的入学录取通知。 而那些女孩,基本都来自暗卫营的推荐,在正式入选之前,都已经被观察过一段时间门,都是已经拥有一定学习基础的女孩,年龄基本都在六到十六岁之间门。 初进女学的共有八十人,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已经陆续送走十五人,都是无法适应女学的培训节奏与要求的女孩。 负责女学的先生也是暗卫出身,已经适应何殊的做事风格。 所以她给何殊提供的资料中,包括女学中先生与杂役们,从不同角度与立场,对那些女孩做出的评价,十分客观而又详实。 这个工作做得很到细致到位,何殊很满意。 所以何殊在正式见到那些女孩前,已经对她们每个人的性格脾气有所了解。 让人以试运营的方式招人进来,并不是虚言,这间门由何殊亲自规划的建设方案。 由一所破败废弃宅院改建而成,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占地面积颇大,设有教学区、住宿区、餐饮区、教师办公区与住宿区。 环境十分清雅,朝廷现有的最高学府太学的环境与条件,都有所不及。 六十五个女孩被分为两个班,在过去近五个月的时间门里,已完成各种规矩礼仪方面的培训。 因为教授她们的先生都是暗卫出身,除了这些课,还有站姿与体术方面的训练,所以她们一个个看起来站姿笔挺、坐姿端正,精气神十分饱满。 让何殊看着暗自满意,有野心的人,对于机会的到来,总会特别敏锐,擅长抓住机会。 不管这些女孩原本的性格如何,能够留到现在的她们,现在都已彻底接受与适应女学中的规则秩序与要求。 何殊在先巡视一圈后,才逐一点名,将她们叫过去单独问问题,也就是面试。 从出身经历,到家中人口多少,与家人之间门有关系,再到学过什么,看过什么书,到有几多少朋友,平日的兴趣爱好等,随机抽问。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门,何殊才完成这项面试工作,然后带着面试记录回宫,她还要对照女学给提供的那些资料,以及正式入选之前的观察记录,逐一进行对比与斟酌。 正宁帝见她如此辛苦费劲,忍不住劝道,“不过是些伴读而已,不满意了就像上次那样,直接换人不就行,何必这么费事?” 他知道何殊为了这批新伴读,动用刚改建完成,还未正式投入运营的女学,花几个月的时间门对些候选人进行培训的事。 不过那些都是只需何殊吩咐几句,交给下边人做的事,他也就没在意。 看到何殊先是亲自去女学见那些女孩,此刻又在亲的信息,正宁帝看着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太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实在不值得为这种小事劳心劳力。 何殊头也不抬的回道。 “您不是还盼着几位妹妹中,能多出几个能像三姐那样,愿意也有能力为朝廷做事的公主?她们现在正处关键年龄段,最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不仔细些,要是挑了不合适的人进来,岂不是耽误了妹妹们?” 正宁帝一听这话,立刻重视起来。 “对,这件事确实很重要,让她们多跟有上进心的好姑娘学学,对她们有好处,你是要认真仔细些。” 皇后听说这件事,忍不住找到何殊。 “太子,小八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说好听点是善良没心眼,说直接点,那就是个缺心眼、容易被人糊弄的,在给她选伴读的这件事情上,你可一定要慎重考虑。” 这段时间门亲自将八公主带在身边教导,八公主的固执与脑筋不转弯,差点没把皇后给气死。 何殊也听说了皇后这段时间门的不易,点点头道。 “母后请放心,我连其他妹妹的事,都这么上心,对于八妹妹的事,当然是更加不会怠慢,她这个年龄,对于大人的话,可能会相对有那么一点排斥,更容易接受同伴的话,等到这件事落实下来后,母后应该可以轻松一些。” 皇后却不敢这么乐观,忍不住吐槽。 “养了你们几个,虽然你三姐的亲事让人操心了点,但是总体上都没怎么劳心费力,就这个小八,真是让人伤脑筋啊,我就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缺心眼的亲闺女呢?别人说什么都信,就是不听我这个亲娘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从小就生长在皇宫中,不需动心思,就能实现要什么有什么。 没有遭遇过生活的毒打,顺风顺水的过惯了,再加上身边人的各种恭维,对生活少了敬畏。 何殊倒是有办法整治,让她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再感受一下世间门的人心险恶,肯定能改了八公主没心眼的问题,可是皇后肯定不舍不得。 再加上这么操作太麻烦,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容易出差错,何殊也不想这么麻烦。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这是常事,母后不必太过担忧,先在她身边放几个经历丰富的伴读试试,让她知道一下皇宫外的真实情况,并非只有美食华服、富丽堂皇的高宅大院中高朋满座。” 还有更多衣食无着,终年难尝荤腥、生活难以为继的穷苦百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尤其是女孩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无心赏花看柳才是世间门常态。,. 第40章 第四十章 直到何殊挑好的二十八人名单送到女学,二十八名被挑中的女孩被接入宫中,京城上下才知道那间门没太引人注意的女学,竟然是由太子开设。 最重要的是,众人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宫里几个月前突然将之前的伴读遣送回家,为的竟然是给这批从女学中选出的女孩腾位置。 有些人心有不甘,在朝堂上提出异议,却被正宁帝以家事为由,态度强硬的给怼了回去。 新入宫的女孩除了都有好学,有一定文化底子这一共同特点外,在出身方面,可谓是各不相同。 既有在勋贵亲戚家寄人篱下的女孩,也丧母的文人家女儿,更有小摊贩或是普通农户的女儿,还有父母曾是暗卫的女孩,以及被朝廷收养的孤女。 这些女孩入宫后,与公主们一起,吃住都在宫里,统一管理,不再像从前,上完课后,公主回各自的母亲身边,伴读可以回家住。 所以那些伴读不仅可以带着丫鬟一起进宫,还能天天往返宫中,与家里的联系过密,一个个的带着任务私心重。 改成这种统一管理的模式,也算是将公主与伴读都放在同一层面上,都不许带丫鬟,虽会专门安排宫人负责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却会要求她们都要习惯生活自理。 对于那些已在女学接受过几个月培训的伴读而言,不管她们原本是什么出身,都已经学会自理。 主要是宫里的这些穿衣梳头都需依靠宫女太监伺候的公主,何殊早就看不惯这种将人养成巨婴废物的现象。 比她大的几个公主虽然也是从小被人照顾着长大,可是在郡王府时家里穷,伺候的人手少,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正宁帝登基后,后宫里的人,从先帝的嫔妃到宫女内侍,征询过他们的意思后,只有一小部分被安置到京外别院 连自己有想法的先帝嫔妃在内,在何殊鼓动正宁帝开设的各种产业里,安排了大半,可是宫中剩下的宫女内侍仍有不少。 相较于活到年近七旬,还在纳妃的先帝,正宁帝的后宫只有不到二十个嫔妃,其中有一小半还是郡王府的老人。 如此一来,后宫一直是主子少,伺候的人却多的状态。 何殊纵然不赞成那些嫔妃生怕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往女儿身边大量安排人手的做法。 可是她作为太子,若是对后宫中的这种事指手划脚,容易给人留下她这个太子不务正业,没有容人之量,苛待妹妹之类的话柄。 所以何殊一直没有干涉,直到这次,因为到正宁帝主动感慨,希望剩下的女儿也能争气些,多出几个能像三公主那么有能力的,她才临时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一来,虽然那些公主的母妃,不赞成这种安排,认为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提出各种质疑与抗议,也有正宁帝负责顶在前面,告诉她们那是他的想法与安排。 更何况八公主这个嫡公主也不例外,皇后却对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支持与配合,才将这件事彻底落实下来。 随着为公主选伴读一事尘埃落定,将宫学接下来要学的课程给规划好,何殊也算是暂时了了一桩心事。 她已尽力而为,至于那些公主与伴读将来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她也只能听天由命,勉强不得。 趁着女学因公主伴读一事在京中名声大躁,何殊安排女学趁此机会宣布正式对外招生日期,而且要对外强调,女学是每隔半年在固定的日期招生一次。 这个消息顿时让大量正在观望与评估女学的人,纷纷心思异动。 与此同时,宫学也就是修学宫中接下来要教授的内容被改动,以及接下来将会教授哪些内容的消息,也被在修学宫中任职的学士们传了出来。 得知由太子亲自安排的新课业中,不仅包括皇子们必学的经史典籍,还有术数、骑马射箭之类的课业。 俨然是打算将公主们当皇子一样教导的架势,这件事迅速引来一些臣子的反对声,认为这是有违纲常之举。 何殊已提前预料到这种状况,提醒过正宁帝。 所以面对大臣在朝堂上发出的质疑与反对,正宁帝态度坦然的直接回道。 “众卿应当知道,朕膝下只有太子一个皇儿,其他都是公主,朕恐他将来承继大位后,没有兄弟手足做助力,故而打算好好培养公主们,望女成龙,希望她们之中,能再出几个如何欣月巡察使般,有能力为朝廷做事的栋梁之材。” 当众夸自己的女儿为栋梁之材,正宁帝不仅不觉得心虚,还为之感到骄傲自豪,毕竟三公主做官以来的表现有目众睹,这些朝臣也不能质疑什么。 “启奏陛下,三公主入朝为官,已属特例,若一再破例,实在于礼不合,还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 当今圣上登基继位以来,没有‘兄弟手足’做助力,不是依旧稳坐皇位,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借口。 可是谁都想不明白,皇帝突然折腾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习惯阴谋论的大臣们实不愿相信,皇上的想法真能这么朴实。 这种无力感,纵然在当今皇上登基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他们依旧无法适应,也寻找不到规律。 对于朝堂上的某些常青树而言,就算是晚年喜怒无常的先帝的想法,他们也能把握得住。 可是遇上当今皇上,他们才发现曾经的一些把握帝王心理的经验,在这位身上完全失去用武之地。 他们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场早朝上,又会发生什么突然事件,皇上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以他们的阅历与见识,明明可以一眼就能将皇上的心思看穿才对。 可事实却是皇上的想法总是让人摸不透、想不通,皇上的性格也让人捉摸不定。 在上一件事情上,表现出的还是很好商量的性格,下一件事上,可能就会变得格外强势,。 而且还是风格多变,有时是祭出法律条文,有时是很耐心的讲道理及分析旧例,有些时候甚至像是在耍赖,总之就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若说他的性情阴晴不定,好像也不对,因为他的情绪从来都有迹可循,像是有意给人提醒般。 就像这次当众告诉满朝文武,他因儿子只有一根独苗,就想‘望女成龙’的事,怎么也不像是一位帝王愿意当众诉之于口的心事,可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坦言。 正宁帝也知道帝王的家事也是国事的事实,所以他虽然很想再用家事怼人,这次还是耐心按照何殊的交待回道。 “女子入朝为官,就叫于礼不合?什么礼?你们不用因为觉得朕偏心,就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这样吧,朕不仅能为自己的女儿破例,也能为你们的女儿破例,只要你们的女儿能够通过考核,朕也给你们的女儿授官。” 来了,又来了,今天又是这种避重就轻,拉众人一起沉沦的耍赖风格。 可是不得不说的是,这话还是极具诱惑力的,反对的大臣中,悄然退出近半。 有的是也存在没有儿子的烦恼,有的则是因为儿子不争气,若女儿能争气,也不是不行。 看到朝堂上众大臣的反应,正宁帝心中嗤笑,果然论对人心的把握,朝堂上的这些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太子的对手。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这次的任务,目光扫向那些仍然一脸坚持,对同僚的临阵脱逃表示不满的大臣。 “做人嘛,还是不要太固执得好,就算你们的儿子比女儿出息,可是你们谁能保证自己的孙子也能比孙女出色呢,唉,朕有朕的难处,你们谁敢肯定自家不会遇上类似的难处呢?想想当年的先帝。” 先帝当年的儿子多到成祸,结果等到他这个儿子继位后,谁能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呢。 有人不甘心的开口道,“陛下若担心太子没有兄弟帮衬,可以广纳后宫。” 听到这话,正宁帝的脸色瞬间门黑了下来,广纳后宫,养那么多的嫔妃不得钱?再生下一些女儿不得钱?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色的男子,后宫现在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享受,而是压力,甚至还是对他的健康的威胁。 还是郡王的时候,本来就穷,还要面对其人他人拿他没儿子当关心理由,给他送姬妾的事,本就已经给他留下过印象无比深刻的心理阴影。 登基为帝后,在穷得养现有的嫔妃都艰难的情况下,以为先帝守孝为名,硬坚持三年没纳妃。 三年过去,为了稳定朝堂,也为拉拢一些王公大臣,正宁帝才答应选秀,每次选意思性的选几个,选了两次,今年该选第三次,被他给义正言辞的拒绝。 哪怕他现在已是小有积蓄,正宁帝也不想将钱花在选秀,以及广纳后宫这种让他觉得很不划算的麻烦事上。 先帝年过六十,还想试图通过纳嫔妃来展现自身老当益壮,身体健康,告诉大家自己还能继续稳坐皇位。 可是正宁帝不需要,他巴不得自己能早点退位,好让太子直接上位,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多过几年清闲日子。 哪怕现在处理政务,拿主意的是太子,可他身为皇帝,也要事无臣细的都知道,对他而言,这也很辛苦。 所以正宁帝直接不悦的说道,“后宫之中近三年来,只有一位公主出生,足以证明广纳后宫也无济于事,此事尔等不可再提。” 眼看要是再说得直白点,会直接伤及皇上尊严,众大臣纵然再怎么不甘,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刺激到皇上。 只得就这么任由这件事过去,既让修学宫的课程安排得以落实,也成功向外释放出信号,皇上不介意让女子入朝为官。 这个消息传出,京城上下都是一片哗然,在朝堂上表示反对与抗议的那些大臣私下想想,莫名觉得皇上说得确实有理,心中不再排斥。 反应最大的反倒是那些读书人,从国子监的一些教谕,到一些屡试不第的文人。 他们拿古往今来都没有女子正式入朝为官的历史说事,又说女子就算做官,也只能以内命妇的身份做宫中女官等等,甚至将女子为官这件事上升到祸乱朝纲的高度。 等到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后,何殊直接让人公开三公主这些年做的事,尤其是她不惜亲身涉险,冒死提开沧台水患一案。 那桩桩件件让人无可指责的功绩,惠及无数百姓,但凡有良心的都该表示钦佩,而不是指责她一介女儿身当官祸乱朝纲。 知道外界的舆论已被成功扭转,他这个皇帝也因此而受到百姓们的称赞,正宁帝的心情十分舒爽,没有儿子又如何,女儿有能力就行。 只是正宁帝还没高兴多久,就接到原平公主请求觐见的请示。 “老四怎么有空进宫?皇儿,不会是你的法子已经失效了吧?” 何殊有些无语的抬头看了如临大敌的正宁帝一眼,“不会,四皇姐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三皇姐当年授官时,她就闹着也要当官,如今见三皇姐风头正盛。” 话未说完,正宁帝已经领会到她的未尽之言,瞬间门感到头痛不已,更加强了一定要教好剩下的那些女儿的决心。 “朕再怎么望女成龙,也不可能包括她,她怎能这般没有自知之明?朕该怎么拒绝她?” “为什么要拒绝?” 正在看奏本的何殊漫不经心的回道。 “惠民司正缺一个既能代表我们皇室,彰显我们皇家恩德的副使,她要是不怕苦、不怕累,就让她去吧,这个品阶不低,又能获得美名,干得好了,功绩不比三姐的少。” 正宁帝瞬间门心领神会,眉心舒展,虚点了下何殊道。 “对付老四,还得是你,这个法子好。” 事实证明,何殊所预料的事,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走进御书房的四公主行礼问过安后,立刻抱怨道。 “父皇真偏心,让老三当官不说,还打算让剩下的妹妹将来也能入朝为官,却不愿给我安排个官位。” 正宁帝心中暗忖,若是让你知道朕让老五当了太子,你得更觉不平,可是给你个太子当,你当得了吗? “若论偏心,朕最偏心的就是你,你惹下那么多麻烦,朕都一直纵着你,你还不知足,你若心给朝廷做事,朕肯定欢迎,惠民司缺个从五品的副使,朕可以安排你去。” 四公主有些不高兴,“从五品也太低了点吧,老三可是四品。” 听到这话,正宁帝气不知道打哪出,声音也下意识抬高了一些。 “老三刚开始做官时,是从七品开始,四品是后来升上去的,给你一个从五品你还不满意?而且你若愿意当这个官,就一定要尽忠职守,去各地巡查惠民工作的执行情况,及时查漏补缺。” 四公主下意识瞪大眼睛,“父皇,做这个官竟然还要出京巡查?” 她一直在暗地里笑容三公主是个笨的,就算想当官,哄好她们的父皇,当个轻松有面子的京官不就妥了。 可是三公主竟然自讨苦吃的选择外放,还是个需要去各地巡查的辛苦活,不知道享福。 现在听到皇上给她安排的也是这种需要出京,四处奔波的官,她当然不愿接受。 “不行,我已经嫁人了,怎么能做这种需要外出的官?” 见她在这种有需要的时候,才记起自己已经嫁人的事,这段时日却是一直游走在几个男子身边,正宁帝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这个女儿。 “反正现在适合安排你的,只有这个位置,你若愿意,就去做,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只要记住,这么多姐妹中,就你最没有资格抱怨朕偏心就行。” 四公主当然不愿意,她想要个官位,是为了彰显自己所能获得的荣宠,不想看到只三公主一枝独秀,可没打算真去当个限制自由的官。 试着撒娇,却发现正宁帝态度坚决,没有可更改的余地。 有心想找那位自己向来有些忌惮的太子弟弟,总觉得在对方的那双冷清清的眼睛中,自己的一切心思盘算都会变得一览无遗,让她感到自惭形秽。 在话将出口的刹那,四公主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让正宁帝答应关照一下,若有不用出京的轻松官位空出来,一定要给她留一个,是四公主最后的努力。 看着四公主离开,正宁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还有些费解。 “也不知道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每次来找朕要求的事,成功率不到五分之一,她怎么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常来找朕,不嫌浪费口舌吗?” 问题是她那个曾被拒绝的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这个总在拒绝对方的都有些心虚了。 何殊再次无语的抬头看眼她这辈子的爹,这有什么好费解的。 “您是四姐的亲爹,也是皇帝,她能随意进宫能见到您,您愿意耐心应付她,本就是她的底气与依仗,与此相比,对于您同不同意她求您的事,并不重要,您同意了,是她赚了,您不同意,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正宁帝是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老四竟然还有这种心机?” 他怎么没发现? “四皇姐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就是在不经意间门发现了这点现象,从中吃到甜头,然后就这么本能的利用了这一点而已。” 可能用小动物的直觉形容更贴切一点儿? 毕竟四公主好像是打小就不太敢往她身边凑,对方身边曾有人试图借其生母的死亡,与她有那么一点间门接关系的事挑唆,四公主不仅没有接受挑唆,还将人交给她们的爹处置。,.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皇上在朝堂上当众宣布,他将把公主当皇子培养,望女成龙的话被传出,京中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更何况皇上还说了,他不仅可以允许自己的女儿正式入朝为官,也能允许其他女子入朝为官。 这绝对是个巨大的风向标,没儿子,或是儿子不成器的人家,京中可不少。 正值太子开设的女学招生,无数心中有想法的人家,即便嘴上还在声讨让女子进学取仕一事不像话,暗地里却在心里衡量,自家女儿中,哪个比较有潜力。 仔细想想,皇上说得确实没错,儿孙不争气,若能出个有出息的女儿孙女,也是件光宗耀祖,可以庇佑家中兄弟姐妹的好事。 有三公主入朝为官,不仅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还为朝廷立下许多大功的优秀表现在前,有些大臣对女子入官的事,其实已经不那么排斥。 倒是一些自己无能,认为女子也能入朝为官,会危及他们男子地位的人,感受到如临大敌的威胁,上窜上跳的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理论。 早在听说太子在京中开设女学,还从首批试学的女孩中,为公主选取一批伴读进宫的消息后,孟青竹就跟家人提出,要去女学报名的想法。 作为凌山书院山长孟大儒的女儿,因家中长辈的思想开明,自幼便随父亲读书的孟青竹年仅十三岁,已是满腹经纶,熟读大量经典史籍。 天资之出色,让孟大儒时常遗憾女儿不是男儿身,要不然,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位。 孟大儒与妻子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也没有纳妾,直到年近四十,方得孟青竹这个独女,非常疼爱。 凌山书院位处京郊的仙鹤镇,面对女儿想要离家前往京中女学就读的提议,孟大儒夫妻都不舍,也不放心,就没有答应。 随后就得知皇上在朝堂上当众说得那番话,这次不仅让孟青竹想要进入女学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孟大儒也颇为心动。 他与妻子本就是老来得女,现已年过半百,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撒手人寰。 到时候只剩下他那因一身才学而清高孤傲,天下男子难入其眼的女儿独自在世,没有至亲照拂,他实在是死不瞑目。 若女儿能在去女学后,凭借一身才华获得女学的重视,获得入朝为官的机会。 只要女儿能得了官身,按照朝廷现行的福利,女儿以后生老病死都会由朝廷给提供保障,他们老夫妻也能放心。 “父亲,那宫学中,肯定有最好的学习环境,可惜女儿没能赶上那个机会,这所女学既然是由太子开设,想来里面的先生肯定也很不凡,女儿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 孟夫人难掩担忧,“听说那女学的规矩十分严苛,不能带侍女,衣服鞋子脏了要自己洗不说,还要学习跑步、练习骑马射箭,十分辛苦。” 孟青竹目光坚毅的说道,“辛苦我不怕,正因女学中的这些规定与课业安排,才让女儿更加相信那里是我该去的地方,而不是个闺学。” 那种名为女学,这则是为女子嫁人镀金的闺学,孟青竹向来不屑以顾。 孟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孟大儒这次终于松口道。 “那就去吧,不过去了之后,你务必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跟同窗们好好相处,虚心学习,为父跟人打听过,女学的先生不管什么性格,都待人一视同仁,便对学生的要求都十分高,教的都是很务实的内容。” 孟大儒没有说的是,那所女学还采用十分严苛的淘汰制,在一定时间内,不能达到女学要求者,都会被淘汰回家。 能留在女学中的,都是一些能够严格遵守女学的规定与秩序者。 他的女儿天资有多好,学识有多出色,性格就有多傲,说早了,反倒容易让她生出逆反心理,让她在女学中多碰几个跟头,在挫折中多长些教训,对她更好。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不少人家,随着那些女孩陆续抵达京中,被正式命名为博安的女学正式揭牌,招生工作也随之开始启动。 除了家在京城或周围,消息灵通,主动前来报名求学的女孩,还有一批从大安各地送到京城中的女孩,共有六十多人。 那些女孩有的来自各地滋济院,有的出身农家,也有少数出身商贾或官宦之家者,这些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个都有特长。 有的擅长作画,能用碳笔在墙上或地面上画出栩栩如生的图画,有的记性特别好,有的则擅长算数。 总之就是哪怕看着脑子不怎么灵活的女孩,可能也有一双能够制作出各种小东西的巧手。 这些女孩都是免费名试入学,除了没被选上伴读的三十多名女孩,博安女学首次正式对外招生,只有一百二十个名额。 听说有一百二十个名额,那些前来报名的人还以为名额充足,报名就能进去,毕竟在人们的印象中,大多都不重视女孩的学习。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来报名的女孩竟然多达上千,需要在参加女学组织的考核与面试后,十选一,择到底,还是众人低估了正宁帝当众宣布允许女子入朝为官的话,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京中有些王公贵族与官宦人家,甚至是将自家满足入学年龄要求的女孩,全都给报上名。 对于女儿要来京中读女学的事,孟夫人此前还有些犹豫不舍,可是听说报名的人这么多,竞争这么大,需要通过笔试和面试后,才能入学时,反倒变得忧心忡忡。 “青竹的笔试我不担心,可是还要面试?老爷,你能不能托人打听一下,看看都面试些什么,我们也好有个提前准备?” 面对夫人这十分积极的态度,孟大儒有些哭笑不得。 “夫人,对于那博安女学中的先生来历,大家目前只知其中有几位本是宫中女官,其他人都很神秘,与外人没什么联系,除非她们有意对外公开,否则,压根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孟夫人有些失望,随后又打起精神来,“这么说来,不是咱们打听不到消息,别家也打听不到,倒也算是公平。” 孟大儒也没想到一所女学招生,竟能出现这种阵势。 他所执掌的凌志书院名扬天下,是大安最好的书院,培养出许多朝廷重臣。 京中那些大族子弟只有在拿不到凌志书院的入门劵后,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入国子监就读。 所以论人脉关系,整个大安都没几人比得上他,连他都找不到可以获得内幕消息的门路,其他人当然也是如此。 “是啊,挺公平,据说连宗室郡主、县主,想要入学,都没有捷径可走。” 孟夫人闻言,对这博安女学更添几分重视,连凌志书院,都做不到可以无视那些顶尖权贵,只能用繁重的课业逼得那些资质不够的人主动退学。 “这可真是难得,开在京中,却不怕得罪任何人,这就是女学背后站着太子的底气吧。” 孟大儒又何尝不是满心的感慨,“是啊,有太子的支持,也相当于是当今圣上的支持,博安女学的教学模式若能取得成功,将来前途无量啊。” 在博安女学正式招生期间,皇上不早不晚的当朝说那番话,也完全相当于是在直接表态。 孟夫人有些遗憾的说道,“早知如此,在女学之前挑人试运营时,你就该设法给咱们青竹弄个名额。” 想到这批被选入宫中当伴读的女孩,都有机会和公主们一样,接受最精英的皇子教育,孟大儒的心中也有些遗憾。 虽然他并不知道女学在试运营时,是以什么标准挑的人,但是不管是以他在大安文坛的地位,还是他女儿的才学,肯定能有机会获得试学机会。 “唉,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当务之急是你要好好劝劝青竹,一定要收敛锋芒,不可摆出恃才傲物的模样,以免在不经意间犯了旁人的忌讳。” 想到自家女儿的性格,孟夫人应下的同时,也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何殊的面前摆放一份名单上,孟青竹的名字正赫然在列。 为她呈上这份清单的邱颜,此刻满脸担忧的劝说。 “殿下,这些都是在大安才名远扬的才女,若是无法通过面试,恐怕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也会让人对咱们博安女学产生质疑啊。” 何殊满不在乎的回道,“质疑就质疑,孤要培养的是有真才实学,愿意务实的女官,无法通过面试,证明她不符合孤的招人要求。” 面试其实很简单,就是筛掉一些受传统出身教育的影响,思想已经固化,不认可博安女学教育理念的女孩。 而博安的教育理念却是,博学多能,敢与天下争锋,愿为大安百姓舍身取义! 何殊不吝投入的建设博安女学,还从各处抽调精英手下在女学授课,要培养的是真正能为国效力的女孩。 就算她们将来考不了上官,也能拥有独立自强的意识,掌握一些特长能力,在其他行业放光彩。 可不是为了帮她们镀金身,让她们将来能凭借在博安女学上学的履历嫁个好人家。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在教育子女方面确实有优势。 但那只能是附加价值,绝不能成为想要进入博安女学的女子的主要目标。 眼看太子的态度坚定,邱颜只得打消还想再劝的想法,去女学传令,一定要严格按照太子的意思来,一个都不准放水。 去凤元宫给皇后请安时,皇后也提到女学的事。 “有了你父皇的那句‘望女成龙’,宫里的那些倒是消停了,不再过来烦我,可是宫外那些都跟猫闻着味似的,排着队找借口来宫里见我,想要找我说说情。” 皇后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没心思享受那些人的恭维与讨好,被烦得不行。 可她是皇后,还是要当贤后的人,肯定不能为此坏了自己的口碑,只能尽量耐着性子应付。 何殊也知道这种情况,笑着安慰道。 “这事简单,听万绣坊与夺工坊最近又出了新品,您挑几个模样身材好的,给她们走两步,再让人给她们介绍介绍新品优点与珍贵之处,只要能让她们多买几样,下次您就是想请她们来,恐怕她们也来不了。” 不是不愿意来,而是很有可能会被她们家里的男人给束在家里,不让来。 皇后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立刻领会到其中的意思,端起茶杯道。 “还是皇儿有办法,这么一来,本宫也不算白招待她们一场,我这就让人赶紧做准备,你这几天就不用过来请安了,让你父皇也不要来。” 免得来得不是时候,将她的客人给惊走了,耽误她的买卖。 眼看皇后精神抖擞的要大干一场,何殊也不反对,笑着应下,然后非常识趣的主动退下。 正宁帝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羡慕。 “这赚钱真是有瘾啊,看你母后这几年,因为赚的钱多心情好,都快要越活越年轻了。” 连她娘家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都影响不到她的好心情。 见太子没有搭理他,正宁帝想了想,清了下嗓子道。 “皇儿,依你看,为父有没有机会也像你母亲那般,找机会卖点东西出去呢?” 何殊这才纳闷的开口,“父皇这是缺钱了?” 正宁帝摆摆手道,“那倒没有,就是我也想要亲自感受一下可以直接赚钱的机会,就像你母后那样,你懂吧?” 想想他听人说,皇后只需坐在那里,让他的几个嫔妃穿着万绣坊的衣服,戴着奇工坊的首饰,用上丽颜居的口红、粉底之类的化妆品,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夫人,都在现场抢着买的场景,正宁帝就十分心动。 看着手中一份最新奏报,何殊有些无奈的叹了气道。 “也罢,最近我这边来了一批有特殊功效的珍贵海货,正好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你可以组织一场宴会,隐晦的提一下,告诉他们有些东西非常罕见,可是效果很好,就是价格有点贵,只有奇珍阁有卖。” 正宁帝知道她说的是些什么东西,因为他吃过,但是亲测效果有限。 “可是我觉得那些东西的效果不怎么样啊,人家会信吗?” 何殊耐心解释道,“我们又不能直接给人用药,肯定不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是为了方便您以此为契机,聊些男人之间的话题,最主要的是,除了那几种海货,咱们不是还有船队从海外带回的那种特产吗。” 关键就是那海外带回的特产,毕竟是船队飘洋过海带回来的,若不卖个天价出去,多对不起他们在船队上的巨额投入? 正宁帝知道何殊说得那种特产,效果确实非同一般,他虽尝试过,但是用过之后,就不敢再用,何殊也告诉他,那是虎狼之药,容易伤身。 此刻听出何殊打算用高价将那些特产卖给那些王公大臣,正宁帝难免有些心虚。 “这……恐怕不好吧?” 以那特产的功效,肯定很好卖,就是他一个皇帝干这种事,总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想到那群年龄一大把,家里都有一大群年轻妻妾的王公大臣,何殊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父皇真是想太多,您只是本着要加深君臣情谊的原则,借宴席上的食物,隐晦的与他们交流一些信息,反正卖东西的是奇珍阁,要不要买,是人家的事,那特产的效果与弊端,您也可以提前跟他们说清楚,买后吃不吃,怎么吃,也是他们的事。” 听到何殊这么一说,正宁帝心里就踏实了,不过他随后就反应过来。 “你母后卖的都是宫中产业的东西,你让我卖奇珍阁的东西,可奇珍阁是咱们三家共同持有的啊,我要是给卖出去了,这钱是由三家分,我多不划算?” 果然,涉及到钱的问题,她父皇总能表现得格外精明。 “额外给您两成的带货费,我打算趁此机会卖个超高价,这两成绝对会很丰厚。” 正宁帝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问道。 “你是不是又缺钱用了?” 竟然能想出让他帮忙卖这种货的机会,肯定是因为缺钱到一定程度了。 何殊也没打算瞒他,“上次从落马官员身上搞回来的那笔钱,就近花在帮沧台善后的事情上了,如今冬季将要来临,要确保边境兵强马壮,可以将那些前来扰边的敌寇都拦在边境线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推广教育、修路、铺设邮递网点,都需要大笔的投入。 随便算一算,就让正宁帝深感压力山大,再次感慨当皇帝的不易,当年为了维持一座郡王府的开销,他都感到极其吃力。 现在当了皇帝,才知道与维持一个国家开销相比,他当年愁的那点钱,只能勉强算是九牛一毛。 难怪太子竟被逼到想出要通过他,赚那种钱的歪主意,真是缺钱到一定程度了。 “我还打算扩建船队,又需要一大笔投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正宁帝闻言有些吃惊,“怎么又要扩建船队了,虽说这船队确实赚钱,可那风险也是真大。” “新建造的船,将会采用最新设计,新船设计的方便作战的特殊结构与武器装备,而且我们还需要多训练一些水军。” 何殊走身看向旁边的一幅大型地图,指着东南沿海一带,给正宁帝解释。 “自打我们组建水军后,沿海这一带算是安全多了,可是船队远航在外,每次遭遇海盗袭击的损失还是太大,以后要派更专业的水军与战船护航才行。” 想到每次船队远航回来,所上报的那些损失,正宁帝也很心疼。 “也是,我们为了保人,每次损失的货物那么多,有了损失的那些钱,完全可以用来多养些水军,建造更好的大船。” 说起这个,正宁帝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每次都让人带回那么多花草树木做什么?我们大安地广物博,又不缺那些,更何况那些东西除了占地方,带回来还要安排人手专门负责种植,多麻烦。” 船队带回的各种香料、宝石等物品价格高昂,在大安特别受那些有钱人欢迎,特别赚钱。 “我就是想要多寻找一些可以创造更多经济价植的物种,或是让人研究一下如何借助海外的同类物种,对我们本地的一些物种进行改良,至少,那些蔬菜也能丰富一下我们的饭桌。” 自打船队组建成功,开始出海后,截止目前,带回的各种物种里,最让何殊满意的就是橡胶树,现已成功实现本土栽培。 等到将来形成规模化的本土种植,就能生产出一些可以应用在许多方面的橡胶制品,能创造出非常大的经济价值。 不过让何殊最觉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找到她最想要的红薯、土豆、玉米,实在不行,若能找到木薯,也是件大好事。 想要提升现有的粮食品种的产量,需要较长时间的逐步研究与实验,而且大安还很缺乏专业的农业研究人员,需要摸着石头过河,培养与成长都需要时间。 只有尽快找到已有的这些高产作物,才能给何殊减轻一些粮食压力。 以大安现有的粮食生产力,每年的产量能养活现有的人,已经艰难,有许多人都没有解决温饱问题。 更别说何殊受前世的观念影响,很想多存些粮食,好做到手底有粮,心底不慌,遇到什么大灾之年,也能从容应对。 正宁帝心大,没有什么居安思危、忧国忧民的心态,这也正是他完全没有兴趣揽权,也不理解他爹到死都拽着权力不放的原因。 但他没少听何殊提到自己的一些担忧与计划。 “行吧,别的我帮不上你的忙,在这次的事情上,为父我豁出男人的尊严,也会帮你将那些特产都高价卖出去。” 正宁帝在登基前虽受过穷,但他作为皇子,倒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屈辱,所以他在当上皇帝后,并没有出现一朝得志,就想报复什么人,或是自尊心特别强的变化。 正是这种平和的心态,才能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要豁出男人尊严的话,也不介意在朝堂上当众承认自己已经生不出儿子的事实。 何殊满意的的笑着点头,“这次就有劳父皇了,等到船队这次回来,你可以多挑两件自己喜欢的物品留下,不算公帐。” 能独自分得两成利润不说,还能有这个意外之喜,正宁帝顿时变得干劲十足,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两人都丝毫没意识到,他们两个的身份,不仅是皇上与太子,同时还是父亲与女儿,却在一起商量如何高价向王公大臣们卖特效药的事,是否合适。 这世上唯一有权说这两人几句的皇后,正在凤元宫中赚得盆满钵满,压根顾不上他们。 若没有何殊指点,皇后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往日里让她看着嫌烦,总来凤元宫耽误她的工作时间的嫔妃与各家夫人们,竟然能有看着这么顺眼的一天。 每天大笔的进帐,让万绣坊与奇工坊的业绩可谓是与日俱增,也让她乐在其中。 七天休一天的休沐日,八公主回凤元宫向她哭诉宫学进行彻底的调整后,课业有多繁重与累,需要自己穿衣叠被、洗衣的日子有多辛苦,皇后都没心思安慰。 直接丢下一句,“别人能过的日子,你一个公主不仅能过,还应该过得更好,别人能做的事,你这个嫡公主应该做得更好。” 其他公主的母妃自从知道皇上让人重点培养的公主们的‘苦心’后,都生出了某些野心,没有儿子,只要女儿争气,以后能成为大权在握的大官,她们也可以跟着沾光。 怀着这样的期待,她们不仅不会答应女儿想要求着她们去找皇帝说情的事,还会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一定要努力学习,最好能成为成绩优秀,让皇上最重视的那个。 于是八公主带着一群姐寻,很委屈来的找何殊。 “太子哥哥,我们明明是姑娘家,为什么也要学习什么治国平天下,还要学习站军姿、跑步、蹲马步?” 谁还不想当个可以被千娇百宠、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呢?可是你家苦逼姐姐同为公主,都被迫当太子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看着一群漂亮可爱的妹妹们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她,何殊笑容温柔,语气温和的劝道。 “这世上最常见的一种父母,是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就在窝里下一颗蛋,等到那颗蛋孵出小鸟后,就以各种手段逼小鸟要拼命飞,你们很幸运,拥有这世上最优秀的父母,父亲可以龙腾四海,母亲可凤翔九天,你们身为他们的孩子,有什么理由不努力飞呢?” 她这只苦逼的小鸟,不得不用尽心力的带着一对父母飞,已经够辛苦的了。 这些妹妹们将来若有能力帮忙分担一下,是最好,就算不能分担,能让人省心些,也不枉她在她们身上花费的这些精力。 这些公主们没听过,也不太懂这种理论,隐约听明白的是,比起普通人,她拥有一对很了不起的父母,应该要更加努力才对。 意识到自己若不努力,连太子的话都听不懂,明明太子说的很直白而又简单,年龄较大的公主都有些羞惭,纷纷表态自己一定会努力。 年龄还小的那几个,还有些不明状况,只能一脸懵逼的跟着姐姐们一起表态。 让邱颜用美味的点心好好招待公主们一顿后,何殊又亲自抽时间将她们送回公主住宿区,刷一下自己这个太子哥哥很关爱妹妹们的美名。 正宁帝知道这件事情后,只觉得小女儿们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不是太子为人大气,愿意主动培养她们这些妹妹,给她们的未来提供可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这个亲爹都想不到,还能这么精心的培养女儿。 毕竟太子是天生的,他也就是在其小的时候,教过太子说话和认字,给太子读过一些书,不存在什么精心培养与教导。 很快就到了正宁帝很期待的中秋节,宫中没大肆操办宫宴的打算,只发出为数不多的一些请柬,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宗室、勋贵与重臣,进宫小聚一下。 对于那些受邀者而言,这绝对是个莫大的荣幸,毕竟当今圣上登基以后,素以节俭著称,宫中的御厨们,大半都被安排到皇上在外面开的酒楼里当大厨。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临时召回那些御厨,在宫里办场宫宴,与先帝时期隔三差五就会举办各种宫宴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也就使得正宁帝偶尔举办一场小规模宴请的时候,所有能有机会得到邀请的人,都将之视为荣幸。 能在宴会上吃些什么无所谓,关键是为了能有机会受邀的那份殊荣。 宴会开始时,何殊这个太子也有出席,还给宗室中的几位长辈们敬了几杯酒,然后就邀其中一部分人带的小辈,一起去别的地方小聚。 那些人之所以趁机带自己看重的小辈出席这种宫宴,除了有让自家小辈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意思,最主要就是希望小辈能有机会结交太子。 所以面对太子的邀请,这些人当然不会拒绝,还都表现得十分殷勤。 作为一个务实的人,何殊从来不会在还没了解情况前,就给人贴上标签。 所以对于这些出身显赫的权贵子弟,她也不存在什么反感或排斥的想法,而是态度认真与他们交流。 酒过三巡,酒劲上涌,见太子脾气好,很喜欢听他们讲京中那些趣事的样子,这些公子哥们说起京中一些秘闻时,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那个赵晋礼仗着自己家是国舅家的公子,摆出一幅看不起旁人的架子,这次进宫,都没轮到他,也不知道他天天都在得意个什么劲。”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他上边还有个原配生的嫡长兄,承义侯府的爵位,又轮不到他继承,他却天天以承义侯府的世子自居。” 有人却反驳道,“你这话说得太小看人了,人家那位母亲可是有手段的,没准哪天,他就真成了小侯爷呢。” 承义侯府是正宁帝的母族,老承义侯是正宁帝的舅舅,正宁帝登基前,承义侯府的爵位已经降为子爵。 正宁帝登基后,按例封赏母族,才将赵家给晋为承义侯。 经历赵家因后继无人,没有新的功勋巩固爵位,导致爵位越传越,家里越发没落的经历,老承义侯早早的就以自己年老体衰为名,将侯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当时刚登基没两年的正宁帝,果然没好让承义侯府降爵袭位。 何殊对这个赵家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不是因为那是老国舅家,而是因为赵家这一辈的年轻辈中,出了个她看重的人才。 现在听到这群公子哥聊起赵家,她故作不经意的说道。 “孤听父皇说,那承义侯世子是个会办事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弟弟当小侯爷吧。” 在座这些权贵子弟都非常羡慕太子,且不说太子的储君身份,最让人羡慕是她作为皇帝的独子,不用担心兄弟争宠,享有独宠。 在场这些公子哥虽是家中受宠的,可他们基本都是兄弟成群,有一大半除了要与自家兄弟争,还要与堂兄弟竞争,都过得不轻松。 此刻听到太子的话,都觉得她是因为没有亲自经历过史弟相争的事,才会将事情看得太简单。 再加上他们可能也有想在太子面前表现的心思,就给何殊普及了一下承义侯赵家的一些信息。 现任承义侯的原配嫡妻去得早,继室是由贵妾扶正,据外人猜测,在原配去世的事情上,承义侯应该理亏,原配娘家虽然没有追究,却将原配留下的儿子带回去抚养。 直到前几年老承义侯上奏,请求皇上将爵位传给自己的长子,将自己的长孙立为世子,承义侯的长子才回京。 承义侯世子自幼没在赵家长大,与父亲也没什么感情,也就老承义侯还一直惦记着这个大孙子。 后面的事情何殊知道,偶然得知承义侯世子赵晋仁是在海边长大,因其外祖家是经营造船厂的,他不仅在船只设计方面水平不凡,还精通水性。 为对抗时常侵扰大安沿海地区的海寇,他甚至还召集外祖父家的家丁与造船工人,组织起一支队伍,与海寇展开正面战斗,灭杀过不少海寇。 知道这些信息后,何殊当机立断,将他派往临海府组建一支水师,还让他帮忙督建船队。 而赵晋仁也不负她的厚望,成功组建起一支令海寇闻风丧胆的水师,在沿海区域屡立大功。 已多次成功往返海外的船队能在短时间内建成,并且顺利出海,也离不开他的辅助。 毕竟他外祖胡家在造船与航海方面的积累丰厚,赵晋仁耳濡目染之下,本就掌握不少,他又愿意帮忙搭线,胡家才会愿意拿出压箱底的机密东西。 所以何殊对赵晋仁十分信重,也很感激。 此刻听说他家有位面慈心苦、不省心的继母,还有个偏心到没边的亲爹,世子之位坐得有些不稳,何殊暗自记在心里。 打算找个机会帮自己的心腹重臣解决到家庭隐患,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为自己干活。 这场宴会过后,从奇珍阁呈上来的业绩汇报上,不难看出正宁帝的牺牲是值得的,虽然那种特产卖得是天价,依旧被人争相抢购。 算出自己可以从中分得的钱,正宁帝心中高兴的同时,忍不住对何殊感慨道。 “这些人可真有钱啊,他们的夫人在你母后那里多花些钱,他们就心疼得不让夫人再进宫,断了你母后那边的生意,可是花在他们自己身上,真是多少钱都舍得花。” 在正宁帝看来,花在夫人闺女身上的钱,好歹还能落个东西,花大价钱为自己买这种非必需的东西,用完就没了,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反正搁他自己,是怎么也舍不得花大价钱去买那种东西,为了保养自己的身体,免费的他都不用。 对于那些有钱有权的老男人的想法,何殊倒是能够理解,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精准的拿捏住那些人的钱袋子。 因为那些人太贪,还想再活五百年,那东西能让人感受到重返青春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呗。 不过为了避免误导正宁帝,跟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那些人觉得那东西是父皇用过还说好的珍宝,才会这么趋之若鹜,想要享受一下帝王同款待遇。” 正宁帝的心情复杂的点头,“所以说,那些人心里其实都惦记朕的位置呢。” 这种销售心理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何殊果断的转移话题,拿着手中一份奏折道。 “我原以为秋季到了,草原那边的边境受到的危胁最大,没想到那些海寇竟然死灰复燃,又来我们大安沿海抢掠,还好有定海水师在,才没遭受巨大损失,赵晋仁居功至伟,您打算如何犒劳他?” 正宁帝还在皱眉思索,汪林就已快步走进御书房。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临海急奏,定海将军赵晋仁遇袭,身受重伤。” 这是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送回的急报,何殊闻言,顿时满脸惊怒之色,正宁帝也迅速开口道。 “传朕旨意,就近派人去彻查赵晋仁受伤一事,要不吝代价,全力救治好赵将军。” 从京中派大夫过去不现实,好在为了保障辛苦训练出来的水军将士的健康,定海水师本就配备的有一批太医院出身,以及从民间招募的大夫,都是有真材实学的好大夫。 不过为了表示皇上与太子对赵晋仁的重视,还是派出内侍带着大量珍贵药物与物品,去临海慰问赵晋仁与定海水师。 想起前几天在那些公子哥口中听到的八卦,何殊叫来处理完沦台的事情后,刚回京没几天的江卫功。 “派人去细查赵家,也就是赵晋仁的继母,要是叫孤知道是他们对赵晋仁下得毒手,耽误了孤的大事,孤饶不了他们。”,.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杜乐贤到临海府后,面对的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原知府因犯事已被罢官抄家。 宗室出身的原同知受不了这边的苦日子,惹得皇上大怒,下旨将其训斥一顿后,被调回京中看庄子去了。 就地提拔上来的同知是位在当地为官经验丰富的官员,对临海域内各县镇,乃至一些村庄中的信息,都了如指掌,看得出来,确实是位用心为在百姓做事的官员。 有这么一位得力副手在,让杜乐贤的工作变得更好开展,在较短的时间内,就已弄清楚临海府的情况。 大本营在临海府的定海水师,让他十分重视,所以他一边十分关注临海的农耕生产情况,派人调查临海的一些特产在市场上的售卖信息,另一边就是去拜访定海水师的赵将军。 双方就临海府的防务调整事宜达成共识后不久,临海府的沿海一带就再次遭遇大批海寇的偷袭。 在临海府与定海水师的及时反应与通力合作下,被海寇选为偷袭目标的村镇损失不大,被及时拦截住的海寇则是损失惨重,没有死在当场,也被俘虏。 在各种心理战的攻击下,那批海寇交待出几家与他们有勾结的临海本地大族,而那些大族正是靠着低价从沿海村庄的渔民手中低价收购鱼获,再高价转手卖出去而发家。 随着朝廷开始在沿海各城镇设点收购鱼获,价格定得比那些大族出的收购价格高出一大截,让他们的生意大受影响。 那些大族为了教训那些在他们看来,算是叛变不听他们话的渔民,联系上早就与他们有勾结的海寇,给对方通风报信,打算给那些不听话的渔民一些教训。 却不知道定海水师的赵将军在听从杜知府的建议,将防务进行调整后,采取的是外松内紧,化整为零、陆地与海上相互协作配合的方式。 这种新式防守规划,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开沿海区域太大,定海水师的人数确有限,海寇采取快攻快退的袭击模式,让人很难及时抓住敌人行踪的弊端。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定海水师抗击海寇大捷的奏报刚发走没几天,杜知府这边还在派人调查那些本地大族与海寇勾结一事,将牵涉其中的几家全都拿下。 定海水师的赵将军却在从水师驻地回府城家中的路上,遭遇一群匪徒的袭击,赵将军与身边护卫的身手虽好,但是对手人多势众,还都带有武器,使得赵将军一行人落于下风,个个身受重伤。 还好在关键时刻遇上怀安商队在临海府收货的人,赵将军一行才能捡回一条命。 那伙袭击赵将军的匪徒见势不妙,成功逃掉一部分,剩下那些死伤惨重,还活着的都一口咬定,他们是被查出与海寇有勾结的那几家本地大族的人。 因为不满定海水师坏了他们的谋划,还害得他们被抄家下狱,才会挟私报复。 看着重伤在床的丈夫,赵夫人既心痛,又气恨不已。 “那些人好狠的心,这是要打定主意要你的命,能掌握你的行踪,还准备的那么周全,绝对不止是那几家人的手笔。” 赵晋仁苦笑着抬手握住妻子的手,“就算我们明知道这其中有问题,有问题的人见势不妙,已经身死当场,剩下那些确实那几家的人,我们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这话不要对外说。” 赵夫人不甘心的说道,“告诉皇上,皇上信任你,重用你,一定会愿意给你做主。” 赵晋仁的心中又何尝不怨恨,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能否继承承义侯府的爵位,身上的世子之位,也是他祖父当年没跟他商量,就自己做主向皇上求来的。 可也正因他祖父想要补偿他的这份心意,从此让他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在娶亲的事情上,他拒绝了父亲想为他娶继母娘家侄女,而是亲自去求皇上,请他帮忙赐婚,才得以娶到在外祖家结识的心仪女子。 为了这件事,更将那府上除祖父之外的人,全都彻底得罪。 还好皇上亲自下旨准他携妻上任,这几年基本没怎么招他回京,他们才能在临海这边过几年安稳日子。 原以为只要离得远了,双方互不打扰就好,京中送过来的各种人,也都被他给打发到庄子上,就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一出手就是想要他的命。 根据那些人的身手,以及事败就自尽的反应,赵晋仁再怎么不愿相信,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仅凭一个内宅妇人,就能调动的人手。 此刻听到妻子的提议,心中无比悲凉的赵晋仁只能苦笑着回道。 “求皇上出面,得要证据,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能去求皇上。” 赵夫人闻言,忍不住失声痛哭,“可我实在担心,再有下次,你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遇上贵人相助,会直接死掉啊!” 说到这里,赵夫人突然灵机一动。 “他们就是为了爵位,要不然,你自己上表,求皇上取消你的世子之位吧,我和孩子们只要你活着,别的都不重要。” 想起那个女人的阴狠毒辣,那个男人的放纵与偏听偏信,赵晋仁纵有满腹的怨愤,也无可奈何。 “就怕这已不是我愿不愿意当这个世子的事,我这个原配嫡长子一日不死,一日就让人难消心中的恨,他们不仅要里子,还要面子,要‘光明正大’的继承他们想要的一切。” 赵夫人绝望的哭道,“难道我们要像这样,一直活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算计与谋害的恐慌当中吗?” 赵晋仁的心中充满惭愧,可他姓赵,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不管从哪方面讲,都不可能有机会摆脱得了那一家子。 心中悲愤却又无奈的夫妻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时,他们不会想到,京中的太子殿下正为赵家的一堆烂事再出损招。 看到江卫功提交上来的调查信息,知道现任承义侯的继妻刘氏本是其原配嫡妻的表妹,那表妹的母亲守寡后,受不了夫族的欺凌,带着女儿投靠同在京中的娘家侄女。 让前赵夫人胡氏想不到的是,得了她恩惠的表妹竟与自己的丈夫有了首尾,还怀上身孕,为了全了娘家情面,忍痛让表妹给丈夫做妾,她也因此而被气病。 在江卫功提交上来的调查报告中,有审问那刘氏心腹婆子与丫鬟的记录,上面清楚了记录了那刘氏如何利用给表姐侍病的机会,给表姐下慢性毒药,将表姐害死的记录。 刘氏的母亲无意间得知自己的女儿做下的恶事,在侄女死后自己撞死在女儿面前,死前曾向娘家去信说明情况。 胡家来人问责,现任承义侯坚持要回护那刘氏,还用原配嫡妻留下的儿子作要挟,要求胡家作为原配娘家,答应让他将刘氏扶正。 看出现任承义侯的寡恩无义,为了不让当时年仅八岁的赵晋仁也遭了毒手,胡家只得带着赵晋仁,与赵家断了往来。 可是赵晋仁毕竟姓赵,在胡家长大成人后,在当时靠着外甥被封为承义侯的老侯爷的坚持下,重新回了赵府。 看到那些调查结果,何殊只觉得赵家那一大家子都恶心至极。 连那个给人留下忠厚本分的印象的老承义侯在内,儿子做下那么恶心的事,还选择放纵,说是爱大孙子,却又没本事护住大孙子。 而且他为了私心,还选择早早的将承义侯传给他那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儿子。 让那么一个人渣当了承义侯,简直是对‘义’字的最大讽刺。 听到太子怒容满面的说起赵家的这些糟心事,正宁帝立刻意识到这是太子要对他的母族下手的前奏。 他倒不是想维护那有失体统的赵家,可那赵家毕竟是他母族。 “你想要怎么做?就凭朕的老舅舅还健在,咱也不能把赵家给抄了啊,更可况那赵晋仁遇袭一事,不管是临海府那边的调查结果上,还是赵家这边,都没有查到直接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借赵晋仁遇袭一案,抄了承义侯府,实属师出无名啊,外人还会以为是他这个皇上卸磨杀驴,对自己的舅舅一家不满,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借机发作。 何殊拿出其中一份资料,“怎么没有查到,竟然敢在私下里豢养死士,我还真不知道,那赵家还挺有野心的啊,刚靠着您这个皇帝外甥站起来,就忙着养死士,真是其心可诛。” 因那赵家毕竟皇帝的母族,何殊此前并没有关注,也没防着。 直到这次因赵晋仁遇袭一事,让暗卫去彻查,才发现那赵家低调本分外表下,可掩盖了不少恶迹。 那承义侯的继妻刘氏在母亲撞死在她面前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还在被承义侯扶正后,衣锦还乡,与当初曾将她们母女逼得走投无路的父族重续亲缘。 这些年来,刘家上下仗着承义侯府捞了不少好处,也为那刘氏与承义侯府做下不少恶事。 不管是为护主,还是为了让人帮忙做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有钱有势的人家有许多都有豢养死士的习惯。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这种现象,也是屡禁不止,这也就成了民不举官不究的一种现象。 不管怎样,靠着外戚身份才重新崛起的赵家,都不该是这么急着豢养死士的人家,毕竟赵家并没有仇家,不存在安全问题。 不为自保,只能是为了需要干脏活的人手。 正宁帝也知道就这凭这一条,就能将赵家给打落尘埃,可是想到他的生母,难免有些犹豫。 “真要将那赵家就这么罢爵抄家吗?干了这件事,你祖母会不会气得托梦骂我们爷俩不孝啊!” 何殊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所以她很有信心的回道。 “哪能啊,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咱们怎么也不能将事情做得那么绝,这事简单,反正这些都是承义侯夫妻干的,就将这些罪名都推到他们头上,将他们以罪人的身份除族。” “为表彰赵晋仁将军组建水师,以及抗海寇有功,将他封为忠实侯,不就全了您与赵家的情分。” 听到太子这么说,正宁帝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忠实侯啊。” “有能力为国办事的人,我都重视,为此,我都不得不一再放底自己对人品道德下限的容忍程度了,可惜,总有些人还是不识趣,非要逼我下狠手。” 正宁帝深有同感的点头,“是啊,咱爷俩真是太难了,总是被这等小人逼得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就像这赵家,于国无功无德,就凭他们是他的母族,他这个皇帝也会给足面子,好好供养着他们,让他们享有富贵荣华,甚至还因此而纵容他那老舅父的私心算计。 可是他们就是不省心,非要跳出来惹事生非,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想来按照太子的提议做后,京中那些人应该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与不易吧。 正宁帝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的旨意下达到中书省,负责拟旨的官员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承义侯赵家世子在外遇袭一事,这几天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只是顾虑到赵家毕竟是当今皇上的母族,不敢议论得太过明目张胆而已。 可是知道赵家那些往事的人家本就不少,随着赵家因外戚的身份被封侯而重返权贵圈,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变得更多。 在临海那边只查出袭击赵世子的是本地大族的情况下,有不少人都在私下揣测那其中是不是承义侯府的的手笔。 原以为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母族的颜面,皇上也会让这件事就此过去。 却没料到,当大家还在暗自议论的时候,皇上竟然亲自出面往火上浇油,下达这么一份旨意。 相当于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就算没有证据,他也要将赵世子遇袭一事算在承义侯夫妻头上。 不仅将承义侯夺爵,还将他与继室及其所生子女,全都打入罪籍、除族,然后直接将原本的赵世子直接封为忠实侯。 这么一番神奇操作,完全相当于是将自己母族的面子撕下,扔到地上踩两脚,然后又捡起来抖抖,重新糊上一层华丽的新面子。 不管心里怎么想,中书省的官员们还是迅速收拾好心情,绞尽脑汁的思考这封圣旨要如何措辞,才能尽量维护好皇上的面子。 首先是要痛心疾首的言词诉责承义侯夫妻犯下的那些罪行,接着则是义正言辞的表明,为了避免孝昭慈太后被不孝侄子连累清名,皇帝才不得不出面为赵家大义灭亲,让其除族。 最后才是为嘉奖赵晋仁将军的功绩,将其封侯的内容。 当这份圣旨被呈上来,交给正宁帝亲自过目时,他看着十分满意,然后就被交给汪林给亲自去赵家宣旨。 “这些官员揣摩上意的心思可真厉害,朕想到没想到的,他们都替朕周全了。” 作为曾经的社畜,何殊对此早就见惯不怪,毕竟她自己揣摩人心的一身本事也是被现实给历练出来的。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心思灵敏的聪明人,所以父皇一定要记得在人前做好表情管理,不能让人轻易看出您的想法,从而找到可趁之机。” 要不是有她在,何殊毫不怀疑,正宁帝一定会被大臣与身边的宦官所蒙蔽与控制,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而正宁帝在听到太子的话后,深有同感的点头。 “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等到圣旨下达到赵家后,孤的那位老舅爷一定会进宫求见,老泪纵横的跪求您赦免了他那不孝子一家,您知道该怎么应付吧?” 正宁帝一想到何殊所描述那种场景,顿时感到很不自在,不过他也迅速领会到太子话中的意思,提前开始思考自己到时侯该以什么表情反应与言语推辞。 “朕会十分愤怒的斥责他教子不严,放纵儿子与继室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朕没有罚他,还封赵晋仁为忠实侯,已经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 何殊毫不客气的指出,“您若只是这么回他,他只会继续哭嚎着祭出祖母,要求您要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务必对他儿子网开一面。” 正宁帝下意识问道,“那该怎么办?” 何殊递出几张纸,上面既有刘氏身边人的供词,也是原承义侯身边最信任的侯府大总管的供词。 “这是哪来的?之前你拿朕看的那些调查结果里,根本没有这些啊。” 何殊有些无语的回道,“您别管它是哪来的,反正有了它们,您就可以用来堵住老舅爷的嘴,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是选择保他那个丧良心的不孝子,还是保前途正好的大孙子。” 正宁帝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郑重其事的拿起那几份真假难辩的资料。 “对,你说的,过程与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那毕竟是朕的老舅父,可以的情况下,朕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若非必要,何殊轻易不会动用这种手段,可是对于有些让她实在忍无可忍,不愿再给对方哪怕一点翻身机会的人,她不是不会施手段的人。 前世的时候,她经常通过网络见识到人类的多样性,这辈子却是因为太子这个身份,被迫见识那些人类的卑劣。 对于女子,何殊往往都是抱着宽容与照顾的心态,尽量体谅她们在当前这个大环境下的种种不易。 但是像刘氏那种做人已突破下限的女子,何殊怎么也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因为那是对善良与恩义的玷污。 突然接到自己被罢爵除族的圣旨,赵家上下如遭雷劈,原承义侯赵曾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后,满面惊慌的陪着笑脸。 “汪公公,我们侯府上下向来谨守本分,绝对不曾行不忠不义之事,这是什么人的污蔑?这绝对是别人的污蔑,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汪林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说出去的话却十分刻薄无情。 “承……哦,赵大老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贵府为何要豢养死士啊?借他人之名行违法犯纪之事,你的妻族刘氏一族所犯下的这些罪过,也是要算在你的头上的,只将罚你们一家四口罚入罪籍,去农场劳动,成全你与你继室的夫妻情深,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的结果了。” 汪林亲眼见到太子对赵晋仁遇袭一事有多愤怒,再联系之前的葛景宏遇袭一案,不难看出皇上与太子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一律严惩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原承义侯赵曾平夫妻还能有命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太子为什么会在吩咐他来传旨时,特意强调‘为成全承义侯与其继室的夫妻情深,才特意开恩,让他们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的去农场’,但不影响他将话给如实带到。 面如死灰的跪在一旁的赵晋礼大声道。 “可我是无辜的,汪公公,求您对皇上说,我是真的不知道爹娘做的那些事,我是无辜的啊,求皇上看在姑祖母的份上,饶了我吧,我不要去农场,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可是汪公公压根就不搭理,直接吩咐与他一起来的大理寺捕快已经开始拿人。 除圣旨上直接注明的四人,一些涉案的管家婆子等人,也都已经被罚入罪籍,需要去大理寺过堂,肯定不可能还给他们留面子。 后院的刘氏等人听说圣旨中的内容,差点吓晕过去,焦急的抓住前来报信的婆子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会突然获罪?老侯爷呢,快派人去请老侯爷,他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不会这么对府里的。” 前来报信的婆子被抓痛了也不敢出声,哭丧着脸回道。 “已经有管事去后院请老侯爷了,夫人,怎么办啊,好像是我们做的那些事都被皇上知道了,冯妈妈呢,我们这几天是不是都没见到冯妈妈,是不是她去告发我们了?” 这婆子也是刘氏的心腹,虽然不及那冯婆子得刘氏的宠信,但是刘氏做下的许多恶事,都少不了她的帮忙。 冯氏被她安排出去办别的事,也是她不欲让人知道的事,所以刘氏皱着眉头呵斥道。 “不要乱说,冯氏出门替我办事去了,她有什么好告发我们的,这次出事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要自乱阵脚,先去将兰姐儿接过来,府里乱,别让她吓……”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兵勇推开尖着嗓子试图阻拦他们的丫鬟婆子,毫不客气的上前核对一下身份,确定她就是原承义侯赵曾平的继室刘氏后,一左一右架着她就往外拖。 这种对待罪犯的方式,让刘氏的心凉半截,快要被狼狈的拖到前院时,就见被养得如珠如宝的女儿,此刻也被人强行拖了过来。 向来娇纵的大小姐此刻满脸惊慌,哭得满脸狼藉,让刘氏看着心疼不已,尖声叫着。 “你们放肆!我们老太爷可是皇上的亲舅舅,你们竟敢这么欺凌他的孙女,你们不要命了吗!” 回应她的却是毫不搁误的继续拖拉,将她们母女直接架到前院,与赵曾平父子送作堆。 刘氏满心恐慌的一手揽着女儿,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她的丈夫赵曾平。 “侯爷,府里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啊?” 想到圣旨中训斥他的内容,赵曾平此刻也是满心的恐慌,十分无措,刘氏表现得再怎么柔弱无助、需要他,他也无心怜爱。 再加上圣旨中提到的那些罪名,都是这刘氏怂恿他做下的,心中难免对其有怨,哪里还顾得上安慰这位备受他宠爱的继室。 “我哪知道!” 看到丈夫这反应,刘氏在心中暗恨他没担当,但她清楚,在这种紧要关头,只有抓紧个耳要子软的男人,她们才能有机会获得一线生机。 以她对老侯爷的了解,不管怎样,对方完全是将儿子视为自己的命根子,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侯爷,你别着急,老太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早有见势不妙的下人已经去叫老承义侯,等到老承义侯被匆匆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前院一片哭天喊地的混乱场景。 “住手、住手,汪公公能否给老夫一个面子,就算是要抄家,也要待到老夫进宫问明情况后,再做处置,不管怎么说,我们赵家虽已不是承义侯府,却仍是忠实侯府。” 眼前这位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舅,汪林还是要给面子的。 “失礼之处,还请老侯爷见谅,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捉拿涉案人员去大理寺而已,绝对没有抄家的意思。” 话虽说得客气,回头就让人摘掉刘氏母女身上金银珠宝等饰品,脱去外层华服的动作却是毫不迟疑。 刘氏母女赶紧向老侯爷求救,老侯爷却是无能为力。 看到如此不给面子的这一幕,老侯爷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无法善了,只得怒瞪向不争气的儿子。 “你这个孽子,说,你们这是干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才会为自己招致如此大祸!” 再怎么说,他们赵家也是皇上的母族,从皇上将他大孙子封为忠实侯的事情上,看得出皇上仍然愿意给赵家留下最后的关照。 可是既然还愿意留情分,又为何要对他的儿子一家如此无情?可以说是丝毫不给他这个国舅面子。 除了是他这个被宠坏了的不肖子又做了什么事,老侯爷实在想不出这里面的原由。 被父亲厉声质问的赵曾平有些心虚,他那个孽子遇袭的消息刚传回京中,他与继室一家被罢爵入罪,他的心中有所猜测,但他心存侥幸,不愿承认。 “爹,救命啊,儿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进宫去求求表弟,就算儿子治家不严,不知道其他人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但我一直谨守本分,真的没有做什么啊。” 这番推脱之话,让刘氏听得暗恨不已,可她却不敢开口分辩什么。 知子莫若父,听到儿子的这番话,老侯爷就知道了,应该是儿子的那个继室又做了什么,他的儿子知情却放纵,才为家里招来这场大祸。 气得老侯爷手颤抖指着儿子,“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唉!真是家门不幸哪!” 再怎么恨儿子不争气,跟被迷了心窍似的,对刘氏那个女人言听计从,如今连累他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赵曾平毕竟是他膝下独子,刘氏也就算了,老侯爷终究不忍看着儿子与一对孙女都被抓去过堂,并罚入罪籍,被送去农场改造,从此彻底没了前程可言。 所以老侯爷随后还是如何殊所料,进宫想要找正宁帝说情。 看着发须皆白,一大把年龄跪在御案前,坚持不愿起身的老舅父,哭得哀伤不已。 要不是何殊已经提前给他描述过这个场景,让他想好了该如何应对,正宁帝觉得自己一定会心软。 因此正宁帝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语带无奈的回道。 “舅舅该知道朕的脾气,赵曾平纵妾灭妻,还将贱妾抬为继室,有违伦理纲常在前,舅舅却一再纵容,才使得他一错再错,豢养死士、袭杀朝廷栋梁、草菅人命,换了旁人犯下这些罪,不用犯齐,只需一条,朕都不会给他们留全尸。” 正在哭号的老侯爷愕然抬头,“陛下何出此言?袭杀朝廷栋梁?曾平怎有胆量做下这等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更重要的是,进宫前,他已经了解过皇上重惩他儿子一家的罪名,老侯爷十分确定,里面并没有这一条。 正宁帝面带同情的将太子准备的东西递给汪林,汪林恭敬的接过,然后送到老侯爷手上。 在场的人以为正宁帝是在同情自己的老舅父,养出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只有正宁帝自己清楚,他同情的是他这老舅父教儿不严,使得一家子遭到太子的厌弃,如今不得不面对骨肉分离,儿孙被罚入罪籍的凄惨结局。 太子一定要做的事,他这个老父亲除了配合,别无他选,所以他只能对不起这老舅父了。 看着手中那些关系到赵家无数隐秘的证词,老侯爷的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真心实意的老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全身都散发着绝望与悲哀。 里面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前儿媳被害经过,有他二孙子强占府中丫鬟与良家女子的恶□□件,还有他的大孙子屡次遭那刘氏设计暗害,直到最近这次甚至派出死士暗杀,差点将他大孙子杀掉一事。 此刻他也知道了,原本皇上说的袭杀朝廷栋梁,指的正是他们府上豢养的死士袭杀他大孙子一事,只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才没在圣旨上直接公开这件事。 正宁帝给了对方一段接受现实的时间后,才脸色沉重的开口。 “晋仁是于国有大功的栋梁之才,朕认为他有赵家先祖遗风,可以重振赵家昔日荣光,肯定会重用,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英年早逝,而且还是憋屈的死于内宅争斗。” 老侯爷的心虽动摇,但他仍试图给儿子开脱。 “这都是那刘氏妇人心毒手辣,怎么处置她都不为过,但曾平只是受她蒙蔽,并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那妇人对晋仁下此毒手的。” 直到这会儿,正宁帝才知道太子为何连这老侯爷一块厌弃,丝毫不顾虑这位年龄一大把的长辈。 这个偏心的老糊涂是拿他当傻子糊弄呢,正宁帝不悦的回道。 “朕虽为皇帝,也不好太过徇私,之前那户部主事葛景宏遇袭一案的最后处置结果,舅舅应该也有所耳闻,朕也不能让自己的栋梁之臣寒心,舅舅请回吧,总之有晋仁在,赵家不会倒。” 赵家本为侯府,只是传到老侯爷这一代时,已经降为子爵,爵位虽低,可是赵家作为勋贵世家,还是颇有家底的,日子过得花团锦簇。 这也是那刘氏在见到赵府的富贵生活,费尽心机勾搭赵曾平,为了能成为赵家的女主人,不惜弄死对她有恩的亲表姐的原因。 可是家底厚的赵家在正宁帝还只是一介郡王,经济非常困窘的时候,不仅丝毫不曾伸出援手,还往他的郡王府送个让他轻不得重不得,在后院掐尖要强的表妹当侧妃。 估计是因为料定他这个当时不受宠的皇子没什么好前程,与他素无亲近之举。 原本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在他登基之后,没怎么冒出来碍他的眼。 直到看见暗卫调查到的那些内容,他才知道,人家表面上是没做什么,暗地里却是一点都没少仗他的势。 皇后的娘家做的那些仗势欺人的事,因为有太子时常派人盯着,基本都在可控之内。 因为顾虑到他的面子,太子没有让人盯着这赵氏,也就使得这赵氏做的一些事,不仔细查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大胆。 眼看皇上已经不耐烦再与他多言语,知道这件事已经再无转圜之地,老侯爷也只得见好就收。 抹着眼泪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躬身施礼道。 “都怨老臣教子不严,方给家中招此大祸,让陛下失望,给陛下添麻烦了。” 正宁帝的脸色这才稍缓,“舅舅先坐下休息一下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能有晋仁这个有大出息的孙子,舅舅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看着晋仁一房光宗耀祖才是。” 正宁帝琢磨着,若是因为这件事,把他这老舅父给气死了,不仅会连累赵晋仁要守孝一年,耽误太子正在谋划的大事,待他百年之后,见到生母也不好交待。 知道大孙子有出息,可以重振赵氏荣光,固然是件大好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被除族,老侯爷实在无法为此感到欣慰。 可他现已明白皇上不仅罢他儿子的爵位,还坚持要将他儿子除族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让他的儿子拖他大孙子的后腿,以后不必碍于孝道,受他的儿子拿捏与限制。 也就是说,皇上这般不顾情面的重罚赵家,惩处他的儿子,为的就是给他的大孙扫平一切障碍,清除一切隐患,好让他的大孙子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效力。 若是被牺牲不是他的儿子,与在他面前长大的一双孙子孙女,老侯爷的应当会为此感到高兴与欣慰。 可是他现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但也不敢再纠缠,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自家与皇上之间,并没有什么旧情义可言。 他当年耍心眼,提前将侯位传给儿子,还顺便将大孙子的世子之位给定下来,就是硬靠着他姐姐的面子。 如今皇上虽然夺了他儿子的爵,却将他的孙子封爵,已经算是对他赵家的莫大优待。 以皇上现在只看重他大孙子,却看不上赵家的态度,再纠缠下去,耗完皇上的耐心,他的儿子说不定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只能等,等到以后再找合适的机会,来求皇上赦免他的儿子与一对孙子孙女。 至于那刘氏,老侯爷现在只盼着她能早死,让他儿子可以早些解脱。 同时也无比后悔自己当年一时糊涂,纵容了儿子做下的丑事,也容下了刘氏这个毒妇,为他赵家埋下今日这祸根。 赵老侯爷进宫为儿子求情,却无功而返,只能回府关门谢客,任由除了被封侯的大孙子之外的儿子一家,全都被拿到大理寺的事,早已落在观望此事的京城各势力眼中。 继皇后毫无预兆的亲自出手断掉娘家的荣华路之后,皇上又毫无预兆的亲自对自己的舅舅家下手一事,着实让京中围观众人都惊愕不已。 他们不明白这对夫妻是怎么想的,不说帮忙遮掩,还总是抓住把柄就对自己的近亲下狠手,着实让人看不透这对天家夫妻的路子,都不顾虑一下自己的面子吗? 次日的早朝上,正宁帝神情严肃的在朝堂上当众表态。 “近来屡次出现的朝廷命官遇袭事件,众卿应当都有所耳闻,这种恶劣事件的频繁出现,透露出一件事,就是某些人高高在上太久,对生命失去敬畏,不将别人的命当命。” “朕在此表个态,谁敢不将别人的命不当命,朕就让他拿自己的命来抵命,不够抵的,就将他全族、亲族都给算上,朕说到做到。” “朕将会不遗余力的保护栋梁之臣的生命安全,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 这话说得朝堂上一部分大臣热血沸腾,一部分人则是很想问问,所以陛下您就是因为后面这件事,才会选择大义灭亲,将自己的亲表哥一家给除族,罚入罪籍,送农场劳动改造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自古以来,皇帝往往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就算是对哪个臣子家中闹出的事情不满,最多也就是在私下里训诫几句,或是在算总帐的时候提及几句‘宠妾灭妻’、‘不修内帷’之类的。 像正宁帝这样亲自出手干涉臣子家宅争斗的,绝属罕见,何况皇上也没有瞒着的意思,还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在朝堂上直抒己见。 赵家的事情本来是可大可小,可是皇上显然是往大了整,直接将赵曾平与其继室这一支,全都除族入罪籍,在时人看来,这完全相当于是生不如死的重罚。 赵曾平也难接受这个结果,被带到大理寺后,他才发现,他最为倚重的赵家大管事,刘氏身边心腹婆子,以及平日里得他们夫妻重用的刘家人与赵氏族人,都已被下狱。 即便如此,赵曾平夫妻仍在满心盼着老侯爷出宫后,能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在他们看来,老侯爷是皇帝的亲舅舅,皇帝一向给老侯爷面子,这次也不会例外。 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想到他赵家之前不曾行下春风,凭什么想要求及时雨的问题。 等到望眼欲穿的人,最后只在次日等到老侯爷让人递过来的一句,“认罪伏法、好自为之!” 知道这话代表着他的老父亲也无能为力,赵曾平才真正生出惊慌与无措。 “来人,我要见皇上,来人呐,本侯要见皇上,来人,本侯乃是皇上的亲表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看守牢房的狱卒过来好声劝道,“赵大老爷,您还是省点儿劲吧,每个进了这里的大人,不被砍头都算是幸运的,能有机会再见皇上的,一年都没个。” 关键是这位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靠着外戚身份上位的侯爷,会被送到这里,就意味着失了圣心,基本算是彻底没了机会。 若是什么朝廷重臣,很有能力的那种,不管是皇上爱才,还是同僚好友设法为翻案,或许还能设法将其弄出去。 “我儿子是忠实侯,我赵家仍有圣眷,皇上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皇上一定会宽恕我的。” 过来提人的一位大理寺官员正好听到这话,嗤笑着回道。 “现在才想起那忠实侯也是你儿子,晚了,皇上已在朝堂上当众表态,敢伤朝廷栋梁之才的人,他绝对不会手软,皇上还说了,为了能让朝廷的栋梁之才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效力,他可以帮忙扫清一切障碍,清除一切隐患。”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就是皇上亲自帮忙清除的障碍与隐患,只要忠实侯不作死,继续为国效力,忠实侯的亲爹与继母等人,就注定没有翻身之机。 他们这些人不往死踩,只是看在这位的老父亲还活着的份上。 彻底确认了心中的猜测,赵曾平一脸狰狞的大声道,“都是刘氏那贱妇害我,是她做的,忠实侯是我的儿子,我没想过要害他,我没想过。” 你没想,但你纵容了,虎毒尚不食子,这人真是落得什么下场都不冤,大理寺的官员心中十分不屑。 可他随后想起,宫里送过来的案卷中,似乎并不包括这赵曾平夫妻派人袭杀忠实侯的罪名。 除了那对天家父子,与经手调查赵家的暗卫江卫功等人,没人知道赵曾平夫妻派人袭杀赵晋仁的事,根本没有确凿证据。 但是赵曾平不打自招说出的这番话,无异于是主动坐实了这件事,让这位官员与现场的狱卒、捕快都听个正着。 让人觉得皇上还是很重情义的,没有将这桩亲爹纵容后母杀子的恶劣案件摆到明面上,也算是维护了赵家最后的颜面。 被从女囚那边提过来的刘氏,在大理寺的大堂上看到赵曾平时,如见救命稻草,迅速扑了过去。 “侯爷,为什么老太爷还没有派人救我们出去,我们要赶紧出去啊。 在大狱中过的一天一夜,是刘氏这辈子的最大噩梦,她实在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迫不及待的想脱离这种苦日子。 不管是处心积虑的巴上赵曾平,还是做下那些丧良心的事,为的都是荣华富贵。 如今毫无预兆的落得如此境地,刘氏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赵曾平一脸憎恨的看着刘氏,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 “都是你这个毒妇害我,要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晋仁,我又怎会落得这境地。” 被打懵的刘氏反应过来,尖声否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侯爷不要冤枉妾身。” 看着这对据说恩爱有加的夫妻在堂上翻脸,大理寺的这些官吏早习已为常,见惯不怪,随之开始进行例行审问。 从刘氏当年如何暗害赵曾平的嫡妻开始,逐一进行核审,任那刘氏再怎么百般狡辩与抵赖,也无济于事。 任他一家子如何哭闹不甘,最后还是狼狈的被押往农场开荒劳动,终其一生,都将注定没有机会享受这京中繁华。 因赵曾平的自曝,京中上下也在随后得知,皇上确实没有冤枉他们,赵晋仁遇袭一事,确实是他们派人下的手。 正当外人都在感慨皇上虽然严苛,但也算是念情义,终究还是给赵家做了些遮掩时,正宁帝却在宫中感慨。 “朕的这颗心,这下总算是彻底踏实了,那赵曾平倒是在最后做了件好事。” 何殊也没想到那赵曾平的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活到四十多岁,一直有宠爱他的老爹处处护着,没经历过风吹雨打。 如今是骤然从高处跌落尘埃,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落得如此下场后,惊慌失措之下,说出什么话都不足为奇。 更何况别人都已先入主的一致认定,就是赵曾平夫妻派人袭杀赵晋仁。 在这种情况下,赵曾平肯定以为是哪个环节有错漏,让朝廷找到证据,才会直接这么对他,也就没了抵赖的心思,只想推脱。 “我早说过,这两口子绝对不冤,父皇却总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这道德感也太强了点。” 正宁帝长吁了一口气道,“毕竟是拿着那么一份资料对付老舅舅,这压力才会格外大些。” 何殊则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位老舅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您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将一个小小年龄就敢心狠手辣的陷害别人,因此而被退了亲的庶女,送给你做侧妃,差点害惨了我们。” 想起三公主的母亲当年死得不明不白的事,以及太子当年差点被其算计的事,正宁帝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这些都是赵家一些老人为将功赎罪,最近才曝出来的事。 此前虽觉他那表妹的死是咎由自取,所以在他登基后,没有按例给其进行追封。 但对老舅舅,正宁帝难免会心怀一些愧意,毕竟人家好好的女儿嫁他为妾室,却英年早逝。 当年忙着苟命的正宁帝只听说表妹在嫁他为妾之前,被人退亲的事,但他并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内情。 此刻听说此事,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 “也是朕当年太过软弱好欺,才使得这母族都不将朕放在心里,朕与赵家之间的亲戚情分,就到此为止了,那赵晋仁以后如何,全凭功绩论,不必再考虑什么亲戚。” 何殊心中暗自满意,口中却安抚道。 “那毕竟是祖母的娘家,能照顾的地方,还要照顾一下的,只是树大难免会有枯枝黄叶,我们帮忙修剪一下,让它可以长得更健康、更茁壮,也算是我们爷俩对祖母的孝心了。” 这话让正宁帝听得心情舒畅,自傲感油然而生,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做得对,将对赵家的那些复杂情绪彻底放下。 “对,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能让赵家更好,也是在孝敬你祖母。” 生母早逝,让他没有机会孝敬,也是正宁帝心中的一个遗憾,有遗憾,就会不经意间移情在与其生母有关的人身上。 毕竟这是个非常推崇孝道的时代,何殊身为太子,注定不能对这种价值观表现出任何质疑。 所以她只能通过种方式,不动声色的引导正宁帝放下自己的某些心结。 要不然,那四公主和赵老侯爷,或者是赵家其他人,还能有机会生事。 这让何殊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会泡茶了,遥想当年,她明明是个情商不在线的理工直女,这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在钻研演技与茶艺的路上越走越远。 远在临海府的赵晋仁接到自己被封忠实侯的圣旨,知道自己的渣爹和后娘,与他们所生的一对子女,都罢爵、除族,还被送去农场劳作的消息时,京城这边与赵家有关的一切,都已翻页。 赵晋仁捧着圣旨,感到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禁锢在他身上的那道无形枷锁,都在此刻消失,情之所致,忍不住对着京城的方向跪下嚎啕大哭。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亲娘被继母害死,有冤不得伸张的怨恨,受到继母的迫害,生父不仅袖手旁观,还纵容并帮忙掩护的经历,都让他有苦无处诉。 之所以能在年纪轻轻,就学得一身本事,除了天赋,还有一个很大原因,就是他专心投入,希望能借助那些排遣心中的无奈与悲伤。 经历过这次差点身死的袭杀,赵晋仁已经做好自己迟早会死在那些人手中的心理准备,毕竟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那些人。 只是他自己死就死了,那是他的命,让他死不瞑目的是自己妻儿会受自己的连累,无法在他死后摆脱那些人,不知会落得什么凄惨境地。 却没料到惊喜竟然来得这么突然,皇上竟然亲自出面,将那些人除族,也就是说,他从此再也不用受制于孝道,任其宰割,不得反抗。 更加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祖父与他的外祖家明知真相,都不敢为他母亲出头,也不许他闹出去的冤案,在时隔多年后,竟由皇上派人调查清楚,将其母亲被害一事公布于众。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尽憋在心中多年的怨愤与惶恐,哭出听说大仇得报的痛快与喜悦,哭出从此不用再与家人受制于人的欣喜后,赵晋仁郑重其事的将圣旨高举过头,对天盟誓。 “臣赵晋仁,今得圣上再生之恩,定当世代不负陛下厚望,甘愿为陛下、为大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到传旨的宦官回宫复述当时那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的场景,以及赵晋仁所说那番誓言,正宁帝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皇儿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能让那些为我们大安尽忠职守的人流汗、流血又流泪。” 与此同时,除着三公主的伤势逐渐痊愈,大公主与二公主已经打包行礼。 分别在即,不知下次何时能再重聚的三姐妹都有些伤感,三公主不舍的说道。 “二姐真的打算接下来就回京吗?” 二公主语气肯定的回道,“回,肯定要回,我既已嫁人为妻,肯定要多少为夫家考虑一下,回去先将驸马族里好好梳理一番,有问题早点主动坦白处置,就不给父皇与太子弟弟添麻烦了。” 听到她这话,大公主与三公主不禁失笑,伤感的气氛也因此而消失殆尽。 二公主知道她们都在笑她什么,不满的提醒大公主。 “大姐,老三是一个人无事一身轻,管好她自己就行,你的驸马亲族人数也不少,可得小心哪,更别 说你还是个老大。” 大公主有些无语的劝道,“你快冷静冷静吧,哪有这么严重。” 见对方不听自己的话,二公主不满的警告道。 “大姐,咱们自己若不早些先下手整顿,若落到咱们的太子弟弟手中,那可就难以善了,弄不好,还容易伤我们与驸马之间的夫妻情分。” 三公主见状,忍不住插嘴道。 “二姐,母后亲自上表罢蒋家爵位的事,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父皇出手整治那赵家的事,也是事出有因,你就不要将这些都归到太子身上了,也不用这么紧张。” 这话让二公主感到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与无奈。 “依我对父皇与母后的了解,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根本不合常理,根据我多年来总结的经验看,凡是不合常理的事,往往都与我们的太子弟弟脱不了干系,那就是个因嫉恶如仇而六亲不认的人。” 听到这话,大公主瞬间收起脸上的轻松笑容,神情严肃,语气严厉的呵斥道。 “阳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太子?太子所做的一切,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是为我这们这一大家子,父皇与母后的性格脾气,我们心里都有数,若没有太子小小年龄,就当起这个家,我们姐妹何来今天这舒心日子?” 年龄大的三姐妹不仅在郡王府经历过穷日子,也曾在宫宴上被人轻视怠慢过,她们都曾切身感受过家里发生的一切变化。 尤其是他们那对性情柔和,不喜也没有能力与人争抢的父母,是从何时开始逐渐发生变化,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们的印象都很深刻。 正因有了那些好的变化,她们才能享有这早年不曾奢望过的尊荣与舒心日子,她们也都知道这些变化来自谁。 二公主有些焦急的解释道,“大姐,我敢对天保证,我说太子六亲不认,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正因知道太子的不容易,我才想要回去好好查查驸马的亲族,看他们有没有做出什么恶举,要是有个什么不妥,等到被人告发,岂不是真要让外人觉得父皇与太子六亲不认?” 大公主闻言,这才脸色稍缓,但还是语气严肃的嘱咐道。 “所以我才一直提醒你,不要将有些话挂在嘴上,说习惯了,张口就来,不仅容易让人误会你,落人口实,还容易给太子招来非议。” 刚经历过被误会的遭遇,二公主这次非常认真的回道。 “大姐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有太子好,我们姐妹才能好,我们都是依附在太子身上的藤蔓,绝对不能误了他。” 三公主也在一旁道,“大姐,我觉得二姐的担忧很有道理,随着建言箱已在各地开始安放并宣扬,百姓多了可伸冤的渠道,两位姐夫们的亲族安分守己还好,若真犯下什么事,被人给告到京中,可就不好了。” 大公主点头,“这次回去后,我会与你大姐夫商量一下,看要怎么做。” 然后嘱咐二公主道,“老二,这件事就算要做,你也要先与妹夫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后再行动,不要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将事情直接做了,结果却落得个好心办坏事。” 二公主这次没有反对,她也知道大公主想事做事更为周全。 “老三,你真的不打算借这次的嘉奖,申请调回京中任职吗?嫁人的事,连父皇都那么表态了,母后肯定也不会再逼你。” 三公主态度坚定的摇头,“不回,一旦回京,想要再出来,就难了,这样的机会难得,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还是在外面更能锻炼人。”,.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随着建言箱在大安各地安置得越来越多,距离较近的那些,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这为朝廷与地方都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但是建言箱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是极其明显的,即便让何殊的这个太子当得更累,她也甘之如饴。 青山州是首批安置建言箱的区域之一,随着隐居在那里的杜乐贤因一份建言被朝廷采纳,得以成功复出,被任命为临海府知府的消息传开,建言箱的安置成功得到许多人的拥护。 而杜乐贤到临海府后,在短期内,就因加强临海府的防务工作,与定海水师通力合作,立下搞击海寇的大功,得到朝廷嘉奖一事,既让世人感叹朝廷的确做到了唯贤是举,也让许多人暗自羡慕不已。 尤其是那些因各种原因退出朝堂的人,朝堂上近些年来,时有各有种消息传出,只要有心,都能关注得到。 从中不难看出,当今皇上登基后,惩贪官污吏,除弊政,对那些积恶无数的豪门大族也不手软,可谓是让朝堂上下重焕新颜。 而朝廷近几年制定的种种新政策,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大计,十分难得。 不管是朝廷不计前嫌的重新启用杜乐贤,且对其委以重任之举,还是皇上当众表明他将不惜代价保护朝廷重臣的决心,都能让人对这样的朝廷充满希望与向往。 有心想要复出的人,有些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有些人还在犹豫与观望中。 “逸表哥,皇上既然赦了我们这些人家的罪籍,你也能趁此机会出仕啊,就算不通过建言箱,你也可以继续考科举。” 身着一身粗布衣服,依旧难掩一身风姿的少年闻言,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 “你可以试试申请进入军营,我不行,我这身份,太容易让人忌惮,皇上对我们已是格外开恩,我们不能不知足。” 劝说的少年左书意有些着急的继续劝道。 “依我看,皇上是个宽容大度的,朝廷已经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应该不会刻意打压我们这些人,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进入武院,更何况,你还是皇上的亲侄子呢,姑父与皇上又没有什么旧怨。” 何昌逸想了下,还是摇摇头道。 “我觉得能像现在这样,可以看书学习,还能教书育人,就很好了。” 眼看再三劝说,都说不动何昌逸,左书意只得失望离开,他是真心为自己的小表哥感到可惜。 左书意离开后,简陋的书房中,走入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人,他是先帝的皇子之一,曾经素有贤名,据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瑞王何广庭。 “逸儿,书意劝你的那些话,为父刚刚听到了。” 何昌逸赶紧解释道,“父亲,我是真心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没想过要去做什么。” 看着这个当初出事时还在幼年,跟着他们被流放到这边境,打小就聪明懂事,却跟着他们吃足苦头,直到当今登基继位后,才有机会重拾书本,才华出众的嫡幼子,何广庭心痛不已。 皇上虽赦他们一家为良民,派人送来各种物资,为他们改善生活条件,让他们过上有尊严的普通人生活。 可是将心比心,何广庭认为他那皇弟再怎么仁慈大方,也不可能会容忍他们试图重新崛起,再次接触权力。 所以何广庭一直劝包括小儿子在内的家人,都要低调本分,不可再生什么念想,让家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父也听说杜乐贤重新出仕的消息了,事实证明,皇上的心胸之大,远超我的预料,为父此生自负有识人之明,却看走眼两人,一个是你皇祖父,低估了他对权力的执着,一个就是你的这位皇叔。” 听到父亲提起那位让他们一家讳莫如深的皇祖父,何昌逸有 些担心。 “父亲……” 何广庭抬手制止住儿子没有说出口的劝慰。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很庆幸你皇祖父最后做了一个英明的决策,让当今继位,而不是选了其他人,让我们一家可以获得生机。” 何广庭对自己的其余兄弟都很了解,包括那些小小年龄,野心就开始写在脸上的弟弟们。 要是换了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位上台,他们一家的处境只会更恶劣,绝对不可能享有如今的平静与安宁。 对于当今这位当初还在潜邸时,总是深居浅出,自打生了个儿子后,更是有儿万事足,凡事亲历亲为亲自养儿的弟弟,何广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应该是位真正没有野心的。 何广庭一直坚定的认为,人们的野心与能力往往成正比,许多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这位被他认定没有野心的弟弟,在登基继位后所表现出的种种能力,却让他都自叹弗如。 对此,他不得不承认,可能是因接触不多,了解不够深,才会让自己看走眼。 不过从对方在登基继位后,不仅没有打压他们这些曾在朝中显赫一时的兄弟,还愿意关照他们,并非是为安抚人心的做戏,也没有派人监督他们的表现上看,这是位真正怀有仁心的帝王。 如今得知他广开言路,还愿意重用杜乐贤这种经历复杂的人,更加让何广庭不得不承认,他这位皇弟的确是心胸宽广,他倒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父亲可以一脸坦然的提起先帝,知道他这是终于放下心结,让何昌逸感到十分欣慰。 “父亲能这么想就好,只要我们珍惜当下,会越来越好的。” 何广庭摇摇头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准备参加乡试吧,既然皇上已经表现出广纳天下贤士的态度,你也可以去试试,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吧。” 何昌逸骤然睁大双眼,他实在没有想到,何广庭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父亲,家里好不容易过上平静日子。” “只要我们也以坦诚相对,谨守本分,不做多余的事,皇上会看到我们的诚意的。” 何昌逸点头,目中有泪光闪过,“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谨听您的教诲。” 何广庭的妻子左氏听说这件事情后,满脸欣喜的转身拿出一封被压箱底的聘书道。 “这么说,妾身也可以考虑接下奇珍阁的聘任?” 惊讶的接过那封聘书,何广庭不解的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这合城是边境穷困之地,奇珍阁到这里开店做什么?” 左氏心情很好的回道,“朝廷计划明年要在城中开设双边互市,这里虽然穷,草原上可不缺有钱人,最重要的是,一些我们觉得普通的东西,是那些草原人眼中的奇珍,他们觉得普通的东西,却是我们大安人眼中珍宝。”。 年近五十的左氏是世家女出身,擅长经营,曾是为瑞王争储提供后勤保障的贤内助。 因心性通透,早做好成王败寇的心理准备,才能在瑞王府倒下,连累她娘家一起都被流放边疆之际,没有因这巨大的打击倒下,熬过最艰难的那几年,迎来新帝登基后的曙光。 何殊正因给她发来这份聘书,希望她能出任奇珍阁在合城分店的大掌柜。 顾虑到丈夫的心情,左氏虽然十分意动,也没有直接应下,如今看到丈夫已经放下心结,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她也就没再瞒着这件事。 “这么看来,皇上比我原以为的更加大度,这个职位挺适合你。” 左氏笑着点头,“他们确实大度,可能这就叫做 福人自有天照吧,谁能想到后来的这一切呢,反正我对他们算是服了。” 看着妻子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何广庭虽然不想扫她的兴,但在稍作犹虑后,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隐忧。 “只是这双边互市的事牵涉众多,朝廷虽有这个计划,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朝廷虽在近两年占得上风,但是蛮族一直野心不死。” 左氏对此倒是挺有信心,“朝廷如此重视军防,这两年不是大安的对手,以后只会更加不是对手,据说今年蛮族来扰边,不仅没有抢到东西,还损失惨重。” 何广庭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就是不知道朝堂上的某些势力同不同意,毕竟双边互市,势必会损失某些一直与草原那边有交易的势力的利益。 不过想到近些年听到的一些消息,他那位性格温软仁慈的皇弟继位后,性格似乎变了很多,为了能成功推行一些政策,对那些蓄意阻挠的反对势力手起刀落,毫不手软。 这让何广庭忍不住有些感慨,他的亲爹手握兵权,养着一大批暗卫,主要用来对付他们这些儿子。 同一批势力到了他这位皇弟手中,则成了用来对付那些贪官污吏、豪门世族的一把尖刃。 左氏看着丈夫,心情也很复杂,她愿意不惜代价的辅助丈夫夺位,除了受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所迫,不如变被动为主动外,也是因为他确实是位有能力的人。 可惜他们最后到底还是棋差一着,没能撑到最后。 如今她能得到朝廷产业的聘书,他们的儿子也能有机会出仕,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她的丈夫,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实现满腔抱负。 何殊不知道朝廷释放出的求才信号,连这些已经退出政治中心的这些人,也忍不住起了心思。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她那些尚健在皇叔皇伯们,在朝野上下多少都还拥有一些根基,若重返朝堂,难免会引得人心异动,她肯定不敢将他们都召回来重用。 但是年轻一辈,如今就不足为惧了,只要他们确实有能力,愿意真心国为民办事,她不会刻意照顾,更不会打压,这是她对自己的底气与信心。 建言箱虽为何殊增加许多工作,但是当她接到船队返回,最新带回的一些新作物与新物品,已被护送回京的消息时,还是迅速放下现有的工作,亲自去查看这次的收获。 船队总负责人李成坚给何殊介绍道,“这是臣等剿掉一处海盗的栖身之地时,找到的一些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他们从其它船上打劫来的,看着像是什么新物种,我们没敢动。” 惊喜来得太突然,何殊看着几箱已经长芽的土豆,心中激动到无以复加。 “好,很好,是新物种,既然都已经长芽了,给孤留下一半,剩下的交给农务司负责研究种植之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留下一半,她要亲自安排人种植,到时候不管农务司边能不能研究出种植成果,大安也能从此拥有土豆这一高产作物。 即便以当前的种植条件,这土豆肯定达不到她所熟悉的亩产几千斤,但是只要能达到个一千左右,也远比大安现有的作物产量高。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要将这种已发芽的陌生作物留下一半,李成坚还是毫无异义的一口应下。 想到发芽土豆的毒性很强,何殊特意强调道。 “这是我们都不认识的新品种,吩咐下去,一定不可以轻易尝试,不管是人还是畜牲,都不能吃。” 跟在她周围的一群人纷纷应下。 原以为这几箱土豆已经是莫大的惊喜,让何殊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竟是惊喜连连。 拿起一个金灿灿的玉米棒子,何殊已经不知该如何表 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李成坚则在一旁解释道。 “这是与我们做交易的一个大商人送的礼物,据说是外海商人带到当地的一种观赏植物,这金黄的颜色很漂亮,而且是长时间都不褪色。” 何殊尽量维持住不动声色的神情,“是挺有意思的,你们带回来的多吗?” “不多,就这么几根。” 何殊心中有些有些遗憾,但是看到那些几个品相很饱满的棒子,想到只要培育得好,这每根棒子都培养出几十上百棵玉米,要不了几年,就能在大安全境推广种植,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欣喜。 这些都是希望,比起前几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这趟的收获绝对是巨大的。 “既然是观赏植物,孤就留下种试试,看个新鲜。” 就这么几个棒子,何殊是一粒玉米也舍不得浪费,肯定不能交给农务司。 虽然船队这趟带回来的东西中,还有不少极具价值的新物品与新作物,但是那些都已吸引不了何殊的关注,只是按惯例将它们分派出去。 “你们这趟出海的收获不小,回来好好休息一阵子,孤已安排定海水师加训一支水军,造船厂那边也在赶制新型战船,给你们的船队配制升级。” 李成坚闻言,顿时惊喜到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请示道。 “臣想先去造船厂看看新船的制作工作,看能不能提些建议,再去水师那边了解一下训练进度,希望殿下能允许弟兄们也去水师营地,训练一下水上作战能力。” 京中现在已是初冬时节,但在临海那边,基本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即便是在冬天,也不影响水师的训练工作。 何殊对此当然没异议,“可以,孤还会给所有参加训练的弟兄们,都额外发放一份训练补贴,算是嘉奖大家的努力。” 李成坚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道,“殿下给兄弟们的待遇已经足够丰厚,去水师那里训练,本就是件给朝廷添麻烦,让兄弟们长本事的事,岂能再让殿下如此破费。” 所有船队成员不仅每月都有固定的薪俸,出海会有丰厚的补贴,回来还有丰厚的奖金。 若是途中不幸丧命,朝廷也会按照其遗言,好生照顾船员最惦记的人,可谓是不仅能给船员们提供最优厚的福利待遇,还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而且朝廷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会说到做到,对于船员的事从无推脱与敷衍。 因此整个船队上下都十分齐心,对于何殊交待的事,也十分上心。 何殊却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回道。 “这件事就按孤说的办,这次带回来的物种里,若发现什么高产作物,或是极具经济价值的东西,孤将还会给你们论功行赏。” 李成坚只得笑着拱手道,“臣代弟兄们多谢殿下的厚待!” “不用谢,让弟兄们好好学本事,保重好自己,每趟出海都能好好的去、好好的回,就是孤最大的期望。” 李成坚与一众船队中的人,都动容不已,他们都知道太子虽然年龄小,却是一位待他们这些手下特别真诚的仁君,说的这番话绝对是肺腑之言。 “臣等定不负殿下的厚望,一定会保重好自身,多为殿下建功。” 将土豆和玉米都交给冯立,让他亲自护送回东宫后,回到御书房的何殊脸上仍挂着止不住的喜悦。 这让正宁帝看着十分稀奇,毕竟之前看完船队的收获,太子看上去总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哪怕船队带回的不仅有大批黄金白银,还有无数价值昂贵的大量珍宝。 “是船队这趟获利颇丰,还是带回什么让你满意的东西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何殊心情很好的回道,“船队这趟的确带回不少让我满意的好东西,这是清单,儿臣说话算话,父皇也可以去亲自去去看下实物,先挑两样喜欢的留下。” 几十条船的东西,当然不可能都运回京中,但是能被运回京中的东西,除了何殊要求的各种新物种,就是价值最贵的一部分珍品。 京中与江南繁华,好东西能卖得上价,所以这些好东西当然要优先送到京中与江南,这等经济繁华有钱人多的地界。 看着清单册子上记录的那些东西,只是看到那描述,正宁帝就觉得每件都让人心动。 但是仔细看完之后,他还是忍痛合上清单。 “还是都卖了吧,卖出去才值钱,朕的库房里还堆着无数御制的宝贝呢,那些东西想卖都不能卖,这些能卖的,还是让它们都变成钱,才是最实惠的。” 何殊对他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父皇倒也不用这么节省,正所谓是有钱难买心头好,这是您的报酬,留下两件也没什么。” 这话提醒了正宁帝,他迅速拿笔在清单上面勾下两件顶值钱的物品。 “还好你提醒了朕,这是朕的劳动所得,不能不要,等到这两件东西卖出钱后,你让人将交完税的这些钱,单独划到朕的帐上便是。” 眼看对方的算盘打得哗哗响,一点都不吃亏,何殊只得应下。 说完船队的事情后,正宁帝拿出一份文章。 “这是朕在你放到待选的那堆建言书中看到的,对于写这份文章的孙树宗,朕还是比较有印象的,当年他曾在翰林院任学士,在宫学教过朕,就是不知他后来为何也归隐了,这人挺有文采,这文章写得也不错,皇儿怎么没有看上?” 那份文章写得合您老的胃口,就是她将之送到待选堆里的首要原因,当然何殊肯定不能这么实话实说。 “这个孙树宗的文采的确不错,所以孤将他放到待选之列,留待备用,只是这位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务实,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吧,过于推崇书中写得那些。” 听何殊说过太多,正宁帝立刻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你是说,他好像只会纸上谈兵?那样的话,的确不能随便选用,与咱们务实的施政理念不相合。” 何殊耐心分析道,“倒也不能只通过一份文章,就直接将人彻底否认,我会安排人打听一下他的过往经历,再调查一下他辞官后的情况,再综合判断他这个是否适合委以重任,或是适合什么位置。” 正宁帝欣慰的点头,“还是我儿考虑周到,对,理该如此。” 看到那份完全根据正宁帝本来的性格爱好写的建言书时,何殊就知道这位应该是正宁帝的旧识,相处过的时间应该不短,对正宁帝用心关注并了解过。 若是做决定的是正宁帝,看到这份建言书,一定能勾起正宁帝的回忆,这个孙树宗也肯定能有机会重新出仕,甚至是受到重用。 而正宁帝看到这份建言书后,能够立刻回想起自己当年对那位的印象,也证明了对方的谋划是对的。 前世的何殊会很看不上这种心机手段,可是今生的何殊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就直接否认这个人,相反还能从中看出这个人身上的一些优点。 能在二十多年前,正宁帝还只是一位在宫中不受宠的小透明皇子的情况下,就愿意用心关注并了解正宁帝,意味着这是一个非常善于观察,习惯掌握细节的人。 习惯性的记下一些人物的性格偏好,在多年后仍然十分清晰,可以表明这个人的记性极佳。 为达目的,不吝运用自己的这些特长优势,表明他不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人,就是一个知变通有心机手段的人。 何殊需 要的是后者,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否认这个人,而是打算对其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与评估后,再慎重考虑是否要用这个人。 何殊不怕别人研究正宁帝,因为在多年的潜移默化之下,正宁帝对她的信任已超出他自己,别人再怎么懂得投其所好的讨好正宁帝,只会让正宁帝生出警惕与防备。 她也不怕别人会研究自己,因为没人能想象得到,她曾拥有过怎样的前世与前世经历,也就不会知道,她这辈子被迫做这个太子后,其实演了一大半。 假作真时假亦真,连何殊都不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一直在坚定的奉行实用主义,这个实用表现在方方面面。 对于所有有能力在这方面投其所好的人,何殊完全不介意给他们想要的功名利禄。 土豆和玉米的种子找到后,并不意味着大安从此在粮食这块就能做到高枕无忧。 高产作物的后期种植,也有很多问题与隐患需要解决,尤其是在当前没有化肥的情况下,仅凭现有的土地肥力,是无法支撑高产作物的连继种植的。 当然,何殊也没想过让大安从此改变饮食结构,让人放弃传统的五谷杂粮,以这两样当主食。 所以她要考虑的是,如何引导百姓在不放弃那些传统却产量低的作物的同时,科学合理的利用现有的土地,种植这种高产作物,同时还要保证土地肥力不被透支。 何殊虽是通过经商改善朝廷严重缺钱的困境,但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农业生产的高度重视。 所以过去多年里,她颁布各项鼓励措施,让人研究如何提高产量,改善现有的农具,提高生产效率的方式。 在农具,如犁耙、水车等方面,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在堆肥方面,还基本限于草木灰与人畜粪便。 想到从海外带回的苜蓿草等优秀草种,已经培植到可以规模种植的地步。 何殊决定下一步开始挑几个地理与气候条件合适的区域进行试验,鼓励百姓种草发展养殖,养殖可以产生大量的粪便,可以用来肥地。 等到高产作物可以进行推广种植后,土豆的藤与叶虽有毒,也可以在煮熟后用来喂猪,还有玉米杆,也能用来喂养牛羊,届时可以达到一个基本的良性循环。 不过这只是她能想到一些,接下要如何具体实施,还需要积思广益,太子也是人,不可能做到事事亲为,她想不到的那些,当然需要更多的其他人努力钻研与完善。 这也是何殊求贤若渴,就差直接拿着大喇叭直接吆喝,朝廷要广纳天下英才的目的。 心中正在感慨朝廷缺人,最缺精于农工桑事,可以深入研究如何科学种植的读书人时,何殊的手一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格外凝重。 看完那份内容非常实在,没有用任何华丽词藻修饰,就是平日里观察农作物的种植与生长,随手记录下的手札,何殊的心情十分好。 招来汪林,直接将那份手札的作者信息交给对方。 “汪大伴,着人拟旨,封伍少江为太子舍人,暂定七品,赏安家银,即日赴东宫就职。” 汪林恭敬的应下后,毫不耽误的直接去中书省传令,当然是以皇上的名义。 对于御书房中的两位,哪位说话更算话的事,身为皇上身边最为信重的秉笔大太监兼内侍大总管,汪林心里早就有数,但也只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在外闲说半个字。 汪林走后,正宁帝才好奇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人,竟让皇儿如此欣赏?……一个秀才?有何特殊……看样子应该是个会种地的。” 能有机会被递到宫里的这些建言书,都已进行过初步确认与调查,以确保建言书中内容与作者,乃至建言书中提到的人与事,都能对得上号。 从而尽量避免出现冒名顶替或是言之无状、造谣诽谤之类的现象,就算出现,也要确保那种不靠谱的内容不会被呈上去。 “最关键的就在于他会种地,而且从这些内容言之有物,可以证明他确实有在用心种地,而且很有想法,勇于大胆尝试并改进,这正是我很需要的人才。” 看着何殊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欢喜,正宁帝不禁好奇。 “种地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何殊毫不犹豫的回道,“这是当然,这些农业种植方面的人才,若能研究出如何提高农作物产量,研究出如何除病害以防减产,如何在尽量节省人工的情况下,提高劳动效率,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福泽无数人的大功绩。” 正宁帝当然知道农业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但他对何殊说得这些,都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听着就知道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善于种地,你将他安排到农务司不就行了,怎么让他当太子舍人?” 何殊坦然解释道,“一来是因农务司都是钻研这一行的人,同行相轻,他去了难服众,也难有作为,二来是因儿臣今天看到船队带回的新作物中,有两种此前从未见过,看着挺投缘的品种,让送了一部分去东宫,可以让这个伍少江负责研究一下。” 正宁帝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东宫都快被你变成新作物培植庄了,东宫的官员,现在也成了大安最有名的一批不务正业的官员。” 要不是知道内情,谁能想到堂堂太子少詹事,竟然成了一个给太子管帐、巡查产业的,新任命的这位太子舍人,竟是招来种地的。 拿起下一份建言书的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我们能做成事就行。” 正宁帝深有感触的点头,“不过这么一人秀才凭借一份建言,一步登天当上太子舍人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更多人想要通过这种途径晋身。” 他已经看到那伍少江的生平,现年二十七岁,十五岁考中秀才后,一直不曾中举,终日埋首于田间地头。 多少人为了能够通过科举出仕,白首不移其志,可是这个伍少江,却能通过一份建言,直接成为太子舍人,前途无量的东宫近臣,怎能不让人羡慕与向往。 这件事情所能造成的影响,势必能比杜乐贤的经历更加引人瞩目,从而引起更多人的效仿。 何殊当然知道这件事所能带来的后继影响,但她不介意,只是又要更增加一些工作量而已。 只要能从中多筛选出几位确实有真材实学的人才,一切的付出都值。 以皇帝的名义安排下去的事,效率当然很高。 只是几天后,突然被从地头叫回家接圣旨的伍少江有些懵。 既为自己突然被授官一事感到懵,也为自己明明是往建言箱中投了一份农事手札,现在却被封为太子舍人一事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父亲就已用力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说些表忠心的话。 可是伍少江言语木讷,除了拱手向传旨的礼部官员及陪在侧的当地县令施礼致意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因为他的脑子还是糊涂的。 不过他本能的知道,若是自己敢在此刻说出自己不想当太子舍人,只想种地的话,肯定会被一直恨他不争气的父亲给亲手打死。 不管是前来宣旨送安家银的礼部官员,还是当地的县令,都能看得出来,这位看上去跟普通农人没什么区别,却能突然一步登天的秀才,是个脑子不怎么精明的人。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竟然能有机会凭借一封建言书,从一介秀才晋为正经的七品官,而且还是前途无量的太子舍人,这番际遇,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直到官府中人与一干听说消息,争相前来道贺乡邻,都被他那高兴到红光满面,仿佛瞬间年轻十岁的老父亲,带着兄弟们好生送走,伍少江仍然呆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 伍少江的妻子王氏担忧的看着丈夫,小声跟婆婆李氏说。 “娘,朝廷给封的官,好像不是相公常说的司农官,他……该不会不想去当这个官吧。” 李氏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心,倒是旁边偷听到这话的伍家二儿媳立刻嚷嚷道。 “那可不行,虽说咱们现在已经分家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伍字,他三叔也必须去当官,当年供他读书那会儿,可是我们全家一起供的。” 哪怕是已经分家的小叔子得了官,说起来也是他们伍家出了个当官的,这得是多大的光,老伍家都能跟着沾光。 李氏迅速甩掉手上的抹布,不满的瞪着二儿媳。 “谁让你供了,老三早年读书是我和他爹供的,等你们嫁进来的时候,他读书考得好,已经不怎么花家里的钱了,后来考上秀才公,还得了官府的奖银。” 嘴上这么怼二儿媳,李氏心中其实也有些慌,不仅伍少江的媳妇了解他那倔性子,她这个当娘的也很了解这个性格古怪的三儿子。 能以十五岁的年龄考取秀才,而且还是能够得到奖银的前三名,伍少江在读书这件事情上的天分,是不用质疑的。 可是让没有想到的是,伍少江在读书上的成就,竟然就此止步,后面又相继参加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后,他竟坚持不愿再去参考。 自那以后,无论家里人怎么劝,伍父甚至还曾一度动手揍他,也始终无法改变他的坚持。 而他最为坚持的,就是专心研究如何种田种地,尤其是研究朝廷的农务司统一印发,并发放到地方官府中的一些种植技术,以及一些新作物的试种植。 这些年下来,他也确实研究出一些成果,从如何为土地增肥,到一些作物交叉种植,从而起到可以增产的效果,以及病虫的防治,还有一些果木嫁接、授粉等。 同样的地与种子,伍家的产量就是能比别家多产个一两成,就是他最大的研究成果。 邻里遇上种植方面的问题,来家里请教,他也不吝指导,也确实帮助了不少人家。 可他身为乡下难得一见的秀才公,不好好读书,天天比那些真正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对农事还要上心的举动,终究给他招来不少非议。 有些人家在教自家孩子要好好学习时,都少不了会拿伍少江作为反面教材,要求自家孩子一定不能学他不务正业,放着读书这大好前程不要,非要扑在田间地头当农民。 有一说一,多年下来,在方圆十里八乡流传的这些风评,确实让伍家上下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可是伍少江除了在提及农事时,能说得头头是道外,在其他方面的木讷表现,也让伍家人彻底放弃了指望他能改换门庭的想法。 朝廷出台最新的税改制度后,家里共有百余亩土地的伍家,第一时间选择分家,既是为了能够享受那免税的口粮田与惠民田,也是为了能与在当地出了名的三房撇开关系。 在包括伍家人在内的所有人看来,伍少江基本算是废了,一辈子都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 谁都没有想到,朝廷竟突然下旨,将伍少江封为七品官,看同为七品官的县令大人那难掩羡慕的反应,谁都知道这肯定是个好差事。 只是对伍少江最了解的伍家人如今反应过来后,首先想到的都是以伍少江那倔性子,会不会拒绝去做官的问题。,.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伍少江虽然是个典型的研究型人格,但他并不傻,反应过来后,将这前后经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得到这个七品官位,肯定是因他在同窗的怂恿下,往建言箱中投递的那份农事手札。 既然朝廷是因看上他的种植技术,才会给他封官,肯定也是希望他能做相应的工作。 就算这个太子舍人不是负责研究种植的官位,到时候他也可以试着申请调整职位。 若能去京中,尤其是去朝廷下发的那些农耕资料中提及的种植试验庄中看看,是伍少江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知道那里有着大安最先进种植技术,最丰富的农作物品种,还有朝廷耗巨资搭建的玻璃房暖室,也有大安最新最先进的农业器具。 所以当其他的伍家人还在担心的时候,伍少江自己想明白后,当即决定遵照朝廷的吩咐去京中赴职。 将家里的田地托付给父母与兄长,将朝廷发放的二十两安家银留下一半当路费,一半送给父母当做养老钱。 对于其他的伍家人而言,与伍少江愿意去当官的事情相比,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不仅让他的父母感到十分欣慰,也让他的兄弟们都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保证父母有他们照顾没问题。 毕竟他们老伍家出了个喜欢一心种地的秀才公,已经成为让人耻笑的对象。 继此之后,若再次传出伍少江为种地不愿去当官的笑谈,估计外人都要认为他们老伍家人的脑子有问题了。 为了让儿子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赴任,大字不识几个的伍父甚至主动表态,他会让人记录下他家地里庄稼的成长与收成数据。 曾几何时,为了逼儿子继续去考科举,伍父曾亲手毁掉不少伍少江亲手育的苗,看到伍少江不务正业的拿着纸笔记录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就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伍少江携带家眷进京后,只见了年龄不大的太子一面,全家就被送到京郊的一处守备森严的庄子上后,伍少江才知道,原来他这太子舍人的工作就是负责种地。 考虑到京都所在的位置靠北方,现在并不是适合种土豆的季节,可是船队带回的那些土豆已经开始发芽。 所以何殊将伍少江安排到东宫名下的农庄中,这座庄子的主要功能,也是用来研究种植与养殖,有不少负责研究这些的官吏,与农务司之间存在许多合作。 庄上不仅建的有几间玻璃暖房,因附近有温泉,还有一些地面温度较高的土地,方便用来研究一些不适应在低温环境生长的作物。 土豆的种植工作需要尽快开展,而船队带回的那些发芽土豆数量虽不少,完全可以种得下。 对于伍少江而言,这份包吃包住,只要求他要全心全意钻研种植,在见识到更多新作物的同时,还能学到更多经验的工作,绝对是他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玉米的种植完全可以等到明年应季种植,何殊没有将那几穗珍贵的玉米拿出来。 只要求伍少江负责带着人种植土豆,为此她还不惜将自己记忆中的一些,与种植土豆有关的要点讲出来,以确保这一部分土豆能种植成功。 建言箱的事虽然又多又繁琐,农事虽然重要,但是这些都只是何殊的太子工作中的一部分,将这些安排下去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二公主回京后,先去凤元宫给皇后请安,说完自己与大公主、三公主在外面的事情后,问起皇后的近况,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 “母后这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看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皇后跟女儿不见外,直接说出自己这段时间的烦恼。 “……那些夫人们现在都避着本宫,不愿进宫,可是宫里的这些嫔妃们 倒是赚外快上瘾,天天打着请安的名义,催我邀人进宫,你说这事弄的,唉!” 二公主是真不知道她们陪着老三养伤时,皇后竟然玩得这么热闹,在宫里就把生意做了,大把的钱也赚到手了。 “您就没问问太子?弟弟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他或许能帮您想想办法。” 皇后有些无奈的回道,“这个主意本就是太子想的,她出这主意的初衷,本是为了帮我解决那些夫人总要进宫找本宫求情,耽误本宫处理正事的时间。” 结果现在成功将那些夫人们阻在宫外了,可是吃到甜头的皇后与那些拿到提成的嫔妃们,又盼着那些夫人们能多进宫几趟。 二公主觉得这种难题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所以她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在外面听说您主动出面上表,要求父皇将蒋家罢爵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姐妹以后该以什么分寸与蒋家走动才好?” 提起蒋家曾做过的那些事,皇后的心情就有些不爽,但是这里边的恩怨不好跟外人提,跟她自己的女儿,还是要说清楚。 “……先是打太子的主意,后面又打你八妹的主意,一大家子没出一个有能力的,一个个野心却都不小,总是变着法的怂恿你外祖母进来跟我提要求。” 听说这些,二公主并不意外,反倒是皇后对娘家的这些打算如此反感与排斥的态度,更让她感到不解。 不过她也听得出来,皇后这是真心烦了蒋家上下的贪得无厌。 “既然蒋家爵位已经罢了,您就消消气吧,这件事我会跟大姐提一下,以后虽与蒋家照常当亲戚走,也要小心一下他们那些小算计。” 皇后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么回事,虽然照常当亲戚,却不能纵容他们,我算是看透了,是人都惯会得寸进尺,不知足,就是要从最初就掐断他们的念想,才能让他们消停,赵家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也是这次曝出来后,我才知道那赵家竟然还有那么一桩往事,之前的那个承义侯夫人,我也见过几回,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后对此深有同感,“是啊,从前只知道她是继室,没想到她的继室之位竟是这么来的,遇上这么两个人,那承义侯的原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女子往往更能共情同性的这种遭遇。 “儿臣也是回京后,才知道这赵家的事情里面,竟然还有那些不堪过往,幸好那忠实侯是个有出息的,还遇上了父皇这样的明君,不仅保他性命,让他不必受制于那么一对亲爹与继母,还让他母亲冤死的真相得以昭雪。” 提起这件事的结局,皇后也觉得痛快。 “就是,听说赵家的老侯爷进宫跪地不起,哭求你父皇要对他的宝贝儿子网开一面,你父皇这次是一点都没心软。” 想到太子的性格,二公主一边嗑瓜子,一边回道。 “有太子在一旁盯着,父皇肯定不会有心软的机会,这承义侯夫妻做下的恶事,都是太子最痛恨的那种,没连老的一块整治,已经是看皇祖母的面子上了。” 说完这些事,二公主才提起自己这次回京的目的。 “穷人乍富,很容易出事,驸马家里虽然富裕却没权,肯定少不了会仗着我这个公主势的人,若为自保也就罢了,若敢欺人,我肯定不能饶。” 皇后对此比较赞同,“你能有这种想法,提前未雨绸缪是对的,跟驸马那边也要将话说清楚,自打朝廷安置的建言箱收到的信件陆续被送入宫中后,你父皇与太子越来越忙了,可见那个东西的效果非同一般。” 非同一般,就意味着驸马家族若有仗着公主的势,做下什么恶事,很有可能会被人通过建言箱告到宫里来,据说各地衙门与京里的大理寺近来都很忙。 以正宁帝与太子的脾气,肯定不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就包庇驸马犯事的亲族,若真有事,等到被闹出来,就难善了。 与二公主进宫后先去凤元宫给皇后请安不同,二驸马回京后先去户部点卯过后,才进宫先觐见正宁帝与太子。 对于这位虽然家世不显,但是很有赚钱本事,将户部产业打理得生意兴隆的二女婿,正宁帝还是比较欣赏的。 正宁帝亲自带着二女婿去喝茶聊了一会儿,才一起去凤元宫,何殊只顾上和二驸马打了个招呼,见对方这次进宫似乎表现得特别小心,她也顾不上多管。 她实在太忙,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排着队等着她分派与处置,还都是一些她需要亲自过问才放心的事,整个朝堂上下的大臣们,也都因此而忙得团团转。 不过她还是抽空去凤元宫陪二公夫妻用了顿晚膳,听到二公主试探着提起宫里的嫔妃们想让皇后多招些外命妇进宫,却被那些夫人们以各种理由拒绝的事。 何殊直接回道,“过段时间,就是一些大臣进京述职的时间,母后可以召他们的家眷进宫关心一下,孤的庄子上种的有些品相不错的花,到时候可以办场雪中赏花会之类的,二姐到时别忘了给母后捧场就行。” 许多外放的官员都家资富裕,有不少直接是京中大族子弟,每到年前这段时间,都有不少人会在京中四处走动、运作。 皇后闻言,眼中顿时有了光,被点名的二公主却下意识的想要捂紧自己的钱包。 她跟着二驸马常年在外巡逻户部产业,与宫中产业及东宫产业,也没少打交道,深知她母后所掌管的那些只做有钱人生意的产业,有多赚钱,也知道那些产业出售的物品多贵。 身为公主,她本就是足够尊贵的存在,不需要那些昂贵的华服首饰衬托身份,她可不想多花那份冤枉钱。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你二姐与你二姐夫向来有孝心,当然会给本宫捧场,就是不知道你大姐两口子今年回不回京。” “不回,父皇计划明年在合城开设互市,在此之前,边境的防卫工作不容出丝毫的差错,有大姐夫亲自在那边镇守,父皇才能放心。” 正宁帝一脸深沉的点头,“是啊,边境防务是大事,绝对不容有失。” 二驸马杨卫接过话道,“儿臣回京前,接到水泥作坊那边的消息,说是在合城附近探测一处石灰岩新矿,是个富矿,新的水泥作坊已在筹建中,明年初,应该就能正式投产。” 宫里还没接到相关奏报,正宁帝欣喜的点头。 “这是一个好消息,水泥产量得到提升,不仅方便接下来将要在合城开展的改建工作,还能加强那一带的城墙与道路建设工作,朕会给你们记一功。” 听到何殊提起过合城开设互市,朝廷需要做的一些配套建设工作,正宁帝此刻也是张口就来。 正宁帝在国事上表现出的英明睿智,经常让二驸马感到有些违和,尤其是在翁婿刚交流过一番后,这一点会变得更加明显。 作为一个阅历丰富,时常与人打交道的生意人,二驸马杨卫的心机手段绝对不缺,也自有一套识人之术。 虽然出于天然的敬畏,杨卫不敢在首先是位皇帝,其次才是他老丈人的正宁帝面前动什么心机。 可是架不住正宁帝每次见到他后,总会抽些时间亲自招待他,这种私下里的交流多了,让他不可避免的对老丈人的性格有所了解与分析。 在他看来,老丈人就是一位性格温和,对别人有仁慈怜悯心的人,是位生活在富贵乡中,不识真正的民间疾苦的皇帝,对人没有什么城府。 可是只要脱离翁婿私下相处的状态,他的老丈人仿佛迅速变得格外精明睿智。 等到他 离开皇宫,出了京,更是经常听到他老丈人又颁布了什么国策,制定了什么新制度,又杀了什么人,整治了哪些豪门世族,当众说了什么话,总之都能影响深远。 通过那些事,那些话,一位强大果断、冷酷无情,却又具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形象跃然纸上,让人印象深刻。 可是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帝王的杨卫,实在看不出他家老丈人具备这些特质。 二公主不耐烦听这些正事,“父皇,听说船队这趟回来,带回不少好东西,能不能让我先选几件,我不白要,会按价出钱。” 她很喜欢收集从海外带回的一些舶来品,务实的正宁帝非常不支持二女儿的这个爱好,但是当着女婿的面,他也不好劝阻,只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口回绝。 “不行,那些都是要走拍卖会的珍品,消息也已传出去了,怎能让你提前选购,规矩不能坏,朕可不能带头毁坏奇珍阁的声誉口碑。” 奇珍阁坏了口碑,损失的将是真金白银,在这种时候,正宁帝可顾不上宠女儿,还是赚钱更重要。,.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建言箱的设立之初,受杜乐贤与伍少江先后被授官的事件刺激,收到许多建言,这些建言的内容五花八门。 有申冤诉屈的,也有自我推荐,还有歌功颂德的等等,好在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还算淳朴,就算是拍马屁的奉承内容,也能写的文采斐然。 出于对王权的忌惮,也没有什么无聊人士搞事,连造谣诽谤之类的事件都很少见。 倒是有人试图以冒名顶替的方式,往建言箱里投自荐,却被查出确有其人其事,只是人对不上,倒也算是变相为朝廷推荐了人才。 只是即便如此,那些违反建言箱投递规则的人,也成功领取半年到三年不等的农场改造处罚。 如此严谨的审核过程,以及严苛的处罚制度,让所有人从最开始就意识到朝廷对建言的重视程度,成功警告了许多存侥幸之心的跃跃欲试之人。 这也就使得建言箱在经过最初的时常爆箱后,终于逐步冷寂下来,给各方都减轻了许多工作量。 感受最明显的当然是何殊,不过这些早在她的预料之中,要是一直持续初时的火爆状态,才是最大的问题。 正如她跟皇后说得那样,天气越来越冷,到了临近年关之际,随着各地的一些封疆大吏与地方官员们,到了年限开始陆续回京述职,京城逐渐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奇珍阁趁此期间接连举行数场拍卖会,场场都能大赚特赚,拍卖会过后,那些官员的女眷还没来得及开始在京中走动,展开夫人外交,就相继接到宫里的邀约。 接到邀约进宫时感到有多么受宠若惊,在宫中花钱时就有多阔气,等到出宫时头脑冷静下来,就忍不住为花出去的大笔金银感到肉疼。 直到后来参加京中各府举办的宴请,发现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们一个个都打扮得特别奢华,那些夫人们才发现,要不是她们在宫里购买了那些昂贵的衣服饰品,肯定会丢了面子,被人笑话乡巴佬,顿时感到十分庆幸。 对于京中夫人千金之间盛行的攀比之风,有御史特意在朝堂上提及,并引经据典的大加批判与抨击。 使得正宁帝听后,也忍不住有些心虚并担忧。 “皇儿,朕觉得,那些御史这次说得对啊,京中奢靡之风盛行,实乃不祥之兆,长此久往,的确容易引起民怨与不平。” 何殊淡淡的开口道,“父皇可以想想,引发这场奢侈攀比之风的高端奢侈品,都是由谁提供的?” 正宁帝有些不明白,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你母后啊。” “这些钱都是由谁赚了?” “你母后与后宫嫔妃,哦不,是朕,不对,这些大额交易的税率那么高,户部也赚了。” 何殊点头道,“这不就对了,母后与那些娘娘们赚的提成,占比很少,大头其实都落入父皇与户部的帐上了。” 正宁帝点头,确实如此,身为皇帝要带头交税,而且因为做的是高端奢侈品生意,缴税比率也格外高的事,让他每每想起,都感到心情分外复杂。 可也正因有他这个皇帝带头,而且还是按最高税率交税,让朝廷在征收商税这块,还是相当顺利的,因为商人最精明,能够从中看出朝廷的征税决心。 “且不说户部的钱都花在何处,父皇私帐上的那些钱,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帐上看着满足一下,大多都花在国计民生上了吧?” 说起这件事,正宁帝真的很想抹把辛酸泪,正如何殊所说得那样,他名下赚得虽多,除了用来贴补宫中嫔妃与女儿们,花在他自己身上的其实很少。 为了能够塑造勤政帝王的形象,虽然日理万机处理国事的是何殊,他也要整日陪在一边,没机会发展什么耗费钱财的爱好。 所以他名 下的钱,大多都被拿去填朝廷的坑,或是在太子的怂恿下,投入到新的项目中去了,所以他真就只有靠看帐册过干瘾的地步,私库中可以随时支配的现钱其实有限。 “是啊,不过我们不是在说奢靡之风不可取的事吗?皇儿怎将话题转到朕的私产上了?” 何殊有些无奈的直接点明。 “儿臣想要说的是,因奢靡之风盛行而受益的若是那些大商家,从而导致社会产生贫富矛盾,肯定不可取,可是如今赚了这份钱的是我们所代表的朝廷,朝廷赚到钱后,会将钱投入到国家基础工程建设、军队国防建设上,会让大安所有百姓都受益,有何不可?” 正宁帝一拍掌道,“对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那些御史真过分,他们不愿拿钱给朝廷做贡献也就算了,怎么能断我们朝廷的财路呢?” 随后他又想起,知道这些弯弯绕的肯定不止太子,户部的那些官员心中肯定都是门清,到头来只有他一人承受到压力。 “柯文青这个老狐狸肯定知道这些,户部占尽便宜,也不说在朝堂上帮忙分辩几句,真是可恶。” 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这事简单,我们在年前那期邸报上,公开朝廷与父皇的大笔收入与支出帐目,就能让所有人知道父皇为朝廷所做的巨大贡献。” 正宁帝满意的点头,“皇儿此举甚佳,就这么办吧” 眼看为了这个皇位,他不得不付出太多,可是他的付出若不能世人知道,岂不是白活一场,名和利他总要落得一样。 正宁十年春,在两处实验庄子中种植出的首批土豆正式出土。 伍少江负责的这边,有太子亲自作弊,一个芽都没浪费,都成功变成苗,种了近两亩地,亩产在一千三百斤左右。 虽然都知道这是实验田中不惜人工与肥力,日夜精心照料,才能得到的产量,这个产量依旧高到让所有人都震惊到不敢置信。 农务司那边的官员种植经验丰富,根据船队带回的土豆上沾土的特点,也判断出它们应该是栽在土里的,没走多少弯路。 后来又从伍少江这边得到提醒,虽因种植不当浪费少量苗,但是加起来也栽种了一亩地,共收获八百多斤大小不一的土豆。 可以肯定的是,这土豆的产量是大安此前从未出现过的高产作物,而且蒸熟之后确定无毒,口感软糯,可饱腹,除了太过消耗土地肥力,没有别的毛病。 消息一出,早就做好准备何殊迅速让正宁帝下旨犒赏带回土豆的船队成员,嘉奖参与土豆培植的官吏们。 新年刚过,朝廷就传出如此振奋人心的大喜事,极大的鼓舞了民心。 虽然都知道朝廷目前总共只有两千多斤土豆种,还需要进行一两轮的试验性的本土培植,才能进行推广种植,也能让人从中看到无限希望。 首次的栽种,已经让农务司总结出一些种植经验,研究出土豆的一些生长习性,具有喜光照、怕涝,在沙土地生长的更好等特点。 所以二次种植时,何殊直接安排一部分有经验的司农官员,带着被重兵守护的千余斤土豆种,前往大安的西北地区,也就是合城那一带进行种植。 正宁十年乡试中,青山州的沈卓考中解元,年仅十三岁的创举,在短时间内迅速名扬大安。 与此同时,何殊陆续收到的与此次乡试有关的奏报中,还有合城的何昌逸以十九岁的年龄考取解元的消息。 看到那份奏报,正宁帝还有些莫名,不知道暗卫为何要将这种小事也特意报上来。 何殊知道他早年就是个一心苟命的,不曾关注过其他兄弟家的情况。 “这个何昌逸正是瑞王叔的小儿子。” 与那些特意将这个消息报上来的人 想得不一样,知道那是瑞王的儿子,正宁帝不仅没忌惮之意,还饶有兴致的拿起那份附有何昌逸在乡试中所写文章的奏报。 “原来这何昌逸竟是朕的亲侄子,嗯,不错,给我们老何家争光了,既然有这水平,一直拖到今年才参加乡试,应该是他们一家顾虑太多吧,不过明年应该能在京中看到他了。” 先帝在流放瑞王一脉时,加了句永不回京,正宁帝觉得,自家这位侄子既然能凭本事参加科举,进京参加会试,应该不算违背他爹的意思。 有了自家更为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太子在前,正宁帝丝毫没有担心这个侄儿太过优秀,会给自家太子造成威胁的顾虑。 “这个青山州的沈卓也很了不得啊,才十三岁,就能写出这么一份言之有物的文章,笔力很老道……” 听到正宁帝的这番评价,何殊迅速想到她在一年前,偶尔在沈卓身上察觉到的莫名有些违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就是‘老道’。 因为生具宿慧,她在某些方面也很老道。 奇怪的是,在之前那半个多月的相处中,她除了偶尔会在沈卓身上察觉到这一点外,大多数时候,都只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天资极佳的少年。 除了在学习方面天分极佳外,心思虽比同龄人深,但在她面前,还是可以一眼看透,不像是极具阅历的样子。 可是看到沈卓在这次的乡中写的文章后,何殊又不禁推翻了自己此前对沈桌的一些印象。 若说沈卓之前在与她探讨学问,或是朝廷的一些时事时,只是类似灵光一散,突然来几句很精僻老道的点评与建议。 那么他在乡试中写的这份文章,则是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这种特点。 其中一些观点与论断都非常有道理,发人深省,可是那些内容竟能出自一位长到十三岁,还不曾走出过青山州的小少年,实在让人意外。 因为自身的玄奇经历,何殊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身上,是不是也存在与自己相类似的特殊经历。 可是通过篇文章,可以看出它的核心并没有脱离她所认识的沈卓的一些思想,更重要的是,这篇文章也没有超出当下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上限。 见何殊一脸沉思的模样,正宁帝以为她这是被到同龄人的优秀表现给刺激到了,好声安慰道。 “皇儿放心,你虽不擅长写文章,但是他们肯定也没你这么会当太子,做人嘛,都是各有所长,反正以咱家这条件,你又不用与他们比试写文章。” 何殊哭笑不得的回道,“我跟他们比什么,看到年轻一辈人才辈出,我们爷俩可以得到更多的可用之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想的是,这两位都与我有些渊源,回头要派人提前安排好他们进京后的住处。” 不管对方身上是真的存在什么问题,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想太多,何殊都决定暂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留待日后再说。 船队带回的玉米共有五穗,品相都十分好,每穗能得的玉米粒,基本都在六百多到八多粒之间。 五穗玉米共得三四千粒玉米粒,在东宫种了五百多粒,在庄上种了近三千粒。 有何殊这个实在不舍浪费每粒种子的作弊者在,这些种子在合适的季节种下,又有专人悉心照顾,这几千粒玉米种子的出苗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所以何殊现在共有三千多株已经长得十分茁壮的玉米苗,每次看到东宫这边的五百多株苗,何殊的脑海里就会涌现出鲜食玉米、爆米花之类的已久违的食物。 虽然她也知道,这些经改良过的玉米口感不怎么样,何殊也对此充满期待。 当然,前两批的种植,何殊也舍不得吃,毕竟每个玉米棒子都代表着几百株未来的玉米棒子,她是太子也不能这么奢侈。 连她自己都不能动,其他人虽然看着好奇,也没人敢动,直到那些玉米都顺利结穗,并老在杆上,何殊才让人将每株都有编号的玉米收入库中,将那些玉米杆送去喂牲口。 见何殊那么宝贝那些玉米,正宁帝实在忍不住好奇。 “皇儿,你让人辛苦种了大半年,总不至于就是为了那些牛马添种新饲料吧?” 何殊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避而不答。 “父皇可不要小看这饲料,往大了说,它可也是能够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您看富仓那边作为养殖实验区,种下大量可用来当饲料的牧草后,那里牛、马、羊,养得多壮。” 正宁帝只好直接问道,“朕想问的是那金黄色的棒子,到底有什么作用,既然那些杆能喂牲口,那棒子应该是用来给人吃的吧?” 何殊只得点头道,“是啊,李成坚说,那是海外赏人送的观赏植物,儿臣觉得不大像,就掰下一些玉米粒磨碎了喂实验鼠,发现那些老鼠吃后精神状态很好,又用死囚实验了一下,确定人也能吃。” 正宁帝知道那不到一亩的玉米地,产下近千斤玉米棒子的事,顿时面露惊喜。 “玉米?这么说来,我大安岂不是又要多出一种高产作物?” 何殊示意他要冷静一下,“您快冷静些,因为数量少,除了实验消耗了近半个棒子,其它的我都舍不得用,等到明年再次种成后,我们都能尝尝味。” 正宁帝不赞成的回道,“不算少,你今年不是收了近千斤,这东西比那土豆种起来还方便,几个棒子就能种一亩地。”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随便吃掉几根棒子,就相当于是吃掉明年一亩地的收成,您能忍心?” 听到何殊这么一说,正宁帝若有所思的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行吧,今年就不吃了,明年朕一定要好好尝尝,还有那土豆。” 正宁十一年如约而至,当朝堂上还在为接下来的会试主考官一事争执不下时,各地的生员也在准备上京赴一事。 有些距离京城远的考生,如合城的何昌逸等人,更是年后冰雪一消融,就赶紧起程上京。 参加会试全力以赴,考出解元,就是何昌逸对京中的一次试探。 他知道省府两级衙门的官员,为了保自己的乌纱帽,也会将他的情况如实上报,见后面一切如常后,他就知道,这便是他那位皇叔的态度。 所以新年过后,他就在一家人的祝贺与欢喜中,与合城的其他生员们一起,坐上官方提供马车队,前往阔别以久的京城。 青山州离京城只有不到十天的路程,哪怕也需提前上京,应防意外,沈卓也不需太早起程。 临到将要出发前日,看着特意跟武院请假回来为他送行的柳平,沈卓忍不住再次问道。 “平弟,京中有谨恒兄在,你转学到上京武院的事,肯定不成问题,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都走了,到了放假的时候,回来只有你一人。” 柳平态度坚定的回道,“不去,卓哥,我已经习惯青山武院的环境了,不想再转学,武院里的教头们都很好,对我很照顾,我不想离开。” 看着这个虽然年仅十二岁,却已经长得身高体壮的少年,沈卓再次忍不住怀疑,玩笑般的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青山武院在你心中的位置,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让你跟我一起上京赶考,你都不愿意,要是我想造反,你岂不是更加不会随我一起?”,. 第50章 第五十章 柳平在武院受的是爱国护国教育,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骤然瞪大双眼。 “卓哥,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咱们大安皇帝多好啊,不仅免费出钱给叔祖治病,还让我们可以免费学本事,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说真的,但是外人听到容易误会的。” 想起梦中那个一再怂恿他,随他南征北战,一起推翻乱局,建立新朝的柳平,沈卓忍不住失笑。 虽然早发现梦中的那一切,与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可谓是截然不同,但是某些感触实在太过真实的内容,还是容易让他生出一些错乱之感。 用这句玩笑话试探柳平,只是一个确认,确认现实与梦中确实不同而已。 “我可是马上就要参加会试,成为天子门生,立志要给皇上当忠臣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开个玩笑,试探一下你的想法。” 想到叔祖正式退休后,每月还能领到养老月俸,时常感念朝廷的恩泽,要求他们哥俩要好好学本事,将来要为皇帝效犬马之劳的话。 柳平拍着胸脯保证道,“卓哥放心,我将来一定要当大安的将军,肯定会对大安、对皇上忠心不二,生是大安人、死是大安鬼,绝对不可能造反。” 沈卓笑笑拍拍他的肩,“嗯,我们一起。” 在祖父生病,家里将要走投无路之际,突然得知朝廷可以负责承付官吏医药费,按照他祖父在县衙的工作年限,朝廷将会为他祖父承担全部医药费的好消息,终于让他可以睡个安稳觉的那晚,沈卓做了个梦。 准确的说,应该是场噩梦,梦中的祖父病重,家里不顾祖父的阻止,卖掉祖宅与家中的藏书,依旧没能挽回祖父的生命。 祖父去后,租住在别人家中的五人除了背负一身债,祖母在祖父去后不久,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世。 为祖母操办丧事,让本就负债累累的家中更是雪上加霜,变得更为艰难。 柳平的母亲与姐姐柳芳拼命接洗衣之类的活,他自己去城中摆书信摊,为书坊抄书,也只能赚取收入微薄的酬劳,还要拿出大半还债,一家人生活十分艰辛。 在沈卓的记忆中,家里虽然不宽裕,但也从没经历过那种需要寄人篱下,一个饼子都要珍惜的分两顿,就着冷水下咽的生的生活。 可那梦中一切,让他有感同身受之感,以至于,让他在梦醒之后,仍然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见到祖父因有官衙负责提供医药费,可以放心的治病,恢复得越来越好,在他的梦中去逝的那天,被大夫宣告已痊愈,可停药,那场噩梦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才消失。 这让沈卓认为自己可能是因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想,梦到自己最恐惧的那个后果。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去青山书院读书,见到教授他的柳先生后,他再次做了一场梦。 那场梦仿佛是祖父病重之际,他所做的那场噩梦的后续。 他梦到表姐柳芳将要与陈姓邻家哥哥谈婚论嫁,那陈秀杰是位有着家传手艺的木匠,不仅在沈家两位老人接连去世时,帮了沈家许多忙,还想方设法的多接活帮沈家解困。 正当沈家的情况开始好转,为这个家付出很多的柳芳更是可以从此重得新生,命运的不幸再次降临,县令家的家儿看上正忙着准备成亲的柳芳,非要强抢她做妾。 柳平为保护姐姐,与对方起了争执,陈秀杰闻讯赶来保护未婚妻,竟被对方重伤,柳芳还是被对方抢了去。 沈卓想去县衙求县令,却见不到人,正当他走投无路之际,遇上来三河县访友的柳先生,柳先生虽然没有官职在岙,却因一生在青山书院任职,桃李无数。 就算是三河县的县令也要给几分面子,才成功救回柳芳,可是当时又气又急,又被打成重伤的陈秀杰虽被及时送去就医,也没能熬过去,死在与柳芳将要成亲的前夕。 柳先生能出面救回被强抢的柳芳,却也没有办法让强抢民女、打死人的县令儿子受到应有的处罚。 除了感慨朝廷无道,地方官员为非作歹外,柳先生担心自己离开后,这沈家再次被那县令的儿子给盯上。 又在朋友那里听说沈卓是个天资极其出色的少年,便提出要带沈卓去青山书院就读,让他的家人一起去府城那边。 沈家人也知道这是一条生路,顾不上还在为陈秀杰的身亡伤心,赶紧收拾行礼离开三河县这个是非之地,去了青山书院。 吴水芹母女在书院里做些杂活,柳平在那里当跑腿伙计,柳先生爱惜沈卓的才华,为他争取到免费在青山书院就读的机会。 在青山书院中,沈卓勤奋苦读,也在是这个更广阔世界中,他才知道当今这世道,已经变得十分恶劣。 皇帝自登基以后,长年缠绵病榻,年幼的太子监国,皇后听政,朝政大权被宦官、外戚与以康王为首的王公大族把持,几个势力争权,将朝堂闹得乌烟瘴气。 朝野上下的官员也无心正事,忙着站队,忙着争权夺势,朝廷秩序崩坏,国法形同虚设,各种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再次从这场梦中醒来,给沈卓留下的除了满腔悲愤,还有梦中的他勤奋苦学那些知识。 当他下意识与现实中的一切对照时,沈卓发现,三河县的县令,并不是梦中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 但是邻家哥哥陈秀杰,是确有其人,他也隐约发现表姐柳芳与对方有所往来,两家大人心里也有数,已经达成默契,只待柳芳及笄。 不同的是,因得朝廷的恩泽,他的祖父没有重病而亡,家里不仅没有卖房卖书,也没有负债累累,他在比梦中更早的时间,拿着青山书院的录取通知免费入学。 而且去了青山书院后,他对大安朝堂目前的环境,也确实有了更多了解。 当今皇帝登基后,十分勤政,虽然初时朝廷缺钱,皇帝也没有给百姓增加税收,而是迅速开办多项产业赚钱,填补朝廷开支的缺口。 从未听说皇帝身体不好的消息,皇后打理后宫,管理宫中产业,也素有贤名,从没传出干政的消息。 只有太子打小就开始上朝听政一事,与梦中稍微能对上一点。 却不存在什么宦官弄权、外戚势大、王公大族摄政,几方势力争权,贪官污吏横行的现象。 皇后与皇上甚至还亲自出手,先后将自己的亲族给打压了下去,根本没给外戚留下可以专权的余地。 梦里那些似真似假的一切,都让沈卓感到匪夷所思,却又不便对人言,毕竟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梦。 他对现实中生活十分满意,祖父祖母健在,表姨表姐也不用去做那些辛苦活,柳平更是进入武院,深受武院教头们的重视,是重点培养对象。 朝廷时有各种惠民举措传出,在惩治贪官污吏,乃至豪族大户时,更是毫不手软,当今皇上英明睿智,极具雄才大略,重视民生经济,让天下归心,大安已呈盛世之势。 最让沈卓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当他与商谨恒等人一起去见过隐居在听泉山里的杜乐贤后,在商谨恒三人离开青山书院的当晚,他竟再次做梦。 这次的梦中,他梦到柳平去听泉山玩时,无意间去了杜乐贤家,杜乐贤对他十分喜爱,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却没有教柳平自己的成名本事,也就是书法与诗词,而是悉心教授柳平武术与排兵布阵方面的知识。 情同亲手足的表弟能有这番机遇,沈卓十分为其感到高兴,在青山书院潜心苦学三年后,他成功考取状元,却因在朝堂上没有根基,被分到偏僻县城当县令。 知道京中那混乱的局面,他只为这个安排感到庆幸,并不觉得委屈。 可是很快,朝廷就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皇上驾崩,太子登基,各地迅速涌出多支武装,打着勤王、清君侧的旗号起义。 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刚登基继位的新帝禅位于康王后不过数日,就暴毙而亡。 康王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加征赋税,让本就背负着沉重赋税的百姓更加不堪重负,有些百姓甚至宁愿舍弃自家的田业当流民。 可是即便如此,也是朝不保夕,还会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壮/丁。 沈卓顶着重重压力,坚持不给自己治下的百姓再摊派那些苛捐杂税,惹得上官不满。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柳平极力怂恿他也跟着起义。 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竟在短时间内,就成功打下一片天地,因他占下哪里,就鼓励当地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成功得到民心拥护。 当其它自立为王队伍争得你死我活,所到之处会让当地变得更为民不聊生时,他倒是凭借这种方式,得以逐步发展壮大。 梦中并没有显示那些具体的细节,却会突显一个个关键节点,例如他考取状元,在柳平的劝说下,再三思虑过后,终于决定起义等场景,都让他在梦醒之后印象深刻。 沈卓敢对天发誓,现实中的他对朝廷只有感恩,绝对不存在反意,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而柳芳已在年前与陈秀杰顺利成亲,因陈秀杰有意去京中参加工部的木工选拔,夫妻二人这次会随他们一起上京。 所以他才会试探着问柳平那个问题,柳平坚定拥护大安的反应,也不出他的预料。 可是梦中的柳平对朝廷的愤恨,尚历历在目,这一切更加让沈卓感到迷茫,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而他在梦中学到的那些东西,包括一些治理地方的施政经验,也都是真的。 可是大安如今可谓是一派兴盛繁华,朝廷不仅花大价钱在各地修路铺桥,修建各种水利措施,极大的增强了各地应对各灾害的能力。 朝廷甚至还免去让百姓不堪重负的人头税与徭役,减免赋税的力度之大,可谓是史无前例。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还能增加大安军队防务的投入,近两年来,边境与沿海地区频有捷报传出。 这些让先帝早年开创的盛世都显得黯然失色,连各地的匪徒都消声匿迹,更加不存在什么起义造/反的迹象。 所以沈卓实在不明白自己的那些内容诡异的梦,都是从何而来。 确定不仅他自己,连柳平也与梦中的心态截然不同后,沈卓决定将梦中那些内容全都抛之脑后,遵照本心做现实中的自己,再不去纠结那些梦中经历与现实中的不同。 做出这个决定后,沈卓那一直有些茫然无措的心,终于彻底踏实下来,人也真正变得更沉稳与通透。 按照约定的好日子,提前两天带着家人去陈阳府,住到怀安客栈中,等着与怀商队一起上京。 每次的会试主考官,都会引发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何殊心里明白他们都在争什么。 拉帮结派的现象在她的打压下,现已变得更为隐蔽,她知道是这顽疾,不可能彻底消失。 但她会将之逐步分化,让他们变得不成气侯,不会给他们留下可以继续发展壮大,成长为庞然大物的机会。 所以何殊等到他们争到后来,在私下里达成某些利益置换与共识后,才让正宁帝当众宣布,他已将几位书院的山长招入京中,令他们秘密出题,共同主持这场会试。 这出人意料的一招,让朝堂上的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也瞬间引起大臣们的质疑与反对。 “陛下,这怎么可以?参加会试的生员基本都来自各大书院,让那些山长主持会试,难免会有所偏袒,而且他们很了解自家学子的情况,在出题时,也容易出现不公现象。” “是啊,陛下,科举取仕关系重大,不容出错,此举从无前例,实在不可轻易改动规则。” “请陛下三思!” 对于这些大臣而言,这是侵害他们利益的一项改变,当然不能,也无法接受,所以反对的情绪十分激昂。 这些大臣们的抗议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正宁帝态度坚定的回道。 “众卿的顾虑,都很有道理,朕也曾反复思量过,但是朕相信几位山长,他们虽然没在朝中任职,却都是饱学之士,教育经验丰富,也为朝廷提出过许多极具建设性的意见,朕认为他们有能力胜任此职。” 那些官员出题循规蹈矩,已然形成固定模式,何殊如今想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现有的规则,逐步给科举增添一些新变化。 等到大家慢慢习惯并适应那些变化,尤其是今后的这些官员都会在这些变化中成长,等到她将来要对科举做些较大的调整时,受到的阻力肯定会比较小。 挖墙角从来都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漫长过程,何殊曾经是个急性子,可是这辈子的出身与所处位置,都不容许她急。 如何把握好做事张驰有度的分寸,是需要她用心研究一辈子的大事。 已邀请入京的几位山长都是人品道德确定可靠,才学绝对不输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的人,毕竟能在朝堂上走到高位,这些大臣们往往都更擅长权术。 由他们出题并主持会试,固然是一次新尝试,也有用来对付朝臣的政治目的,但是何殊相信,他们一定能给科举带来一些更纯粹的东西。 为了确保不泄题,不会出现他们出的题对自家学子有利的现象,是由正宁帝给他们指出命题范围,让他们每个人都在相应范围内出题。 到考试那日,再由正宁帝指定的人在考场当众抽取几道考题,确保在没有解开封条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确切的考题。 在此期间,几位负责出题的山长也处隔离状态,没有机会与任何人打交道。 所以正宁帝在面对众位大臣的质疑与反对时,表现得底气十足。,.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沈卓一家是跟着怀安商队的一起上京,所以他们刚抵达京城,何殊这边就已接到消息,是冯立出面接待的沈家一行。 “公子让我代他向沈兄弟说声抱歉,会试在即,他最好要避嫌一下,他还说,等到沈兄弟金榜提名后,一定会亲自登门道贺。” 听说商谨恒需要避嫌,沈卓以为是对方家中的长辈会主持这次的会试,除了感激对方这份细心,没有多想什么。 “谨恒兄如此细心周到,还请冯大哥帮我代为致谢。” 简单的寒暄过后,冯立将他们带到一片房屋建设得错落有致,看着十分干净整齐的住宅区域。 “这个院子是公子提前让人准备好的,隔壁院子是公子给家里一个亲戚准备的,他也是上京参加大考的生员,这里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缺什么你们可以尽管提,我随时都能让人安排。” 只是简单扫了眼,再联系刚刚一路过来看到的环境情况,沈卓就知道特意为他家准备这处院子的人,确实用了心。 四合院结构房子正房有四间,两侧还有两排耳房,房屋很充足,足够他们一家人住,连他表姐夫妻在内。 房子还带有一个不大的后院,院里种有几颗果树,还有一套石桌石椅,后院空着的地方可以种花草,也能种些菜。 “谢谢冯大哥,这房子很好,处处都很妥帖,卓感激不尽,就是不知这个房子的租金多少?” 冯立也没有与他客气的说什么不要租金,坦然回道。 “这是户部投资统一改建的廉租房,有资格租住在这里的,除了像沈兄弟这样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还有就是京中一些资历够,或是立下功劳的官吏,租金是每月二百文。” 这个租金绝对是非常优惠,尤其是这房子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不仅闹中取静,购买生活物资方便,距离朝廷的各处衙门,也都十分近便。 优惠到让沈卓忍不住对此有些质疑,“冯大哥,这个价格……” 冯立知道他在质疑什么,“走吧,我带你去这片房屋的房管处,办理一下这套房子的租赁手续,你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你了,公子也就是出了个面子而已。” 地理环境与条件如此优越的一片房子,当然是供不应求,但是能有机会被安置到这里的,基本都是能得何殊看中,家境又比较贫寒的人。 家境好的人,一般都能使奴唤婢,家里的人口稍多,这种规格的院子根本住不下。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用来临时安置一些进京人员,有相当一部分房子宁愿空着备用,也没有全都租赁出去。 直到办好租赁手续,沈卓才确定冯立所言不虚,也正因如此,让在心中对何殊更为感激。 对方用这种既能维护他一家尊严,又让他一家都能得实惠的方式帮助他,将这帮人的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虽然沈卓心里清楚,对方为他付出的人情与面子,肯定十分珍贵,但他现在只能暗记心中,留待日后图报。 临别前,冯立特意问起柳平,才知道柳平选择留在青山武院,没有跟着上京。 这处不大不小的院子不仅让沈卓满意,沈家其他人带着行礼过来后,也都十分惊喜。 因为这处房子除了前后院的面积不如他们在三河县的祖宅,每间房屋面积也稍显小了些。 但是后院两侧分男女,各修有一间厕所与一间专用来洗澡的小房间,地下修有专门的排水通道,比他们自己家还要更为便利与讲究。 等到沈家人已经熟悉新家周围的环境,开始适应京中的生活时,因路途遥远,虽是提前起程,却更晚抵达京城的何昌逸一行,也终于顺利抵达了京城。 左书意是以书童的身份跟着一起上京,何昌 逸带着他在城门口登记完,正待与合城的人一起去找地方下榻,就见一个城卫军的小头目小跑着过来。 “原来是何公子到了,我叫林进志,在城卫军任把总,奉令接待公子。” 把总是正九品的武官,虽然只是末流小官,林进志也十分满足,因为他成了正经的官,不再是不入流的吏。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热情的把总,何昌逸着实有些意外,还有些迟疑与隐忧。 “奉令?不知大人奉的是谁的令?” 林进志态度坦然的回道,“奉公子亲戚的令,这段时间进京赶考的生员多,京中难得清静之处,怕误了公子的大事,大人才会令卑职给公子寻一清静之地,可以安心复习。”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何昌逸便没有推辞,与合城府衙派的随行府学官员说明情况后,便拿上自己的行礼,坐到林进志顺手招来的一辆骡车上。 到了地方后,林进志给介绍道。 “这里是秀林坊,距离考场十分近便,能租住在这里的人家,不是各部官吏,就是像公子这般有功名的人,环境好着呢。” 跟着林进志先去一个叫房管处的地方,交上租金,办理好租赁手续后,两人被带到一处院中,看到院子中的环境,左书意突然问道。 “这些可是九门提督崔大人安排的?” 算起来,九门提督崔大人算是何昌逸的表舅,除了这位,不管是何昌逸,还是左书意,都想不出还有什么亲戚会关照他们,而且还能调动城卫军的人。 林进志笑容不变的回道,“据在下所知,大人应当也是受人所托,何公子不必有任何担忧,只需安心备考即可,等到公子金榜提名后,在下再来为公子道贺。” 两人客气的将林进志送出门时,正好看到一个少年路过,看到他们,客气的点头致意。 “见过几位兄台,在下沈卓,与家人住在隔壁。” 见到沈卓,林进志热情的打招呼道。 “原来是我们青山州的沈解元,真是幸会幸会,在下林进志,原是青山府衙的捕头,与兄弟们跟着张知府进京后,在城卫军中效命,久仰沈解元大名。” 沈卓没想到彼此竟有同乡之缘,笑着拱手道。 “原来是林大人,难得他乡遇故,还请林兄去家中稍做歇息。” 林进志笑着摆摆手道,“在下尚有公务在身,今日就不叨扰了,等到沈解元与合城的这位何解元高中之日,在下定来上门讨杯喜酒喝。” 简单的寒暄过后,林进志匆匆离去,沈卓与新到的何昌逸兄弟才正式认识了一番。 沈卓在刚一照面时,就已认出何昌逸与左书意这对表兄弟,当然,现实中的他们这是初次相遇,此前只是对彼此略有耳闻,平生素不相识。 只是在他后来做的梦中,他和柳平与这对兄弟可谓是棋逢对手,彼此互为敌对,交战多年,对彼此可谓是知之甚深。 两对表兄弟,都是一文一武,他沈卓是靠着得施仁政得民心,才能走到最后,何昌逸则是靠着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与何氏皇族正统出身,成为大安被一分为二后的霸主之一。 既然决定将那些荒诞无稽的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即便见到只在梦中认识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知道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这届大考的生员,沈卓的心情也十分平静。 还客气的邀请这对兄弟去自己家中做客,得到不出意外的婉拒。 结束与新邻居的客气交流后,表兄弟二人才转身进入自家租下的小院。 左书意小声问道,“表哥,既然下令提前帮我们找房子的人不是崔大人,会不会是上面那位?” 何昌逸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看到自己以那么低廉的租金租这么一 处房子后,他就知道,为他安排这件事的人,确实不存在任何恶意。 尤其是对方并没有直接将房子租下让他住,而是让他自己出钱租,也不是特意给他一个人优惠价,让他住得安心、踏实,没有心理负担。 “不管是不是,这都是一份让人无法拒绝的好意,我要做的,是不辜负对方的这份心意。” 虽然这个经历着实让他感到意外,但是何昌逸是真心为此心生感激。 合城不比那些财大气粗的省府,在京中基本都设有各大商家合力投资的商会驻点,可以给自家省府的生员提代免费食宿。 在这京中住客栈,只是条件稍过得去的客房,一天都不止要二百文的住宿费,即便如此,地理位置占优势的客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到得晚的生员。 毕竟每逢大考,京中都会变得格外热闹,人特别多。 何殊正在宫中与正宁帝感慨,“若能建个上千间房子,让这些前来赶考的生员都能得到统一安置,就方便多了。” 正宁帝却道,“你要求各地府衙公费接送生员入京参加大考,已经让这届参考的生员人数创下新高,若是连他们在京中的食宿花费都给包了,还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 考生越多,需要增加的考号,与维持考场纪律的人员,审卷人员等,都需得到相应的增加。 何殊当然知道这点,想想她前世,年年都有千万考生过独木桥的盛况,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时代在各方面的效率太低。 “现在看着是不行,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变得可行。” 听到何殊充满信心的立志,正宁帝实在不看好她这个雄心壮志。 “京城的面积只有这么大,你让人改建秀林坊时的不易,你现在应该还有印象吧,能在哪挪个地方出来,让你去建上千间房子,几百间都难。” 说起这件事,何殊也觉得头大。 “都怪那些大户太过豪奢,家里的房子占地太大,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这个皇宫……” 说到这里,何殊突然来了灵感。 正宁帝则在瞬间生也不好的预感,“皇宫怎么了,皇宫是咱家历代祖先留下的珍贵资产,你可不能想着要打皇宫的主意,要不然,那叫欺宗灭祖。” 再怎么喜欢钱,正宁帝也不敢打皇宫的主意,准确的说,他是连想都不敢想,虽然他也不止一次的嫌皇宫太大,建筑太多,维护与打理起来耗费太多。 何殊不以为意的顺口回道,“说得好像咱们没干似的。” 正在喝茶的正宁帝瞬间领会到她话中的意思,差点没被呛着,不具什么威慑力的双眼一瞪道。 “不可胡说,咱位爷俩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打理这祖宗留下的基业,绝对能对得起天地祖宗。” “您高兴就好!” 对于这种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之举,何殊不予置评,而是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儿臣是这么想的,率先让皇宫做表率,将那些闲置的宫室都给改建一下,让它们发挥出更大价值。” 正宁帝的心中有些挣扎,但是他的理智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天性。 “怎么做?” “宫中这些太医,虽然被外派出去一大半,剩下的也不少,他们这些年还带出来不少的徒弟,这总人数加起来可不少啊。” 正宁帝不解的回道,“虽然咱家人少,可是他们也没闲着啊,时常被京里的各府请去。” 何殊一拍手道,“问题就在这里,咱们花大笔的钱财供养着那些医术精湛的太医们,可是京里的那些王公大臣们有个三病两痛,将人叫去诊治,可没给咱交钱。” 正宁帝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太子,想不通她怎么光想着逮那些人家薅钱 。 “皇儿啊,做人要厚道,派太医去给那王公大臣及家眷诊治,是展现咱们皇家恩典的方式,是早已默认成规的旧制,你可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了,朕怎么好意思跟那些求医的人开口?” 何殊知道正宁帝只是纠结于面子问题,并不是反感她的这个提议。 “施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像这种已经形成默认规则的方式,人家才不会感恩,只会视为理所当然,我们可以让太医们定期给朝中官吏们检查身体,有病早治,反正朝廷不是已经出台报销医药费的规定了吗。” 若能早点发现谁得了病,早治早好,更经济实惠。 正宁帝这才明白何殊的意思,是打算收那些大臣的家眷们的诊治费,不是针对大臣本身,而那些大臣往往都是家大业大,家中人口一大群,若能顺利实施,确实挺有市场。 “这倒也是,只是朕总觉得,让太医去帮人家把个脉,开个方,又不用宫里出药钱,就要收费,有些说不过去。” 何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行,信心满满的回道。 “所以儿臣才说,可以设法将宫中那些闲置的宫室利用起来啊,开家医……开家皇家疗养院,只要他们能出够钱,就让他们住到宫里,喝上由太医亲自负责熬煎的药,享受由宫女内侍们提供的悉心照顾,享受皇家宫廷治病休养待遇。” 正宁帝却是对此没底。 “这……能行吗?那些大户人家生病了在家治,又不缺人伺候,若是年龄大的,还能有儿孙早晚请安问侯,不是更好吗?” “父皇这就不懂了,那些看着光鲜的大户人家,有几个是能活得真正舒心的,因为有利益牵绊,身边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说不得还要防着自己别遭了毒手。” 见正宁帝若有所思的下意识点头,何殊就知道他肯定又想起了先帝当年,连生病都瞒着,不敢在人前露出病容。 “但是来了咱们的皇家疗养院就不一样了,只要钱到位,咱们可以确保没人敢害他,照顾他的人,也只是为了工作,只会用心照顾他,绝对不会害他,肯定能将人给伺候得十分舒心。” 设身处地的想想,好像是挺吸引人? 正宁帝终于迟疑着点头,“朕听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要不,我们试试?” 反正那些宫室闲着也是闲着,愿意出宫的宫女放出去一批后,剩下的还有许多,既无家可归,还都是些年龄较大,除了听令做事伺候人,也没有一技之长者。 内侍更不用说了,除了像汪林这种在宫里地位高,家资不菲的出了宫,还能过上逍遥日子,或是有一技之长,去了宫中产业。 其他内侍都是宁愿老死宫中,也不愿轻易出宫,因为他们出了宫,不仅容易遭歧视与排斥,也没有活命的门路,能进宫当内侍,基本都是无家可依者。 这些宫女内侍若能靠着在那什么皇家疗养院工作攒些钱,将来就不愁自己的未来了,毕竟皇宫只能保障他们的生存,没办法给太多。 爷俩达成共识后,立刻开始筹划起来,从改建设计,到一些嫔妃们的挪宫事宜,都要规划并安排下去,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皇后听说这件事情后,也有些不乐意。 “这是皇宫,你们怎么能想到要借皇宫的名头赚钱?皇宫若成了花钱就能进来住,还能得到宫女内侍的悉心伺候,皇家的尊严何在?” 面对这番质疑,何殊简单粗爆的直接开口道,“若有人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母后可将凤元宫租给别人住一晚吗?” 一晚一千两,一月就是三万两,这生意好像不是不能做,皇后有些犹豫。 “若有人出到一万两一晚呢?” 那必须可以,皇后矜持的回道,“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若是十万两?” 皇后一想到那种场景,就觉得热血沸腾。 “这事若能成,本宫不仅给他提供宫人内侍伺候着,还能让御膳房给他伺候饮食。” 正宁帝在一帝幽幽开口道,“谁要是给朕十万两,皇上的专属御座都能让他坐上去体验一下。” 所以说,这就是个钱能不能到位的问题,扯那些尊严、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 当然,这些不过是三人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开开玩笑而已,都知道这些并不现实。 何殊随后又跟皇后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初步规划,就是先在宫里建起一道隔离墙,将那闲置宫室最多的那片隔离出去。 少数几位住在规划区域中的嫔妃需要迁宫,知道会有迁宫补偿后,无人对此表示反对,毕竟住在一大片闲置宫院附近,感觉并不怎么好。,.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管是凤元宫的一日游,还是皇位的体验,都只是一家人话赶话的开玩笑而已。 正如皇后所言,那些都是皇权的象征,他们肯定不能真那么干,当然,也没人敢起这种要掉脑袋的心思。 也因正宁帝与皇后在成为大安最尊贵的夫妻后,最先感受到的是这个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巨大压力与威胁。 毕竟有何殊在一旁引导,让他们首先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所在,知道若不能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等待他们一家的下场势必会很凄惨,才让他们对皇权的概念,并不像其他帝王般执着。 所以两人才能毫无忌讳的拿皇位与凤元宫开玩笑,没有什么皇权不可侵犯的想法,毕竟是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先拿女儿充太子在前。 不过玩笑归玩笑,赚钱的计划肯定需要认真对待,重新规划各宫室的职能,以及改建宫室,都是需要做很多繁琐工作。 前朝与京中因即将开始的大考,人心浮动,各种猜测这次将会有哪些才子能有机会成为魁首。 皇宫则在忙着进行改建工程,基本上是以御花园为界,隔出西南方向的偏僻宫室,甚至连御花园都隔出一部分。 为了确保皇家疗养院建立起来后,不会给后宫这边留下安全隐患,隔离墙需要建得又高又厚实,墙上还需做一些防攀爬的设计。 随着大安建国两百多年,历代帝王陆续增建的宫殿,已将皇宫中的宫室规模扩充得十分庞大,如今后宫闲置宫室占一大半。 与先帝,甚至是之前那历朝历代的皇帝相比,正宁帝的后宫人数都算是比较少者。 也就何殊觉得多,可是这就是封建王朝的普世价值观,她可以从自身起做出改变,也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宁帝的某些想法,但是想要彻底改变并不现实。 可以预见的是,等到她这老父亲驾崩后,她肯定连剩下的那些宫室都用不上。 在这种情况下,何殊虽是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要将皇宫里的那些建得豪华大气,雕梁画栋精致漂亮的宫室利用起来,但是事后想想,仍然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毕竟在何殊眼中,那些都是可以代表大安顶尖建筑文化的杰出作品,哪怕她并不是研究建筑学的,也很珍惜这种文化瑰宝,不希望看到那些宫室因年久失修而毁坏。 可是这些建筑只要没了人气,几十年过去,势必会出现不可立逆的衰败,即便花大价钱维护,也无济于事。 若能按照她的计划,将那些宫室都利用起来,不仅可以解决那些宫内侍的工作问题,赚的钱也能投入到建筑的保养与维护上,使之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最重要的是,何殊还想在大安的医疗健康方面做些大动作,大安现有的大夫人数人少,而且医术水平良莠不齐。 可是想要改善当下的状况,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打基础。 在何殊的规划中,皇家疗养院不仅会对外开放,还将肩负着培养更多高水平大夫的职能。 时下有手艺的人,都讲究一个法不轻传,也就是敝帚自珍。 何殊就算是太子,也不可能强令大家都要将自家的独门绝技给公开,只能通过一些措施鼓励大家主动生出这方面的意识。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朝廷拿出应有的态度,给那些愿意贡献出看家本领的人一些保障,比他们一直守着自家秘术更有利的保障。 在这个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时代,士农工商不可能并重,这种规则自有其存在的一定历史与现实因素,何殊也要考虑现实情况,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去宣扬什么平等。 但是尽量做些改善与调整,还是可以的,只是到底要怎么做,何殊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措施,不过她已决定从医疗这个行业开始 进行一些试验。 皇宫闹出的大动静,朝中大臣当然也曾听说,可是不管是改建宫室,还是修那造价不菲的隔墙,都是宫里与东宫出钱,没花户部一文。 就算有人想要质疑几句,但是考虑到皇上能用这个理由直接堵上他们的嘴,只得选择沉默,不去自讨没趣。 只有宗室中有些辈分高的王爷对这件事不满,想找正宁帝论论理,却听到正宁帝哭穷,说起宫中无力承担那些闲置宫室的维护与巡逻管理等费用,顿时无言以对。 正宁帝登基时,国库空虚,刚当上皇帝的正宁帝差点急病时,这些自家富得流油的宗室王公们,不仅没有一人帮忙,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等到正宁帝在何殊的帮助下,熬过最穷困的那段艰难日子,靠着各种产业赚钱后,那些钱都花在何处,也都有帐可查。 近两年甚至还都直接公开在邸报上,所以宫里虽然赚得多,实际上并不宽裕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魄力敢大包大揽的说自己能帮忙承担那些支出的人,谁都没资格对正宁帝说什么。 也正因此,宫中大兴土木的事,并没有在朝堂上泛起什么水花,连最喜欢给皇上纠错的御史,都摆出无视的态度。 倒是京中那些前来参考的生员们对此议论纷纷,因为他们不太明白这种状况。 在他们读的一些史书传记中,经常会出现皇上耗费巨资修建宫殿或别院等建筑,从而引起朝臣们的反对,被一些敢于忠勇直谏的大臣指出来的事件。 作为一省解元,何昌逸与沈卓在进京后,都曾相继收到各种请柬,有一些文坛大佬出面组织的聚会,也有生员们私下组织的聚会。 两人都不是清高孤傲的性格,也都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虽以需要复习为名拒绝大半,但也有挑选的接受了一些邀约。 因两人相邻而居,便经常一起出入。 对于宫中在大兴土木的事,沈卓与何昌逸也都有所而闻,毕竟那动静很大,工部还因此而将招募各种工匠的考核提前。 沈卓的表姐夫陈秀杰恰逢其会,已成功入职工部,成为木工司的一名匠作吏,不仅可以按月领固定的月俸,还能根据接到的活领额外的奖金。 只是陈秀杰是民间木匠传承出身,基本功过关,却对宫廷皇家建筑的一些讲究与要求一无所知,目前尚处培训中。 在这场聚会中听到某些生员自以为是的抨击,沈卓有些不赞成,被人怂恿着发表看法,他直言道。 “在下认为,我等初入京中,对宫中大兴土木一事并不了解,实在不好妄作评判,朝堂上的诸公们既然对此没有异义,京中百姓对此也无非议,想来圣上此举,自有其道理。” 怂恿沈卓发表意见的赵姓生员对此颇为不满,“沈兄怎可如此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判断,大兴土木,建造豪华宫室,耽于享受,历来都是帝王大忌。” 何昌逸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入耳,修建一下宫室,怎么就上升到耽于享受了? 早年出于私心避讳,他没太关注朝政动向,在合城那种山高皇帝远,消息不灵通的地界,本来也就很少得知京中消息。 直到他下定决心要继续参加科举出仕,考取举人后,可以在府学中看到先帝晚年,以及他皇叔登基后的邸报,才知道朝廷这些年的一些发展历程。 可以肯定的是,当今继位后,一直十分勤政,不曾修别院出宫避暑,也不曾修建新宫室,连修皇陵一事都被搁置至今。 但是朝廷在修路,兴修水利工事上与教育等方面,则是不吝投入,不仅没有加征过赋税,还一再减征赋税并免徭役。 从近两年公开的宫中收入与支出帐目上,可以看出皇上这些年通过开设产业赚了些 钱,也没有用在私人享受上,而是大多都被拿去填朝廷的坑。 “宫室本就需要定期维护,若衰败严重,大修也是应有之事,赵兄这话说得太过武断。” 两位解元的先后表态,有人附和,也有人反对,执相反意见的两批人争执不下。 眼看再这么争下去,会被人上纲上线的上升到严重程度,何昌逸只好提议道。 “这种茶楼里的店小二,应该都是消息灵通之辈,我们不防将他叫来问问,看看他们到底是因住在皇城根下,要避尊者讳,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我们知道的隐情。”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同,被叫过来的小二听到生员们的问题,直接笑着回道。 “皇上花自己的钱修自家皇宫,这有什么好议论的?再怎么大兴土木,反正皇上又不花户部的钱,那些大老爷们凭啥反对?” 这番合情合理的反问一出,顿让之前那些义正言辞抨击此举非明君所为的生员们,无言以对的同时,脸色也有些难看。 店小二见状,又神神秘秘的补充道。 “而且据小的们猜测,皇帝老爷这次终舍得花钱,很有可能是因为想到如何将宫室变成钱的法子了。” 这话瞬间引来在场众人的一致好奇,“此话怎讲?” 店小二难掩得意之色的解释道。 “早年有位大人酒后吐真言,说皇帝老爷的后宫闲置宫室太多、太久,需要好生修缮,可他上奏申请钱款后,皇帝老爷十分不高兴,说那些闲置宫室又变不出钱,完全没有修缮必要。” 这种与皇上有关的秘闻,尤其还是这种可信度极高的内容,迅速引起众人的极大兴致,有人赶紧问道。 “后来呢?” “后来还是因为太子说任由那些造价不菲的宫室损毁太可惜,皇帝老爷才勉强答应拨些钱简单修补一下。” 就这么一件发生在皇帝与臣子之间的普通奏对,听起来很简单平常,却让这些对皇上素昧平生的人,瞬间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位简朴、节省的帝王形象。 “所以说,不管是朝中那些老大人们,还是京中这些百姓,都知道圣上在宫中大兴土木,肯定是事出有因,还不花朝廷的钱,才不在意。” 倒是他们这些生员没有了解内情,就开始高谈阔论,指手划脚,贻笑大方。 这个认知让之前一些自认站在道德至高点的生员,都感到羞惭不已,这场参与人数众多的聚会,也就此惨淡落幕,草草结束。 何昌逸与沈卓二人却因这件事,加深了一些对彼此的了解,关系也随之变得亲近不少。 虽然知道何昌逸是何殊的亲戚,但是见那天送何昌逸兄弟到住处的人,不是何殊身边的人,而是何殊舅舅的手下,沈卓便没有提认识何殊的事。 两人谈论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学业,间或也提及一些家乡的环境与发生的事。 “……成功开启互市后,合城热闹了许多,草原蛮族带来许多价格实惠的物品,购买力也很强,吸引许多外地的大商家,不远数千里赶来做生意,现在说是日新月异也不为过。” 沈卓也讲了下陈阳城,或者说是青山州的情况。 “我们初识那日,曾见到的林把总提到过的张知府,在陈阳城任府尊时,一直鼓励府城附近的百姓带着地里的出产,或是手工品去城里售卖,好增加收入,免了入城税与小宗农产品交易税,让城里变得十分热闹。” “我听说,前两年青山州出了一桩大案,有好几家大族都被牵涉其中,后来怎么样了?” 作为青山州本地人,又是青山书院的学子,沈卓对这件事当然也挺关注。 “据说那桩案子后来被发往刑部进行终审,首恶被诛,其余犯罪情节较轻 者,合族都被送往农场劳作。” 犹豫了一下,沈卓又补充一句。 “听说因为此案,还连累得京中一位亲王被降为郡王爵。” 何昌逸进京以后,没有打听,更没想过要联系京中一些亲戚,那位‘亲戚’主动联系他,还给他安排这么一处安全而又清静的住处,实属意外。 即便如此,何昌逸也没有试图公开自己的真实出身,在京中认亲的打算,无论别人认不认。 他也是在邸报上看到上面有提及青山州一案,还看到与之同期的邸报上还提到康王被降爵的消息,才会顺口问了句,与沈卓说的正好能对上。 而那康郡王,正是他父亲在他上京前,再三嘱咐,若真实身份曝露,或是引来某些有心人的关注,让他一定要避而远之的人之一。 他父亲的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哪怕最后是位失败者,何昌逸也十分敬重与尊崇,相信并牢记父亲的一些教诲。 沈卓用‘连累’一词,很有深意,相当于是直接表明康郡王与青山州的那桩大案有关,有提醒他的意思。 何昌逸愿意领他的这份情,“原来是这样,这京中的情况复杂,我们以后都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像今天的这种聚会,还是尽量少参加些吧。” 沈卓深有同感的点头,“是啊,眼看距离会试没几天了,我们还是要专心复习备考为佳。” 从沈卓带着家人一起进京的行为中,不难看出他对自己此次能够考中的信心,何昌逸对自己也有信心,不确定的只是名次问题而已。 宫里的何殊也听说了一些生员对宫里大兴土木一事,有所非议的消息,但她并不在意这种小事,反正这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事。 她更关注的也是即将到来的会试,为此她特意叫来江卫功。 “孤要在这次的大考中,做出一些改变,那些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虽然无可奈何,表面上已作罢,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你要加派人手,给孤盯紧了,确保任何流程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会出丝毫的纰漏。” “遵旨,臣这就去布置。”,.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正宁十一年的会试,终于在众所期待中正式开始,贡院的号房已被改建过。 生员们不用再像过去,在抽号前无比担心自己运气不好抽个臭号,或是漏风雨的临时号房,那样的话,有大概率要等到三年后再战。 不便对科举的内容与形式下手,何殊便让人将这三年才派上一次用途的老号房,全给推倒重建成三层楼式的号舍,数量建得很充足,不用临时增设席号。 就近增设多处卫生间,都是冲水式,有专人负责打扫与除异味。 这般既节省了占地,还因不是临时建筑,建筑材料用得实在,增强了隔音效果,极大的改善了考场环境。 不过即便如此,几千间号舍的规模依旧很庞大,需要出动数千名步兵营的兵勇负责维持纪律。 因暗卫的人盯得紧,可以确保不存在泄题的可能,但是到阅卷的时侯,在野主考官与在朝的陪审官员还是起了冲突。 接到奏报,看到那明显是较劲的节奏,何殊直接不耐烦的回道。 “朝廷要的是有真材实学的官员,真正僵持不下的,可交由父皇决断,要是有人敢在审卷这件事上挟私报复,孤不仅可以再调一批人来审卷,甚至还可以将有名次有争议的文章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来评。” 这话传出去后,评审团迅速消停下来,不敢再闹出针锋相对的场面。 能有幸参加这场会试,对于这些山长们而言,绝对是件莫大的荣幸,他们不仅不敢怀有私心,在出题与评审上更是表现得兢兢业业。 毕竟他们深知这种史无前例的尝试,对他们有多重要,这是可以名载史册的大好机会,他们比谁都希望这场会试可以公平公正的完美落幕。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那些利益受损者,非常期待这场会试能出点差错,成为失败之举,让朝廷意识到,这件事还是要交由他们负责。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才想在评审过程中闹了点事,从而证明这些外来的根本不专业。 可是何殊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抬出皇上与民意,对于这些爱惜官位权力与名声的文官而言,都是致命要害,他们当然不愿为此赌上自己的名声与前程。 正宁帝的文学水平,绝对符合普罗大众对皇帝的文学审美的要求。 何殊则是不符合要求的那位,但她知道分辨哪些文章写得言之有物,哪些只是在溜须拍马。 各有所长的爷俩在这方面的能力一结合,绝对具有最精准的判断力。 只要是能被他们选中的,至少能证明那应该是位文采过得去,有想法、有能力做事的生员,所以何殊还真不怕自己会被那些人在这些方面拿捏。 会试结束后,也由此而引发了许多议论。 “早听说贡院的环境条件已得到极大改善,没想到朝廷竟然如此用心,给改建到如此程度,我等实属三生有幸,赶上好时候了。” “是啊,在下抽中的考号距离厕所很近,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实属幸运。” 类似的讨论不时传出,尤其是一些曾不止一次参加会试的生员,对此尤为感慨,他们此前从没想到,原来贡院中的号房环境还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善。 差别只在于朝廷有没有意,做事的人愿不愿意用心尽力。 虽在审卷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是很快就被解决,为了避免自身在皇上面前彻底失去价值,那些受到警告的官员在后来评审中,可谓是尤其用心。 何殊让人分别从落榜与上榜的试卷中,随机抽取一部分递上来,经她与正宁帝的亲自过目,确认落榜者的试卷与上榜者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差距,没发现沧海遗珠后,才放心。 会试的上榜排名正式揭晓,年仅十四岁的沈卓荣登榜首,十分惹人瞩目,甚至还引起一些质疑。 直到会试前十的文章都被公开张贴出来,大家才发现他的会元之位名副其实。 何昌逸排在第二名,他的文章也十分优秀,绝对是在往年可以问鼎榜首的水平,只是与沈卓的文章相比,仍被衬得黯然失色。 因为沈卓的文章中,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阅历,看似中规中矩,四平八稳,实际上文章中的字字句句却都很精僻,读起来发人深省,韵味悠远。 更重要的是,文中的一些论点不仅切题,还都务实,很贴合朝廷当下推崇的做事风格。 看完沈卓的试卷,何昌逸也觉得佩服,他的优秀,是建立在良好的家教基础上。 他的父亲不仅博学,还在宫廷与朝堂中拼博大半生,积累了许多经验与阅历,又在败落之后,对自己的过往进行过深刻的反思与总结。 得到父亲的悉心教导后,何昌逸倒也没有自傲的认为自己就是最优秀,理该得魁首的那个。 可是看到出身普通家境,经历也很普通,还如此年少的沈卓,竟然写出如此才华横溢,却又不露锋芒的文章,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倒不存在什么嫉妒,只是难免有些感慨这世上人外有人,天才辈出。 看到沈卓在会试中写的文章,何殊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基本可以认定对方应该是位有秘密的人。 但她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也不存在什么防备,毕竟真要算起来,她那位堂哥何昌逸能给她带来的威胁更大。 毕竟瑞王作为曾距离皇储之位最近,让先帝感到威胁,不惜动用栽赃与攀附罪名的手段打压下去的儿子,哪怕已经龙搁浅滩,他在大安拥有的根基仍不浅。 只是大安如今说是国泰民安也不为过,随着两样高产作物在从今年起,可以逐步在大安全境推广。 从而逐步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她更加不用担心老百姓会在吃饱后撑得造/反的问题。 瑞王当年就是败在没有机会执掌兵权上,而兵权现在则被牢牢的掌握在她与正宁帝手上。 因为爷俩上任后,十分重视军防建设,很注重改善与提升将士们的待遇,无形之中也提升了武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将士们对他们也更为拥护。 虽说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但是大安的这些百姓,应该是对自己的生活逐步发生的变化,感受最为深刻的人。 过惯苦日子的人,往往更加珍惜好日子,希望好日子可以长长久久,对自己的国家与统治者也更为感激与认可。 所以何殊完全是以平常心看待这两位表现非常优秀的少年,希望他们能为大安的发展壮大贡献自身的能力,她愿意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施展平台。 何殊对自身的认知十分清晰,并没有因目前所取得的一些成就而感到骄傲自满,她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 前世的经历固然可以让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开挂,走些捷径。 可是一个国家的治理与发展,是需要夯实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与发展。 她带着大安跑得越快,越容易留下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隐患,如此一来,就需要有能力的人,可以帮她查漏补缺,这些只能靠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来实现。 通过沈卓那文风成熟稳重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沈卓就算有秘密,也和她不是一个来路,并没有跳出这个朝代的局限。 所以何殊只希望对方做事的能力,比其写文章的本事更强。 听到正宁帝再次感慨这位极其年少的会元,写出的文章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何殊也没想过要跟对方坦承自己心中的判断。 会试过后,很快就迎来殿试之日,这是一场由正宁帝亲自主持的考试。 “皇儿不去前面看看吗?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欢这种考试,将来你也少不了要做这个主考官,不早些跟朕学着点吗?” 能有机会像这般以皇帝与父亲的双重身份劝说何殊,是正宁帝少有的高光时刻,让他感觉特别好。 “儿臣就不去了,要是被那些阁臣趁机考较,父皇可能丢不起那个脸。” 正宁帝有些纳闷,“他们考较你,我怎么会丢……” 随后他就意识到,他已习惯太子处处都优秀得不似凡人,可是太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引经据典的做文章。 太子若因此而被传出不学无术,他这个皇帝当然会丢脸,还丢在他自身唯一擅长的地方,正宁帝当然不面对那个结果。 “皇儿顾虑得是,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是该用点心了,好歹也要达到能糊弄得过去的程度。” 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正宁帝,对太子在做文章这件事情上的要求,只是‘糊弄’。 但是何殊的回答也很糊弄,“行吧,我以后会抽时间钻究一下。” 正宁帝才这才满意的离开御书房,在一干宫女内侍们的簇拥下,前往集英殿主持殿试。 已经候在集英殿的以孟大儒为首的几位山长与朝廷的重臣们,知道皇上驾到,赶紧上前迎驾。 “诸位免礼,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群英聚集、选才取仕之日,朕心甚慰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众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很期待朝堂上能增加一些年轻有想法的能臣。 正宁帝闻言,满意的点头,然后看向凌山书院的孟山长。 “朕记得孟山长有个女儿在博安书院就读,成绩十分优秀啊。” 孟大儒实在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关注到此事,还这般当众夸赞他的女儿,顿感受宠若惊。 “回禀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小女愚钝,恐怕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 听到对方的谦虚,同样是膝下只有女儿,女儿还很优秀的正宁帝有些不满。 “孟山长不必谦虚,朕是看到博安女学递交上来的成绩单,才会注意到你女儿的优秀,大家都知道,等到殿试过后,朝廷还会举办一场考试,届时,不仅允许落第生员参考,博安女学的学生,成绩达标者,也能参加。” 本有些紧张的孟大儒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在场有些大臣也难掩兴奋之色,因为他们也有女儿在博安。 还有一些试图出声反对,却听到正宁帝在随后又补充道。 “即便不是博安女学的学生,只要你们家中的女儿能通过朝廷组织的初试,也能参考。” 此话一出,哪怕没有合适的女儿参考,也没人再敢出声反对,因为他们不敢成为绝大部分同僚的对头。 在场这些大臣人数虽不多,却都是朝廷的重臣,占据着朝堂上的近半话语权。 如今他们都没提出反对,就相当于已经通过让女子参与考官的决议,能够这般轻松的完成太子交待的事,让正宁帝的心情十分好。 在接下来主持殿试的过程中,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可亲,也让参加殿试的的贡士们都感到轻松许多。 能在殿试这种场合,见到自家亲侄子,对正宁帝而言,绝对是个比较新奇的体验,所以他在场上巡视时,没忍住多瞅了几眼。 这种带着打量与好奇,还有些感慨的眼神,丝毫没有恶意,何昌逸虽然察觉到这种略特殊的关注,也没有感受到压力。 同时他也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家父亲对这位皇叔之前的评价,性格温软无害,没有什么大志,所有心眼都用在如何独善其身,低调保命上,却是个心性赤诚之人。 而对方此刻关注他的目光,也确实符合他父亲给对方的评价,可是这件事再次让何昌逸感到违和与困惑。 因为一个地位已经发生巨变,也做了不少让人觉得冷酷、无情之举,给人留下强势印象的帝王,怎么可能在登基上位十余年后,仍能保持曾经的心性不变呢? 正宁帝不知道自己只是新奇的多看了几眼,他们老何家将要出的新科进士,就在心中生出与他有关的疑惑与不解。 殿试结束后,他正迫不及待的跟何殊讲自己的感慨。 “那何昌逸长得很像你瑞王叔,就凭他那长相,就算不是事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份,我也能认得出他,那身遇事游刃有余的气质也像,心性也很沉稳,察觉到朕打量他,他也没受影响,我觉得他在殿试中发挥得也不错。” 说完,正宁帝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 何殊了然的说出他的未尽之言,“遗憾的是,要不是有沈卓这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在,您侄子这次肯定能有机会为新科状元,对吧?” 被说中心思的正宁帝战略性的端杯喝茶,不接话。 何殊有些无奈的提醒道,“您赶紧收收心吧,您是皇帝,可不能存这种私心,而是要为我们大安人才辈出感到高兴。” 正宁帝小声解释道,“朕只是觉得,这可能是我们老何家人,第一次有机会距离状元这么近。” 说到底,这就是刻在时人骨子里的血缘与家族之情。 何殊虽然有心想要改变这种存在不少弊端的传统家族思想,但也不能否认的是,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存在,也有许多正面意义。 “瑞王叔家这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京中那些叔伯们可不在乎我们老何家能不能出状元,也不会在乎何昌逸这个新科进士,他们只会在乎瑞王叔藏的有没有底牌。”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警惕起来,他对何昌逸这个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潜心学习,学得一身才华的侄子,还是相当认可与重视的。 “这么说,何昌逸接下来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早在何昌逸考取会试亚元时,就已公开过他的个人身份资料,肯定已经引起有心人的网,.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进士张榜的那天,早早的就有大批人候在榜前等着出榜,除了等自己或亲朋的成绩者,还有许多是围观群众。 虽然都知道若无意外,会元沈卓极有可能就是今科状元,但是众人还是很想见证这一名场面。 毕竟沈卓年仅十四周岁,若被点为状元,绝对是史上年龄最小的一位少年状元,除此之外,他还将是位难得一见的大/三/元。 沈家人也很关注,陈秀杰更是不惜请假,一早就守在张榜区域,这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与有荣焉的大喜事。 与其他人的高度关注相比,身为当事人的沈卓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个,这份沉稳实在与其年龄不相符。 让何昌逸看着暗自称奇,只能用真正的天才就是与人不同来解释,虽然他自己其实也是旁人眼中的天才。 殿试时何殊没有出面,但是在这次的传胪大典上,何殊却气宇轩昂的站到御座旁,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头戴紫金冠,看起来虽瘦却并不显弱,脊背直挺,长身玉立,虽然男生女相,五官精致,却透着英武之气,颇为引人注目。 沈卓身着一身大红的状元服走进崇政殿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位与他印象中的‘商兄’截然不同的太子殿下。 不过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说要避嫌,但是表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异色,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大礼拜见正宁帝后,又拜谢这次的会试主考官们。 传胪大典结束后,就是新科进士的游街与皇上赐宴的项目。 后面两项活动,正宁帝与何殊都没有参加,不过两人在宫里却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你说什么?你看上榜眼了?你就没有打听打听人家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就敢进宫告诉朕,你看上这科榜眼了?” 见她父皇这惊怒交加的反应,四公主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父皇为何是这个反应。 她已经和之前的陈驸马和离,本来纠结于要与和身边的哪个再结良缘,结果这次在新科进士游街上,一眼就相中相貌精致俊朗的榜眼。 因为担心会被别人捷足先登,才会赶紧进宫跟正宁帝说这事。 “父皇此前不是答应过,将来会给儿臣再指个合心意的驸马?” 正宁帝郁闷的以双手揉脸,何殊在一旁幽幽开口道。 “四皇姐,就算咱爹是皇帝,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孤的堂兄,你的堂弟指给你当驸马。” “什么堂兄、堂弟?” 见四公主还是一脸茫然,何殊也是真心佩服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家榜眼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盘算着先将人扒拉到自己碗里。 “你看中的榜眼名叫何昌逸,是咱们瑞王伯的嫡幼子。”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何殊也不可能允许对方染指她看中的人才。 被男色迷住心窍的激动被当头浇头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四公主这才知道她为父皇听到她的话,为何会是那种反应。 “父皇,我是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您就当我没说,没来这趟吧。” 冷着脸的正宁帝道,“你以后给朕消停些,多在公主府中修身养性,少在京中到处掺合,就算想再挑个驸马,也不许你盯上那些年轻有为的青年俊杰。” 听到这话,四公主顿时不依的喊道,“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您干嘛还要这么训斥儿臣。” 正宁帝却是丝毫没有与其工玩笑的意思,语气严肃的回道。 “你若做不到,朕就直接下旨,将你禁足在公主府,都怪朕过去对你太过放纵,才会让你如此没有分寸,做事没有脑子,今天这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朕与太子,你那些姐妹的脸也都会被你丢干净。” 四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见正宁帝以如此严厉的态度对她,只觉得委屈不已。 何殊也不想再放任这个没脑子的姐姐,语气淡漠的开口道。 “四皇姐既然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父皇还是直接下旨吧,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就算是被人怂恿,四皇姐也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也能让家里的姐妹们引以为戒。” 四公主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因头脑一热,才会急着进宫说了这事,竟让皇上与太子如些动怒。 “可是,知道那榜眼的身份后,我不是已经打消想法了吗,皇弟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的何殊差点被给气乐,懒得再与对方多说。 正宁帝也意识到太子这是动了真怒,直接当着她的面叫来汪林。 “派人去查查,看这件事都有谁的怂恿,再派人将原平公主好生送回公主府,公主御前言行失仪,需闭府反思,没有得到朕的准许前,不许任何人出入。” 四公主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向来好脾气的正宁帝如此处罚,赶紧哭丧着脸求情。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一定改,您能不能收回成命。” 若是被宫里派人强行送出宫,又被她父皇明旨罚禁足,她的公主脸面与威仪算是丢了大半。 这其实也是正宁帝之前只想大事化小,罚她主动在公主府禁足的原因。 “不,朕算是看出来了,指望你自己,是想不通的,得让皇后给你安排两个人,好好教教你。” 眼看皇上和太子都已动怒,汪林不敢耽搁,迅速派招来两名内侍,将试图继续求情的四公主给带了下去。 御书房中没有外人后,正宁帝才郑重其事的问道。 “依皇儿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怂恿她?” 再怎么不争气,惹人生气,终究是他的女儿,正宁帝实在无法容忍背后人的算计。 若是明知那何昌逸的身份,特意怂恿不知情的四公主生出招其为驸马的打算,更是其心可诛。 何殊也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四公主必须要受个严厉教训,以免她继续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么下去,在将来酿成大祸。 就说今天这事,若被传了出去,也会被传得很难听,对他们一大家子的声誉造成打击,有损皇家威严。 “左不过就是与她玩得好的那几个,问问今天看新科进士游街时,跟在她身边的都有谁,就能知道结果,能将四姐哄得这么不管不顾的头脑发热,迫不及待的进宫跟您提这个要求,也算是将四姐的脾气给拿捏得十分精准了。” 正宁帝有些心累的吐糟。 “朕是真不明白,她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也就算了,怎么结交朋友的眼光也有问题,总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偏偏她还一点都没有自觉。” 何殊对此也觉无奈,“反正对于四姐,我们一定不能再放松,早些将她管束起来,才能不给她留下犯更大错误的机会。” 想了想,何殊又补允了一句。 “可能四姐进宫求您将榜眼指给她做驸马的事,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了,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们一定拿出应有的态度,制止事态继续扩大。”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还好你的反应快,及时提醒了朕。” 四公主这次差点闯下大祸,闹出足以名扬天下的大笑话,好在一切还在可控之中。 何殊只需安排下去,自有人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将这件事归纳为四公主因交友不慎,言行失当,才会遭人算计,故意传出这种话,毁坏她的名誉。 与此相比,还是这批新科进士的授官事宜更为重要。 按照惯例,一甲三人的最好去处当然是翰林院。 可是何殊需要的是会办事的人,并不打算将这种有想法、有格局,甚至还有可能有经验的人才,安排到翰林院那种地方熬资历。 毕竟目前来讲,正宁帝看上去似乎比较亲近翰林院,会定期听那些翰林学士们筵经讲学,可是真正干活的何殊,其实更习惯用门下省的侍郎、侍中与待诏等人。 而门下省的官员,也都是她给正宁帝挑的一些顾问性质的近臣,各有所长,负责拟旨、答疑、提供建议等工作。 也就是说,正宁帝想要放松一下,与人探讨一下文学方面的问题,找的是翰林院,爷俩在处理国家大事时遇到问题,基本都是招门下省的官员来探讨。 只是相较而言,门下省的官员背景比较复杂,既有正经科举考进来的官,也有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吏,不比翰林院那等至少也得是二榜进士才能进入的部门清贵。 但是只有身为当事者的翰林院与门下省的官员们心里清楚,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何殊在稍作犹豫后,将沈卓的职位定为门下省从六品通事舍人,何昌逸为七品主书,正宁帝虽然理解她的想法,却还是提醒道。 “皇儿虽是出自好意,可是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认为朕对这两人有意见,才会将他们安置到门下省。” 从而失去翰林院的清贵出身,在这个非常重视出身的仕途,这两人的前程在外人眼中,势必会打折扣,翰林院出身的那些重臣也会下意识排挤两人。 既然在慎重考虑过后,仍然做出这个决定,何殊也有自己的考量。 “任由翰林院一枝独秀,也不是回事,这次挑几个人进来的同时,再将门下省的人挑几放出去担重任,提升门下省的地位与影响力就是了。” 翰林院中的确走出许多有才华有能力的栋梁之臣,但也正因如此,使得翰林院成为清贵与前程的代名词,从长远考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朝堂需要的是百花齐放,而不是让那些默认潜规则当道。 正宁帝见她主意已定,只好随她,在新科进士的任命诏书上用私印,让人送到门下省拟旨。 因何殊很清楚考上后,职位没落实时,能给人带来的压力,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她尽量不会拖延。 在殿试的大金榜出台后,就在考虑这批进士的安置问题,早在会试正式举行之前,她就已经做好安置这批人的准备。 毕竟前两年为了实施税改方案的事,本就罢掉一大批官员,后来的沧台水患瞒报事件,使得东广省又下台一大批官员。 地方空出位置,就地提拔一批的同时,还从京中放出去一大批。 除此之外,时有发生的一些贪污、违规乱纪事件,也总会导致一些官员下台,再加上因年老或病退而空出的一直位置。 在近两年都没有大批官员入职的情况下,朝野上下空出来的位置加起来有不少,这次的近两百名新科进士看着虽多,安置起来其实不算什么。 所以朝廷在接下来还会再招录一批官吏,用以填补朝野上下的一些缺员。 当何殊与正宁帝在商量新科进士的安置问题时,殿试成绩出来后,正在参加同科聚会的新科进士们也在讨论这件事。 有人羡慕的感叹道,“还是沈状元、何榜眼与徐探花好啊,去处已定,不像我们,好不容易的考取进士,还要忧心接下来的去处。” 有些人早就听说,朝中无人,在京中没有关系门路,就算能够考取进士,一直在京中候官的现象都很常见,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拥有怎样的前程。 在这种情况下,考取一甲前三名的人,基本算是内定了翰林院,最差也能去当个县令,实在让人羡慕。 何昌逸微笑着回道,“依在下看,诸位兄台不必忧心,朝廷接下来还要举行一场大招录,想来是因朝廷空出的职位比较宽裕,我等能有幸考取进士,应该都有去处。” 这个话提醒了一些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人,“对啊,取我等为进士后,朝廷还要招录官吏,证明朝廷空出来的位置多,才会缺人啊。” 有人却对此并不乐观,“大招录的职位大多都是不入品的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官位,最高不过从八品,这些末等职位缺人,并不意味着我们的职位也充足啊。” 看不上末等官位的心态毫不掩饰,沈卓忍下想要皱眉的冲动,淡淡回道。 “我等得圣上恩泽,才有机会获得进士出身,官位不在大小,而在于我等是否心怀报效朝廷之志,家祖在县中为吏三十年,前几年身患重病,朝廷念其多年功劳,为他全额承付巨额医药费用,方得痊愈之机,可见朝廷从不以官位论人高低贵贱。” 若只听前半段,在场一些人少不得要嘲讽这位年龄不大的状元,是在借机彰显自己。 可是听到他拿自家祖父的为吏经历说事,他们就知道这是人家的肺腑之言,并不存在什么私心。 对于朝廷每年拿出大笔的真金白银,为朝野上下的官吏承付医药费的事,谁都得说声佩服,这绝对需要莫大的担当与魄力,才敢实施这项国策。 而且这项国策实施以来,从没听说哪里出现什么拒付与推诿的现象。 “沈卓状元说得对啊,就算我等只被分配八/九品的职位,也是为朝廷效力,且不说只要我们尽职尽责做得好,还能有机会升迁,就算一直在这个位职上,只要我们好好做,将来也差不了。” 只要不是那种一心盼着升官发财享荣华富贵的人,都知道按照朝廷给官吏提供的各种福利待遇,大家未来的生活都能过得去。 更何况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都是家中很有些家底的人。 这场同科聚会结束后,何昌逸与沈卓一起踏上回去的路,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李姓同科,是借住在秀林坊的亲戚家,临分之际,他突然说了句。 “咱们有幸遇得爱才重才的明君,以二位兄台的才华,肯定是不管去哪里,都能拥有锦绣前程,不过二位能住在秀林坊,应该是在朝中有什么门路,最好不要等着循旧例,而是争取能去门下省。” 循旧例就是进翰林院,这话让沈卓与何昌逸都有些听不明白。 但是对方虽是有意交好这两位前途无量的同科,却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说完之后,就与两人匆匆道别。 留下沈卓与何昌逸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何昌逸率先开口道。 “上京前,家父嘱咐我一定要珍惜能进翰林院的机会,据说朝中大臣重出身,翰林院的出身很重要。” 沈卓点头道,“上京赶考前,我们青山书院中的先生们,也是这么嘱咐我们,但是李兄会这么说,应当是出于好意。” 正因感觉得到,对方应该是出于好意,才让他们对自己此前的认知产生疑惑与不解。 对方根据他们能住在秀林坊,猜出他们可能在朝中有什么关系,他们当然也能根据对方也住在秀林坊一事,判断出他肯定也有关系,还知道些内幕。 想到殿试那日,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以及传胪大典上,那位看向的目光中所透露出的欣慰,何昌逸的心莫名踏实下来。 “我还是安心等着朝廷的安排吧,沈兄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最好是要再找人打听确认一下。” 想起传胪大典上见到的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沈卓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不了,在下也安心的等消息便是,只要朝廷需要,不管去哪里都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新科进士中的前两人有多优秀,朝堂上大臣们心里都有数,知道那两人若无意外,将来一定能有机会成为重臣。 所以众人也一直很重视那两人的安置问题,得知一甲前两人都被安排到门下省,立刻引起许多非议。 有人是真心认为两人去门下省有些屈才,有人则是因为从中看出一些苗头,作为与翰林院的利益相关者,不希望看到翰林院一直以来的地位被撼动。 可是皇上丝毫没有与他们商量的意思,直接定下这件事,群臣就算有异议,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吏部尚书拿到相关的任命清单文书时,更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进宫觐见皇上。 “启禀陛下,微臣有一事难明,还请陛下为臣解惑,不知为何此次新科进士的职位,全都是副职,竟连主政一县的县令都没有,恐会引起争议。” 搁以往,被安排到一些县镇当个县令主政一方,才是这些新科进士中大多数人的去处。 结果这次的新科进士不是在六部,就是大多都是安排到省府或县衙,最多也是副职,一个县令都没有。 作为吏部尚书,他很清楚那些新科进士对自己的期待,这个结果一出,肯定会引起不满,三五个不满,朝廷可以无视,近两百新进官员都不满,那事可就大了。 即便亲自做出这个决定的是皇上,他吏部除了给提供朝野上下的官吏职位缺员数据外,没机会做半点主。 可是若在新进官员的职位安排上闹出点什么事,他吏部势必要首当其冲的承担这个责任。 面对吏部尚书这委婉的质问,正宁帝理所当然的回道。 “这些新科进士虽然都饱读之士,却都是初次步入仕途,此前只在书中,或是别人口中听到一些做官处事的方式,本身毫无经验,将一地交给毫无经验的他们主政,是朕对那一地的百姓不负责。” 吏部尚书当然很清楚这其中的弊端,苦着脸回道。 “陛下,我们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还因上而历练出许多国之栋梁,何况他们自己不熟悉政务,自会请师爷帮忙辅助。” 听到对方的回答果然如太子所料,正宁帝语气严肃的回道。 “请师爷帮忙,朕不如干脆直接让那会办事的师爷当官,何必要搞这么麻烦?朕要的是自己有能力办事的官员,不能满足朕的要求,朕何必要让他们占着位职位。” 见正宁帝已露不耐之色,吏部尚书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再纠缠下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臣能明白陛下的这番良苦用心,对此并无异议,就怕那些新科进士理解不了,难以接受这些安排。” 正宁帝冷哼一声道,“那些新科进士若是不能理解,就是你们吏部的一些工作没做到位,朝廷近几年在官员的任命与安排上面,一直在做改进,只要这些人有能力,多的是可以申请调职乃至晋升的机会。” 不愿虚心熟悉实际政务,只知纸上谈兵,还妄想一步登天的人,放出去主政一地,就是祸害一方。 曾经的正宁帝也觉得县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县令更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可是随着何殊结合历史与现实,给他讲过每县、每镇生活着多少户人口,有多少土地,可以给朝廷提供多少税收、壮丁劳力后,正宁帝就不敢再小看那些县镇。 也认识到那些县镇都是大安朝廷的基石,若是多垮上几块,直接损毁的就是他们大安的基业。 进宫一趟,不仅没能让皇上改变主意,还被皇上给训斥了一顿,直接表明,若不能让新科进士们顺利接受任命,就是他们吏部没尽责。 这让吏部尚书着实感到沮丧,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官,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干了,一年到头都忙得脚不沾地,还上下都不讨好。 再不似过去,手里捏着朝野上下官员们的调任与考评,遇事依旧例,权力大活却少,绝对是被各方都讨好的存在。 如今官员们的招录、调任、升迁,都需进行这考核,这个考核不再是主要以吏部给出的考评作依据,而是根据任职功绩、试卷、面试等考核综合评分。 皇上还会亲自过问,经常会大笔一挥,直接都给安排好,他们吏部只能看到一些人的任命结果。 这么一来,吏部在决定升迁方面的权力被大幅削减,需要做的工作却大幅增加。 还不敢,也不舍得撂挑子不干。 朝廷现在用人讲究的唯才是举,动不动就举行大招录,或是通过建言特招,给许多非科举出身的人提供机会的同时,也给他们这些现任者带来许多威胁。 所以纵然心中满腹牢骚,吏部尚书也只能打起精神,眼睁睁的看着对这批新科进士的任命,直接被公布出去。 已经做好被责难准备的吏部官吏,虽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质疑与抗议,还是尽职尽责给这些新进官员们讲解现行的调职、晋升渠道与条件。 这让许多在心中为自己的职位感到失望的新科进士们,得到极大安慰的同时,也生出雄心壮志。 而这些新科进士们之所以没有提出自己的质疑,主要也是因为受到沈卓的那番话的影响。 再加上他们都已知道,沈卓与何昌逸这两位状元与榜眼,也只是被安排到门下省,并非他们这些新科进士都很向往的翰林院。 这让众人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就是朝廷并不是有意针对谁,而是有意做出某些改变,才会对他们所有人都做出这种不同以往的安排。 接到自己被安排到门下省的任命,沈卓并不觉得意外。 想到在青山书院分别时,对方所说的话,可见那位在他梦中考取状元时并没有出现过的太子殿下,对他应该还是比较认可的。 将他安排到更得当今信重的门下省,应该就是对方想要好好培养自己的安排。 若没有得到那位李姓同科的提前提醒,接到门下省的任命,何昌逸肯定少不了要对此多思多虑,误会这个安排的背后是不是存在什么用意。 毕竟他的情况特殊,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容不得他疏忽,按照上意行事,是他的唯一选择,所有理想与抱负都要为此让路。 可是知道现在的门下省,才是他那位皇叔更信重的地方后,何昌逸就安心多了,他知道这是对方对他寄予厚望,愿意给他提供最好的成长平台的安排。 从隔壁回来,见到表哥难掩激动的在屋里转圈圈,左书意有些不明状况。 “表哥,都说状元与榜眼的最好去处是翰林院,你和沈状元却都被分到门下省,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沈状元对这个安排,看着好像也很满意的样子。” 表弟性子活跃,话也多,何昌逸不打算与他多解释。 “能留在朝中任职,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件好事,我既然已经确定要留在京中任职,你这边,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要么转入上京武院继续就读,或是设法在京中谋职,你意下如何?” 左书意连忙摇头,“表哥,见识一下这京中繁华就行了,我可不想一直留在京中,我还是回合城,罗教头已计划要将我推荐到夷北军,那夷北军的胡大将军是大驸马,治军有方,我去他麾下,前程肯定差不了。” “自从合城与草原蛮族开始互市后,近两年西北边境安稳了不少,连胡大将军去年都回京中住了近半年,没有仗打,你就算去了夷北军,也只能跟着种土豆、修路,或是修城墙。” 对于边境居民而言,没有仗打绝对是件大好事,看看合城自打开启互市后,近两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华起来的发展速度,就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可是对于有野心,想要在军中建功立业的人而言,也就没有了可以快速立功晋升机会。 哪怕以左书意的武院出身,进入军中能从旗长之类的小军官做起,晋升的速度也会很缓慢,上升空间更是有限。 左书意当然也知道夷北军的现状,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接受教头的推荐,而是先随表哥进京长长见识的原因。 “可是这京中情况复杂,我可不想去上京武院,但是以我们这情况,又不好上窜下跳的谋职,要是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想到自己被安排到门下省的事,何昌逸身上压力大减,想事也不再那么瞻前顾后的犹豫。 “我们可以找那天送我们过来的林把总问问,看看城卫军,或是京郊大营招人都是什么条件,只要先在这些地方混个出身,以后再想转职,就方便多了。” 兄弟二人正说着,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何昌逸打开门,就看到林进志带着几个人,拎着东西站在门外。 “何榜眼在家呢,咱们兄弟今天过来给您贺喜了,知道你们前些天肯定贵人事忙,特意等到这个时候。” 何昌逸赶紧拱手道谢,“有劳何把总惦记,在下感激不尽,诸位兄弟们快请进。” 林进志将手中的礼品放一半到身边兄弟手中,“让兄弟们先进去,卑职还要去给隔壁沈状元道贺一声,他可是我们青山州同乡,咱们这礼数也不能少。” 听到这人的坦诚,哪怕做的是左右逢源之事,也让何昌城好感大增。 “好的,在下这就准备酒菜,等到林把总忙完,我们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大家不醉不归。” 见左书意得了示意要出去买菜,正要进门的人示意了手中提着的东西。 “二位不必忙,吃的喝的都准备的有,不用再去买了。” 去隔壁沈家道贺的林进志没过去多久,便带着沈卓一起过来,两人手中还端着一个大食盒。 虽然此前只有一面之缘,林进志等人都是性格活络的,何昌逸与沈卓也都是没什么文武之分的人,双方很快就打成一片。 知道左书意曾在边城书隔院就读,现在有意在京中谋份职后,林进志随即道。 “武院出身的我知道,能文能武,朝廷不是要举行大招录吗?左兄弟可以去吏部打听一下,挑几个合意的职位去参考就行,若不能考中,我老林在京中也结识了几位有门道的人物,帮你在城卫军,或是京郊大营谋个名额,也不成问题。” 林进志说得大包大揽,实则也是因为这位是何榜眼的表兄弟,何榜眼是上边让他出面照应的人,这位的身份来历肯定也没什么问题,他才敢这么肯定。 “多谢林兄的照顾,我敬林兄一盅,林兄随意。” 何昌逸为表感谢,端起酒盅的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后,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次的大招录不是只针对落试生员与博安女学的学子吗?” 林进志摇头道,“怎么会,后天在贡院就有一场初试,也就是海选,左兄弟若有武学的毕业证明,可以直接参加大招录,若没有,就需要先参加初试,我们兄弟今天轮休,明天做准备,后天要去考场维持纪律。” 左书意随身带有边城武院的毕业证明,可以直接参加大招录,这个消息着实让他惊喜不已。 “我们这些外边来的人,也能参加?” “当然,这可是朝廷组织的大招录,不分户籍,听说这次放出来不少好职位,连京中一些名门千金们都忙着备考呢,又有那些落试的举人老爷们,竞争挺大。” 说到底,还是因为两家都是对京中不熟,打交道的也都是些同科,没太关注大招录。 又隐约听说参加大招录的是落第生员与女学的学子,他们才没有详细打听相关消息,而京中已熟知这些规则的人,更关注与议论的也是新科进士们的消息。 这才使得何昌逸他们此前并不了解这事。 “多谢几位兄弟告知我们这个消息,要不然,我这表弟差点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等到几位兄弟下次轮休,由在下做东,请几位兄弟喝酒,沈兄弟也一起。” 沈卓也很关注这个消息,虽然柳平注定赶不上这次的机会,不过知道朝廷有这些政策后,等到柳平从青山武院毕业后,也可以让柳平考试试。 不过想到柳平那一心想当将军的志向,沈卓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 “好,到时一起。” 宫中的何殊正在听人禀报四公主那天头脑发热,连人家名字都不打听,就赶紧进宫要求正宁帝为他指榜眼为驸马的事。 “……这是几人在茶楼的谈话记录,根据目前调查到的情况看,那位柳姑娘并不知道榜眼的身份背景,只是见四公主感兴趣,有心怂恿,其他人跟着起哄。” 何殊也觉得那事不像是明知故犯,有意要败坏皇家声誉,因为这种事经不起查,只是凡事她更相信证据,才要求要彻查。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只因那柳姑娘相中的男子对和离了的四公主大献殷勤,就想借四公主一眼相中榜眼一事,绝了自己心上人想当四驸马的机会。 让何殊实在理解不了那柳姑娘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该对这件事说什么好。 不说感谢人家四公主为她吸引或甄别渣男,还要为渣男做下这种害人害己的事。 看到跟着起哄的几人中,有两个是明知何昌逸的身份,还在一旁跟着起哄,后来更将这件事当作笑谈说出去的宗室女,何殊很想扶额。 所以这就是一群没脑子的人聚集到一起,所能产生的破坏力吗? 若是别家的女眷,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摆到明面上狠罚,才能彰显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可是面对这么一位郡主一位县主,何殊只觉得头大,直接将调查结果交给正宁帝。 正宁帝惊讶之余,十分费解的质疑道。 “她们都是怎么想的?她们的爹娘都是怎么教女儿的?都是宗室女,我女儿丢脸,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何殊也理解不了,“父皇将她们的父母都叫进来问问吧,再顺便敲打敲打,问问他们知道何昌逸的身份,只在暗地里关注何昌逸,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主意。”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还从来没人跟他提到何昌逸,正宁帝也觉得有必要趁机敲打一下,让那些人不管心里打什么盘算,都要给他收着。 朝廷要用何昌逸,他这个当叔叔的也不是什么疑心重的人,愿意给侄子一个机会,但也绝对不允许别人试图利用他生事。 “嗯,朕一定会尽快办好这件事,原平那边,一定要更加强管束,朕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就长成这样呢?实在不像是朕的女儿。” 何殊有些无语的回道,“已经摊上这么个女儿,您也只能认了,现在能认识到女儿没教好,所能带来的巨大隐患,知道要加强管束防患于未然就好,再多的懊恼与抱怨都无济于事。” 说起来,她也有一定责任,低估了她那位四姐的破坏力。 不管是因无心还是无知犯下的错,都是错,不可能成为宽恕与原谅的理由,所以对于所有涉事之人,都需要得到应有的处罚。,.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换上崭新的官袍,来到门下省的沈卓与何昌逸都已做好身为新人,肯定要坐几天冷板凳的心理准备。 毕竟两人在大考中表现突出,为了挫挫他们的傲气,上官往往也会冷他们两天,让他们认清形势。 这是何昌逸从自家父亲那里得到的官场生存经验,沈卓则是从他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中得出的经验。 因为沈卓算是发现了,梦中的那些知识与经验感悟还是比较靠谱实用的,只要不去在意那些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人与事,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对他对而言,并不算是坏事。 只是让两人都失算的是,他们的上官见到两人时,眼底绝对有亮光闪现,然后将他们送到一间装满各种文书案卷的房间。 “这里有近一年内的朝堂奏对记要,还有门下省平日里应召为陛下答疑解惑的记录,你们要好好看,尽快做到对过去,尤其是近期发生的事,做到了如指掌,对朝廷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要心中有数,然后再针对性的做相关的知识储备,以备陛下问询。” 说完,又将两人分别带到门下省各处公房认人,并悉心介绍哪位大人负责什么,想要找什么资料,要去哪里,交待得非常仔细。 而门下省的其他官员,对两位新人的态度也很和善,也会拿他们的状元、榜眼身份打趣,表现出的却是真心佩服他们的才华,而不是酸言酸语。 这种环境让两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负责带他们的上官是位五品侍郎,给他们介绍完门下省的各种情况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们门下省的工作虽然忙了些,压力大了些,但是差事办得好,也更容易让上面看到,你们被安排到这里,绝对是陛下与殿下重视你们,愿意培养你们的安排,有几位上官过段时间会外放,正忙着交接工作,所以你们新来的要多担待些。” 新人最怕的绝对是被闲置,如今不仅有活干,还被寄予厚望,两人都很高兴,怎会有半点意见。 就是两人接下来才发现,这门下省绝对是处最能锻炼人的地方,两人每天都能从中收获良多,成长与进步迅速,但也确实是真累。 因为大家都太忙,倒不用在人情世故方面花费精力,可是不想成为落后的那个,完成好自己的工作,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多,每天看案卷看得头晕脑涨。 可是上面每做一项决策,不是循旧例,而是要参考大量相关数据,而他们这些辅官就得负责提供各种历史数据,还要做到尽量精准,做好一些注释说明。 有许多都是机密资料,可以让两人在做事的过程中,开阔眼界、增长阅历、积累经验。 自打入职后,何昌逸就早出晚归,一天三顿饭都在门下省食堂吃,甚至顾不上关心表弟参加大招录的事情。 听到表哥终于抽空问自己大招录的事,左书意嘿嘿一笑,志得意满的回道。 “我还以为表哥要等到我正式入职后,才会想起来问我这件事呢,我已经参加过考核了,大理寺录事,从九品,我本以为这个有品的希望不大,没想到我竟考上了。” 何昌逸也是真没想到,表弟竟有这个运道,考入大理寺,从九品虽然只是最末流,也是正经的官身,以他们的出身,这个机会实属难得。 “我今晚就写信回去,告诉家里这个大好消息。” 想到自己入职时,上官送他的那本入职守则,他又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大理寺的规章制度肯定很多,你不要偷懒,一定要牢记在心,有了这个起点,只要你用心做事,以后有的是升迁与调职的机会。” 左书意兴奋的点头,经历过家中的变故,经历过在小吏手下讨生活的艰辛,他当然知道自己能有机会考取这个官身,有多难得。 当何昌逸难掩欣慰与喜悦的跟他提起自家表弟已通过大招录,侥幸考取大理寺从九品的录事一职时,沈卓诚心道贺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 几可预见的是,等到柳平将来从武院毕业,也能考取入品的官身后,他肯定也会像这位兄长般,发自内心的为其感到欣喜。 大招录结束后,何殊才想起沈卓与何昌逸,派人将他们召过来问问近况,先召见的是沈卓,不是在更为正式的御书房。 “抱歉,此前对你隐瞒了身份,而且之前说要等你金榜提名后,要当面向你道贺,结果一直忙到现在,才抽出时间。” 沈卓赶紧躬身连声道不敢,何殊也知道两人现在已是身份有别,没想着一定要勉强对方叙旧交情。 毕竟她早已认清自己这辈子的身份处境,对亲姐妹都不亲近,对亲生父母,更是打小就开始动心眼,更何况是朋友。 “在门下省可还适应?” 沈卓不卑不亢的回道,“多谢殿下关心,微臣适应得很好,同僚做人做事都非常务实,对我们这种新人,也不吝教导与帮助。” 何殊笑着点头道,“听你抓住机会就替他们表功,我就知道,你应该是确实适应得不错,门下省是个很能锻炼人的地方,他们最熟悉孤与父皇的要求,等到你们觉得自己在门下省没有什么进步后,可以申请调职。” 听到何殊这番话,沈卓并未觉得疑惑,来门下省的这些天,他已经发现,这些本该是天子近臣的官员,提起太子殿下时,比提起当今圣上更为讳莫如深。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后来才发现,事实就是如此,太子在门下省的官员心中,似乎更具威严,虽然他们所忙碌的一切,明面上都是围绕着皇上的谕令。 因利益相关,这里面的事情让沈卓不得不深思,并小心观察。 直至他看到一份据说是由陛下亲自手书的诏令,看到其中一些极其细微的运笔习惯,他才隐约猜到一件事,那份盖有皇帝私印的诏令,很有可能是出自他那位‘商兄’。 门下省的这些同僚肯定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却又不便,也不敢跟人说什么,才会下意识对那位讳莫如深,很少提及,深恐自己不小心在人前走漏口风。 “进入门下省后,臣才知道自己无论阅历还是能力,都尚浅薄,进步空间很大,臣定当珍惜这个机会,在门下省虚心学习与历练。” 这是沈卓的真心话,纵有梦中那些神奇经历与积累,能在门下省学到的那些依旧让他感到十分珍贵难得,让他十分珍惜。 因为那些大多都是书本上不曾记载,他在梦中也不曾接触过的新概念与新风格。 何殊笑着点头,能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才有可能进步,她也听得出沈卓的感慨之情,可见他的神秘经历确实有其局限性,更为难得的是,他显然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又聊了几句,见有内侍来找何殊,沈卓赶紧提出告辞。 何殊没有挽留,而是站起身道。 “虽然如今身份有别,我从没忘记当年的那段情义。” 沈卓有些动容,郑重其事的拱手回道。 “卓也不会忘记谨恒兄的关照,此生定当不负!” 看着沈卓说完后,退后离开的背影,何殊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这是两人最后一次提及当年的那段兄弟情义,从此以后只能论君臣情义。 问明是正宁帝有事找她后,何殊便去了御花园。 正宁帝正站在御花园中的一堵即将正式完工的高墙附近,看到何殊过来,直接问道。 “皇儿,这里真的不留道门吗?朕觉得在这个角落留道门的话,朕若身体不适,可以方便去隔壁休养一下。” 自打听了何殊对一墙之隔的皇家疗养院的规划,正宁帝就觉得,等到过些年,他将皇位正式传给太子后,也可以住进去休养。 何殊有些无语的回道,“不留,两边彻底隔开,才不会让人觉得,咱们是直接在皇宫里边开皇家疗养院,那样会有损我们皇家威严,您放心,宫里仍会留下随时待命的太医,不留门,也不会耽误咱们的身体健康。” 最重要的是,只要留了门,就容易给后宫留下隐患,她就算不支持皇帝老爹共娶了二十多位妻妾的事,也不能看着他头上有沾绿的危机。 正宁帝只得无奈放弃,看着御花园中的姹紫嫣红感慨道。 “将那边隔出去后,朕再站在这里,心里的压力真是小多了,每次看到那边的一大片空置宫殿,心里都觉得特别空。” 正宁帝的母妃当年是个不受宠,却又不甘被遗忘的嫔,就住在那片远离皇上的偏僻宫室中,一心逼着儿子上进,好给她长脸,从而引起皇上的重视。 可惜她最后不仅给年幼的儿子逼出逆反与畏惧心理,还早早的逼死了她自己,到死也没得到想要的圣宠,没能带着她心心念念的娘家享荣华富贵。 所以正宁帝对自己幼时生活过的那片宫殿,不仅不存在什么眷恋,还留下的有心理阴影。 “住的地方太过空旷,人气不足,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心理不适,我们将来立个规矩,对后妃人数要进行严格限制,不许后人再扩建这宫殿。” 正宁帝深有同感的点头,他登基后迫于形势,先后纳了十来个嫔妃,加上在潜邸时的几个妻妾,共计二十来个,都有些记不清人。 像先帝那样一辈子下来,有名号的妃嫔都多达数百的皇帝,不仅认不全自己的嫔妃,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认不全,作为受害者,他十分反感。 难得放松一天,刚见过沈卓,何殊提议道。 “将您那侄子召过来见见吧,虽然以咱们这身份,不方便公开叙什么叔侄情,但在私下里见见,表个态,也不枉你们叔侄一场。” 正宁帝点头道,“好吧,召来见见,都说天家无情义,可是咱家可不曾亏欠谁,见谁都不虚。” 连康郡王那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野心曝露的家伙,他们都没下狠手,绝对对得起所有人。 何昌逸接到召见,被带到御花园时,心情也有些忐忑与意外,他以为双方只会一直保持这种默契,没想到他那位皇叔竟然是个重情的。 看到给他行礼的何昌逸,身着便服的正宁帝摆摆手道。 “不必多礼,能在京中看到你这个侄子金榜提名,朕十分欣慰,也为瑞王兄感到高兴,坐吧,你父亲的身体可还健旺?” 虽然皇上表现出愿意认他这个侄子的态度,何昌逸却不敢以侄子的身份自居。 “回禀陛下,蒙您助微臣一家脱困并照顾的恩泽,家父的身体还算健旺,在家中时,他时常与微臣感慨,万分庆幸是陛下您能承继大统,使微臣一家能得以活命,微臣还能有此机遇。” 能得到昔日让他高不可攀的瑞王如此认可,正宁帝的心中颇为受用,他当年其实很期待瑞王能成事。 因为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其他人大多假仁假义,唯有瑞王虽不曾特意关照他,但也不曾欺他,更不曾试图拿他作筏子,给他本就困窘的生活添负担。 而瑞王不关照他,正是他这个一心只想苟命的皇子所需要的,因为盯着对方的人太多,他消受不起,对方心中肯定也有数。 “你的父亲,真是可惜了,不过只要你这个得他悉心教导的儿子能有出息,他也能得到些安慰,安心做事吧,朕不会因为叔侄关系特意照顾你什么,但是朕也不会容许别人欺你,遇到难处,你尽管开口。” 听到这话,何昌逸忍不住心中一酸,在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位长辈的善意与真诚,也更加能够领会到他父亲的庆幸。 所以他当即跪下,流着泪嗑头道,“多谢陛下,昌逸定当不负陛下的栽培之恩!” 站在一旁的何殊上前扶起何昌逸,将他扶到桌边坐上,递上手帕后,又亲手为其倒下一杯茶后,坐在旁边笑吟吟的说道。 “昌逸堂哥身在逆境,仍能发奋图强,走到如今这步,实在令孤钦佩,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将来为国为民做更大贡献,取得更大成就,让后世人知道,我们大安皇族的子孙,就算没了宗室身份,依旧是人中龙凤。” 情绪已经缓和下来的何昌逸郑得其事的拱手,“臣定当努力,不负殿下的厚望。” 正宁帝关心了一下侄子的终身大事,何殊则问了些对方在合城与上京途中的事后,才在内侍的提醒下,结束这场叔侄会面。 内侍提醒提皇后那边已经准备好午饭,叫他们去过用膳,这是提前定下的。 以他们与何昌逸之间的关系,留顿饭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次召见何昌逸,若还留饭,会让何昌逸变得太过引人瞩目。 而当下的何昌逸,并不适合这种关注。 来到凤元宫,皇后一脸烦恼的看着正宁帝与何殊。 “原平那边总觉得我要害她,根本不愿搭理我派去的人,小六她们还没学会走,就惦记着想飞,看到你们招录了一批女官,连伴学都走了好几个,就动了心思,来找我说,她们也想早点当官,结果我派人拿初试的考卷给几个公主试试,都没人通过。” 正宁帝闻言,也是一脸不悦。 “你直接让人告诉老四,她要是不听教,宗室除名、贬为庶人,送去尼姑庵修身养性,让她自己选一个。” 听到正宁帝连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可见是实在被四公主给耗尽了耐心,何殊对此表示满意。 皇后愣了一下,她以为丈夫是想借此吓唬四公主,随即表示赞成,她对四公主既没有耐心,也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何殊随后提起其他公主。 “几个小的也就算了,小六、小七、小八她们三个大的,连初试都过不了,可见她们在课业上面实在是过于懈怠,儿臣认为,可提高对她们的要求,设制更为严厉的奖惩措施,父皇意下如何?” 正宁帝还在为四公主不争气的事感到生气,此刻听到何殊提及其他公主们的教育问题,态度严肃的回道。 “皇儿说得对,我们一定要对这些小的严加管教,就算没出息,也不能不学无术、没脑子,步老四的后尘。” 在这方面达成一致意见后,三人才开始用午膳,让何殊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可以放松的一天,竟在下午的时候,突然给她放了个雷,将她难得的悠闲心情给劈得消失无踪。 看着江卫功送来的急报,何殊惊怒交加的捶着桌子质问。 “为何会拖到大爆发时才发现?诸里府的官员都在干什么?当地的医民署都在干什么?” 每质问一句,何殊都有将那些不干人事的官员,都给砍一百遍头的冲动。 她早就正式下过明文条令,要求各地要时刻警惕传/染性疾病的出现,哪怕只是遇上疑似病症,也要及时采取隔离治疗措施,谨防扩散。 但凡确定遇上具有传/染性质的疾病,一定要做到及时上报,对所有风险人员,都要尽早采取最有效的隔离治疗措施,绝对不可轻忽大意,要安抚好民心,不可消极放弃每一个染病人员的生命。,.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何殊因自身前世的经历,对这种传染性的疾病高度重视,这也是她总惦记着要改善大安医疗环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纵观大安及过往朝代的历史,也能看出在这个时代爆发各类疫病的频率颇高,基本是三两年就会出现一次较为严重的大爆发。 所以官方早已总结出较为成熟的应对经验与方式,毕竟疫/病最有效的处置与应对方式,万变不离其宗,一直都是那几种。 正宁帝登基后,也曾出现过三四次较为严重的,都是出现在他刚登基后的那几年。 后面因何殊要求各地都要重视环境卫生,在大安全境推行公厕,日常注重清理各种秽物,近三年都没再出现过。 之前那几次因发现的及时,早做隔离治疗,不仅没有出现大范围的传播,所造成的生命损失也极小。 可是这次,诸山城爆发的疑似瘴疫的疫/情,至今还没确定病因,不仅已出现大面积的传播,还有往周围区域扩散的风险。 当地官员玩忽职守、反应迟钝,没有及时注意到疫/情的出现不说,发现形势已经变得很严重后,竟然选择将一些染疫的普通人隔离到一处,不管他们的生死。 只重点集中现有的医药资源,保障一部分染疫官员与士绅的性命,知道一旦事情闹大,自己肯定要担负罪责,还胆大包天的选择全力瞒报。 何殊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不管普通百姓的死活,只保障那些有头脸之人,等到事了之后,合力将这件事敷衍过去。 毕竟做好防止扩散的工作后,等到染病的都死得差不多了,这波疫/情也就过去了,在这个信息传播效率低下的时代,不难做到这些。 这也正是最让何殊感到惊怒的地方,这些人为保自己的官身,选择漠视百姓生命安危的做法,实在令人发指。 可是再怎么恼怒与痛恨,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问题,所以何殊随后努力平复好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以正宁帝的名义下令。 在她前世生活的国家,一些旧式传染性极强,破坏力极大的传染病,已经销声匿迹,所以她并没有经历过,也不曾关注这类疾病。 所以在这种疫/病的防治上,只能依赖现有的医疗水平。 不过在何殊的印象中,她前世的南方人之所以嗜辣,似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用来对抗当地湿热气候,防治某些疾病? 而南方的湿热环境与多山的地理环境,则是导致相应地区容易出现瘴疫的主要原因? 船队早年带回的有辣椒种子,虽然时人还吃不惯这种刺激感极强的调料,朝廷下发到各地的种子不算受欢迎,没有进行广泛种植。 但是为了借用交叉种植辣椒可以防治一部分虫害的特性,近几年农务司的实验庄与东宫的庄子都种了不少。 这几年下来,存下的辣椒应该不少。 想到这里,何殊迅速招来冯立,让他带人迅速调集京中现有的辣椒,快速送往诸山一带,可以煮成辣椒水免费发放。 除此之外,可用来治疗瘴疫的相关药材,也迅速开始就近调往诸山,负责督查诸山疫情之案的钦差,与擅长治疗相关病症的太医等人,也迅速起程前往诸山。 高效运转起来的朝廷效率颇高,加上从京城前往诸山府的道路情况很好,朝廷就近派去接管诸山府的官员与大夫,以及调拨的物资,都抵达得很迅速。 看到从京中运过去的大批辣椒,当地官员都有些不解,可是朝廷有令,让他们这些身在疫/区,有染疫风险的人都要喝加有辣椒的汤水,再怎么不适应那辛辣味,他们也得喝。 由于朝廷在接到消息后的反应迅速,即便已经开始爆发的疫/情现已导致上百人丧命,让人压力极大。 但在后来有了充足的药材供应,染疫之人也能得到大夫们的对症治疗后,这场形势非常严峻的疫/情,终于还是成功被控制住。 经前去支援的太医与当地大夫确认,服食辣椒对当地人的身体确实很有益处,对预防部分疫/病也能起到一定帮助。 不用朝廷的推广宣传,诸山一带都开始主动向京中来的人要辣椒种子,使得辣椒的种植与食用,从此在大安的西南方向迅速传开。 接到诸山府与周围区域传回的好消息,确定这场来势汹汹的瘴疫没有再继续扩散,染疫人员也陆续在痊愈康复,何殊才觉放心。 虽因发现得较晚,造成的损失很大,为尽快控制与消灭这波疫/情,投入的人力与物力代价也大,但结局总算是好的。 因疫/情而丧命的人数没再持续上升,没有在周边区域扩散爆发,就算是那些付出取得了应有的回报。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努力回忆前世无意间接触到的一些片段性知识,其中就包括瘴疫的出现,好像多是源自那些由蚊虫聚集成群形成的瘴气。 瘴气包括很多种,最致病的就是由蚊虫组成的这种,说是沾上瘴气就会沾染到疫病,实则是被那些蚊虫叮咬后,才会感染疾病。 想要尽量避免这种瘴疫的出现,只有尽量设法从源头上消灭那些蚊虫,避免那些蚊虫泛滥。 所以何殊随后又下令,让当地官员与大夫不仅要做好疫/情后的防复发工作,还要组织百姓们灭蚊虫,研究更高效的灭蚊虫或驱防蚊虫的方式。 也正是在此期间,这些人才发现,许多远看像烟雾,他们也一直当气体的瘴气,实则是由密密麻麻的蚊虫形成。 这次的瘴疫,再次提醒了何殊,一定要更加强在大安全境的健康卫生安全工作,不仅要在西南区域开展灭蚊虫工作,还要开展灭鼠工作,让人养成被老鼠咬到,要及时备案的常识。 天花的接痘防治研究工作,也是时候要提上日程了。 这些都是传/染力极强,传播速度极快,致死率非常高的疫病。 两年前因实施税改方案,在大安全境进行最新人口普查登记时,统计出的人口总数在六千万左右。 随着税改方案的实施,尤其是人头税的取消等惠政,去年的新增人口得到一个突破性的增长,但是再怎么算,总人加起来也就六千五百万上下。 这么一点人口,实在经不起那种致死率极高的疫病的收割。 在何殊曾经学过的历史上,经常用十室九空来形容百姓遭遇洪灾、旱灾、战争与瘟/疫后的惨状。 当她真正身处这个时代,看到那些距离她很近的记录时,才能切身感受其中的无奈与悲痛。 所以何殊在自己当太子后,一直是以一种近乎焦虑的心态,竭尽全力的想要避免那些历史记载,真切的发生在她的治下。 可是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她擅长用代码设计与编写的游戏世界,没有逻辑可言,充满了太多的不可控制因素。 所以疫/情会在她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突然爆发,战争也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出现。 她所能做的,只有在事后采取积极措施应对,尽量降低损失,要求朝野上下的官员们一定要时刻警惕,并做好预防工作。 下令严惩诸山府的那些不重视普通百姓的生命,为逃避罪责,竟然选择瞒报的官员的同时,因夏汛将要来临,她严令要求各地务必要仔细检修堤坝,疏通河道与泄洪渠道。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山地区域也要高度警惕山洪导致的泥石流。 伴随每道政令要求的,都附有如何做到早发现危情,该做什么应对,以及该采取什么措施尽量降低损失,可谓是十分细致。 除了这些,何殊每天还要处理其余政务,连东宫产业都顾不上。 看到何殊因操心劳累太过,而变得明显消瘦的身体,正宁帝有些惭愧。 “这段时间辛苦皇儿了,都怨为父……” 何殊打断他的未尽之言,“父皇不必觉得愧疚,您能做我最坚实的后盾,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与帮助,人各有所长,我们爷俩这般配合得就挺好。” 正宁帝闻言,责任感顿时油然而生。 “皇儿说得是,父皇当然会全力配合与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对于何殊而言,正宁帝能一直安静的从旁配合她的要求,不做些自以为是的主张,能让她省心省事,就是最大帮助。 何殊这个太子都这么忙了,为她充当秘书处的门下省当然是更加忙得脚不沾地。 不管是沈卓与何昌逸,还是孟青竹等通过大招录进来的新人,都在忙碌中迅速适应门下省的工作。 在这里没有与正事无关的闲聊,也没人勾心斗角,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干,上官以身作则,承担得更多。 何昌逸每每想起,都感到有些恍惚,明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他还在御花园的观景阁中,见到了那位神情悠闲,状态十分放松的皇叔。 可是从那天的傍晚起,因一场突然传出的疫/情,他们门下省就陷入了高度紧张与繁忙的状态,那天上午的那次见面仿佛只是他的梦。 先是大批与疫情相关的历史记录,处理应对措施,都被翻找出来,需要分门别类的仔细整理成文。 接着又是各地水利信息,过去多发山洪泥石流的资料整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各种资料,或是任职官员的履历要整理,或是提供一些参考方案等。 连孟青竹在内的三名女官,也没有得到特殊照顾,一样需要去各部调取,或是查阅大量资料,为自己的上官提供辅助。 而且皇上在朝堂上也表现得颇为严历,相继斥责多位办事不力的官员,让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也是压力巨增。 不像沈卓,能通过后来那一份份诏令与批示,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何昌逸总觉得正宁帝在他心中的印象有些割裂,一边是温和慈善的长辈形象,一边是对人对己的要求都格外严历,严惩犯事官员的冷酷形象。 直到他因交上去的数据有一些错漏,不够严谨,被何殊直接态度严厉的直接指出来。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要不是孤对前两年的数据还有些印象,差点就被误导了,何主书以后做事,还是要更仔细些才好。” 虽然知道若有问题,肯定是出在抄录数据的人身上,何昌逸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态度诚恳的应下后,回去就找到已被存档的原文,发现竟与太子所指出的错漏数据分毫不差。 正当何昌逸站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文书发愣,想不通怎么有人能将两三年前的一份数据都记得那么清楚时,一位面带疲惫之色,捶打着自己肩膀的官员走进这间公房。 看到他那模样,露出一脸了然的笑容。 “看来我们何榜眼这是也被打击到了?唉,平常心、平常心,虚心接受这世上确实有远超我等凡夫俗子的天才,这心里就好接受了,更何况你何榜眼已经远胜无数人了。” 何昌逸本能的意识到,这位同僚应该知道自己是在谁的面前受到打击,下意识开口道。 “张大人,太子殿下……” 没等他的疑问说出口,就见张舍人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住他。 “你都来这里两三个月了,可曾在别人口中听人提起那位?” 何昌逸有些茫然,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来门下省后,他似乎从未听人提起过太子殿下。 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太子身为皇上唯一的儿子,虽然早已上朝听政,但他年龄尚小,除了偶尔会在人前出声维护皇上的政令外,很少在人前表现。 已在两年前正式开始实施的税改方案,据说也是皇上为给太子造势,才署在太子名下的。 因唯一的皇子兼太子身份太过尊贵,不容有错,没听说太子出宫过的消息,也没有听说他有任何劣迹。 只听说他自皇上登基后,没上过宫学,却是从小就开始跟着上朝,皇上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召见大臣,太子大多数时候都会陪同在侧。 何昌逸也听他父亲提起过,他皇叔在连生几个女儿,总算生了个儿子后,如获至宝,整日在家亲自养儿,连先帝见到对方,问其都在忙些什么,对方也能毫不避讳的直接讲自己在家养儿趣事。 他的父亲认为,或许这就是当今的大智若愚之处,也是先帝最后选择传位给对方的关键因素。 所以何昌逸没太关心过太子的情况,上次见面时,对方给他留下的也是性格谦和,待人真诚,与他皇叔有些像的印象。 可是现在听到同僚的话,他才隐约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门下省的这些人,与上边打交道多,应该知道些内情。 只是出于一些顾忌,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对此三缄其口,哪怕知道太子有过目不忘的优点,也不曾对外透露半个字。 所以外面虽对太子有诸多猜测或是评价,但是那些都未必正确,毕竟外面从来没人提起太子有过目不忘这等惊人本事。 见何昌逸一脸的疑问与思索,张舍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反正就是好好干活吧,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上边喜欢看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三位的数据,都不要出错,只要我们干得好,上面都会看在眼里,自有大好前程等着我们。” 说起这个,张舍人的脸上充满希望,满脸的疲惫也因此而消失一空。 他们是可以经常出现在御书房中的天子近臣,可也正因是近臣,他们才能比谁都清楚,上面从不会因为宠幸谁,就升谁的官。 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才有机会得到重视,从而获得晋身之途。 所以大家都忙着向上边展现自己勇于担当,用心做事,精明能干的一面。 哪里有空去玩弄什么心机手段,排斥异己之类的,也曾有人稍露出点想要拉帮结派的苗头,都被上面毫不留情的掐下去了。 对方那充满希望的爽朗笑容,让何昌逸也有些有感染,下意识点头。 “多谢张大人的点拨,下官以后做事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 “嗯,有些人与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就不要宣之于口了,跟连你父母妻儿在内的任何人,知道吗?” 还没有成亲的何昌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隐约明白这个提醒的重要性,所以他郑重其事的应下,并拱手致谢。 张舍人点点头,找到自己想要的案卷后,就走了出去,再没多说什么。 何昌逸却从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自己的言行中,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太子殿下’,不是大家不愿提,而是大家不能提、不敢提。 晚上回去的路上,何昌逸忍不住多看了同行的沈卓几眼,心中有些欲言又止,对外人不能提,对这位门下省的同僚? 察觉到他这异常的反应,想起下午听说他提交上去的资料出问题的事,沈卓犹豫一下道。 “何兄不必有心理压力,我们是在遵照上令行事,只需确保自己的工作不会出错漏,其它的不用多想。”,.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听到这话,何昌逸瞬间明白过来,连与他同期进入门下省的这位同科同僚,也已发现那个不宜诉之于口的真相。 看来并不是他多想,而是真的,可是,他那位堂弟,今年好像才十四周岁,是一直,还是近来? 心中充满太多疑问与难以置信,让何昌逸只能说强扯出一抹笑容。 “看来是我太过后知后觉了,主要是实在没有想到。” 沈卓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所以他在后来又一再确认了好几回。 拍拍何昌逸的肩膀道,“能不能想到这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并不影响我们需要好好做事。” 何昌逸明白对方的意思,对他们这些听令行事的人而言,只需负责完成上面安排的各种工作就行,不用在意这个大安到底是谁在当家。 能做到对外滴水不露,连朝堂上的其他大臣都没听说任何风声,可见真相对他们这些官员,或者说是对大安百姓而言,确实都不重要。 只是不能对外提而已,提了会有损他那位皇叔的帝王威严,也容易让人心思异动。 直至回到家中,何昌逸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复,今天无意间察觉到的真相,实在太过惊人。 原来并非他的错觉,他的皇叔依旧是他父亲口中,也是他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位气质儒雅,性格宽和仁慈的长辈。 真正作风强势,赏罚分明,给官吏提供优厚待遇的同时,也对官吏要求严格的是那位看上去存在感并不强的堂弟。 年仅十四岁,已经执掌朝政大权,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骄气,亲手给人倒茶的动作极其自然。 态度温和得笑着跟人说话时,仿佛是在与普通的同辈聊天般亲切,不会给人带去任何威胁与压力。 何昌逸当时没有多想,如今再回忆那段经历时,就能发现其中的一些不起眼的细节,皇上完全是以长辈的身份问他家人情况,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可是太子问的却都是民生,有合城的治安,互市后边境环境与百姓生活发生的变化,还有他在上京途中的见闻,路过的集市是否热闹,百姓穿着,沿途百姓的建房风格等。 他当时还以为是太子年少,对外界的好奇心重,才想听他讲讲外面的世界。 如今再回头想想,才发现这可能是因为太子才是真正负责打理国家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会更关心各地的民生情况。 可是就算发现了真相,不得不接受现实,何昌逸也只能与门下省的其他同僚们一样,对真相保持缄默,连在给家人的书信上,都没提及半句,就当自己从不曾发现过什么。 唯一变化就是做事更加认真仔细,更加用心,不想再因出错而被训斥。 他理解不了自家那位皇叔敢让年幼的儿子为他执掌朝政的心态,但是何昌逸十分确定,他已顾不上在乎面子,只希望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差劲。 虽然真相将他打击得不轻,可是先被沈卓打击在前,有一再有二,接受自己不如人的事实,好像并不难。 何殊不知道,也不在意得她另眼相看的沈卓与何昌逸,都已知道其实是她在执掌朝政的真相。 毕竟选择将两人放到门下省,她就没想过要瞒着这两人。 反正她已年满十四岁,大安现在整体是呈欣欣向荣的发展趋势,不比她还几岁的时候,让人知道真相,会感到匪夷所思,还会觉得不靠谱,实在有损皇权威信。 又到将要收玉米的季节,去年的几千粒种子,共收获近四百斤左右的玉米。 这四百斤玉米在今年种了一百多亩地,因为不惜人工与肥料,种得十分精心,出苗率高,长成率也高,眼看这一百来亩地,肯定能迎来大丰收,何殊的心情十分好。 总算舍得让人将东宫种的玉米掰下一些煮熟,打算尝个鲜。 新作物尝鲜,哪怕已经种了上百亩,何殊也舍不得敞开肚子吃。 农务司那边分十个,东宫分八个,宫里分十个,阁臣那边分五个,在京中较有地位与分量的王公与勋贵们共分八个。 加起来共掰下四十多个玉米棒子,哪怕已种了上百亩,也让何殊颇为心痛,毕竟算下来,这四十多个玉米棒子留到老后,可以种好几亩地。 不过即便如此,有资格分的人,也都只是分一小块尝个味的样子。 皇后与正宁帝、太子三人,分得稍多些,每人加起来有半根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分得少,才会显得特别稀罕。 哪怕正宁帝早知道这东西现在种得有百余亩,一亩能收几千根玉米棒子,听说煮熟的玉米送到,还是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想赶紧尝个味。 何殊也很期待,此时想吃玉米的心情,与前世对玉米的品相与味道挑挑捡捡时的心情相比,可谓是截然不同。 两人站在旁边的桌子前,看着汪林打开食盒后,正宁帝亲手端出盒中的一个大盘子。 就是相较于品相极其精美的瓷盘,上面整齐摆放着的几小块玉米,看起来着实有些寒酸。 沈卓与何昌逸奉令抱着案卷被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皇帝与太子,还有御前大太监汪林,三人都围在一旁的桌子前,说笑着什么的场景。 见到两人,正宁帝放下手中的盘子,笑呵呵的说道。 “把东西放到案上就行,过来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难得太子大方一回,让人掰了些玉米让我们尝味,你们也一起过来尝口。” 两人放下手里的案卷后,赶紧谢恩并推辞。 “父皇说得对,算你们有口福,正好赶上,也可以尝尝这玉米的味道,不必推辞。” 被指小气的何殊也不在意,笑着拿起筷子扎在一块玉米芯上。 “看到了吧,只能啃掉这外层的米粒,这芯只能用来当柴烧,可不能吃。” 正宁帝一边拿起一根筷子照做,一边笑着打趣道。 “这玉米棒子看着挺大,但是这样去掉芯,不就只剩下一半了,你说的那高产量准不准呢?” 何殊边将另外一双筷子递给沈卓二人,一边回道。 “正式算产量肯定要去掉芯,老了以后,它的芯会变得很轻。” 何殊率先啃了一口,浓郁的玉米香味顿时溢满口腔,虽然既没水果玉米的甜味,也糯玉米的软糯,味道也很不错。 见沈卓二人都有些拘谨和迟疑,“都不必有负担,汪大伴,你们一起吧,都尝尝味,这东西是粗粮,本身并不精贵,等到过两年,就能随便吃了。” 已经吃了一口正宁帝不赞成的回道。 “这东西口感不错啊,皇儿为何说它是粗粮?” 何殊不好解释它的膳食纤维成分,不宜消化等弊端,只得简单粗暴的回道。 “人家海外的观赏植物,产量这么高,被我们用来当食物,不是粗粮,还能是细粮?” 正宁帝隐约觉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听何殊这话,又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嗯,有道理,不过不管它是什么粮,只要它能让人饱腹,还能高产,就是好粮。” 有汪林带头,沈卓与何昌逸才学着何殊的样子,每人用筷子扎起一块玉米尝了尝,发现这种此前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味道确实还不错, 吃完放下筷子后,沈卓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似乎是微臣此前从不曾听闻过的东西,听陛下与殿下的意思,它似乎是一种高产粮食,不知它能亩产多少?” 何殊此前还没公开过这个消息,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不管是农务司,还是东宫那边,都没敢对外随便走漏口风。 如今都已经公开尝鲜了,何殊也没瞒着的意思,直接回道。 “正常情况下,肥力足,精心伺弄,可达七到八百斤,差点应该也能有个二三百斤吧。” 在这个正常亩产只有一二百斤左右的时代,不管是沈卓,还是何昌逸,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两人欣喜的恭喜朝廷又得一种高产作物。 何殊却叹了口气,边为他们解释,边擦擦手,坐回自己的案桌。 “土地的肥力不足,所有农作物的产量都低,就算有了稍高产一些的作物,还要考虑土地肥力下降的问题,农业生产乃是大安的根本,做任何事情,都必需要考虑周全。” 看得出何殊的不甘与烦恼,沈卓与何昌逸却都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他们的印象中,土地产量只有一两百斤,甚至是只有几十斤,都是常态。 据他们所知,因朝廷近些年不仅鼓励农耕,还在农务司广招天下英才,一起钻研产量更高,能减少虫害的种植方式,研制可以提高劳动效率的农具。 甚至还研究如何积肥的方式,随着一些切实有效的研究成果被推广,许多重要产量区域的产量,都已得到不小的提升。 如今又得到如此高产的粮食作物,应该是件值得恭喜的大喜事才对,也是皇上与太子的功绩。 何况大安除了这个他们刚听说的玉米,还有一种叫做土豆的,产量比玉米更高。 可是太子提及这些的时候,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还发自内心的感到烦恼与遗憾,实在让人看不懂。 不过何殊也只是随口感慨一下,随后便收拾好情绪,指了下自己桌前的椅子。 “好了,你们都过来,坐下吧,我们办正事。” 沈卓与何昌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何殊却已将之前的那点情绪抛到脑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两人见状,只得赶紧收拾好情绪,将自己抱过来的资料放到何殊桌上,汪林见状,就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迅速安排手下为两人送来笔墨纸砚。 其他人都吃了一块,只有正宁帝坐在那不紧不慢的吃了三块,吃完之后,坐回自己的御案前,一手端起茶杯悠闲的喝着,一手漫不经心的翻阅奏折,不时拿朱笔勾一下。 随着太子逐渐长大,他连在人前做样子的时候,都变得越来越不严谨了。 船队第一次出海,带回的一些有记录阿拉伯数字后,何殊就在大安推行阿拉伯数字,府学与书院开设的算术课,也会专门教授阿拉伯数字。 而官方的一些数据统计,现在也已逐步改用阿拉伯数字,只是在一些重要数据上,会再用繁体汉字复写一遍。 门下省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将一些历史记录中的数据,全都翻译为阿拉伯数字,整理成可以让人一目了然的表格数据。 对于负责做这些工作的人而言,它很枯燥与繁琐,但在完成后,不仅方便需要用到那些历史数据的上面人,也能方便其他想要查阅相关资料的官员。 首次做这种工作的沈卓与何昌逸还有些懵,但是随着太子开始提问,他们也随即进入状态,也知道了汪大监给他们准备纸笔的原因。 因为太子会不时的随口做出安排,都是要求哪部需要做什么、提供什么等,这些随后都将形成谕令下发出去,以皇上的名义。 看到自家表哥再次满脸疲倦的回家,左书意实在有些担忧。 “表哥,是不是你们门下省的人都欺负你和沈状元是新来的,把活都推给你们两个做?” 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左书意看得出来,隔壁的沈卓每次下职时,也是脚步沉重,很累的样子。 何昌逸摆摆道,“你不要胡乱猜疑,大家都是如此,不存在什么欺压新人的事。” 说着,他突然警惕起来。 “你在大理寺是不是受欺负了?” 左书意没有否认,但他不以为意的回道。 “就是经常让我做些跑腿的活,应该也算不上是被欺负,而且我觉得还好,这样我能更快熟悉大理寺的情况。” 想了下,他忍不住低声道。 “听说大理寺和九门提督府有些不对付,自打崔将军被任命九门提督后,已经好几次截胡大理寺的案子,据说崔提督是皇上的近臣,更得皇上信重,才能直接拿到一部分查案的权力。” 若只是皇上的近臣,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看看翰林院的那些所谓近臣是个什么处境,就能知道。 想到那位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高度冷静与精明,考虑问题十分全面,不存在感情用事这一可能的做事风格,何昌逸若有所思的回道。 “若是这样,你要记住,只顾按规则干活就行,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试图在上官面前表现,任何上官面前,知道吗?” 他在门下省入职几个月来,感触最深的就是要遵守规则,只要在规则内,一切都好说,触犯了规则,就会得到处罚,谁都不例外。 偶尔在休沐时,与留在京中的同科聚会,交流中也能发现,他们所工作的部门,也都十分强调规则。 知道某些真相后,何昌逸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若非事出有因,那位肯定不会将本该由大理寺负责的案子,交给九门提督府负责。 只是他的这番猜测,肯定不便和表弟详说,只能这么提醒他。 左书意的确不明白表哥为什么会这么嘱咐他,但他知道表哥的脑子比他聪明,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 “好,除了做事,我一定谨守本分,不会去上官面前献殷勤。” 何昌逸欣慰的点头,“这样就好,我们都还年轻,又是刚入职,凡事不宜操之过急,一定要瞅准了再走下一步。” 与此同时,隔壁的沈继川也在问孙子。 “入职几个月了,你与同僚们相处得如何?” 入职几个月了,每天回来还这么疲惫,让沈继川有些坐不住。 他自己在县衙工作大半辈子,不仅见过同事被老人排斥或指使的现象,甚至还看到过上官坐冷板凳,或是被忽悠得做些无用功的现象。 所以对于孙子自打进入门下省后,每天都很辛苦的样子,他虽担心,却一直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这是新人必走的一遭。 而沈卓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祖父在担心什么。 “爷爷放心,我与同僚们相处得很和睦,去了后,就被安排有可以露脸的正经活,主要是门下省的事情多,大家都不轻松。” 像今天这样,为了配合太子的高强度工作,他不仅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还要反应迅速,下值后,实在是身心俱疲,比干了一场体力活还累得多。 看得出来,隔壁何昌逸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 听得出孙子说得是真心话,沈继川稍感放心,但还是仔细嘱咐道。 “晚上什么都别想,早点睡,要不然,白天做事的时候,容易精神不济,你要记住,朝廷的事都事关重大,越是忙,越是不能出错,吃好睡好很重要。” 沈卓点头,就是心中有些无奈,因为他固然可以做到心无旁骛的早点睡,可是睡着后是个什么情况,就由不得他控制了。 时不时的做上一场莫名其妙的梦,让他挣脱不得,早上起床后,不仅感受不到充足的休息过后的神清气爽,还觉得心累,需要花段时间将那些与现实不搭边的内容,全都清理出脑海。,.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当天晚上,沈卓再次做了一场,这次的梦中,他梦到的就有诸山府大疫一事。 梦中的他还在青山书院中读书,梦中的那场疫情没能像现在这样,只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被彻底控制住。 甚至连所有需对瞒报疫情一案负责的官员,都已受到相应的处置,朝廷新派去的主政官员们正在诸山府处理后续恢复民生的事宜。 沈卓之所以知道这些,既有门下省消息灵通的原因,也有新派去的主政官员中,有门下省放出去的一位同僚的缘故。 可是在沈卓的梦中,这时的他刚听说诸山府大疫的事,疫情失控,传播到诸山府外,才引起重视。 可是由大商家与大族控制的药材价格飞涨,大夫奇缺,朝廷根本无力控制局面,只能派官兵将重/疫区诸山府围住,任疫/区中人生死听天由命。 导致大批的染疫百姓丧命,还有许多诸山府一带的人,都拼了命想要逃离,使得局面变得非常严峻。 青山州虽距离西南区域路途遥远,也如临大敌的增强守卫,生恐有疫/区人偷跑过来。 可是祸不单行,当年秋收时节,大安的几处重要产粮区域传来遭受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柳先生跟他们提起诸山大疫已导致十室九空的惨况,还提到乱局将至时,悲愤而又无奈的无声抹眼泪时的一幕。 提及遭遇蝗灾的区域粮食绝收,朝廷却没有能力救助遭遇蝗灾的百姓时的绝望,都让沈卓在梦醒之后,仍觉心中酸涩悲痛不已。 睡不着,沈卓只好起床,坐在床前,就着晨曦尚不明亮的光芒拿起笔,给青山书院中的几位对他照顾有加的先生们写信。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与现实情况不同,却又显得真实无比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在他的梦中,还是现实中的柳先生等人,都是在悉心教育学生的同时,还会忧国忧民的真正饱学之士。 虽然门下省中的许多事都涉机密,不能对外说,但是诸如朝廷在接到诸山大疫的消息后,迅速做出的反应,在最短时间内控制局面的安排,都能说。 在夏汛将至时,要求各地官府做出的一些预防措施,也都可以说,还可以教给青山书院中的学子,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处理实务。 那位毫不掩饰自己的用人风格,只会空谈的人,文采再怎么出众,都只会被打发到礼部学道。 那位愿意重用的是会办事,办得好事的人,锦绣文章做得再怎么才华横溢,都不及一份整理得不出一点纰漏的数据文书来得有用。 给几位先生讲了下自己在京中过得虽繁忙,却很充实的生活日常,又从不同角度,分别讲了下自己在工作中学习到的经验与感悟后,沈卓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他很庆幸自己是生活在现实中的这个充满欣欣向荣的大安,而不是生活在梦中那个混乱无道,局势变得越来越来乱,让人越来越感到惶恐无力,乃至是绝望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的亲人也没有遭遇那些不幸,而是都好好的活在他的身边。 祖父母每天都会关心他的吃喝与生活状态,表姐与情投意合之人婚姻幸福,现已怀有身孕,表姐夫没有遭遇无辜惨死的厄运,顺利成为工部匠吏,收入很不错。 梦中那些充满不祥的经历,让沈卓更加珍惜自己现有的这些看着很平凡的一切,更享受现在这虽然累,心里却很踏实,没有允斥着无尽的悲伤、痛苦、遗憾与无奈的生活。 正当沈卓还在想,要以什么方式提醒朝廷,河原省及其周边今岁有发生蝗灾的危机时,门下省就率先接到相关消息的奏报。 接到农务司驻地官员的奏报,近两年 气侯较为干旱的河原省发现大片蝗虫卵,河原省及其附近省府今岁夏末秋初都有发生大规模蝗灾的危机。 朝堂上的众大臣都焦急不已,认为这是上天的警告,要求皇上要赶紧举行祭祀,反省己过,祈求上苍的宽恕。 轮值做朝堂奏对记录的沈卓闻言,下意识看向站在殿首一侧的太子,不出意外的在其嘴角看一抹略显嘲讽的讥笑。 正宁帝也对此不以为然,要是上天和先祖真能显灵,早就将他这个在天坛与宗庙祭祀时,将女儿正式封为太子的皇帝给劈死了,哪里还有现在? “不久之后,就该举行秋收祭祀,礼部的确要提前准备起来,感谢上天赐下土豆和玉米两种高产作物,让我们大安的百姓可以稍解温饱之忧,至于你们说的蝗灾,朕已派人就近调了大批的鸡鸭鹅过去,不久之后,应当就有好消息传来。” 大臣们闻言,有些不明状况,他们说的是蝗灾之患,皇上却说什么鸡鸭鹅,这算什么? “陛下,幸得祖宗庇佑,才会让此次的蝗灾提前现出踪迹,我们应当要提前重视并做好各方面的准备,这与鸡鸭鹅有什么关系?” 正宁帝心说,这件事要不是太子早有准备,要求农务司的官员组织人手在蝗虫喜欢产卵的区域仔细巡视,才能提前发现这场蝗灾,谁保佑都没用。 心中腹诽的同时,正宁帝口中却是义正言辞的训斥道。 “连朕都知道,鸡鸭鹅可以消灭蝗虫与蝗虫卵,你们这些朝廷栋梁却都如此不关心农事,实在愧对先贤的教导。” 罢朝后,正宁帝才难掩担忧的问道。 “皇儿,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咱们一边出动那些鸡鸭鹅,一边举行祭祀?要不然,要是那些鸡鸭鹅没将蝗虫消灭干净,他们又以此为由,说朕不敬上天了。” 祭祀是件大事,正宁帝虽然不像之前的皇帝般,为给自己留名造势,动辄就要去什么泰山封禅,或是去哪里祭圣。 但是必要的祭天、祭宗庙、祭祖陵等,正宁帝一般还是不会推辞,虽然不少时候会让人代劳。 毕竟这里面牵涉到政治意义太大,连何殊也不敢说要取消这些传统祭祀活动。 想到自己在接到消息后,其实也是做了两手准备,除了派出鸡鸭鹅大军除隐患,一边安排可能要面临蝗灾危机的地方官府做好灭蝗、驱蝗准备。 “连河原在内的几省近几年的养殖业发展的都不错,这次能出动的鸡鸭鹅数量庞大,应该清除大半,剩下的肯定还有,但也是难成气侯,等到秋收祭祀大典上,父皇别忘了感谢一下上天与先祖的保佑便是。” 正宁帝闻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皇儿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爷俩迅速达成共识,让隐约听到些内容的汪林抽抽嘴角,他对这种场景也算是相当适应了。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威风凛凛,在百姓心中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其实都是人设,私下里是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可是他身为皇帝身边表面上最受宠幸的大太监,则过着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就差将忠心听话写在脑门上的日子。 在人前的风光地位,在人后的权势,都远不及先帝身边的大内监。 可他竟然还没什么抱怨,因为这种日子其实过得还挺舒心,只需好好完成分内工作,不用担心随时会掉脑袋,成为被朝臣们视为眼中钉的权宦,输了就是下场凄惨,难得好死。 因级别不低,收入很不错,他不仅可以跟前朝官员们享受一样的福利待遇,退休后的生老病死也会由朝廷负责出钱,能得善终。 朝廷大臣们被皇上训斥他们不懂农事后,回去就派人找来鸡鸭鹅,还收集来蝗虫之类的虫子做实验。 然后他们惊讶发现, 一只鸡每天能吃好几十,一只鸭能吃一两百,都是吃虫子的高手。 接到消息,得知他们所在区域,将要面临蝗灾威胁的百姓们也没想到,随着消息抵达被送到的,还有陆续从附近各地被运到的大批鸡鸭鹅。 而这招这也确实有效,每天吃到撑的鸡鸭鹅们在消灭蝗虫的时候,也在飞快长个,吃得也更多。 大量蝗虫刚要长成,或是还来不及长成,就被提前吃掉,根本来不及形成规模,就被眼尖嘴利的鸡鸭鹅给吃得所剩无几。 等到一两个月后,本该是蝗虫正式长成,同时也是庄稼将要进入收割阶段的时候,少量的蝗虫根本无法成灾,就被百姓们合力消灭。 朝廷接到消息,庆幸这场蝗灾没有给大安造成粮食减产的危机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疑惑,朝廷从前几年开始,鼓励各地发展养殖。 从前两年起,甚至还鼓励一些地方在山野荒地种草发展养殖,莫不是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危机? 要不然,这一切怎么都这么巧?要不是河原及周围都是重点养殖鸡鸭鹅的区域,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调集到数以万计的鸡鸭鹅。 而何殊正在为东宫出钱买下的那些灭蝗大军感到头痛,那些本就长成,或是快要长成的鸡鸭鹅,在吃了一两个月的蝗虫后,都长得十分肥壮。 可是没了蝗虫当食物,她可养不起那些吃货,如何在短时间内尽快将它们都出手,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在河原当地卖了一部分给心有余悸的百姓后,剩下的仍有许多。 送了一部分给当地灭蝗有功的官员们做福利之余,何殊又让人送一部分进京,做成烤鸡烤鸭烤大鹅,发给朝廷官员们作网,. 第60章 第六十章 沈祖母接过大孙子带回卤鸡烤鸭腌鹅三件套,不赞成的嗔怪道。 “买一样就行,一下买这么多做什么?家里就这么多人,你去隔壁把小何、小左叫过来一起吃吧。” 沈卓也没想到朝廷竟然还有这种发福利的方式,首次拎着这些包裹着油纸的鸡鸭鹅,一路招摇过市的回家,心里还真有些难以适应,不大自在的背着手回道。 “不用,这是门下省统一发放的福利,昌逸兄那边也有,他们估计也要找人帮忙吃,才不会浪费。” 知道这是朝廷免费发放的,沈祖母瞬间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 “唉哟,在朝廷当官的待遇竟然这么好啊,竟然还发这些好东西,你爷在衙门里当了一辈子的文书,也没这个福分。” 听到自己被拉踩的沈继川在一旁不服气的开口道。 “这能一样?卓哥儿是在朝廷当官,我只是在县衙当吏,岂止是我,连那些府尊、县令大人也没这福分。” 听到动静的吴水芹出来接过三件套,有些惊讶的说道。 “哟,这份量可真沉!” 沈卓点点头,“听说这些都是从河原省送上京的,前两个月吃蝗虫吃得多,都长得特别肥壮。” 据在御书房赶上尝鲜的同僚说,味道也特别好,不过他自己还没亲口吃过,沈卓并不确认。 吴水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立刻觉得手上的三件套更具意义。 “原来这就是为朝廷立下灭蝗大功的鸡鸭鹅?我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议论过,说是朝廷在河原省那边出动上百万的鸡鸭鹅,满山遍野的灭蝗虫,没想我们竟然也能沾卓哥儿的光,尝尝这些鸡鸭鹅的味。” 听到夸张的‘上百万’,沈卓不由得失笑,仅这不到十万只的样子,就让那位愁得到处送,要是多达上百万,估计朝野上下的官吏们都得往家拎福利,而且是活着带毛的。 据说为了卤烤这批发放给官员们的福利,已经非常费功夫,把京城中新开的几家熟食铺子都忙得昼夜不歇火,各种香味弥漫全京城。 虽然能有机会得到三件套的人数有限,大多数人都只能得到一样,还有一小部分能得两样,门下省属于特殊照顾。 沈卓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干脆利索的灭蝗,或者说是解决蝗灾的方式。 曾给无数百姓带去巨大威胁,让历朝历代的朝廷无计可施的蝗灾,就这么还没来得及发威,就被消灭。 同样的灾难,在不同的人面前,用不同的方式处置,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结局。 这让沈卓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做人定胜天。 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因为他知道,换了他在那位的位置上,且不说会不会想到要结合一些历史记录,提前在干旱区域布置人手提前观察情况,做到第一时间发现并示警。 就算可以像这般提前发现,他能做的也有限,根本想不到这种让人闻所未闻,但又确实有效的方式灭蝗。 即便他并没有忽视农事,看过的相关书籍中,也曾提到鸡鸭鹅吃虫、吃蝗虫。 而宫里的正宁帝在连吃几天的鸡鸭鹅后,哪怕是换着花样吃,也感到有些受不了。 “皇儿,你那卖卤味、烤鸭、炖大鹅的店,都已经让人开起来了,送出去这么多,剩下的再卖段时间,就能消耗掉,你干嘛还让宫里吃,我最近一个月都不想再看到这些了。” 实在是这些天总要面对这些,送大臣的是这些,祭祀的时候,祭品摆的是这些,还总要吃这些,看够、闻够、吃够,实在有些受不了。 何殊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为了节省饲料,长途跋涉的快速送上京时,有些途中就不好的,得赶紧杀掉,抵京后 不活泛的,也要及时杀掉,积攒得有些太多。 身体特别健壮,抵京后还活得比较有精神的,挑最好的那部分送到农务司当优质种苗,剩下的部分都被送到皇庄上养着,将在后期陆续供应给新开的那些熟食店。 “主要还是太多,为了尽量不浪费,我们只能辛苦点,不过您放心好了,剩下那些半死不活的现在基本恢复过来了,不用再勉强咱们继续吃了。” 正宁帝松了口气,有些庆幸的感慨道。 “还好将它们送到河间府时,损失没这么大,要不然,咱们的灭蝗计划就没这么顺利了。” “送往河间省时,还需要它们干活,负责运送的人身上担着责任,肯定是小心照顾,赶路时也会特别小心,如今是因它们已经实现自己的使命,才会出现这么大的损耗。” 这让正宁帝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太仁道?” 话音刚落,正宁帝就觉失言,因为他随后就想起自家这位太子是在刚学会说话之话,就要求他给她的姐姐们上全兔宴的存在,用的理由还是‘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掉。’ 事实证明,他的不祥预感还是很准确的,只听何殊笑着道。 “对人肯定不能这么做,对于这些鸡鸭鹅,不吃掉它们,怎么突显养它们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何必让人劳神费力的养着,那样的话,它们根本没有活着的机会,让它们具有活着的价值,就是我们的仁道。” 正宁帝觉得自己以后很难再面对‘仁道’二字,同时,他还能听得出来,太子虽是在说那些鸡鸭鹅,同时也是在说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某些人。 何殊能够明白正宁帝的这种心态,这些鸡鸭鹅也确实立下了大功,她会承认,老百姓们肯定也会承认。 此事过后,不用朝廷推广,不管有钱没钱,百姓们肯定都会养成家里顺便喂几只鸡鸭鹅的习惯,以应不时之需,这就是鸡鸭鹅的生存机会。 但是她只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生存艰难的老百姓身上,实在没精力在那些多到养不起的鸡鸭鹅身上,投入什么仁心,即便它们确实立下大功。 忙碌而又有惊无险的正宁十一年就这么过去,正宁十二年到来后,年后没多久,就收到有大批海盗侵犯大安沿海的加急奏报。 知道临海这边防守严实,沿海百姓的渔船与官府及定海水师三方互通信息,近几年来,不仅没给海盗留下可入侵的机会,还被定海水师主动出击,剿了几处老巢。 这些奸滑的海盗便打起了从福江府入侵的主意,福江府虽有沿海山脉做阻隔,但在早年也曾是被海盗光顾的重点。 自打有了定海水师的巡防,因隔着山脉,进退不便,福江府在此前的这几年没再怎么受到过袭击。 这次是那些海盗与熟悉当地环境的大安海盗相互勾结,侨装打扮成大安人,分批进入大安境内,隐入人群中,突然起事。 不仅在短时间内抢掠走大批的金银财产,还杀伤许多人,掠走一些年轻女子,福江府的驻军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携带着大批抢来的财货与女子,迅速逃离。 看到福江府报上来的损失,何殊面沉如墨,心中暴怒至极。 “令定海大将军赵晋仁率师出海歼寇,新式战船都要装备上最新研发的床弩,全力救回被抢大安女子,对所有海盗都不要手软,孤要捣毁他们的老巢,孤要扬我大安海师的威严,孤要让那些海盗从此见到我们大安绕着走。” 经过近三年的发展,定海水师的规模已成倍扩增,新增的战船不仅防御力大增,能装备的武器也更强大,已在为商贸船队护航的过程中,得到许多实战历练。 即便如此,船厂那边也没停下研发威力更强大的战船的脚步。 实 在是东宫给得太多,每次有成果出现时,得到的奖赏太过丰富,极大的调动了造船工坊上下的积极性。 没有后顾之忧的赵晋仁为了报答朝廷对他的大恩,在妻儿们的支持下,更是全身心投入到水师的各种训练与剿匪实战中。 福江府这次遭遇到的海盗突袭,绝对是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抓住定海水师换防巡逻的空隙,又有当地内奸的配合,才能顺利入侵,还成功撤逃。 对于定海水师而言,这也是一场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突袭,所以朝廷的旨意还没有下,定海水师就已主动做好出战准备。 当朝廷收到定海大将军的请罪并请求出战的奏请时,下令定海水师出海剿灭海盗的圣旨,也已抵达定海水师大营。 前来为赵晋仁送行的杜乐贤拿出一份信函,告诉赵晋仁道。 “这是老夫的一位同窗请人带给老夫,请老夫帮忙转交给大将军的信,他在福江府学任职多年,这次找认识的人私下打听到了一些内幕,这次海盗袭击事件,给他在当地的一些朋友与学生家里,都带去莫大的灾难。” 赵晋仁神情凝重的接过信,看过信中的内容后,拱手致谢道。 “多谢杜府尊帮忙及时送来这封信,圣上对这次的海盗袭击事件十分震怒,要求我们定海水师要扬我大安国威,剿灭大安附近的所有海盗巢穴,这封信来得很及时。” 信中有那位学官跟福江当地一些早年曾当过海盗,因大安近些年的惠政,选择洗手上岸的人提供的信息。 里面不仅记录了与福江境内与海盗有勾结的人,还有福江海域附近的一些岛上的海盗窝点,有了这些,甚至还有对这次侵入福江的海盗势力的猜测。 这些信息十分重要,不仅对定海水师接下来的出海剿寇任务重要,对朝廷肃清大安境内那些勾结海盗的内奸也很重要。,.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福江府的遇袭一事在朝堂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不少人自认抓住了机会,赶紧趁机对定海水师发起诘难。 认为这是执掌定海水师的忠实侯办事不力,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要治赵晋仁一个失职之罪。 既有人义愤填膺的主动请命要领兵剿灭寇盗,也有人提出要推荐谁去接掌定海水师,率水师出海彻底清除沿海寇盗。 说得好像只要他们出马,就能手到擒来一般。 且不论这些人领兵打仗的本事,是否真如他们嘴上说得那么精湛,水师本就是大安朝此前从未有过的兵种。 何殊当年不惜重金揽人才,还启用年少的赵晋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些年下来,才逐渐成些气候。 而赵晋仁也是得益于自己的成长环境,幼年出身在有过武将传承的勋贵家族,接触过一些领兵打仗方面的教育。 去了外祖家后,不仅接触到造船,还接触到许多出海方面的知识,其中包括如何与遇到的海盗作战的经验等。 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根本不是一回事,大安因在这方面欠缺,之前的那些年,才会一直饱受寇盗的侵扰,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不仅民间商船因出海受到的威胁太大,不敢出海,连出海捕捞的鱼船都不敢走太远,而且还要结伴出行。 即便如此,也要经常承受遭遇海盗后,船毁人亡的巨大损失。 直到有了定海水师,时常在大安周边的海域巡航,或是在出海训练的同时,给那些渔船护航,才让沿海渔业处境得到根本性的改善。 这些人不知道其中的差别,一次海没出过,就敢张口打定海水师的主意,让何殊真不知道该笑他们无知,还是气他们贪婪。 已经初具气候的定海水师的确是块肥肉,可是何殊深知海域资源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拥有一些不友善的邻居,会给大安带来的威胁。 所以她怎么可能就此满足,又怎么可能会将水师交给这些利欲熏心的人。 宫里接到赵晋仁通过秘密途径送回京的秘奏时,定海水师已经整装出发,福江府遇袭一事,让水师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这次要打定主意要打出定海水师的威名。 正宁帝早得到何殊的嘱咐,对朝堂上这种局面早有准备。 “朕已令忠实侯率水师出海剿寇,算是将功赎罪,尔等不必再议,此次福江遇袭事件明显是早有预谋、内外勾结,着大理寺派人前往福江彻查此事,身为大安人,却做出吃里扒外,勾结外贼祸害大安同胞,实在罪不容赦!” 听得出皇上的愤怒与坚定,有些人虽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大理寺卿赶紧态度恭敬的出列领旨。 谁都知道福江遇袭一事让皇帝十分震怒,已有多位大臣,因各种原因触怒皇上而遭到严厉训斥,所以朝堂与门下省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凝重。 朝堂上的大臣们以为是皇上心情不好,他们才会被迁怒,门下省的却知道,这绝对是那位在有意敲打某些人。 左书意知道表哥比自己的脑子好使,所以他在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首先想到的也是找表哥商量。 “表哥,大理寺在抽调前去福江寇盗袭击一案,据说是由少卿大人亲自带人前去,这是个很好的立功机会,我要不要也设法争取一下?” 想到上次的那个猜测,再联想到皇上这次特意点选大理寺负责此案的用意,何昌逸沉吟片刻后,才回道。 “这次就算了吧,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但你刚去不到一年,还算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出风头得好。” 左书意闻言,有些不舍的答应下来。 “嗯,表哥顾虑得是,这次就算了。” 他的身手很好,在大理寺的一些同僚中,属于出类拔萃的存在,又在武院接受过相对较为全面的系统培训,其中包括如何侦察、收集信息等技巧。 这些都是若无意外,应该可以帮他在一众同僚中脱颖而出的优势,所以左书意对自己若是报名争取,能否被选上的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何昌逸的心中其实也有些忐忑,不确定自己这么建议表弟,会不会耽误表弟的前程,毕竟他顾虑的根本不是什么新人不宜出头。 若是他猜错了? 次日与的沈卓一起出发去门下省上班时,何昌逸有些烦恼的跟对方提及这件事,想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知道对方这是没拿他当外人,才会这般坦言自己心中的猜测与顾虑,沈卓也没有藏着掖着。 “我认为何兄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也隐约觉得圣上会做出这个安排,应该不那么简单,左兄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继续观望,不要妄动。” 听到沈卓也是这么个建议,何昌逸的心中就踏实多了。 虽然他的年龄比对方大,经历也比对方更加坎坷,可是经过这近一年的共事,何昌逸十分确定对方的做事风格,与对方写的文章一样沉稳有内涵,完全不能用年龄来界定。 站在御花园的观景阁上,看着远处的隔离墙,与墙那边的那些已经焕然一新的建筑,何殊自打接到福江遇袭一事后,就一直不好的心情,总算缓解了几分。 “要不是福江突然出了这件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筹备皇家疗养院的开业与宣传事宜,高高兴兴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应付那些可憎嘴脸的同时,还要牵挂出海在外的水师。” 正宁帝背着手看着御书园里的风景,再看看远处那片已被隔离到皇宫之外的区域,深有同感的点头。 “皇儿说得是,那有些人,真是太可憎了,这次一定要好好整治一批,朕也算是总结出经验了,朝廷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稍微平稳一段时间,就有人跳出来搞事,掉脑袋的威慑力是有时效的。” 水师出海在外的每一天,不仅要面临耗巨资训练出的人,与花高价造出的船的可能出现的损耗风险,所需要花费也极其巨大。 剿海盗的收获却不一定怎样,反正大安被那些贼人抢了一波,本就损失大批财货与人口,还要为之付出大笔的出征费用。 这一里一外损失的都是真金白银,所以正宁帝不仅深恨那些寇盗,更恨那些一边搜刮大安百姓的民脂民膏,一边与寇盗有勾结,吃里扒外的人。 所以知道何殊这次要再来波大的,正宁帝十分支持,丝毫没有念什么旧情的想法。 正宁帝现在是想想就觉得后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对于太子当年不吝投入的坚持组建水师一事,他当时还曾试图劝阻过。 毕竟他此前从未听说过什么水师,大安与此前的历朝历代也都这么过来了。 对于沿海遭遇寇盗侵袭之事,增加陆地驻军就是了,没必要从无到有投入巨资造船招人,特意训练可以进行海上作战的水师。 可是太子一意坚持,他已习惯在大事上听从太子的安排,就算有心反对,也只是从旁心疼的唠叨两句而已。 所以水师还是顺利的组建起来了,如今才觉得,这水师确实值得投资。 若没有水师的震慑,有那些与寇盗勾结的内贼在,他们寇盗仗着大海,完全可以熟门熟路的来无影、去无踪,要是人来多些,什么时候偷袭到京里,都有可能。 至于那些流落为寇盗的那些亡命之徒有多凶残,正宁帝早从一些奏报中见识到。 出海的水师还没回来,倒是派去福江调查与寇盗有勾结的内贼一案的大理寺官员们,已经带着调查结果回京。 除了与那 些寇盗有勾结的‘内奸’们,带回的还有几个在那场袭击事件中,因受伤没能及时逃掉的寇盗与大安出身的海盗。 看着大理寺提交上来的那些人证物证,说声完美也不为过,那些人都是福江本地人,有家人或是亲戚加入海盗团伙。 甚至连他们自己也签字画押认罪,承认自己确实出借过衣服与身份文书,或是留宿过那些寇盗,给那些寇盗指过路等。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桩内外勾结的案子已经了结时,正宁帝却在此时拿出了另一份调查结果。 里面确实有大理寺调查出的这些人,更多的却是在大理寺提供的调查结果中,提都未提到过的人。 那些人无一不是士绅豪族或是大商家出身,而每家背后,还都与京中一些官员,或是王公大族有牵绊与联系。 听到汪林念出涉案人员,以及分别与其有勾连的人员名单,在场被点名的那些人都纷纷喊冤,真正与此案没有牵涉的官员们,则都深感不可置信。 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理寺的几位高层,竟有近半都被牵涉其中,连寺卿与少卿在内,罪名大多都是结/党兄营私的包庇与贪污受贿之罪。 有人忍不住出列道。 “启奏陛下,李寺卿为官多年,向来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虽与那黄家有些渊源,但他本人并未亲自参与福江遇袭案的调查事宜,就这般定其罪,恐难让人心服啊。” 有了这个带头的,接下来又有一批官员站出来,维护涉案官员。 甚至还有人质疑正宁帝拿出的另一份调查结果的来历,理由是那些地方豪族享受朝廷恩泽,完全不必冒险行下此等恶事。 而且汪林念出的名单上,有的士绅大族还曾以被抢掠的受害者身份出现在福江的奏报上。 早知道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正宁帝懒得与他们分辩,只是派人传召来九门提督崔景怀,与其一起带进殿的不仅有更多更为详实的证据,还有一些半死不活,模样凄惨的寇盗。,.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这些都是定海水师派人先送回临海,秘密受审并压送回京的寇盗。 有了那封秘信中提供的一些信息做帮助,定海水师找到并剿灭这些寇盗,并没有费多长时间。 只是当他们从这些寇盗们口中得知,他们除了与大安的一些士绅豪族势力有勾结外,在其本土,还有其本国的大势力支持后,派船将他们押送回大安,挥师前往这些寇盗所在的岛国海域征战去了。 虽然知道赵晋仁应该不是冲动冒失的人,但是接到定海水师去岛国的奏报,何殊还是非常担心。 毕竟水师与船队一出海,就相当于是无根的浮萍,遭遇什么危机的可能都存在。 虽然知道那些寇盗团伙多是因得到岛国中大势力的支持,甚至是豢养,才会层出不穷。 所以那些岛国也是何殊将来的目标,可是以定海水师目前的规模与武器装备实力,还不具备远征海外作战,在别人占据本土优势的情况下,可以取得胜利的实力。 可是等到她这边接到消息时,水师估计已经抵达目标岛国所在的海域,何殊纵然不支持也无济于事。 心情不好、压力大的何殊只能将这些负面情绪,都发落在这些吃里扒外,勾结外贼,以及以权谋私,胆敢用国家的执法权卖人情的家伙们身上。 李寺卿是个资历深的老臣,这些年也确实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 所以何殊虽然早就看出他面直内滑,表面上哪边不站,是位值得信任的纯臣,实则暗地里是站士族豪门势力,在调查处理某些案子时,也会多有包庇与遮掩。 只是这人心机深,很少亲自出手,让人拿不到把柄,而且在朝堂上的根基很深,何殊才不得不容忍。 早几年甚至还要摆出毫无所觉的样子,直到崔景怀接掌九门提督之位后,才开始露出自己的一些态度,近几年陆续将几桩大案交给九门提督府负责调查。 外界都认为这是因为崔景怀是天子近臣出身,深受宠幸,皇上有意帮助他坐稳位置,才能为九门提督府争取到直接查案立功的机会。 只有何殊自己心里清楚,她一直在等着可以将大理寺清理一遍的机会。 作为大安的最高执法机构,若不能保持绝对的公正无私,如何彰显国法的公正与威严? 这次的福江遇袭一案,就是何殊一直等待的机会。 能在福江官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陆续防数量多达上千的寇盗登岸潜入,事后还能抓住时机顺利逃离,绝对不是普通内贼所具有的能量。 在清理并整顿临海府时,何殊根据下面递交上来的调查信息,就已看出沿海一些富得流油的豪门大族,看似是靠着垄断渔业市场,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实际上,不仅他们中的不少人家发家史不清白,发家后,暗地里仍然在做一些不干净的生意。 朝廷正式组建船队,开展海外商贸之前,流入大安境内舶来品,基本都是来自这些势力。 而这些势力在民间商船因海盗团伙太多,来历背景复杂,根本不敢远航后,都是通过与那些海盗做交易,才能有机会拿到那些货。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何殊可以不与他们计较那些充满血腥算计的前尘往事,因为计较不过来。 可是不管他们是因为被人拿住手柄,还是因为利益方面的原因,才会做出与海盗勾结,抢掠大安境内百姓的恶行,何殊都不能容忍。 然而执掌大理寺的那些人,显然能忍,还帮忙包庇遮掩。 将这次的案件交由大理寺负责调查,既有试探大理寺之意,又何尝不是她在给对方机会。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选择继续包庇涉案的那些恶行累累的豪门大族。 只因他们不仅受到京中一些同僚与勋贵所托,他们中本身也有人是出身自那些士绅家族势力,或是有交情。 官官相护,合起伙来欺上瞒下的事,他们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这次被毫不留情的当朝揭出老底后,朝堂上一些大臣才知道自己只看到表面,还真以为李寺卿等人执法公正严明,查案能力出众,不畏权贵、敢于揭不平之事。 结合那些寇盗提供的证据与证言,所有涉福江遇袭一案的官员与大族势力,都被彻底钉死,不存在什么冤屈。 除了大理寺的涉案官员,京中还有不少官员牵涉其中,轻辄丢官罢爵,重则直接被砍头,以及合族全被发配到农场劳作。 因为牵涉其中的不仅有在朝中根基深厚的重臣,还有已在京中传承多年的老牌贵族或士族有不少人试图进宫求情。 为应付这些人,耳根子软的正宁帝身心俱疲,也咬死了不松口,强撑着摆出就算是先帝与列祖列宗再世,他也绝对不宽恕的强硬态度。 因为他很清楚太子有多痛恨那些一边享受大安朝廷的福泽,百姓的供养,却要勾结外害大安百姓的内贼。 也很清楚太子有多担心目前尚在远海,还未返回大安的定海水师,不让太子在这些视国法,视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如无物的人身上好好发作一番,正宁帝很担心太子会被气倒。 这么多年下来,他独自处理朝政的本事没什么长进,但他的见识绝对够多,然后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诺大一个大安的各种问题与事件层出不穷,都是他根本应付不了的。 像去年的大疫与蝗灾,若不是太子反应迅速、安排得当,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那个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所以对正宁帝而言,太子好,他才能好。 在太子的努力下,大安绝对称得上是国泰民安,结果仍然潜藏着这么多的隐患,让正宁帝更加相信太子从前给他说的那些危机绝对存在。 直到收到定海水师已经进入大安附近海域,不日就能抵港的消息,何殊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这段时间辛苦父皇了,父皇做得很好,您看,只要您能拿出自己的态度,不再动摇,那些人再怎么费尽心机,都无济于事。” 能得到这番夸奖的正宁帝很高兴,同时也有满腹的牢骚。 “你是真没说错,那些人都精明得很,费尽心机的钻研朕的性格喜恶,言语的蛊惑力,也实在是真强,朕有好多次差点失防。” 何殊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正宁帝这次的表现,确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当然也很满意。 “经过这次的无功而返后,那些人就什么知道,自己小看了您,所以他们的希望注定只会落空。” 身在京中的官员们最能感受到朝堂的风向与温度,随着一阵腥风血雨过去,福江袭击案彻底落幕,他们紧绷着的心神才得以舒缓。 门下省与负责督办此案的九门提督府的感受最深,但是既便温度有所回升,众臣也不敢放松,而是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生恐自己哪里没做好,会成为遭受池鱼之殃的那个。 左书意敬佩的看着自家表哥,“表哥,这次真是幸亏有你的提醒,要不然,我这次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虽然他的官位低,就算参与到福江一案的调查中,因起到的作用有限,只要不自己作死,犯下什么错,也不会受到什么重罚。 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个刚入大理寺的末流小官而言,首次参与调查要案,就遇上这种事,背上个不轻不重的处分,若无意外,这前途也算是交待了一大半。 想到自己当初虽然那么劝表弟,回头就因心中实在忐忑,还特意问询沈卓的意见,以排遣心中那些不确定的心路历程,何昌逸的心情也有些感慨。 “这次算是我们运气好,侥幸避过一劫,都说前程难料,我们以后要更加脚踏实地的努力做事,做得好还是不好,朝廷都会看到的,不要轻信于人,不要接受别人的拉拢,当然不要表现得太过直白。” 左书意闻言,有些不太明白。 “新来的上官,应该是陛下的亲信之人,这也不靠谱吗?” 都知道背靠大树才好乘凉的道理,在仕途这更是常态,若能趁此机会投靠一个能得皇上信重,人品能力过关的上官,他的前程岂不是更好? 何昌逸当然知道表弟在打什么算盘,神情严肃的正色道。 “你是想要为了一时坦途,接受自己将要一辈子受人驱使、受制于今日这靠山的前程,还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左书意被问得有些懵,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后,还是态度坚定的回道。 “我想选后面这个,我想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何昌逸点头道,“这就对了,除了皇上与太子,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忠心与前程托付于任何人,包括我们彼此,这次倒下去的那些官员,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所以你我要做的,就是忠于职守,用心做事,而不是攀附上官,无论上官是谁。” 虽然这样做,的确会让左书意的仕途变得较为难走,他自己也正在这么走,可是何昌逸相信,这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是上意,而且隔壁的沈卓也是这么选择的。 哪怕两人已经算是志向相投的朋友,但在工作上绝对不存在什么勾连,可以在彼此有需要时帮忙搭把手,却不会凑在一起互通有无,揣测上意。 这种距离与分寸,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门下省的其他人,基本也都是这个选择。 他们不需要屈意奉承与争宠,只需用做事来展现自己的价值,自会得到应有的网,.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等到定海水师的战船抵港靠岸后,收到奏报的何殊才知道赵晋仁给她、给朝廷带来一个大惊喜。 赵晋仁并不傻,哪怕从寇盗那里得知他们背后还有某国大势力,他也确实去了对方的海域附近,但他并没想着要登岸去报复之类的。 而是在出入该国的船只基本都会通过的一片重要海域,找到一处可以遮掩船身的岛礁,放线钓‘鱼’。 钓‘鱼’的船用的都是从那伙寇盗那里缴获的船,装出每艘都吃水较重,仿佛满载而归,还生恐被人给盯上的样子。 再挂上袭击福江府的那伙寇盗回自家地盘时,才会挂出去的绘有某大势力巨大标识的旗帜,从而大肆劫掠进出那岛国的船队。 前后干了近一个月,不仅救回一批被抢走的大安人,还抢到大批的船只与货物,将那些基本都不是干正经生意,最少也兼职干海盗的所谓商队人杀得所剩无几。 只在后期很有技巧的留下一些可以回去通风报信的活口,为那伙海盗背后的势力将仇恨拉得十分足。 有心算无心,又是以逸待劳,定海水师除了武器装备损耗有些大,还有十几个将士受伤或生病外,并没有出现人员方面的折损。 这确实是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在何殊的印象中,赵晋仁因其自身的成长经历,是个少年老成,性格端方,做事特别有板眼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不拘小节的时候。 但是不得不说,这活确实干得漂亮,虽然有些冒险,好在他们也没有贪心,知道见好就收,没给对方留下反应过来的机会。 所以定海水师得以顺利返航,在没有凭据的情况下,那伙寇盗与其背后的势力,则都背定了这口黑锅。 看到太子露出这段时间以来,最为舒心灿烂的笑容,正宁帝有些好奇的接过奏报看了下。 看完之后,他就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了,看着确实让人感到解气。 “没想到赵晋仁竟然还有这等手笔,这次干得不错,我们要好好犒赏定海水师上下!” 说完,正宁帝若有所思的说道,“朕怎么觉得这种操作方式有些眼熟呢?” 总算是彻底出了这口恶气,让何殊的心情十分好,所以她饶有兴致的问道。 “眼熟?父皇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等心机本事,虽然有些损,但是只要人品没问题,我们就能重用。” 说完,正宁帝随后就想起来自己为何觉得眼熟了,眼神有些微妙的看着太子。 “你忘了,当年船队首次出海,赵晋仁亲自带水师护航,回来的时候却遭到一伙人数众多,实力强大的海盗打劫,财货损失惨重,你曾大发雷霆。” “是有这么回事。” 对于当年生气的事,何殊还有些印象,但她想不起来这与赵晋仁这次带着定海水师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正宁帝见她丝毫没想起来,接着提醒道。 “你当时训斥李成坚、赵晋仁他们脑子不会拐弯,既然海上形势严峻,就不要再跟人讲什么仁义,只要能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在回来的时候做些伪装,顺手逮兔子,不管是缴几个海盗窝,还是拦住实力不如他们的海盗来个黑吃黑,弥补一下损失,总不至于损失那么大。” 正宁帝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在事后暗自默算过,越算越觉得有道理,多搞些人手黑吃黑的抢海盗,可谓是一本万利,可比抢……啊不,比他们爷俩劳心费力的查处那些犯事的大臣来钱快。 所以他后来在水师与船队的投资上,再没说过反对话。 经正宁帝这么一提醒,何殊才隐约想起来,好像确实曾有这么一回事。 她当时因为损失的财货太多,对那些遍布各大海域的海盗恨得咬牙切齿,才会在盛怒之下说出那些话,本人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嗯,这么看来,赵晋仁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位相当成熟的水师大将军了,真是可喜可贺。” 难怪李成坚率领的船队后来从没赔过本,顺手缴海盗窝,已经成为他们每趟出海回航的保留项目,土豆好像就是这么搞来的。 这两人都挺受教啊。 就是这些事若与她这个堂堂一国太子有关的话,好像不怎么像话的样子,所以何殊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微妙。 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自行领悟的技能呢?难怪赵晋仁那家伙在奏报中总在感谢皇上与太子,原来人家还真是在感谢她给对方提供的灵感。 为照顾太子的面子,正宁帝将手上的奏报放到一边,清了下嗓子道。 “嗨,这些旁枝末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定海水师上下能顺利的安然返航,这就是你所说的理想结果,其它的都是惊喜。” 何殊也配合的那点小意外抛之脑后,点头道。 “是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们抢……哦不,带回的都有些什么货物,应该能弥补福江那边的经济损失。” 不管怎么样,这份奏报成功让两人的心情阴转晴,门下省依旧是最察觉的那个。 因为当他们有哪里没做好时,太子教训他们的声音低了好几个度,也没了前段时间的焦躁与不耐。 这绝对是个值得门下省的所有人都共同庆贺的好消息,也不需要明说,只需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这个好消息就能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门下省,让众人都莫名感到轻松不少。 那是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虽然不管那位的心情如何,从不会随便发作谁,也不会故意给他们找事。 他们的工作强度,与平时并无不同,做得好被夸奖,做得不好挨训的内容也都一样,但是那位的情绪,就是莫名可以影响到他们门下省的所有人。 中午吃饭后,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有人小声道。 “听说了吗?定海水师已经成功返航回来了,按说他们早就去将袭击福江的寇盗一网打尽,该一起回来才对,结果又在海外耽误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有人点头附和道,“就是,多让人担心,用大批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定海水师可宝贝着呢,船和人都是宝贝。” 沈卓与何昌逸到底是后入职的,虽然知道定海水师,但对定海水师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何昌逸只隐约听说过执掌定海水师的忠实侯,是位经历颇为传奇的,敬佩的感慨道。 “听说忠实侯是位特别有才华的少年将军,在沿海立功无数,令人钦佩。” 有同僚感慨道,“那可不,若非实在能力过人,怎能得到那般优待,啧啧,圣上亲自出手为他保驾护航,解后顾之忧,实乃吾辈楷模,我等也要更加努力些才行。” 这话让何昌逸有些不明状况,赵晋仁被封忠实侯时,他曾听自家父亲感慨过,说赵晋仁也算是命运坎坷,却因自立自强而得明主赏识,从而出人头地的典范。 后来他便听父亲讲了下赵家后宅的某些阴私,知道赵家那些过往的人,谁也没想过当年遭遇过那样的不幸,被外祖家接走抚养的孩子,还能再有机会崛起。 更传奇的,是在长大成人后,刚回京,就有机会得重任,堪称是一遇风云便化龙,年纪轻轻就执掌一军被封侯,达成无数人奋斗终生都无法实现的成就。 何昌逸还记得他父亲当时曾说过,即便这里边有赵家是外戚这点优势,但出身能给他提供的只是契机。 关键还是赵晋仁在遭遇重大挫折,甚至可以说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却无处申张的情况下,没有放弃自身,离京在外,寄人篱下的那些年,用心学了一身本事。 这样的传奇经历让何昌逸深受触动,毕竟他自己与对方的成长经历存在类似之处,有共通之种。 听到同僚这话,意识到其中可能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何昌逸本想顺口问一下,却见沈卓微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点头附和道。 “是啊,我们也更加努力才行,圣上对我等臣子都关心有加,只要我们也能像赵大将军那般尽忠职守,为国立功,圣上肯定也会维护我等。” 直到晚上下值回去后,沈卓主动提出要去何昌逸家坐会儿。 “昌逸兄应该知道赵家是圣上的母族吧?” 何昌逸知道对方这是要给他解惑,心中十分感谢,一边张罗着烧水煮茶,一边回道。 “知道啊,我听家父讲过,说是忠实侯幼年丧母,被外祖家接去抚养的事。” 也就是说,他知道赵晋仁的生母因遇人不淑,被表妹恩将仇报的害命,丈夫却包庇与其有苟且的凶手,还将之扶为继室,使得赵晋仁这个嫡长孙自幼流落在外,寄人篱下的成长经历。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在京中其实不算是秘闻,只是我们平日里繁忙,何兄与外人也接触得少,所以才没听说。” 何昌逸这才明白对方阻止他的原因,京中不算秘闻的事,他却不知道,会显得他太过孤陋寡闻,毕竟他已到京中近一年。 “多谢沈贤弟在关键时候提醒我。” 沈卓摆摆手道,“这等小事不足挂齿,三年前,忠实侯在外遇袭,皇上震怒,令人彻查,彻查结果虽然没有正式曝出来,但是当时的承义侯,也就是忠实侯的父亲与继室及其子女,全都被罢爵除族,并发配到农场服役,与此同时,则是赵大将军被封为忠实侯。” 话虽不多,其中所透露出信息量却很多,何昌逸能够领会得到,就是难免感到有些惊愕。 “所以,这就是孙大人说的解除后顾之忧?” 沈卓点头,直接将人家的亲爹后母除族,彻底逃离那些后宅阴私手段,让忠实侯从此免于遭受孝道的钳制。 知道自家皇叔还曾做过这种直接干涉大臣家中后宅争斗后,何昌逸的心情着实有点复杂,这也太贴心了些。 不过自己好像也曾得到过类似承诺?如今看来,他皇叔应该不是在说客气话,而是认真的啊。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得到这份优待,还不得拼命报答皇上的大恩大德。 “难道朝中大人们就没异议?”,.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那赵家根本不经查,一堆的把柄,连老侯爷亲自进宫求情,都无济于事,原承义侯甚至还主动曝出确实是继室派人暗害他的嫡长子,他只是知情不报之事。” 何昌逸闻言,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既有聪明厉害到让人无法想象的人,也有又蠢又毒到没下限之人。 “原来如此,还是陛下英明。” 只是他们这些外人就不知道这些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位下的令了,反正是以皇上的名义下的令,归功于圣上英明,肯定没错。 沈卓笑着点头道,“是啊,除此之外,我听家里人说,后来京中又出了一桩家庭纠纷,皇上再次下令干涉一下了。” 何昌逸饶有兴致的回道,“愿闻其详。” “据说京中有户人家,因儿子多,父母重大儿偏小儿,将次子送出去入赘,只是没有走正式程序而已,次子在家境较好的岳父家学到本领后,考入工部成为一个匠作吏,父母见这个儿子有了前程,就一再来纠缠,拿走这个儿子每月的大半俸薪,还不知足,还去儿子当值的地方闹。” 何昌逸皱眉道,“这确实太过分了一些。” “是啊,所以这件事传到宫中后,圣上派人调查了一下那家的情况,公开这段家庭纠纷的同时,直接判处,对于这种不慈的父母,只需提供可保障其生存的费用与物资,而且是由几个儿子均摊,使得那对父母只能拿到远比从前少得多的钱,再纠缠,不仅会将他们下狱,还影响他们子孙的科考。” 所以皇上只是对事不对人,愿为与他有着亲戚关系的忠实侯出头,也能为无名小吏出头,只要让他知道了这种不平事,就不介意出手。 在别人看来,这种干涉他人家庭私事的行为,有损帝王威严,可是沈卓与何昌逸心里都很清楚,这种行为对于当事者而言,甚至可以称得上再造之恩。 因为在这个孝道大过天,能够逼死人的时代,能出手干涉的也就只有君权。 当君权开始讲理论法,不再要求百姓一味奉行愚孝时,对许多还在孝道的控制下苦苦挣扎的百姓而言,相当于是一道曙光。 有了皇上亲自对这场纠纷做出的判处在前,各地再遇到类似纠纷与案件,也可照此办理,能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 想到前段时间还让大批的人头落地,抄没多个家族,往朝廷规划出的多个农场送去大批劳力的皇上,或者是那位。 再想想这种真正是在将心比心,爱民如子的判处。 “陛下如此仁义,实在令人钦佩。” 仔细想想,那些雷霆之怒的处置背后,又何不是因为仁义。 因为心疼那些遭难的百姓,才会严厉处置那些真正冷酷无情,不将别人的生命财产放在眼中,与敌寇相勾结的人。 感慨片刻后,何昌逸才郑重其事的道谢。 “谢谢沈贤弟告诉我这些,如今看来,我自以为知道的那些,实在浅薄,若是在人前露了怯,实在让人贻笑大方。” 沈卓跟他讲这些,也是考虑对方从是距离京城遥远的合城而来,那里消息相对较为闭塞,也知道对方来京城后的社交范围,没有什么消息渠道。 “昌逸兄不用客气,我也是因为此前在书院时,听到过一些,上京后,家里人说起在京里听到过的这些逸闻趣事,才知道一些。” 何昌逸难掩羡慕的说道,“真羡慕沈贤弟可以一家人团聚,过着朝夕相守的热闹日子。” 想起在尘封的案卷中见到过先帝对瑞王做出的处罚,宗室除名,永不回京,沈卓笑着安抚道。 “等到我们在门下省攒下一些经验后,就能申请外放,昌逸兄到时将家人接到身边也一样。” 何昌逸苦笑着摇摇头道,“沈贤弟有所不知,家慈在合城的奇珍阁任大掌柜一职,十分乐在其中,父兄们也已在合城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生计,根本不会愿意与我一起辗转各地。” 自打合城开设互市后,几乎是只要有心,都有机会在合城找到自己擅长,或是感兴趣的事情做,既能过得充实,还能赚到钱,让人焕发新的生机。 这也是他与左书意在京城为官,不仅他的家人,连左家人都不愿借此机会回京的原因。 与其回到京城这个容易勾起种种过往的伤心地,赶上合城的发展机遇,他们在那里更容易闯出一片天地。 这就让沈卓感到有些无言以对了,他原以为何昌逸的家人在合城过着苦日子,只是碍于先帝的旨意,不好回京。 感情是人家一大家子在合城过得太好,想不想回京两说,反正在是不愿离开大家印象中荒凉穷苦的合城。 他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奇珍阁,毕竟那是由户部、宫里、东宫三方共同执有的产业,售卖的都是来自海外,或是大安各地的珍奇宝货。 特别赚钱,给阁里的掌柜与伙计们开的工钱也特别优厚,他表姐就曾表示过很想去奇珍阁等产业,当个女伙计或是清洁工的愿望。 而何昌逸的母亲能在合城的厅珍阁担任大掌柜,透露出的不仅是上面对其母亲能力的认可,还有对瑞王一家的信任态度。 可是在他的梦中,他在后来曾听人提起过,瑞王一脉在这时应该就已死得只剩何昌逸一人,左家也没剩几个活的。 清除了那些真正祸乱大安朝纲的祸首后,他们后来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在彼此身上看到的也不是野心,而是为了各自身后的人,不得不为之拼尽全力的挣扎与孤寂。 好在梦中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何昌逸的家人显然都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他虽因家中从高处跌落尘埃的经历,变得有些小心谨慎,却没有什么怨恨。 想到梦中的何昌逸到死也是孑然一身,沈卓下意识开口建议道。 “何兄娶妻就行了。” 听到这个建议,何昌逸有些错愕。 虽然他今年已是二十一周岁,确实到了该娶妻的年龄,家中早在信中催问,但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位比他小好几岁的兄弟,一本正经的建议他娶妻,总感到有些违和。 他不知道的是,沈卓完全是因想到梦中的何昌逸那可敬又可悲的凄凉一生,才会下意识提出这个建议。 但是话已说出口,他也不打算收回,而是接着说道。 “我祖母在周围结识了不少人家,昌逸兄若是有意,可以让我祖母帮你在周围打听一下。” 沈卓知道,何昌逸的身份在某些人眼中,终究是个忌讳,在朝堂上那些看好他们这些未婚官员,有意为家中女儿或孙女选婿的大人们眼中,出身微末的自己是更受欢迎的那个。 而且他更知道,何昌逸与他一样,都没有要与朝中大臣,或是会世家大族联姻的想法。 家里人也曾来信催问他的婚姻大事,他皇叔上次也曾关心过他的亲事,现在连沈卓也关心他的亲事。 何昌逸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不过他很清楚这些都是好意,但是在稍作犹豫后,他还是选择婉拒。 “贤弟也知道,门下省的事务繁忙,短时间内,愚兄肯定无心考虑此事,至少也要等到确定下一步要怎么走后再说。” 沈卓当然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他也是因为说话间偶然想起梦中的一些内容,才会冒然提出这个建议。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交情,除了他年龄小,提这种事,显得有些不那么靠谱,但也算不得失礼。 “也是,最近一直崩着的那根弦放松下来后,竟然大意到忘了我们平日里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何昌逸对此深有同感,“是啊,明明还是一样忙,可是今天好像突然都变得比较有闲心了。” 近半个月过去后,忠实侯亲自带着大批的缴获物资进京,装成箱的一车车真金白银,以及一些珍稀矿石,还有太子最为重视的各种作物种子,各种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看到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何殊在心中感慨这位太过实诚的同时,也直接说道。 “将帐册交上来就行,这些金银就留在定海水师当军中费用就行,父皇还说要好好犒赏水师上下呢,何必这么费劲的都运上京?” 回头还得运回去,一来一回做许多无用功不说,还有大量损耗。 赵晋仁却很实诚的回道。 “大营那边已经留有一半,足够花用个两三年的了,这些都是献给陛下与太子殿下的,这次缴获的东西实在太多,大营那边还有不少物资,足够用来犒赏兄弟们。” 若运上京的这些金银只是他们缴获的金银中的一半,何殊算是相信他们这次绝对是逮着大肥羊了,才能有如此惊人的收获。 难怪外面的海盗那么多,不得不说,这种一夜暴富的无本生意确实让人心动,也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心中这么想,何殊嘴上则是一本正经的训诫道。 “看来你们这次的收获确实很大,但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冒险,朝堂上有不少人指责定海水师不听调令、肆意妄为,父皇为此承担了不小的压……” 看到那些缴获中的一样东西时,何殊瞬间忘记自己的未尽之言,赵晋仁则满心惭愧的回道。 “这次是臣的错,给陛下与殿下添麻烦了,下次臣绝对不会再这么自作主张。” 回过神的何殊脸色凝重的快步向前拿起那样东西,瞬间改了口风。 “忠实侯不必有负担,水师终究不比陆师,只要可以确保自身安全,孤肯定要给你们留下足够的自主空间,至于朝堂上的压力,自有孤与父皇为你们应付。” 说完,何殊又再次强调道。 “安全,关键是安全,孤每次都会对你强调这两个字,可是再怎么强调,都不嫌多,因为你们水师一旦出海,若是遇到什么大危机,朝廷会鞭长莫及,无法给你们提供救援,而孤与父皇在你们身上的投入的心血,你是知道的。” 赵晋仁当然知道,他也没有想到,朝廷竟有那么大的魄力。 在朝廷自身经济困难的情况下,从没短过水师的费用,所以他比谁都清楚为训练水师,为给水师配战船、修港口,朝廷前后共投入了多少。 这也是这次干了笔大的后,他们赶紧将最珍贵的一批物资都送回京的原因,若没有皇上与太子给予的信任与支持,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拥有现在的一切。 “是,臣也时常叮嘱兄弟们,我们自身与战船的安全,比什么都珍贵,绝对不能本末倒置。” 何殊语气严肃的纠正道,“错了,人,人的安全要放在首位,船是其次,这些钱货则是可有可无,记住了吗?” 赵晋仁与身边人连身应下,何殊这才满意的点头,拿着手中那个带有把柄,还有一根长管的东西扬了扬。 “你们可知道这是何物?”,.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大安有火器,何殊知道武器对国防的重要性,所以这些年来,她在广招贤才之际,从没忘记要招揽精于武器设计与制作方面的人才。 不管是有了创新发明,还是做出改进,或是能够降低成本,都能得到丰厚的奖金,让大安近些年在各种武器的研发与制造方面,都已取得不少成果。 威力更强大、更便于携带,或是适用于不同战场上的武器,可谓是层出不穷,而且更新得很快。 作为一个热爱和平的人,何殊本身并没想过要利用自身的某些优势,去干涉这个时代的武器技术发展史。 毕竟威力越强大,越方便使用的武器,往往意味着破坏力更强,伤害更大。 即便她前世因为工作方面的原因,接触过许多仿真武/器,不仅知道许多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绝对要先进许多年的武/器外形设计,也知道其设计构造原理。 但她从没想过要将那些弄出来,可是看到手上这杆类似她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历史上,曾经出现并盛行过两三百年,后被淘汰的名叫襚火/枪的东西,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听到太子的问题,赵晋仁坦然回道。 “臣起先觉得它很像是火铳,但是臣在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它与火铳的构造不太一样,也没见那些人使用,好像就是一个空壳的样子,臣就想着带回来交给器作坊研究一下。” 这柄疑似襚火/枪的火器的出现,让何殊生出一些危机感,所以她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除此之外,还要将缴获的那些战船,也交到造船工坊那边好好研究一下,我们不仅要通过这些知道海外国家在相关行业的技术水平,还要做到能从中取长补短,落后就要挨打,我们一定要做能掌握这个世上最先进的技术水平的那个,记住了吗?” 这话让赵晋仁听得热血沸腾,下意识站直身体,郑重其事的应下。 “记住了,臣一定会将殿下的意思传达下去。” 何殊扬扬手中这柄类似襚□□的东西,这意味着大安在快速发展的同时,更遥远的海外某些国家,在火器的设计与制造上,也已取得迅速发展,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大安,她手上拿着的就是证据。 “这应该是海外哪个国家研制出的新式火器,技术水平不低的样子的确将它送到器作坊,我们大安也要更加强这些方面的研究,要争取能早日给边境与水师都配备上更加轻便,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的火器。” 跟在何殊身后一名官员迅速用碳笔在自制的小本本上,认真记下这句话。 赵晋仁当然知道太子说到的这些武器,将能给定海水师带来的巨大助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的收获让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海外的富饶,只要他们的实力够强,可以称霸海上,绝对能给大安带回更多的财货。 被当初年仅六/七岁的太子训斥他们脑筋不会转弯,大海上随处可见的兔子都不知道顺手捡回来的那一幕,实在让他印象深刻,后来在他心中,那些海盗就是一只只肥兔子。 这些年下来,他更加确信太子的话绝对没错,是他们太过无能又蠢笨,才会在那年都没意识到,还需要太子的提醒。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人的眼界不够,为人又太过讲仁义,才没有恃强凌弱的概念。 可是在那辽阔无际的海上,就是一个奉行实力为尊的绝对战场。 若非圣上与太子有雄才大略,提出要组建水师,建造专门的战船,大安根本没有机会去那富饶的海外分得一杯羹。 看完那些种类繁多的财货,做出各种安排后,何殊才带着赵晋仁回到御书房。 “殿下,听说东面那个岛国上,有不少金银矿。” 这让何殊瞬间想起前世的某国,转头看向对方以待下文,赵晋仁义正言辞的接着道。 “臣听说,那里因盛产金银,局势十分混乱,导致百姓们民不聊生,生存十分艰难,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人不通教化,大安海域的寇盗,大多都是来自那里,这些年来,已与我们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何殊随之露出难掩愤慨的神色,有些悲天悯人的感慨道。 “原来是这样,作为邻居,我们实在不能看着那里继续堕落下去,从而让那里的的亡命之徒,给我们大安百姓带来更大威胁。” 赵晋仁附和,何殊想了想,又接着道。 “不过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我们水师的规模尚有限,还需要继续扩增,接下来,还可从各军抽调一批精英强将,不需将他们转为水师,能让他们适应海上航行即可,等到做好这些前期准备后,再从长计议。” 知道这是自己的建议已经得到认可,赵晋仁欣喜的躬身应下,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负圣上与太子厚望的信心与决心。 每次看到别人被太子给忽悠得热血沸腾,干劲十足,还自觉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正宁帝总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他也不会提醒谁就是了,等到两人商讨完正事后,正宁帝才出声道。 “晋仁这几年在外辛苦了,中午留下一起用个膳,朕已派人去忠实侯府去接你祖父过来,中午咱们自家人先用个便饭,晚上再为你们举行庆功宴。” 赵晋仁闻言,双目含泪的俯身道谢。 “多谢陛下圣恩,臣万死难报!” 正宁帝摆摆手道,“不必、不必,你要保重自身,好好活着,好好做事,才是报答朕与太子的最好方式。” 赵家的老侯爷被接入宫中时,心中还有些不大自在。 赵晋仁进京后虽未回府,但他已经接到消息,知道大孙子这次又为朝廷立下大功,亲自押送大批自海外缴获的黄金白银与珍宝回京,让圣上龙心大悦。 也知道宫里派人接他进宫的用意,既为彰显圣恩,也为缓和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最爱的儿子因大孙子的原因被除族受罚,府里只剩下一个病弱的小庶孙与两个孙女,不说迁怒,赵老侯爷也很难再以从前那种怜惜关爱的心态面对大孙子。 可是赵老侯爷更知道既然是圣意,就不容他拒绝,他已亲自领教过皇上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不容更改的威严与霸道。 同时也无比深刻的意识到,皇上愿意给面子的时候,他才算是尊贵的国舅,皇上不给面子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算,舅甥之间并无情义可言。 而皇上这次派人接他进宫,就是愿意给面子的时候,却是给他大孙子的面子。 这个认知让老侯爷深感悲哀,可他只有好好配合的份,他还指望借大孙子的立功之机,给他儿子求个情。 不管中午一起吃饭的四人心里都怎么想,反正落在外人眼中,既为彰显皇上重情重义的一面,也为告诉别人赵家祖孙的感情很好,没有因之前的那场案子起龃龉。 结束这顿政治意义更大的午膳后,正宁帝直接无视他那老舅舅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赵晋仁送其祖父回府。 等到那祖孙二人离开后,正宁帝才不满的叹了口气道。 “朕这老舅舅实在糊涂,这么久过去,他不仅没有想开,反而对他那不肖子更加心软了,找着机会就想替他那不肖子求情。” 若是将他儿子给放出来,就凭那人是赵晋仁的亲爹,再加上背后还有这个老糊涂撑腰,赵晋仁一样要受对方的钳制。 这么一来,他与太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毕竟正如太子所言,世人总会习惯同情所谓弱者,那赵曾平丢了爵位,又被罚劳作,一旦被放出来,别人只会觉得他已为自己的错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至于他前妻无辜丧命一事,继妻做尽恶事,都能用他被蒙蔽或是不知情来一笔勾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赵晋仁这个当儿子的依旧要孝敬赵曾平这个生父。 正宁帝当然不能容许那种结果出现,看看赵晋仁没有后顾之忧后,爆发出的工作热情,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尤其是这次带回的大笔真金白银与珍宝,他就不可能会同意。 何殊当然也有将赵老侯爷抓住机会就开口,就差直接写在脸上的诉求看在眼里,不以为意的回道。 “是啊,竟然打着想用赵晋仁的功劳换他儿子脱身的主意,还好父皇的反应快,那句话说得很及时。” 正宁帝难掩得意的扶着下巴上的短须道。 “这是自然,朕看他那阵势,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肯定不能给他留余地。” 即便想要提的要求被正宁帝先一步给堵了回去,回到赵府后,赵老侯爷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盘算,老泪纵横的拉着大孙子。 “晋仁,祖父这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事,就是你父亲的事,你一定要跟皇上好好求情,好歹让他离了那农场吧,那农场劳作十分辛苦,这是在要你父亲的命啊。” 看着眼前这位哭得满脸伤心与担忧的老爷子,赵晋仁发现自己竟能心如止水,毫不动容,只是语气十分无奈。 “祖父,您也在场听到了,皇上已经说过,因我擅自行动,虽为朝廷立下大功,也只能是功过相抵,这场赐膳,就算是他看在我们亲戚情分上,若再向他开口提要求,岂不是要给陛下留下孙儿居功自傲的印象。” 赵老侯爷赶紧道,“不会的,皇上喜欢你,我们赵家上下,他最喜欢你,所以也最重用你,他也是为了你,才会罚你父亲,只要你愿意开口跟皇上求情,他一定会开恩的。” 虽然早知道祖父虽对自己尚存那么一两分情义,只是与其儿子相比,连点零头都不及。 但是此刻看到祖父明知父亲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还这般为了父亲求他,为此不惜要求他付出功劳,以及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就是前程,赵晋仁还是难免会为自己感到可悲。 生在这个赵家,他不仅没从赵家得到应有的关爱,还背负上差点终身都无法申冤的血海深仇。 若不是皇上与太子心中有他,愿意护着他,他悄无声息的冤死,也不会有人为他说句公道话。 眼前这位老人听到他的死讯,哪怕知道他的死因,估计也就是淌两滴泪,哀叹两声,就无视,一如对方当年在他母亲死后的反应。 想到这些,赵晋仁瞬间挥走中心中那些多余的感情,他可以为值得的人付出一切,绝对不会再为这不值得的人浪费情绪。 “祖父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圣上英明,向来公正无私,父亲分明是因触犯国法,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才会受到处罚,与圣上喜欢我有什么关系,我遇袭受伤一事,只是引起皇上重视,进而彻查的始因而已。” 与赵老侯爷坚定的认为,只要他们能求得皇上开恩,就能助他父亲脱困不同。 赵晋仁心里清楚,这件事的确与皇上喜不喜欢他无关,关键在于那位愿意重视他,才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他,为他解后顾之忧。,.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仁儿,祖父知道你心中对你父亲有怨,可他毕竟是你亲爹啊,何况那些恶事都是刘氏做下的,与你父亲无关,让他受这两年的劳役,又被罢爵除族,这个处罚已经够了啊。” 早在回来的路上,赵晋仁对此早有预料,纵然事到临头的时候,情绪总难免受些影响,毕竟这一切总在提醒他,自己过往的人生有多可悲。 但他主意已定,因为他不想总是躲在皇上与太子庇护下,那两位的一举一动牵涉太大,不能总让他们为保护他而招来非议。 所以他直接跪倒在地,磕头道。 “祖父,皇上对我赵家恩重如山,孙儿实在无脸去求皇上为我赵家徇私枉法,请恕孙儿难以从命。” 看着面沉如水的跪在地上的大孙子,赵老侯爷才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就是他低估了孙子对儿子的怨,高估了自己对大孙子的影响力。 想到这个大孙子当年是带着满腹的怨恨离开赵家,被外祖家抚养成人后,才被接回京,他好像从没为对方做过什么。 “好吧,祖父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家中还有你的一个弟弟与两妹妹,你为长兄,总不能不管不问。” 想到那些庶弟庶妹的出身来历,赵晋仁抬头目光冷凝的看向自己的祖父。 “祖父若不提,孙儿差点忘了那些人,您真的打算让孙儿过问吗?他们的姨娘因为背主,参与毒害我母亲一案,已经被罚为苦役,就将他们几个都送到寺庙与尼姑庵中出家吧,为他们的生母与出身赎罪。” 赵老侯爷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大孙子提起这件事,竟然连他的半分面子都不给。 “他们的生母故然有错,却已受到应有的处罚,而他们可是你的亲弟妹,是你的手足,他们若能有个好前程,对你也是个助力。” 提起自己生母遇害一案,赵晋仁心中就悲愤到难以自持,他是在后来才知道皇上与太子调查出来的那些细节。 那刘氏想害他生母,当然需要帮手,正是他生母身边那些得其信重的人,受重利所诱,才会利用他生母的信任,成为刘氏害他生母一尸两命的帮手。 在他长大被接回赵府后,发现他母亲身边的几个丫鬟成了他父亲的妾室,他就起过疑心。 可他在赵家根本没有根基,唯一对自己抱有善意的祖父却在话里话外劝他,身为赵家人,要重视和维护赵家的声誉,不要再去追究那些过往,根本不可能帮他,他才不得不作罢。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真相远比他所以为的更加残酷,连他母亲留下的被他视为长辈,以为无辜的丫鬟婆子中,也有刘氏的同谋。 好在他回府前,外祖家的长辈再三叮嘱他,不要相信和亲近与赵家沾边的任何人。 所以他的警惕心强,哪怕心里觉得那些人无辜,也只是给他们安排轻松些的活,没给他们接近机会。 奉命去临海后,也没想过要带与赵家有任何关系的人,要不然,他在回赵家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于自己的天真和无知,到死也没机会见到母亲遇害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孙儿只知自己与他们的生母有血海深仇,此生都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助力,祖父若对孙儿不满,认为孙儿不孝,大可开宗祠将我除族。” 听到这话,赵老侯爷气得脸色铁青,赵家现在只有赵晋仁身上有爵位,赵氏其余族人将他自己除族,都不会同意将赵晋仁除族。 “你……” 因生母的遭遇,赵晋仁对赵氏只有怨,没有半分归属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姓什么,那些怨愤早已盖过时人对宗族姓氏根深蒂固的重视与执着。 看着眼前这个可以毫无压力的轻易将‘除族’二字说出口的孙子,赵老侯爷也意识到,大孙子因当年的事,已经怨到不在乎姓氏,更不在乎赵氏宗族。 以为对方这是因为受到外祖家的教唆,才会与赵氏一族离心离德,赵老侯爷不禁有些后悔当年松口答应让胡家接走孙子。 “算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祖父是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可你要记住,你姓赵,一辈子都是赵家子孙,这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看着祖父黯然转身离开的苍老背影,赵晋仁神情坚定,没有丝毫的心软。 晚上的庆功宴,也有邀请赵老侯爷,他选择拒绝参加,也没人在意。 这场庆功宴依旧是宫里少有的一场规模较大的宴会,参加的人中除了作为功臣的赵晋仁一行,还有就是一些朝廷重臣,兵部与翰林院和门下省三个部门来的人数都相对较多。 定海水师名义上受兵部所管辖,翰林院与门下省则都是由主管官员,率领部门里有特长,或是年轻有才名有潜力的手下前来赴宴,都抱着借机较劲,展现自家优势的心态。 沈卓与何昌逸都在入选名单上,他们已经知道宫宴名额的珍贵,心中都有些不安,毕竟他们在门下省的资历尚浅,品阶也不高。 结果没入选的其他人不仅对他们入选的事毫无异议,还都有些亢奋。 “我们这次有了沈状元与何榜眼,别的不说,反正在相貌仪容这块,绝对能将翰林院给比下去,总算可以打个翻身仗了。” 两位自认是以能力与人品取得同僚认可的青年才俊,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最让这些同僚感到有信心与底气的地方,竟然是他们的长相。 “张大人,下官实在不知,这……这长相跟宫宴有何关系?” 跟门下省的老资历张舍人提出这个问题时,何昌逸着实感到有些难以启齿,相他堂堂七尺男儿,能文能武,琴棋书画不说有多精通,但水平都过得去。 张舍人态度十分亲切的帮对方理理衣襟,语中心长的说道。 “何榜眼呐,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记住要昂首挺胸,不吝展现咱们门下省意气风发的风采,才不浪费你这天赐的好容颜,知道吗?诸位同僚可都对你们寄予厚望,你可知道,翰林院的那些家伙们,之前还曾嘲讽我们门下省是丑男集中地,这能忍?” 说起这件事,张舍人就深感愤愤不平,那些因为闲着没事,只能在仪容上找找存在感的家伙,实在是欠教训。 自打有了沈卓与何昌逸,这两人虽然也受到高强度工作任务的摧残,这颜值也没下降,门下省才摆脱丑男集中地的浑号。 何昌逸是真不知道自家与翰林院之间,竟然还存在这样的旧怨,有些无语的回道。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最该重视的难道不是办事能力吗?仪容方面不失礼即可,怎么还能以此较高下呢?” 张舍人当然支持他的观点,可是现实就是他们门下省因为在这方面存在短板,一直受到来自翰林院的抨击,连其它衙门也都有所耳闻。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些人肤浅,可是现实如此,我们也不能认输,你与沈状元这次一定要找回这个颜面。” 在旁边听到这番对话的官员赶紧附和并嘱咐道。 “是啊,何大人,出发前,你们一定要将自己收拾得精神些,手指甲……哦,这个挺好,要做到连头发丝都不能乱一根,免得人家挑出一点不齐整的地方,说我们门下省的人邋遢。” 奉令准点下值回家换衣服,收拾仪容的二人面对同僚们的盛情,都感到无言以对。 “长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容貌竟然还有这种用处。” 听到沈卓的感慨,何昌逸深有同感的点头。 “谁说不是呢,看来同僚们在这些年被翰林院给挤兑得不轻啊。” 虽然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但是为了不辜负同僚们的殷切期盼,两人也只好打起精神认真对待这件事。 毕竟有一说一,翰林院中确实聚集了一大批相貌英俊,气质出众的年轻俊杰。 此前没怎么关注自身长相的两人,对自己能否在仪容方面代表门下省取胜,并没有多少信心。 不过两人除了仔细洗把脸,再将头发束得更细致些,换上没上过几次身的公服,戴上吉冠外,并不知道自己一介男子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两人在自家门相遇时,看到彼此的模样,不约而同的点头。 “沈贤弟这么一收拾,给人的感觉好像确实格外精神些。” “昌逸兄看着也是,我们这般,应该能交差吧,反正在下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收拾了。” 何昌逸点头道,“是啊,我们总不能临时去买些胭脂水粉吧。” 此话一出,想像到那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场景,两人不约而同的下竟识摇头,想将那个可怕的画面抛之脑后。 直到二人与其他入选的同僚们在宫门外聚到一起,排队等候入宫,察觉到同僚们露出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时。 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同僚让他们提前回家好好收拾,其实就有让他们用胭脂水粉修辞一下面容的意思? 看到一批收拾得格外俊美,过来时,身上甚至还散发着香风的官员时,两人才确定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这个挑战也太大了些! 看了眼自家门下省仅有的三位,也都入选了的女官,两人不绝而同的决定,这种任务,还是交给这三位同僚更合适。 候在宫外的这些官员们不知道的是,太子此刻正在跟正宁帝吐槽。 “真不知道一群大老爷们,在相貌打扮上什么好较劲的,搞得跟咱爷俩打算从他们之中挑驸马似的,一个个涂脂抹粉擦香露的。” 看了眼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卷起的书册敲膝盖,虽然容貌精致,却没有半分女子的秀气,周身都透着闲适与痞气的太子。 正宁帝心说,要不是他能确定那些人都不知道太子的真实情况,每次举办这种宴会时,他也总会忍不住怀疑,有些人是不是在暗地里打着参加选秀,竞选太子夫的主意。 “这是从先帝朝传下的,还好这次是定海水师的庆功宴,兵部来得人不少,门下省的向来不讲究这些,情况应该还好。”,.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前世正经当女孩时,何殊就是个活得有些粗糙的直女,这辈子被迫扮了男装,对那些胭脂水粉与漂亮衣服首饰之类的物件,也没什么兴趣。 看到那些将自己收拾得俊美漂亮的男子,像她前世对那些明星的态度般,只要品性方面没问题,就谈不上什么反感,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介意多瞅两眼养眼。 但是一想到能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爱美男子,都还有个官员身份,这心情就难免有些复杂了。 可能是因她的思想比较保守,总觉得身为官员带头擦粉抹头油,似乎有些不够庄重。 可是作为一名太子,她需要以海纳百川的胸怀,坦然接受并尊重这种个人爱好,像正宁帝就适应得挺好。 参加宴会的官员们都被领进聚贤殿后,正宁帝与太子才出现的宫宴现场的上首,一番参拜,走完流程之后,这场宴会才算正式开启。 与门下省的秦侍中坐得近的兵部侍郎兼威远侯,扫了一眼就注意到门下省的官员中,坐着除上首外,殿内最惹人注目的两位年轻俊美的官员。 “秦侍中,你们门下省这是打定主意要与翰林院较上劲了,甚至不惜学那帮文人,也开始涂脂抹粉?” 秦侍中也已注意到,自家那两位年轻官员虽然没能领会到同僚们的意思,但是他们生来就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本,此刻坐在殿内,除最上首外,他们绝对是相貌最出众,且各具特色的那两个。 此刻面对同僚的询问,他心中得意,口中却义正言辞的低声回道。 “怎么可能?他们都是生来就长成这样,一点都没特意打扮。” 威远侯有些不相信,他自己是行伍出身,十分看不惯文人之间盛行的那种爱美打扮之风,他认为那种行为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底气很足的秦侍中瞥了他一眼,抬首示意了一下单论长相,比女子更加精致漂亮的上边那位。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侯爷敢说那位也擦粉抹脂了?” 那必须不能,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老臣,可以说是亲眼看着那位长成那幅精致俊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模样。 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很注重习武健体,言行之中透着英气与潇洒,有行武之气,绝对不是喜欢一个擦粉抹脂的。 威远侯点头道,“看来老夫要恭喜侍中大人,今晚之后,你们门下省应该可以摆脱丑男集中地的名号了。” 被恭喜的秦侍中闻言,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身为门下省的老大,他感到有种被当面冒犯到的感觉。 虽然对方说得是实话,他自己也早听说那个不宜宣之于口的浑号,可是这心里还是感到很不爽。 可是说这话的是位高权重的威远侯,虽然官位的品阶不如他,威远侯的爵位却能力压他,所以秦侍中只能心中憋气的低声回句。 “侯爷说笑了。” 两人低声说话间,到了忠实侯带领手下献战利品的阶段,因这次带上京的东西实在太多,肯定不可能都给晒出来。 但是为了扬国威、显功绩,还是挑出一些最具代表性的珍宝抬到殿上。 最先被抬上来的,是一满箱黄金、一满箱白银,再听到那个由内侍高声宣读的两笔天文数字,殿内众臣都被惊得呼吸一滞。 他们当然知道忠实侯这次带回京的战利品,共装了几十车,比往年的船队回航,送回京的东西还多。 可是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那些战利品竟然这么实惠,还包括这么多真金白银。 继最先上的开胃菜,就将在场众大臣给震住后,接下来抬到殿上的,不仅有装满箱的珍稀香料,还有多件据说出自距离极其遥远的异国出产的奇珍异宝。 每一样都是能在奇珍阁卖出天文数字的那种,让人看得心潮澎湃。 正宁帝难掩欣慰的将赵晋仁夸了又夸,引来在场群臣的附和,不管是真心假意,反正席间氛围十分高涨。 接到冯立在一旁给出提醒后,何殊找了个机会开口道。 “父皇不是说,忠实侯与定海水师立下如此大功,我们一定要好生犒赏他们吗?” 被在宴会上的氛围所感染,反应稍显迟钝的正宁帝还没开口,赵晋仁就已先一步推辞道。 “此番是臣擅自行事在先,陛下允臣功过相抵,已是开恩,臣实在无颜再领赏赐。” 何殊似笑非笑的提醒道,“忠实侯莫要推辞得太快,父皇将要赏给你与定海水师的宝物,可是朝廷特意为你们量身定制的好东西。” 虽然他还在迷糊中,根本不知道太子说得倒底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正宁帝极其熟练的接过话。 “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是朝廷一直以来的风格,这是朕与太子对我们定海水师的心意,忠实侯不必推辞,呈上来吧。”,.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本该按例分到翰林院的上届状元与榜眼,被分给了门下省,代表门下省在他们的得意领域,将他们给碾压得的灰头土脸,而且还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 虽然自家人的表现能有机会得到皇上的亲自点评,让人感到虽败犹荣,这心中也实在不是滋味。 因两边都带有女官,也比拼了一场,只是女官们都相对比较收着,挺有看头的一场比试结果为平局,让双方都挺满意。 宴席进行后半段,灯火通明的大殿内,何殊已经没再坐在原位,与赵晋仁及兵部、工部的人坐在一起,边看热闹,边探讨海外及边境邻居们的情况,以及一些武器配制方面的事。 人群中的何殊神态轻松的靠坐在那里,在周围大多都是行武出身,气势较强的人群中谈笑风生,除了相貌格外引人瞩目些,在气场上,竟然丝毫不显突兀。 纵观过往的历史,每个王朝在边境稳定下来后,都会打压武将,文臣的地位得到大幅提升。 在先帝朝时,也没有摆脱这个规律,先帝早年也曾重视兵武,令大安的军队多次对外驱敌征战,甚至还曾御驾亲征过。 但是到了先帝朝的后期,边境变得相对较为安稳后,曾得先帝重视的那些将军与勋贵,被收拾了大半,兵权都被先帝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中。 当今继位后,也表现出对边防的高度重视,提升边境将士的待遇,给各地驻军也提供许多机会,连海防都很重视,为此不惜耗费巨资训练出一支定海水师。 随着边境安全得到巩固,境外异族与邻国都被打得老实起来,不敢再侵犯大安,原以为当今也会像先帝般,再次开始收拢兵权,打压这些年因功崛起的新贵。 可是从皇上公开展现他对忠实侯的信任,对定海水师的高度重视的态度上,以及这位板上钉钉的下任继位者,对国防军队乃至武器都高度感兴趣的表现上,都不难看出,他们并没有从前那些帝王的打算。 这让在场某些官员都暗自看在眼里,心中各有所思。 对于太子在习武方面表现得极为勤奋自律,却没有认真学习那些圣贤书的事,不是没有大臣提出异议,明里暗里劝谏皇上不能放任太子,让他变得不学无术。 可是所有异议与劝说,都被皇上用太子将由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对方如何治国理政为由给驳回。 对于一位太子而言,能够早早的开始学习如何治国理政,当然是头等大事,也是其地位稳固的表现,让人也不好多劝。 就是对于一些大臣与势力而言,有这么一位不是由他们教导,还因地位太过稳固,不需拉拢他们任何人的太子,着实是让他们感到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与烦恼。 而且若说皇上与太子重武轻文,好像也不对,当今重视教育,太子的东宫产业在建学、助学方面的投入,并不在军中之下。 同时也不吝提高与改善学道官员们的地位与待遇,甚至连那些只有名誉官衔的文人在内,都能得到当朝的重视与优待。 所以当朝中这些文人出身的大臣在心怀隐忧,暗自担心着急时,大安文坛则对当今与太子颇为推崇与支持。 因为在当今的治下,他们的人生不再只有科举取仕这一条路走,纵然不去为官为吏,只要能有所长,纵是一心教书育人,也能让他们功成名就,拥有地位与声望,生活也有保障。 用完最后呈上的点心,欣赏完一场歌舞表演后,宴会也正式宣告结束。 时间已到亥时,前来接高官显贵们马车,早已侯在宫门外排队,还有一批官方准备的马车,等在另一片区域。 那些马车都是负责接送那些家境普通,没有人来接的官员,甚至还有两辆由妇人驾驶,专门负责接送女官的 马车。 对于这种细节都安排得十分到位的待遇,有经验的官员们都已习以为常,走出宫门后,招呼一下顺路的官员,很快就能凑够一辆车的乘坐人员。 人数少的女官那边更方便,她们都住在朝廷安排的集体宿舍中,都在秀林坊。 沈卓与何昌逸也坐上前往秀林坊方向的马车,虽然秀林坊距离皇宫不算太远,附近的巡逻密度较高,安全方面基本有保障。 但是上了一天值,下值后又在宫宴中绷着神经劳心费神了两三个时辰,两人此刻都有些心神俱疲。 对自己的相貌水平没有一个准确认知的两人,为了不辜负同僚们的期望,在斗诗、传酒令等环节,都表现得十分努力。 两人屡次得到皇上的夸赞,出足风头的同时,也为门下省赚足了面子,只是两人也都累得不轻。 出宫时,看到他们那强打精神的疲惫模样,他们门下省的顶头上官十分欣慰的拍着他们两人的肩膀,宣布明天给他们放半天假,让他们好生休息一下。 十分感激上官好意的两人并不知道,秦侍中想的是不能让这两人也被劳累太过,早早的就让两人这好容貌失了颜色。 他实在受够‘丑男集中地’的浑号,好不容易靠这两位得力干将扳回一局,一定不能也让他们变得跟门下省的其他官员一样,就算是本来的底子不错,也被给累蔫了。 虽然两人都没有攀附上官的意思,但是能够得到侍中大人态度亲和的关怀与奖励,也让两名年轻官员十分高兴。 连部里最顶层的上官都如此满意,可见其他同僚们肯定也不会感到失望,应该能够弥补他们在某些方面的失职。 却不知道侍中大人亲自开口让他们休息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相貌在当晚的宴会中,成功给门下省找回了场子。 至于他们不遗余力所展现的那些文采,都只是锦上添花,纵然优秀,但是对门下省的意义不如另一方面大。 这种没有什么阴私算计,也并不奢靡,甚至连威严都不那么足的宫宴,与何昌逸在幼年时,曾以皇孙的身份参加过,以及他父亲提及过的宫宴环境截然不同。 没有什么阴私手段,礼仪流程也不繁琐,席间氛围也比较轻松自在。 就算是明着摆出针锋相对架势的翰林院与门下省,也是光明正大的靠本事比试,没什么拉踩陷害,没有出现那种各逞心机的场景。 不仅皇上会亲自走下殿,点评他们的诗词书画,太子也会闲适自在的坐在大臣中,与大臣们聊起不那么严肃的话题。 虽然两人因在宴席上出力不少而感到疲惫,却有种尽兴之感,并不觉得厌烦与焦躁。 与此同时,回家的女官们也正在议论席间发生的事。 “我还以为部里让我们过去,是打着让我们弹琴跳舞助兴之类的主意,结果却是我想多了。” 说这话的是翰林院的女校书何清仪,九品的官位,因为是宗室女出身,是位县主,说话也相对少了些顾忌。 孟青竹深有同感的点头,“是啊,我原本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没想到宫宴中的环境与氛围,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还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考虑到有我们这些女官参加,那些歌舞看着也不轻浮,反正我比周围那些男同僚都看得还入迷,那些女子唱得好听,舞跳得也好看,长得还都特别漂亮。” 看到这位同僚说起席间表演,一脸的意犹未尽,几位女官都忍不住失笑,然后附和道。 “不是只是余妹妹一人这么认为,我也是,而且我还不小心看了几眼太子殿下,那才叫真好看。” 众人没有纠结于她说不小心,却为何会‘看了几眼’的问题,有的附和,有人则是羡慕而又好奇的回 道。 “你们可真胆大,我从头到尾都没敢往上面瞟,就是看到门下省的那两位,不仅相貌生得特别好,而且才思敏捷,十分优秀的样子。” 在考入博安女学前,孟青竹最常想的就是,若能给她一个可与男子同较高下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近两年的女学生涯,近一年的仕途生活,早已让她没了这种舍我其谁的孤傲。 “沈状元与何榜眼不仅文采出众,做事能力也很强,很得上官们的重视。” 余思媛和孟青竹是博安女学的同学,有些意外的回道。 “能得到我们孟大才女这么高的评价,看来那两位应该比在席间表现出来的更加优秀才是。” 在孟青竹嗔怪着拧她时,她一边笑着躲避,一边低声道。 “我听周围的同僚都在议论太子重武轻文,才会喜欢与那些武将们聚在一起的事,可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咱们博安女学可是由太子出资投建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热议。 “就是,就算不提博安女学,纵观历朝历代,我也没有发现哪位太子,乃至皇上,会这么重文,重视教育,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孟青竹也点头道,“是啊,听我父亲说,太子在各地开武院,看似重武,实际也有重文的因素,准确的说,应该是文武并重才对。” 何清仪不满哼了一声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余妹妹说的那些同僚自觉才华横溢,却没得到重用,才会这么说而已,谁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按照他们的想法,我们这些宗室中人是不是可以抱怨皇上不重视宗室,为何不将所有大官都留给我们老何家人当。” 有人附和道,“就是,竟然让我们堂堂县主大人只当个九品小官,真是只重外姓人轻自家人。”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虽然这般开玩笑,可是她们身为大安,以及古往今来的首批女官,都知道她们能有机会真正出仕做官,有多么的不易。 纵然都只是末流小官,也是她们从前不敢奢望的机会,连宗室出身的县主在内。,.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宫宴结束,率先退场的正宁帝迫不及待的比划道。 “皇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不出三天就能给为父也搞一人那个镜?” 何殊能够理解他突然见到这么一种新奇物件的期待心情,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点头道。 “是真的,我也是在接到千里镜研制工作即将完成,才临时起意,让你当众当将它送给赵晋仁,为你立威,但是直到宫宴正式开始,都没送过来,希望不大,所以我才没有提前跟你说。” 若是说了,东西却没到,可就丢脸了。 正宁帝能够明白她的顾虑。 “原来如此,做工是不是很复杂?真是太神奇了,据朕估计,若是到视野好的地方,肯定能更加确定它的威力,几十,不,应该是上百丈外,竟然都能看得很清楚。” “主要是从前没做成功过,才会觉得难,只要有了成功经验,就不难做,所以我才敢说不出三天,就能让人给你送一个过来。” 目前的成品观测距离还不够远,只要工匠们能在接下来多研究,肯定能从各方面加以改进,提升千里镜的威力。 而千里镜除了是海上航行的利器外,同时也是能在战场上用来监察与观察敌情的利器。 不过何殊说千里镜是为定海水师量身定制,也不算是虚言,毕竟她确实是因为担心出海在外的定海水师,才会想要要给他们配备千里镜,为他们在海上的安全多提供一份保障。 只是她也只知道千里镜的基本原理,虽有玻璃工坊生产出的高品质玻璃镜片,但是对于能否制作成功,以及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成功,她也没有把握。 这次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恰好赶上了,她才临时做出这个决定,没跟正宁帝商量。 好在事情的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正宁帝也没有掉链子,全程都配合得很合适,彰显了他身为帝王有功必赏的态度与决心,也确实当众收割到赵晋仁的感激与忠心。 同时,还能将在场大臣们的好奇心拿捏得死死的,让他们知道,功臣能给朝廷带来好处,朝廷却能赏赐价值尚在那些金银与珍宝之上,十分用心的宝物,从而彰显皇上的威严与大方。 宫里愿意公开的消息,在宫外向来传得快,京中次日就流传出与千里镜相关的消息,各部大臣们也都议论纷纷。 他们实在很好奇皇上赏给忠实侯的,到底是一件怎样的宝物,才能令忠实侯激动到当众失态,毕竟他可是刚向皇上晋献上一大批真金白银与奇珍异宝的真汉子。 有不少人打着各种幌子,想要从忠实侯中借来一试,却被将千里镜宝贝到不行的忠实侯给拒绝。 还有一些人将目光投向了工部的匠作坊,可是他们却在随后发现,去呈献那件宝物的匠作吏,已在一个多月前被借调到东宫。 东宫却是个比皇上的御书房还要神秘的地方,未经召见或允许,外人根本没有机会凑近。 而太子召见人,也大多都是在御书房,或是御书房附近的宫院中。 总之就是能有机会被召入东宫的,基本都是能得太子信任与重视的人。 正宁帝是在宫宴结束的第二天傍晚,拿到太子许诺给他的千里镜。 拿到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江林等近侍去御花园试用,何殊则留在御书房中与人探讨千里镜的技术提升问题。 定海水师那边的事情多,赵晋仁在京中呆不了几天,忙完之后,他就要回临海,何殊想在他离京时,给他多准备几只千里镜,还要分几只给船队那边。 将刚试制成功的第一只千里镜当众赏赐给赵晋仁,是出于政治目的方面的考量,多给备几只,才算是给定海水师带去真正的实惠与帮助。 正宁帝一 直在御花园中玩到晚膳时间,才意犹未尽的回宫殿内。 “真是个好东西,除了战场上,给暗卫们配上,也能发挥出巨大作用,不过要管制得紧些,可不能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上。” 在何殊看来,就千里镜的跟火器的存在意义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可是他们总不能因噎废食,不要火器。 甚至比起能给自身安全带来威胁的火器,千里镜好歹不直接具备杀伤力。 “这个东西的技术含量不算高,短时间内,我们只要大量生产与扩散,确保它们都被掌握在可靠之人手中,应该能控制得住,至于未来,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正宁帝点点头,他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只能如此了,你不知道,拿着这千里镜站在观景阁上,竟能将隔出的疗养院中进出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何殊想到的却是疗养院是时候该正式启动宣传与营业了,东宫与宫里都投了不少钱,不指着疗养院暴富,能早点收回成本,给宫里减负,就算是成功。 随口回道,“这千里镜也有其局限性,只方便在视野开阔的地方使用,容易遇上视野受阻的情况,一般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毕竟这年头可不流行的视野开阔的落地窗,连有条件装玻璃窗的人家都很少。 正宁帝则是难掩错愕的看着何殊,有些费解的问道。 “皇儿这想法,也实在太过了些,能远观,这作用已经很大了,怎么还能想着要去看人家屋里的情况呢?” 那样也太危险了,连夫妻之间的那点事……说不定都有被人看去的危险,只是想像一下,正宁帝就觉得难以接受。 可是何殊在前世已经习惯到处有监/控的环境,还会时常听到哪里被人偷装隐蔽摄像头的消息。 但这一切显然不能说,所以何殊只能装单纯。 “父皇想到哪去了,儿臣就是觉得这千里镜给了暗卫,暗卫也无法借助千里镜观察到目标在室内的言行,局限性较强。” 想到自家太子的年龄还小,还不懂得什么男女之事,只一心想到正事,才会有此想法,实属正常。 “嗯,皇儿考虑的有道理,不过能有如此威力,已经很好了,咱们可不能太贪。” 何殊受教的点头,才算是将这茬翻页。 送走赵晋仁后,京中的生活继续,放下一桩心事后,何殊轻松不少。 皇家疗养院的事她虽关心,但也只是关心过问一下而已,都有专人负责,她与正宁帝都不可能实际参与其中。 又到了一年一季的春种阶段,两人也需表现出自己高度重视的态度,毕竟春种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 朝廷还要举行相应的祭祀礼,正宁帝必需要参加的,是一年一次的农耕礼,为起到劝课农桑的效应,同时也为向人展现皇帝对农耕事宜的高度重视。 “再过不久,皇儿就要年满十五周岁了,也是时候该与为父一起去演耕了。” 听到这话,正在批阅奏折的何殊头也不抬的直接回道。 “所以父皇这是打算让儿臣以后帮你承担起演耕的活?” 心中的打算就这么被太子直接的挑明,本来还在故作深沉的正宁帝瞬间破功,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的回道。 “为父已年老体衰,要保重身体,这种既繁锁又劳累的体力活,太子也是时候该帮为父承担起来了。” 何殊小时也曾跟着旁观过几次春耕礼,年龄大些后,眼看那些官员打算抓壮/丁,开始要求他这个太子也上场,到了这日她就自动隐身,再不去凑热闹。 所以她在近几年都没去过,因为以她的脾气,宁愿正儿八经的去耕种一天 地,也不愿配合那些官员的要求,按照各种流程一步步的做,象征与形式的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可是她心里清楚,在当前的这种农耕时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重要工作,因为它确实能起到劝农的作用。 就像那些每到逢年过节,或是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举行一下的各种祭祀般。 即便何殊经常暗自吐槽劳民伤财,可是她也不会阻止,该参加就得参加,还不能出错,因为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国家大事,可用来安抚民心,发挥许多积极作用。 “怎么会?父皇正值壮年,平日里动得少,能趁此活动一下筋骨,是件好事。” 以为何殊这是打定主意要继续避着,正宁帝郁闷的看着何殊。 “朕都已经活动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该有太子代劳了。” 而何殊因为心里清楚,自己今年将要年满十五周岁,在这个时代,已到束发之龄,算是大半个成年人。 若是继续躲懒下去,那些大臣们恐怕要在担心与议论自己‘不学无术’之外,还要再加几条,懒惰,不关心民生大事,辜负了皇上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心血。 所以她并未打算缺席今年这次农耕礼,“儿臣会去的,保证让父皇只负责走流程,躬耕之类的出力活,都由儿臣负责便是。”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精神起来,他当然知道太子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性格,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好,就这么说定了。” 何殊最嫌繁琐的那些流程,对于早已习惯的正宁帝而言,是最轻松的部分,他最怵的就是时间最长,最耗费体力的躬耕阶段。 每次强撑着熬过农耕礼,他都会腰酸背痛好几天,那种经历,想想就觉压力山大,身上不适,仍要坚持上朝,既不能对外抱怨,还不能去宣太医。 如今有太子主动将这部分出力的活给揽了过去,算是帮了他大忙,满心高兴的正宁帝压根就没想到,他家太子本是女儿。,. 第70章 第七十章 举行农耕礼的地址,就在皇宫西北方向的一处园子中,地方不算小。 在礼部提交上来吉日,何殊一大早的就换上吉服,与同样身穿吉服的正宁帝一起,先接受王公大臣们的参拜,然后带着陪祭的官员们来到先农坛,祭祀农神。 完成规矩繁多的祭祀祈祷流程后,两人又去换下吉服,正式开始进入亲表耕环节。 不用礼部官员来提要求,何殊这个太子就跟在皇帝身边,让正宁去前面亲自牵牛她扶犁耕地,两人配合得十分好,让围观的王公大臣们都感到十分意外。 他们随后也需要下地耕地,但是人多,所以每次参加完这亲耕礼,还没有皇上累。 正因自己也都体验过,所以他们都知道一人扶犁耕地的不易,却没料到年少的太子干起这种粗活,竟然十分熟练的样子,犁出的土也较深,明显不是假把式。 早年见太子来参加亲耕礼,都只是在一旁凑热闹,可他年龄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些王公大臣们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曾见到太子出现在亲耕礼上,原以为他是在躲懒。 没想到人家竟然躲在私下练习过如何耕地,不看那身明黄的蟒袍与精致俊美的长相,只看那扶犁的动作与力道,竟然不比那些精于农活的司农官员差。 秦侍中满脸欣慰的对身旁的手下道,“看到了吗,太子可不仅仅是在口头上关心民生,为了体察民生,连耕地的活,都能学得如此精湛。” 没等门下省的官员们回应,翰林院大学士高崇礼就已经道。 “太子殿下生来便具龙章凤姿,与众不同,秦侍中怎知太子殿下不是生而知之,天赋异禀?” 秦侍中很想告诉对方,自己远比你这个老家伙更清楚太子的天赋有多出众,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仅不能直抒胸意,还不能反驳对方的话。 被上官特意叫到身边的何昌逸则在此时接过话道。 “老大人说得对,太子的确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不过据下官所知,扶犁耕地的技能,从来都需代代相传、口口相授,我们谁也不能否认陛下私下里的悉心教导之功,太子的勤奋练习之劳。” 此话一出,高大学士的脸色一黑,秦侍中则是难掩笑容,欣慰的点头笑道。 “还是我们何主书看事明白,知道这里面不仅有陛下的教导之功,还有太子的勤学苦练,方能成就如此精湛的耕地技能。” 这下轮到高大学士无言以对,因为他不敢指出太子分明比皇上过去犁得深、犁得快,技术明显更精湛。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自己身旁的手下,却发现对方摆出一副正在专心看太子扶犁耕地,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这番针锋相对般,不由气结。 看到老对头吃瘪的样子,秦侍中的心里十分快慰,却努力按捺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沈卓看着前方那道背影,心中也十分确定,太子绝对在私下里没少耕过地,才能做到如此熟练。 因力度到位,成功将土层犁得又深又整齐,让这场亲耕礼变得格外正式,不再只是敷衍应付。 更重要的是,皇上与太子没有像以往般,只来回犁三遍,将大半时间都耗在各种耽误磨蹭上,而是在相同的时间里,态度认真虔诚的来回犁了九遍。 如此完美的表现,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有了皇上与太子的表现在前,轮到王公大臣们开始下田耕地后,再也不好跟以往般只是做个样子,而是努力使出吃奶的劲,想要犁得更深些,尽量多犁点。 毕竟人家皇上与太子犁完后,正站在高台上往下看,还拿着一个据说叫千里镜的宝贝,放在眼前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让 一干王公大臣们莫名觉得,若是自己偷懒,干活不认真,一定会被皇上看在眼里。 种完五色谷后,这场春耕礼才算结束。 回到宫中,正宁帝看着自家太子的目光特别慈祥。 “都说养儿为防老,朕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没有儿子,养个女儿一样能防老,倒是他爹,生养的儿子虽多,却是一辈子活到死,都没享受到这种遇事有人代劳的轻松与幸福。 想当年,先帝活到一大把年龄,还要强撑着要亲自主持亲耕礼,不愿让人代劳。 正宁帝是实在理解不了他爹的想法,反正他这个皇帝绝对不会那么迂腐。 像这样多好,他这个皇帝牵了牛,太子耕了地,爷俩配合着耕得又多又快又好,让那些大臣们自叹弗如,里子面子都得了。 为了能够惊艳在场所有人,也因为不想作秀,很舍得下力干活的何殊则在回来后,放下强撑着的轻松模样,不顾形象的直接瘫坐到椅子上。 等着邱颜过来帮她做按摩的同时,口中有气无力的回道。 “父皇满意就好,也算是不枉儿臣今天不惜本钱下的这些力了。” 既然不打算逃避,早就料到这一天的何殊当然是早就提前练过,她前世从没亲自接触过这种农事,有限的认知都来自上学时的课本与网络。 来到这个封建农业王朝后,因为清楚农业生产是这个国家的根本,才开始在这些方面下功夫。 这个时代的农作物产量,可谓是低到颠覆她的三观,所以她才会如此执着于高产作物,以及研究要如何提高产量等。 东宫人少地大,有些地方闲着也是闲着,何殊便让人给整理成田地,应季种上各种作物,方便她认识并就近了解与观察那些农作物的生长和习性。 当她自己率先以身作则的掌握那些农事生产方面的知识后,她才能在遇到某些官员时,底气十足的要求他们要重农事、知农事,做好鼓励农业生产方面的工作。 所以何殊在东宫内,就有充足的练习扶犁耕地的机会,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练得十分熟练。 毕竟她一直坚持习武,不管是体力,还是臂力,别说普通女子,连绝大多数男子都赶不上她。 只是这种农活确实辛苦,而且她为了给那些只知敷衍了事的王公大臣们打样,既追求干活的质量,还追求效率。 又为了不给人留下挑刺的地方,活还干得比较多,才会被累着。 而太子首次正式参加农耕礼的接地气表现,也随着农耕礼的结束,迅速被传了出去,甚至还有擅画的人,随后就画下这对天家父子耕地时的场景。 不管是负责在前面牵牛的皇上,还是在后面扶犁耕地的太子,身边都没有跟着一群负责做指导或辅助的官员。 除了两人的衣着以及的耕牛身上的黄色锦绸,显示出这是一场并不普通的耕地场景外,看上去与普通田间的差别,仅在于有些农人犁地不用让人帮忙牵牛而已。 画上那犁头耕入地下的深度,太子扶犁的姿势与手法,都让人相信,那些夸赞皇上与太子高度重视农事,皇上将太子教得很擅长干农活的话,并不是虚言。 沈卓与何昌逸能有幸被上官看中,带着一起去参加亲耕礼,也意味着他们为身为年轻官员,要负责为上官分担耕地重任,所以两人也出力不少。 回到家中的两一边甩胳膊,一边捶着自己的腰,对太子的表现更加钦佩的同时,也都在心中感慨不已。 他们此前也没怎么接触农事,只因府学与书院都有要求,要求学生们需在农忙期间亲自参与劳作,还要上交干农活的心得体会,他们为完成作业才特意找机会做农活。 像这种扶犁耕地,都只是简单学了下操作 方式而已,也能试着犁上一小段,却容易状况百出,根本不可能做到像太子般熟练。 在这一刻,他们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世上确实有出身比他们好,远比他们更有能力,在私下里却还比他们还要更加刻苦努力的人。 何昌逸在春耕礼的现场出声怼高大学士,固然有着要为上官解围的缘故,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因为他十分确定,太子能那么熟练的扶犁耕地,肯定是因为对方辛苦练习过,这是对方真心重视农耕,不愿敷衍了事的态度。 所以他不想看到高大学士就用那么简简单单的两个词,‘生而知之、天赋异禀’,抹杀掉太子的努力与辛苦。 将心比心,他们若处在太子的位置上,绝对无法做到这样。 不说那些王公大臣,就是他们的上官态度温和的与他们说话时,都会透着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之感。 可是他们这些真正跟太子接触过的人,却能切身体会到,太子身上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哪怕在他训斥犯错的人时,也没有盛气凌人的骄气。 而是那种令人很难形容的强势、霸道,却又透着强大的自信与坚定,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信服与惭愧,不会感受到那种被人以地位强行压制的屈从与无力。 也就是说,太子训斥人时,所仗持的从不是自己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而是因为对自身的判断能力有着强大的自信。,.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何殊也有听说外界对她在春耕礼上的表现,可谓是一致夸赞的舆论,但她没有机会躺在功劳薄上休息,因为还有没完没了的事情等着她。 从去年各地交上来的统计数据看,朝廷这几年在大安境内推广不同作物的套种、轮种以及各种堆肥的方式,现已取得初步成效。 大豆、小麦、水稻等作物的亩产从之前一两百斤,甚至是不足百斤,已提升到两百斤左右,在某些风调雨顺的重要产粮区,甚至能保持在三百斤以上。 这种看得见的产量逐步提升,让许多怀着质疑的心情,却又不得不照着官府派人指导的方式种地的百姓,都信心大增,对朝廷而言,也算是增加了许多威信。 随着玉米与土豆的种子被分别发放到多处生长环境最适宜的区域,进行大规模的培种,让何殊对今年的秋收充满期待。 有了高产作物与作物产量的提升双头并进,她想为大安多建一些粮仓,多存些储备粮的计划就能提上日程。 春种过后,要求各地一定要注重卫生防疫的工作,以及叮嘱各地都要加强防火、防汛、防旱,检修加固各种堤坝、疏通各种河道的工作,都得安排起来。 去岁的大疫与蝗灾虽然及时得到控制,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但是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不能掉以轻心,还要更加谨慎小心。 在何殊看来,这些本该都是要形成惯例的工作,不用朝廷每年都要三申五令的强调。 可是由活生生的人组成的世界,由性格与想法不同的官吏组成的地方管理机构,不可能会按照她前世最熟悉的程序般,按照逻辑与设定在固定的时间实现什么功能。 毕竟现实世界充满太多的未知与意外,在尽量做好防备工作后,应对与解决层出不穷的各种天灾,也是她这个太子的主要工作。 接到悬河流域出现大面积的持续降雨天气时,何殊就已感到形势不妙,迅速做出各种指示,并派精于水利的官员率队前去悬河流域巡视,以防要在必要的时候,做出指导抗洪的工作。 见何殊近期忙完政务,就会站在详细绘制着悬河流域地理环境的舆图前发呆,正宁帝忍不住劝道。 “我们已经尽力做好最周全的准备,连那里的百姓迁移准备工作,都已安排了下去,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皇儿如此担心,也无济于事啊。” 悬河流域的两侧,都是大安的重要产粮区,生活的人口也比较聚集。 纵观历史,每次悬何流域发生洪涝灾害,或是旱灾,都会给国家带来极大的人口与经济损失。 何殊知道正宁帝说的是实话。 “三姐在年后巡视过这一带,送回京的奏报中,有提到这些地方的水利工作,总体上做得还算到位,发现的一些小问题,她已责令相关人员尽快处理。” 也就是说,这一带的水利工事基本没有问题,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就是上天的考验。 可是何殊还是无法用已尽力而为,只能将结果交由上天决定来安抚自己,因为这也将是上天对连她在内的许多人处理危急事件能力的考验。 看到河原省就处在最为危险的核心处域,正宁帝忍不住抱怨道。 “这河原省真是多灾多难,前几年总是旱,去年差点遭遇蝗灾,好在都有惊无险的渡了过去,也算是过了个好年,结果今年又要面临洪涝灾害,这运气,也真是……唉!” 河原省的问题,是由地理环境与气候导致的,就像诸山府去岁出现的疫情般,也有其特定的山川地理环境与气候因素,除了尽量预防,根本没办法根治。 毕竟在何殊的前世,国家纵有可以通过驱云弹或人工降雨等方式干涉天气,也阻止不了旱灾与洪涝灾害的出现。 何殊早已认识到抱怨的无用,所以她遇到事情再怎么气恨相关责任人,首先想到也是要怎么处理,如何尽量降低损失,而不是沉浸在‘要不是……会怎样’的假设与抱怨中。 毕竟当事件已经发生后,再多的假设与抱怨都于事无补,不过是浪费精力与口舌而已。 “我们还是离得太远了,无法及时掌握那边动态,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河原省的官员。” 正宁帝想了一下,才点头道。 “那河原省的巡抚葛成昆,布政史黄竟志,都是你精挑细选出的官员,应该不会让你失望才对。” 不得不说,听到正宁帝竟然记得河原省的两位主政大员,何殊有些意外之余,还有些欣慰,看来他这段时间也对河原的情况较为上心。 “是啊,河原省无论是从地理上的战略位置上考量,还是从河原那大片的土地与大量人口上讲,都是我们大安最重要的区域之一,肯定要派出最精明能干的官员主政,希望那两位今年不会让孤失望吧。” 被皇上与太子提及的两位官员,已有多日不曾回府,直接住在悬河边上,近距离指挥防洪抗涝工作,看着那没停多久,就继续下个没完没了的雨,耳边不时听到悬河水位已涨到什么位置的禀报,心急如焚。 同为河原省的主政大员,两人在品级上差不多,分管的职务虽然有所不同,但也存在不少交集,关系也就难免有些微妙。 可是此时的两人做出得选择却是空前的一致,都没有留在省府的官衙内,而是临时将办公地点都迁到距离悬河很近的区域。 “葛大人,你是巡抚,需要操心的事务多,实在不宜长期留在这里,我们两人总要有个留守后方,负责后续事务。” 谁都清楚后续事务意味着什么,就是大雨持续下,悬河大堤一溃千里后,百姓的迁徙与安置工作。 葛成昆苦笑着摇摇头道,“悬河沿岸的百姓已经搬迁,为尽量降低损失,那些半长成的庄稼都已收割,我不呆在这边,在哪都难以心安。” 黄竟志对此深有同感,感慨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 “陛下将河原省交给我们治理,结果这几年来,我等不仅未尽寸功,还为朝廷增添许多负担,靠着陛下与太子一再施以援手,才能勉力维持,想来真是惭愧啊。” “是啊,春种的时候,收到朝廷特意拨发的高产玉米种子,我还想着今年一定要带着河原省打个翻身仗,为朝廷的粮仓多做些贡献,没想到这一切,这么快就在这连绵大雨中化为泡影。” 打定主意要坚守大坝,与大坝共存亡的两人不知道的是,在河原省的悬河段下游,三公主正一脸严肃的背着手,站在建在海拔较高位置处。 遥望着不远处的那道结实的堤坝,无视跪在地上哭得满脸泪的一群官员,语气坚定的下令道。 “传令炸堤!” 为首的官员闻言,哭声更大,后方有人不甘心的大声哀嚎喊道。 “不能啊,大人,河原省的灾难,怎能以牺牲我们卫合府的十数万百姓的家园做代价啊。” 若有选择,三公主也不想做出这个决定,可是这个决定是她在征询过多们水利官员的意见后,做出的决定。 “受损百姓的后期安置与赔偿工作,全都由朝廷负责,炸堤的责任,全都由本官一力承担,绝对不能任由河原省溃堤!” 河原省一旦溃堤,遭受生命与财产损失的百姓将会多达百万不止,她不能赌,太子说过堵不如疏。 将这多山的卫合府选为泄洪区域,百姓可以带着家中重要财产与粮食,就近迁到高处,损失在可控范围内。 待到洪水退去后,百姓们也能尽快回家恢复生产,大半区域都是平原的河原省根本不具备这 种条件,那里的百姓想迁都无处迁。 眼看任由他们再怎么哭求,三公主都无动于衷,态度坚定的要炸堤。 而炸堤发出的巨大声响,也在随后传来,在场官员们都如丧考妣,但也无可奈何。 卫合府过去是个洪水经常泛滥成灾的地方,自打朝廷在卫合府内兴修水利,在途经卫合府的悬河段修上又高又厚的堤坝后,这里的百姓生活才逐步得到改善。 如今虽然依旧不算富裕,可是百姓们的日子明显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与他们这些官员的精心治理也有着直接关系。 如今三公主力排众议,坚持要将这里选为悬河的泄洪区域,对于某些官吏而言,也相当于是将他们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即便境内百姓已被三公主派的兵勇强行迁到山上,连百姓们喂养的鸡鸭之类的牲畜都没落下,可是那些房屋与长势正好的庄稼,都将在洪水中化为乌有。 哪怕百姓们能得到朝廷的补偿,有三公主主动承担负责,他们这些官员也不用担心会被问责。 可是这心里实在不甘,想起损失的那些,就觉心疼不已,而另一部分在当地资产雄厚的官员,将会成为损失最大者之一。 因为按照朝廷的补偿惯例,他们的巨大损失不可能有机会得到弥补,所以他们也同样心疼万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接到悬河水位的下降速度突然猛增的消息时,葛成昆与黄竟志都是不喜反悲,失去了最后的侥幸。 腿有些软的葛成昆扶着身旁的桌子,满脸哀伤的吩咐。 “让人尽快查明,目前是哪段最先溃堤,按照我们此前议定的安排,让已迁到后方的百姓继续往后方迁移,首先要确保百姓们的人身安全。” 黄竟志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用有些颤抖的手捂住脸道。 “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了!” 没过多久,几乎是在查明河原省境内的悬河段都没有溃堤的同时,葛成昆等人也接到是三公主在下游的卫合府强制下令炸堤,泄洪到卫合府,才使上游悬河水位下降的消息。 这也意味着河原省再次逃过一劫。 “三公主实乃我河原省上下的大恩人,也感谢卫合府的父老乡亲们所做出的牺牲!” 听到布政使黄竟志的话,在场所有官员们都齐声喊道。 “感谢三公主与卫合府的父老乡亲们!” 死里逃生的喜悦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可是想到三公主顶着巨大压力,强令本不在受灾区域的卫合府炸堤泄洪,这份心情又实在很沉重。 与此同时,朝廷也接到了三公主调动驻军,强令卫合府的百姓收拾家当迁到附近山上,炸堤泄洪,将卫合府淹了大半的消息,瞬间在朝堂上引起极大的争议。 “陛下,三公主何欣月在卫合府的境内擅自调动驻军,本就犯忌在前,又在卫合境内炸堤,使得卫合府内数以十万计的无辜百姓失去家园,土地被淹没,实乃大罪,理当严惩!” 有持相反观点的大臣站出来反驳道。 “姜大人此言差矣,何巡察史为顾大局,解河原省之危,决意泄洪到卫合府,乃是以小博大的上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们应当考虑实际情况,从结果上看,何巡察史此番所行乃是利国利民之大功,理当重赏!” 姜大人义正言辞的回道,“河原省尚未出现溃堤,三公主就在卫合府境内炸堤,若是上游悬河大堤明明能够撑过这次的洪汛,她却在下游炸堤,给无辜百姓造成的损失,该由谁承担?” “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想说,何巡察使炸堤,就是为了听声响,祸害卫合府的百姓?非要等到河原省境内的悬河上游全面溃堤后,何巡察使炸堤一事才能算立功?你能为河原省溃堤后的下场负责吗?” 截然相反的两种观点,让朝堂上的一干文武大臣们各执一词,瞬间吵成一团。 之前这段时间,频繁接到悬河水位超过历史警戒线的奏报时,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全都安静如鸡,想不出任何可行之策。 如今出了三公主为解河原省之危,炸掉泄洪一事,他们就瞬间跳了出来,大放阙词。 三公主作为首为在大安朝出仕的女官,她的出现令不少人都感到如鲠在喉,十分看不惯,何况不比朝廷在后来招录的女官,她还步步高升。 若将她在炸堤泄洪一事定情为大功,她的官位就能再升一升,这种能够威胁到某些人地位的晋升,尤其在其还是女儿身的情况下,有许多人都是怀着警惕与防备之心。 正宁帝本来是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矛盾与算计,但是经何殊一分析与提醒,他就知道了。 那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嘴脸,实在难看至极。 不断突破历史水位,如此险峻的汛情,悬河大堤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溃堤,已经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也是朝廷这几年来,在堤坝上不吝投入巨资反复加固后的功绩。 在此之前,这些人的心中肯定也已做好等待悬河溃堤的心理准备,因为堤坝再怎么建固,也承受不住超高水位的反复冲击。 只 要上游与河原省的雨不停,悬河大堤坝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得不到缓解,溃堤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如今何欣月通过炸堤泄洪的方式,帮助上游的堤坝缓解压力,算是舍一府之地保全一省全境。 对于朝廷而言,这将意味着什么,这些人的心里应该都有数。 毕竟河原省以往每次遭遇洪灾,都会导致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失去家园,粮食颗粒无所收的凄惨局面,在过往的历史记录上,可谓是屡见不鲜。 尤其是这次的情况比以往还要更为严峻一些,所能造成的损失势必也会更大。 所以正宁帝神情严肃的环视朝堂上的众文武大臣的,语气强势的直接表态道。 “卫合府为解河原省溃堤之忧,舍小家为大家,朕要记他们一大功,所有因泄洪而遭受经济损失的百姓,朝廷都会发放补偿款,三省巡察使何欣月,能于危机关头力挽狂澜,居功至伟,并所有有功之人,朝廷都不忘记,待到此次事了之后再另行封赏犒劳。” 此话一出,算是将卫合府泄洪一事定性,虽然引来一些官员的强烈反对,正宁帝依旧摆出强硬态度,直接无视他们找的那些牵强附会的理由。 “朕为何欣月记功,并非因为她是朕的公主,在此之前,你们中的谁若能给朝廷提出,可解决悬河大堤溃堤之忧的良策,朕也会重赏,如今随着卫合府炸堤泄洪,上游悬河大坝的压力大减,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切实效果,退朝!” 气冲冲的宣布退朝后,回到御书房中的正宁帝依旧不解气。 “这些人为了私心罔顾大义的嘴脸,实在可恨!” 每次见何殊抓住机会整治朝堂上的一些官员时,正宁帝还总有些不忍心,毕竟是时常在朝堂上的交道,偶尔还会坐到一起的熟人,只要不太过分,就总想着要给对方留个体面。 可是看到他们为了私心,闭上眼睛无视三公主的功劳,昧着良心指责三公主可能是在做劳民伤财的无用功时,正宁帝还是感到暴躁不已,甚至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何殊心平气和的接过汪林端进来的茶,放到正宁帝面前道。 “父皇还是先喝点茶,消消气吧,为那些人气坏身子不值得,三姐这次的功绩,不仅河原省上下会承认,历史也会承认的,毕竟悬河那破历史记录的超高水位与降雨量摆在那,谁也抹杀不了。” 派懂水利的官员出京时,何殊虽曾提到过堵不如疏,可在必要时择一地炸堤泄洪,化被动为主动的话,但也强调,那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做的事。 接到河原省及其上游区域的雨水不停,悬河水位看不到降的希望,还一日更比一日高的奏报时,何殊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官员们在关键时刻,有没有魄力做出这个决定。 之前总是站在舆图前,反复观看悬河流域的地理信息,固然是为担心,但同时也是在犹豫,她要不要出面选出一个相对较为合适的区域,直接强令那里的官员炸堤泄洪。 没想到最后竟是三公主何欣月出面承担下这一切,何殊很欣赏她的这个魄力与决断,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彻底落地。 三公主炸堤泄洪一事传开后,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大多数人都是持朝堂上争议那两种态度。 还有一部分人是事后诸葛,自以为聪明说着该怎么怎么做,就能解河原省之危,也不用牺牲东合府之类的话。 难得的休沐日,本是相约出来喝杯茶,再顺便听听京中一些新鲜事,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消息不灵通。 结果却听了一耳朵这种内容,让何昌逸不悦的皱眉。 “这些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要是这种事情能有这么简单,史上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悬河全线溃堤,洪涝之灾殃及千里的惨况了。” 个人的修养不容许他说出难听话,但是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是真的差点没忍住。 翻开大安与之前的历朝历代的灾难记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部悬河两岸百姓的受难史,动辄就是数十万、数百万的百姓受灾,流离失所,十室九空的字眼频现。 作为门下省的官员,他们都能看到河原省连续送到京都急报,那一个个远超历史记录的数字,牵动着他们所有知情人的心神。 之所以能在遭遇如此险峻的洪涝险情后,全因朝廷近几年不惜耗费大量水泥巨石等物资,全力修筑的大堤坝没有偷工减料,才能撑住在历史上早就开始决堤溃坝的大洪水。 但是河原省那边的阴雨天仍在继续,悬河水位仍在继续上涨,谁都知道这么下去,大堤迟早不保。 如今河原省的溃堤危机虽暂解,但是河原省境内的仍是持续的雨天。 这也就意味着若非三公主果断的决定炸堤泄洪,现在传入京中的可能就是悬河溃堤的消息,随后上京的可能还有大量灾民。 这些人也就是仗着山高路远,与自己没有利益瓜葛,才敢在这里指点江山,说些轻巧话。 沈卓也很清楚某些人的心思,哪怕只有极少数,但是因为他们最喜出风头,最爱表现,总出来碍眼。 “他们要是知道,或者说是关心过历史上的那些惨剧,就不会在这里说些自以为是,实则贻笑大方的话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看着窗外那热闹喧哗的街道,何昌逸由衷的感叹道。 “三公主真令人钦佩,一般人可没这等魄力,这里边的风险实在太大。” 何昌逸决定自己就没这个勇气,因为他步入仕途,为的固然是能创下一番功绩,青史留名,却不包括留下恶名。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都有许多人针对三公主的决定提出非议。 若是炸堤之后,河原省突然放晴,三公将要承受的攻讦势必会更多,还会被史官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承受后人的各种质疑与非议。 因为人为的炸堤泄洪淹掉半个州府的行为,给当地百姓与朝廷带去的损失实在在太大,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去想,若是河原省溃堤,给朝廷造成损失远在此之上。 沈卓当然明白他这话中的深意,他甚至认为,在朝堂上半字不提功,一心想要给三公主记过的那些大臣,在这种情况下,忍打着想继续抹杀三公主的功劳的算盘。 这就是权力的角逐,三公主的出现与崛起,让有些人感受到了压力与威胁,那些人就想不遗余力的将其打压下去,不许其进入朝堂核心。 为此,他们可以抛弃日常挂在嘴上的那些仁义道德,无所不用其及。 “河原省会感谢三公主的,他们最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压力有多大,若没有三公主在下游主持泄洪,他们可能要遭受的一切。” 只要河原省的官员与百姓们承认三公主的大恩大义,那些有心之人的算计,自会不攻自破,根本成不了气候。 何况皇上已经当众强势表态,他支持并承认三公主的做法,这想必也是那位的意思。 当天晚上回去,沈卓再次做梦,这次的梦与以往相似,都是由相关事件触发。 这次的事件当然就是河原省连续阴雨天,悬河大堤遭遇考验一事。 在沈卓的梦中,因河原省及其上游连日阴雨,悬河水位持续上升,因为梦里不存在耗巨资修筑的水泥大堤坝,大堤很快就溃堤,而且很快就在连日阴雨中发展成全线溃堤。 讽刺的是,在他的梦里,因河原省没有兴修水利,也就不存在遍布各地的水库与池塘。 从而导致许多百姓连前几年的旱灾都没熬过,死掉一批,沦为流落在外的流民的也有一大批。 遭遇去年的蝗灾后,再次淘汰掉一批没在旱灾中死掉,或是抛弃家园成为流民的百姓,同时也再次新增了一大批流民。 所以在这场不仅淹了河原省,连河原省附近的区域都跟着被淹的大洪水,真正淹死的百姓其实相对不算太多。 就是这场大洪灾给朝廷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然而朝廷依旧是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口头上的减税,没有赈灾救助。 没有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三公主,也没有泄洪,有的只是哀嚎遍野,青山州就是跟着被淹的区域之一,他的故乡三河县首当其冲。 梦醒之后,对比现在的大安,沈卓由衷体会到了那句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的悲哀与绝望。 东合府成为泄洪区,不仅需要安抚民心,还要拿出一大笔真金白银补偿百姓的房屋与土损失。 这些都牵涉众多,需要与朝中各部达成共识,期间又是各种推诿扯皮。 皇上与太子当然不便亲自下场,但是他们可以将提交上来的议案打回去重议,让秦侍中等人为他们代言。 在此期间,河原省面对的依旧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老天气仿佛想将早前那几年没下的雨,全都在这一段时间里‘还’给河原省。 下得河原省的百姓们叫苦连天,也无济于事,好在悬河水位只降未升,大堤算是保住了,河原百姓的家园也算是保住了。 只因有了为此做出巨大 付出与牺牲的东合府,为他们承担了所有。 等到朝廷正式拟定补偿与封赏方案时,时间已来到五月底,河原省总算结束了漫长连阴雨,作为泄洪区的东合府中的积水,也逐渐开始消退。 借住在邻家,或是在山上搭棚住山洞的百姓们,也开始返回原本的居住地,打算重建家园并恢复生产。 只是被水淹了近一个月的区域,在洪水消退后,不仅在低洼处形成无数水坑,还留下厚厚的淤泥,清理整顿工作十分麻烦。 也正是在这时,朝廷派来各部官员齐至,带来大量工匠为百姓因地制宜的选址重建家园,指导百姓如何合理利用那些淤泥。 因为那些淤泥可以混入朝廷特批的水泥中,用来给他们这些受灾百姓建造房子。 看到朝廷派来的工匠们为受灾百姓选取的建房地址,基本都在地势较高,或者准确的说,都在那些洪水没有淹到的区域。 当地官吏满心的欢喜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让他们在六月天感到浑身发凉。 因为这让他们瞬间意识到,朝廷这是打算让东合府继续为悬河当泄洪区,承担泄洪重任,为此,朝廷不吝投入的为这些泄洪区百姓统一建造牢固结实的房子。 见识过在那种远超历史水位的大洪水冲击下,仍能屹立在原地的大堤坝的结实程度,这些官吏都知道用水泥建的房子的好处。 可是对比他们已为此付出的,以及未来将要付出的巨大损失与代价,就算能得到的这份好处,也实在让人没办法感到高兴。 认为自己有必要对东合府的这些百姓负责的三公主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选择留下全程参与后续的善后工作。 看到这些奉令而来的各部官员们的安排,她当然也已看出朝廷此举的用意,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可她并没有因心中那点不忍与歉意,就选择站出来抗议朝廷的安排。 因为亲自面临过抉择的人,更清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痛苦,可是他们要顾全大局。 而她会在听到太子在水利官员临行前给出的建议后,决定听从水利官员们的建议,将东合府选为泄洪区,也是因为这里的地势很适合用来作为悬河的泄洪区。 这里靠近悬河的区域,山多人少,连通地下水的天然沟渠也多,泄洪过来的水消退得快。 只需迁徙与转移三四个县城中,住在低处的十几万百姓,就能完成泄洪,远比在其它区域,转移上百万百姓的损失小。 所以抛开那点私人感情,三公主也赞成将东合府设为常备泄洪区的决定。 “林大人,朝廷是肯定不会亏待百姓的,派人为受灾百姓统一建造房屋,肯定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将会有更多的补偿与惠政将陆续到位。” 只是这番言语太过苍白,根本安慰不了满心焦虑的当地知府。 东合府的知府林明坤正是当初带着一众官员,再三跟三公主哭求,请她放过东合府的人。 他自己是外来官员,在本地既无土地山地之类的私产,在被选定的泄洪区中,也没有豪华私宅。 之所以会在明知三公主什么做出那个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仍然试图阻止对方,实在是因不想看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么被毁去。 如今事已成定局,只能想着要如何帮助受灾百姓们重建家园,结果,朝廷摆出负责任的态度,派京中官员来善后的同时,还带来将东合府正式设为常备泄洪区的噩耗。 这让林明坤实在忍不住为自己治下百姓感到不平,就算朝廷会给补偿,对这些受灾百姓们而言,只能弥补一部分经济损失而已。 在洪水中被毁去的家园,精心打理的土地庄稼被淹,所能给百姓们带去的伤害更大,难以 衡量其中的打击与损失。 “何大人,这次是受形势所迫也就罢了,朝廷怎能这样做呢?这也太苦了我们东合的百姓。” 听到这话,三公主在深感愧疚之余,也感到心酸与无奈,可她还是认真解释道。 “所以朝廷这次对泄洪区进行统一规划,房屋都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尽量避免再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制迁徙,等到悬河水位再下降一些后,朝廷打算在炸开的大堤那里,建起泄洪闸,利用得好了,对东合府也是个机会。” 迅速思考能有哪些好处的同时,林明坤面上仍然苦笑道。 “希望如此吧,这次被淹区域的庄稼算是彻底绝收,下官知道,朝廷肯定会给补偿,不会让百姓饿到。” “但是作为他们的父母官,下官不得不为这些可怜的百姓们求个情,还请何大人出面帮忙争取一下,看朝廷能不能将那传说中可以亩产五百斤以上的新作物种子,赐一些给他们。” 高产作物的种子与种植技术,谁都想要,可是谁都知道在东西有限的情况下,像东合府这等在产粮方面没优势的地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或是需要花大代价,才能有机会购买到良种。 像东合府这种山多地少的贫困区域,要不是因为这次泄洪,上边可能根本想不起来大安还有个东合府。 从三公主的反应中,不难看出东合府成为常备泄洪区的事,已然成为定局,林明坤已经顾不上为此感到伤心难过,只能尽量为这些百姓们趁机争取一些看得见的好处。 面对这么个要求,三公主着实有些挠头。 哪怕她因这几年常年都在京外,对高产作物事情不太了解,也知道朝廷既然没有主动在大安境内推广,肯定意味着种子不够多。 可她也确实感到对不住这里的百姓们,所以她在稍作犹豫后,还是选择一口应下。 “行,今年已过春种之季,我不确定京里还有没有剩余的种子,但是明年,最迟明年我保证会给你们送来一批土豆玉米的种子。” 达成这个约定后,两人都感到松了口气。 三公主是因觉得承诺的事问题应该不大,大不了拿她的功绩去兑换,能让她少承受些良心上的煎熬就行。 林明坤盘算着的则是若能得到那高产的种子,能让这些受灾百姓弥补一下今年春种绝收的损失,多少也算是个安慰。,.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继统一规划受灾百姓的房子后,等到朝廷按土地、人头与户头发放的补偿款,以及免税年的惠政等相继到位后,卫合府的善后事宜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公主何欣月也才正式起程上京,虽然不喜别人总喜欢将她公主身份放在首位,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公主这个身份确实为她提供许多便利。 按照朝廷的意思,早在确定河原省的危机已解后,她就该奉诏进京述职,只是后来她为给自己尽量求个安心,才会一直推迟回京。 因为她想亲自确保各种补偿款到位,盖房子的事不会偷工减料。 在外巡察多年,她见了太多朝廷拨款,被层层官吏贪污挪用的案例,也曾亲自处置不少涉案人员。 只是这几年下来,她已深刻的意识到,能被她与相关方面查出来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贪官污吏的手段更为隐蔽,更为残酷的真相被掩盖在各种官官相护、官绅勾结下,她能做的终究有限。 所以公主早已不会天真的认为,只需朝廷严厉的吩咐几句,她再多威胁几句,经手的官员们就会有所收敛。 相信那有些官吏有良心,还不如相信这世上能够永远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当然,公主在外多年下来,也见到过许多有能力,真正心怀百姓与天下,值得信任的官吏。 可是她更知道,因人心难测,只要这其中稍有疏忽与遗漏,权力落到某些官员手上,让其有了可趁之机,那些属于百姓的补偿款就会被扒掉一层又一层皮。 即便被人从中贪走的只是几百上千文,对于受灾百姓而言,也是大过天的要紧事。 所以公主要亲自从旁监督这件事,亲自查帐,去那些受灾百姓家里走访,派人暗访,一旦发现没有如数发放的现象,不仅会给涉及到的百姓补齐,还会追究层层经手人,施以严惩。 这种特别严谨细致的作风,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公主的态度,成功震慑住东合府上下的官吏,再不敢在暗地里耍花招,暗动手脚。 而她之所以可以做到这点,重点依仗的也是她的公主身份,要不然,换成其他人,怎么也不敢在接到京中诏令后,一再拖延。 等到公主回到京中时,已初秋时节,看到阔别数年的女儿,正宁帝的心情十分激动,只是胸中纵有千言万语,见面之后却只剩下一句。 “乐平辛苦了!” 穿着一身官服的何欣月笑容爽朗,“儿臣不辛苦,能有机会为我们大安效力,是儿臣的荣幸,儿臣非常感谢,也很珍惜父皇与太子给的机会。”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了官威,周身散发着柔中带刚之势的女儿,正宁帝满脸的欣慰,心中则是感慨万千。 已站起身迎接公主的何殊笑着接过话道。 “皇姐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你自己,我们的出身,可以帮助我们得到更多机会,但是能够抓住机会,是皇姐自己的本事。” 说着,何殊后退一步,郑重其事的躬身道。 “孤代表朝廷与百姓,感谢何大人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令数百万百姓免遭流离失所之痛。” 公主赶紧伸手扶住何殊,充满心酸的眼泪留下的同时,看向对方的目中却饱含感激。 “太子言重了,臣愧不敢当,若非听到太子给水利官员们留下的建议,臣也只能与河原省的官员般,看着不断上涨的水位束手无策。” 没有经历过那种绝望与无助的人,很难想象那种能够将人逼疯的心情与处境,在与朝廷派出的水利官汇合之前,她的压力大到整夜睡不着。 就怕自己一合眼,就接到已溃坝的消息,就算是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一会儿,也会做河原全境被淹,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噩梦。 这也是她在听说太子交待,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择一地作为泄洪之地,化被动为主动时。 冒着风险,不顾各种劝阻,坚持要求水利官员们指出最适合被选作泄洪地,又以自己的公主身份,强行调令附近的驻军帮被选区域中的百姓迁到高处,做好泄洪准备的原因。 不惜为此背负近一十万百姓的咒骂与怨恨,赌上自身的前程,最后还是毅然选择下令炸堤,看着滔天的洪水汹涌而至,淹没大片田地与房屋时的痛苦,公主没有流下半滴眼泪。 因为她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她不得不做取舍,她确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如今看到太子一国储君的身份,真心感谢她所做的事时,那种无声的理解与支持,让她瞬间门破功,眼泪也在瞬间门流下。 正宁帝在一旁看着两人相互扶持的场景,也觉心酸不已,为了大安的江山,他的两个女儿实在付出太多。 太子在宫中殚思竭虑,女儿舍弃公主的尊荣,在外奔波劳碌,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与压力,屡次置身险地。 “皇姐勇于担当的表现,胜这世间门无数男儿,我为您感到骄傲。” 悄悄擦拭过眼角的正宁帝随即跟着表态,“为父也为我儿感到骄傲,不要去在意那些外人怎么说。” 哪怕事后证明,即便悬河大坝是铜墙铁壁,若不泄洪,在后期仍在持续的阴雨天中,也会被冲垮。 但是仍有一些人拿公主决定泄洪时,悬河大坝还完好说事,认定那就是置东合府百姓安危于不顾的冒失之举。 何欣月含泪笑着应道,“父皇放心,有您与太子的支持与理解,儿臣不惧这世间门任何非议。” 正宁帝欣慰的笑着点头道,“皇儿真是长大了,很好,走吧,我们一起去凤元宫见你母后,她一直惦念着你,在这边耽误得太久,她少不得又要唠叨。” 看着抱怨皇后唠叨,却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差的正宁帝,何欣月笑着应下。 “太子今天也提前下值吧,那些政务,我们是永远都忙不完的,早些晚些的差别不大。” 听得出正宁帝提起政务,依旧是满腹的牢骚,与一公主猜测那些有些损,非常人之举的事,应该都是出自太子之手不同,公主算是早就发现朝中政务其实都是由太子在打理的人之一。 毕竟她算是自家人,又入了仕途,皇上与太子在她面前没怎么遮掩。 只是为了在人前维护她那父皇的帝王尊严,她不仅在人前装做不知情,还告诫自己要从内心里当做自己不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在亲近之人面前走漏口风。 对此没有异议的何殊从善如流的应下,然后给公主提议道。 “皇姐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换身打扮,母后近来,确实有些唠叨,你就这么回去,她能从你身上挑出一百条意见,然后将话题拐到你还未婚的问题上,再提一百条意见。” 想到皇后每每想起,就会反复跟他提起的公主婚事问题,正宁帝连声表示附和。 “对、对,听太子的没错,汪林,安排宫人帮乐平公主好好拾一下,这皮肤有点黑,还有点粗糙啊,那就多用些胭脂水粉吧。” 见正宁帝高度紧张的样子,公主凑近太子道。 “皇弟,母后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何殊对此也很无奈,她知道皇后应该是进入更年期了,身体方面因有太医精心调理,倒没出现什么问题,最明显的症状就是特别爱唠叨、爱操心。 为此她这两年经常以政务繁忙为由,尽量少去凤元宫。 可是正宁帝不管是为了看在她这个太子的面子上,还是因为产业上的事,或是祖制,都需常去,实在被念叨得不轻。 为了能用好成绩哄得皇后高兴些,少被念叨,连八公主都变得对学业上心不少,人也成长许多,进步颇大,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而皇后近一年来,最常提的就是公主的亲事问题,逮着机会就拉着皇上太子,说起京中那些大族子弟的情况。 谁家儿子相貌长得好、有文采、性格温和,若是给有主见,性格要强的公主做驸马,肯定会很相配之类的话。 何殊已经看出,皇后这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毕竟她若是普通女儿,已到该议亲的及笄之年,如今却是提都不敢提,偏偏盯着太子妃之位的人却多,时不时的在她面前明示暗示。 从而导致皇后因压力太大生出心结,才会在更年期阶段出现这种现象。 何殊对此也无可奈何,再怎么劝慰,明里暗里告诉对方自己并不在意那些,都无济于事后,她只能选择尽量避着些。 除此之外,还要劝正宁帝,告诉他皇后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实是一种病,需要他尽量多些耐心与安慰。 对于拿何殊充太子这件事,正宁帝对先帝都没什么愧疚,毕竟是他先用女儿充儿子在前,并不是为了哄骗先帝将皇位给他,才会做下这件事。 可是对于皇后,他还是比较愧疚的,毕竟刚生下的女儿就被他这个当爹的让人抱走,去行瞒天过海之计,让她们母女一人没什么机会亲近。 如今女儿已是及笄之年,不仅无法行及笄礼,更不可能与人正常议亲,可皇后这满心的憋屈却无处诉、无法解。 不能在明面上提太子,只能将公主的亲事问题挂在嘴上,好安慰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在知道皇后会出现这种也属于病的现象,还有这些内情后,面对皇后的那些唠叨,正宁帝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劝着、哄着。 就算自己已经生出心理阴影,也不能有什么抱怨,只盼着皇后能够早日想通,放下心结。,.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已经换上一身公主行头,虽然没带多少首饰,但是三公主常年在外承受风吹日晒,变得有些暗黄粗糙的皮肤,已被宫人用最好的润肤膏与胭脂水粉给涂好。 这般精心妆扮过后的三公主,看上去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正宁帝欣慰的点头。 “三皇儿生得好,着官服显得英姿飒爽,着女儿装,则是分外端庄大气,很好。” 三公主下意识看了眼太子,想不通自家父皇是如何做到,当着生得天人之姿的太子的面,如此诚恳的夸她这被衬成狗尾巴草的容貌。 毕竟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神奇的存在,叫做父亲看女儿的滤镜。 三人刚来到凤元宫外,就见皇后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揽住正要给她行礼的三公主。 “我们母女之间门,就不要讲究这些个虚礼了,总算盼到你回来,母后实在高兴。” 说完,皇后又不悦的看了眼皇上与太子。 “你们爷俩也真是的,有多少正事,竟然需要说这么久,就不能等等?明明有的是时间门,乐平刚回京,累了吧?唉,看这瘦的,你身边跟着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你可是公主,都不知道要精心些……” 听到皇后自打见了她,就没停过的话,三公主算是知道了厉害,她若以之前的模样来见拜见皇后,那后果,着实让人不堪设想。 何殊从旁劝道,“母后,既然三皇姐回来了,就派人去宫学说一声,让妹妹们下课后,都过来聚聚吧,可惜大皇姐与二皇姐都不在京。” 皇后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激动的泪水,一边有些感伤的回道。 “是啊,你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事,想要一家团聚下,都凑不到一起,不过她们两人这几年好歹都曾陆续回京过几次,就数你最狠心,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年。” 三公主赔着笑脸道,“母后,儿臣是在忙正事呢,职务在身,回京一趟一耽误就是一两个月,让外人看了又要说闲话。” 皇后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叹了口气道。 “母后知道你是个要强的,总想多挣功绩为自己正名,为你父皇争光,可你一个女儿家终年在外奔波劳碌,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让我们当父母的怎能放心。” 意识到这个‘照顾的人’,就是皇后将要提及催婚的前奏,三公主立刻笑着说道。 “母后,儿臣不辛苦,这几年在外面,可长了不少见识,您不知道,民间门不仅有很多有意思的风俗,提起您与父皇,也有许多猜测,他们听说皇弟特别擅长耕地后,就认为您肯也很擅长织布……” 看着皇后因三公主讲的那些民间门趣事,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正宁帝与何殊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算是松了口气。 年龄小的公主与几位年龄大的公主都不怎么熟悉,但是她们都曾听说过这位三皇姐很会当官的事,对她颇为仰慕。 在晚上的家宴上,一群小公主们围着三公主不停的问长问短,可是她们也就只是问问而已。 何殊算是看出来了,最小的几个目前还看不出来,六七八三个已经年满十岁以上的公主,虽已接受数年皇子教育,有些将骑马射箭之类的功课也学得很不错,但是对于政事,都没什么悟性。 跟三公主打听宫外的事,更好奇的也是那些民间门秩事,或是对书上提到过一些大安名胜景点感兴趣,就没人提到民生经济。 这难免让何殊感到有些失望,毕竟她们具有古往今来的女子中,从不曾有过的大好机遇和环境。 但她也知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若有选择,她自己其实也不会愿意选择现在的位置。 能让她们通过读书开智、明理,以后不会成为一个容易受人蒙蔽,或是耽于情爱的公主,就算是成功,也不枉她们姐妹一场。 三公主虽未成亲,但是早在她及笄入仕后,就已在宫外开辟公主府,不再住在宫里。 结束一家人的小聚后,何殊送三公主出宫并顺便回东宫的路上,三公主才好奇的问道。 “皇弟,父皇今日怎么没有派人召原平进宫?” 听到她提及四公主,何殊才想起来那位。 “四皇姐还被禁在她的公主府中学规矩呢,已经一年多了,父皇对她的学习成果不满意,一直不曾召她入宫。” 三公主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虽在大公主与二公主的书信中,知道老四应该是彻底惹恼了皇上,将她禁足在公主府的消息。 但是听到太子这么轻描淡写的提起四公主已被禁一年的消息,她不免有些好奇。 “原平这是做了什么错事?” 何殊不是喜欢在人后议论他人的性格,但是问出这话的是三公主,她还是很给面子的低声解释了一下,让对方要引以为戒。 毕竟何家成为皇族后,两百多年下来,分散各地,早就没了何氏宗族身份的后代可不少。 示意二人周围的随从都退远一些后,何殊才语气平淡的低声讲了下事情的经过。 “这届新科进士游街时,四皇姐听信别人挑唆,连人家名字都不打听一下,就匆匆进宫要求父皇将其中一人指给她做驸马。” 这些都是大公主与二公主都不知道的隐情,也是涉及到皇家公主的丑闻。 虽在小范围内传了下,但是随着宫里反应及时,以雷霆手段重罚所有涉及人员,也就变得没人再敢提及,尤其是在皇家公主们面前。 那么丢脸的事,连皇后都不知道内情。 毕竟在公主们的名誉这块,不止公主,所有宗室女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也就只有极少数像那两个实在没脑子,只想到要看四公主笑话的宗室女,因教养有失,才会做出那么不知轻重的事。 听到这话,三公主的反应很快。 “那人身份有问题?” 问完,她突然想起去岁的大考上,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一人,所以她接着便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莫不是榜眼何昌逸?” 见何殊满脸一言难尽的点头,三公主下意识想要抬手捂脸。 “瑞王伯家的小儿子,我们小时见过的啊,她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闹出这么拙劣的错误吧。” 三公主觉得她们这些公主的脸面,都要被老四那个蠢不自知的家伙给丢尽了。 何殊也想不通这世上为何会出现那么滑稽的事情,最后只能归因于可能是公主当得太过随心所欲,给对方造成某种错觉。 所以她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门里,不动声色的为四公主被禁一事层层加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阻止正宁帝心软。 “是啊,孤也没有想到,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四皇姐竟已将自己放纵到这种程度,父皇为此大动肝火,便将她禁了。” 所以你们就不要以为是她又在背后干了什么,才能怂恿她们的父皇对四公主下狠手了。 想起二公主提及四公主被禁足一事时,看向她的那道饱含深意的目光,何殊就觉冤枉。 也不知道在这些年龄大的姐姐们心中,她都是个什么形象,反正是好像不怎么善良的样子。 与此同时,三公主也正在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次确实是老二猜错了,老四分明是被她自己作死了,与太子有何干系。 她就说嘛,这世上就没有比太子更贴心,更关爱姐姐们的弟弟,老四又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从来不敢招惹太子,太子怎么可能会对老四下狠手? “禁了好,再任由她这么不知轻重的下去,肯定会给父皇与皇弟带来不好的影响。” 三公主对老四没有一丝同情,与两人从小就关系不睦无关,只为她实在看不上老四与其母亲一样又蠢又小心眼的性情,不值得同情。 而她的生母,就是死在对方生母又蠢又毒的算计之下。 虽然她从小就长在皇后膝下,与两位嫡女一起长大,所享受的地位与待遇也和嫡女无异,可她毕竟是庶女,没有生母的陪伴与照顾,只能寄人篱下,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何殊身为太子,又是弟弟,哪怕是在这位她最欣赏的三公主面前,也不好就此事做出主观评价。 “这件事自要听从父皇的决断,孤也不好劝阻什么,希望四皇姐能跟着教养姑姑们好生学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些让父皇满意,也能早些恢复自由吧。” 她肯定不会就此多说什么,只负责在一边添砖加瓦,手动提升四公主可以恢复自由的难度。 说话间门,已经来到宫门前,双方道别后,三公主登上前来接她的马车时,还忍不住再次感慨,太子是真厚道,对她们这些姐妹真是既宽容又大方。 不仅给她这个姐姐高官厚位,还让下边的妹妹们都能接受皇子教育,全力培养。 对老四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也格外宽容。 反正她做不到像太子这般大度,只盼着她父皇这次的态度可以更坚定一些,坚持得更久一些,要让老四受足教训。 当三公主正式现身在次日的朝堂上时,再次引起朝堂上文武大臣们的争议。 当初坚持认为三公主选择炸堤泄洪之举太冒失,只能论过,不能算功的大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终于不好意思继续昧着良心攻讦三公主只有过。 但是他们眼中从来只有利益算计,所以也就只是稍改口风而已,坚定的认为三公主只能算是功过相抵。 认为因她的提前泄洪之举,可能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后果,导致后来者为谋功绩而随意效仿,从而给朝廷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得义正言辞,附和者众多。 何殊知道那些嘴上各种悲天悯人,实则满腹利益算计的人,其实都在暗地里打什么主意。 与此前写信回京,阐明自己想要推迟回京的原因,以及她想用自己过往积累下的功绩,为东合府受灾百姓换取高产作物种子的三公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身为上位者,她再怎么不满,也不能真由着性子来,将这些可憎的嘴脸都逐出朝堂。 因为她若真将朝廷都变成自己和正宁帝的一言堂,且不说此举会为大安留下的严重隐患。 那些在朝野上下根深蒂固,诸多势力盘根错节的各个派系,一旦合起伙来反噬,不管是她,还是正宁帝,都承担不了那严重的后果。 所以这些年来,她只能尽量无视,除了会抓住各种机会,适当的为其修枝剪根,从而起到一些警告作用外,没有动一些根本性的东西,也不曾表现出她对某些人与事其实是真的很厌恶的态度。 这也是何殊并不愿走到台前,将自己正式曝露在朝堂之上,与那些人直接打交道的原因,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在某些时候能忍得住脾气。,.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正宁帝处理政务不行,但他因为一直生活并成长在相应的环境中,对这些人与事的容忍度较高,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都意识不到其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与隐患。 就算是在朝堂上直接生气发几通脾气,看上去也只是政见不合后的正常反应,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都能看得出来,正宁帝本身并不带有什么立场,真就只是对事不对人。 这么一位皇帝的思想理念,对他们而言,显然是没有威胁的。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虽曾多次合起伙来反对些一些政令的实施,却因没有让他们伤筋动骨,最后还是选择妥协,并没有上升上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场力量角逐后的结果,以三公主主动出面表态,请求继续外任,不留在朝堂上作为结局。 三公主不留在朝堂上,就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不会受到对方的威胁,所以那些大臣也终于松口,一致承认三公主的功绩。 对于这个结果,正宁帝十分不满,总有种自家女儿吃亏了的感觉。 可是不想留京,而是选择外任,是三公主已经提前在他与太子面前表明过的态度, 在外多年,三公主看了太多的人间疾苦,深知百姓的不易,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这种背景绝对过硬,身份让人忌惮的官员,留在地方可以发挥出的作用更大。 最后议定的结果,是三公主何欣月因功晋为三品巡按监察御史,行代天子巡视天下之权。 这场朝议结束后,知道负责记录本次朝议内容的官员是何昌逸,三公主态度爽朗大方的直接上前打招呼。 “昌逸堂弟,好久不见,能在这里见到你,姐姐很高兴。” 看到这位多年不见的堂姐,何昌逸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是真心为能在此见到他而感到高兴。 没有避讳,态度也不暧昧,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直接打招呼,并为重逢感到喜悦,完全就是常人遇到普通亲戚的寻常反应。 “听说乐平公主勇于担当、一心为民的事迹,实令臣弟钦佩不已,也令臣弟深感与有荣焉。” 他们这对堂姐弟当年那有限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各种宫宴聚会上。 何昌逸曾是昔日深受先帝喜爱的皇孙,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在那些宫宴上,他都是位置被安排得十分靠前,常被先帝叫到身边,或是抱在膝盖上的红人。 而何欣月则是坐在后方的角落中凑数的皇孙女之一,不仅没有机会上前,先帝也不认识她这种没有存在感的孙女,毕竟连她父亲当时都是极少会被先帝点名的无名存在。 不过何欣月并没有因此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如今见到境遇天差地别的何昌逸,她也没有什么得意之类的情绪。 毕竟皇室出身,让她打小就见惯各种曾显赫一时的存在,在一夕之间由青云坠入尘埃的场景。 等到长大懂事后,何欣月更加确定正宁帝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就算没有后来的这场大机缘,也能保全他们一家,不致于落到像瑞王等人凄惨的境地。 见这位堂弟笑容清朗,目光真诚,面上没什么愁苦与抑郁之色。 就知道对方虽曾经历过由高处跌落的经历,却没让对方沉浸在过去,而是以坦然的态度面对现实,这种态度让何欣月十分欣赏。 “去年在邸报上看到你考取榜眼的消息时,我也为你感到与有荣焉,这次回来,听到父皇与太子提起你时,对你也是赞誉有加,我就想着一定要见见你,好了,你先去忙工作吧,咱们姐弟久别重逢,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 听到这自然而然,仿佛再平常不过的邀请,何昌逸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迟疑,何欣月先一步开口道。 “你不必有顾虑,过往的那些是非对错与我们无关,对我而言,你只是我的堂弟而已,看到有出息的堂弟,会感到欣慰,想一起聚聚,都是人之常情。” 这话让何昌逸彻底放下心中的那点犹豫,微笑着应下。 “好,这是臣弟的荣幸!” 在他父亲还是贤名远扬、权倾天下的瑞亲王时,他不曾在家人之外的亲戚身上感受过所谓血脉亲情,包括经常会抱他,不吝在人前展现对他的喜爱的皇祖父先帝身上。 却没料到,等到他们一家跌入尘埃后,他竟能在已经登顶的皇叔、太子,还有眼前这位堂姐身上,感受到血缘关系的存在与牵连。 搁上京前,若是别人跟他这么说,他一定不信。 可是事实证明,事情就是如此,不仅皇上与太子明确表态承认他这个侄子与堂兄,这位风头正盛,位高权重的堂姐也不介意当众承认他这个堂弟。 即便这种承认,并未给他带什么特殊照顾,他依旧是门下省中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小官一枚。 但是对何昌逸而言,越是如此,他越感到踏实没压力,只是心中底气很足,知道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拥有前途无量的光明前程。 再没了初上京时的忐忑与试探,也没了之前的小心防备。 可以坦坦荡荡的拒绝那些明里暗里的拉拢与邀约,可以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用去应酬,因为他们门下省的官员都不需要费心钻营,该给的位置与待遇都会有。 就是太累了点,没别的毛病。 将本次朝堂纪要交到上去存档后,回到门下省时,何昌逸仍然面带笑容,难掩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时,沈卓笑着调侃道。 “昌逸兄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何昌逸没有瞒他,低声讲出三公主邀他一起共进晚餐的事情后,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真是以身作则,他自己重情重义,太子与三公主也都是性情中人,这在宗室中实属少见。” 难怪先帝晚年会选了当今继位,正所谓是厚德载物。 不管当今的性格与能力如何,端看如今的大安能够顺利摆脱正宁初年的困境,填上先帝留下的那些坑,百姓们得以减负,国库却很充足,就知道先帝最后的选择确实没错。 沈卓敏锐的从对方的话中听出,陛下父子应该是在私下里召见过对方,不是以君臣身份,而是以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不过他没有想着要卖弄自己的聪明,去追根究底的多问。 “是啊,看陛下与太子做任何决定,总将百姓的生命利益放在首位,三公主为大局,置个人名利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做出那个决定,就能知道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性情中人,令人钦佩。” 不像是皇室出身,甚至不像是那些大族出身的人,他们没有选择安享尊荣、耽于享乐,也没有漠视人命,无视民间疾苦,而是竭尽全力的为百姓谋福祉,消除那些不平事。 听到这话,何昌逸笑着点头,这就是他遇到事情时,总喜欢找沈卓说两句的原因。 对方不仅将分寸掌握得很好,不仅不会问出让人觉得为难的问题,说出观点也总与他的想法特别一致。 明明可以称得上是知己,却又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相处起来十分舒服,没有压力,十分难得。 听说三公主在下朝后,直接当众与何昌逸认亲,还邀对方一起吃晚饭的消息,正宁帝不仅没有意见,还很得意。 “真不愧是朕的女儿,跟朕一样重情重义,当年瑞王一脉显赫时,咱不嫉妒,如今他家没落了,咱也不会落井下石,仍然认这门亲戚。” 正在看奏报的何殊点头道,“是啊,做人就是要厚道,父皇的人品,当然是没得说,所以才能将我们都教得这么优秀。” 这话让正宁帝感到十分受用,毕竟他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实在不多,一个是文采,另一个就是品德,太子对此所表现出的推崇,总能让他对自己充满自信。 毕竟他早就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他这辈子没有处心积虑的谋求过什么,也就不曾用阴私手段伤害过谁,所以活得十分坦荡。 至于当皇帝后处置过的那些人,他更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因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因为借他的手处置人的太子,不仅不是嗜杀之人,还很珍惜劳动力,那些犯事的人但凡能有活下来的理由,都会被送到大安在各地开辟的农场,接受劳动改造。 正心情很好的捻须而笑,隐约看到何殊手上的案卷上似乎写有‘恭王’之类的字,正宁帝瞬间来了精神。 “皇儿怎么想到要看恭王的事?他在皇陵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恭王也曾是在先帝朝很活跃的皇子,比起曾给先帝带去莫大压力的瑞王之所以败落,既有受手下人的牵连的原因,也有受到栽赃陷害的缘故,让正宁帝对其抱有同情与敬佩。 同样被先帝贬为庶人,被罚去看守皇陵的恭王,则是并不冤的那种谋嫡失败者。 他的年龄比正宁帝大不了几岁,母族势大,野心也就更大,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等罪名刷了个遍。 所以他虽然不像瑞王那般,被先帝下明旨除族,永远不准回京,正宁帝也没有赦其回京的打算,只是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派人帮其改善一下生活环境而已。 何殊摊开桌上的几份案卷,“儿臣不仅是在看恭王,还有瑞王、庆王、平王、宣王及其后人、康郡王等人的案卷。” 听到这些都很熟悉,只是大多都已久违了的兄弟们的封号,正宁帝的心情颇有些唏嘘。 “皇儿这是又有什么大打算了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经过这些年的默契配合,正宁帝也算是很了解何殊的某些做事风格,例如此刻。 何殊并没打算瞒他,“儿臣在研究这些叔伯们当年的关系网,看能不能合理的利用他们,帮朝廷好好瘦瘦身,我可真是越来越忍不了那有些的嘴脸了。” 想到若非他的三女儿自己愿意放外任,差点被他们给逼得放外任的过程,正宁帝也是一肚子火。 虽然不擅长处理政务,可他既然坐到皇位上了,当然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帝王尊严,更何况那些人还冒犯了他身为一位父亲的尊严。 不过他不大看好太子说的这件事。 “能削的,都先帝给削减的了,才会写在这些案宗里,剩下那些要么是隐藏特别深,没有查出来的,要么是不宜动的那种,并不会写在这上面,那些人更不会主动交待出来。” 正宁帝认为从这些案卷上看不出什么,却不知道何殊将各王在各个时间段的经历串连起来后,再结合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的经历,能分析出来的信息可多着呢。 大量的信息给各种分析、总结与串连后,已在她的笔下,汇总成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络图。 “说到底,还是利益不到位,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只要利益到位,什么都好说,家国、儿女、老爹什么的……” 听到太子这话,正宁帝无言以对,因为这些都是他前半辈子的曾亲眼见证过的现实。 “我们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利益?他们当年的野心可都是皇位,就这一个皇位也不够分的啊,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打动他们?许他们高官厚爵的话,我们岂不成了打压下一批,又给自家召来一大批更强的对手?” 许皇位什么的,当然是玩笑话,毕竟正宁帝早在太子的反复告诫下,牢记必须要将皇位与皇权握在自己手里的重要性。 那是关系到他们一家人生死存亡的关键,肯定是半点都不能放松,也不能给任何人留下可趁之机。 何殊抬头看向自家老爹,右手拿着笔,左手叩着桌子的回道。 “咱家这皇位肯定不能分,可是别家的皇位能分啊。” 正宁帝惊愕的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太子,皱眉想了一圈,不解的问道。 “除了咱家这皇位,哪里还有皇位?” 何殊站起身,扯了下一侧舆图,滑下来的正是大安海域周围的岛屿分布图。 她指着在距离大安近的一些岛屿介绍道,“这些离我们大安近,肯定要给我们自家留着。” 然后指着另外一些岛屿道。 “像这种小国,曾依附过前朝,得到大量先进技术与财货,后来反水的,还有这种曾向我们大安纳贡,后来不来了,在先帝朝晚期,还曾试图侵入我们大安的,以及这些,岛上局势混乱的,可都有皇位等在那里呢。” 正宁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冷静一会儿后,才梳理清楚这里面的逻辑。 “皇儿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将你那些叔伯们,都给送到海外这些岛国上去?” “不算是送,就是打算拿这些与叔伯们做个交易,他们可以带一批愿意追随他们的人过去,大安也能在初期为他们借贷一批钱物与武器,只要他们谋划得当,那些皇位就是他们的。” 想到这件事若能做成,那些岛国也将会成为他们何家的一部分,正宁帝颇为心动。 “那些都是海外蛮夷之地,他们能愿意?” 何殊却道,“在别人手中,是海外蛮夷之地,我相信,到了有我们大安做靠山的叔伯们手中,一定能将那里变成繁华之地。” 何殊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未来会如何发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离得近的国家,在未来都有可能会给大安带来危机。 只要能早点将他们拽在大安人手中,也不用要求他们成为大安的附庸,只要他们后来的继承者们都能认同大安文化,认大安是他们的根,就比那些反复无常的异族好打交道些。 若是这些血统纯正的大安皇族何氏子孙能够成事,他们更会世代都承认大安,因为何氏祖上的荣耀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政治资本与骄傲。 “这事要是能成,固然是件好事,可是……恐怕不容易啊。” 何殊盯着已被她列为目标的那些岛屿,随口回道。 “所以我才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有勇有谋的叔伯们身上啊,他们这辈子的斗争经验丰富,能成事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就算不成,只要能带着他们的子孙与一些世家大族过去,也能为大安减少些麻烦。” 说到这个,何殊叹了口气道。 “近两年还不行,等到再过些年,我们一定要推行优生优育、限制娶妻妾的政策,宗室里的那些王公们一个个娶得多、生得多,您看看,给我们增添了多少负担啊。” 不仅是负担与压力,重要的还是威胁,像他没有儿子的事若传了出去,宗室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争位,比他那些兄弟们抢他们亲爹皇位的手段更加冷酷无情。 所以正宁帝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道。 “是的,有必要限制,少生点,好生培养,有能力有用的子女,生一个抵十个二十个不止,没用的生再多都是浪费,生个祸害,一个就能祝害全家,再多几个,能祸害全族。” 自己当初身为闲散宗室中一员的时候,正宁帝还没什么感觉,等到他成了坐在皇位上,负责出钱粮供养那些王公们的皇帝后,他才知道这其中的压力之大, 压力越大,对那些不干活吃闲饭的家伙们,更加不耐烦,却又不能逼着他们努力上进,因为宗室中人一旦太上进、太努力,就容易出事。 毕竟算起来,大家都是开国□□的后代,太能干的人容易生异心,到时候更麻烦。 何殊将这幅由船队与水师的人费老大劲,才合力绘制出来的海图收起来后,才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些目前只是孤的一个构想,想要实施,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耐心的慢慢图谋。” 就像她对朝堂上的那有些大臣,她只能耐心的慢慢对付,急不得。 想要去海外图谋别人的地盘,在尚未拥有可以所向披靡的强大武装势力前,更要谨慎行事,逐步来。 定海水师尚在持续扩编、训练中,船队这些年来,已经奉令在那些岛屿上陆续安置不少精明伶俐的人手。 那些人手不仅负责在那些岛国内,售卖大安船队带去的精品货物,还会为船队长期收购那里的特产,在当地十分受欢迎,想要收集与打听那里的各种消息,也很方便 。 正宁帝连连点头道,“是的,事关重大,一定要慢慢来,而且不确定你那些叔伯们愿不愿意配合,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年龄也都大了,可能都懒得折腾了。” 想到朝堂上有的已经苍老得走路都需要人扶,还舍不得退出朝堂,自己跳不动,就怂恿别人上窜下跳的老臣,何殊对此倒是很有把握。 她爹会生出这种顾虑,是因为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心态去想当然的衡量别人,这就相当于是拿咸鱼和生命不止折腾不休的老鼠相提并论,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会,对于某些人而言,没到最后咽气的时刻,他们就不会甘心放弃,只需一点看得到的机会,他们就会牢牢抓住。” 正宁帝的心情有些复杂得感慨道,“嗯,你说得对,先帝好像就是这样。” 先帝没到咽气,就不舍得放弃皇位的行为,给正宁帝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但是何殊十分确定,她在说这些话时,想的绝对是某些还在朝堂上,或是虽然已休养在家,仍然躲在幕后使力,想要干涉,甚至是主导朝政的人。 因为那些人每一个都是先帝朝的大人物,知名度高、影响力大,是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忠臣栋梁,依附者甚众。 不过即便那些都是先帝为应付儿子们的争权夺势而扶持起来的势力,何殊也没有内涵先帝的想法。 “还是有差别的,先帝是到驾崩的那一刻,都在期待自己还能恢复健康,舍不得失去已经属于自己的那些,儿臣说的则是因为没有得到,或是得到了还嫌不够,便一直燥动,费尽心思想要得到更多的那些人。” 正宁帝若有所思的点头,“皇儿形容得十分贴切,不仅你那些叔伯,朝堂上的有些人,好像也都是这类人,要是你那些叔伯不同意,我们不妨去问问那些给自家子孙扒拉完,还要照顾自家六亲的大臣。” 何殊笑着应下,“可以,儿臣觉得,以后还可以给那些犯事的人多留下一个选择,就是问问他们要不要考虑选择去海外。” 正宁帝很希望这事能成,最好是除了他这些正被太子研究的兄弟外,以及他们说的那些大臣外,宗室中人也能找机会送走一大批,好给宗室也瘦瘦身。 何殊也希望能成,只是目前她还在做准备工作,距离正式提上日程,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正在与三公主共进晚餐的何昌逸心情很好,这还是他上京后,第一次接受亲戚的邀请,与亲戚一起出来吃饭。 没有什么试探与防备,也没有什么打听与拉拢,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聊聊家人,聊聊各自这些年的经历。 “门下省是个好地方,我早注意到那里,所以能有机会入仕后,我就提出想去门下省,却被父皇以我知识储备不足,达不到门下省的用人要求给拒了。” 何昌逸没想到三公主还有这样的经历,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皇上不顾朝堂上的那文武大臣们的反对,坚持要让女儿正式出仕,应该是十分宠爱三公主的表现。 进入门下省的要求,对于皇上而言,应该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没想到乐平皇姐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经历,不过门下省的事务繁多,皇叔可能也是因为担心乐平皇姐不能适应吧。” 三公主摇摇头道。 “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父皇将我安排到督察院,在那里的几年,我心中不服,一边特别努力的学习,一边找机会立功,翻了几桩旧案,才算是堵住那些人的质疑。” 何昌逸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乐平皇姐后来怎么选了外放?” 提及这件事,三公主心情复杂的回道。 “哪是我主动选的,是被那帮人给逼的,为了能将我放出去,那些人不惜将我的官位从七品御史直接晋为四品,这个诱惑实在太大,父皇不同意,我自己先同意了。” 何昌逸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个诱惑确实够大,换了臣弟,也会同意的。” 而且会连夜收拾包裹,赶紧拿着任命书与官印去赴任。 他是真没想到,三公主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背后,竟然还有这种隐情,看来三公主在督察院、在京中给某些人带去的压力与威胁实在太大了点。 想到三公主这次,明明立下谁也不能否认的大功,结果却是朝堂上仍有大批人咬着不愿承认三公主的功劳,最后还是以三公主主动选择继续出京外任作为结局的事。 何昌逸大概能够明白,那些人肯定是实在怕了天不怕、地不怕,背后有那位给撑腰,或者说是怂恿的三公主。 更何况三公主现在的官阶更高,回京后的位置也更关键,能为某些势力带来的威胁也更大。 并非是他们这些不知内情的小官员所以为的,那些人是因不愿看到三公主一位女子身居高位,才会那般针对三公主。 “之前没想要外放出去,是因为我在京中长大,不熟悉外面的世界,出去后才发现,在外面我能做的事情其实更多,反倒是在京中想要做事,总是束手束脚。” 想到仅这两年,三公主就在外面做下的大事,何昌逸敬佩的举杯道。 “所以乐平皇姐才能在外立下这么多、这么大的功劳,实在是我等的楷模。” 三公主笑着道,“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个弟弟,留京有留京的好处,能在门下省做事的机会实在难得,这代表着父皇与太子对你的看重与期望,就是这样以来,你将来肯定也会被外放,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做位一心为民做事的好官,不忘初心。” 何昌逸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神情凝重点头道。 “乐平皇姐请放心,臣弟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这番教导,也不会辜负陛下与太子的期望与培养。” 三公主满意的点头,端酒回敬对方一杯后,又说了一些自己在外见到的一些世情与现状。 与何昌逸再三强调的,就是让他一定不要接受任何势力的拉拢,包括将来去了地方,也不要与那些地方豪门有任何瓜葛,要成为老百姓的代言人。 结束这场让何昌逸这辈子都牢记在心的谈话后,三公主派车先将堂弟送回住处后,才回自己的公主府。 何昌逸知道,三公主对他绝对是一片真心诚意,才会不惜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提醒他。 而三公主再三强调的那些内容,也必定有其原因,可能就与她先后两次都被朝堂上的某些势力联手逼出京有关。 就算现在的三公主自己并不介意出京外任,但是看着她在京中无立足之地,上边那两位肯定也不会愿意吧。 想到这些,何昌逸心中突然涌出一个猜测,三公主对皇上与太子肯定更加了解,或许是她已经猜到,在自己遭到这般对待后,上边肯定会在接下来有大动作? 不过何昌逸纵然想到这些,他也没有什么压力,毕竟进京这一年多,他确实有做到像三公主提醒的那样,没有接受京中任何势力的拉拢,包括有亲戚关系的那些。 只是此刻尚在心中感谢三公主的何昌逸不知道,他怎么想、怎么做,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关系不太大,因为上边某位已将主意打到他的家人身上。 知道三公主这次升官后,还会再次出京,皇后非常不高兴,将正宁帝与何殊唠叨了许久,让两人想起就觉心有余悸的程度,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会有那么多话可絮叨。 唠叨完正宁帝与太子后,皇后就忙了起来,她想抓紧时间门,赶在三公主离京前,让何殊出面组织一场驸马选秀会。 “你三皇姐都已年过二十二周岁了,这次一出京,可能又是好几年,你也不知道替她的终身大事多操些心,早点将你看好的青年才俊多举荐几个。” 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笔墨纸砚,何殊有些无语的委婉劝道。 “母后,三皇姐要什么有什么,个性也较强,与大姐、二姐她们不同,选驸马这件事,需要她本人看得上,也需要机缘,咱们真没必要瞎操心。” 皇后闻言十分不满,“什么叫瞎操心?我一直觉得你是做事靠谱的,看来这有些时候,你真是跟你爹一样……” 考虑对方的爹毕竟是皇帝,皇后强咽下未尽之言,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 “反正你们就是只惦记着朝政大事,对家里的大事一点都不操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趁你三姐回来,将她的终身大事料理了,她出外任,可以将驸马带着一起去,再拖下去,哪里还有什么好男儿任凭挑选,别听你父皇说得那套。” 眼看自己若不成全对方,这件事就无法善了,何殊只得根据三公主脾气,再一一对比自己印象中,未婚的那些可以称得上青年才俊的男子。 费了好大劲,才写下再三斟酌过的几个名字。 皇后看了却是十分不满,“你一个太子认识那么多人,才写出这几个?这也太敷衍了些吧,这可是关系到你三皇姐未来终身的大事。” 何殊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母后,这件事不是这么说的,这种人选问题,贵精不贵多,这几位在身世方面虽然相对较为普通,但没什么家累,是个优势,三姐常年在外,不必担心忠孝两难全的问题,而且他们都各有所长,若无意外,将来的前程都很不错,心性也不错,应该能配得上三皇姐。” 心性是最重要的,三公主的驸主绝对不能是有着凤凰男潜质的男子,就是那种一边靠着妻子占尽好处,还自觉委屈,一边怀着自卑自傲的心态,想将妻子压下去。 天地良心,就算只是为了应付皇后,做事向来较真的何殊在这几个人选上,绝对没有半点敷衍与应付,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头大。 皇后拿着那几个非常陌生的名单,若有所思的问道。 “本宫记得去岁的新科少年状元,好像是姓沈来着,都说他是文曲星降世,不仅少年多才,还长得特别英俊,这上面怎么没见姓沈的?还是他已在过去的这一年里订下亲事?” 正在喝茶的何殊闻言,差点因这话而呛着。 “母后好记性,还记得那去岁的状元姓沈,可他与孤同龄,您说这合适吗?” 与太子同龄,就是相差七岁,的确差得有点大,皇后在心中暗自思忖,但她口中却回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才相差七岁,你父皇还说,等你三皇姐长到二十八,还能找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呢。” 何殊无言以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您也总说三皇姐的性格要强,她的驸马最好是个性格温和、能容人的,这沈状元年仅十四岁,就能力压一大批比他年长的,成为状元,优秀的同时,也意味着是个有想法有性格,对未来有追求的,您觉得他们可能吗?” 这真不是何殊存什么私心,她也曾认真考虑过其中的可能,但她认为,这两人在政治理念方面,应该能聊到一起,但也仅此而已。 皇后想想,只得心有不甘的点头,人家年仅十四岁就能考取状元,将来自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怎么可能愿意成为三公主背后的男人。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就有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好好的一个公主,在皇上与太子支持下,跑去当官不说,还总是当外官,就这么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要不然,以三公主的人品相貌,什么样的男子嫁不得? 见势不妙,何殊快速将笔放好,站起身道跑路。 “母后先忙着,儿臣那边也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皇后的应,私直大步流星的往殿外走去,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皇后一脸的郁闷与无奈。 但她心里清楚,近一两年来,为了应付她这有些莫名其妙,总是不受控制的脾气与唠叨,皇上与太子已经拿出各自最大的耐心。 看到太子匆匆回来,正宁帝就知道她这是又在皇后那里被纠缠,才会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听说皇后将你扣你下了,为的什么事?” 何殊一脸无奈的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气无力的回道。 “还能为什么事,就是三皇姐的亲事呗,母后让人备上笔墨纸砚,要求我写驸马候选人,还要求我要出面组织聚会,方便三姐去现场选驸马,想破脑袋才写出几个差不多的,结果她还不满意,我又只好再三跟她解释。” 只是听到那个过程,正宁帝就觉得头大,一脸同情的看着太子提议道。 “要不,我们跟你三皇姐好好商量一下,让她满足一下你母后的心愿,要不然,咱爷俩总她这么折腾,也不是回事啊!” 虽然这的确是能将他们从这个话题中解脱出来的做法,但何殊还是态度坚定的摇头道。 “母后所要求的这些事情,我都会做,但是对于三皇姐是否愿意从中选出驸马的事,我不想勉强她,女子嫁人是堪比投胎的大事,三皇姐这辈子不容易,我希望她能在婚姻大事上幸运些,可以遇到个真正性格相投,两情相悦的男子。” 这话说得让正宁帝有些动容,身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也是怀着类似的心情,才会对三公主多有纵容,由着她的性来,舍不得勉强她。 没想到太子竟然也是怀着这种的心情,但是回想一下太子为她的几个姐姐做过的事,正宁帝又觉得这很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正因了解太子的重情重义与无私,他才能这么信任太子,将一切都交由太子决断。 因为知道并相信对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争权夺势,就是为了能够保住他们一大家子的性命前程,才会这般殚思竭虑而已。 “辛苦皇儿了,希望一切顺利吧,不过对于这件事,要不要先跟你三皇姐商量一下?” 何殊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派人将皇后打算让她这个太子出面,在东宫组织一场诗词聚会,让她去现场选驸马的事情,先透露给三公主知道,好歹让她先做个心理准备。 等到领命去传话的内侍退下去后,何殊才对正宁帝道。 “真怕三皇姐听说这件事情后,会连夜收拾行礼离京,到时候我们爷俩在母后那边,可就没法交待了。” 想到那个可能,正宁帝心有戚戚的点头,不过两人都没提出要派人看住,.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接到通知的三公主第一想法当然是赶紧跑,她知道太子特意派人来通知她,就有这方面的用意。 但是想到皇上与太子提起皇后就压力山大,听到皇后提及她的亲事时,更是如临大敌般的紧张反应,三公主在稍作犹豫后,最终还是选择按捺住想要赶紧跑的冲动。 她知道皇上与太子并没有勉强她,强行为她定下亲事的想法,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硬顶着皇后给他们施加的压力,至今还坚持将主动权交由她自己掌握。 同时她也没有怪皇后,毕竟皇后是出于其身为养母的身份,一心为她这个养女的将来考虑,三公主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善意,就算因此而感到有压力,她也是怀着满心的感激。 她能有机会正式出仕,而且之前还是以不满二十岁的年龄,就坐到掌握有实权的四品官位置上,在外人眼中,都认为这是皇上对她这个公主无底限的娇纵与宠爱。 对于一个受宠,还能从皇上那里获得权力的公主,有的是各种出身的男子想要获得她的亲睐。 尤其是当她巡察到各个省府时,多的是各家官员想方设法的找机会将自家公子往她面前推,只是她虽见了不少,都没相中的而已。 三公主早将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很明确,就是要多为大安做实事,多为百姓做实事,帮太子分忧解难,不介意做其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反正她既不求什么青史留名,也不在乎利,她只想让自己的这辈子活得有意义些,能有机会出仕,让她走出深宫内院,见识到另一番风景,已是幸运。 对于婚姻之事,她既不排斥,但也没有多少期待,两位姐姐的婚姻顺遂,夫妻和睦,她看着高兴,却没奢望过自己也能遇上那么一桩各方面都合意的亲事。 毕竟她以女儿身出仕一事,在许多人看来,属于离经叛道之举,哪怕朝廷现已放开对女官的招录,仍有许多人对此心存异议。 她可不想招个表面上对她甜言蜜语,背地里指责她不安于室的驸马,为自己徒增麻烦。 三公主不知道这也正是太子从不在婚姻方面为她施加压力的原因。 只是她在再三犹豫过后,终于还是选择留下,配合安排去现场看看,既为给皇上与太子稍减轻些压力,也为不辜负皇后的一番心意。 毕竟她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享有即便没有亲生母亲的庇护,处境也不比姐妹中的谁差的待遇,全凭皇后的仁慈与怜爱,这份恩重如山。 知道三公主在听到她派人传的口信后,没有选择赶紧跑路,而是留下,何殊就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这让何殊对接下来的这场驸马选秀会,更加高度重视起来,务必要做到能从各方面对候选者们进行考核,让他们展现出自己的真实人品与心性。 “我会把何昌逸也加上邀请名单,让他帮忙从旁辅助观察一下,母后给准备那些花瓶公子,我看希望都不大,主要还是放在我挑的这几个身上吧。” 听到何殊毫不客气的直接将那些勋贵与大臣家的公子,全都毫不客气的称为公子,正宁帝有些无语,但他还是决定提出自己质疑。 “乐平自己性格强、有能力,说不定她就喜欢这样的公子呢?” 何殊边在心中完善自己将要做的各种安排,边回道。 “能说这话,证明您还不够了解三皇姐,她又不像四皇姐,总喜欢那种就一张脸还算能看的草包。” 现在是提起与四公主相关的话题,正宁帝就觉得心塞,所以他选择避而不谈。 “你也不用压力太大,能有看中的最好,没有能看中的,便是你三皇姐的姻缘还没到,反正我们又没想着要逼她,包括你母后在内,她也就是想要尽尽心意而已,肯定不会想着非要勉强她嫁给看不上的人。” 何殊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不过事到如今,她是真心希望这次能将事给办好,三公主能顺利遇上个合适的。 以时下这个大环境,二十二周岁的女孩已经算是大龄女青年,三公主若能早点将亲事确定下来,找个对她的工作能有所帮助的,可以给她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接到来自东宫的聚会邀请时,何昌逸有些意外,问沈卓有没有收到,发现对方没有,又不动声色的问了几个颇得上边重视的同僚,发现竟然只有自己,让他忍不住猜测,莫非这将是亲戚聚会? 沈卓利用中午吃饭休息的短暂时间,帮他向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何昌逸自己也没闲着。 打听完一汇总,发现除了何昌逸,还有一些年轻官员,官位都不算高,唯一共同点是都年轻未婚,年龄在二十三到十八岁之间。 有的是勋贵世家的公子,最突出的优点就是长得好,还有几个在长相方面不算太占优势,却都能力不错,各有所长的官员。 听到沈卓总结出‘未婚’二字,何昌逸十分费解的指着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东宫组织这场聚会,存在给人选夫婿的可能,而我,可能就是候选者之一?这怎么可能!” 说完,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那个,我的出身,你应该知道的。” 他们都知道,这世上能劳动堂堂太子出面组织聚会,亲自帮忙选婿的人,肯定只有公主。 而当今的公主中,四公主虽已和离,却被禁足中,太子在皇上的子女中排行第五,所以没有排五公主,六公主尚未及笄,需要选驸马的只有三公主。 沈卓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位与诸位公主都堂兄弟姐妹的关系。 “我知道,所以据我猜测,太子特意叫上你,应该是希望你能帮三公主把把关,好好观察一下候选者们的情况。” 何昌逸仔细一想,也觉得可能就是这么回事,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他不担心自己会成为驸马候选人,他只担心太子将他也叫上,会不会顺便给他指门亲。 在他的印象中,宗室子女们的亲事,大多都会带着各种政治考量,若皇上与太子对他有这方面的安排,他也只能接受,只是这件事并不在他计划之中。 “若是这样,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完成这项任务,乐平公主这么着,何昌逸有些遗憾的仔细看了眼沈卓。 “可惜贤弟的年龄太小了些,要不我,我觉得贤弟就很合适。” 被挑精捡肥的沈卓有些郁闷,他关心对方,为对方分析情况,结果对方竟然还有心思考虑他有没有机会给其当姐夫。 “就算年龄合适,我也不可能入选,三公主才能出众、胸怀大志,令人钦佩,在下虽然不才,也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想做的事。” 何昌逸点头道,“说得也是,可能这也是上边在挑人时主要考虑的重点吧。” 当天奉令前去御书房送文书时,何殊直接当面跟他提起这件事。 “事关三皇姐,本不便对透露,但昌逸堂兄是自家人,孤也就明说了,孤是奉皇后旨意举办这场聚会,为的是给三皇姐选驸马,需要有劳昌逸堂兄帮忙多观察一下,若没有合三皇姐眼缘的,也就算了,若是有,希望对方是位真正的良人,孤在此先行谢过昌逸堂兄。” 何昌逸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能有机会为太子与乐平公主效劳,是臣的荣幸,臣定当尽心尽力,不负殿下的信任。” 因三公主的任命已下,能留在京中的时间有限,所以何殊没有多耽搁,将聚会的时间就定在次日。 何昌逸觉得在观人识/性方面,沈卓比自己强,所以他特意向对方请教这方面的一些细节与技巧。 沈卓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对他这么有信心,但他并没有隐瞒,毕竟当初只是随口教他这些的那位也是这么坦然大方。 根据此次是为三公主选驸马这一重点,他向何昌逸传授不少如何从别人的言行、神态等细节方面,分析出对方的相应心理状态或习性的技巧。 让何昌逸觉得自己大长见识,他父亲也曾教过他观人之术,只是他父亲的经验更适合上位者观察下位者。 他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下位者,能用上相关经验的地方较少,而沈卓教的这些,正是他当前正需要,更适用的一些经验。 这让何昌逸忍不住感慨道,“沈贤弟的这身本事实在令人钦佩,恐怕这世间都少有人能比。” 沈卓却笑着摇头道,“说来惭愧,我这也是跟人学的,可惜当初共处的时间短暂,能学到的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而且对方与我同龄人。” 听到沈卓后面补的这句,何昌逸觉得自己受到的刺激有些大,忍不住感慨道。 “这年头可真是天才辈出啊,遥想当年,我也曾被人称为天才,自打上京之后,我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仅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真正的天才应如沈兄般,如上边那位般的,应叫天人,我等凡人没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拥有太子与三公主这对堪称天骄的子女,不管他那位皇叔自身能力如何,都能在历史上占得可用浓墨重书的重要一席。 当皇帝的功绩甚至还在他那位皇祖父之上,这份际遇,着实让人羡慕不来。 想到自己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有相当一部分都得归功于梦中奇遇,沈卓为对方的这个评价感到颇为心虚愧惭。 “昌逸兄莫要妄自菲薄,我们虽然确实没有资格与那位相比肩,但是论能力,你我绝对处于同一水平线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这是沈卓的真心话,即便在他的那些内容诡异的梦中,最后是自己胜出,也并非是因他本身的能力比对方强。 而是在左书意死于他们内部人的算计后,何昌逸没了最大牵挂,也没了想要胜的最后一点执念,主动赴死,只求能够保住他仅想保的那一小部分人。 之所以这么了解老对手身死前的想法,是因一直负责东征西战打前锋的柳平死在最后那场较量中后,他也怀着对苍天与命运的满腔怨愤,感到生无可念。 若何昌逸没死,他也不介意放弃,因为他们都是被乱世与命运裹挟,被动前行的苦命人。 即便能走到最后,可是孑然一身的他们,纵然大权在握,面对那满目苍夷,百姓们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世界,感受到的也不是喜悦,而是凄凉与责任。 还好,那些都是属于噩梦中一切,现实中的大安纵然面临许多问题。 也曾遭遇那些在他的噩梦中,每每都能让本就处境艰难的大安雪上加霜的天灾。 可是有了英明睿智的上位者,还有大多都精明能干、心怀百姓的官员,大安每次总能顺利渡过那些难关。 而他在门下省,可以从中学到的知识与经验实在太多,多到让他可以特别清晰的认识到现实就是现实,绝对不会变成他噩梦中的乱世。 能猜到东宫操办宴会,是为给三公主选驸马一事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些对这类事特别敏感的勋贵大臣家中,派人一调查受邀者的情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些人家而言,合起伙来将三公主逼得在京中无立足之地时,他们毫不手软。 但是若能有机会让自家孩子拢络住备受宠爱的三公主,他们不仅不反对,还非常积极的想要促成这件事。 所以在短时间内,他们就打听到全部受邀名单,分析竞争对手们的条件,想方设法的要为自家孩子争取获胜率。 至于那几个来自各部,身世与才华都不怎么出色,明显像是在凑数的几人,压根就没被人放在眼里。 毕竟在他们看来,三公主就算不介意驸马的官位低,也不可能无视出身条件。 毕竟对于一个对仕途权势有野心的公主而言,若能找个势力强大的婆家,强强相结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何昌逸,谁都知道他前不久受到三公主的邀请,曾一起共进晚餐,是对感情不错的堂姐弟。 如此一来,他会受邀参加这场聚会的原因不言而喻,所以皇后准备的名单上的公子哥们,都被家人严令要求,一定要好好与何昌逸打好关系,争取他的好感。 为了做好太子交待的任务,同时也因发自内心的想为三公主的终身大事多尽些力,所以何昌逸的态度很积极,提前去的东宫。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随后看到的竟是一个又一个涂脂抹粉,有的甚至还簪花的男子,让他感到不忍直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家那性格爽朗大方,看着英姿飒爽的乐平堂姐,招这种油头粉面的娇公子当驸马的场景。 而且经过上次的接触,何昌逸十分确定,三公主虽然能做出英勇无双之举,远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男儿更有担当,可她绝对不会是一个内心很爷们,会喜欢这种娇柔男子的女子。 可是当何昌逸很想离这类人远些时,那些人却对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何昌逸不认识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那些人却都认识他,上来就是一口一个兄弟长一个兄弟短,叫得无比亲热自然。 被各种香风环绕的感觉,虽让他无比腻味与头大,何昌逸也不能露出真实想法,而是强撑着笑脸应酬与寒暄。 受邀宾客陆续到齐后,现场明显呈现出三种情况,人群最多的那些,都聚集在何昌逸的周围,竭力展现自己的友善与重情重义。 人以类聚,何殊想破脑袋才写出来的几人,正凑在一起发懵,他们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自己就是得太子的召见而已。 太子召见人并不罕见,他们身边都曾有过同僚接到东宫的召见,就是像这种在东宫以聚会邀请的方式召见人,好像还是头一回。 另一部分则是性格相对较为清高的那种世家子弟,没有打扮得花里胡哨,也没有往何昌逸身边凑的打算,有一人傲然独立者,也有三两个结为伴者。 与何殊站在东宫花园一侧的赏景阁上,拿着千里镜观看完花园内的情况,对场上泾渭分明的几类人都有所有了解后,三公主才笑着开口道。 “原来你把昌逸堂弟叫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说完,三公主忍不住又拿千里镜往那边看了看,哪怕相隔甚远,她也能从何昌逸那僵硬的笑容中,感受到他的烦恼与无措。 不厚道的再次笑了几声,三公主拿着千里镜仔细打量道。 “这宝贝是真好使,难怪外面都传得神乎其神的,这个就归我了。” 手里同样拿着千里镜观看远方场景的何殊随口回道。 “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事实证明,昌逸堂兄此行所能发挥出的价值很大,有他在,完全可以直接淘汰掉那边的一大部分。” 三公主也是这个看法,所以才会觉得有意思,她在过去的那些年,着实见够了那种油头粉面的草包男。 同时她也不待见场上那些在装模作样的清高男,因为她十分确定,那些人都知道这场聚会是为她这个三公主挑驸马。 既然上赶着来了,却又摆出超然脱尘的模样,完全是在将她当老四糊弄,她要是个眼皮子浅的,怎么可能会有今日,婚事又怎会拖到现在? 只有那几个明显是由太子选出来的呆头鹅,还算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三公主又拿千里镜往那几个仿若觉得自己似乎走错了地方,正有些惴惴不安的‘呆头鹅’那里看了看。 “母后如此费心的为我准备这些年轻俊美的公子,我若说一个都看不上,你说母后会不会气得想揍我?” 何殊十分肯定的回道,“不会,只要你还在京中,她就只会再接再厉,盘算着再找来一批,你不必有任何压力。” “那个东南方向的那个身材瘦高,这种时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正忙着舒展衣服那个叫什么?” 何殊一听有门,也将千里镜对准那个方向。 “常明松,原在户部任主薄,孤见他不仅善数理,还精于查痕循迹,便将他提为刑部六品主事,非科举出身,仰其父荫恩入仕,十三岁母逝,十五岁其父因公殉职,十八岁入仕,与只重长房长孙的祖父母关系不和睦,现年二十一岁。” 介绍完常明松的生平信息,就见三公主两眼发晕的看着自己,何殊有些不解。 “三皇姐可还存有不明之处?” 三公主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惊讶,太子竟将这些人的生平信息都记得如些详实,你不累吗?” 要是一直记这么多,当然会累,但是这些信息,是她派人连夜整理,在来前刚看过的,当然是印象深刻。 “还行,之前奉母后的命令提供推荐人选时,只有一些大概的印象,此前又看了一下他们的资料,才会记得比较清楚,肯定没错。” 三公主也相信太子说得肯定没错,毕竟他连人家分别在多少岁丧父丧母,都能说出如此精准的数字。 又是无父母,与祖父母关系不和,三公主忍不住问出已存在自己心中许久的怀疑。 “太子推荐的几位候选人,都是跟大姐夫、二姐姐夫相似,或者说都是类似常明松这种……嗯,就是堂上无双亲在世的情况吗?” 何殊闻言,嘴角的笑容凝住,随后才目光真诚的看向对方。 “孤若说,这些其实都是巧合,三皇姐信不?” 三公主不信,她此前还只是略有怀疑,如今发现太子给她准备的驸马候选人,也是这类情况,让她不得不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绝非巧合,应当是有意为之。 时人都喜与高堂双亲俱在的对象议亲,不管是像常明松这种双亲都已辞世者,还是像她这种生母因难产早逝者,都属不受欢迎的缺陷。 若非他们在身份地位上的优势,可以适当弥补这种缺陷,他们在婚姻市场上并不受欢迎。 “但我更愿意相信,太子会做出这种选择,其实都是为我们考虑。” 何殊强压下心中的那点心虚,故作无事的随口回道。 “主要还是他们自身的人品性格合适,至于能不能看上,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与缘分,孤并没有刻意做什么。” 她也是受前世一些观念的影响,才会在选人时下意识带些私心。 毕竟这是个奉行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她的这些姐姐们是皇家公主,理论上可以先论君臣后讲孝悌,但是不想与驸马之间生嫌隙,公主私下里不可避免的会受孝道所钳制。 像此前的四公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当时喜欢前驸马,不仅按照前陈驸马的意思住到陈家,跟普通儿媳般伺候公婆。 还因担心会影响夫妻感情,不敢拒绝婆婆的各种要求,总是进宫为陈家讨好处。 但是身为太子,她的这点私心绝对是半点都不能摆到明面上,所以即便被三公看破还指了出来,何殊也不能承认。 三公主也迅速意识这里面的要害,有些话不用、也不能说得太明白。 看了太子一会后,三公主深吸一口气,抬头强眨掉眼中的湿意,笑着转身挥挥手道。 “既然是太子认为合适的人选,肯定值得本宫重视,我且先去与他们接触一下。”,.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见到三公主出现在东宫花园中,世家公子们表现得或是矜持有礼,或是不利索的常明松等人,可谓是相形见绌。 三公主在外任巡察使的这几年,得到过太多历练,应付眼前这种场面,可谓是信手拈来,态度也是十分坦然大方。 仿佛对这场聚会的真实目的毫无所觉,完全没有一般姑娘家面对婚姻大事时的羞窘。 所以她在有些世家公子相互给彼此搭台子时,宛若浑然不觉的让他们展现自己作诗词词,或是书法绘画,甚至是弹琴舞剑之类的拿手才艺。 先将那些具有豪门世家才艺素养的公子哥们安抚下来后,三公主才将注意力放在太子为她推荐的几个候选人身上。 问问他们平常的工作日常,以及生活日常,以及各自的业余爱好等。 相隔甚远,何殊只能透过千里镜看看场上情况,听不到他们都有在谈论什么,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三公主确实有在用心营业,没有消极怠工。 与此同时,坐在附近的何昌逸也暗自松了口气。 看到三公主过来后,短时间门内就将这些人打发走,一个个的还都满脸欣喜,觉得自己是得了三公主注意的那个,忙着准备自己的拿手才艺,让他从中学到经验的同时,对三公主也更为钦佩。 他们这对堂姐弟相差不到一岁,他自己尚处学习阶段,三公主却已成长到可以轻松自如的应对一些场合,却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身为东道主,何殊没有急着出场,毕竟她的太子身份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喧宾夺主,这场聚会是为三公主而设。 没让人通传,身着便服悄悄过来的正宁帝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家太子饶有兴致的躺靠在休闲椅上,拿着千里镜,观看园中场景,悠闲的磕瓜子的场景。 那种发自内心的闲适与放松,让他看着都觉羡慕。 “皇儿,你三皇姐那边情况如何?” 说着,正宁帝躺到另一张休闲椅上,汪林让人呈上各式点心,又为两人备好茶水后,便带着随从人员退到远处,既不影响被召唤,又听不到这对天家父子的谈话的地方。 “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看上去可能会有些情况。” 说着,何殊将自己的千里镜递给正宁帝,“您自己看看台,一个个都积极着呢。” 她希望三公主能早日遇到个合适的对象,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既不是出自什么女子非要生儿育女的传统思想,也不是怕三公主再拖下去,会坏了名声,给别人留下可攻讦之处。 更不是出于什么希望姐姐要幸福,一个人孤单寂寞之类的感性思想。 即便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但是何殊相信,对于一个意志坚定的成功者而言,只要目标坚定,这些都不是问题。 重点是三公主作为大安第一位正式出仕的女官,何殊希望她能给后面的其他女官打个好样,不要让人觉得一位成功的女官,就应该以放弃婚姻与家庭,终生不嫁做代价。 与此同时,还要告诉后来者,女官即便成亲,也能保持自身独立的人格,继续为国效力,而不是耽于情爱,何殊相信三公主能做到。 看到三公主能游刃有余的应付那些驸马候选人,就知道她可以。 当然,何殊也只是在心中暗自盘算而已,这些都是建立在三公主的亲事能顺利的基础上,可以产生的附带价值,她跟任何人都不会提及。 本来没抱多大指望,又因实在放心不下,才会低调过来探情况的正宁帝拿着千里镜,看了会儿场上那争艳斗技的熟悉场面后,有些沉默。 “皇儿这是真将这场聚会给操办成选秀会了?” 不怪正宁帝感到熟悉,若将花园中的那些打扮得分外俊美,正忙着向三公主献殷勤的男子换成女子,绝对与他曾经历过的几次选秀如出一辙。 何殊没有否认,她认为三公主完全有这个资本。 “看三皇姐那熟练自如的应对反应,就知道她这几年在巡察在外的期间门,没少遇见这种阵势,积累的经验丰富着呢。” 正宁帝有些无语,他知道太子本为女儿身,对女子多抱有同理心,一直不吝于给大安女子,给她的姐妹们提升地位待遇,甚至是改变她的思想眼界。 但他身为男子,看到这种场景,怎么说呢,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想不通那些出身官宦或是勋贵家的公子哥儿,怎么就能这么豁得出去。 “嗯,你三皇姐这些年的成长确实很大,但是朕不明白,那些年轻公子与他们的长辈是怎么想的,这也太……” 正宁帝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反正他是觉得相当不适。 三公要若是从那些正忙着献艺的年轻公子中选个驸马出来,他首先就有意见,因为他觉得那些人实在配不上他的三女儿。 何殊不以为意的一边磕瓜子,一边随口回道。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就像我曾跟您说的,只要利益足够,一切都不成问题,何况还是这种只需投入一桩儿女亲事的买卖,跟他们上赶着送出女儿给您做妾,都是同一个道理,何况三皇姐不仅得我们的重视,位高权重,还年轻貌美。” 对于某些势力而言,若能将三公主变成他们的儿媳,转化为他们的助力,莫说送出一个儿子,只要三公主喜欢,多送几个都不成问题。 对他们而言,这就叫做家中后辈子弟为给家族利益做贡献,理该承担的责任与应尽的义务。 听到太子如此轻描淡写的将婚姻形容成买卖,正宁帝的心中着实有些担忧。 太子已经年满十五周岁,不仅皇后着急上火,他这个当爹的其实也存很多隐忧,他可比皇后了解太子,知道对方对待婚姻的真实态度,不由得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 听到这声叹气,何殊将要往嘴里送瓜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回道。 “父皇,没什么好担心的,水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对于真实身份这件事,何殊也是真没辄,反正她十分确定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恋爱脑,对所谓幸福美满的婚姻也没什么期待。 以她遇到任何人和事,都习惯从现实分析与算计的习惯,需要头脑发昏才会选择步入的婚姻,根本不适合她。 正宁帝也知道这件事多想无益,只是身为一名老父亲,每每想起这事,总忍不住感到压力有些大而已。 “嗯,顺其自然!” 也伸手抓把瓜子磕起来来,心中仅存的那点焦躁也逐渐消失无踪,往花园中的场景看了一会儿,他也隐约看出一点苗头,好奇的问道。 “你三皇姐是不是有些相中那个瘦高个了,朕看的这一会儿,见她与那人说的话最多,还主动挨近了些,嗯,就是那个穿着官服,看着不怎么大方的样子,这也太拘谨了些。” 看到那个瘦高个竟然是穿着官服来的,正宁帝就知道那人肯定是何殊推荐的几人之一,因为那几个看着都很显眼。 “我也因为看到这点特殊的地方,才觉得好像有点苗头的样子,至于能不能成,看缘分吧,反正我们不能给三皇姐压力,免得她直接找人凑合,就像这次,明明没什么兴趣,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正宁帝也知道这个道理,感叹道,“你三皇姐身世可怜,从小就心思重,又是个知道感恩,爱替别人考虑的性格,殊实过得不易,父皇肯定不会在亲事上勉强她。” 纵然希望三女儿未来可以能够一生和乐,正宁帝也不会自以为是的干涉她的亲事。 因为他知道三公主是个懂事的,越是懂事,越是容易选择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重视之人的期望。 对于像四公主那种不懂事的,就不存在这种顾虑。 “父皇也不必太过患得患失,您不是也说,三皇姐这几年在外,成长极大,她现在很有主见,又知道我们对她的态度,做出的任何决定,应该都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的,我们耐心等着她表态便是。” 正宁帝觉得太子说得很有道理,总算收拾好心情,学着太子的模样,不时观察一下花园中的情况,并悠闲的喝茶磕瓜子吃点心,耐心的等待结果。 他是真心佩服太子的这份就算心中有事,也不会亏待自己,不耽误吃喝与放松的心态。 拿着千里镜又看了一会儿,正宁帝再次忍不住问道。 “那个瘦高个应该是举荐的人选吧,他是个什么来历?” 何殊知道正宁帝说得也是常明松,便给他也介绍了一遍对方的生平经历。 正宁帝听完,并没有对太子的超强记忆能力发表疑问,毕竟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只是他看向太子的眼神难免有些微妙。 准确的说,是与三公主之前的眼神如出一辙。 何殊也知道她老爹肯定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装作若无其事,十分坦然的样子,就差直接在脸上备注:不要想太多! 在东宫用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后,这场聚会才算宣告结束,何昌逸回去后,与沈卓说起在聚会上的见闻时,语气颇为感慨,沈卓对此也很感慨。 “可见我们这些外人只看到三公主年纪轻轻,便能位高权重,深受陛下与太子信重的一面,却不知道她入仕后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成长,往往都是伴随着艰难的磨砺。” 沈卓自己对此深有感触,无论他在现实中幼年失去双亲的经历,还是他在梦中相继失去祖父母后,又见到相依为命的表姐所遭遇的不幸。被迫成长的过程,都让他对此感触良多。,.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听完何昌逸讲他如何被那些热情得过分的公子哥们缠住,害得他都没什么机会完成太子交待的任务的经历。 沈卓认为这可能才是那位邀请对方过去的真正目的,但是犹豫片刻后,他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 毕竟受托帮忙观察那些驸马候选人,肯定比被推出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要更有存在价值一些。 次日中午,皇后迫不及待的派人以请太子去凤元宫用午膳为名,把何殊叫过去问这件事的结果。 “母后,这件事只能交由三皇姐自己决定,我们尽尽心就行了,不适合多插手。” 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大多数公主们出嫁,都有政治考量,或是为了彰显皇上对某家的圣宠,或是为了牵制与拉拢哪个大势力,被送去与异族和亲的也不在少数。 就连先帝时期,也曾有过好几位公主先后被嫁到异族,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正宁帝初登基的那几年,纵然大安的国力还不够强大,何殊也不曾想过要用姐姐们换取边境的和平。 为此她要求正宁帝态度强硬的增加对边境驻军的投入,严辞拒绝那些大臣想要送公主或宗室女去和亲的提议。 皇上坚定的主战态度,以及大力提拔重用一批既有有作战能力,也有实战经验,或是与异族是老对手,对其比较了解的将军,成功令军中上下风气大变。 士气大振的大安军队在对异族的作战中,陆续取得几场大胜后,才算是彻底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让他们不再总惦记着要送公主等身份尊贵的女子去和亲,维持边境和平的盘算。 这也是何殊对朝堂上的某些大臣深恶痛绝的原因,一边打压女子,看不上女子,一边又总想利用女子,那嘴脸实在可憎。 皇后当然早就看明白何殊的心意,这也是她再怎么惦记,却没有勉强三公主,直接为其选定驸马的原因。 “本宫知道,本宫也没有想要干涉,或是要求她一定要将亲事给落实下的打算,就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她这次再离京,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回来。” 关键是三公主已经年满二十二周岁,再过几年,那年龄就更大了。 何殊也知道对方的担心,可是对于这件事,只能像她说得那样,顺其自然。 “母后先放宽心吧,三皇姐很感激母后的这番心意,对待这次的聚会十分认真,若有缘,自会成事。” 没能得到理想的答案,皇后也只得意兴阑珊的放弃。 让何殊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后,她竟收到常明松的调职申请,申请调离刑部的职位,进入督察院,成为三公主这位巡按监察御史的副官。 六品刑部主事的位置绝对是个香饽饽,是旁人处心积虑的想要争取,都很难有机会争取到的京官。 若非有何殊这个太子的亲自抬举,在家里不曾给他提供任何助力的情况下,常明松根本没有机会升到这个位置上。 谁都知道当京官距离大安的权力核心近,机会更多,能得到上官的欣赏,被提拔重用的机会更多,常明松亲身经历过,应该更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竟然主动选择放弃当京官的机会,申请进入督察院需要从头做起不说,还是做个随巡按监察御史外任,多为七品的随行监察御史。 而这种事多功劳却不多的随行外任副官,实则是督察院中其他低品御史恐避之而不及的苦差事。 当然,对于给三公主当随行副官一事,还是有不少人抱着积极争取的态度,毕竟三公主当年在督察院时,做出的一些功绩,至今还激励着许多人。 最重要的是,都知道三公主是极得圣宠的公主,什么案子、什么人都敢查,即便上官会占据大半功劳,身为副官,他们能分到的功绩也不少。 之前随三公主一起出京的那些官吏,这次回来后,都能得到不少的实在好处,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常明松与督察院中的那些低阶御史不同,在刑部颇受重用,立功机会更多。 吏部尚书已经知道常明松被上面看中,成为驸马候选人的事,所以他对这份调职申请不敢擅专,赶紧派人呈到御书房,交由皇上定夺。 看到这份调职申请,何殊也感到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常明松是个表面看着沉默寡言,实则是个有主见的人,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竟能如此果断,为了三公主,不惜放弃自己已到手的前程。 要是换作旁人,何殊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以退为进,为讨得三公主欢心,为做驸马,才会做出此举。 可是何殊知道对方不是这种人,因为在对方身上,她能感觉到身为某些同类特质的熟悉感,。 在她的前世,一般将有那种特质的人称为‘理工宅’,往往都是对技术有追求,对权利没野心,有不少还存在社恐的那类人。 常明松的父亲也是个技术型人才,在工部的器作坊工作,因在某次试制新火器时,不慎炸膛而亡。 按照何殊在原本的抚恤制度上做出的修订,像常父这种情况,可以给出一个七品的荫恩职位。 常明松当时还在上京武院中上学,偏心眼的常家祖父祖母坚持要将这个荫恩名额,转给他们的大孙子,为此还逼着要求常明松签下主动放弃荫恩的声明书。 何殊无意间看到的那份声明书后,从那笔锋透纸的签名中,看出常明松的愤怒与不甘。 便派人查明此事,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存在这种内情。 随即便在相关抚恤制度上又新加一条,这种积功荫恩只泽及相关官吏的直系亲生子女。 若无亲生子女,或是亲生子女自愿放弃者,则取消名额,并对已发放的荫恩名额进行彻查。 这般一查,常家的荫恩名额没有落在二房留下的亲儿子身上,被常家老人夺给长房长孙的事,也就曝了出来。 没了父亲留下的荫恩名额,只得又去武院继续学业的常明松在时隔三年后,才得到属于自己的公道。 被安排到户部任主薄一职后,因在算帐与统计物资等方面表现出色,引起何殊这个太子的注意,才被调入刑部任从六品主事。 到刑部后,因他在各种涉案证据的痕迹鉴定方面,表现出的能力十分出色,屡次在查处重要案件中立下大功,短短两年时间,就已晋为正六品。 这么一位在武院时,主要钻研算术与刑侦技术,入仕后,也只一门心思想要干好本职工作的人,虽然在人际交往方面不活跃,却是深受上司重用的技术型人才。 所以何殊认为,以常明松的性格,要不是他对三公主存在想法,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再想想他与其他几人意识到太子发出的聚会邀请,是为给三公主选驸马后,立刻不自在的下意识舒展衣服,临时整理仪容,努力挽尊,想给三公主留下个好印象的表现。 应该是因他在事前本就对三公主心存好感,而三公主可能也是因为看出这点,才会在相隔甚远的情况下,透过千里镜一眼注意到对方。 何殊想了想,也没有擅自作主,而是派人叫来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准备的三公主,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那份调职申请递到三公主面前。 “三皇姐觉得,孤是否要批了这份申请呢?毕竟对方想要给三皇姐做属官,就算他是个用得挺顺手的人才,孤也会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看到那份调职申请,明显也觉意外的三公主瞬间愣住,片刻后,她才苦笑着坦然回道。 “说实话,我对他的印象确实还不错,前几天也曾在私下里见几次面,算是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可是即将出外任,不可能许诺什么,只能告诉他,以后多联系。” 没曾想,她只说要多联系,对方就如同得了鼓励,直接申请调职要做她的随行副官,这让她在一时之间,也不免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接下这份毫不掩饰的心意。 何殊大概能够猜到这其中的过程,“这份诚意确实难得,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三皇姐看着决定就好。” 三公主再次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 “太子说得没错,这件事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关系来未来终生的大事,我想再见他一面,听听他的想法后,再来讨论份申请批不批的问题。” 何殊毫不犹豫的直接一口应下,三公主才心事重重的向御书房中的两人告退。 等到三公主离开后,在旁边一直强忍着没出声的正宁帝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我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愿意为老三放弃当京官,而且不介意屈居老三之下,这份诚意绝对无可挑剔,何况听你说得样子,他曾分别在户部与刑部任职过,拥有一身过人的刑侦技术,肯定能给老三带去不少帮助。”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何殊也觉得这常明松不错,是个敢于做出取舍,有魄力的,可她更清楚婚姻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也觉得不错,可是两人到底如何,终究还是要看三皇姐的态度,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我们越是要沉住气,不要给,.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两人沉住气的结果,就是公主拿着那份申请去见过常明松后,再回来,不仅让太子批了那位申请,还干脆直接的提出,要赶在出京前大婚。 听到这话,正宁帝错愕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女儿。 “乐平,你不是在开玩笑?” 公主神色认真的回道,“父皇,儿臣不是在开玩笑,既然常明松敢迈出这一步,儿臣也愿意试着迈出一步,比起其他女子,儿臣能够幸运得到您与母后,还有太子的支持与纵容,肯定不会轻易做决定,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 这是公主的真心话,若没有这些亲人做为她的坚强后盾,纵为公主,在当前的大环境下,拖到二十多岁没有成亲,也难以承受周围那些非议与揣测。 见公主思路清晰而又理智,不像是四公主那般昏了头,不管不顾,正宁帝才稍感放心,下意识看向何殊。 虽然心中十分期待女儿的婚姻大事能够解决,但是事到临头,正宁帝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与不确定,他十分认可太子说女子嫁人,相当于是二次投胎的说法。 “太子意下如何?” 见皇上连她的亲事都要征询太子这个弟弟的意见,让公主感到有些一言难尽。 依公主的性格,会做出这个看上去很仓促,甚至显得有些不理智的决定,何殊并不决定意外。 她若没有这个魄力与担当,当初也不敢在东合府做下强制迁民,强令炸堤汇洪之举。 “儿臣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不过皇姐毕竟是父皇的股肱之臣,要大婚的话,朝廷理该适当延长她的赴任期限,算是给几天婚假。” 这就是没有异议的态度,公主闻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她心中也清楚,这件事最主要的是看太子的意见,哪怕常明松是太子为她推荐的驸马候选人,公主也不确认这件事能否顺利。 毕竟她更清楚太子对她的期望,可能不会愿意看到她草草决定自己的亲事。 但是这个看似草率的选择,对她而言,并非敷衍了事,而是经过她的慎重思考,又与常明松仔细分析过未来的各种可能后,才郑重做出的决定。 多年的为官生涯与历练,将她锻炼得理智而又现实,早没了去追求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也不会考虑什么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的想法。 太子为她们这些姐姐选驸马时的某些煞费苦心,固然不合情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与冷酷,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太子所考量的那些,其实都很现实有用。 虽然在太子推荐的候选人中,大半是家中父母双亲俱在,且待人慈善的幸福家庭出身,很符合时下人结亲时的优先选择,只是她与两位姐姐挑中都是这种特殊类型而已。 常明松不像别的男子,表面敬重有加,甚至是讨好谄媚,但是公主毫不怀疑,那种人旦离了她的视线,就会毫不客气的非议她的一切。 常明松应该是真心敬佩与认可她做的那些事,那种毫不掩饰的钦佩、敬重与激动无措,公主并不陌生。 因为她此前在何昌逸,与其他一些人的身上都曾见到过,早就能分得清其中的真心与假意。 经过后面几次的接触,加深对其性格习惯的一些了解后,公主就已生出一些想法,若真要成亲,她并不介意选对方做自己的驸马,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以后多联系’。 而对方在得到这句后,做出的反应,也确实让公主感到满意,所以她才在与常明松进行一番立足于现实考量的深谈后,做出直接举行大婚的决定。 听说公主已经决定好人选,将于近日举行大婚的消息,本没抱指望的皇后可谓是大为震惊。 “怎么会这么突然?妾身虽然惦记着这件事,但是为了不给她施加压力,一直没敢召她进宫询问,前些天一点下文都没有,怎么现在突然就要大婚了?” 看着慌乱不已,还因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感到不敢置信的皇后,正宁帝表示,他其实也是这么个着急忙慌的状态。 可他不敢说,更不敢表现出来,还要努力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姿态。 “老跟朕说了这件事后,朕便将那常明松叫进来见了一面,看着确实是个对老颇为仰慕的老实孩子,更何况还有太子亲自把关,这个人选应该错不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皇后抚着胸/口做深呼吸,又喝了一大口气,才将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巨大冲击压下去,冷静的问道。 “那孩子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可要妾身将他们召进来见见?” 正宁帝闻言,脸上那淡定的笑容瞬间凝了一下,随后才若无其事的回道。 “他是家中独子,双母双亡,得荫恩入六部为官,能力不错,才二十一岁,就已因功晋为六品,很受太子的欣赏。” 皇后却已经皱眉不满的质问道,“怎么一下两个的,选的都是这种无父母双亲在堂的孤儿?” 皇后嫁给正宁帝时,亲婆母早已去逝,再加上皇家不比普通人家,也不讲究什么儿媳要孝敬侍奉公婆,心中对此没有多少概念。 但她知道,别家给女儿选亲时,都有很多讲究,最喜欢双亲俱在还身体康健,甚至是兄弟兄弟多的。 正宁帝清了下嗓子道,“结亲要考虑的重点是驸马的人品能力,别的并不重要,反正要与老过一辈子的是驸马,又不是旁人,而且我们的女儿是公主,不用与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比。” 皇后还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大正常,相似的事可一可二,不可,这可是第个了,怎能这么巧? 可是这些驸马虽然都是太子推荐的人选,但是太子推荐的人多,亲自从中选出驸马的是公主自己,太子没有做任何干涉。 “话虽这么说,妾身就是觉得,除了老四,咱们的个公主都给自己挑这类家中人丁不兴的驸马,怎么让人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正宁帝虽然也已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是想想大公主与二公主婚后的情况,再对比婚后将日过得一团糟,最后除了给他与太子添一堆乱,什么都没着的四公主,他就觉得,还是太子英明睿智。 但是这种事自家心里明白就行,实在不能说出去,所以正宁帝连皇后都不敢明言。 “没什么不对劲的,我看你啊,就是为了老的亲事问题,忧心太过,才会这般多想。” 想到自己的那些难以控制的莫名情绪,皇后也觉得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努力抛开心中的那些疑惑,精神抖擞的问道。 “好吧,不管别的,我们还是商量老的大婚事宜,哪怕时间赶得紧,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她的嫁妆,除了按宫中例该给的那些,妾身这几年也为她攒了一些,虽说妾身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妾身毕竟养了她一场,待她跟老大老二都一样。” 听到这话,正宁帝的心情有些复杂,公主的生母是为他教导人事的启蒙宫女,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个真正老实本分的女子。 当年的皇后连生两女后,给这些妾室通房停了避子汤,她才因有孕,被从无名通房提为正经的妾室,上宗室名册的那种。 “梓童待老的心意,朕尚多有不及,真是惭愧,不过除了按例该有的那些,朕也额外为她准备的有份嫁妆,回头让人将单子与东西给你送来。” “陛下言重了,您对这些女儿们的心意,谁都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这是皇后的真心话,皇上没有因为她们这些妻妾没生出儿子而迁怒,对那些女儿们也都十分疼爱。 要不是还有个太子从旁把关,宫里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个像老四那么没分寸的公主。 这种父亲实属少见,至少皇后自己不曾遇到过,成亲前的那些闺中好友中,也没见谁能有机会得到父亲的这般宠爱与重视。 公主将在近期大婚的消息传出,在京中也迅速掀起轩然大波,各家都忙着打听选定的驸马是哪位,是什么出身。 远比其他公主大婚的消息引起的的关注大,毕竟公主的情况与其他公主不同,除了公主这重身份,还是堂堂品大员,即便不是京官,也属位高权重。 毕竟身为公主的身份,让她圣宠在握,即便出京外任,也依旧简在帝心。 不管彼此间的关系如何,在公主大婚一事上,各家都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等到公主将要大婚的驸马人选的生平信息,被调查出来后,大家才知道公主选的驸马竟是一个家世不显,父母双亲俱亡的孤儿。 那常家只在祖上曾出过一个品官,到了驸马的祖父这辈,只勉强混了个在京中不起眼的七品小官。 驸马的大伯虽已考取举人功名,却屡试不第,蹉跎至今。 而只读过武院的驸马之所以能够入朝为官,也是因其父亲是因公殉职,从而得了荫恩。 这么一位不仅家境普通,也没有什么文采学识之人,竟能成为尚公主这只真凤凰的驸马,实在让人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倒是普通百姓的想法很朴实,认为这是因为当今皇上没有忘记为因功殉职的功臣,才会将自己的公主下嫁给这么一位各方面都普通的驸马。 由此也再次引发众人感念朝廷从不辜负尽忠职守的官吏,还史无前例的特别厚待为国英勇献身的功臣讨论。 看到下边人递上来的奏报中提及的那些舆论,何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是民心,也是她的布局算计,但她从没勉强过任何人。,.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三公主的大婚虽然办得仓促,但是人多力量大,礼部与宫里分别派出大批人手,短时间内就被筹备得十分周全,办得规模盛大而又隆重。 正宁帝这个亲爹除了给些嫁妆,再赏赐一些宝物外,不用亲自忙什么,还没皇后操心多。 只是他身为老父亲,将要嫁出这么一位情况有些特殊的女儿,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以女儿那性格,能否在将来维持好这段婚姻,会不会受到伤害。 太子则是全程当甩手掌柜,除了让东宫按例准备贺礼外,再无其它,没因三公主是她颇为欣赏的姐姐,就特殊对待。 大安百姓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三公主大婚的影响,各种没完没了的政务,更不会因此而给她放假,所以她仍需心无旁骛的继续奋战在御书房中。 所以门下省也依旧跟着忙碌着,连私下里聊几句三公主大婚这一热门事件的时间与精力,都极少。 不知道的可能还真信了上边是在借三公主的亲事,行邀买人心之举的说法。 听到何昌逸为给上边打抱不平,讲起太子亲自操办的那场‘驸马选秀会’盛况后,门下省的官员们也都相信,这桩亲事中绝对不存在什么邀买人心的政治目的。 要不然日理万机的太子,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亲自操办那场选驸马聚会。 而其愿意亲自出面,就是他对三公主足够关心并重视,还愿意尊重其个人意见的态度。 何况当天参选候选人出身与背景多种多样,从长相、身材,到性格、脾气,再到各种才艺,都各不相同,选择多到能让人挑花眼。 是三公主从众多人选中挑了这个三驸马,与只在最后的宴席上短时间露下面的太子有何关系? 早在在不经意间,但凡听到外人所揣测的圣意,门下省的官员都已习惯自动换算成太子的意思。 借被派往御书房办正事的机会,何昌逸对自己那天没能尽到责的事情表示歉意,何殊却笑邀请他与自己坐到一旁,还再次亲手给对方倒好一杯茶。 “昌逸堂兄不必觉得愧疚,孤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孤是真没料到,母后邀请的那些个世家公子们那么……多,幸有昌逸堂兄帮忙招待,才不至于让人觉得怠慢。” 那个有些微妙的停顿,让何昌逸立刻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感同身受,实在是那些世家公子哥们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不由得干笑着回道。 “他们,确实有些热情过分,殿下不怪臣没尽到责就好,臣可当不起殿下的感谢。” 这是个难得的实心眼,聪明有能力,就是心思还相对较浅了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不过想想瑞王府败落后,他们由天堂跌入尘埃的经历,若是瑞王有意将孩子培养成像这样没威胁的样子,倒也能够理解。 何殊笑着点头道,“好吧,你不用觉得愧疚,孤也不再谢你,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我们兄弟说些别的事。” 听到对方这是有重要的私事要说的样子,何昌逸立刻收敛心神,神情凝重的摆出恭耳倾听的架势。 “殿下尽请吩咐,臣愿闻其详。” 何殊笑着摆摆手道,“昌逸堂兄不必这么紧张,只是为免误会,孤想托堂兄帮忙向瑞王伯带个口信,你且随孤过来。” 将何昌逸带到那幅海图前后,何殊指着标注着几座海岛的位置。 “这些都是我们大安在海上的近邻,过去多年,一直侵扰劫掠我们海边村镇的海盗,大多都来自这些岛国。” 何昌逸当然知道这件事,年初的时候,因大安遭遇突袭,定海水师剿了那伙冠盗还不算完,又去抢了某个岛国,才能带回那大批金银及无数珍宝的事。 何昌逸还曾亲眼见到其中一部分财货,也确认了海外确实繁华富庶的事实。 可是这些海外岛国与他父亲有何关系?还需要太子郑重其事的托他代口信,而不是直接与他父亲联系?应担心会引起什么误会? “不知殿下希望家父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很感谢陛下的恩德。” 收起那份舆图后,何殊又带着何昌逸坐回一边的桌前。 “孤就是怕你们会误会孤与父皇是想吩咐你们做什么,才想请你代个信,那些都是土地与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的小国,可惜他们不擅长经营,时有各种势力混战,闹得他们本地民不聊生不说,还让我们大安深受其害。” 因境内局势不好,没有办法生存的亡命之徒,沦为匪盗,确实是常见现象。 “殿下的意思是?” 何殊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孤的意思是,继续任由那帮未经教化的人,祸害那些好地方,实在太可惜了,瑞王伯的人品与能力,孤与父皇都很敬重,就想问问他感不感兴趣,若是感兴趣,可由他先挑一地,孤会派人助他一臂之力,不感兴趣也不要紧,孤再问问别人。” 听到这话,何昌逸骤然瞪大双眼,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准备给人送江山? “殿下,这、这事……” 见其大受刺激的紧张模样,何殊示意他先喝茶冷静一下。 “昌逸堂兄不用紧张,这事与你的前程不会有任何关联,瑞王伯若无意,就当孤没说过这话,希望你们不要认为这是命令,孤只是真心想给诸位叔伯们提供一个,可以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毕竟他们都是父皇的手足。” 何昌逸给自己连灌两口温茶后,激动到不听控制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一些。 “殿下,臣明白您的意思了,请容臣先代父亲感谢您的厚意,不管父亲最后做出什么选择,臣全家都很感激。” 直到退出御书房后,被秋风一吹,感受到凉意,何昌逸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激动到出汗。 主要是太子所说的‘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实在关系重大。 何昌逸当然知道自己父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作为一个夺嫡失败者,在虽然罚了他们一大家子,却没真将他们全家都往死路上逼,只是让他们活得比较艰难屈辱的先帝去后,继位者不仅没猜忌打压他们,反而帮他们一家摆脱那艰难屈辱的处境,可以过上虽平淡却安宁幸福的生活。 他的父亲怀着满心的感激,收起曾经的一切雄心壮志,甘心做一个泯然于众人的普通老人。 可是这个机会的出现,却让他的父亲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力,可以在余生实现自己的满腔抱负的可能。 这让何昌逸无法不激动,他向来敬重并崇拜自己的父亲,也心疼自己那几个虽然没有科举之才,却各有所长,拥有一身本事的兄长们。 不过心中再怎么激动,何昌逸也不敢对外透露丝毫的口风,连在沈卓与左书意面前,他都没说。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让人知道,会给太子带去怎样的压力。 因为大安文人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我大安作为泱泱上国,理该让那些小国尊崇并主动归附,讲究以仁义待人。 太子的这种带有进攻性质的强权思想,是无法被那些传统势力所接受的。 何昌逸写好这份意义重大的家书后,没有自己寄出去,而是交到何殊手中,何殊没有打开看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封好后,直接派人送到合城。 虽然十分关心后续,也不确定他父亲收到信后的反应,可是何昌逸也没敢多问、多打听。 他知道这件事就算能成,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甚至都不可能公开行事,顶多也就是是尘埃落定后,才会有消息传出。 而他虽然认为这对他父亲,乃至对他的几位兄长而言,都是一个非常好的难得机会,但他也不确定自家父亲会是什么答案。 也许他父亲会因不舍在年老之后远离故土,前往陌生的海外,从而放弃?也许会不顾他的表态,为了他的前程考虑,选择放弃? 当京中的何昌逸稍有闲暇时间,都会忍不住牵挂这件事,惦记着那封信会带来一个什么结果时,合城的前瑞王何广庭已在最短时间内,收到那份寄托着何昌逸写的那封信。 看到小儿子的信时,何广庭还有些意外,边笑着接过信拆开,边随口打趣。 “距离收到上一封信,还不到十天吧,怎么这么快又有信来?看到他的工作也没他形容的那么累。” 左夫人也坐在一旁笑,“这样不是挺好,要是不常来信,你又该骂他在外面野了心,离家在外都不知道惦记家中父母。” 小儿子已入仕,虽然官位小,却被看重,上边不仅没有打压,还有意多加培养,多有照顾,只要他本人不出什么差错,未来肯定差不了。 她在合城奇珍阁任大掌柜,这几年不仅为奇珍阁赚了许多钱,自己也得到丰厚的分红。 几个已有各自的小家庭的孩子也都趁着互市的机会,做起自己的小买卖,收入都很不错不说,人也都变得开朗大方许多,孙子孙女们都已入学。 昔日那场差点让他们一家陷在泥泞中不得脱身的灭顶之灾,给他们一家带来的巨大打击,现已逐渐淡去,让左夫人对家中的现状十分满意。 无意间看到丈夫在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脸上的轻松笑意逐渐淡去,而是变得格外严肃与凝重时,左夫人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幺儿在京中遇上什么难事了?” 何广庭摇摇头,本想收起那封信,可是看到老妻难掩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将信递给老妻。 “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有此魄力,这么敢想,还敢做!”,.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看完信中内容,左夫人也是十分震惊,这等激进的计划,着实不像是出自他们的那位故人之手。 因为他们印象中的那位特别低调,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就差将’我很本分、不跟你们玩’几个字写在脑门上,生恐别人沾上他的人。 可是看得出来,他们的傻儿子对这个计划极为看好,看似只是代个口信,征询一下他父亲的意见,字里行间表达出的却是积极支持,以及对‘上’的推崇与信任。 “昌逸在京中一年有余,不仅直接与他打过交道,从同僚们那里也该知道些对他的评价,能让昌逸如此看好,夫君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从私心上讲,左夫人很享受现在这难得的平静而又充实的生活。 可是她更清楚,她的夫君与儿子们虽然嘴上不说,作为曾经的龙子龙孙,内心深处始终还存在被强压下的不甘。 而上面那位主动送上门的这个机会,可谓是直击他们的软肋,勾起他们心中那束早已黯淡的小火苗。 何广庭苦笑着回道,“是啊,看到昌逸提到的事,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会不会是场试探,可是随后再一想,就觉得对方没这必要,毕竟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就都是他给的。” 以双方这天差地别的处境,在对方登基继位后,只要表现出无视他们的态度,自有人会为讨好上意,出手将他们这些人都给料理干净。 何必像现在这样费事,先出手救他们出沼泽后,放他们一大家子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后,再来试探他们、整治他们。 左夫人指着其中一段内容,‘上行事素来坦荡大度,怜苍生艰难,重边境安宁,心意已决,上言,敬重父亲品性能力,岛外共有多国,十分富饶,可由父亲首选,余者将分给其他叔伯’。 “也就是说,他确实很坦荡,直接告诉昌逸,不止是你,他将有意将你们这些兄弟都分别送往那些岛国,出资出力助你们打下一处江山,成全你们当年未能实现的野心与愿望。” 何广庭又何尝看不出这段话中的意思,指了下何昌逸所复述的那段内容。 “还告诉我可以带着愿意追随者一同前往,这就是一个阳谋,难怪他从未试图利用昌逸向我们打听什么,原来是因为他看不上,所以他希望我们可以主动将剩下的那些都带走,给他省些事。” 左夫人虽然没有直接掺合前台的事,也知道丈夫昔日扰络的势力,虽被先帝清理掉一批,但是确实还剩下的有一些。 “从朝廷近几年相继处置大批官员与大族,却没引起什么动荡上,已经可以看出那位对朝廷的掌控力,那些人留在大安,恐怕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前程,倒是对于我们而言,若真打算去海外开辟功业,正好用得上。” 当今只有一个儿子,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据说幼时曾得皇清寺的大师批命,说是依太子的命格,不宜早结亲,所以宫中向来不喜听到别人提及太子的亲事,生恐会损及太子极贵的命格。 没人怀疑这话中的真假,一来宫中没必要撒这种谎,宫中的紧张也作不得假,二来则是因为这世上没人敢怀疑太子的命格极贵一事。 而当今自己,除刚登基那几年,曾陆续纳过十来个妃嫔外,后来直接以宫中需要节省开支为由,宣布取消选秀。 几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位四公主招的驸马是出身于没落勋贵世家,还在前两年和离了,其他公主招的驸马,出身都是比寒门强不了多少的普通人家。 所以朝堂上的文武势力有心想与皇家结亲,都找不到机会,这其实也是在释放一种信号,就是皇上并不打算借联姻拉拢朝堂势力。 说白点,就是看不上。 再看看这封信中,就差直言,让他将自己手中掌握的势力都带走的话,何广庭莫名能感受到其中所透露出的嫌弃之情。 不过就像左夫人说得那样,他们若选择接受对方的计划,去了海外,不管是打江山,还是将来治理一域,确实都能用得上。 何广庭叹了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满头白发,有些迟疑。 “可我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满头苍发了,还值得去折腾这一场吗?” 看着说这话的丈夫眉眼间不自觉的透露出的坚韧与野望,左夫人笑着说出对方想要听到的支持与鼓励。 “夫君的身体还算健康,我们家的情况再糟,也不过如此了,何况昌逸不是说了,不管我们做出什么选择,都不会影响到他在大安的前途,去了海外不管能不能成事,大安也永远是我们退路。” 何广庭下意识点头,不过他随后便道。 “将孩子们都叫过来,再仔细商量一下吧,毕竟是关系到我们全家未来的大事。” 何昌逸的态度已经毫不掩饰的直接写在信里,需要商量的只有他们这些人。 瑞王一家商量过后的结果,很快就被呈到京中,瑞王带着老大老三两房儿子儿媳出海。 左夫人带着对庶务更感兴趣的二儿子一家留下,除大房的两个、二房的一个已经年满十三岁以上的孩子,大房与三房的其他孩子也都留下。 除了他们自家人外,还有当年与他们一起被发配到边疆的左家等人家,都是目前可以确定的追随者。 至于其他的,需要等到确认后,再确定。 接到回信后,看到信中的内容,何殊十分满意,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比较容易,只需带句话,人家就能将其中的意思领会得十分明白透彻。 自己看完之后,何殊便将信递给正宁帝,这是一个可以顺便教爹的好机会,她肯定不会错过。 “父皇也看看吧,这就是我曾说过的,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因为这就是他们活着的动力,瑞王伯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品德可以压制得了心中的野望,也很懂得识时务,才没折腾,但是我们只要给个机会,就能让他的野望挣脱束缚。” 正宁帝理解不了那种野望,他将要年满四十五岁,瑞王比他大十多岁,已是年过五旬,将近六十岁的年龄。 却因太子简单的几句话而重燃斗志,选择冒着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大海,或是死在海外岛国的风险,去海外打江山。 可是对方满怀斗志,选择要去冒险,他却忍不住要为那些老兄弟们的问问。 “皇儿啊,父皇早明白你跟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咱们爷俩一定要努力做强做大,强大到的让人不敢对我们的位置生出觊觎之心。” “只是父皇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去海外的船,到底安不安全?别人也就算了,对于你瑞王伯,朕是真心希望他能活着得偿所愿。” 看来她这老父亲真是越来越熟悉她的套路了啊,何殊心情复杂得暗自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是认真回道。 “父皇不用担心,自打有了千里镜,不管是定海水师,还是船队那边,都如虎添翼,再加上我们选定的那些岛国距离都不算远,肯定没问题。” 说完,何殊觉得海上的事,实在是充满各种未知与变数,这么肯定不大合适,便解释了一下自己对接下来的安排。 “这件事肯定不能急,就算瑞王伯接受个计划,也需要他们去定海水师接受一段时间的适应训练,这个训练包括但不限于长时间乘船出海,还有他们选定岛国的语言、风俗等培训。” 得知何殊还规划的有这么多准备工作,连正宁帝都忍不住好奇,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这么大?还有太子这多智近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瑞王这个老哥哥当年有多显赫,在正宁帝心中留下的积威就有多重,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瑞王兄是位拥有雄才大志,聪明多智,让他自叹弗如的厉害人物。 就是这么一位人物,竟被他的太子就这么给安排得妥妥的,算计得死死得。 最重要的是,太子只是在相隔数千里外的位置上,远远的抛下一枚饵,就成功达成多个目的,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面忽悠。 这么一想,正宁帝莫名感到有点小骄傲,他可是天天被太子逮着机会就给忽悠,嗯,准确的说应该叫劝导,才会让其如愿。 “皇儿想得真周全,就是那些海外岛国,恐怕不好对付吧?” 不好对付是肯定的,但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尤其还是她这种早作准备的有心人。 更何况瑞王既然同意了,肯定要先借这位头脑聪明,手中的底牌肯定也最多的老王爷,打造出一个最成功的样板,成为后来者们的努力榜样。 “要是好对付,也轮不到咱们去捡这个便宜了,不过父皇也不用担心,儿臣早已吩咐兵部,从各地调取一批精兵强将,去定海水师接受海上远航与适应训练,器作坊在过去的半年中,也已研制出一批威力更强大、更好用的火器。” 也就是说,人手与武器都已准备好了。 听到太子提起,正宁帝才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时还不怎么明白来着,结果太子竟是早就开始为这场大计划做准备了。 这可真是惹谁都不能惹太子,抢了人家的财货无数,还嫁祸给别人,挑拨人家岛国境内各势力之间的关系也就算了,连人家的江山也惦记上了。 反手却又打着美其名曰是为成全他的手足之情的名义,施恩给他的那些兄弟,实则是为将那些轻不得重不得,或是碍眼的人,多送走一些。 随便算算,正宁帝就已算不清太子谋这局,是想要一次性实现多少个目标,反正他觉得应该还不止他知道的这些。,.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首批选择追随何广庭一直起出海的人,人数多达近百。 跟着奇珍阁的商队一起来到临海府的定海水师大营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直接出海,而是要先在水师大营接受适应训练和语言培训等。 如此周到细致的安排,让何广庭等人都忍不住为之感到惊喜。 尤其是那些放弃现有的一切,出于对何广庭的信任,选择追随他的人们,因为他们也都能从中感受到诚意,确实不是他们所担心的敷衍与打发。 作为朝廷新贵,赵晋仁不仅没有怠慢这何广庭一行,还隆重招待他们,亲自接见何广庭,且丝毫没有居高自大,而是态度谦和的执晚辈礼。 “晚辈赵晋仁,拜见瑞王爷!” 何广庭闻言,有些惊诧与不解,毕竟他已被废黜爵位多年,这是世人皆知一事,赵晋仁肯定也不例外。 “不敢当、不敢当,老朽乃为一介庶人,该老朽拜见赵大将军才是,接下来,还有劳大将军的关照。” 赵晋仁伸手托住打算弯腰施礼的何广庭,笑着道。 “此乃上意,王爷自是当得起,在王爷与诸位到来前,宫中已经下达旨意,将恢复王爷与诸公在大安的过往封爵,你们将会以被迫流亡的大安王爷与勋贵大族的身份,前往海外。” 此话一出,顿让连瑞王在内的几个为首者,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之色。 虽然他们接下来将要做的,是要远赴海外岛国,图谋新发展,但是大安在他们心中,永远是他们的根。 因当年的失利而被罢免的官爵,绝对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痛苦与遗憾。 如今即便只是名义上的恢复,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而赵晋仁随后让人呈上来的托盘中,所摆放的各种可以代表他们过往身份印的鉴与相应服饰等物品,更证明了此事。 心中感慨万千的瑞王眼眶发热,差点忍不住当场失态,心中仅存的那点犹豫和忐忑,此刻都已烟云散。 对他们而言,有了这些,纵然死在海外,他们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因为他们此生已经再无遗憾。 努力平复好心情的瑞王整理好衣襟后,带着身边的一行人郑重其事的对着京城方向行大礼参拜。 “老臣多谢陛下隆恩浩荡!” 苍老却透着激昂的声音响起,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心感激。 赵晋仁上前扶起他们道。 “圣上与太子殿下素来以诚待人,诸位愿意配合执行朝廷的大计划,让圣上与殿下特别感动,故在上谕中表明,只要不是选中紧邻大安的岛屿,待到事成之后,将由诸位自治,只需负责与大安建立睦邻友好的邦交,约束好各自的百姓与边境,互不侵犯即可。” 这话再次震惊到瑞王等人,他们此前都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事成之后,会将他们打下的地盘并入大安,或是成为对大安俯首称臣的封地王国。 “赵大将军,这……” 赵晋仁其实也不太明白,既然朝廷决定不吝投入的帮这些人打地盘,为何不趁机直接将那些岛国都纳入大安,还真是直接送给这些人。 “这也是圣上与太子殿下的诚意。” 这份诚意让在场众人都斗志昂扬,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们能够成事,这就是一份可以彻底传承下去的基业。 毕竟瑞王已经承诺过他们,只要事成,必将会为他们土封公拜侯,赐丹书铁劵世袭罔替。 若事成之后,他们打下的江山需向大安称臣,这份承诺的价值肯定要打些折扣,但是有了这个约定,意味着他们将能自己正式立国。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赵晋仁隐约明白,为何上边会主动提出这个看着赔本的提议。 为别人做事,跟为自己拼博的心态,肯定不一样,有这么多的好处激励着,这些人肯定能为之拼尽全力,还心甘情愿吧。 心中激动不已的瑞王说了些再次感谢圣恩的话后,赵晋仁笑着道。 “宫里的旨意,在下已经传达完毕,还请诸位先行入席,之后在下会安排人给为你们介绍海外各岛的情况,等到你们对那些岛国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后,再进行选岛。” 选岛之后,就会开始针对性的正式训练与培训工作,不用赵晋仁说,刚到大营时,负责接待他们小将为了让他们安心住下,已向他们提到过这一最耗时费力的流程。 而且他们还听说,从各地驻军中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组成陆战队,已在附近海域的岛屿上训练了近半年。 这无疑表明,朝廷早就已经开始做前期准备,并非心血来潮,只是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较晚而已。 同时也表明,他们若不同意,朝廷也确实会选别人来执行这项计划,并不是非他们不可。 定海水师别的不多,就是出海训练时顺手捕捞回的海鲜存货多,经常要给船队护行,在内陆的价格卖得极基昂贵的香料也不缺。 给瑞王等人精心准备的海鲜大餐,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极其丰盛,看着绝对是诚意满满。 享用完美味的海鲜大餐回到水师为他们准备的客院,瑞王等人的心情仍有些难以平复。 抚摸着赵晋仁已经让人给他送来的那些印鉴与服饰,瑞王深吐出一口气道。 “朝廷待我等如此厚意,我等必当不负,万死不悔!” “万死不悔!” 再没有一个人心存迟疑,可以获得那的泼天富贵与尊荣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们绝对是死也不悔、不退。 等到何殊收到瑞王亲自写的谢恩书的同时,也接到赵晋仁的奏报,知道瑞王等人商量过后,已选定幕浮岛,正是被赵晋仁带着水师针对过的那座金银矿藏十分丰富的岛。 对于对方所做出这个选择,何殊并不感到意外,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看,那座岛上因定海水师的操作,已陷入战火纷飞,极其混乱的状态。 定海水师布置在幕浮岛外围海域的船,已经相继‘捡’到一大批数量可观的流亡海上之人。 那些人都被定海水师养在外海岛屿上,既然在没有告知全部实情的情况下,瑞王就已选择幕浮岛,也算是他们彼此有缘。 混乱无序,危机随处可见的幕浮岛既是风险最大的选择,同时也是谋划得当的话,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的最好选择。 富贵险中求,显然瑞王与追随他的那批人,都很有壮志雄心。 知道他的瑞王老哥哥已选定幕浮岛,有些伤感的正宁帝特意展开海图,找到幕浮岛所在的位置看了下。 按照太子教的方式认真算出那个距离,正宁帝脸上的伤感迅速消失。 “朕还以为那幕浮岛,距离大安怎么也得有个十万八千里呢,原来它距离临海府竟然只有不到两千里?” 何殊点点头,“是的,只有不到两千里,这么近的位置,肯定要控制在我们自己人中,才方便。” “那你为何要求朕嘱咐赵晋仁,让他转告瑞王,事成之后,不会要求那些岛国并入大安,成为大安的附属国?这么一来,咱们出人出力,最后什么都不图,岂不是在做赔本生意。” 何殊耐心为他分析道,“且不说为别人做嫁衣,与为自己做嫁衣之间的心态差别,瑞王伯他们就算成事,以异族身份统治别国,肯定还有许多需要依仗我们大安的地方,少不了会主动向大安支付应有的报酬。” 正宁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何殊不管他,以义正言辞的语气接着道。 “我们大安向来讲究仁义,肯定不能做出主动侵犯别国主权的举动,这点事关大义,父皇一定要牢记,瑞王伯他们是在被我们逼得流亡到幕浮岛后,为自保,才不得不参与到幕浮岛的势力纷争,最后凭本事胜出,解救幕浮岛的苍生,与大安没有任何干系。” 更重要的是,海上距离与陆地距离不是一回事,在当前的这种大环境下,收了那些海外岛国,除了给自身增加负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还容易添乱。 只待事了之多,签定下明确的条约,确保大安附近与外围那些岛屿与海域的归属权就行。 而且何殊的目标从来都是无声潜移默化的软统治,并非是直接占有的强治统治,或者说是殖/民,那样容易引起当地势力层出不穷的反抗。 没有大安在明面上的参与,就算瑞王等人从前本是大安人,但是他们沦为‘流亡人’后,相当于没了故国,当地人对他们的敌意与排斥将会有限。 争权夺势也会成为他们幕浮岛自家的事,那些当地势就算试图反抗,也会被控制在适当范围内,不会引起由上到下的种/族敌对。 若瑞王的手段够高明,完全能够安抚好,或是彻底将那些有异议的本地势力给压制下去,再收拢民心,得到广大中底层百姓的拥护。 而何殊十分确定对方确实有这本事,因为对方才是接受大安正统皇子教育长大,还在大安朝堂得到过全面历练的人。 论政治水平与素养,何殊会对其甘拜下风。,.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听到太子的这番解释,正宁帝摸着下巴点头道。 “嗯,你说的‘软统/治’,朕好像有些明白了,有些类似你对付合城那边蛮族的手段,鼓励蛮族多养羊喂牛,用粮食、盐与茶,与他们交易那些羊毛与牛肉等产出,提升他们对我们大安的依赖。” 草原上的牧草是有限的,蛮族的人力也是有限的,能换来衣食的牛羊养多了,就会少养马。 就算养马,也能通过互市出售给大安,生活水平能够得到大幅提升,远比过去就算时不时的冒着生命危险扰边抢掠时,过得更滋润、更富足,也更安逸。 只要将来也能让那些岛国弱武力,与大安多交易,依赖大安,就算大安没有在明面上得到什么管控/权,却能让那些岛国在实际上离不开大安的帮扶。 对于在本地没有根基的外来统治者而言,弱本土武力,也是维护他们的统治权的一个重要手段。 何殊没有否认,作为执行者,正宁帝自己可以想不到,但他得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方便他应付那些大臣所提出的异议。 “从目的方面讲,是有些类似,不过我们绝对是怀着友好睦邻的心态,去做这件可以双赢的事,不会任人欺压那些当地百姓。” 像这种类似描补的话,正宁帝只是暗自记在心里,没有真在意。 与此同时,大安境内多个豪族势力都相继收到一份书信,不仅印有瑞王何广庭的私人小印,还印有正式的瑞王印鉴的那种。 京中书香名门杨氏,就是其中之一。 收到这份意义重大而又特殊的书信,连杨家已致仕的老太爷在内,有话语权十来个男丁迅速聚集到一起,共商此事。 “爹,这怎么可能?瑞王当年被罢黜,贬为庶人时,这瑞王正印与私印,应该都已被上缴封存,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听到小儿子杨承业的话,杨老太爷双目微合,没有出声,杨家长子杨承宗不悦的呵斥道。 “老七,不得妄加揣测,若非已经确定是真无疑,爹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叫来我们所有人?” 坐在杨老太爷下首的三太爷直接问道。 “大哥,依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上面这么大度,真给瑞王复爵了吧?而且瑞王一系的涉案者,都被发配到合城那一带,为何要邀我等去临海府?” 杨老太爷没有回答他弟弟的疑问,而是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己的四子,也就是时任国子监祭酒的杨承功。 “老四,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满脸凝重的杨承功的回道,“儿子认为,既然可以确定这封信确实出自瑞王之手,而瑞王又悄无声息的去了临海,肯定是奉上意。” 换句话说,瑞王联系他们,肯定也是奉上意,他们与瑞王之间的牵绊,上边已经了然于心。 杨承宗懊恼的拍了下身边的桌几道。 “肯定是瑞王为给他们的幼子铺路表忠心,将我们都交待了出去,唉!”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这种想法,他们恨不得当今再无情一些。 杨承功看了眼他大哥,“大哥,我们杨氏一族深受瑞王的大恩,可不能生出什么不敬的想法,忠心不二,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对于他们这种书香门第,品性与口碑是家族能够立足与传承的根本,不管心里怎么想,有些话绝对不能宣之于口,有些事可以做,却是绝对不能摆到明面上。 瑞王当年于杨家有大恩一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有些,他们肯定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杨老太爷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心中本有些不服气的杨承宗瞬间收敛心神,再不敢轻易开口。 “老四,你的位置,就不能再动一动了吗?” 杨承功苦笑着摇摇头,“国子监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被那些书院给压得死死的,尤其是在京中,完全被凌山书院给压了下去,那孟秋丰还在去岁被选为主考官。” 上边的这一操作算是让国子监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再无大安顶尖官方学府的威名与地位。 杨承功无数次怀疑,当今是不是对国子监存在什么偏见。 要不然,怎么会在继位后,大力抬举其他书院,给那些知名书院的山长封荣誉官职,让国子监的地位一降再降,甚至到如今这尴尬境地。 国子监祭酒,自古以来就是个以清贵著称的显赫位置,不仅名号大,还享有桃李满天下的实惠,向来竞争很大。 他当年能争得这个位置,虽然费了极大功夫,也足以证明他的心机实力。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打他接手国子监后,国子监就开始走下坡路。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国子监沦为差生与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聚集地,既看不到出路,又无力改变现状。 因为他的勇气与魄力不足,不能将那些背负着长辈期望的权贵子弟给清出去,就无法彻底改变国子监的风气。 他想过要一走了之,可是他的调职申请被打回,即便他自请降品调职,也没得允许,上面对他的不满可谓是毫不掩饰。 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这满脸苦涩与无奈的样子,杨老太爷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家族而言,可以不靠圣宠,却需要名望与地位来维持家族的传承与发展。 在杨家当前的这一代中,前途最看好的当然是杨承功,能成为国子监祭酒,绝对是个既能给杨氏在大安文坛中带来崇高声望的职位。 所有国子监出身的生员,都要尊杨承功一声老师,成为杨家在政坛的关系网络。 却没料到,在他儿子得了这一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清贵职位后,皇上与东宫都表现出极其重视教化的态度,大力扶持民间书院和私塾,硬生生的将国子监给‘玩’坏了,还非要将杨承功按在祭酒的位置上,不让他动弹。 听到父亲的叹息,心中既委屈又酸涩的杨承功施礼道。 “是儿子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杨老太爷摆摆手道,“这与你的能力没什么关系,我很怀疑,上面是不是早知道了什么,而且存在类似情况的也不止我们杨氏,有些甚至已经被合族发落了。” 这话说得众人心中一凛,三老太爷下意识问道。 “大哥,若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杨老太爷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这样,瑞王的这封信,就是我们杨氏的一个机会,不管瑞王打算怎么做,我们都只能选择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免得我们在这大安彻底没了容身之地。” 杨承功听说这话,也忍不住面露惊色。 “父亲,既然明知上边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与瑞王之间的关系,为何还要做出这个选择?” 因为他给这些人看的,都只是瑞王在明面上要求杨家派人去临海府一聚的信,可是杨老太爷看到的还有其中隐藏的秘信内容。 知道瑞王邀杨家一起出海打江山的事,是上面的意思,只是杨老太爷实在放不下杨氏在京中的百年基业,才会一直犹豫。 可是杨承功的那句‘忠心不二’提醒了他,各方面都很出色的杨承功被上面按在国子监,守着一个烂摊子动弹不得的事实,更相当于是上面的某种表态。 要么选择背主留在大安,成为不仅被上面不信任,还会被厌弃者,一步步彻底走向衰落。 要么就是遵照上面的意思出海,不要留下来碍眼,瑞王能够恢复王爷身份,还能堂而皇之的给昔日追随他的势力大派邀请函,可见这见是得到朝廷支持的。 只是杨老太爷因为目前尚不确定这个支持力度能有多大,成功率有多高,难免会有所迟疑。 不过他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脸色凝重,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众人。 “事关机密,多余的事情,你们不要打听,回去该请辞的请辞,该收拾的收拾,就说我年事已高,身体有恙,欲回祖籍休养,你们需要回乡侍疾。” 杨承功震惊的看着他父亲,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以这种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强势要求家中子孙放弃现有功业。 连三老太爷在内的在场众人,也是个个面露惊色,可是任凭他们再怎么旁敲侧击,都没能从杨老太爷口中得到可以为他们解惑的答案。 可是杨家这些年一直是老太爷说了算,不管心里怎么想,他们也不敢违背对方的命令。 杨承功只轻声问了一句,“连泽儿他们一起吗?” 他的嫡次子杨厚泽在凌山书院就读,成绩名列前茅,是杨家年轻一辈中文采最为出众的那个。 杨家能传承百年盛而未衰的一条规则,就是不论嫡庶长幼,只以文采水平论地位,集中资源培养最优秀的那个。 所以杨家代代推到前台的代表人物,在文采方面绝对经得起考验,成功守住了杨家书香门第的名号。 提到那位同样被他引为傲的孙子,杨老太爷再次感到有些不忍,但他随即便想到四子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蹉跎多年,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沦为笑柄一事。 “一起,跟着瑞王,是我们杨家最后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三心二意,若列祖列宗保佑,我杨家上下势必会有更好的未来。” 听到他父亲最后说得那句透着孤注一掷,却又近乎呢喃的话,杨承功忍不住心中一抖,‘杨家上下更好的未来’,在当今圣上的眼皮子底下,他的父亲凭什么会这么说?,.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接到信的人家不止杨家,有像杨家这般反复思考,衡量得失者,也有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者。 还有那处境比杨家好,正位高权重者,纵然不甘放弃已到手权势与地位。 但是知道自家这次曝露在上面的眼中后,在这大安估计也没了前途,只好干脆利索的做出选择。 何昌逸最近受到了一些困扰,继三公主的选驸马聚会结束后,他仿佛再次变得有些受欢迎,感觉……就挺突然的那种。 不过这次前来与他攀交情示好的人,有上到三品的大员,下到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 最让他感到压力山大的是,那些人似乎都盯上了他的亲事,有的当面直接提,有的委婉提,还有人甚至托他的上官帮他提。 经常与他同进出的沈卓当然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现象,出于对好友关心,他设法打听了一下。 然后得知一个令人他感到颇为意外,还有些费解的消息,那些往何昌逸面前凑,表现得对他格外尊敬,或者说有些讨好的人,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点。 其本人,或者是其在朝为官的家人,都已相继请辞。 让沈卓感到最为费解的地方,在于那些人仿佛是在一边辞官,与朝廷做切割,一边将何昌逸奉为他们将要效忠的主公。 这种情形,说是有些诡异都不为过,要不是他能肯定,何昌逸绝对不曾试图与那些人打交道过,被人找上门来,只感到懵,连沈卓都忍不住怀疑这里面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谋划。 正当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将自己打听到信息,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大靠谱的猜测告诉对方的当天夜里,他再次做梦。 梦里有些过去不怎么具体的信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应该是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规则影响,他这次梦到的内容变得较为具体起来。 其中不仅包括追随他的人,给他提供的那些与对手有关的调查资料,还有他们双方对峙时的一些相对较为具体的过程。 可能是因他下意识关注的也是那些追随何昌逸的人,并不在乎那些他十分确定现实中不会存在的部分,所以梦醒之后的沈卓记得最深的,也是对手阵营中的那些势力的资料。 包括但不止近日常来与何昌逸套近的那几家,这让沈卓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几家人可能都是何昌逸的父亲前瑞王从前的隐藏势力。 但他想不通的是,他们一边辞官,一边明目张胆的与何昌逸联系、套近乎,到底是何用意? 总不能是瑞王打算收拢聚集这些势力造/反,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去追随旧主,临行前特意来与主公家的小公子打个招呼,争取些好感吧? 这不是在害明显没有辞职打算的何昌逸吗? 毕竟沈卓从不怀疑朝廷对京中动向的把控力度,可是让人感到不解的地方,也有上面这视若无睹的反应。 在何昌逸曾经不止一次的谈及自身对未来的期待与规划时,说到的都是他若能坐在什么职位上,该如何做、如何施政、如何让百姓生活得更好,里面绝对不包括什么造/反夺权。 再结合何昌逸偶尔提到家人时,隐约透露出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他的家人性格都挺通透,已经放下过那些荣辱,很珍惜当下平静的生活,也不像是会起反意的样子。 这其中说不定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想到这点,沈卓当即决定不能再拖延。 说完自己的一些猜测后,沈卓郑重其事的提醒道。 “昌逸兄不妨赶紧与令尊联系一下,问问他们那边到底是情况,若真如在下所猜测的那样,那些人都是令尊的故人,这里面说不定存在什么误会,或是别人的算计,需要提早防备才行。” 听到沈卓的猜测,何昌逸才想起前段时间受太子所托,给家里写的那封信。 最初几天,他还特别惦记,后来见信寄出去后没了下文,没收到家里的回信,他也就淡了心思,再加上门下省的工作实在繁忙,他也就将那件事抛之脑后。 此刻看着沈卓那真心为他一家感到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为自己之前的隐瞒感到有些心虚愧疚,凑近对方掩口低声道。 “听贤弟这么一说,愚兄才想起前段间发生的一件事。” 说完太子托他代口的信的事后,何昌逸才态度诚恳的道歉。 “因事关机密,愚兄才没有告诉贤弟,倒是连累贤弟为愚兄一家如此操心劳神。” 被何昌逸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给惊到一时回不过神的沈卓闻言,赶紧回道。 “昌逸兄不必觉得抱歉,这件事的确不宜对任何人透露,昌逸兄竟然告诉我,这份信任,我感激还来不及,就怕会给昌逸兄造成麻烦。” 何昌逸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听到他这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你的猜测应该没错,那些人可能就是我父亲隐藏的势力,既然我父亲已经做出选择,他们都已经知道,而且决定要追随我父亲,这件事也就不那么机密了,只是仍然不便公开透露出去而已。” 沈卓想想,也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才稍感放心,放下对于自己可能听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的担心后,他又忍不住想到那个秘密的内容。 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沈卓才感到自己被刺激得心潮澎拜的情绪,稍平缓了一些。 “是啊,这件事肯定不便公开,而且是一直都不能公开。” 公开了会让当今承受许多非议,并且是被那些本就对当今憋了一肚子火的言官,站在大义角度,进行各种口诛笔伐。 何昌逸点头,用手揉了把脸道。 “是啊,本来我挺支持这件事的,当初还顺便劝了下我父亲,让他不必顾虑我,可是如今听说这件事已经落实,我这心里,怎么反倒变得矛盾了呢,唉!” 沈卓可以大概猜到他此刻为何会感到矛盾,毕竟前瑞王已经年近六旬,这个年龄竟然选择冒险出海,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回。 “昌逸兄若是不放心,不妨向上官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去见见令尊?” 何昌逸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虑。 “可是京中离合城的路途如此遥远,就怕等我赶回去,父亲已然离开。” 这的确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想必他的家人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出现。 正当何昌逸还在考虑,要不是联系一下那些将要追随他父亲,肯定会去与他父亲汇合的人家联系,他却先接到御书房的召见。 在门下省的部分听到些风声的同僚担忧的目光中,何昌逸再次来到御书房,得到太子殿下亲切却又不失分寸的亲自招待。 “抱歉,这段时间太忙,都忘了叫昌逸堂兄过来,谈谈瑞王伯的事情。” 何昌逸闻言,赶紧表示不敢当,何殊笑着道。 “昌逸堂兄不必拘谨,瑞王伯带着在合城的一些故交,已于十余天前,抵达临海府的定海水师,为了保证瑞王伯他们乘船出海去异域,不会出现不适现象,孤会先安排他们在那里进行一段适应训练。” 何昌逸顿觉惊喜不已,这也正是他在意识到父亲已经登应宫中计划后,会感到矛盾的一个关键点。 “多谢殿下考虑周到,家父已然年迈,臣正为此感到放心不下。” 何殊摆摆手道,“瑞王伯也是孤的长辈,此乃应有之义,虽然大安的船队每年都会途经幕浮岛,哦,幕浮岛正是瑞王伯选定的那个岛,但是毕竟相隔甚远,交通不便,昌逸堂兄可要去临海见见瑞王伯?” 大安的造船技术虽能力压诸国,但是受当前的时代技术与环境的限制,船上的生活条件肯定好不到哪去。 何况瑞王又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此次出海,再回大安的可能微乎其微。 或者说,除非是白忙活一场,计划失败,没能成事,瑞王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活着回来。 可是何殊既然决定做这件事,又进行各种尽量周围的布局,肯定不会允许这件事失败。 如此一来,除非何昌逸选择放弃自己在大安的前程,否则他还能再见瑞王的可能实在不大。 将心比心,何殊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趁此机会去与父兄家人团聚一段时间。 算是回报对方此前不仅毫不犹豫的帮忙代口信,还积极表示支持的这份信任与赤诚,真心难得。 听到何殊的建议,何昌逸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并谢恩。 “臣正有此意,多谢殿下的成全。” 等到何昌逸离开后,正宁帝才从后面过来。 “他身上正聚集着很多视线,你怎么会想到要在这种时候让他去临海?难道就不担心会因此而曝露你将要做的事情?” “不会,父皇不用担心,临海府被杜乐贤打理得不错,定海水师上下也基本都是可信的,他去那里见见自己的父亲,曝露不了什么。” 正宁帝却不相信这个解释,“朕总觉得你会这么好心,肯定另有原因。” “父皇英明,好吧,实话就是儿臣看到那些人有意凑到他面前秀存在感,企图试探我们,儿臣就干脆再大方点,直接表个态给他们看看,让那些人定定心,不要怀着怨气,毕竟将要出门远行,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内部团结很重要。”,.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杜乐贤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再见旧主的机会,知道瑞王已到定海水师大营后,他是当即就做出要尽快去拜见的决定。 毕竟瑞王一行则没有途经临海府城,而是直接乘船去的定海水师大营。 即便知道旧主的身份有些敏/感,如今会突然来到定海水师大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杜乐贤丝毫没有犹豫,表现得十分坦荡大方。 他当初先在宣王府任幕僚,后改投在瑞王府门下任属官,得瑞王重视,提拔为一府主官的经历,从不是秘密。 他凭借一封建言,得到当今的重视,再次被委以重任,成为临海知府的传奇经历,更是成为无数人想要效仿的对象。 虽然有人在背地里笑话他是‘三姓家奴’,可他在听说这件事后,对此表现得十分坦然。 因为他投在三家门下,从不图名利,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可以效忠大安,为百姓做事的机会,也不曾背弃过旧主。 更何况无论是宣王、瑞王,还是当今,都是何姓皇族,何来三姓之说? 所以他即便不知道瑞王为何突然带着曾经追随过他的一群人来临海,还直接住到定海水师中,出于旧日情义,杜乐贤不仅不会对其避而不见,还要主动去见。 接到临海知府杜乐贤前来拜见的通传时,瑞王有些意外,也有些怔忡。 他刚托赵晋仁帮忙安排人手送出去一些秘信,如上面所愿,召集他在暗地里隐藏的那些,他本以为这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势力。 其中并不包括名满天下的杜乐贤,没想到对方选择竟然主动来见他。 杜乐贤身着便服,被带进会客厅后,一眼看到的竟是瑞王竟然按照昔日的规格,身着暗红色织金描龙的亲王常服与装束。 心中大惊的同时,杜乐贤态度恭敬的打算大礼参拜,对他而言,不管怎样,对方都曾是他的旧主,必需要敬重。 “下官杜乐贤,拜见……” 瑞王上前扶住对方,心中颇为感慨。 “杜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本有大才,当年却因受到寡人的牵连,才被弃用,前几年听闻先生能够复出,寡人十分欣慰,陛下是位重贤能的有道明君,这是先生应得的最好归宿。” 听到这话,杜乐贤忍不住眼眶湿润,他的行为被许多外人不理解,可是当今能够理解,所以愿意信任与重用他,旧主明白,才会这般坦然大度的安慰他。 “多谢王爷,能有幸王爷与圣上,乃乐贤此生最大的福分!” 瑞王亲自将他扶到一边坐下。 “能遇见先生,也是寡人的幸运,当年若非有你托人带去大批书籍,寡人幼子肯定会被耽误,幸有那些珍贵的书籍,他才能有今日,寡人本为不能当面向你道谢而常觉遗憾,没成想,我们竟然还有能再重逢之日,实属幸运。” 杜乐贤赶紧回道,“下官当年人微力薄,能做的有限,王爷勿怪便好,区区小事,实在不足挂齿,当不得王爷如此挂心。” 想到过去那些年所经历过的人情冷暖,瑞王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却用力的拍拍对方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比较有些人,他其实更愿意带上杜乐贤这种能文能武,能力出众的手下,即便这是位活得自我,只忠于自身理想与人品的人。 可是对方留在大安能够拥有更好的前途,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他肯定不能误了对方的前程。 而且他那位一直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的皇弟,肯定也不会允许自己拐走这种真正的能人。 只有那些他已发出召集信的对象,才是他能带走,也是作为交易,他必须要带走的人。 他知道某些在大安根基深厚,正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肯定不愿再听从他的,认为他这么做,是在毁他们在大安的前程。 可是瑞王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与负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带走他们,可以算是给他们一个体面退场的机会。 继续留在大安,他们迟早会让上面给清理掉,说不定就是被强行给流放出去,落魄退场。 作为一个政治经验十分丰富的人,来到定海水师的时间虽短,但他在这里获知的信息却很多,他完全可以从朝堂近些年的各种大动作中,看出上面的某些意图。 他那弟弟能养出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不惜淹掉大半个无辜的东合府,主动炸堤泄洪之的公主,还在事后力保,他自己肯定会在某些时候更加果断。 等到皇上彻底完成自己的布局,有了更充足的人才储备后,他肯定不会再容忍。 而他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去海外那人生地不熟之地,需要这些人合力帮他打开局面,就算将来事成之后,也需要这些人帮他制衡那些本土势力。 瑞王十分清楚那些累世大族,能为上位者带来一些好处的同时,还存在什么弊端,可是不管是他当年所处的位置,还是如今所要面对的局势,都容不得他挑捡。 只能选择仅顾眼前,也算是各取所需。 继瑞王后,杜乐贤又相继见到恢复公侯伯打扮的左公爷等人,这些都是曾从高处跌入尘埃的人,即便知道杜乐贤复出的事,对他也没什么意见。 这其中既有他们都是被先帝给发落,与当今没有半点干系的原因。 也有他们都知道杜乐贤在自己罢官后,家境本就不富裕的情况下,还在私下里托人往合城带珍贵的书籍与钱物,说是倾尽全力想要帮瑞王这位旧主都不为过的事。 像他们这种经历过太多风雨的人,更能明白这其中的难得,都很敬重杜乐贤的人品,待其也颇为亲近。 直到见到赵晋仁后,杜乐贤才知道上边已经恢复瑞王与几位爵爷的封号,这段时间先为他们做适应训练。 训练与培训结束后,会派定海水师护送他们出海前往幕浮岛的事。 作为与定海水师上下相处和睦的地方主政官员,杜乐贤没少听说海外一些岛国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曾被定海水师守在其外围海域,狠狠劫/掠并坑了一把的幕浮岛。 意识到瑞王等人已与朝廷达成合作,将要剑指幕浮岛的统治权,杜乐贤下意识捂着胸口,想要按住自己剧烈跳动得不受控制的心。 “所以,从各地抽调过来的那些将士,也是为这个计划做的提前准备?” 赵晋仁点点头,“算是,不过上面说,我们大安素来讲究要以仁义待人,同样也要以仁义待邻邦,瑞王他们将会以流亡贵族的身份前幕浮岛。” 所以为了完善这个计划,朝廷不仅给瑞王等人恢复王公爵位,还担心他们因为过了十余年的庶人身份,给他们恢复王公贵族的生活待遇。 方便他们尽快找回昔日作为大安王公贵族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感觉。 杜乐贤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圣上真是用心良苦,算无遗漏,令人钦佩。” 赵晋仁也觉得很钦佩,想到水师在幕浮岛周围海域逮的那些人,他毫不怀疑,早在确定袭击福江府的势力来自幕浮岛后,上面就已计划着要将对方给连锅端了。 现在想想,这就是差距,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按照太子早些年的教导,给对手披捣乱、添些麻烦,就算是出气。 那位想的却是敢不听话,就给他们换个主人,要彻底将对手都控制住并驯服。 而瑞王等人显然也都心服口服,自打听了上面让他转达的那几条,一个个虽然都已不再年轻,却都精神抖擞,浑身都散发的着强烈的斗志。 再没了刚抵到大营时,遥望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时,充满迷茫与无措,甚至还有些敬畏的迟疑心态。 这让赵晋仁深刻领悟到语言的威力,士气低落与高涨之间,缺的往往只是一块用言语描述的大饼,他也能用得上。 而他不知道的是,知道这件事的杜乐贤虽然没有听到他所转述的‘大饼’是什么样,但他善于脑补。 因窥得朝廷的这项大计划的一角,迅速脑补出等到朝廷的计划成功实现后,大安接受周围诸岛国来朝归附纳贡的盛况。 所在当晚举行的宴席上,心潮澎拜的杜乐贤当场泼墨作诗,写下多首脍炙人口的诗。 有的是在展望大安无限强大的未来,有的是以夸张笔法描述大安的万里江山多壮丽,还有对昔日旧主的离开,表达不舍、感激与深切祝福的诗。 这些诗的原稿,都被杜乐贤送给瑞王作为礼物。 而这些诗句中所流露出的种种情意,也让瑞王颇为感动,现场写下两篇文章作为应和。 第一篇是为感恩遇明主救他出泥潭,成全他的青云志,另一篇则是描述他这经历坎坷的一生,感念杜乐贤当年对他的不离不弃,表达他对杜乐贤的深切祝福。 与杜乐贤的诗般,瑞王的文章写得声情并茂,字字句句都发自内心,十分诚恳,令读者情不自禁的投入其中,生出感情的共鸣。 看到被呈入宫中的抄写版诗文内容,何殊只有一个想法,这些要是能被传到后世,肯定会成为中小学课本上需要背诵的素材。 而她不怕背诵,就怕理解,为何她的前世会有阅读理解这种让她理解不了的题目?,. 第90章 第九十章 每次看到杜乐贤的诗,正宁帝都会十分赞叹,不吝表示自己的欣赏之情。 好在前半辈子谨慎度日,经济困窘的生涯,没让他养成不惜代价追星捧人的奢侈爱好。 所以他的喜欢与欣赏,就只停留在作品的本身,从没想过要因此而提拔重用对方。 这也是那些朝臣们都觉得正宁帝喜怒无常,非常难以讨好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正宁帝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可以用升官重用来表达欣赏,真正能够决定他们升官降职的人,是他们极少能有机会接触的太子。 这也是杜乐贤会被闲置那么多年原因,何殊只知道对方是位极其擅长书法的大诗人,她可以敬重,却不会想到要重用。 正宁帝对其印象也停留在对方很会写诗这件事情上,以他当年的处境,压根就不知道杜乐贤在政治上有何成就。 “这杜乐贤真是个人才,真希望他将来能亲手给朕写首诗。” 何殊从正宁帝前几年收集的杜乐贤诗集中,抽出几首诗。 “您放心,他可没忘记您这位伯乐,在这些诗中明里暗里感谢您,向您表忠心呢?” 正宁帝拿着那几首诗看了看,不解地问道。 “朕怎么没看出来?嗯,这首描写的是天的胸怀广,气势磅礴大气,读起来让人荡气回肠,真好,这首写的是古代圣贤君王,应该是在表达自己的向往之情……” 何殊没等这位考阅读理解的话,分数肯定还不如自己的老爹继续理解下去。 她突然觉得,正宁帝领会不了也好,若知道自己这般人吹捧,肯定容易飘,为了不让他与皇后飘,她可费了不少心与口舌,不能前功尽弃。 “听您这一说,儿臣觉得,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以为他这诗中写的‘天’‘圣贤’,都是用来夸赞父皇的呢。” 正宁帝语重心长地劝道,“皇儿啊,虽说咱们爷俩这些年也算是做了些事,还提拔了这杜乐贤,可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能与苍天较高下,与史上圣贤相比肩。” 所以她爹这是在担心她会飘? “父皇请放心,儿臣下次再也不会这般误会了,肯定会怀着谦虚的心态看待这一切。” 难得能有机会教导太子几句,让正宁帝的心情特别好,看到太子如此从善如流的表示会改正,心中更是欣慰。 “皇儿倒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你于这些文章诗词方面,确实有些欠缺,经验不足,会产生这种误会实属正常。” 何殊对此无言以对,她在文学素养方面的确不及对方,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她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的理解绝对不会错。 因为这里面除了有她前世被各种阅读理解给逼出来的经验,还有她对杜乐贤这个人的了解,以及以其写诗风格的了解。 可她显然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非要与她这老爹争出个长短,随即将这个话题搁置。 “杜乐贤到定海府三年,做出的功绩相当亮眼,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我们要给他挪个位置,有能力的人才,理该放到更能任其发挥价值的地方。” 想到刚收的这批诗词文章中分别流露出的情意,正宁帝问道。 “你就不担心他会跟着瑞王一起离开?从这些诗文中看,瑞王对他颇为欣赏,他对瑞王也非常感激和不舍,说不定他们一商量,决定一起出海呢。” 就凭她爹的这份对人情世故的理解能力,就知道他若是真正主事的那个,甚至不需要别人从旁挑唆与过度解读,他自己就能因此而将杜乐贤归为仍忠心瑞王的人。 “不会,杜乐贤虽然不是什么死忠之人,但他对大安是感情的,且不说他现已得到我们的重用,依他的理想与志向,就算他现在仍然隐居在青山州,也不会答应同瑞王出海。” 因为何殊也知道,像杜乐贤这种人,他们内心所坚守的理想与情操,与那些心怀野心,执着于功名利??的人不同。 正宁帝知道在这些方面,自己确实不如太子看人准。 “那就好,朕还盼着以后可以看到他更多的大作,若是出海去了,可就不方便了。” 对何殊而言,与正宁帝说这些,都算是闲话消遣。 今年春季时,发放到各地的土豆玉米种子,在秋收后的产量已统计并报了上来。 除河原省份到那部分中的大半,皆因当地遭遇连绵一个多月的阴雨天,产量很差外,其它区域基本都是大丰收,产量颇为喜人。 这些土豆和玉米粒已由各地政府出资购回,在司务官员的指导下,进行科学储存,留待来年作为新粮种出售,正式向大安各地全面推广。 看到那一个个代表着丰收的喜人数据,正宁帝的心中高兴而又自豪,但他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皇儿,你为何要求各地要尽量用次等,或是荒地种植这些高产作物?要是鼓励百姓们都用土质更好更肥沃的田地种植,收成肯定会更好吧?老百姓既然连肚子都吃不饱,应该不会嫌弃它们是粗粮。” 就是怕老百姓觉得这两种作物产量高,会积极用良田种植,她才要求各地司农官员,从一开始就告诉百姓,不要用这些特别耗费肥力作物占用好田地。 因为种得多了,容易损毁田地根基,从长期看,非常不划算,而且就算是用次等田地或荒地种植,也要采取隔年轮番种植的方式。 不可连续种植,只有用对方式,才能在不损及田地根基的情况下,尽量保持高产。 “不让用好田种,并不只是粗粮的问题,还有这种高产作物,往往都存在耗肥特别严重的问题,更何况水稻、小麦才是我们大安人的传统主食,我们绝对不能的丢了已传承几千年传统饮食习惯。” 虽然何殊很希望百姓们都能多产些粮,可以吃饱肚子,还能让其自家与朝廷都存下一些粮。 可是田地既是百姓们的根本,也是大安的根本,肯定不能为了图短短期利益,就放弃长远打算。 破坏容易,想要修复就需要漫长的时间与投入。 只有从最初起,就制定好规则,让百姓们提起种土豆玉米,就会想到种植它们的一些注意事项,才会形成定例,避免一些遗憾的发生。 正宁帝也就是看到数据后,心有疑问便随口问问,知道太子心中有数,所做的安排都有其道理,他就不再关心。 得了恩旨的何昌逸没有选择与杨氏等家族同行,而是与已向大理寺告探亲假的左书意一起,骑马赶往临海府。 眼看他们已经进入临海府境内,距离定海水师大营越来越近,兄弟两人的心情也难免有些激动与紧张。 路上放马休息喝水的时候,左书意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费解地说道。 “表哥,你说我爹和姑父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惦记着闯下一番事业,好好过几年安生日子不好吗?” 左家当年败落时,左书意的年龄还小,又不是什么记事早的孩子,早将当年曾经历过的那些,只剩下一些模糊印象的富贵荣华,当做自己的梦,没什么参与感。 现在他自己能有机会当个小官,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可以光宗耀祖地大出息,他家人从前对他的最大期望,就是他能安生地谋个正经营生,再顺利娶妻生子。 却没料到,他安生了,为自己能当上官而努力上进时,他那一大把年纪的爹竟不安生了。 从何昌逸那听说自家老爹与叔伯们,已经带着他的一群兄弟们,去了定海水师大营,准备出海闯番事业,此去归期不定时,左书意特别懵。 哪怕现在已随何昌逸在短时间内骑马赶到临海府,他仍觉有些难以置信,想不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等到了地方,你可别再说这种浑话了,舅舅他们会生气的,不能因为他们已经年龄大了,就小看他们的雄心壮志,我们的假期时间有限,他们要做的准备工作也多,去了以后,我们要好好陪陪他们,让他们舒心些,不能惹他们生气。” 何昌逸能够理解表弟的心情,若非他更清楚自家父亲壮志难酬的遗憾,他也不赞成这件事,毕竟事关他父亲的生命安危。 可是他更清楚,这个机会对他的父亲有多重要,被先帝以冷酷无情的手段否定与打压,对他的父亲而言,是足以令其死不瞑目的心结。 只有当他得到可以证明自身能力的机会,向那位早已不在人世的存在证明自己,他才有可能真正释怀。 可是在大安,就凭他父亲手中还握着得那些令他都觉心惊的隐藏势力,就知道上面绝对不可能给他父亲重新掌权的机会,与他父亲本身的人品能力无关。 他的那封信写出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从他的父亲能这么快就来到临海府的速度上,不难看出,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与兄长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没有什么争议的就直接应下,然后就忙着配合朝廷的安排。 为此,甚至忘记给他这个可怜的儿子回封信,任由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那位够意思,还记得通知他一声,估计等他爹已经出海了,他都不知道这事已尘埃落定。 左书意不知道他表哥是最先知道这事,还最先旗帜鲜明地表达出支持与鼓励的态度,叹了口气道。 “我也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我们想要劝阻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何况这还是……支持的,我就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件事。” 说个不好听的,他爹要是在海外有个什么不好,他这个当儿子的莫说去孝敬,恐怕连个音信都收不到。,.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怀着满心的不赞成来到定海大营,表明身份,被带到一座建设得颇为气派壮观的五进大宅中的主厅后,尚处震惊中的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那守门卫士口中的国公爷,指的是我大伯父吗?” 左书意当然知道自家早年曾是奉国公府,只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家里早已失去王公贵族的富贵荣华,沦为需要为每日的一日三餐辛苦劳作的庶人。 好在等到他真正记事后,家里已得当今赦免,摆脱了那段最为落魄,每日需要一些官吏的监管下劳作的生活,又得姑父一家的帮助,情况才越发好转,不需再为生计发愁。 在姑父家与何昌逸一起,读了几年书后,眼看在读书上实在没有天分,后来便以良家子的身份进入边城武院学习,一学就是五年。 如今听到别人将他称为国公府的小少爷,左书意实在没有代入感,甚至还感到浑身不自在。 何昌逸若有所思地回道,“应该是,不仅大舅恢复了国公位,我父亲也已恢复亲王爵。” 左书意正待开口,就见他那已有一年多不曾见过的爹,正满脸笑容地快步走入厅中。 “昌逸、书意,你们怎么有空来这里?” 看着自家这位身穿锦衣华服,身材变得格外挺拔,仿佛突然年轻不止十岁的爹,左书意可谓是目瞪口呆,熟悉的声音让他略显迟疑地喊了句。 “爹?” 左宣涛有些不满地抬手拍了下儿子的脑袋。 “也就一年多没见,你这是连爹都不认得了?” 捂着头的左书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老爹,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认得、认得,儿子怎么会不认得爹!” 何昌逸上前躬身施礼道,“昌逸见过小舅父!” 左宣涛抬手扶住他道,“不要多礼,坐吧,看到你们两个能有这出息,让我们这些长辈都欣慰得很呐。” 何昌逸道过谢后,才问出他与左书意被带进来时,听人提到公爷与王爷一事。 “莫不是上面为家里都恢复了爵位?” 听到这个问题,左宣涛脸上就露出止不住的欢喜欣笑容。 “是啊,不仅左家的国公爵,还有你父亲的王爵,林家的侯爵……,都已经恢复了,虽然没有正式公开,可是当年被收缴封存的那些印鉴与文书,都已发还。” 等到他们在那幕浮岛成事,他们这些‘流亡海外的王公贵族’们的消息,迟早会在大安境内传开,那将是大安官方间接承认他们本为大安王公贵族的身份地位的时机。 对于他们这些弄丢了祖上传下的爵位之人而言,这件事情的意义极大,极其重要。 何昌逸也没想到上面给的诚意如此足,竟然不惜违背先帝留下的遗旨,为他们恢复爵位。 “圣上与殿下真是有心了!” 左宣涛深有同感的点头,“是啊,难怪你父亲私下里常感慨,幸亏先帝是选了当今继位,也算是为我们这些人留下条活路,换了先帝其他皇子中的任何一位,我们都不可能有今日。” 说得更现实点,他们可能压根活不到今日,哪里还有机会拿回昔日的身份荣耀。 就算这个身份荣耀是上面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计划,才给恢复的,可这也是真的,他若是现在死去,也能正式以奉国公府子弟,一等骠骑将军的身份规格下葬。 “爹,这就是你们……” 左书意的话没说完,就见后接到消息的瑞王与奉国公左宣宏大步来到厅中,两个小辈赶紧上前向二人行礼问安。 左宣宏朗声笑着制止道,“你们两人可是我们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本来还打算等你们什么时候回合城,给你们举办一场庆功宴,没想到我们竟在这临海团聚了。” 看着常年板着一张脸,给他留下十分严肃的印象的大伯,不仅跟他爹一样,看上去年轻许多,还开朗许多的样子,与从前判若两人,让左书意再次感到难以置信。 左宣涛再次熟练地拍了下自家傻儿子。 “这孩子真是少见多怪,刚才见了我,差点没敢认爹,也就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就把他给惊讶成这样。” 坐到上首的瑞王笑着指指何昌逸。 “不只你家儿子是这样,你们看,我家这个也正些傻着呢。” 听到长辈们的齐笑声,何昌逸不赞成地抗议道。 “父王,儿子可没傻,就是已有多年不曾见过父王这身打扮了,才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瑞王也没有纠着这个话题不放的意思,示意他们坐一旁道。 “你们两个怎么会突然来临海?” 听说自称是他小儿子的门下省主书求见,瑞王才想起一件事,他在接到小儿子代为转达的口信后,直接通过奇珍阁的渠道与宫联系上了。 后来就是忙着联系人,收拾行李,与友人道别,来了临海后,不仅要接受船上生存训练,还要进行水下训练。 除此之外,还要接受幕浮岛当地居民的语言及风俗培训,以及了解幕浮岛上各家势力的划分及当前局势等信息。 每天都过得极其充实与忙碌,压根就没记起自己还没给小儿子回信的事。 若非正赶上他们刚结束一次为期三天三夜的海上行驶,回陆地休整,这两个傻小子毫无预兆地过来,估计还要面临见不到人的情况。 “是太子殿下告诉儿子这个消息,我才知道父亲与舅舅们已经带着家里人来临海的消息。” 说起这件事,何昌逸就感到有些哀怨,想想信刚发出去的那些天,他日夜盼回音,结果却是那封信如石沉大海,他只得放弃。 没想到不是他的信没得到重视,也不是他父亲不同意,而是他父亲太忙,把他给忘记了。 看着小儿子那委屈的眼神,瑞王有些心虚的清了下嗓子后,感慨道。 “看来太子殿下与你皇叔一样,都是待人宽厚仁慈的贤德之士,你可千万要记住他们的恩重如山,不仅要为你皇叔尽忠尽职,将来也要好好效忠太子殿下。” 您要是知道真正执政,安排你们出海去打江山的主使者,就是太子殿下,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地给出‘宽厚仁慈’的评价了。 想想除了第一次不知情的那回,后面太子殿下每次亲自招待他,还亲切地将他称呼为‘昌逸堂兄’时,他感受到的都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总有种自己仿佛被人盯上,还不得挣脱的紧张感。 那是因为他在知道那个真相后,才能感应到的那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无形威慑与压力,即便对方在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温和。 不过这些真相与经历,肯定不能对外透露,哪怕他父亲将要出海离开大安。 “父王的教诲,儿子一定会牢记在心,永不敢忘。” 瑞王欣慰地点头,对于这个小儿子,他是真心引以为傲。 无论他们去了幕浮岛后的结局如何,他都不打算带小儿子过去,他希望小儿子能在大安好好发展。 听到小儿子提到是太子告诉他,他们已来临海府的事,他就知道他们出海的事,对小儿子没有什么影响,才会有意成全,让何昌逸来此与他团聚一段时间。 虽然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能有机会在出海前见见小儿子,团聚一段时间,对瑞王而言,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毕竟相较于其他儿子,这个自幼遭遇家庭变故,没有享到多少瑞王府的富贵,却跟着家人一起吃足苦头,后来因他闲了下来,可以亲自教导的儿子,是他费的心思最多,最寄予厚望的一个。 原本还想等着看他在进入仕途后,可以为大安建功立业,为百姓多做实事,实现他当年的一些愿望。 却没料到他竟等来了自己重新崛起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仍然希望何昌逸能在大安好好发展。 身为大安皇族子孙,对瑞王而言,大安是他的根,也是他去了海外也永远牵挂的祖地,有个儿子留在大安,对他而言,是个莫大的安慰与情感寄托。 说完这些后,何昌逸又提起他离京前的那段时间,经常被拦住示好的事。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很不对劲,后来才猜到一点,他们应该都是答应要随父王一起出海的人吧?” 瑞王听说这件事,随即就已明白过来,知道那些人争相去找何昌逸的原因。 表面是为了讨好他的小儿子,实际上何尝不是在试探上面的反应。 而上面直接提醒何昌逸,他们已到定海水师大营,允他前来探亲,未尝不是因为看出那些人的盘算,特意表态,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与重视,让那些人安心。 想到这些,瑞王脸上泛起些冷意,看来他跌入尘埃的十多年中,有些人早已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答应他的召集。 即便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若非有上意在前,他本身其实也不愿去联系那些人家,可是知道他们竟然去打扰他的小儿子,瑞王还是对那些人生出恼怒。,.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不管心里怎么想,作为一位成熟的上位者,当应召而来的杨承功等人陆续抵达临海府时,瑞王还是态度矜持而又不失热情地接待,并设宴款待他们。 看上去丝毫没有心存芥蒂的样子,还笑吟吟地感谢各家想与何昌逸结亲的美意,仿佛对他们在京中时,去打扰何昌逸的事情毫无所觉得样子。 “……不过,对于小儿的亲事,实不相瞒,早在他去岁入仕后,陛下就已表示过关心,寡人虽为其父,也不好擅作主张,还请诸公见谅!” 听说早在何昌逸科举入仕过后,就已受到过正宁帝私下里的接见过,场下有些人不动声色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同时还都在口头上纷纷表示,“不敢、不敢,是我等见小公子乃是人中龙凤,爱才心切,才起了想要高攀的心思,王爷勿要怪罪才好。” 对他们而言,来到定海水营后,看到瑞王不仅没有落魄,还直接做亲王打扮,满身的气势与威严含而不露,定海水师大营上下都对其恭敬有加。 与十余年前风头正盛时的情况看着没多大差别时,他们就知道上面对瑞王一系,是真心信重与关照。 不仅已私下里恢复瑞王的爵位,连当年与他一起被发落的几家勋贵,也已恢复爵位,谁敢说这不是看瑞王的面子上。 如今又听说皇上还曾在私下里召见何昌逸,以长辈的身份关照他的终身大事,这份信重着实远超他们的预料。 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当今还在潜邸时,曾受到过瑞王的关照,才会如此重情重义,给予瑞王一系如此厚报。 “去海外岛国一事,寡人已在信中提及,大安人才济济,寡人要去异域,却很缺人才,方才不得不召集诸位,只要我等齐心,此行必能大事可期,还望诸公可以全力支持寡人,事成之后,寡人断不会亏待诸公!” 见瑞王能够得到朝廷的这般信任与扶持,让在场众人也对此行充满信心。 毕竟定海水师在年初时,运回京中的那十几车金银与珍宝,已经向世人展现了定海水师的实力。 何况自打接到瑞王在定海水师大营中发出的召集信后,他们也曾专门打听了解过定海水师的情况。 知道在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里,定海水师不仅自身一再扩编,还帮忙训练朝廷从各地驻军中抽调出的一批将士。 最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定海水师增加了那么多人,只拿兵部按定例拨发的钱粮,不曾要求增加朝廷增加军/费开支。 这也正是定海水师搞那么多的大动作,都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什么动静,若非刻意打听,他们都不曾听说相关消息的原因。 而定海水师大营的庞大规模,他们来时就已见到,停在港口处不停进出的大小船只,更是多到数不清。 大营将士们虽然不如边境将士们身高体壮,看上去却都身手矫健,精气神十分饱满。 所以杨承功等人此刻听到瑞王这充满信心,仿佛已是胜券在握的话,都情绪高昂的奉承,并表示感谢,来时的疑虑已经消去大半。 随后又听瑞王提起接下来会对他们这些人做出的安排,计划之周详与严谨,让这些新到的人,也对接下来要做的大事更加充满信心。 因为从那些规划中,不难看出朝廷那不为人知的决心。 瑞王没有告诉这些人,幕浮岛上目前正处战火连天,几十家势力混战的乱局。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大多都是书香世族出身的人,都有多惜命,他们躲在背后争权夺势,逞心机耍手段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 但是他们并不具备直面战争的勇气与魄力,这也是朝廷看不上他们,他其实也不那么愿意带上他们的原因。 只是朝廷看不上他们的结果,是迟早会整治发落他们。 而他带上这些人,多少能派上些用场,有了他们,等到事成之后,他就能在短时间内成功组建自己的执政班底,还能借他们牵制那些本土势力。 宴会结束后,杨承宗难掩兴奋地提议道。 “四弟,看来上面对瑞王,是真心信重啊,如此看来,我们杨跟着瑞王出的前程,可比留在大安的前程好,我们还是赶紧写信给爹,让他按照计划,再多派些人过来吧。” 杨承宗已在席上观察过,大多数人家都是倾巢而出,尤其是那些曾被发配到合城的那些人家。 现在还没出海,那些人家就已跟着瑞王沾光,获得恢复爵位的优待,让杨承宗觉得很有紧迫感。 杨承功却对此有些迟疑,总觉得还是更谨慎些为妙。 “大哥,还是待我多打听一下,再做决定吧,我们杨家根基在大安,总要多留条退路。” 杨承宗不赞成地回道,“等到你再多拖延一阵,我们杨家就什么都捞不着了,爹不是说了,既然决定要跟着王爷,我们就不能再三心二意,难道你想等到大事成后,我们杨家只能捞个官位吗?” 在杨家,主事者是同辈中能力最出众的那个,可是执掌庶务的却是嫡长房一系。 杨家若能跟着瑞王打下一片江山,在论功行赏时得到爵位,肯定是杨承宗一支受益最大。 在大安时,他们可以表现出看不上那些因战功而封爵的勋贵人家的态度,与其针锋相对,推崇书香文人风骨。 可是打心里讲,这世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视功名利??如粪土? 连大名鼎鼎的乐贤居士,也是不顾众人的非议,为出仕不惜一再改换门墙之人。 杨承功当然知道他大哥的那点心思,皱着眉道。 “大哥,王爷需要的是能真正帮他成就大业的能臣干将,将来论功行赏,论的也是功绩,肯定不会依据各家派出的人数多少来决定,老太爷年事已高,不可能跟着出海,你我亲自带人来此,就能代表杨家全心追随王爷的诚意。” 杨承宗彻底冷下脸,有些尖锐地问道。 “谁家当家的没来?他们不仅来了,除老弱妇孺留下外,还直接带上所有青壮,就算是我看了,都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追随王爷,那林家更是老太爷亲自带人过来。” 说起这些,杨承宗就满腹牢骚,回到祖籍后,他们才知道那封信中还有隐藏内容,才明白他爹的选择,对他们杨家而言,这确实是场大机缘。 可是他爹一边说绝对不可三心二意,与老四在私下里商量过后,又不顾他的劝说,决定先派他们过来探情况。 杨承宗知道他们是认为瑞王想要在海外成事,就注定离不开他们的辅助,才会不给他们留后路的直接召集他们。 可是来到定海水师大营后,就能看出,瑞王手下人才汲汲,还多是与他们杨家存在竞争关系的人家,其中不乏实力底蕴尚在他们杨家之上者。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杨家再拿乔,只会落得两边都不落好的局面。 杨承功一直看不上他大哥这急功近利的性格,但对方是嫡长,他也只能耐心向其解释。 “大哥,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们杨氏全族的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我们杨家与那有些人家不同,只要我们杨氏根基在,就算一时不顺,迟早也能东山再起。” 杨承宗冷冷地看着对方,“你就是这么说服爹,成功让泽哥儿留下?” 发现他大哥竟然摆出不惜要与他撕破脸的阵势,杨承功有些意外。 “大哥,让泽儿留下,是爹反复思考过后的决定,他下科能考中的概率十分大,连小公子都选择留下,我们杨家也在大安留下一支,不为过吧?” 杨承宗冷笑一声道。 “可惜厚泽没有小公子那样的福气,有个当皇帝的叔叔关照着,你就不怕他也步了你的后尘?哦,你怕,所以在离京前,你特意让弟妹派人怂恿媛姐儿去见何……小公子?” 媛姐儿是他的继室为他生下的小女儿,长相十分貌美,心机才华样样不缺。 若非当今皇上早已取消选秀,宫里则因太子的命格特殊,十分忌讳别人提及太子的亲事,他的小女儿现在说不定已然成了贵人。 四房说服他爹让杨氏下一代子孙中最出色的杨厚泽留下,又让媛姐儿去何昌逸下值回家的路上偶遇,打的是什么主意,杨承宗心里十分清楚。 只因他也希望这件事能成,才没有阻止,可惜媛姐儿的一番谋划失算,没能引起何昌逸的丝毫关注,他也只能死了份心。 杨承功不确定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但他绝对不能承认,毕竟这种操作实在有损他的声誉。 “大哥,我又不是不同意你的想法,只是考虑到我们来大营的时间尚短,才想多打听一下,你又何必对弟弟的意见这么大?” 杨承宗目含深意地看着对方,“我只希望尽快,不想因为大家心不齐,力气不往一处使,从而误了我们杨氏一族的前程。” 兄弟二人因对方耍心机而起争执的事告一段落后,瑞王那边就已得到消息。 接过何昌逸为他倒的茶,左宣宏直接嗤笑道。 “这杨家,哼,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也不想想当年他们出了那么大的错漏,若非有你出面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杨家早被先帝都给砍了,还有机会谈什么基业?” 瑞王也觉唏嘘不已,“我当年也是看在杨老太爷是个人物的份上,才出手帮他们一把,看来昔日的精明人物,现在也糊涂了。” “可见当今的手段实在不凡,继位没几年,就将他赶回家养老,又将杨老四给坑在一个废弃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杨氏、林氏等家族,突然相继退出朝堂,说是回祖籍,实则去了临海府的定海水师大营一事,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已引起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的关注。 也通过部分人去何昌逸面前示好之举,猜出他们会有此举,应与当年的瑞王有关。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应该都属于瑞王掌握的隐藏势力。 让所有人都想不通的是,那些人为何会如此顺从,毫不挣扎地退出仕途。 不管是因忌惮已然落魄多年的瑞王,还是因为害怕今上知道他们曾依附瑞王门下,会被清算与打压,按说都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毕竟那些人家中,有不少在朝堂上的根深叶茂,若是齐心联合起来,绝对是股能让皇帝都有所忌惮,无法轻易撼动的强大势力。 可是任凭他们再怎么打听,都无法从那些人家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使得整个京中都变得暗流涌动,有大臣对此警惕不已,私下里聚集到一起相互打探消息,想要知道这种异动背后是否藏有什么秘密。 尤其是某些同样藏有秘密的人,对此更为敏/感,十分担忧自家会不会也步了后尘。 即便宫里一切如故,仿佛突然变得耳聋眼瞎般,既不在意那些合族子弟致仕,退出朝野的人家是为什么,离京后去了哪里。 也不关心受其影响,在私下里频频开碰头会,分析形势,甚至是商讨某些对策的勋贵与大臣们。 看着最新送入宫的密报,正宁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朕都记不清这都是第几起了,若非皇儿提前安排得有人手,朕的那些兄弟,不知得死多少回。” 何殊闻言,不由得失笑。 “您放心,命只有一条,儿臣的那些叔伯们顶多也就只能死一回,不能再多了。” “看到这些,就知道皇儿着实没有说错,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忠心,只有永远的利益,喂养的虎狼吃不到肉,或是感受到威胁时,就会选择噬主。” 这让正宁帝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做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 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既没有倚重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没有提拔身边的宦官,而是选择相信年仅三岁,连某些复杂一些的字都认不全的太子。 如今他既不用担心会掸压不住被他倚重的心腹大臣,遭到反噬,朝政也没有被耽误,还在朝堂与民间都拥有崇高的威望与声誉,算是面子与里子都得了。 “儿臣之前说的这话,有无数史实作为依据,当然不会错,只是现实留给人们的选择往往有限,有些时候明知是把双刃剑,也只能选择仅顾眼前。” 正宁帝对此深有同感,还有些心有戚戚,因为他要不是因为有太子,肯定也要被迫做选择。 “现在想想,你皇爷爷之所以会将皇位传给朕,可能也有看出朕心善,不会往死里整他那些儿孙的缘故。” 不仅不会整,还派人保护他们,想到这些,正宁帝都忍不住佩服自己,虽然事情都是太子交代并安排,他当时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在他看来,何殊是他的太子,太子做的事,都是他默认的,他当然也能分一部分功德。 对此,何殊从善如流的直接应下。 “嗯,能有机会遇上父皇这么仁慈的皇帝兄弟,是儿臣的那些叔伯们的幸运与福气。” 荣郡王府上的吴参军进入书房后,态度恭敬地禀报道。 “启禀王爷,宫里安排的护卫又击退一拨贼人。” 荣郡王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是第几拨人了?” 吴参军毫不犹豫地回道,“第五拨!” 荣郡王哼笑一声,“要不是宫里与瑞王叔联手闹出这场,我都不知道,那些当面对我毕恭毕敬的人中,竟然藏有这么多想要置本王于死地的人。” 荣郡王正是宣王之子,比正宁帝这个叔叔只小一岁。 而宣王则是先帝的二皇子,当年与中宫嫡出的太子夺位,最后虽然成功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他自己也在随后自尽而亡。 因其主动赴死,为儿子的身亡感到伤心的先帝表示既往咎,将宣王长子封为荣郡王,算是安抚。 没了宣王,也曾显赫一时的宣王一系算是彻底沉寂了下去。 因宣王一系虽被罚了几家最招眼的,大半都没受到牵连,曾投靠在宣王门下的人,或是依附宣王的势力,有不少都已选择改换门庭,投向其他势力。 毕竟先帝的儿子多,不太可能选皇孙承继大统。 当然,走了大半,也有不少选择留下,对昔日的宣王府,后来的荣郡王府依旧保持着尊敬,逢年过节都不忘走礼的那种。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虽然谈不上有多宠爱,但是先帝对荣郡王这个孙子还算重视,给官给权。 在正宁帝登基前,没少羡慕荣郡王这个大侄子的日子过得滋润,同为郡王,他的处境远不及对方。 荣郡王为了不步自家父亲的后尘,行事向来低调,算得上是尽忠职守,对那些在宣王去后,没有散去的人与势力,也算照顾。 即便他在宗室中的地位远不及他父王,但他无论是在先帝朝,还是在正宁朝,都还算是颇有地位,给面子的人多,能给人提供的照顾不算少。 毕竟正宁登基后,也没为难这个侄子,虽然没有重用,但还适当提拔了一下对方。 所以荣郡王府不管是在宗室中,还是在朝堂上,都属于那种既不出挑,但也让人不容小觑的势力。 荣郡王自认也算对得起那些人,虽然接手他父王留下的这些势力,他也没多少野心,只为自保,并维护一下荣郡王府的体面而已,这些年真正用到那些人的机会其实很少。 却没料到京中刚传出点动静,就有人按捺不住地想要跳出来害他。 之前接到府卫总管吴参军的禀报,说是荣郡王府外多了一批很擅长潜伏的人,分别隐藏在荣郡王府周围时,他还以为是上面对他不满,派人来监视他荣郡王府上下。 若非他父亲留下的府卫都是精英,他可能都不知道这事。 直到他接到消息,藏在荣郡王府外的那批人帮忙相继拦下两伙贼人时,他才知道,原来上面派人过来,是为保护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真正要他命的,其实是那些往日里对恭敬有加的人。 “王爷,实在是那些人欺人太甚,我们干脆直接将他们的名单都交上去算了,也顾不上分辨到底是哪些人出手,哪些人无辜了,为般没完没了,稍有不慎,王爷就危险了。” 荣郡王靠在那里,叹了口气,真要交上去,他荣郡王府算是一点退路都没了。 可他心里清楚,这或许正是宫里的意思,他主动交上去,才是最体面的选择。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想到那位尚在潜邸时,处境远不如自己这个皇孙的皇叔,做出这个决定的荣郡王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时也、命也。 接到荣郡王直接呈到宫里的奏疏时,看到那请罪内容,还有那一长串名字,何殊笑着道。 “看来孤的这位堂兄终于扛不住,选择主动交底了。” 何殊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宣王留下势力最多,给荣郡王带去的危机也更大。 从别家都只相继遭遇到两三拨偷袭,唯有他荣郡王府,很快就将这个袭击次数给刷新到五的结果上,就知道荣郡王府尚存的家底有厚。 正宁帝也对此感到惊讶不已。 “那些人为了自保,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荣郡王可不比恭王等人,他可是领着要职的正经郡王,他们也敢出手?” 何殊点头道,“都是私下豢养的死士,事败会在第一时间自尽的那种,他们才敢这么大胆放肆。” 不过暗卫营已然研究出对付那些死士的方法,虽然依旧没办法保证全抓活口,但也成功抓住一大半。 这些被人花重金培养出的死士,不仅是重要信息的来源,还是很好用的劳力,甚至将来还能派到海外去征战四方,当然不容浪费。 正宁帝当然知道有能力豢养死士的人,往往都是些什么人家。 毕竟他当年身为一个穷郡王,连供养郡王府上下的近百口人,都极其费力,绝对没有资格去肖想豢养死士这么奢侈的操作。 接过荣郡王的奏疏,忽略掉那些请罪的话后,直接看向那一长串让人触目惊心的名单,正宁帝还忍不住感慨道。 “难怪皇儿总看不上有些人家,那有些人确实太不像……嗯,朕怎么瞅着这几家有些眼熟?” 何殊凑过头,扫了眼被他指出的几家,随口回答道。 “父皇觉得眼熟就对了,他们不仅在朝堂上蹦跶得厉害,与康郡王那边也有瓜葛,您肯定看到过相关奏报。” “宣王去后,杜乐贤改投在后来才出头的瑞王门下,瑞王败落后,才在时隔多年后,得到我们的重用,结果就背上什么‘,.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杜乐贤那种,只能算是失业后重新找个活干,实属正常,不过是有些人嫉恨他,才会这般败坏他的声誉而已,这些算是脚踏两条船,三心二意的那种。” 正宁帝点头,真是世道多艰,人心险恶。 “皇儿分析得很透彻,这可真是每逢大事,都会让人从中看透许多人性卑劣之处。” 何殊对此则习以为常,毕竟在她的前世,压根不用亲自经历什么大事,身边日常就会充斥着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随便上上网,就能知道人性的劣根有多么地没有下限。 “父皇心中有数就好,倒也不值得在意,毕竟这些可以传承多年,盛而不衰,或是历练挫折,仍能重新崛起的人家,自有过人之处。” 何殊从来不会单纯的以出身决定是否重用一个人,所以她本身对那种人家并不反感,甚至还很敬佩某些人家先祖的功绩,或是其良好的家风家训之类的长处。 所以能引起她反感的,基本都是那种只知拉帮结派、争名夺利、私心过重,还正好出身于那些大族的官员。 对这样的官员进行深挖后,往往就能知道对方所在的家族,甚至连其一些亲族在内,出同类官员的概率其实相当高。 而这种已在朝野上下织出一张强大的关系网的官员,往往都狡猾得很,让人很难拿到真正可以控制住他们的把柄,就算明知他们有问题,也要一忍再忍。 像荣郡王交上来的名单,何殊并没打算直接将照着名单将他们都打发走,而是将他们分类。 死忠于荣郡王的算一类,心狠手辣到噬主的算一类,她不想忍与三心二意的算一类,剩下那种明显是随大流给自家找个靠山的则都可以留下。 毕竟真要算起来,这些都是大安的精英阶层,肯定不能全都给送到海外去,何殊要的是能肃清某些由那些势力掀起的不良风气,改善大安朝堂的生态环境。 荣郡王就是何殊的下一个想要送出海的目标,这位看似吸取他父亲的失败经验,变得特别低调本分。 还汲取她爹当年的苟命经验,与他们的叔伯姑姑们,或者说是宗室中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来往,先帝在时,也不会上前献殷勤。 可是他学得不彻底,到底没能真正舍下野心,所以他才选择接受他父亲留下的这些势力。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都是龙子龙孙,曾距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近,却跌落尘埃,肯定难免有些不甘。 更何况上位的还是只比他大一岁,当年混得远不如他的正宁帝,两人之间的差距仅在于他是孙子,正宁帝是儿子。 尤其是从荣郡王的角度看,他爹死得很冤,被先帝当枪使多年,好不容易成功干掉最势大的元后嫡子,结果自己没享受几天,就被逼得自尽,是先帝欠了他宣王一系。 荣郡王保留那些势力,可以说是为了自保,为了增加自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可是何殊能够从中看到的,却是对方潜伏在侧,伺机而动的野心,只是她与正宁帝没有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而已。 从对方最终还是选择主动上交这份名单的抉择看,对方应该是彻底死了心,认清自己连手中势力的忠奸都辨不出来,并见识到宫中势力的强大,不可能再有图谋什么的机会。 不过何殊相信,这种死心肯定只是暂时的,只要给点名为希望的火苗,那野心不仅会死灰复燃,还会燃烧得极其炽热。 因为先是在此前被压制得太久,后又失而复得。 荣郡王不知道他虽选择向宫里投诚,还是被人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交出那份名单,甚至还包括一些势力的证据与把柄后,他看上去仿佛凭空老了几岁,打击着实有些大。 在这场让宗室中的王爷们,与追随他们的势力们,都感到人人自危的大风波中,被降爵的康郡王府算是相对较为平安的。 因为康郡王自以为是的低调发展京外势力,结果被无意间撞破他的野心的何殊给顺手拔了,连其视为最大依靠的母族,近两年也被打压得厉害。 而其妻族赵氏,在京中只剩下老承义侯勉力支撑一个徒有虚名的侯府,赵氏族中有点能耐的,都在前承义侯一案中,被清理得所剩无几,为他提供不了任何实质帮助。 知道自己的那点野心已然曝露,康郡王这两年变得更为低调,而且是不敢再四处勾搭的那种真正低调。 但他虽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却是依旧很关注这件事。 所以他罕见地来到自打赵氏出事后,他就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很少会来的康郡王妃的院子中。 “王妃,你可收到你那大侄子的回信?” 听到丈夫这迫不及待地询问,康郡王妃赶紧笑着将自己刚接到的信,递到对方手中。 “刚打开,王爷请看。” 看到赵晋仁的回信中只有疏远而又敷衍地问好,半字不提临海府与定海水师,更没有提及瑞王等人,康郡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早看出老承义侯对自己的独子宠爱无度,而前承义侯则对他的继室刘氏百依百顺。 所以康郡王当初一直鼓励本就与刘氏关系不错的康郡王妃,要与嫂子刘氏好好打交道。 对赵晋仁这个被养在外公家多年的侄子,可以说是相当无视,甚至还曾一再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对长大成人后,才回赵家的大侄子多有指责。 指责对方对她的哥嫂不敬,谁能想到,原以为注定一辈子都要受其哥嫂所制的大侄子,竟在宫里的帮助下,成功脱身,还彻底翻身。 年纪轻轻就得了侯位,与她交好的哥嫂被除族不说,还被发配到农场,宫里连她爹的面子都不给,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来。 这样一来,也相当于是让她失去了娘家这个靠山。 看她大侄子在定海水师混得风生水起,成为备受宫中信重的朝廷新贵,康郡王妃早就曾试图修复自己与大侄子之间的关系。 可惜无论是她的大侄子,还是那个曾让她一百个看不上的大侄媳,都对她十分敷衍,根本不接受她的示好。 眼看随着她失去娘家这个依仗,本就更偏爱那些妾室的丈夫越发地不喜见她,康郡王妃心急如焚,也无可奈何。 前些天听到丈夫要求她写信给娘家大侄子,问定瑞王在临海府的消息,她毫不犹豫地照做,如今能够及时收到回信,让她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当她看到丈夫刚接到信时,变得有所缓和的脸色,在看完信中内容后,瞬间变得阴沉如墨,心下忍不住一紧,拽紧帕子,小心问道。 “王爷,不知仁儿在信中怎么说?” 康郡王冷着脸一把将信扔到她身上,“你自己看吧,你那好侄子真是出息了,不仅不念亲戚情分,还劝诫长辈,讲什么保密规则!” 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直接转身离去,背影中充满愤怒,留下一边接住侄子的回信,一边伸手试图挽留他的康郡王妃,站在原地泪眼朦胧。 亲自看完信中内容后,康郡王妃也对侄子生出满肚子怨愤。 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姑姑只是问几句话而已,为何她的侄子竟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害得她在丈夫面前丢脸。 出手害死赵晋仁亲娘的是刘氏,她比这个大侄子大不了几岁的姑姑,在前大嫂出事时,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周岁的小姑娘。 虽曾因为相信刘氏的挑唆与蒙蔽,做过一些错事,却都是无心的,大侄子却因此而记恨她,一点都敬重她这个长辈,实在过分。 越想越气的康郡王妃随即命人准备马车,她打算回娘家找她爹,让老侯爷出面为她找回这个面子,还要警告赵晋仁,不要以为自己有了圣宠,就敢这么无视长辈。 接到消息的康郡王这才稍满意,他的王妃总算聪明一回,没让他亲自开口,就知道主动设法解决问题。 他非常在意前瑞王何广庭突然去了临海府的水师大营,还公开召集自己手中隐藏势力的事,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存在大秘密。 这个大秘密,肯定与林氏、杨氏等大族顺从的退出朝野,前往临海齐聚水师大营,与何广庭会合有关。 作为一个很有野心与企图的人,康郡王早就清楚所谓忠心,需要拿利益做交换的事实。 何广庭一脉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被先帝彻底打压下去,既没有手段可以笼络回那些已经散了十多年的忠心,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拿捏那些势力。 若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个大秘密实在非同一般,那些人绝对不可能这么顺从的听从何广庭的指挥,放弃现有的前程,去追随一个早已被废了的庶人。 从宫里没有反应,其实也相当于是默认了的反应中,就能看出,这里面肯定还有宫里的意思。 所以康郡王想的是,连何广庭那样年迈的废人,都能做的事,他凭什么不可以?,.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康郡王妃是老承义侯的庶女,在康郡王透过出想要求娶之意后,才赶紧记在其正妻名下,充作嫡女,嫁给当时的康郡王做正妃。 为了帮初登基的正宁帝笼络宗室,也为展现一些态度,何殊才会将其晋为亲王。 而正宁帝登基后,并没有大肆封赏宗室中人,只封赏提拔其中一部分的行为。 让康郡王一度曾为自己当初不惧外人的非议,为取得正宁帝的信任,选择娶赵氏庶女为正妻的行为,感到颇为自得。 直到得了为=晋升为亲王的好处后,被安置在礼部的一个看着尊贵体面,却无实权的位置上,一直不得重用,让妻子回娘家运作,也没有任何效果后,他才隐约发现一些事实。 他那位看皇兄对自己的母族也抠门得很,除了按例封赏的爵位,与面子上的一些赏赐外,对赵家也不重视。 他的老丈人虽是他皇兄嫡亲的舅父,也没得到任何重用,而他的老丈人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这与康郡王预想中的不一样,也与从前的那些皇帝上台后,往往都会首先抬举并重用自己的母族、妻族的情况不同。 毕竟这两族所处的地位,注定了他们会天然地依附皇上,全力辅助皇上坐稳位置。 何况在皇上登基前,也会得到这两族的大力扶持,纵观过往历史,有不少皇帝甚至是靠着这两族的帮扶,才有机会登上皇位。 可是正宁帝登基继位后,对母族与妻族的都只维持面子情,毫无重用之意,却没传出他忘恩负义,不念旧情的非议。 这里面的真相就显得有些微妙。 继皇后亲自上书夺了自己娘家的爵位,正宁帝罢了他表弟的爵位,还将罚其除族,将其送入农场劳作,这两家也没敢闹后,明眼人更加确定,这完全是因为那两家心虚理亏在前。 没有行下春风,怎敢盼秋雨? 没有帮扶过当年还在潜邸中的正宁帝,正宁帝登基后,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们都不为过。 毕竟是他们放弃与漠视正宁帝在前,后来没有受到报复,已经算是正宁帝宽容大度,何况还只是因他们犯错而收回本就是由正宁帝给出的东西。 因为是赵家女婿,康郡王后来不仅猜到其中的真相,还从他的妻子那里得到确认。 康郡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不惜放下脸面,求娶赵氏庶女为正妻的行为,可能是个得不偿失的错误选择。 所以自那以后,康郡王就对康郡王妃彻底冷了下来,他那位皇兄连自己老舅父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可能在意一个没见过面的庶表妹。 只是顾虑到赵家并没有倒下,而是尊荣与权势地位,都已落到与他们并不亲近的赵晋仁身上,康郡王才没想过要换个妻子。 而现在,就是他需要通过妻子,从赵晋仁那借力的机会,他想赶在所有人之前,弄清楚定海水师大营里的事。 赵晋仁是定海水师的主帅,肯定对大营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何广庭为何会去大营,还召集手中的势力去大营的事,都了如指掌,甚至还参与其中。 所以他也不要多,只要赵晋仁能给他透个口风,让他知道该从哪里的使力,再帮他在上面美言几句,他就有机会将这个可能是大机缘的差事,从何广庭的手中抢过来。 赵晋仁虽然和他妻子关系不亲近,可他毕竟是赵家子孙,老承义侯对这个大孙子有情有义,当初还曾坚持将他请封为世子。 所以康郡王认为,就算赵晋仁不给王妃这个姑姑面子,肯定不敢拒绝其祖父的面子。 更何赵晋仁的年龄已经不小,纵然他位高权重,受上面的信重,也该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 他这个姑父作为曾经的亲王,就算现已降为郡王,也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对方的助力,在京中与其守望相助,他的老丈人也该明白这个道理,好好劝劝赵晋仁。 康郡王不知道的是,当康郡王妃回娘家找她爹哭诉大侄子不尊重她,害她在康郡王面前丢脸,老承义侯满脸的无奈与沧桑。 “容儿,你该知道,晋仁自幼离家,在外祖家长大,又因为他母亲的事,对我们赵家的这些亲人心存芥蒂,你就别再去打扰他了。” 听到这话,康郡王妃赵秀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家老父亲,连眼泪都忘了流。 “爹,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赵晋仁姓赵,不管他在哪里长大,生来就是赵家人,就得认你这个祖父,认我这个姑姑,我们赵家的爵位都被他抢走了,他凭什么还怨恨我们?敢不认我们,我去宫里告他去。” 看着愤怒的女儿,老承义侯满脸的愁苦之色,皇上只看重他的大孙子,压根没将这个舅舅放在眼里的事实,他不可能跟任何人说。 他的大孙子当着他面,拒绝照拂庶弟妹的场景,虽已过去半年有余,却让老承义侯至今想起,仍觉历历在目。 也让他彻底意识到,他的大孙子恨他,不只是恨与他母亲的死有关的人,还恨当年选择息事宁人,漠视他母亲冤死的真相,纵容他亲爹与刘氏的赵家所有人。 所以面对话里话外求他为其出头的女儿,老承义侯只能劝她离对方远些。 可是女儿不仅不能领会他的苦心与难处,还说出这种只会让她与赵家自取其辱的话,让老承义侯瞬间勃然大怒。 “告?你想去宫里告什么?你这个姑姑过去不曾照顾侄子半分,还因受那刘氏挑唆与利用,与他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你去告什么?让皇上将你送到农场,和你的好姐姐做伴吗?” 若是告状有用,老承义侯也很想跟他的同胞姐姐告状,告她儿子飞黄腾达后,不说多提拔母族赵家,还将他的儿孙给送到农场里,承受生不如死的辛苦折磨。 看着她爹的愤怒,赵秀容被吓得一缩,她一个庶女,能有机会高嫁给康郡王,让她在丈夫面前向来习惯伏低做小,对丈夫言听计从。 但是对着娘家人,又有着一种优越感,哪怕是在她爹面前,也时常端着王妃的尊荣体面,老侯爷对此也不以为忤,愿意捧着这个高嫁的庶女,任她强势了这么多年。 早忘了当她还只是赵家庶女时,对她爹的敬畏。 如今见她爹发怒,还是下意识被吓得不轻,说到底,她嫁入王府的这么多年,丈夫带给她的只有轻视与怠慢,没有任何底气,她所强撑出来的那些,都不过是虚张声势。 反应过来后,赵秀容有些恼羞成怒,大声指责道。 “爹,您都在胡说些什么?赵晋仁的亲娘死时,我年龄小,还不懂事,能有什么干系?不管怎么说,您都是赵晋仁的祖父,他再怎么独,都不能不承认您,不听您的,只是托您帮忙问几句话而已,像我们这样的实在亲戚,只要他姑父这个王爷好了,肯定不会亏待他。” 看着这个色厉内荏的女儿,老承义侯感到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可他仍要努力活着,因为他死不起,他那个还在农场中吃苦受累,不得脱身的儿子,让他死不瞑目。 “有些事做过就是做了,不是你能用‘年龄小、不懂事’,就能开脱的,晋仁心里有数,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不让你再去往他面前凑,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忠告,你若不听话,后果自负。” 说完,老承义侯也不耐烦再与这个女儿继续纠缠,直接拄着拐杖离开,脚步蹒跚,背影萧瑟。 赵秀容试图阻目她父亲离开,却被无声出现的老管家派人给阻拦住,任她再怎么呵斥拦住的家丁,都没有作用。 气急之下让人安排马车送她回娘家时,赵秀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父亲不说帮她训斥的赵晋仁,劝说赵晋仁,还直接要求她不要再跟赵晋仁联系。 这让赵秀容如何甘心,早在丈夫出事,她回来求娘家人出面,却没帮到她的丈夫,只能接受被降爵的事实后,她就已经察觉到丈夫对她的不满。 过了不久,她娘家也跟着出事,没了与她走得十分近的哥嫂后,她能感受到丈夫毫不掩饰的疏远,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功,帮到康郡王。 而赵晋仁就是她的唯一依仗,她是对方的姑姑,还是王妃,对方怎么也要给面子才是,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她觉得只要她父亲出面,赵晋仁肯定得听话,结果她父亲却不愿帮她。 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老承义侯心里却很清楚。 赵晋仁能因那些庶弟妹的姨娘们,与他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就迁怒于那些庶弟妹,不愿照拂半分不说,还曾直言想将他们送去圈禁。 因为大理寺已经审出,他这女儿当年被刘氏利用,没少给赵晋仁的亲娘送有问题的食物和汤药。 虽然无法确定她当时是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被利用,还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利用,她都与赵晋仁的母亲,也就是她前大嫂的死脱不了干系。 所以赵晋仁只会更恨她,比恨那些庶弟妹更恨,因为她也利用了对方母亲对她的不设防,何况她的前大嫂对她极好,一直拿她当女儿般关照。 老承义侯劝她放弃,不要再试图与赵晋仁联系,远着些,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儿好。 因为只有远着些,她还能在别人不知内情的情况下,继续借她娘家侄子的势,维持她现有的地位与体面。 毕竟他那位冲着赵家外戚身份主动找上门的王爷女婿,可不是什么善茬。 若不知分寸的将赵晋仁给扰烦了,老承义侯毫不怀疑,他那位已经变得非常精明果断心狠的大孙子,肯定会与其做切割,将二人之间的仇怨直接公开。 知道自己若是出面,只会招来大孙子的埋怨,更加快这一天到来的速度,老承义侯才会在听到女儿的哭求后,选择断然拒绝,压根就不打算尝试。 可惜对于他为对方考虑的这番苦心,赵秀容不仅不能理解,还因此而对亲爹生出怨愤。 绞尽脑汁地想要打听定海水师大营中,到底藏着什么大秘密的人,远不止自以为聪明的康郡王。 其他一些大势力,也都在想方法设法地往临海府渗透打听。 可惜杜乐贤在临海府的三年,早将临海府给梳理得很彻底,一些明面上的消息也就算了,定海水师大营在消息可谓是半点不透。 因为所有试图接近或进入定海水师大营驻地的人,都被杜乐贤设置的层层关卡给拦下,确保那片区域中,连只鸟都只能飞入不能飞出,更别说是试图传递消息。,.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何殊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就算消息走漏,她也没有那么在意。 毕竟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承认,那些质疑、非议什么的,就对她爹构不成实质性的伤害与威胁,对她更没影响。 正宁帝也不在意,朝野上下目前已减少的势力虽不多,还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善相关势力结构,但是剩下那些人最近都顾不上给他添堵,着实让他感到久违的轻松。 “果然,那些人之前都是因为太闲,才会将精力都放到如何给朕找事上,有了可以牵制住他们的事,他们就消停多了。” 虽然那些人只是在朝堂上消停,在私下里并没消停,而且是上窜下跳的忙个不停,不过那些都不在正宁帝的关心范围内,有太子操心即可。 寒冬已至,虽然此前已经下达过一系列与防寒相关的政令,但是对于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所以何殊打算再下达一些相关政令,强调一下这项工作的重要性,让某些官员不要轻忽大意。 所以她此刻正在看门下省的官员根据某些区域在过往遭遇寒潮袭击,或是遭遇雪灾后,总结并提交上来的一些相关处理经验总结。 听到正宁帝的感慨,只是笑笑道。 “这很正常,某些不擅长干正事的官员,若不多给您找些事,如何凸显他们的存在,从而获取他们想要的官声与政绩呢。” 在何殊的努力下,原本只在边疆区域种植的棉花,早已被推广到全国,让大安普通百姓家也基本不缺棉衣、棉被,再配合土炕技术,极大地提升了百姓们的过冬抗寒能力。 需要官方做的防寒准备,除了要派人及时清理积雪,避免某些容易发生雪崩的区域出现雪崩,还要关照那些房屋太过破败,上无片瓦的贫困家庭等。 而且冬季还是风寒这类容易导致传/染,甚至还会致命的疾病的高发期,也需要当地官方做些相应的应对准备,并采取一些积极预防的措施。 正宁帝惬意地抱着手炉,不时喝一口热茶,心情十分好。 “只要他们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利用朕得了他们想要的,还要非议朕,朕就无所谓。” 只是这世上从不缺那种恨人有、怨己无,得到了还嫌少的人,正宁帝得这个朴实愿望注定没有机会实现。 何殊考虑到影响问题,正宁帝顾虑着手足之义,才没在当年重罚康郡王,只是警告性地将他降爵,绝对算是莫大的宽容与仁慈。 可是康郡王不仅不曾反省己过,还对自己被降爵一事,感到耿耿于怀,怨正宁帝不顾念手足之情,不重用他还打压他。 丝毫不曾想过,他们除了有个共同的爹,在宫宴这种场合打过几次照面,他还从不曾将当年的正宁帝看在眼里外,两人之间有何情义可言。 他自以为是的上赶着去求娶赵家庶女,自认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与付出,结果却没得到想要的一切,就觉得是正宁帝对不起他。 从不曾想过他娶赵家庶女的事,并非正宁帝的意思,正宁帝绝对没有义务为他的心机谋划买单。 听说康郡王妃无功而返的事,康郡王立刻勃然大怒,认为老承义侯会拒绝,完全是因没将他这个女婿放在眼里。 愤恨之下,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甩了康郡王妃一巴掌,然后甩门而去。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挨打的赵秀容愤而在次日一早递帖子进宫,求见皇后。 赵秀容不仅是正宁帝母家表妹,也是康郡王妃,双重身份摆在那里,皇后也不好怠慢。 然后就听对方哭着抱怨了一上午,抱怨她命苦,娘家没有依靠,父亲年老不问事,娘家侄子明明位高权重,却对她这个姑姑十分怠慢无礼。 只字不提康郡王对她的各种轻视与冷待,也没提康郡王打了她,导致她愤而进宫来哭诉的,正是来自康郡王的那一巴掌。 自打公主的亲事问题顺利解决后,皇后仿佛卸下重担,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之前那唠叨不休,总是莫名感到烦躁的状态,都已消失大半。 但是看到这位一直哭着喋喋不休的妇人,她连喝数杯茶,才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赵氏,本宫只想知道,你今日进宫来,到底有何目的?” 见对方满脸惊色地看着自己,一副无辜而又委屈的模样,皇后心中顿时窜出一股无名火,语气难掩不耐。 “且容本宫提醒你,你提到的老承义侯爷与忠实侯,都是外臣,你若想状告他们待你这个郡王妃不够恭敬,你可以去大安宫门外敲登闻鼓,请求陛下为你主持公道,本宫只有规劝约束命妇之权,没有处罚外臣之权!” 听到这不客气的话,康郡王妃有些无措地请罪。 “是臣妇一时失态,还请娘娘恕罪,臣妇没有状告父亲与侄儿的想法,只希望娘娘能出面劝诫一下他们,还有臣妇那侄子与侄媳妇,他们如此不敬尊长,实在有失体统。” 皇后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不悦地回道。 “就算是亲戚,本宫也没有强令赵家表侄夫妇,非要敬你这位外嫁女的权力,赵氏,你此番进宫说的话,提的要求,太僭越了!” 见到皇后的手势,掌事女官随即宣示道。 “康郡王妃赵氏于宫中出言无状,僭越失仪,当罚回府思过个月,一年内不许入宫觐见!”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新年,这便意味着她连过年进宫领宴得赏的机会都没有,在京中丢尽脸面,康郡王也会更加怨她无能。 “娘娘,不要啊,求娘娘开恩,原谅臣妇这次吧!” 皇后态度严肃,语气却很淡漠地开口道。 “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赵氏你不知轻重,为一己之私,罔顾国法,怂恿本宫为你出面惩处忠实侯夫妻在前,触犯宫规在后,本宫绝对不能徇私包庇。” 看到哭着被带下去的赵氏离开她的视线后,皇后才起身去卫生间,她就没见过这么没有眼色的妇人。 就算她既是表嫂,也是兄嫂,可是在这两重身份之前,她还是这大安的皇后,对其客气几分,对方就蹬鼻子上脸,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正宁帝听说这件事,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还跟着吐槽。 “确实太过分了些,据朕所知,那赵氏当年生母早逝,是被赵晋仁的母亲胡氏当女儿养大,结果前几年才查出来,她在胡氏被害死的这件事情上,也脱不了干系。” 说起这个赵氏女,正宁帝就忍不住想起他曾纳为侧室的那位,不禁顺口抱怨道。 “这赵家真是教养家风有问题,幸好赵晋仁不是在赵家长大。” 说完,就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对上两双饱含深意的眼神,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陛下请慎言,赵氏再如何,都是母后的娘家,就算现在没外人,也不好这么说。” 正宁帝这才想起来,他的母妃也是赵家女,抬手打了自己的嘴巴。 “嗯,是朕失言、是朕失言,皇后提醒得是。” 嘴上虽然认错,但是正宁帝内心里并不认自己说得有错。 因为他与自己母妃的感情不深,固然有对方早逝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对方给他留下的那些母子相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 何殊知道对方的那些不宜宣之于口的心结,笑着转移话题道。 “看来康郡王急了啊,他肯定是因猜测到水师大营那边有好差事,打着让父皇换上他的主意,才会如此急躁,先是怂恿赵秀容联系赵晋仁无果,又逼赵秀容回娘家请老侯爷出面,结果老侯爷这次学了乖,知道孙子不听他的,没敢出面,又被逼进宫。” 想到赵氏脸上那个用厚粉都遮掩不住的巴掌印,皇后忍不住皱眉。 “这么说来,那康郡王才是最该训诫的一个,结果她进宫后,只知道反复跟我抱怨娘家人,给康郡王表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在何殊看来,自私自利成性的凉薄之人,脑子还拎不清,会将好好的一把牌打成这样,实在不足为奇。 正宁帝则好奇地问道,“康郡王用这种方式将赵氏逼进宫,能有什么用意?” 没等何殊开口,皇后就已明白过来。 “不逼进宫,你们爷俩怎么知道他已经急了,对定海水师大营那边的事很感兴趣?” 正宁帝仍觉费解,“那他也不用打赵氏吧,那赵氏毕竟是朕的表妹,他就不怕朕生气?就算朕知道了,也不会成全他。” “您没听到母后说,赵秀容就算挨了打,也没提他的半个‘不’字,还为他表功?很显然,他自信已将赵秀容拿捏得死死的,你若在意这个表妹,只会成全他,你若不在意,打了也就打了。” 正宁帝一拍巴掌道,“所以说,这就是一个试探。” 何殊点头,她没说的是,正宁帝若摆出不在意的态度,可能最多不出年,康郡王府就会传出郡王妃薨了的消息。 她对这夫妻二人都没有好感,也不会关心赵秀容的死活。 赵家内部人,都知道赵晋仁的母亲胡氏死于刘氏之手的事,赵秀容肯定也知道,可她后来却与那刘氏走得十分亲近。 至于刘氏借她之手给胡氏下药的事,她当时知不知道,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但是何殊可以肯定,对方后来肯定知道,凭她能够活得如此没心没肺,对当初关照她的胡氏没有任何愧疚,还与害死胡氏的刘氏‘姑嫂情深’,就让她配得上这世上的一切恶报。,.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正宁帝后来才找机会问道,“对于康郡王,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知道何殊虽然对那赵氏没什么好感,但是康郡王的举动,绝对膈应到了她。 对于这类人,何殊从来都是即便没有当时处置,迟早也会找机会处理掉对方。 “儿臣记得庆王的母妃与这康郡王的母妃,似乎是亲戚关系?” 正宁帝实在记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毕竟京城中的人家,但凡是祖上曾显赫过的,仔细往上多查几代,基本都能攀得上亲。 皇族更是几乎与那家家都能攀得上亲,毕竟仅先帝一朝,曾先后纳过的后妃就多达数百人。 只有特意去翻看相关案卷,或是叫来熟悉先帝后宫情况的宫人内侍,才能确定,反正正宁帝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何殊也没指望对方能给她一个准确答案,虽因事务太多,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记混,但她可以肯定,确实有位被废的王爷与这康郡王的母妃是近亲。 “待儿臣回头确定一下后,将这两人分到一处,也算是父皇您成全他一场。” 康郡王最不服的就是他因出生晚,既没赶上到夺嫡大战,又没赶上先帝最后挑继位人的机会。 既看不上那些在夺嫡中败落的兄长们,也看不上正宁帝这个靠运气当上皇帝的兄长。 何殊打算将他与某位废王安排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在其成长历程中,缺失的一部分教育,例如来自哥哥们的绝对实力压制与毒打。 正宁帝瞬间领会到何殊做这个安排的用意,同时也忍不住回想起先帝朝时,他只是偶尔被迫围观一下,就被他那些兄长们的争斗与手段给吓得不轻的经历。 “皇儿待你康郡王叔,真是‘用心良苦’!” 何殊毫不心虚地直接应下,“这是应该的,儿臣只是让他求仁得仁而已。” 考虑到康郡王手中的势力已被去了七七/八八,何殊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算上康郡王,毕竟这个除了有些碍眼,已经不具备什么威胁。 却没料到对方不依不饶地主动送上门来,除了满足对方,何殊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方式成全这份叔侄情。 只是她虽已在心里做好安排,却没打算提前给对方透信。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大雪纷飞的腊月天后,何殊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着室外那下个不停的大雪,不仅没有半点欣赏雪景的心思,心情还无比沉重。 宫里有内侍与护卫时常清理,仍是一会的工夫就能积上厚厚的一层雪,那些人手不足普通百姓家,遇到这种天气,又待如何? 可她现在尚不知道这种连续下大雪的恶劣天气,目前都已覆盖哪些区域,当地官员有没有按照朝廷的指示,提前安置好那些住危房的百姓。 这大雪下得正宁帝也有些发愁。 “这大雪下得真让人心慌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又出这桩事,真是一年到头就没个安稳日子。” 每到这种时候,正宁帝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早年的愿望,当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贵闲散人。 何殊脸色沉重地点头,“是啊,希望这只是小范围内的,民生多艰,实在承受不起这么多的灾难。”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大雪稍停,道路刚通,何殊就接到奏报,京城与周围三个府县遭受雪灾,被大雪压垮的房屋多达上千间。 好在因预防工作做得还算到位,官府见势不对,就强令一些百姓搬到房屋条件较好的亲戚,或是祠堂、学堂等地暂住。 各地出动驻军及时清理境内某些关键区域中的积雪,有效避免了雪崩之类的次生灾难发生,没有直接造成人员伤亡,只有一些因疾病,或是年老体衰之人,没能撑过场严寒。 看到这些奏报,何殊的确松了口气,情况比她预料的要好些,但她随后就叫来江卫功,让他带人前去暗访,确定这些受灾区域中的情况,是否真如地方官员说得那样太平。 已经直接放下心的正宁帝笑着摇头道,“真不知道你这多疑的性格像谁,朕与你母后可不像这样。” 对何殊而言,她现在的‘多疑’,完全是被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员们给逼出来的,完全不是像谁的问题。 毕竟她前世可没这种遇上重要事,总要先打个问号,让人再核实一遍的习惯。 “民生无小事,儿臣若不抓紧些,就会给那些官员留下可乘之机,只有让他们知道,我们虽然深居宫中,但也时刻关注宫外一切,不会被蒙蔽,他们才不敢对朝廷的政令掉以轻心、敷衍了事。” 至于的被压垮上千房子的损失,都只是小事,当务之急先安置好那些失去房屋,无家可归的百姓。 回头让朝廷拨笔受灾贴补,再由宫中或东宫提供一笔建房专项款,无息借给受灾百姓进行灾后重建,就能帮助那些受灾百姓渡过这个难关。 关键是人,前世的生活环境与经历,以及接受的教育,都让何殊见不得活生生的人,因各种灾难而大批的无辜丧命,就算她能做的有限,也想竭尽全力降低灾难之下的生命损失。 何昌逸的假期毕竟有限,虽然不舍与老父亲分别,瑞王也不允许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这般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对于瑞王而言,能有机会在出海之前见到小儿子,父子还能相聚一段时间,已然是意外之喜,可他小儿子的仕途与前程更重要,肯定不能耽误。 何昌逸与左书意只能带着满心的不舍与担忧,踏上回京的路。 虽然他们因为不放心自家老父亲,都曾生出过跟着一起出海的想法,却被他们的父亲给无情的镇压了下去。 因为瑞王等人决定出海,既为了却曾经的壮志与遗憾,也是为了给膝下年长的孩子们留下一份基业。 何昌逸与左书意则不然,两人在大安已经拥有属于他们的前程与机会,只要他们自己努力上进,未来可期,绝对不适合跟着他们一起出海冒险。 毕竟大安的发展空间,绝对远比海外岛国大,不管是从现实方面,还是从感情方面上考虑,他都更适合留在大安。 两人去临海府时,穿的还是秋装,在定海水师大营的期间,秋装穿着还嫌热。 等到他们回到京城时,已然穿上棉袍与厚披风,回京没几天,就面临着积雪成灾的景象,让左书意忍不住感慨道。 “我要是有杜知府的才华,此刻应当吟诗数首,抒发一下半个月前还在海边挥汗如雨,半个月后却在京中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心情与体会。” 何昌逸笑着往炭盘里添几块碳,“我怎么没看到你打哆嗦?” “夸张、夸张,表哥与沈状元都是读书人,总不能连夸张都不懂吧,不懂就向杜大先生学学,人家在海边看到一只海鸟飞过,张口就是鲲鹏展翼、志在万里,啧啧,那潇洒豪迈的胸怀,真让人敬佩。” 沈卓笑着点头道,“乐贤居士的诗才惊世绝代,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读书人,堪与之相提并论的,书意兄莫要对我们期望太高。” 何昌逸笑着点头,随后又难掩担忧地问道。 “据说京中与附近的府县都遭了雪灾,不知损失情况如何?” “入冬后,上面就已下达多条政令,要求各地官府要做好防寒应灾的准备,各地纷纷上奏表示会响应朝廷的要求,问题应该不大,京城里虽然损毁了上百间房屋,因京兆府事前安排得当,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门下省的官员早已总结出一条经验,就是上面不在乎房屋之类的损失,最在意的是百姓伤亡。 不管是一年四季中的什么时节,只要宫中一旦接到这类意外伤亡的奏报,他们门下省往往就需直面御书房中的寒冬腊月。 何昌逸搓搓手,满脸欣慰地点头。 “没有出现伤亡就好,上面向来强调,应对天灾,要以预防为主,相关政令年年都会提前颁布,后面还会反复强调,那些地方官员们,早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提前做好哪方面准备了吧。” 事实上并没有! 这话说完不到十天,他们就敏锐地察觉到部里氛围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因两人已经彻底融入部里,有那消息灵通的同僚没瞒他们,是上面派人暗访,发现文山府存在瞒报雪灾实情现象。 目前还没彻底查清在雪灾中丧命的百姓数字,但已初步查实的,就在十人以上。 即便出了这么大纰漏,文山当地的官员首先想到的也不是帮扶灾百姓,尽量避免灾情的持续恶化,而是一边忙着向朝廷表功,一边忙着封口。 何殊接到暗卫发回的奏报时,竟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才是常态,若能真的都像奏报中写的那般好看,她这个太子也不用当得这么劳心费力。 只是她仍觉生气,那是文山府,距离京城只有不到二百里的文山府,可以说是在眼皮子底下,那些胆大妄为的官员就敢欺上瞒下。 那些距离上千里乃至数千里的地方,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想到这些,何殊的心中就充满各种无力与暴躁情绪。 可她当下最需考虑的是善后问题,出了这么严重的恶劣事件,何殊肯定不能让这件事善了。 何殊招来沈卓,直接问道,“沈卓,孤本打算让你在门下省多历练两年后,再放出去,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文山府事出突然,孤打算派你去接任通判一职,你意下如何?” 沈卓毫不犹豫地直接应下,“多谢殿下厚意,臣领旨!” 何殊点头道,“你虽外放出京,秀林坊的房子仍可留与你家人租住,不必对此心存顾虑。” 沈卓再次郑重道谢,对他而言,家人留在距离文山府不太远的京城内,有表姐夫妻照应,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毕竟秀林坊的房子环境清雅,住宿与生活条件都十分便捷,安全方面更不存在问题,他的祖父母都适应得很好。 总让已经年迈的祖父母跟着他到处奔波,不断适应新环境,也不是回事,所以沈卓没有推辞。 得知沈卓被外放到文山府任通判的消息,门下省的众同僚都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表示不舍的同时,也不乏羡慕。 “沈大人真不愧是去岁的状元,入仕不到两年,就已升任六品通判。” 倒也谈不上有嫉妒,毕竟从门下省外放出去的官员中,有的人甚至是直接官升一大阶,被破格提拔重用。 而且这种机会并不少见,这次没轮上自己,没准下次就能轮上,或是等到历练够了,总会轮到,端看他们自身的能力与缺职是否匹配。,.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应酬完部里的同僚们后,下值回去的路上,何昌逸才有些不舍地问道。 “怎么毫无预兆地突然定下要外放的事?贤弟还要匆匆赴任,这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 沈卓抬手接住空中那细碎的小雪花,心情也有些复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外放与升迁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里的官员已被就地免职,还等着被临时调派过去的官员,赶紧到任,好负责雪灾善后事宜。” 文山府的瞒报消息尚未正式公开,朝堂上的人,还在忙着为那些官员请功,沈卓也不好说得太过清楚详细。 何昌逸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一想到两人可能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像这般同进出的共事机会,心中就充满对好友的不舍。 “恭喜贤弟,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希望你能自此鹏程万里,直上云霄!” 沈卓看着他,语气认真地回道。 “谢谢昌逸兄,不过我能得到的机会,以昌逸兄的能力,肯定也能很快遇上。” 何昌逸连忙摆手道,“不急、不急,我还想在门下省多锻炼两年,过去总是自以为已经学到了的那些,都是来自书本与父亲的传授,进入门下省后才发现,学到跟用到,完全不是一回事。” 沈卓对此深有同感,“是啊,门下省确实是个非常锻炼人的地方,能有机会进入这里,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贤弟,你说,那些官员都是怎么想的?无视朝廷三令五申,一再强调的政令,事后还试图遮掩。” 回到部里后,为了追进度,何昌逸将他不在京中那段时间里,发生的大小事,包括朝廷颁布的各项政令,都仔细看了一遍。 何昌逸十分确定,若那些官员但凡愿意上心一些,以百姓能负责一些,只需按照朝廷列出的几项措施做,见势不对,宁愿多费些功夫,也要先将那些百姓迁出去,以防不测。 怎么也不至于出现目前这个局面,将上边那位气狠了,大家的这个年恐怕都不好过。 沈卓也理解不了那些地方官员的想法,上边就差手把手地教他们做事。 只需将钻营仕途的心思与精力稍分一些出来,放到老百姓身上,就不至于如此,可惜他们不愿意。 “所以他们现在要为自己的玩忽职守、怠政、侥幸思想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京中宋太师府上,五夫人正满脸焦急之色地哭着跪求上首的公爹。 “爹,您要救救夫君哪,他被人带走五天了,还不知会受到什么磋磨呢。” 宋太师握紧手中要拐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宋老夫人则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怒声斥责儿媳道。 “你是怎么给人当妻子的?连自己的丈夫被人带走的原因,甚至连带走他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宋五夫人一脸委屈无奈地回道,“娘,夫君前段时间得了两个城里人家送的舞伎,整日在府里风花雪月、吟诗作画,儿媳一直见不到他的面。” 听到儿媳的辩解,宋老夫人下意识小心看了眼丈夫,随即冷着脸训斥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个正室无能,既不知劝勉丈夫要努力上进,也约束不住那些小妇,才有今日这祸事。” 宋太师深吸了口气,才沉声问道。 “你们这些家眷被控制起来的这几天,那些人都审问了些什么?” 能够借机摆脱婆婆的斥责,宋五夫人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回道。 “他们问过儿媳,家里都有些什么家产与财物,夫君日常的收入都有多少,府上平日里的花销多少,还问夫君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与什么人有来往之类的,那些人待我们倒还客气,就是不知道夫君那边的情况怎样。” 问过他们这些人后,又搜了一遍身,就将她与几个姨娘、孩子直接赶了出来,连路费都没给他们留。 他们是靠着向昔日交好的人家求助,才在别人避之而不及的冷漠态度中,得了些路费回京。 看着丈夫那铁青的脸色,怒不可遏的模样,宋老夫人赶紧温声劝慰道。 “老爷,老五的性格是散漫爱玩闹了些,可他向来胆小,家里分给他的产业也不少,手里不缺钱花,应该不敢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那些人会将儿媳他们放了,应该也能证明这一点,您还是赶紧让人打听一下老五的情况吧。” 不劝还好,被这么一劝的宋太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瞪着她怒声质问道。 “你现在才知道自己生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德性?早干什么去了?既然没有本事,好好领个闲职,有大把的时间玩闹,不是正好,你非要说什么他有心上进,这就是他宋进明上进的结果?” 丈夫的勃然大怒,当着厅中众人的面,丝毫不给她这个妻子留面子的训斥,让宋老夫人瞬间意识到,她儿子这次是闯下大祸了。 所以她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 “老爷,这……” 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大管家满脸仓惶地快步走进厅内。 “老爷,九门提督府派人将府上围起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崔景怀已经带着人大步迈入厅中,院中已经传家丁侍女们试图阻拦,被兵勇们呵斥不得阻拦的声音。 早在问过五儿子前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以及那些悄悄潜入文山知府家,将府里人都控制住的人,都问过他们,后来便将他们放走的消息后,宋太师就已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文山府遭遇雪灾,呈到朝廷的奏报中,写得头头是道,文山府的官员谨遵朝廷的政令,做好一切防寒御灾准备,除了一些房屋损失,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失去房屋的百姓都已得到妥善安置等。 宋太师信以为真,觉得这是难得的大功一件,正示意自己的门生故交帮忙造势,借此机会让他的五儿子崭露头脸,只是宫里还一直没有表态。 却没料到,先迎接他的却是五儿子的家眷狼狈回京的消息,让他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对。 得知他的五儿子一家,早在五天前,就已被直接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们府上的人带走,剩下这些家眷与家丁仆人也都被看管起来后,他就知道这是出了大事。 所以宋太师在感觉到大祸临头后,才会顾不上在人前给继妻留面子。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解决这场危机,上面就已雷霆出击,直接派人围住宋府,对他们宋府进行查抄。 此刻看着大步迈入厅中的崔景怀,宋太师没有起身,也不像迅速聚集到他身边的家人般,面露惊慌无措。 “崔大人,不知老夫这是犯了什么错,竟然如此劳动你们九门提督府?宫里可有明旨示下?” 崔景怀拱拱手道,“下官见过老太师,九门提督府奉命查案,难免多有失礼,还请老太师多见谅!” 宋太师听到这话,就知道形势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糟糕,纵观这崔景怀接掌九门提督府后,每次奉命督办的案件,无一不是牵连甚广的大案、要案,从无失手。 更重要的是这人只一心为上效忠,六亲不认,九门提督府上下,也被他给彻底梳理整治了一番,从上到下都变得特别滑头。 别人给的好处全都收下,让办的事一概不理,发现这些兵油子的德性后,也就没人再往他们身上费劲。 这也就使得九门提督府的人一出动,从不留情,更不存在什么被包庇、通融的可能。 宋太师扶着拐杖站起身,脸色肃然的开口道。 “老夫要进宫面见圣上,就算要调查我宋氏,也该是大理寺奉命调查才对,崔大人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上门抄家,恐怕有违国法章程。” 大理寺虽在年初时,也被宫里整治了一番,中上层官员被撤换掉大半,但是对于像宋太师这等在朝堂上的根基深厚之人而言,落在大理寺,远比落在九门提督手中的结局好。 崔景怀不以为意地随口回答道。 “老太师可能还不知道,令公子宋进明,任文山知府期间,贪图享乐、欺君罔上,导致文山府上下共有五十三人丧生于雪灾之中,现已交由大理寺审查。” “查抄宋家的旨意,已在朝堂上公布,宋侍郎等出身于宋氏家族的官吏,都已被当场下狱,贵府之所以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是因一切调查早已开始。” 听到这话,一直故作镇定的宋太师再也强撑不下去,一口热血喷了出来,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因自己一时的贪心与偏心,听信继妻的怂恿,给五儿子运作一个知府之位后,竟将他们宋氏全族送上末路。 而且是在距离京城不远文山府,他以为有自己派人从旁看着,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结果出的却五十多条人命,欺君罔上,无不都是罪不可赦,会牵连全族乃至亲族的重罪。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请太医,快请太医!” 崔景怀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以贵府这情况,太医是肯定不便请了,不过我们来时,带的有备不时之需要的大夫,就请他为老太师诊治一番吧。” 宋老夫人满面怒色地瞪着崔文景。 “我家老爷不仅是先帝朝的阁老,还曾教导辅佐过当今陛下,陛下仁慈,一定会派太医前来为我们老爷诊治。” 听到这话,跟在崔景怀身后林进志瞬间嗤笑出声。 “老夫人莫不知道,随着皇家疗养院开始营业后,太医们就不再出诊了?老太师虽非寻常人,恐怕也无法再请动太医们随时到家里出诊了吧,您请放心,我们大人请来的是京城名医,医术水平绝对值得信赖。”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只有价格出得到位,才能在上值时间之外出诊,再不像过去般随叫随到。 宋老太师心里清楚,越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他越不能倒下,所以他推开身边人,努力坐直身体道。 “老夫要见皇上,还请崔大人帮忙派人通禀一下。” 崔景怀脸色沉重地回道。 “对于文山府因官员办事不力,没有及时做好应对雪灾的准备,导致百姓伤亡惨重一事,陛下深感愧疚,为哀悼雪灾中丧生的百姓,现已宣布罢朝三日,宫中素食三日,期间不接见任何大臣!” 而办事不力,该为这场祸事负首责的官员,正是他宋太师的儿子,这位宋太师常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张口闭口都是圣贤之言,端着老资历训诫皇上。 谁能想到他宋氏一族竟然有今天,只因向来老谋深算的宋老太师算错了自己的儿子,将个草包安排到一府知府的位置上,闯下这滔天大祸后,不思该如何及时补救,竟然直接犯下最致命,也最不容抵赖的欺君大罪。,.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听说皇上要罢朝天,而且是天都不接见外臣,宋太师顿觉头脑发晕,身上都有些虚软无力。 以九门提督府的办事效率,天后,估计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我儿犯事,理该由大理寺受理,崔大人这般做,也太擅权了吧?” 崔景怀知道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皇上之所以命本官受理此案,本是为了照顾宋太师的情绪,才会拒绝让郭寺卿亲自带人查抄宋府,既然太师对此有异议,一再提出质疑,辜负皇上的一番心意,本官就成全太师吧。” 说着,崔景怀就向旁边点头示意了一下,林进志快速往厅外跑去。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郭风远,名义上是前御林卫的副统领,实际上却是暗卫营出身,也曾是崔景怀卸任暗卫首领前,给何殊推荐接掌暗卫营首领的候选人之一。 崔景怀则在随后悠闲的坐到一旁,笑着道,“希望宋太师见了郭大人后,莫要太受刺激才是。” 对方那明显是幸灾乐祸,看戏不怕台高的模样,让宋太师莫名感到情况有些不妙,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坚持,似乎并非上策。 只是还没等到他问自己出心中的疑惑,被从宋府其他院内,相继拘过来的姨娘、儿媳与子孙们充满惊恐的哭诉声所掩盖。 崔景怀早就见惯这种场景,对这些从前活得锦衣玉食,日后将会变得连粗茶淡饭都很难混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因为比起那些因他们而死伤的人,能让他们有机会活着赎罪,就算是皇上开恩。 几乎是在宋家这些人的情绪稍平复,厅内嘈杂的声音稍减轻些的同时,就见大理寺卿郭风远神情淡漠地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林进志则扶着一个头戴帷帽,身材矮瘦的身影。 “本官就知道,郭寺卿肯定就在附近,不愿错过宋府的这场热闹。” 从没在人前笑过的郭风远下意识笑了下,虽然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好像是在强颜欢笑。 可是与其共事多年的崔景怀很确定,这绝对是他的这位同僚自打进入暗卫营后,最开心,笑容也最发自内心的一次。 “还是崔大人了解下官,多年夙愿得偿,下官怎能错过。” 宋太师惊疑不定地看着郭风远,“郭寺卿此话何意?老夫分明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宋修品,你这阴狠歹毒的小人,我娘家郭氏供你读书入仕,你却派人放火烧杀妻儿,夺我郭氏家财,还试图踩着我与锋儿的尸骨上位,幸好老天有眼,没让我们母子如你所愿,身死当场,让你这畜生不如的恶行,总算有了可昭示天下的一日!” 充满刻骨仇恨的沙哑声音,仿佛是由索命的厉鬼发出,听得让人心中发颤。 宋老太师腾然坐直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被郭风远侧身扶到前面的身影,身体忍不住哆嗦。 “你……你是谁?” 郭风远目光冰冷地看向对方,“宋太师,这是家母郭宛平,也正是你当年为求娶高门贵女,想要设计烧死在别庄中的那位结发之妻,更是你自诩深情,装模作样地在火烧别庄后,一心求死,时常于人前挂在嘴边缅怀的原配。” 宋太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宋老夫人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 她当年曾是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高门贵女,之所以愿意下嫁给宋太师这个当时刚在京中崭露头角,却无家世可依的丧妻小官。 皆因她听说了对方与发妻情深意重的事迹,知道对方在妻儿死后,伤心到想要当场与妻儿一同死去的举动,大受感动,开始对其生出一些好奇。 后来看到过他写的那些思念妻儿的诗词,更加认定对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两人因意外相识而有所接触后,感受到对方的细心体贴,以及对前妻的深情厚谊,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弃一众年轻俊杰于不顾,选择嫁给对方。 两人成亲后的几十年,宋太师官运亨通,一路晋升为阁臣,深受先帝的器重,门生遍布朝野上下,权势极大,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宋氏全族也跟着发达。 外面有无数人羡慕宋老夫人昔日挑夫婿的眼光,宋老夫人也对此感到颇为自得。 因为她的娘家虽因参与夺嫡而败落,她的丈夫却没想着要与她娘家划清界限,而是不辞辛苦地为之周旋,向先帝求情,让她娘家没有落得惨遭流放发配的下场。 在她看来,这些都能证实自己当年没有看错人,她的丈夫确实是重情重义之士。 可是郭风远这个大理寺卿的话,还有这个妇人的话,所透露出的某些残酷真相,让她实在不敢相信。 郭风远淡漠的目光扫过这对夫妻,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对宋老夫人并无恶感,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另一个受害者而已。 而他再开口,说出去的话,却让宋太师瞬间破防。 “宋太师可能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母子没有死在你的算计之下,下官不妨告诉你这里面的真相,因为你是先帝有心豢养的恶狗,而我们母子,则是先帝派人救下,准备用来对付你的后手。” 这又是一个让宋太师不敢也不愿相信的真相,他试图厉声制止。 “你……你给我住口!这是栽赃、这是诬陷!” 他这辈子费尽心机争名夺利,就算宋家因他的儿子不争气,从而败落,宋太师也不希望自己辛苦维持一辈子的名声,就这么化为云烟,只剩下恶名。 可是郭风远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在暗卫营接受那些残酷训练时,他就是靠着这股执着,才能坚持下去。 做梦都盼着能为自己母子申冤的这一天,郭风远现在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是不是栽赃、陷害,宋太师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是你这头恶犬确实听话,先帝指谁你就咬谁,连你费尽心思攀附上后,确实给你提供许多帮扶的岳家也不放过,我们母子早就被带到朝堂上,戳穿你在世人面前,编织出的那些假象了。” 听出这段话中再次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宋老夫人感到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恨不得晕死过后,醒来后,别人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 可是郭风远却又接着道,“你给自己的继室下药,让她承受成亲数年没有生子的压力,在你面前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再装作不忍让她承受压力的样子,接受她的好意,心安理得的纳妾生子,这种心机,连先帝知道后,都说佩服。” 努力稳住心神的宋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不愿错过对方的每一个反应。 “老爷,你告诉我,他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她过去所拥有的让人羡慕的一切,她这一生,岂不是活成了笑话,还连累了她的娘家,所以此刻的宋老夫人比宋太师更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宋老太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郭风远摇头道。 “不可能,先帝向来以诚待我,不可能会这么待我!” 先帝对他的大力提拔与信重,是宋太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与底气,他实在不愿相信先帝与他君臣相得的那些年里,其实还一直防着他。 而且准备的还是这么残忍,能将他置于死地,将他努力一辈子才获得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还遗臭万年的后手。 他这仿佛受到莫大刺激与委屈的反应,让一旁的崔景怀有些看不下去。 “哈哈,宋太师不会这么天真吧,您可是侍奉了先帝一辈子,对他老人家还不了解吗,折在您手上的王公贵族可不少,里面不乏先帝的那些皇子,您凭什么例外呢?” 郭风远嘲讽地看着对方,点头道,“是啊,总不能只允许你将别人算计到死,还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刷名声,却不允许你效忠了一辈子的人,也算计你吧。” 宋老夫人死死地盯着对方,“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宋运林,你从一开始就盯上我的娘家,算计我的一辈子?” 曾经那光鲜而又骄傲的明媚少女时代,早已被宋老夫人封尘在记忆中。 每当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不该活得如此谨小慎微,活成她当年最看不上,只知对丈夫唯唯诺诺的无知妇人模样时,她就会安慰自己,能嫁给重情重义宋运林,是她的幸运。 而让她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就是她成亲数年无孕,宋运林不仅没有埋怨她,还总安慰她、体谅她,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一再拒绝她要求其纳妾的提议。 她实在感动,回娘家时,总会说起丈夫对她的体贴与宽容,所以本来不赞成她嫁给宋运林的娘家人,不仅接受了这桩亲事,还对宋运林多有帮助。 在她娘家败落,宋运林却步步高升后,她对宋运林变得更为感恩戴德,处处以他为尊。 宋太师知道事到如今,他再说什么都已没了意义,拒绝回答她的话。 虽然知道宋运林当年就是因为盯上对方,才会设毒计害自己与儿子,郭宛平对这个与她一样,被同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误了终身的女人也没有任何恨意。 “当然是真的,只是宋运林这奸贼惯会装相,做得出这些恶毒事,却不会承认,他这辈子唯一没敢算计的就是先帝,没算计成功的,则是当今陛下,宋运林,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你为停妻再娶,意图杀害原配妻儿的事迹,一定会被编入书中,世代相传。” 想想那个结局,郭宛平就忍不住露出充满快意的笑容,看着仇人那生无可恋的反应,她更高兴。,.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在灾难中去世的百姓固然让人痛心与遗憾,可是生气愤怒过后,何殊所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善后,并让所有相关责任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看到下边呈上来的文山府知府宋进明的出身及生平资料,何殊才知道此人竟是宋太师宋运林的第五子。 也是宋运林与其继室成亲多年后,才生下的唯一一位嫡子,备受他们夫妻的宠爱。 宋太师作为朝堂上一尊极有分量的大佛,何殊对其当然不陌生。 不仅知道对方与其发妻生的嫡长子早夭,还知道其次子虽是庶子,却深得他的重视,已在他的扶持下,顺风顺水地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 对于他还有一子是文山府知府的事,何殊还真没印象,让人将相关资料全都找出来,亲自审视一遍后,何殊才知道自己没有印象的原因。 对方此前曾在六部任职过,也曾做过京兆府里副职,后来外放出京,交上来的政绩都很光鲜,吏部对他的考评也上佳。 吏部推举此人任文山知府时,她便没有反对。 现在想想,肯定是那老奸巨猾的宋运林看出上面用人的一些习惯,故意投上所好,弱化宋进明的身份背景,重点强调他的那些所谓政绩,才能成功将她糊弄过去。 这让何殊反省到自己的一个重大失误,有许多朝臣都习惯钻研上位者的偏好,只要钻研出某些规则,就能想到应对之策,糊弄她的法子多得是。 例如这次的雪灾事件,若非她对这种事尤其重视,没有想当然地认为那些府城就在京城边上,那些官员应该没那么胆大,敢欺君罔上,从而没有派人核查,自己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宋进明是个不务正业的草包,文山府的同知却是个颇有能力的,只是他做出的政绩,基本都落到宋进明的头上,所文山府此前一直没有出什么差错。 何殊也没发现其中存在什么异常,直到这次因雪灾事件而曝露。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何殊深知宋太师在朝堂上经营多年的势力有多庞大。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及时处置掉那个真正负责文山府的政务,这次不知是因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代宋进明做好这次工作的文山同知。 而是派人悄然控制住文山知府与通判,进行私下调查,等到将相关证据都拿到手后,才公开文山府府衙的三名主政官员都因雪灾被下狱的消息。 直到暗卫营的人打算将此案移交到大理寺,大理寺的新任寺卿郭风远主动坦露自己的身世,何殊才知道,原来这位与那宋运林之间门,竟然还存在这种恩仇。 郭风远早就恨不得亲手覆灭宋府,让宋运林这个人面兽心的亲生父亲身败名裂。 可是先帝生前没有用上他这个后手,而且先帝还很感念宋运林对他的忠心耿耿。 要求他在宋运林没有出事,或是宋运林没有威胁到新帝皇位的前提下,不得向新帝透露自己的身世秘密。 先帝对他与母亲有活命之恩,郭风远虽然为此感到痛苦与不甘,但也做不出违背先帝遗旨的事。 眼看新帝继位后,表现得英明睿智,将手中的兵权与暗卫势力运用到极致,短时间门内就控制住朝堂局面,没给宋运林等人留下可以威胁皇权的机会。 深知宋运林精于算计,做事滴水不漏的郭风远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报仇,没有机会将自己与母亲的冤屈公布于天下。 没想到他竟有机会得到上面的信重,将他一介暗卫任命为大理寺卿。 正当对上面满怀感激的郭风远还在盘算着,等他将大理寺上下都彻底梳理清楚,将那些与外人有勾连的都清理出去,再把那些前任官员留下的不良风气都清理干净后,再伺机去抓宋府的错处。 抓不住老的,也可以先从小的着手,毕竟他也已看出,上面那位对宋运林并没有好感,不仅没有重用对方的意思,还有不断削减其羽翼,不容对方持续做大的打算。 只是郭风远实在没有想到,惊喜竟会来得这么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上面就已先查出宋运林的第五子玩忽职守,导致百姓因雪灾而伤亡惨重,事后还试图欺君罔上的事。 宋家人犯下欺君大罪,绝对能够满足先帝所说宋府出事这一前提,所以郭风远随即便进宫向皇上与太子坦承了自己的身世与经历。 何殊在前世时,没少在网上见识各种凤凰男谋财害妻命的恶劣事件。 实在没有料到,这个在她看来,这个相对较为重视人们的道德品行要求,人性也相对较为淳朴的时代,竟然也存在这种特别典型的‘凤凰男’。 更重要的是,在没有心理学的年头,这宋运林竟然无师自通,将精神控/制法则运用得如此娴熟,可见这个人天生的情商高到可怕。 这才有了何殊招来崔景怀,命他负责查抄宋府一事,毕竟在当下这个尤为讲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时代,郭风远身为大理寺卿,实在不太适合干亲自查抄宋府的活。 虽然郭风远积极表态,他自己非常乐于亲自去干这个活,哪怕因此而失去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可是何殊还不想失去这位得力干将,虽然他是被暗营训练出来的,但他除了身手,头脑也非常好使,观察力极强,审人也很有一套。 所以何殊只好安抚对方,作为不让他亲自去查抄宋府的补偿,她会在此案尘埃落定后,将其渣爹的这些恶劣事迹写入书中,流传后世,让人引以为戒。 郭风远一想,这个做法确实比他亲自去查抄宋府,见证宋运林的末路来得更解气,才放弃自己的坚持。 而何殊并不是在忽悠对方,她是真的打算让人将宋太师的一生,如实的写入书中,因为这些事实在太具有警世意义,只是正宁帝对此有些不赞成。 “像宋运林这等心机歹毒之辈,在这世上到底只是极少数,若将这种案例写入书中,公布于世,恐会引起他人效仿,或是让夫妻之间门彼此防备,易生嫌隙。” 何殊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简单点说,就是这种事情没有正能量,不适合被官方主流思想所宣扬。 “前人之事,后人之师,宋太师汲汲营营一生,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下场,乃是他咎由自取,也是恶有恶报的典型,儿臣希望后人都能引以为戒。” 何殊不仅希望那些如宋运林一类的人,都能看到他们这位手段高明的前辈纵能显赫一时,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背上骂名遗臭万年的下场。 更希望其他女子都能引以为戒,从中汲取经验与教训,不要被某些男子光鲜地表面所惑,落得如宋运林的两任妻子般,不仅自己凄惨,还赔上娘家的可悲下场。 而且何殊知道,这种事可谓是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甚至连某些皇帝都没少干。 在何殊的前世,这种靠着发妻发家,连发妻的命都利用得彻底,之后一边卖弄痴情人设,一边与其他女子双飞双宿的恶毒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所以何殊忍不住想要抛开自己的太子身份该有的正确立场,夹带一些私货,早早地就给这个时代的女子们敲敲警钟。 让她们不要耽于小情小爱,错将渣男当真爱,最后落得个不仅误己终生,还连累家人的凄惨下场。 正宁帝毕竟是个男子,知道男子中还有这种心狠手辣的败类,那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为了争权夺势,父子相争、手足相残的事件,他看了太多,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像这种一边靠着妻子飞黄腾达,一边算计利用妻子,榨完一个妻子活着的价值,就利用对方的死,最后再榨取一拨。 然后换个妻子接着利用并榨取的人,恶毒并残忍到让正宁帝感到有些毁三观,总觉得将这种事公开出去,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真要公开?就怕有人会在此基础上,钻研出更高明、更隐蔽的手段,做下更恶毒的事啊,宋运林靠着这些手段,实现从寒门到权贵的晋升,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他所取得的成就呢。” 没想到自家老爹在这种事情上,看得倒是颇为通透,公开后,确实存在他说的这些隐患。 “这也是儿臣说要公开的原因,因为只有公开了,知道的人多了,有所防备,才能避免想要效仿者也取得这种成功,每一位成功者的经历,都会成为被后来者反复研究的对象,与其让人私下研究学习,还不如公开。” 正宁帝仔细想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随后就忍不住担忧道。 “皇儿说得是,不过为父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成功者吧,那后世之人,会不会也会仔细研究朕的生平经历?” 何殊没想到对方难得有主见一次,竟然这么快就放弃,直接附和她不说,还被彻底转移注意力,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名。 “父皇可不是一般的成功者,而是皇帝,您还拥有先帝那样一位……” 何殊想说能折腾,但是想想对方毕竟是她这辈子的爷爷,她肯定不好说什么,所以她稍作停顿,整理一下措辞后才接着道。 “先帝那样经历复杂的父皇,旁人肯定会仔细研究了,何况就算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对您可以从先帝的皇子中脱颖而出,登基继位的传奇经历议论纷纷,传出许多不靠谱的猜测。” 正宁帝当然也知道这些,心情沉重的点头道。 “皇儿说得是,朕可是注定会在史上留名的皇帝,肯定少不了会被人研究,能登基的事,连我自己都懵着呢,他们再怎么分析研究,也研究不出结果,这些当皇帝以后的事,以后可得慎重些,你可不能再怂恿朕去做那些有份的事。” 何殊从善如流的直接应下,“父皇请放心,儿臣一定会帮您维护好帝王的声誉,让您当皇帝的好口碑流传千古。” 正宁帝满意的点头,但他随后又想到已在临海府的定海水师整装待发,等到年后就会出发前往海外的瑞王一行。 “皇儿,咱们真将那些宗室都送出海,将来不会传出什么骂名吗?” 何殊对此满不在乎地回道,“为了实现这种关系到我们大安海域安全的千年大计,就算背上骂名,我们也要做,这样才能彰显出父皇您的雄才大略与长远见识,后世人肯定会给您一个公正的评价。” 这话说得正宁帝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点头道。 “嗯,皇儿说得有理,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是为大安好,为大安百姓好的事,让朕背点骂名也没什么。”,.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皇上当朝宣布要为在灾难中死亡的无辜百姓哀悼三日,吃素三日,宫里也确实给皇上与各宫主人接连三天准备素食,一点都不掺假的那种。 有皇上以身作则,那些文武大臣与王公勋贵们,为表忠心,也都跟着照做,只有百姓们的生活一往如昔,没有受到影响。 在这三天中,于先帝朝崛起的新贵宋氏一族,因文山知府所犯下的欺君之罪,轰然倒下的事,当然也在京中迅速引起轩然大波。 作为最受先帝重视与宠爱的阁臣之一,宋运林是少有的一位始终屹立不倒,没有在先帝朝遭到清算,又在当今继位后,纵横朝野十余年的权臣。 谁也没有料到,他最后竟因晚节不保,倒在他最宠爱嫡子手上。 正当有些人还在为其感到可惜时,他当年布局烧杀原配妻儿,好在老天有眼,其原配妻儿只是被不同程度烧伤,被人及时救了回去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 不管对自身的道德品行要求如何,但对别人的道德品行要求往往都很高,往往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本能。 宋太师此前在大安的名声,绝对是相当完美的那种,除了深受其害的一些仇人,或是与其有交集的老对手们,一般人并不知道他的阴狠毒辣。 毕竟他在人前向来表现的重情重义,乐善好施,热心助人,从不吝到处送顺手人情。 然而即便是他的仇家与对家,也没想过,他这人竟然如此没有底线,对与他共患难,借娘家的钱财供养他的原配发妻与嫡长子,都能下得去狠手。 踩着发妻与嫡长子的尸骨经营自己的好名声,成功娶得高门贵女后,一边高调展现夫妻恩爱,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桩亲事乃是天作之合。 另一边却在私下里给高门贵女下避孕药,令其迟迟不能有孕,成功将一位娇艳明媚的贵女,变成一位只知以夫为天的深宅妇人。 这种心思算计与手段之阴狠毒辣,让人听了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随着这些消息传开,某些妇人忍不住对照自身经历,很快,京中就被曝出好几桩家庭案件。 有表面上对妻子温柔小意,十分细心关爱的男人,在外豢养外室、养私生子,甚至还有给妻子下慢性/药的。 除此之外,还有岳家状告女婿有杀妻嫌疑,认为自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者。 与此同时,过去查无此人,却被皇上突然任命为大理寺卿的郭风远,其实就是宋太师的那位苦命的嫡长子的消息,不仅引起那些仕途中人的关注,也在普通人中引起较大议论。 因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太师、大理寺卿等高官显贵,而且极具传奇色彩,充满了恶有恶报,受害者功成名就打脸坏人的舒爽/感,十分符合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这些元素。 正宁帝知道因此而引发的那些家庭案件,以及老百姓们对此无不拍手称快的舆论反应后,再次对何殊的计划表示赞成。 “还是皇儿考虑得更为周全,虽然确实存在由此而引起夫妻生嫌隙的现象,但是能够因此而减少一些受害女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何殊也这么认为,“对,这也算是宋太师对这个世界仅剩的贡献了。” 想到在过去那些年里,自己对宋太师其实一直抱有好感,虽然没有阻太子对宋太师一系的打压,但对宋太师本人,他向来是以礼相尊,十分客气,正宁帝就觉得唏嘘不已。 如今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从没有自作主张的那些事情上给太子添压力,要不然,他现在可就丢脸了。 只能说,论识人与做事,他实在不如太子,还是都听太子就行。 “他做人做事向来圆滑,朕的那些兄长们,估计都没少吃他的亏,不过朕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最近突然曝出来的多桩案子中,多是妻子被丈夫所害,少有男子被妻子所害的呢?” 就算有,也能看得出来,多是那男子实在不像话,或是娶得本就不是正经的良家妇女。 “因为对于某些男子而言,拿着妻子留下的丰厚嫁妆,或是夫妻二人共同积攒下的家财,再娶更加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件非常轻松享受的幸事,而女子成了寡妇无所依,还容易受人欺凌,再加上当下女子所接受的都是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教育。” 正宁帝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如此,正待点头,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皇儿如何连那些男子的心思都如此了解?” 何殊从未掩饰她很同情当下女子的处境艰难,想要尽力改善大安女子的生存环境的心思,正宁帝对此能够理解,还表示支持,毕竟太子本是女儿身,而他则是只有女儿的皇帝。 可是听到太子对于男子为何谋害妻子的阴暗心思与盘算,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特别在理的样子,正宁帝难免就感到有些费解了。 何殊闻言,手中的笔不禁一顿,她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人性嘛。 “因为儿臣发现,现实就是如此啊,那赵晋仁的渣爹不也是类似情况,只是动手的是刘氏,他冷眼无视而已。” 正宁帝瞬间注意到太子说出的一个新词。 “渣爹?这是何意?” 总觉得这个词颇有深意的样子。 何殊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顺口本将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词,就这么给秃噜出去了。 但是说都已经说了,还引起了她爹的注意,肯定得要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将其掀过去。 “是儿臣得知郭风远的遭遇后,实在为其感到不平,为宋运林这种枉为人父的残渣败类分的种类,那赵曾平的恶毒程度虽然不及宋运林,但那不是因为他的品行更好,而是因为他的胆量与魄力不及宋运林,两人都是同类渣滓。” 正宁帝类比了一下自身,发现自己绝对与此沾不上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总觉得太子提及‘渣爹’二字时的厌憎语气,让人压力有点大。 “嗯,他们二人确实都当得起这种分类,不过‘渣爹’什么的,可不能让外人听见,你可是太子,朕乃大安百姓的君父。” 他可不想在承担着公被百姓在私下里骂‘狗皇帝’的压力后,还要面临被骂‘渣爹’的风险。 虽然正宁帝不知道后世可能会有‘渣皇帝’一词,但他还是十分敏锐地意识到,若这词传出去,他可能也存在被归为‘渣’的危机。 看出对方的担忧,何殊好声安抚道。 “父皇放心,儿臣也就是在私下里对您说说心里话而已,肯定不会外传,而且您这位爹当得十分成功,只要我们再为百姓多做些实事,用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功绩,铸就您的一代明君之誉,怎么也不能与渣沾边。” 何殊的这番话,让正宁帝感到十分熨帖,想想也是,太子在连皇后在内的其他人面前若非有目的,从来都不会轻易多说一句,也就是在他这个亲爹的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而太子所说的‘一代明君’,则让正宁帝对那种未来充满向往与期待的同时,心中充满责任感。 “嗯,不过名声什么的,都是其次,重点是我们爷俩要多为百姓做事,多做出功绩,皇儿可不能抱着功利的想法。” 何殊当然是一如既往地应下,然后继续处理政务。 有了年前的这场雪灾导致的巨大损失,正宁十三年的新年到来时,除了必要的祭祀活动,连早已被化繁为简的赏宫宴环节,都被直接取消。 皇上因文山府的雪灾导致数十名百姓死亡一事,无心宴饮庆贺的态度,毫不掩饰。 这也就使得京中那些王公贵族们,这个年都过得小心翼翼,不敢像往日般张灯结彩,各种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宴饮不断。 宋府这一庞然大物的倒下,让京中各家关注定海水师大营的目光,稍转移了一下,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努力。 只是大安的海域现被牢牢把握在朝廷手中,那些人有心绕过临海府,想要搞条船去海上打探情况,则是还没靠近,就被水师的巡逻队给拿下。 所以直到瑞王等人登上出海的船队,正式扬帆出海,那些人也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站在港口看着一艘艘肩负重任的船只逐渐化为黑点,消失远方的天际,杜乐贤感慨万千,随从赶紧拿出提前备好的纸笔,却被他拒绝。 虽然心中文思泉涌,有千言万语,但他并不想写出来,只盼着能早日收到海外传回的好消息。 作为参与者之一,杜乐贤十分清楚朝廷在这件事情上的投入之大。 皇上因文山府的官员办事不力,导致百姓在雪灾中死去五十余的事,勃然大怒,不仅重惩已声败名裂的宋太师一族,还为此罢朝以示哀悼。 皇上所展现出的态度,无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他对大安百姓生死的看重。 可是为了帮助瑞王等人在海的成事,朝廷不惜派出一支多达上千人的精英将士,以瑞王手下私兵的名义登上幕浮岛。 还派出由水师与陆军加起来共计两万多的将士,在幕浮岛附近的一座,早被水师以幕浮岛海盗身份占下的岛屿上待命, 从中不难看出朝廷只许胜、不许败的决心,所以杜乐贤不仅担心旧主一行此去的安危,还很担心朝廷派出的那些将士们的安危。 太多的担忧,都只能积攒在他的心中,不能对外人说,更不便写在自己的诗文中的。,.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唐大人,后日就是开印之期,宋师的事,您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听到这话,坐在上首唐季元扫了眼说话的人,翰林院大学士高崇礼。 “崇礼大人想让老夫说什么?” 高崇礼强笑着回道,“唐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官只是觉得,唐大人与宋师同科情谊深厚,如今宋师遭了难,唐大人若不出面为的宋师说几句公道话,外面人恐会误会大人。” 场上顿时传来一些附和声,“是啊,我等毕竟都曾受到过宋师的恩惠,若不说些什么,恐怕不太合适。” 唐季元心底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若在朝堂上带头为宋太师说话,势必会为自己引来巨大的质疑。 毕竟宋太师现在不止是被儿子连累的无辜老臣,他的问题也不只是私德有亏,布局杀害原配妻儿,却没成功,受害者的亲自指证,已将这件事直接坐实。 而且这些事还都被传了出去,引起民间的巨大议论,在这个风口浪尖,谁最先出头为宋太师说话,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场这些与宋太师有所联系的人,到时候只要跟在他身后,说几句意思一下,就会显得他们重情重义,不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 可是眼看高崇礼这个小人平日里与他争名夺势,这种时候却又将他推出来,摆出一副将以他马首是瞻的阵势,任他再怎么气恼,他也不能摆到明面上。 “宋太师……唉,真是可惜了,这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也无法预料的事,但是他的情况复杂,目前还不知道皇上那边会是什么章程,也不确定目前已调查出来的还有些什么,老夫这段日子以来,日夜忧心此事,却是毫无头绪,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建议?” 看似说得很多,还很情真意切,就是半句有用的都没有,然后还将问题踢回给他们。 高崇礼在心中暗骂对方也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难怪对与宋太师成为配合默契,共进退的老朋友。 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颇为受教的姿态,恍然大悟地点头道。 “唐大人说得是,我们现在还不了解大理寺那边的调查进度,再怎么忧心,也不能急躁,到时再见机行事,我们也是因为关心则乱,才会失了分寸。” 唐季元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问起另一件事。 “临海那边,近来可曾探到什么消息?”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唐季元只得摆摆手道。 “既是如此,我等就散了吧,崇礼大人,我等行事还是要低调些为好,这般聚集得多了,惹得上面关注,可就不好了。” 其他人闻言,顿时脸色微变,近些年被发落的官员们,身上大多都会背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他们的确不便这般聚集。 身为这场聚会召集人的高崇礼闻言,看向唐季元的目中难掩怒意,可是对方直接无视他的目光,率先站起身,向在场众人拱拱手后径直离去。 知道高崇礼打着宋太师倒下,他便趁机扩增自己在这一系的影响力,或者说是接手这些势力的主意,才出面组织这场聚会。 唐季元当然不能容忍,毕竟他对宋太师留下的这一切,也很感兴趣。 所以即便明知对方此次会给自己出难题,还会存在某些风险的情况下,也要亲自前来赴会。 也就是说,对唐季元而言,过来给高崇礼拆台,打消对方的如意算盘,才是他前来赴会的主要目标。 与此同时,皇上、皇后与何殊正在御花园的观景阁上吃火锅,热气腾腾的炉锅中,底汤翻滚着,周围放着各种蔬菜与肉菜,想吃什么自己涮,可谓是十分惬意。 在这种寒冷天气中,三人都吃得很开心,皇后边吃,边感慨道。 “嗯,冬天还是吃这打边炉,感觉最好。” 何殊也这么认为,一年到头,能有机会休息的时间实在太少,能有机会这么闲适地吃打边炉,感觉非常好,这是她的最爱。 只是平日里的时间太紧张,根本没这个闲情逸致,很少有时间像这般坐下来慢慢吃。 “朕之前都没发现,皇后竟然这么能吃辣椒。” 皇后从红汤中捞起一筷子牛肉,满足地吃下后,才回道。 “妾身之前也不大敢吃,就是这个味道比较特殊,起吃越想吃,吃多了,就喜欢上了,对这辣劲的承受程度,也越来越高,三天不吃就想得慌。” 何殊也喜欢吃辣,不过她也就能吃微辣、中辣,没皇后这么能吃。 “母后回头可要多喝些清火茶,平日里也要多喝些,这辣椒吃多了特别容易上火。” 而正宁帝最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怎么听皇后的意思,这辣椒吃着竟然容易上瘾?” 何殊闻言,心中也不由得一动,想起赵晋仁去岁春季缴获的那些农作物中,就有一样容易上瘾之物,她看到后,让人将那些种子直接销毁。 但是那个东西的危害,可不是说着玩的,为避免某些危机的出现,一定要早些给大安百姓灌输下某些理念才好。 “辣椒的上瘾,跟喜欢吃某种味道的食物上瘾一样,倒是不足为惧,但也不能时太过常吃,或是吃太多。” 皇后笑着点头道,“你们爷俩不用担心,太医嘱咐过,本宫也知道轻重,没有由着自己的爱好多吃,也就三两天的吃一两回辣椒菜。” 正说着,就见已长成小少女模样的八公主快步过来,不满地看着三人。 “哇,父皇、母后,你们竟然与皇兄一起,躲到这里吃打边炉,都不叫上我一起。” 正宁帝与何殊有些心虚,没有说话,皇后示意宫人过来给公主备副碗筷后,才回道。 “什么叫躲到这边吃,我们是在这边说事,赶上中午,顺便吃点东西,你若想吃,母后让人给你们姐妹准备便是了。” 八公主坐到桌边,边熟练地开始涮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边道。 “儿臣更喜欢与父皇、皇兄一起。” 见八公主只往红汤锅里下菜,正宁帝笑着道。 “看来小八也是吃辣椒上瘾,更喜欢吃辣椒味的。” 八公主不赞成的随口回答道,“父皇,喜欢吃辣椒,应该不能算是上瘾吧,听胡玲说,她老家那里有种东西,在炖汤做菜时,放些进去,味道特别好,让人吃了还想吃,吃不到还不舒服,那样才算是真正的上瘾吧?” 何殊闻言,心中不禁一咯噔,这与她刚想到的一样东西的特性非常相似。 “不知八妹说的这位伴读,老家在哪里?” “在南源省的西水府,据说那里的景色特别好,每到春天,都会开出许多种漂亮的花朵,特别好看,等到过几年,我也要像三皇姐那样出仕,当可以去大安各地巡察的官,肯定能见识到各地漂亮的风景。” 皇后闻言,直接毫不给面子地嗤笑道。 “就你那连大招录的初试都过不了的成绩,还想当官,你以为……本宫会由着你的性子吗,你若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本官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父皇与皇兄纵容你的。” 皇后本想嘲她以为官位是她家的,可以任她随意当,但是随后想想,好像这样说也不算错,才会临时改口。 三公主当年入仕时的情况特殊,那时还没有正式出台这种男女都可参加的大招录。 她正式出仕的事,是皇上同朝堂上的大臣们吵了多日,其间还进行过各种交涉与让步,才定下来的。 如今不比当初,朝廷已经明文确定女子入仕的正式流程,八公主虽是嫡公主,她想当官,也必须要走流程。 若让八公主成了例外,其他公主若想当官,也能有样学样,这么下去,岂不是让女官的招录规则沦为笑话。 皇后已经隐约意识到何殊努力为女子争取权益,让她们拥有入仕做官的机会,背后可能存在的一些谋划,她对此当然是十万个赞成与支持。 所以即便八公主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耽误这项大计划。 听到皇后这番有些不近人情的话,八公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发脾气抱怨的娇公主。 准确地说,八公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反应十分淡定。 “母后不要小看儿臣,儿臣前年考的是差了些,不过儿臣也因此而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这两年学得特别用心努力,下次再考,肯定能让您刮目相看。” 她在这几年已经彻底看清形势,她母后对她的爱,是非常有原则的,只要她的言行触及这个原则,她就要承受来自她母后的各种严厉训诫与处罚。 而她母后的这个原则,包括但不限于她所提出的一切略显任性的要求,例如想要万绣庄的衣服,巧工阁的首饰,还有因心情不好而严惩身边伺候的宫人等,其中最为严厉的就是试图做任何违反宫中规则与国法制度的事。 听到八公主这么有志气的回复,皇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宁帝更是将女儿狠狠夸了一通。 “不管最后考得怎样,知道小八能有这心志,父皇就很欣慰,不要太有压力。” 何殊也跟着表达自己的赞许与鼓励,三年多过去,八公主的进步还是相当显著的,也算是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能力大小,与天分有关,何殊对此从不强求,最重要的是,做人一定得学会认清形势,做到知轻重、存敬畏。,.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回到东宫,何殊就招来江卫功,让他派人去西水府调查那上瘾之物的事。 说起这件事时,何殊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没想到在大安境内其实早已出现此物,她知道这件事必须要赶紧重视起来。 何殊站在舆图前,指着西水府那片区域。 “先在私下里进行走访调查,查清楚那种上瘾之物的种子来源,在当地的种植过程,以及那些花结的籽,都流向什么地方等,再联系各条线上的人,在大安境内进行彻底地摸查。” 听出太子的格外的认真与严肃,江卫功毫不毫不犹豫地应下。 “臣遵旨!” “此物乃是芙蓉花,又名断肠草,不仅容易让人上瘾依赖,消磨一个人的精气神,还会置人于死地,但它初期只有易让人成瘾的症状,甚至还有一定药用效果,才会不容易引起防备。” 何殊稍做犹豫,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东西的厉害毒辣之处,以免他们轻忽大意,小看了它们的威胁。 “搜查出来的苗种一律就地销毁,让人绘下它们在不同生长期,以及开花结果等过程的详图,孤接下来要在大安境内,宣扬它的害处,让所有大安人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能忘记这断肠草的危害,绝对不能种植、不能食用。” 这番话中的决心,让江卫功听着有些吃惊,他没少见到太子生气、发怒的样子,可是当对方冷静下来后,仍是那个运筹帷幄、有条不紊的太子。 但是提及这断肠草时,太子的态度好像格外焦躁与排斥,隐约给他一种类似如临大敌的感觉。 可是江卫功有些疑惑,在这个世上,还能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实际上执掌大安的太子带来这种威胁呢。 曾给大安带来巨大威胁的草原蛮族没有这种本事,因为那草原已经快要沦为专为大安养羊喂牛,牧马的草场了。 曾让大安沿海百姓吃足苦头的海盗,已经被大安的水师给吓得的闻风而逃,别说是上岸抢掠,现已变得不敢涉足大安海域。 朝堂上的局势也很明了,太子不像先帝,喜欢用抬举一部分势力,再打压一部分势力的方式玩制衡之道。 确保朝堂势力都是以其为中心,绝对不容某方势力坐大,对其皇位构成威胁。 太子是一边支持挡在台前的皇帝,直接与那些朝堂势力直接角逐,一边施展釜底抽薪,直接不吝投入地培养年轻一代的读书人,给更多的文人提供各种机会,现已取得明显成效。 如此一来,依靠身后那庞大的,可以左右民心舆论的文人团体,与皇权抗衡的朝堂势力们,也逐渐变得没了底气。 不敢再像过去般,为了逼迫皇上同意他们的政见与要求,动不动就拿死谏,或是辞官相要挟。 不过这也表明太子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态度,所以奉命去处理这桩事的江卫功对此也十分上心,决定亲自带人去西水府。 江卫功离开后没多久,冯立就呈上来一份记录非常详细的暗报,里面不仅有所涉官员的详细名单,还有他们聚到一起所交流的内容。 看得何殊忍不住露出充满嘲讽的笑容,这也是人性。 明知宋太师已经被钉到耻辱柱上,注定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机,还想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借宋太师刷一波重恩义、心地仁善的好名声。 也幸亏还曝出了宋太师当年试图谋杀妻儿的恶行,要不然,就凭名单上的这群人,仅凭宋进明所犯下事,说不定还真没办扳倒宋太师这个老奸巨猾的老江湖。 毕竟那文山府的前任同知,不仅是个可以给上司贡献功绩的好劳力,还是个很适合背锅的好替罪羊。 冯立毫不客气地吐槽道,“这些人真没有底线,宋太师做下那么恶劣的事,他们还盘算着要为对方说话,也不怕自己跟着遗臭万年。” 邱颜在一旁接过话道,“人家都精明着呢,不管是参加这场聚会,还是提议要给宋太师说好话,都有他们的目的,还轮不着你来替他们操心名声问题。” 何殊笑着点头道,“是啊,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各自的心思盘算,才会凑到一起,想要从中得到的,肯定比他们愿意付出的少。” 官大的,想要的是更多人的追随与维护,官小的,想要借此表明自己是不忘旧恩的,希望在宋太师倒下后,可以另择新主,得上官的重视与欣赏。 所以双方都不吝表现自己,只是高崇礼想要借机算计唐季元,却被唐季元给反手砸了场子,用一番含糊其词的废话文学给糊弄了过去。 郭风远剃掉用来遮掩面容的胡须后,亲自来到大理寺的大狱见宋太师。 对待宋太师这种曾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何殊亲自过问下,宋太师住的是间环境相当不错的单间,在饮食方面没有半点苛待。 与此同时,也有加强对他的安保工作,确保任何人都无法通过任何途径害其性命,毕竟这位脑子里存着很故事的一代权臣。 郭风远知道太子的意思,所以他要亲自来逼对方开口吐出那些内容,也算是让对方实现一下自己仅剩的价值。 “听说宋太师咬死了不愿承认你的那些恶行?” 宋太师瞪大一双老眼,死死盯着对方那张与宋进明的长相分外相似的五官相貌,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懊恼与后悔。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确定自己该懊恼什么,后悔什么。 因为这个嫡长子,其实是他最满意,也最喜爱的儿子,因为知道仅丧妻,还带着个嫡长子,任他百般谋划,也难成事,他才连儿子一起下狠手。 这也是后来每每提及原配妻儿,表现得伤心都特别情真意切,成功取信于所有人的原因。 因为他是真心为失去这个儿子感到痛苦,后来接连生了三个庶子,无论是相貌人品,都远不及这个长子,让他想起这个长子,更加的伤心与遗憾。 直到继妻生下五子宋进明,发现这个嫡子的长相竟与其长兄极为相似后,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心理,他对这个小儿子可谓是百般娇宠,十分喜爱。 直到看见小儿子长大成人后,沉溺于风花雪月,喜好玩乐,不思进取,他才意识到最喜爱的小儿子已经被自己宠成草包的事实。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竭尽全力的为小儿子铺就一条荣华路,派人为其保驾护航,靠着弄虚作假等手段,让其在仕途的步步高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已经身死,转死投胎的长子,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一直隐在暗地等着伺机向他寻仇。 而他自己与宋家,却被他百般宠爱着长大的小儿子给害得身陷囹圄。 这段时间以来,每每想起这些,宋太师就感到痛心疾首,深觉自己命运给捉弄。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自打从那日的震惊与刺激中反应过来后,宋太师就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 “锋儿,为父不知道先帝跟你说了些什么,但这其中肯定存在误会,老夫绝对没有做那些,才会在见到你与你母亲时,有些失态。” 见他在这种时候,还试图否认,郭风远冷笑着抬手扶上额角的那道能止小儿夜哭的深疤。 “本官的父亲早在当年死于那场大火中了,宋太师算计周全,若非我们母子侥幸逃生,肯定没人知道你在那天晚上去过别庄,还给我与母亲带去吃食的事,要不是我那天因胃口不好,吃得少,及时醒来,也没有机会呼救。” 听到郭风远的话,宋太师一脸诚恳地回道。 “锋儿,你要相信爹,爹最喜欢你,怎么也不可能愿意伤害你,你母亲本就是因生病而住到别庄上休养,会睡得沉,实属正常,爹是因为担心跟人解释不清,才会隐瞒自己去过别庄看望你们母子的事。” 看着至今还在试图糊弄他的人,郭风远从怀中掏出几份文书。 “宋太师可能忘了,先帝既然要防你,怎么可能不做好周全准备,这里不仅有太医为我与母亲诊治过后,证明我与母亲先是被人下药,致使身体变得虚弱,出现类似肺痨的症状,后又被下迷药的诊断,还有你在私下里亲自购买那些药材的证词。” 得知先帝竟防备他到如此地步,宋太师下意识握紧拳头,心中充满悲愤,他这辈子唯一没负过先帝,为其做下无数不为人知的事。 却没料到自己到头来晚节不保,竟然栽在先帝准备着用来对付他的后手中。 “锋儿,你要相信,你才是爹最疼爱的儿子,爹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 没有他的帮助,就能得当今的重用,坐到太理寺卿的位置上,可见他这个长子有多出色。 听到对方口口声声地以他爹的身份自居,郭风远不悦地皱眉道。 “你我之间的父子缘分,早被你自己用一把火烧干净,我郭风远早与你无关,而且为了不让你的血脉由我传承下去,我虽已成亲,却服了绝子药,所以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干系,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否认没用,早点坦白你知道的,兴许还能为你宋家其他人减轻些处罚。” 听到郭风远竟能做出给他自己下绝子药的选择,宋太师才不得不认清事实,就是他这个儿子恨他已经恨到,恨不能连自己身上传自父系的血脉都剥离的地步。 想到他将小儿子当做大儿子重新投胎到他膝下的补偿心理,连宋运林自己都觉得的这辈子活得可笑又可悲。 他抛却连良心在内的一切,苦心算计钻营了一辈子,才好不容易创下的偌大家业,都败在小儿子手里,唯一真正出息的大儿子不仅改了姓,而且不愿给宋家留下半点血脉。 而他如今还将落在这个大儿子手中,接受对方的审讯与判决。,.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接到宋运林要见自己的消息时,何殊有些意外,正宁帝更觉不解。 “他为何会提出要见太子?” 郭风远也对此感到不解,可是从对方那后来闭得十分严实的口中,实在听不到答案,他只得将对方提出的这一要求如实报到宫里。 “微臣与他说过,让他不要抱侥幸心理,只有坦白才有机会为宋氏其他减轻处罚后,他便提出这个要求,任由微臣后来再怎么追问原因,他都不愿回答。” 正宁帝脸色沉重地点头,“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何殊却毫不犹豫站起身道,“父皇,既然他要见儿臣,就让儿臣去会会他,看他有什么可说的吧。” 与此同时,郭风远很有眼色地跟着汪林一起退出御书房外侯着。 “皇儿,那宋运林老奸巨猾,想要见你,说不定心里存着什么阴谋算计呢,而且宫外凶险,你还是不要去得好。” 尤其还是去大理寺的大狱那等污浊之地,正宁帝实在很不放心。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不必如此担忧,儿臣可是这大安的太子,又已长大成人,这大安的什么地方去不得?” “那宋运林就算交代,也不过是交代些先帝朝的事,朕登基后,不仅着人盯着他,还总打压他,没给他留下什么可乘之机,实在不值得让你亲自去见这一面。” 何殊却道,“且不论这个人的品德与心性如何,他能在先帝朝时混得风生水起,上下周旋、左右逢源,能成为先帝的心腹重臣,却得善终,绝对有其过人之处,值得儿臣一见。” 对于宋太师的厉害,正宁帝远比何殊的感受更为深刻。 毕竟他的兄弟们作为先帝的亲儿子,最后大多都落得个身死、致残,或是被废、被圈禁的下场。 这人却能从先帝那里,得到比他们这些亲儿子更多的信任与重用,让先帝留着用来反制对方的后手,一直没能派上用场,足以证明对方的厉害。 而且对于这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谋害妻儿的卑劣小人,正宁帝实在是一万个看不上,再没之前对其所存的那份好感。 “朕实在想不通,他不说要见朕,反倒提出要见皇儿的目的,皇儿若坚持要去,一定要多留个心眼,不能……” 本想叮嘱太子可不要被对方给忽悠,可是正宁帝随后就想到,眼前这位是三岁就很有主见,叮嘱自己要远离宋运林,万不可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在朝政上倚重对方的太子。 也正是太子告诉他,宋运林在先帝朝时,已经织出一张庞大的势力网络,他若再倚重对方,势必会让对方携在先帝朝积累的威势与声望,对他这个皇帝的权力构成威胁,届时他说不定会成为对方所控制的傀儡皇帝。 正宁帝心中藏着不能让所有外人知道的大秘密,当然不能容许自己落到那等境地。 所以他才能在得到对方费尽心机地讨好与表忠心时,只在表面上由着自己的性格与其亲近,遇上正事时,丝毫不受宋太师的态度影响,不干涉太子的任何决定。 何殊明白她爹的未尽之意,“父皇就放心好了,儿臣去去就回,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据儿臣猜测,对方应该是猜到些什么,才会想到要见孤,毕竟他这些年在您身上费了不少劲,却成徒劳,会有所发现也不足为奇。” 听她这么一说,正宁帝也觉得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当年劝他的那些话,都是对的,要不然,他可能到死都不一定能察觉到宋运林的真面目。 安抚好后知后觉,感到很后怕,警惕心正强的老父亲后,何殊去旁边休息室换身便服后,才随郭风远一起低调的出宫。 这还是继三四年前的那次出宫后,成为太子后的何殊第二次出宫。 随着崔景怀坐镇九门提督府,京中治安现已经变得相当可靠,连小偷不摸之人都变得销声匿迹,让何殊对出宫这件事更为放心。 平时也没忘记给正宁帝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再对出宫一事那么紧张。 看到热闹非凡的大街上,还出现了一些明显做异族打扮,或是长着一张异族脸,却做大安人打扮得异族人。 “看来近几年来,大安境内真是多了不少异域人啊。” 郭风远从旁介绍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异域来的商人,或是掌握着某种特殊技术的工匠,听说我们大安特别重视各种技术性人才,想来谋的一席之位,有些人甚至还带着家眷。” 何殊点头道,“嗯,这很好,若有那种技术水平过关,来历没什么问题的人才,也可以考虑将他们招入工部,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相关技术革新方面做出贡献。” 跟在她身旁的一名待诏闻言,迅速拿出一个小本本将这番话给记下。 带着何殊来到大理寺关押重犯的区域,郭风远有些惭愧地说道。 “让殿下来此等污浊之地,还请殿下恕罪。” 他原想着,若太子答应过来,他会先安排人手将这区域仔细清理整顿一番后,再迎接太子的大驾光临。 没想到太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应下,而且是直接跟着他一起出宫,让他根本没有准备时间。 何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这大狱不仅是你们大理寺官员工作的地方,也是我们大安的官衙重地,孤有什么好忌讳的,郭寺卿直接带路便是。” 郭风远这才亲自领着太子等人往里走去,虽然何殊这趟出宫也没有摆什么仪仗,但是身边带的人却不少。 除了几位门下省的待诏等官员,还有负责安保工作的邱颜与冯立等人。 走进去后,沿除遇上的官吏们看到郭风远亲自带着一群人进来,都态度恭敬地纷纷站到一旁躬身行礼。 虽然郭风远接掌大理寺不满一年,但他已成功在大理寺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尤其是经过宋家一案,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是位狠人。 背负着遭亲爹谋杀的巨大打击,改名换姓低调潜的伏大半辈子,才总算等到大仇得报的一日。 虽然去查抄宋府的活,被上面交给九门提督府负责。 但是郭寺卿当天带着当年与他一起死里逃生的母亲,一同出现在宋府,亲自见证既是亲爹,也是仇人倒下的一幕,还是让人看出他的某些性格脾气与行事风格。 而宋府众人被收入大狱后,他对宋氏一案公事公办,没有半点为难与迟疑的态度,也让人相信,他虽然不打算做什么公报私仇的行为,但也绝对不会对宋家众人手软。 如今见他亲自陪着一名少年来到这边的大狱,让看到这一幕的大理寺官吏都感到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打量。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能让堂堂三品大员亲自带路,并介绍这边情况的人,绝对身份非同一般的尊贵。 关押宋运林的牢房在天字号区域,走到那间牢房外时,只剩下连郭风域在内的四人,其他人都被留在有段距离的位置。 “听到郭寺卿说,宋太师想要见孤,孤对此深感意外,不过宋太师毕竟是位老前辈,有功于先帝,所以孤毫不耽误地立刻赶过来,不知宋太师有何话要交代孤?” 宋太师看着眼前这位背手而言,长相异常精致俊美的瘦高少年,那看似谦和的笑容,仿佛将这世间一切尽掌手中的从容淡定之势,心中跃过无数复杂情绪。 最后只汇成一个想法,之前的那些年,确实是他看错人了,将无数精力与心思算计都用错了地方,才会毫无所获。 宋太师目含深意地看了眼恭敬地肃立在一侧的郭风远,才扶着监狱的铁栏杆道。 “殿下一直隐在陛下身后执棋,将臣等瞒得好苦啊!” 说出这句话时,宋太师虽是怀着满心的不甘,但他仍抱有试探之意,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妖孽之才。 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不仅太子脸上那浅淡的笑容丝毫未变,连他自己的长子在内的在场其他三人,也都没有任何反应。 宋太师本来还想趁机向郭风远卖个好,提醒一下他,朝廷是谁说了算,这个秘密对所有官员而言,都是一件能够直接关系到他们前途的重要事,而他此前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个秘密,才会吃了大亏。 可是看到郭风远等人明显是早就知道的反应,反倒让他自己愣在原地。 他以为这是个外人都不知道的机密,只有他自己在后来隐约猜到些,自从身陷囹圄后,有了时间,再次反复思考自己心中的那点猜测,才基本确定这事。 何殊满不在乎的直接开口道,“父皇不太擅长下棋,孤身为太子,为父代劳,乃是应有之义,宋太师对此有异议?” 让当初年仅三岁的稚子帮忙代为执政,那叫丧心病狂! 听到太子以轻描淡写的态度,毫不否认的直接认下此事,宋太师的两只手下意识抓紧铁栅栏杆。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在先帝朝纵横多年,为何会在拥有大量优势的情况下,最后落得个一败涂地,而且是败在这个一直隐身在暗处,让他纵然想到,也不敢、不愿相信的人手上。 “老夫不明白,这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在正宁帝身上用尽心思,下了多年苦功,宋太师十分定,若真像猜测的那样,这些年来,一直有位代皇上执政的高人,必定是从皇上登基后,就已开始。 因为纵观正宁帝登基后十余年执政风格,或许呈越发强势的现象,但其执政理念与风格,从最初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 可是皇上登基时,太子刚年满三周岁,除了生而知之,宋太师实在难以接受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何殊也没有在对方隐瞒的意思,毕竟连正宁帝与皇后的心里也隐约有所猜测。 不过因为她是出生后,现学的大安语言和文字,除了显示出打小就记忆超好,超级聪明的天分外,并无其它特殊之处,不会让人联想到她其实身具宿慧。 身边这些知情人,应该也是这么猜测,所以她直接坦然大方地直接默认。 “宋太师可以这么认为,毕竟史书上不乏这类案例的记载,多孤一个也无妨。” 心中的猜测得到确认,对宋太师而言,显然是个打击。 “能败在殿下这等奇人手中,老朽输得不冤,多谢殿下愿意成朽,以实相告。” “宋太师此言差矣,准确地说,你应当是败在自己手中,父皇对你多有赞誉,为了父皇,孤也不会对你怎样,原本给你准备的可是功成身退的风光结局。”,.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听到何殊这话,宋太师愣了片刻,然后掩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知道事到如今,眼前这位没必要骗他,从对方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也不难看出对方从来都是个坦荡之人,不屑于玩口蜜腹剑的那套。 “殿下说得是,老朽是败在自己手中。” 若没有当年狠心谋害妻子一事,也不至于因心中有鬼,为安抚自己,将小儿子当做转世投胎的大儿子,将之宠成只知贪图享乐的蠢货,最后还给了对方闯下滔天大祸,连累全族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的宋太师,如在瞬间被抽走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苍老数岁。 “太师请孤过来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想要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 想到他自以为精明,发现了皇上与太子二人之间的大秘密,结果却发现,太子身边这些真正能得到他重视的人,其实都知道这个真相,根本算不得他的什么本事。 苦笑了两声后,宋太师才抬起头,强打起精神看着太子道。 “郭寺卿曾说过,若老朽能坦白一些事,会给其他人减轻处罚?” 何殊知道重点来了,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是的,这个减轻程度,会根据宋太师所坦白的内容价值来决定,孤说话算话,绝对不会打折扣。” 欺君这件事,本就是件可大可小的事。 有一说一,宋氏这些年势大,还真没干下什么可以抓住把柄的违法犯纪之事,宋氏族也不是那等家有良田万顷的豪族。 毕竟宋太师这辈子最在意的是名与权,对家人与族人管束得很严格。 对于能力稍可得宋氏族人,他只会帮人动作官位,却不会允许宋氏人去做圈占田地之类的,容易留下把柄的事。 所以何殊本就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那些人一律判处重罚,更不介意用这些人的处罚结果做条件,从宋太师这里换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正宁帝觉得宋太师心中藏着的那些秘密,基本都是先帝朝的,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何殊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在她看来,这世上的一切信息,都具有价值,端看得到这些信息的人,该怎么用。 听得出太子的坦诚与直白,宋太师暗自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对方会因记恨他在过去那些年里,双方在某些政见上的争执与较量。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再次试探着问了一句。 “连老朽的儿孙们在内?” 看着眼前这个此刻倒是对其儿子生出一点慈父之心的人,郭风远面带嘲讽的勾唇露出一抹冷笑。 何殊看着对方,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然后语气淡漠地回道。 “除了宋进明这房之外的儿孙,他必须要为文山府的五十多条人命负责,以命相偿,以儆效尤!”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结果,宋太师还是忍不住为其争取道。 “这等程度的雪灾自古以来,都会造成在成百上千的伤亡,五十多个人,已经是非常轻微的结果,殿下想要得到最理想的完美结果,那是不可能的!” 何殊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她一再强调那些预防措施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还给提供相应资金,让各地完成这件事。 即便如此,每年各地都会报上来一些没能熬过风雪的人员伤亡数据,可是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她看了就算觉得伤感,只要不涉及人为因素,就不会想着要去追究谁的责任。 “文山府之所没有像以往般,在雪灾中死去成百上千的人,是因为你给宋进明准备的那个同知章世恩,还算尽职尽责,在你儿子嫌他烦,将他派往各县巡视前,已经做好相应工作。” “大雪灾到来时,你儿子带着讨他欢心的官员在家赏雪玩乐,章世恩被困在下面县里,导致府衙无人坐镇,才会出现那几十人的死亡,数百人不同程度的受伤生病。” 至于牛羊猪之类的牲畜死亡多少,何殊虽然接到奏报,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以大安目前的情况,那点经济上的损失好弥补。 可是那么多本可避免的人员死伤,让她实在难以释怀。 这还是宋太师第一次知道文山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过可能是因章世恩不满自己的功绩被夺,有意消极怠工,给他儿子挖了坑。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儿子自己作死,嫌章世恩总拿各种政务打扰他,扰了他的兴致,将人给打发到下面县里。 在大雪封山封路之际,文山府衙无人主事,不能及时安排人手去各去清雪,恢复府城与各处县城之间的通道,也使得遭遇雪灾的百姓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接到沈卓等人去文山府后,处理善后事宜的同时,调查走访得出的这些信息。 何殊气得恨不得直接让人将宋进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直接送到雪中冻死,让他也尝尝那些百姓所遭受的苦难。 “教子不严,方铸成如此大过,是老朽的罪过,不过老朽接下来将要说的这些,希望除殿下之外,不入他人之耳。” 何殊随即示意郭风远他们先退下去,邱颜与冯立想要拒绝,可是见太子态度坚定,他们也只得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国家,实在藏有太多的秘密,就算是何殊手下的暗卫营人数众多,能力出众,所能掌握的信息也终究有限。 尤其是那些被人有意掩盖与隐藏,知者甚少的秘密,有许多都是暗卫营出手,也无法调查到的。 宋太师讲那些内容,有些是何殊知道的比对方知道得更多更清楚,有些则是她此前所不曾听闻的。 例如何殊并不知道,原来宿山府西南边的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国土。 在先帝正想打压几位在征战蛮族期间,立下大功的名将时,那一带发生叛乱,这场叛乱持续的时间长达数年。 先帝先后派去镇压叛乱的几批将士却都伤亡惨重,给朝廷造成巨大压力与损失,也带来巨大威胁。 刚消停了几年的蛮族却在此时再次兵临大安边境,并提出和亲的要求。 在朝廷已经变得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先帝只得一边嫁公主和亲,给蛮族送去大量的金银财物,安抚蛮族,一边派人与叛军和谈,最后不得不割让近一省之地给叛军,允许其自立,还赔上大笔的财物。 为了不让这件有损自己的皇威与圣誉的事情公开,先帝不许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宋太师还在对方的示意下,悄然消除理山国曾是大安领土的事实。 何殊这才明白,为何会在已被封存几十上百年的案卷上,偶尔会看到个别陌生地名,她还以为那些地名是不是后来改了名字,或是某地曾用过的别名。 敢情这是因为大安历史曾被人为地掉一段,这让何殊对先帝更加没有好感。 因自身的无能与多疑忌惮而弄丢了大安的地盘,不说留下这段历史警示后人,竟然还有意让人删减篡改大安的历史。 更加过分的是,她这个后来者竟然还真被篡改后的历史给蒙骗过去了。 “宋太师真是好手段,对先帝的忠心,也实在是天地可鉴,这段往事,恐怕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吧。” 宋太师知道太子这是在嘲讽他将相关事情清理得太干净,苦笑着回道。 “老百姓们可能都已忘了,京中应该还有几个记得这件事的人吧。” 就算知道,在宋太师尽心尽力地抹去痕迹后,也没有可靠的证据可以证实。 毕竟宋太师后来将那些痕迹抹得太彻底,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又将其列为禁忌。 如今这四五十年过去,就算是还活着,知道那段历史的人,估计能记得的也不多,有记得的,也因为那是朝廷的禁忌,不敢提、更不敢议论。 理山国发生叛变立国的事情发生时,正宁帝还没出世,等到正宁帝记事,开始入学后,宋太师等人已经开始奉令抹痕迹。 所以连正宁帝对此都没有任何印象,他所知道的大安舆图上,也从不包括理山国所在的那片区域。 “这便是先帝最后选孤得父皇继位,没选各方面的能力表现,都更优秀的瑞王伯的原因吗?” 何殊一直想不通,先帝对皇权再怎么执着,也不至于执着到个近乎疯狂的地步,几乎搞死自己所有年长的皇子。 最后有了瑞王这个打败一众对手,能力手腕都很不俗,心性也上佳的儿子,在其已然年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瑞王选为继承人。 何必要赶在自己驾崩前,用莫须有的借口,甚至还不惜使出栽赃嫁祸的手段,彻底断掉瑞王可以成为继位者的可能。 然后在剩下的那些年龄相对较小的儿子中,选了她爹这个连先帝自己,都不算了解的儿子继位。 听到太子能够如此直白的提起当今皇上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及瑞王优秀的事实,宋太师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分明是关系到尊严,尤其还是关系到一位帝王尊严的话,他自己都有心想要避讳,反倒是太子的态度坦然到让他觉得仿佛是自己大惊小怪。 不过想到当今皇上三十余岁继位时,就能做出任由自家三岁太子帮忙执政的事,好像确实是他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些。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木着脸回道。 “是的,瑞王年少轻狂之际,曾就此事与先帝发生过一次激烈争执,虽然从那以后,瑞王就变得沉稳了许多,再没提过那件事,可是先帝对那次争吵的内容一直很介怀。” 因为担心儿子在自己死后翻旧账,先帝不惜舍弃瑞王这个最适合的继承人,不顾后果的选个确保不知那段历史,也就不会惦记着要试图恢复那段历史的人。 这是宋太师对先帝的报复,何殊知道,但她更知道,大安的地盘一点都不能少。,.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除了理山国的事,宋太师还透露出许多很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他所掌握一些官员的把柄,可谓是不管不顾,只一心想为他的儿孙们减轻处罚。 不同年龄段的人,追求的东西显然不同,宋太师最后说道。 “老朽最后想求殿下一事。” 看在对方的诚意上,何殊直接点头道。 “宋太师请讲,只要不违背国法道德,孤都会尽量成全。” 宋太师郑重其事地躬身施一礼后,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 “对于殿下与陛下安排瑞王去定海水师,还许让他召集旧部齐聚水师大营一事,老朽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就是殿下打算送他们出海,送他们去海外异国。” 何殊没有否认,正所谓是人老成精,宋太师连大安一直是由她这个太子在执政,这种常人都不敢想象的真相都能猜出,能猜到这点,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想让孤将你的儿孙们送过去?” 宋太师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算计人心,想要算计人心的前提,则是能够根据观言查色,洞悉人性。 “是的,就算殿下开恩,让他们继续留在大安,他们也难有立足之地。” 何殊没有拒绝,“孤答应你,会给他们选个合适的去处。” 宋太师躬身道谢,何殊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将要走出大狱之际,何殊忽然开口道。 “允他的儿孙们过来见他一面,连宋进明在内,他活不长了。” 郭风远毫不犹豫地应下,里面透着某种态度与决心,让何殊忍不住扶额,认真解释了一下。 “郭寺卿,孤的意思是说,他已生无可恋,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可不是让你派人动手脚。” 郭风远闻言愣了一下,心情复杂的拱手道。 “是,臣明白了。” “孤对你寄予厚望,盼着你能为孤,将这大理寺变成为维护国法、匡扶正义之地,绝对不会容忍,更不会带头将这里变成藏污纳垢,可供人施展阴私手段的地方,明白吗?” 郭风远赶紧躬身应下,“是臣愚钝,臣定当不负殿下厚望!” 何殊摆摆手道,“平身吧,你能记住就好。” 看到郭寺卿亲自带着一行人进入天字号的监区,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才一起出来,并径直离开的背影,在这做事的官员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嗳,你们说,那位看着气势非凡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劳动我们郭寺卿这待礼待?” 有人随即回道,“依我看,肯定是哪家王府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一般人可没这个体面。” “谁曾听说寺卿大人与京中哪家王府走得近过?说不定是太子殿下,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有人嗤笑着回道,“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你来京中的时间还不算长,京中谁不知道自打当今圣上继位后,就带着太子殿下深居宫内,从不出宫?” “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圣上膝下独子,再尊贵不过,不容有半点闪失,当然不会轻易出宫。” 之前说话的那名官员不服气的回道,“那位公子的年龄与传说中的太子殿下相符,怎么就不能是太子殿下了,说不定太子殿下只喜私下出宫,没有大张旗鼓而已。” 这个猜测也引来一部分人的附和,两种猜测争执不下,顿时吵得十分热闹。 见左书意只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没有丝毫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与他一起的同僚好奇地问道。 “左录事对此如何看?” 想到他表哥偶尔提及的那些与太子有关的只言片语,再对比他此前在近距离惊鸿一瞥下,就留下的深刻印象,左书意十分肯定那位公子的身份。 但是此刻面对同僚的询问,他只是笑呵呵地回道。 “下官觉得诸位大人的猜测,都很有道理,天字号中住的那位身份非同一般,若有哪位小王爷前来探视,实属正常,若能劳动太子殿下亲来一趟,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此话再次引来在场众人的一阵热议,虽然是在大理寺这等严肃的部门任职,这些官吏也都很热衷于讨论与那些大人物有关的话题。 直到下值回去后,看到自家表哥时,左书意才憋不住满心的惊喜与激动。 “表哥,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看到他那兴高采烈的反应,何昌逸有些意外,因为知道这几天正是他们的父兄与亲戚们出海的日子,二人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有些沉重。 “莫非是我们在合城的哪位故人?” 左书意难掩得意地摇头,“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见到传说中的那位的神秘太子殿下了。” 何昌逸下意识皱眉,“这怎么可能?太子一向深居宫中,怎么可能会出宫?” 虽说京城的治安现已变得十分好,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可是何昌逸仍然觉得太子出宫一事,还是太危险了一些。 这不仅仅是他皇叔膝下只有太子这个独生子的事,更重要的还有太子才是执掌朝政的那位。 民间常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太子可比那些富家子,或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弟尊贵无数倍。 左书意便讲了下自己今天正好迎面遇上,郭寺卿带着疑似太子的那位公子,一同前去天字号监区的经过。 “……虽然我的一些同僚认为,那位公子可能是哪家王爷,可我听你说过,太子殿下长相极为俊美,却颇具英武之气,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位公子,正好都能对得上。” 何昌逸随即想到一个可能。 “宋太师就被关押在那天字号?” 得到左书意的肯定,何昌逸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若是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毕竟是宋太师,太子殿下会去见对方一面,倒也正常,不过对于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外说。” 左书意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是当然,除了表哥,我谁都不会说,上官后来也曾特意嘱咐过,说是今日有人前去天字号监区控视一事,绝对不许外传。” 他是因为知道他的表哥见过太子许多次,还是太子堂兄的事,才会跟他提起。 再加上太子虽是低调出宫,但是对方没有遮掩容貌,证明对方此行并没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他的上官会这样嘱咐,估计也是为了宋氏一案考虑。 何昌逸则是因为担心表弟养成不好的习惯,大理寺的许多工作都需要保密,左书意必须要有保密意识,即便是对他。 “嗯,以后遇上与这种重要案子有关的事,最好是连我都不要说,除非是你遇上难以解决,又不需要保密的普通案子。” 左书意笑着应下,他知道这是表哥的好意,拎起自己回来时来买的熟食。 “这是回来的时候,我顺便买的熟食,拿到隔壁与沈爷爷们一起吃吧,我们这段时间得了他们不少照顾,总感觉沈状元不在,隔壁冷清了不少,没想到文山府离得这么近,沈状元竟然连过年都没回来。” 想到他们兄弟在京城过两次年,都是与隔壁沈家一起过的,何昌逸也颇为感慨。 “文山府那边的雪灾善后事宜不容易,沈贤弟临危受命,对那边的情况不熟悉,身上的责任与负担却很重,顾不上回来很正常,我们只要有时间,多去隔壁陪陪两位老人便是。” 左书意难掩羡慕的感慨道。 “也是,而且沈状元这是升官,是大好事,就算他不能回来过年的事,让沈爷爷他们感到有些遗憾,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 “你对自己的职务多上些心,今年若有晋升机会,也可以试着争取一下,顺利的话,说不定也能升一两阶。” 左书意嘿嘿笑着挠挠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那些个国法条令太多了些,想要晋升,必须将那些都给记得倒背如流,我还差了点。” 听他提起背国法条令的不易,何昌逸就忍不住想起那位,记忆力强大到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你多用些心,再耐心些,肯定能背得下,趁大理寺现在有缺职,机会多,争取能尽快升上去,等到都满员了,你再想要晋职,哪怕资历够了,也不一定能有合适的位置。” 像左书意这种通过大招录进来的官员,既不如科举入仕的官员起点高,若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专长,晋升空间也会有限。 何昌逸希望他能抓住现有的机会,争取一个容易立功,让上官注意到的好位置,就像他所在的门下省。 只要有合适的位置,或是关键时刻需要用人时,上面首先想到就是门下省的人,而关键用人时刻,往往也会意味着能得上面重视的立功建业的机会。 像沈卓这次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哪怕他因此而失去与家人在过年之际团圆的机会,可他所能得到的收获与回报,绝对不小。 对他们而言,这个收获不仅仅是升官这么简单,重点是处理这类民生事务的经验与教训,机会非常难得。 见完宋太师回到宫里后,何殊还在为宋太师曝出的那个消息感到震惊。 她实在没有想到,一直被鼓吹为盛世的先帝朝,在其花团锦簇的表象下,还隐藏着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屈辱与荒诞之事。 而先帝不仅没有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也不敢正视那些,还试图掩耳盗铃的直接抹去那一切,这种无能又懦弱的做法,简直是在挑战何殊的三观。 不过若联系起自打她爹登基继位后,曾让她感觉违和的那些地方,好像都能解释得清。 例如先帝选继承人的考量,例如当初那空空如也、寅吃卯粮的国库,先帝那穷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私库等。,.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知道自己的父皇竟然不惜代价地瞒下这么一桩事,正宁帝深感不可思议,也难以理解。 “这……这怎么可能呢?这说不过去啊,那么一段真正存在并发生过的历史,怎么可能就这么被生生抹去,变得毫无痕迹呢?” 何殊也觉得做这件事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为了掩盖自己所犯下的愚蠢错误,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不愿这么做,与做不成这件事的人,不是罢官,就是被贬离,剩下如宋太师之流,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办成这件事,所以我们一直以来所接受的,都是在先帝的示意下,被篡改过的历史而已。” 是的,在抹去理山国在大安舆图上的存在与过往的同时,宋太师等人还曾顺便篡改过一些其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美化先帝的登基经历,大肆鼓吹先帝的功绩等。 正宁帝难以置信的以双手抱头,有种三观都被颠覆的不真实感。 他虽然总会在心里暗自吐槽他爹到死都不让位,不会享福,还把自己的那些儿子都弄得下场凄惨,还给他留下一个难以收场大摊子的事。 可是内心里,他对自己的父皇还是充满敬畏与钦佩的,认为对方是位文韬武略,虽然对不住许多大臣与儿子,却是位有大功于百姓和大安的皇帝。 而他为何会对自己的父皇心存这种认知呢,当然是来自他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导,看到过的那些书籍文章。 结果活了大辈子才发现,他所接受的那些教导,都是经过人为篡改并粉饰得光鲜亮丽的虚假表象,这个打击与刺激,着实有点大。 “幸好皇儿不曾入过宫学,要不然,你现在就能体会到父皇这无法言喻的心情了,所以先帝选朕继位,既不是看中朕的性格品性,也不是因为看出你天资不凡,而是因为看中朕,是最不可能揭穿这一切的人?” 正宁帝十分清楚,若无太子,他这辈子可能到死都被蒙在鼓里,不可能有人告诉他这一切,他也没有揭穿这一切的能力与魄力。 毕竟他的母族与妻族都无能人,还都是那种只知为自己的私利蝇营狗苟的人,与先帝抹去的那段历史没有任何牵连,知道的事情也少,不可能有机会提醒他什么。 瑞王这个不仅知情,有手段有实力有魄力,对当年那些有异议的王爷,被先帝废黜并发配边关不说,还被下令‘永不回京’。 剩下这些在京中的王公,要么是与他一样没经历过,或是对那段历史毫无印象的人,要么都曾是帮助先帝一起完成这件事的帮手。 而他自己从始至终都只知道理山国的存在,并不知道理山国与大安的渊源,对理山国是不是大安国土一事,没有任何感触,不争不抢的温软性格,都注定了他坏不了先帝的事。 可是先帝算漏了一件事,他有太子,而且还是一位有手段、有谋略、有魄力的太子,所以他现在知道了。 他知道了也的确不打算做什么,但他知道太子肯定会做些什么,他则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就是先帝本看不上他,却又因看不上他的那些原因而选他继位,该得到的福报。 见他那满脸愤愤不平的模样,何殊笑着安抚道。 “父皇不必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感到和烦扰,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我们不仅知道了真相,还会还大安与后世人一个真相。” “可是他们将这些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我们又该如何做?才能让这些已经接受虚假历史的人相信,我们所公开的这些才是真的?” 何殊对此却是十分有信心。 “先帝那些能得他重用的大臣,都会留一手,当年曾参与那件事的人,又怎会不留一手?” 而且据何殊猜测,除了那些参与这件事的王公大臣们留一手,民间肯定也有不少人还留的有被禁的相关典籍。 正宁帝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抚掌笑道。 “对啊,宋运林可曾告诉你他留的那些在哪里?” 何殊笑着摇头道,“没有,不过儿臣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去挖他为自己准备的陵墓了,据儿臣估计,那里肯定会藏有大惊喜。” 正宁帝对此感到颇为不解,“你是认为,宋运林会将自己偷偷留下的一些原件存在自己的墓中?他竟然算计到如此地步?” 在正宁帝的心中,陵墓从来都是非常庄严而又肃重的存在,也能用来做这些算计? “以儿臣对宋太师的了解,他肯定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因为知道大家都会习惯性的对陵墓这等存在心存忌讳,从而将主意打到自己的陵墓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宁帝狐疑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忌讳?” 何殊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回,“可能是因为有父皇在,儿臣充满了勇气与力量,百无禁忌?” 正宁帝不由得失笑,心中那些难以言喻的郁闷,也因此而消散。 “明明是因为你自己胆子大,竟然将责任推到朕身上,朕可不能承认,这要是承认了,你皇爷爷回头若是找朕算账,朕可应付不来。” 即便知道先帝最后选他继位的原因后,备受打击的同时,也难免生出一些怨念,可是在正宁帝心中,先帝早已积威甚重,在对太子接下来的打算心知肚明的情况,他可不敢正面先帝。 而太子要干的事,还都会借他的名义,这让正宁帝无法不对此感到心虚。 “没事,皇爷爷有意见,您尽管让他来找儿臣,谁让他给我们爷俩留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在前,咱们对他可不理亏。” 不仅留下国库与私库这两个大窟窿,还给留下一大堆由对方扶持起来,总是想方设法地着要架空他们爷俩的势力。 若是打小修炼帝王权衡心术的人继位,或许并不觉得这种朝堂布局难对付。 只需继续的先帝时的风格,打压一批,拉拢一批,再新扶持一批,让他们保持平衡,即可维持住朝堂稳定。 可她与正宁帝都不曾接受过相应的教育,被赶鸭子上架,只能凭借不成功便成仁的一腔孤勇,硬生生地用谁也预料不到的野招式闯出一条生路。 所以何殊一点都不觉得自家对先帝有什么亏欠,哪怕她将要做揭对方老底,将对方费尽心机篡改,想要抹去的那段历史大白于天下。 理山国不是一个好邻居,前些年时不时就会找各种理由与大安发生纷争。 在何殊加强军中投入,在边境处屯下重兵,狠狠地给对方几次教训后,才有所收敛,近些年才消停了不少。 由于在何殊印象中,对方一直是个独立的国家,所以只要对方能安分些,她并没有要仗着大安越了强盛,兵力充足,就生出想要侵占对方的意思。 可是现在知道理山国曾是他们大安的领土,是在先帝手上弄丢的地盘,何殊对那理山国的态度当然也会随之大变。 收复失地虽是势在必行,将被先帝抹去的那段历史恢复并公布,也是接下来必做的事,却都要逐步来。 在何殊亲去大理寺见过宋太师的次日,在大官朝显赫近四十年,年过七旬的宋太师,在大理寺的天字号监狱中,走完了他这可恨而又可悲的一生。 对于宋氏家族的判处,也在不久后得到批复。 宋进明作为犯下欺君之罪的祸首,被判处斩/首,其他人都被判处发配农场服苦役的处罚。 这个结果让人有些意外,都知道宋太师这些年明里暗里给上面添了不少堵。 在宋家因欺君之罪而倒下,宋太师自己还身败名裂,彻底失去从前的声望与影响力的情况下,上面不仅没有重罚宋氏一族,竟然还网开一面。 老百姓都夸皇上仁慈,既有为民除恶官的雷霆手段,还有大方原谅宋氏一族的宽仁大度。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在听说宋太师去世前天,不仅见过太子一面,还得到恩旨,在死前曾与家人们也最后见上一面后,心中都有所猜测。 唐季元找机会在私下里与高崇礼会面,顾不上往日的寒暄,见面就直接道。 “崇礼大人应该也听说了吧,宋太师在临死前,不仅见过太子殿下,还在当天晚上就获得与家人见面的机会,依你之见,他到底与太子说了些什么,才能得到这个开恩?” 见对方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与他玩心眼,高崇礼不悦地冷哼一声道。 “除了他曾在私下里为先帝做得那些事,还有就是与我等相关的内容,都到这种时候了,唐大人还想考校在下吗?” “崇礼大人莫恼,老夫也是这么认为,只是老夫也不确认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才想问问崇礼大人这边,可有什么确切消息,毕竟老夫多番打听,都没能打听出更多消息。” 高崇礼这才脸色稍缓,“在下也没打听到更多消息,只知太子在见过宋太师后,曾派出一队人手前往宋氏祖宅。” 唐季元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不知此事与我等可有关系,我们要不要?” 高崇礼瞬间站起身道,“唐大人若想兵行险着,可千万莫要搭上在下,事已至此,在下什么都不打算做。” 见他这态度坚决,不似作伪,唐季元赶紧朗声笑道。 “崇礼大人莫要紧张,老夫也只是情急之下的说说而已,就凭我们手上那点人,如何是陛下手中那些精兵强将的对手?” 去岁因瑞王突然召集昔日旧部抛家舍业,与其共聚临海府一事,某些深恐自家会步后尘的人家,派人对昔日旧主出手,结果派出去的人手,都被折在宫里派去的护卫手中一事,后来已被传开。 这些大臣现在都已知道宫里掌握着大批高手,他们私下里暗自培养的那些所谓高手,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且这还是在对方没有动用火器的情况下。 “唐大人心中有数就是,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测,就算没有宋太师交代的那些,宫里若想对付我等,也有的是我们的把柄,倒不如先安心做事,静观其变。” 这是高崇礼在见识到宋太师的结局后,总结得出的经验。 而唐季元听到这话,着实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相信这番话竟然出自对方,毕竟他们两人虽在同一阵营,常在朝堂上共进退,但也一直是竞争关系,对彼此可谓是知之甚深。 “数日不见,崇礼大人的变化之大,真叫老夫刮目相看啊。” 高崇礼没有理会对方话中的深意,淡淡回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很正常,希望唐大人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没了宋太师在前方为我等遮风挡雨,我等在朝堂上的处境,可就不易了。” 会答应对方的邀请,与对方说这些话,不是高崇礼有多好心,而是不希望自己被这人牵连。,.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直到高崇礼离开一段时间后,唐季元才缓缓站起身,他实在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快。 距今不到十天前,对方还曾野心勃勃的盘算着想要接手宋太师倒下后,留下的那些势力,如今瞧着,倒有几分避之而不及,仿佛生恐被他们这些人连累的意思。 唐季元承认,听说太子去见宋太师的消息后,他其实也非常担心,甚至可以说是恐惧,怕自己与自己的家族,也落得宋氏那个境地。 可是心中越担心,需要做的难道不是赶紧增强己方的势力,团结一致,让上面纵然对他们不满,也要有所忌惮吗?这也正是他特意邀对方在私下见面的原因。 为何这高崇礼竟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安守本分,可是他们这些年来,跟着宋太师做下不少事,就算想要回头,现在还来得及吗? 但是高崇礼已在表完态后直接离开,唐季元纵然怀着满心的疑惑与不甘,也对此无可奈何。 那二人不知道的是,当他们这些人还在因宋太师在死前见过太子,得了恩典的事,感到如临大敌,分别做出不同反应与选择时,太子此刻其实压根就顾不上他们。 因为何殊此刻最为关注的是眼前这些,由崔景怀亲自押送入宫的一批箱子。 清一色的都是由阴沉木制作的箱子,将每口箱子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大量书籍、舆图、圣旨、文书、书信之类的东西。 看着箱中这些东西,正宁帝满面惊色地问道。 “还真找到东西了?这些都是从宋运林为自己修建的陵墓中挖出来的?” 亲自带队去做这件事的崔景怀恭敬地回道。 “回禀陛下,是的,这些东西都被藏得十分严密,被封死在宋运林为自己修建的主墓室下方的密室中。” 若不是太子让冯立嘱咐他,在宋运林的主墓室周围,不惜掘地三丈,也要找出来,他们肯定想不到,对方竟然还真将这些东西,都藏在其主墓室下方的石室中。 俨然是墓主打算在自己死后,躺在这些东西上的阵势,让人想不明白这是那位宋太师的什么爱好。 毕竟时人都非常重视自己的身后事,尤其还是这些想在死后继续享有荣华富贵的达官贵人,通常会比普通人更加讲究这些墓葬规则。 箱中这些东西都曾精心做过防潮处置,还放的有一些药材与香料,几十年过去,竟然保存得十分完好,好得让何殊看着十分满意。 却让随手拿起一份文书看的正宁帝十分不满意,因为好巧不巧的是,被他看到的正是一份理山国明恭暗倨的语气,要求先帝给他们理山国提供‘资助’的文书。 看到文书上提到那些要求,正宁帝气得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胸口,万分心疼。 “欺人太甚,那逆贼实在是欺人太甚,朕与他们不共戴天!” 崔景怀没少见识太子发脾气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正宁帝如此动怒,大吃一惊的同时,赶紧低下头。 看到自家老爹的反应,何殊就知道对方看到的是什么内容。 她家老爹发现自己当年过得正穷困潦倒,因为养不起闲人,为拒绝别人的‘关心、好意’,被迫用女儿充儿子时,先帝却拿出大笔的钱财送给要挟他的逆贼,所受的刺激肯定不轻。 何况先帝送出去的那些钱财后,留下的巨大窟窿,可都是由他们爷俩填的,换算一下,相当于是拿他们爷俩的钱送给理山国,让正宁帝如何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气大伤身,父皇不要动怒,回头我们让那些逆贼,连本带利地将这些都给还回来不就行了。” 正宁帝知道太子向来是说到做的性格,心里这才好受些。 气呼呼地放下那份文书,又拿起一份舆图看了下,发现理山国所在的区域,确实在大安的版图上,占据着大安曾经的一省两府半之域。 拿手比划了一下,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发现那片地盘占大安全域的近二十分之一,正宁帝深深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那位被吹捧成明皇圣君的父皇,所干下的混账事,让正宁帝都忍不住为此感到羞愧。 何殊也是真没想到,她原以为先帝在位近六十年,前四五十年还算英明,就是后面十多年,因为年老,体力与精力跟不上,才会做出那些不怎么英明的决策。 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有她想得那么厉害,也就前边近三十年还算励精图治,后面三十年都在走下坡路。 他自己前半生攒下的那点底子,被他自己在后半生给亲手糟蹋得所剩无几,留下的只有一个也就根基还算稳定的框架。 崔景怀此前也不知道理山国曾是大安地域的事,帮正宁帝展开舆图时,也跟着看了几眼,他才看出这份这舆图与他熟悉的舆图上的差别。 看了看理山国所在的那片区域,又仔细看了看‘大安全舆图’几个大字,他才隐约意识到皇上与太子在说些什么。 “这理山国……原本竟是大安的?” 他们泱泱大安竟然失去那么大一片领土?崔文景也觉得这件事让人难以置信,更重要的是,连他这个曾经的暗卫首领,都不知道这件事。 “孤听宋太师说,当年的西阳省王氏叛变,自立为王时,你的父亲也曾是奉命前去平叛的将军之一,可惜,前后有多位将军都饮恨阵前。” 崔景怀是遗腹子,他的母亲也因孕中受到巨大刺激,生下儿子后,缠绵病榻数年,终于撒手人寰,留下崔景怀这个孤儿在府里备受欺凌。 被先帝接入宫中抚养后,生活处境才变好些,为此他十分感激先帝的抚养之恩,对其忠心不二。 知道这其中还存在这些过往后,何殊对先帝这个人,更加无话可说。 可能对于一位帝王而言,这才是常态,是她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太子不具备帝王心态,才会看不上先帝的那些操作? 何殊不知道孰对孰错,迫于现实,她在某些方面可以改,但是对于某些根本性的做人原则,哪怕不合时宜,她也不打算改。 因为那是她何殊前世今生做人的根本,绝对不能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与所处位置,就丢弃。 崔景怀没想到太子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神情坚定拱手请命道。 “多谢太子告知臣这件事,臣愿领兵前去西南,收复这大安的西阳省!” 也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他的父亲在他尚未出生时,就战死在外,他的出生被崔家人视为不祥。 这也是他身为勋贵世家崔氏子孙,却在唯一能庇护他的母亲身死后,在崔家备受欺凌与排斥,连他的祖父母都不喜他,生活艰难的原因。 何殊知道他的心思,却摇摇头道。 “收复西阳这件事,急不得,西南这一带多山,道路险峻,且山中瘴气重,从外地调过去的将士,初到地方不仅容易患病,还容易被熟悉地形的对手给坑杀,所以收复西阳一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以免历史重演。” 崔景怀只得应下,“等到殿下认为时机成熟之时,请殿下给臣一个机会。” 何殊明白对方的心理,“孤可以答应你,回去后,先练习一下吃辣椒的能力吧!” 崔景怀愣了一下,才想起宿山府大疫的那次,太子让人调集大批辣椒送到宿山府,发现吃辣椒对预防疫病与湿热之症,竟能起到一定效果的事。 知道太子会这么嘱咐他,既是在告诉他朝廷收复西阳省的决心,也相当于是答应会派他前往的态度,崔景怀满怀感激地恭敬应下。 “是,臣一定会做好各方面准备。” 等到崔景怀退下去后,御书房中没了外人,正宁帝才低声问道。 “皇儿,崔景怀他爹的死,该不会是先帝……” 先帝什么,正宁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用手往自己的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那毕竟是他亲爹,哪怕两人之间没多少父子情,也是亲父子。 何殊明白他那个比划的意思,“据儿臣估计,先帝可能是存了一些不好的心思,但是几位大安名将都相继战死在那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过往的对手都是草原蛮族,不熟悉西南的地形环境。” 叛变的王氏执掌大安驻守西南的一二十万精兵强将,不仅熟悉那边的地形环境,还很了解昔日同袍的作战风格与优缺点,占尽优势。 而正宁帝没在最初就近调用更熟悉西南地域环境的驻军,而是选择将在对战草原蛮族的战场上立下大功的将军们,陆续派去平叛,这背后的心思与动机也绝对不纯。 若非知道先帝后来的那些骚操作,何殊可能不会这么揣测先帝。 可是知道他竟能做出抹杀那段历史的行为后,何殊基本可以确定,她的猜测绝对是八/九不离十。 因为做下亏心事在前,还在后来因此而吃了大亏,才会特别不愿面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又怕别人从中看出些什么,就选择不惜代价的抹去那些,就能解释得通了。 正宁帝心情复杂地坐到一边,他这几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有些多。 先帝在他心中的伟岸形象,被一再打折,现在只剩下那是他亲爹的事实,让他这个儿子不得不强咽下心中的无数吐槽,千万言语最终都化作一句感慨。 “幸亏朕有皇儿!” 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当皇帝,最后又稀里糊涂的死去,到死不知道大安的全舆图是什么样,还会一直为自己赶不上先帝之万一而感到羞愧。 何殊随便翻了翻,就能看到许多让她感到熟悉的书籍,毕竟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历史文献资料。 “就凭他能暗自保存下这些东西,这宋运林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说到这个,正宁帝顿时精神一振,点头道。 “对啊,这么多东西,而且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宋运林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他为什么将这些保存下来?总不能是因为良心不安吧。” 对于那么一个能做出谋杀妻儿的人,正宁帝实在不认为对方还存在什么良心,若说对方留下这些,是为了对付先帝,好像也说不过去。 毕竟对方为了给家人减免处罚,或者是为报复先帝留下他的致命把柄一事,虽然选择将大安被抹去的那段历史供出,却又没有说出他其实还藏有这些本该被烧毁的东西。 若非太子聪明,猜到对方可能在私下里留有这种后手,也许这些被精心封存起来的东西,会被彻底埋藏在地下,永远不见天日。 对于宋太师这种人,何殊虽然能猜到对方肯定是那种做事喜欢留后手的人,至于其他心思,她就不一定能猜得准了。 “这些东西足以证明先帝对他的宠信,决定将其封存在自己的墓中,可能是因对方比较享受这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网,.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与同僚们一起跟着上官,来到文渊阁的大殿中时,何昌逸还有些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使得他们的上官如此郑重其事。 直到看见连他们门下省的顶头上官秦侍中在内,翰林院、中书省、尚书省、礼部尚书的最高官员都齐聚一室时,何昌逸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很重重的样子。 要知道,在场的这几部,除了礼部尚书,其它几部的关系都十分不睦,都认为对方侵犯了自家部门的权益。 最得重用的门下省,更是众所矢之,毕竟其它各部都是围绕着皇上,不是关系到重大决策的日常事务与朝廷决议,都是由皇上按例分配给他们各部负责。 唯有本该只有审议权的门下省是围绕着太子,承担的事务最多最杂,也最为忙碌,负责的却还都是最重要、最容易立功的一些重要事务,跳过正常流程。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在朝堂、宫宴等必要场合,他们这些部门的官员,为免节外生枝,往往都会尽量避免碰面,可是这次竟然全都齐聚一堂,看这阵势,就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尚书令吴林跃看了眼新到的这些门下省官员,看似客气友好的笑着开口道。 “秦侍中,你们门下省的任务重,像这种整理历史文献的小任务,就不劳烦你们门下省的这些大忙人了吧。” 虽然吴林跃在接到上令时,对他们堂堂尚书省,竟被招来做整理资料的工作,还被明令要求让他亲自过来主持一事,感到有些憋屈。 可是看到不仅他们尚书省,中书省也在应诏之列,甚至连门下省的秦侍中竟然也在,让他瞬间意识到,这次需要整理的东西肯定不简单,这心态当然也是随之一变,张口就是夹枪带棒。 秦侍中也不清楚上面将他们这些人都召过来的原因,但这并不影响他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态度。 “吴大人此言差矣,在我们门下省的官员眼中,只要是圣上需要,所有任务不分大小,都很重要,我门下省上下绝对不敢怠慢。” 中书令唐季元笑着道,“原来门下省就是靠着秦侍中的这份时刻不忘表忠心的本事,才能得到圣上的格外重用吗?” 口中说着秦侍中,唐季元的眼角余光瞥向的却是高崇礼,按照以往的惯例,当他们这些人齐聚一堂时,最先对门下省发难的往往都是高崇礼。 只是他们这次都没等到高崇礼挑起话头,尚书令吴林跃才会首先开口。 让唐季元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挑起话头,礼部尚书何广成就已开口打圆场道。 “诸公对圣上与朝廷的忠心,皆是有目共睹,无可争议,陛下此番召集我等,肯定是有重要任务分派,各部的官员都到齐了吗?” 各部官员就算到了,察觉到上面几位大佬的气氛不对,也都悄悄在下首站好,此刻听到何尚书的问题,各部带头的官员赶紧自报家门。 何广成整理了一下衣袖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想必陛下也会很快驾到,我等还是准备恭迎陛下吧。”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就见护卫们抬着一箱箱东西进入殿内,纷纷将箱子放到众人中间,收走绳索与抬杆后,直接打开箱子,露出里面装着的那些东西。 都是些他们在日常工作中,常接触到的书籍、案卷、奏折、文书等物,各部官员惊疑看向彼此。 却都错愕地发现,他们彼此都是一脸蒙逼的神情,显然被装入箱中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彼此的部门负责收拾整理的。 唐季元看清箱中那些东西后,下意识看向高崇礼,正好看到对方盯着那一箱箱东西,脸上露出如遭雷击般的难以置信与惊愕。 眼中瞬间掠过一抹了然的同时,随之意识到这些东西被搬到这里,被公之于众的举动背后,所代表的深意,唐季元也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他已经猜到箱中那些东西是什么,还知道高崇礼是宋太师的得意门生,极得宋太师信任与重视的那种,很有可能也曾参与到当年的那件事情中。 对方在知道宋太师见过太子,还得了恩典的事情后,突然态度大变的事,也有了解释。 原来对方不仅曾参与过那场事,还知道宋太师阳奉阴违,在私下里保存这些东西的事。 才会在知道太子派人去宋太师的祖籍故宅时,猜到太子已经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是派人去取这些东西,才会特意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他自己在听说那些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宋太师在自家祖宅藏有他们这些人的把柄,太子派人去取的可能正是这些把柄。 何殊跟在正宁帝身后,摆摆手,不让注意到他们的人声张,低调地进入殿中时,看到的就是围在箱子周围的几人的神情反应。 吴林跃本来也没反应过来,但他有注意到唐季元和高崇礼的反应,心中迅速有了猜测。 虽然他当年还只是一个小秀才,对那场封禁事件也还有所印象。 通过科举入仕后,又曾得到他的恩师就此事郑重其事地告诫,就是一定要避讳那些人与事,就当自己聋子与瞎子,对过去的那一切真相都不感兴趣。 他一直牢记恩师的嘱咐,所以他顺风顺水地做到尚书令的位置上,他当年的一些同窗与同科中,有那犯了忌讳的,不是早已辞官归隐,就是被贬官罢职,甚至还有人被发配。 此刻意识到那些曾被禁止提起的真相,可能就这么被摆在自己的眼前,吴林跃是满脸的震惊与无措。 何广成是宗室中人,是正宁帝的堂兄,也是位有名的老好人,为人八面玲珑,活得颇为通透却又不失手段的那种人。 只有几位二品大员中,最年轻的秦侍中是真的不知道,看着箱中那些东西满脸的惊诧。 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是上面那位需要用到这些资料中的内容,肯定会让他们门下省负责整理,但他可以肯定,自家部里绝对没有接到过这种活。 何况就算是整理,也是整理那位需要用到的内容,没必要像这般,直接一股脑地都给装箱中吧。 正宁帝清了一下嗓子,这才反应过来的高崇礼等人赶紧躬身施礼。 “看到这些,想必有些卿家已经看出它们是什么,只有朕,虽已登基十余年,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一切的存在。” 指着箱中那些东西,正宁帝实在很难保持冷静,他是皇帝,却一直活在前任皇帝联合一些大臣,为他编织的谎言中。 这些大臣固然是先帝的臣子,但如今却是他的臣子,这么多年来,始终无人对他提及半字。 不管这些人是出于什么顾虑,正宁帝都难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事实,与此同时,他也算是切身体会到身为皇帝,却被大臣们联手欺瞒的滋味,满心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先帝当年让人将相关工作做得太到位,这些大臣的欺瞒,已经让人无法分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无法再去仔细追究。 即便如此,正宁帝也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现在是谁在当家,告诫这些大臣就算一直瞒着,也瞒不了他这个皇上。 听到正宁帝的这番不怒自威的话,高崇礼等人赶紧跪下请罪,下方那些不明情况的官员,见自家顶头上官都已跪下请罪,当然也就只有跟着伏地请罪的份。 正宁帝冷哼一声,走上首的案台前坐下后,才冷着脸开口道。 “诸卿平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众人赶紧谢恩,并表态,正宁帝这才脸色稍缓,语气严肃地接着道。 “朕知道,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与朕一样,并不知道这件事,朕现在不妨直接告诉你们所有人,这些箱中装着的,才是我大安真正的历史,我们往日见到的那些,有许多都是已被矫正篡改过的内容。” 此话一出,下方的一众官员纷纷露出震惊之色,被召集到这里的几部,都是平日里与那些案卷、存档、文书、记录等文献打交道最多的人。 秦侍中受到的刺激最大,几名同级官员中,只有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他们门下省也是在场各部中,与这类文献接触最多的人。 所以他下意识开口道。 “陛下,这……这怎么可能呢?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话未说完,他自己就想起来了,先帝是有这个本事的,若是先帝,还真做得成这件事。 看到秦侍中那备受冲击,三观都被颠覆的反应,正宁帝一直对此很介怀的心怀,莫名得到一些安慰,所以说话的语气也随之温和了一些。 “嗯,往事已不便深究,我等现在要做的,是及时纠错,还世人与历史一个公道,让这些真相重见天日。” 虽在看到那些箱子中的东西时,就已猜到皇上应该是存了这个心思,可是此刻听到他当众说出自己的打算,何广成还是选择劝阻。 “陛下请三思啊,这件事关系重大,就这么公开,恐会有损先帝一世英名啊!” 听到对方拿先帝的名声说事,正宁帝就觉烦躁与郁闷,太子说得对,先帝就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名声,才会不惜代价地做出这种事,对历史与后人撒下弥天大谎,一错再错。 “何尚书,对于此事,朕心意已决,此前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既然让朕知道了,朕就决不容许这种错误继续存在,影响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认知,在先帝与大安之间,朕选择对大安负责,死后再去地下向先帝请罪!”,.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能毫不避讳地直接当众说出这番话,在场众人都能听得出正宁帝的决心,只得垂首不语,放弃再劝。 正宁帝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满意地颔首道。 “朕吃过的亏,在场这些比朕还要年轻的官员们吃过的亏,肯定不能留着让更年轻的后来者继续吃。” 这话说得高崇礼等人无颜以对,羞愧地低头,正宁帝又接着道。 “所以朕的要求,是你们每部各负责一部分,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被篡改的内容都给朕恢复过来,将复原后的内容,送往朝廷的墨印坊,尽快免费发放给官学与书院。” 接下来的时间里,正宁帝又将这份工作做了具体的分配,有些负责誊抄,有些负责拿这些原件,比对宫里现有那些被篡改过的内容,整理出每本书被篡改的部分,有的负责对现行版本进行标注矫正等。 各部主管官员都态度恭敬的领旨,正宁帝指着箱中那些东西道。 “不要再出错,这些东西,朕那里都有备案,每人接触过哪份,都要由专人仔细记下来,敢有错失,朕绝不轻饶,你们谁家要是存有什么私藏,欢迎你们拿出来,为这项恢复工作做贡献。” 安排好这件事后,正宁帝带着太子离开,留下殿内一众官员齐齐松了口气。 秦侍中率先俯身拿起一份疑似舆图的卷轴打开,看到是大安全舆图,看着图上那些内容,心中正觉疑惑,无意扫过西南角的目光瞬间凝住。 “山阳行省?大安哪来的山阳省?”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抬眼看向其他几人。 “理山国,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山阳行省?这就是陛下所说的被篡改内容?” 何广成不大自在的强笑着点头,有些感慨地回道。 “四十余年前,山阳行省的王氏叛变,朝廷大军平叛失利,王氏在山阳省宣布立国。” 所以自那以后,先帝牢牢地将兵权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的对话让下首那些年轻官员都错愕不已,他们此前都对这件事闻所未闻,连何昌逸在内。 大安地广人多,那山阳省就算叛变,只要大安不放弃,迟早也会将那一隅之地收复。 丢了那么一大块疆土,不思收复,任其自立,还抹去它在大安史上的存在,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以秦侍中为首的一干较为年轻,此前从不知道那段历史,如今骤然听说,都深感三观被颠覆的人,实在想不通的疑问。 高崇礼叹了口气道,“好啦,陛下有旨,我们赶紧做事吧,都要记住了,宁愿多对几遍,也要做到在誊抄与标注时,一个字都不能再错。”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看到皇上让人将这些东西抬过来,当众直接公开,显然是要将那段历史真相公告天下。 原以为自己作为当年的参与者,若想尽量保全先帝的名声,在宋太师已经去世的情况下,他是最合适的那只替罪羊,这次会在劫难逃,没想到皇上竟然没提起他。 这让高崇礼感到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可他不敢就此放松,现在只想将功折罪。 他不会知道的是,回到御书房中后,正宁帝正在问何殊。 “那高崇礼向来以宋运林马首是瞻,在朝堂上蹦跶得厉害,二人以师生相称,关系极为亲近,从年龄上看,他当年很有可能也是篡改历史的参与者,皇儿怎么没让朕趁机将他给处理掉?” 正宁帝很清楚太子早就不喜高崇礼这个人,他此前一心想着太子教他的那些坚持要恢复历史真相的话,没顾上多想其它。 直到刚才看到高崇礼看到那些东西,难掩惊慌的反应时,心里才生出这个想法。 不过他自己是因此前没有想起这号人,才会没想到,正宁帝相信自家太子绝对不会忘记,毕竟太子最喜欢做一举多得的事,而且还是站在道义的制高点,让人无可置疑的那种。 “儿臣此前是曾考虑过这件事,但是考虑到无论是宋太师,还是高崇礼,或是其他人,都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人,借此机会将高崇礼弄下去,反倒成了给先帝背锅。” 正宁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也许,找几个人给先帝背锅,会更好些?” 真正做出恢复历史真相的决定,又义正词严的当众说出那番话后,正宁帝又不免感到有些心虚。 毕竟他们爷俩干的这件事,势必会给先帝带来污名,毁了先帝后半辈子的苦心谋划。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不必为此感到有压力,事关大义,先帝必须要为他做下这些事负责,也为警惕后来者,我们绝对不能让先帝开这个坏头。” “到时候,后面的皇帝都跟着有样学样,你改一段,我改一段,这历史还有什么可信度?若连历史都不可信,在这个世上,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这话提醒了正宁帝,刚知道自己竟被假历史所蒙骗时,那种让人难以接受的巨大冲击与无措,让他印象深刻,再想象一下太子所说的那个混乱局面,顿感毛骨悚然,下意识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要让先帝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们爷俩还要引以为戒,为后面的皇帝带个好头,要坦然大度地接受世人对我们的一切客观评价,不去干涉史官们的记录,不去做那些为自己粉饰声誉的事,以免贻笑世人。” 想想先帝自认算无遗策,为此付出巨大代价,最后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还为自己添上新罪名的行为,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啊,先帝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放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唉!” 正宁帝觉得,先帝犯下的一个最大错误,就是选了自己当继位者,然后被自己的太子给毫不留情地揭老底,连块遮羞布都不愿意给他留。 她与正宁帝恢复那段历史真相的态度坚定,那些大臣肯定不敢阳奉阴违,甚至还要怀着将功折罪的心态,全力以赴,确保能高效率高质量地完成这件事。 这便是何殊再三思量过后,没有选择借机发作高崇礼等人的原因。 而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也只是她所要处理的诸多事务中的一桩。 文山府的善后情况,大安境内其它区域在去岁冬季所遇到的难题,遭受的损失等奏报,都已抵达京中,她都要亲自过目,并作出相应的批示。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没有出现大灾难的情况下,这些其实都可交由内阁与尚书省处置,再报给正宁帝知道一下就行。 可是何殊不放心,宁愿自己累些,也要亲自批示,因为她很清楚上面的态度,会直接关系到相关事务的处置流程与效率。 而那每份奏折中提到的相关受灾事件,可能只涉及到三五个家庭,或者只是三五个人,相较于一个庞大的国家而言,好像算不了什么。 只有曾经身为普通百姓中的一员,才能知道,那些对上位者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于某个家庭,或是某个人而言,严重程度大过天。 与此同时,领到校对书籍工作的何昌逸,根据自己领到的任务,找来宫中现存的版本,开始翻看的同时,进行逐句逐字的比对工作。 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山阳行省,被叛逆占去自立为国一事,给何昌逸带来的冲击也很大。 瑞王一系虽被先帝逐出皇室宗族,贬为庶人发配边关,可是谁也改变不了他们本是皇族何氏出身的事实。 所以何昌逸虽在经历那场变故后,虽然不再以皇孙的身份自居,可他对大安的感情,绝对比一般人更为深厚,那是出身带给他带来的特有的归属感与认同感。 山阳省被叛逆占去,让大安的疆域变得不再完整的真相,本就是件让大安都会感到意难平的事,何况是他,对此当然是更为愤怒与不甘。 不过除了得知真相后的这些正常情绪反应,何昌逸还有满心的疑惑,按年龄算,他的父亲肯定知道这件事,可是他父亲竟然不曾跟他提起过与此相关的只言片语。 这让何昌逸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十分确定,自己的父亲是位非常有血性,对大安非常有感情的人,不会是可以无视那段历史真相被人彻底抹去的人。 可惜他的父亲现已出海远去,让他想要写信询问一下这段过往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已经出海远去的父亲,何昌逸的心情就不免有些低落。 他皇叔果断做出要恢复那段历史真相的决定,势必会有损先帝一世英名,从理智上讲,他不仅赞成皇上的决定,还很支持与钦佩。 只是作为先帝的孙子,如今要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对他而言,其实也是种压力,不过何昌逸丝毫没有要退出的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做出这个决定,有利于大安,能惠泽千秋后世,但是皇上作为先帝的继承者,这般置先帝声誉于不顾的行为,势必会为他招来许多非议。 与此相较而言,他这个已被贬为庶人的先帝皇孙所承受的那点压力,可谓是不值一提。 正为自己的父亲已出海,无法为他解惑感到遗憾的何昌逸不知道,他的父亲此刻已登上距离幕浮岛不算太远的一座岛。 看到岛上几个身穿幕浮岛人服饰,身高长相与大安存在少许差异的人,前来大礼参拜他这主公,瑞王端着王爷应有的姿态矜持的应付了一番。 让几人退下去后,瑞王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赵大将军,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晋仁才微笑着为其介绍道。 “这些都是上面提前为王爷准备的人手,他们都是在幕浮岛上活不下去,想要逃到海上寻找一条活路的亡命之徒,共有,.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给他准备了三千余人的幕浮岛本地人? 瑞王难掩错愕地回道,“陛下准备得如此周全,这岂不是相当于直接将幕浮岛送与寡人,如此厚意,教我如何报答?” “王爷选中这幕浮岛,乃是机缘巧合,陛下与太子殿下还期盼着能早日收到王爷能得偿所愿的好消息。” 瑞王看向来时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躬身施礼道。 “陛下与太子殿下圣恩浩荡,臣定当永世铭记在心,此行必会竭尽全力,不负二位的厚望。” “王爷与诸位在此岛稍作休息,都做好伪装后,再从这里出发,不出三日就能抵达幕浮岛。” 瑞王毫无异议地直接应下,“全凭赵大将军安排,多谢大将军这些时间的悉心关照。” “王爷不必客气,赵某所行,皆为分内之事而已,当不起王爷的感谢。” 赵晋仁离开后,在海上航行十余日后,总算可以登上陆地,哪怕只是稍作休息,也让瑞王等人都觉放松不少。 虽然年前曾做过许多次长途远航船上生存适应训练,但是训练时的心理状态,与登上船,正式出海远航的感受还是大不一样。 奉国公兄弟过来见瑞王时,见他一脸出神地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以为他是不舍,左宣涛笑着劝道。 “王爷不必挂念大安,今上是位有着雄才大略的英明之主,只会将大安治理得越来越兴盛,断不会出现像……” 话未说完,就被奉国公给打断,还附赠一个白眼,嫌弃自家弟弟哪壶不开揭哪壶。 “王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有陛下为我们准备的两千精锐,足以帮助我们在幕浮岛立足,后来的那些人,我们也要过去安抚一下。” 瑞王知道对方给自己找事做的用心,直接态度爽朗地笑回道。 “你们不用担心,在大安虽有一些心愿未了,但我早已放下,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实现,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成功拿下幕浮岛,陛下在这座岛上,还为我等准备了三千多幕浮岛的壮士。” 奉国公兄弟闻言,都有些不敢置信,他们都已听说幕浮岛上人口不算多,却被分成几十个势力,手上拥有上千人,就算是一方大势力的消息。 原定计划中,他们就带有两千多名大安的精锐,如今又多出三千多幕浮岛本地壮丁组成的队伍,他们要是再实现不了此行目标,干脆跳到海里淹死算了。 “这……这岂不成了陛下直接给王爷您送江山?” 左宣涛的这番话糙理不糙,瑞王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是啊,陛下此举,这完全相当于是直接给我们送个岛国,有了这三千多本土壮士,我们抵达幕浮岛后,开局就容易多了。” 奉国公却道,“王爷,不知这些幕浮岛的本土壮士,是否可靠?” “赵大将军说,这些人中,不仅有被他们俘虏的海盗,还有走投无路的流浪人,或是无处存身的亡命之徒,对他们而言,谁能给他们吃饱饭,他们就愿意奉谁为主,现已被驯服。” 对那些人而言,没有什么恩义可讲,只讲实惠。 而他们,在大安的扶持下,完全可以为其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更何况他们还带有两千多位来自大安,绝对可靠的精锐队伍,完全可以从各方面控制并约束住这些人。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几千人,他这位在权力斗争中失败的‘落魄王爷’,被迫随早与他有勾连的幕浮岛手下,一起‘流亡’到幕浮岛的经历,会变得更具说服力,这个来历也更容易被幕浮岛本地人所接受。 奉国公点头道,“陛下为王爷考虑得真周到,实乃王爷之幸!” 瑞王笑着点头,他这辈子经历坎坷,摊上那样一位不顾大局,心中只有自己的声誉与皇权的爹,实属不幸,但是能有这么一位宽仁大度的弟弟,实在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对未来充满信心的瑞王不知道,他的小儿子看到那些差点被彻底掩掩的历史真相后,心中充满对他这个爹的疑惑与不解。 对彼此之间隔着大海,无法通信的事,充满怨念与遗憾。 而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同时也是最大的遗憾,已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他正万分感激的人给实现。 随着那段已被人为抹去,差点彻底尘封的历史真相被重新翻出来,大安上下皆是一片哗然。 年长,对那段历史有印象的人,震惊的是皇上的魄力与担当,没机会知道那段历史的人,则都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情,去向那些长辈请教。 哪怕理智告诉他们,若非事实真是如此,朝廷完全没必要费这功夫,踩着先帝崇高的声誉揭开虚造的表象之下的真相。 曾在与草原蛮族对峙的战场上屡战屡胜的几位将军,被派去平叛,相继命丧西南叛逆之手的事,也因此而得到正名。 左书意向来喜武,擅长武学,对文学历史不怎么上心,所以他在知道这些事后,只为大安的山阳省被人叛贼占据的事,感到愤愤不平,思想认知方面,都没怎么受影响。 “唉,这些大将真是可惜了,那西南的环境就这么恶劣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折在那里了呢,若有机会,我真想去会上一会!” 想到上面不顾先帝的颜面,态度坚决而又果断的选择将真相公开一事,何昌逸毫不怀疑,这里面肯定有其深意。 不过他更了解自家表哥的性格,就算心中有所猜测,他也不可能告诉对方。 “做好你的分内事,若能往上升一升,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有机会去西南那边办差,见识一下那边的环境。” 左书意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以他现在的职务,能出外差的机会实在太少,只有升官后,有机会得到重用,才能有机会出外差,见识外面的世界。 正待说话,就见何昌逸取出一封信,“又是沈状元的信?你们两人的交情可真好,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月,就来回写多少封信了?” “我们是有正事要谈,沈贤弟在文山府任通判,是个非常好的历练机会,他写信告诉我自己那边的见闻,对我而言,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我迟早也会去地方。” 左书意闻言,顿时苦下脸道。 “表哥若外放到地方,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京中了,不过你可以向陛下求个恩典不外放,皇上对姑父那么好,肯定也会喜欢你这个侄子,他们都说当京官好。” 当京官的好处很明显,就像这次,上面有意公开那段历史真相的事,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得到皇上亲自安排的工作。 可是离开门下省的沈卓,就只能从他的信中知道这件事,若没有他写信告知对方这件事,就只能等着看朝廷统一印发的邸报与新印制的书。 这要是关系到什么利益前程的大事,很有可能会因为信息的不灵通而错失。 只是远离权力中心后,纵然会有许多不便,何昌逸也没想过要一直留在京里当京官。 他在门下省潜心学习,就是为了给外放到地方任职做准备,肯定不能答应自家表弟的要求。 “我还年轻,日后肯定要去地方好好实践历练一番,要不然,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空有理论的官员,你也一样,先在大理寺升到一定位置后,可以找机会调到地方上的按察司历练一番,这都是既能增长经验,又能增加资历的事。” 不想混日子,而是想要闯下一番基业,不仅要做到尽忠职守,还要在自己的职业规划上多用些心思。 当何昌逸还在为自己与表弟规划接下来的事业时,宫中皇后正在为他规划终身大事。 “陛下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您都不知道早和妾身说一声,瑞王兄家的老小,今年都二十二周岁了吧,这年龄可不小了,人家爹娘既然早将这件事托付给你,你竟然一点都不上心。” 正宁帝有些心虚理亏地扶着额头懊恼道。 “唉,朕这不是国事繁忙吗,这年前年后,都太忙了,忙得朕都头大,才会将这件事给耽搁了,不过像这种婚姻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哪怕晚点,也是情有可愿。” 皇后对此无言以对,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实在不好摆到台面上摊开说,例如干活的都是太子,他这个皇帝只需在一旁陪着演戏的事。 何殊则在一旁开口道,“母后,昌逸堂兄不仅身材相貌出色,而且聪明能干,性格却有些敦厚,您看着给他选几个家中人事简单,姑娘性格最好是较为通透的,再让堂兄自己选一下,在这个人选方面,儿臣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身为太子,与她打交道的男性官员较多,女性官员在她有意无意的示意下,也逐渐提了几位表现很不错的上来,让她们偶尔能有机会在御书房中露脸。 但是考虑到当前的大环境,除了公务上的有限接触,她从不会特意去关心打听除,.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后当然知道以何殊的身份,肯定不便让人去打听了解那些姑娘,这次没办法帮忙推荐候选人,有些烦恼地回道。 “既要家中人事简单,又要姑娘性格通透,这个要求可够高,本宫知道的那些姑娘,无一不是出自那些高门大户,那种人家,有哪家是人事简单的?” 她知道的那些姑娘心思通不通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姑娘的心眼都有些多,更想给她这个皇后当儿媳妇。 何殊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何昌逸的情况有些复杂,宁愿事前想周全些,也比留下某些隐患得好。 正宁帝大概猜到何殊会提出这些要求的原因,在一旁叹了口气,为皇后解释道。 “唉,也是这孩子的身份复杂了些,既要担心那些人事复杂的大族会误了他,又不想委屈了他,就将这件事变得高不成低不就。” 婚姻之事关系重大,何殊是真心不愿揽这种事,可是瑞王在年前特意来信,将何昌逸的亲事拜托给正宁帝。 这绝对是对方在向他们表忠心与信任的做法,可是何殊又不是那种喜欢将别人的亲事都拿来算计利用的人,正宁帝更没有这根筋,对方的这种做法实属多余。 可是对方既然主动提出来了,他们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尽心尽力的为何昌逸好好打算。 有了瑞王召集旧部齐聚定海水师大营,后来再无音讯一事,京中肯定有不少人家愿意舍出一个女儿,用以拉拢投资及试探何昌逸。 越是如此,他们越要小心慎重,不能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留下可乘之机。 “实在不行,就在女官、女学中选,反正此事不急于一时,等到开春,御花园的花开后,母后可以举办几场赏花会,邀上一些女官,让女学那边推荐一些符合要求的女学生,宫学中的公主与伴读们,也可参加,再邀一些千金名媛。” 何殊身为太子,虽然投建女学,但在后来并未干涉女学的任何事务,而是交由皇后负责,只有遇上皇后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才会从旁给些建议,也不是以太子的名义。 只有这样避嫌到位,才能避免让人议论女学是不是太子给自己准备的后/宫。 听到何殊的这些安排,皇后点头应下,却忍不住吐槽道。 “估计外面人得知本宫要办赏花会,还邀请这么多的未婚姑娘,还以为本宫打算给你选妃呢。” 何殊却笑着道,“不会,他们可能只会想到宫中产业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新品,母后又想掏空他们的钱袋子。” 毕竟她‘不宜早成亲’的命格,现已变得深入人心,在皇上皇后面前碰过多次壁后,都知道这是一提就会惹怒这二位的禁忌话题,都学乖了不少,深恐这二位误会他们存心想让太子不好。 皇后对此感到有些委屈,“本宫已有许久没再做过那种事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干脆将各家夫人也一并邀入宫中赏花算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两年在外的名声有些微妙,不如顺便再做点可以提升业绩的事好了,反正做生意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又不强求。 前些年用高端奢侈品掏那些官名的钱袋子,既是为了填补朝廷在基建与教育、医疗方面巨大投入缺口。 也是为了能让鼓励那些有钱人消费,他们个个家资巨富,却喜欢将钱藏起来存放着。 大量聚集在少数人手中的钱,就这么变成不流动的死钱,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何殊纵然知道宫里带头鼓励高消费,容易造成各种不良后果,她也要做这件事,因为就当时而言,她做这件事的利大于弊。 不过随着吞金兽定海水师不仅可以开始自给自足,还能回馈朝廷,朝廷的资金压力得到巨大缓解,何殊已经让宫里带头在大安推崇更为实用,更讲究设计个性与特点的去奢华简约风格。 宫中产业依旧在生产那些高端奢侈品,只是主要面对的市场,已经改为草原蛮族与理山国,还有就是海外那些岛国,设计风格当然也更符合那些地域百姓的不同审美风格。 何殊笑着给皇后亲自倒杯茶,并安抚道。 “儿臣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母后不必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不过对于这件事,也不能光我们在这一头热,还是要找机会问问昌逸堂兄本人的想法,这个任务,就交给父皇了,你们叔侄更好沟通。” 何昌逸在她面前越来越拘谨,在正宁帝面前更为放松一些,她肯定不便拉着对方问这种私事。 正宁帝极具责任感地应下,皇后从旁嘱咐道。 “陛下可不能忘了,眼看人家孩子这年龄可不小了,一拖转眼又是一年,拖得太久,瑞王嫂那边说不定会误会我们对他家有什么意见。” 皇后当年对瑞王妃这个妯娌的印象十分好,因为她当年在一众宗室女眷中的处境不好,经常沦为被人奚落的对象,曾不止一次地得到对方不动声色的帮忙解围。 虽然两人并无私交,但是皇后一直记着对方的人情。 所以何殊提出要在合城开互市,设奇珍阁分店时,她赶紧推荐瑞王妃任奇珍阁的大掌柜。 皇上不服气地回道,“朕这次肯定不会忘,一定要争取在年前将昌逸的亲事给办好。” 离开凤元宫后,正宁帝才对何殊抱怨道。 “你说朝堂上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朕为了恢复这段历史真相,背负了多大压力,为的还不是这天下人,结果那有些人总是明里暗里指责朕不孝,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何殊只关注那些涉及到民生经济、军政建设的投入与反馈等方面的政务,那些请安、歌功颂德,或是劝谏之类的奏疏,很少能有机会被递到她面前。 不是何殊自己召见,或者不是有重要事情需要面奏,那些前来觐见的大臣,也都是由正宁帝出面接待。 所以何殊还真没注意到正宁帝已被那些人给烦到这种地步,笑着安抚道。 “那些人都是闲得没事找事,在父皇这里找存在感,您回去列几个名单,蹦跶得最厉害的那种人,儿臣负责给他们找些事干,保证能让他们没有精力再来父皇面前找碴。” 正宁帝不仅眼睛一亮,好奇的低声问道。 “皇儿打算怎么做?” “这世上谁无爹娘,他们自以为是地站在孝道这一制高点上批评父皇,儿臣当然要以牙还牙,派人去调查一下他们对自己的爹娘、祖父母,都是怎么孝顺的,世上无完人,凡事都怕较真,当谁不会挑事?” 正宁帝顿时眼睛一亮,却清了下嗓子道。 “皇儿有心了,只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不大合适?朕也就是抱怨两句而已,这些人的反应本就在意料之中,朕并没放在心上。” 要是真没放在心上,就不会忍不住抱怨了,而且被那些人给劝诫得多了,难保她爹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动摇与质疑,毕竟对方在事后本就有些心虚。 这样一来,就算这次恢复历史真相的事,已成定局,下次她若再想劝服她爹做什么有争议的事,难度恐怕就要变大了。 只有借这次事,让正宁帝好好认清那些人当面将孝道说得头头是道,背地里都是些什么货色,才能让她爹一如既往地跟着她的步伐走。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儿臣最恨那些无视重点,不考虑大局大义,只知着眼于私利的人,为维护先辈的声誉,就无视长辈犯下的过错,那是愚孝,坦然纠正先辈的错误,终止那些错误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乃是大孝,看不清这一点的人,都是目光狭隘之辈,父皇不放在心上,是对的。” 普通人的错误,影响的可能只有一家之人,先帝作为一个在位时间长达近六十年的皇帝,他所犯下的错误,说是遗祸千年都不为过,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理山国的王氏叛国成功,从而自立为王的历史教训,就这么被抹去,不仅无法让后人从中汲取教训,还会成为某些人效仿的成功案例。 何殊十分肯定,虽然宋太师等人当年为了成功抹去那段历史真相,不惜采取极端手段在民间毁书。 但是肯定仍有不少人家,都会将那段历史真相牢记,并世代相传,其中肯定不乏等待效仿机会者。 瑞王对自己被废黜一事有所猜测,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实现当年的愿望,才没告诉何昌逸那些被抹去的历史真相。 像沈卓这种出身普通的读书人,不知道那些历史真相实属正常。 毕竟他的祖父在县衙任职,对这种朝廷风向相当敏/感,又没什么雄心大志,发现那些苗头,就已主动将家中与之相关的书籍内容都给清理干净。 所以当沈卓先是在何昌逸的信中,看到那些在先帝朝被抹去的那些历史真相时,也有种备受冲击,难以置信的感觉。 后来又从官方正式印发天下的邸报中,看到被人为抹去及修改的那些具体内容,那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仍是久久都难以消散。 作为读书人,他们的一切思想观念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来自那些被他们尊崇,奉为圭臬的书籍,尤其是那些历史常识,可以说是直接关系到他们的三观认知。 科举成绩考得越好,越能证明他们将那些内容学得有多好,记得有多牢,领悟得有多透彻。 结果现在却告诉他们,有些常识性的历史知识其实并不真实,而是被人为篡改过的,这种心情,不是当事者,实在很难理解。 与人不同的是,沈卓还有从梦中那个与现实环境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得到某些信息的途径。 可他十分确定,在他的梦中,绝对不曾出现过这种事。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在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梦中,他曾感慨像先帝那么圣明,那么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为何会在选择继承人的事情上,犯下那么大的错误,让大安葬送在他那懦弱无能的儿孙手中。 也就是说,在他梦中的世界,直到大安历经战乱,最终灭亡后,也不曾有人站出来揭穿先帝对这个世界撒下的弥天大谎。 后世人将会一直生活那些虚假历史中,继续为先帝歌功颂德,缅怀他所开创的盛世繁华,唾骂他那亡国的儿孙不肖。 可是,若历史真相表明,先帝给当今留下的江山,其实只是个一贫如洗的空壳呢? 他梦中的那对背负着千古骂名的亡国父子,岂不是有些冤? 想到自己在门下省时,曾看到过的正宁初年的那些支出账目,说是寅吃卯粮也不为过。 继位后,一边利用惩处大量贪官污吏的方式抄家捞钱,一边赶紧开店、开工坊做生意赚钱的皇帝,恐怕古往今来都只有当今圣上这一特例。 可是想到这些,沈卓莫名感到有些违和,正在翻阅邸报的手也不禁一顿,努力抓住那抹那个突然浮现出的灵感。 他为什么会感到违和?因为他们这些门下省出来的人,都知道一个大秘密,就是真正执掌朝政的人,其实一直是太子。 以当今圣上的性格,如何能有魄力在其登基之初,就能做出一手提刀,一手抄家的强硬举动? 当今若真像有些人暗自揣测的那样,是个善于隐忍,心机城府特别深,还很有魄力与手腕的人。 又如何甘心当个任由年少的太子执政,毫不在意自己只当台前摆设,配合太子的要求,在人前发号施令的皇帝? 可是,若当今登基继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旁人指点,那个旁人又如何舍得放弃可以代掌皇权的机会? 若是帮助当今执政的人,从来都是太子?这又怎么可能! 世人皆知,当今登基之时,太子年仅三岁! 面对这些让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猜测,沈卓感到有种头脑发蒙的感觉。 可是当他的心中生出这个猜测后,再去看大安这些年发生的事,就能看出,当今登基之后的执政风格看似复杂多变,给人一种仿佛想一出是一出,没有什么具体脉络的感觉,实则从来都是遵循着某些相同的核心宗旨。 这个核心宗旨就是以百姓利益为根本,全力为百姓减负增收,增强军/队投入和建设。 为此,上面一直想方设法地从有钱人的口袋里掏钱,投入到大安的各项基础建设中,打压那些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豪族势力。 从开始到现在,朝廷的各项政令,都是围绕着这些核心宗旨,从不曾改变与偏离。,.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何殊不知道继宋太师之后,又有人发现某个让外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真相,不过跟正宁帝现在的心态相似,随着她已长大成人,已经不太在乎这些。 在可以的情况下,她要做的事,从不会拖延。 拿到正宁帝写下的几个最让他介怀的名单后,她立刻安排下去,先让人打听那几家的家庭成员,成员之间的关系,以及亲朋邻居们都知道的一些信息。 这些要求都不难,尤其是对暗卫营的人而言,可谓是毫无压力。 前后不到两天时间,何殊想要的这些基本信息,就已送到东宫,比要求得还要更为详尽一些,让她十分满意。 对各家信息进行分析过后,何殊便划出重点,让暗卫营的人根据她的要求,进行重点观察与盯梢。 何殊不像先帝,想要对付谁,没本事找到把柄时,不惜让人无中生有,派人栽赃陷害。 她若有了目标,只会凭本事找证据,找不到证据她就宁愿不动,也绝对不会去做那些违反她的做人原则的事。 只是截至目前,还真没有被她盯上后,可以全身而退,让她感到敬佩的人。 因为那要么代表对方的确清白无瑕,要么就是心机手段实在高到一定层次。 而她目前还没有遇上过前者,至于后者,为免打草惊蛇,她压根就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不仅达不成目的,还容易引起对方的防备与反噬,从而用各种算计与内斗来拖住她的精力,耽误她要做的正事。 像此前的宋太师,就是这么一个人。 至于这几个不知轻重,敢跑到正宁帝面前膈应人的官员,不是何殊小看他们,就凭他们这短视而不自知,还自以为是的言行,就能看出他们属于哪一类人。 看到暗卫营提交上来的这些调查信息,何殊也确实能够一眼看出其中的不正常之处。 于是没过几天,暗卫营就递交上另一份调查资料,有位官员的父亲年轻时抛妻弃子,考上进士后停妻再娶,年老后,在外豢养外室与私生子女。 另一位官员的父亲一大把年纪,还喜欢逛暗门子,与寡妇不清不楚。 还有一位官员,他自己与家里的儿媳有首尾不说,最关键的是,为了不因丁忧而辞官回乡,不惜瞒报其父母死亡之事。 何殊对于这种遇上丁忧,就需回乡守孝三年的制度,并不怎么支持,这些年给不少能臣夺情。 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这种瞒报父母丧事,就是他自己大不孝在先,却来指责正宁帝所做之事不孝的把柄。 这几位官员在对待自己的父母,或是其父母对待其祖父母,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的问题,都是真要较起真来,都能算得上不孝的那种。 除此之外,就是他们在任职期间犯下的一些可大可小的错误,只要认真计较起来,每个都不清白。 正宁帝看到这些调查结果,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消而空。 “看完这些,再想想那些人劝勉朕时的嘴脸,真是既无耻又可笑,可悲的是他们还不自知。” 想到自己竟然为这等小人的话而介怀,正宁帝就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对他而言,这相当于是耻辱。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何殊的心情很好。 “这个世上最不缺就是这种只知挑别人的错,不知自省,意识不到自身错误的人,父皇若为此动怒,相当于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实在不划算。” 正宁帝对此深以为然,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他才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指着其中一条。 “像这种丑事,肯定做得很小心吧,怎么也能查出来?” 何殊看了下他说那件事,正是其中一位官员与儿媳在外面幽会的事。 “结合这一家人的日常作息规律,寻找出其中相对较为异常的出入时间与路线场所,再寻找共同点,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的猫腻,毕竟都是大活人,走过到过的地方,停留的时间,都有迹可循。” 正宁帝听得懂这番分析中的内容,但在没有听到之前,他实在想象不出太子是如何在这短短数日内,就将这些人的老底都查个一干二净。 “那……这些圈代表何意?” “被儿臣圈出来的这些,儿臣已经让人散布出去,不出三天,父皇应当就能接到弹劾他们的奏折。” 正宁帝当然不会怀疑自家太子的判断,因为已有无数事实证明,太子但凡说得如此有把握的事,绝无错漏。 满意地笑着点头的同时,看到他刚指出来的那件事竟然没被圈出来,让他感到有些不解。 “这桩伤风败俗的丑事,皇儿为何不让人将之公开?” “因为就凭这人瞒报父母丧事的举动,就足以判他砍头,最少也是被罚往农场劳作,而这种丑事一旦被公开,对他而言,不过是桩风流韵事,给别人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可他那儿媳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将失去活路。”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残酷,对男子无限宽容,对女子却非常苛刻。 正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皇儿顾虑得对,毕竟是一条人命。” 再看看,发现所有被圈出来的那些,都是那些男人的事,基本都不牵涉女眷,正宁帝的心情难免就有些微妙了,指着其中一桩道。 “这个官员的母亲与妻子关系不睦,其妻有忤逆婆母之举,你怎么也没圈出来?” “因为我们的主要目标这些官员本身,又不准备帮他们断家务事,所以这些不确定内情的消息,都算不得数,为免失之偏颇,冤枉了谁,直接无视就好。” 正宁帝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不由得感慨道。 “还是皇儿考虑周到,处处体恤这些百姓的不易,为父多有不及。” 因为她自己也曾是百姓中的一员,切身体会过其中的不易,不过这个真相肯定不能说。 “父皇这般大力支持并实施儿臣提到的这些,谁敢说父皇不体恤百姓的不易?” 听太子这么一说,正宁帝顿觉参与感大增,因为这话没毛病,太子提议,自己实施,他当然是成就感满满。 事实证明,何殊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没等到第三天,就有御史在早朝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那些官员及家人的种种行为。 正宁帝当然不屑亲自处置他们,而是公事公办,直接将查处几人的案子,交给大理寺负责。 其中有两人都是翰林院的官员,被带走前,哭嚎着想求顶头上司高崇礼救他们,却被高崇礼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 “是你们自己行为不端,没有约束好家人在前,求本官何用?” 问过与那两人关系亲近的人,高崇礼才知道原因,原来在他不知道时候,那两人自作聪明,不仅不止一次公开评价皇上不顾先帝的名誉,公开恢复历史真相的事,还在这段时间常去与皇上论孝道。 得知这件事,高崇礼差点没被气死,他近来一直夹着尾巴用心做事,特别低调,就怕皇上觉得他碍眼,顺手将自己给收拾了。 结果他的属下却作死地跑去指责皇上不孝,皇上只要稍孝顺一点,首先会做的,就是拿他高崇礼的项上人头祭奠先帝的名誉,给先帝开脱。 意识到自己差点被这些急于表现的属下给坑死,扶着桌子的高崇礼因后怕而被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更加坚定了某个决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在失去宋太师这座大靠山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自己都不可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 与其像这般提心吊胆,总担心上面与他算旧账,揣测上面已掌握他的多少把柄,还不如自己识趣点,争取一个可以好聚好散,全身而退的机会。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何广成也在训斥自己的属下。 因为礼部不仅出了个被带走的,他还在随后查明,礼部还有几人也曾找机会劝谏过皇上。 “不要自诩聪明,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想要另辟蹊径,引起陛下的重视,这次被弹劾的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有些人满口的仁义与孝道,私下里……本官说了都怕脏了自己的口,陛下做事,自有其道理,还轮不到旁人置喙,说话前,也不知道去打听打听民间议论!” 有人赔着笑脸解释道,“大人,属下也是因为听说您并不赞成陛下此举,只是没能劝住陛下,才想试着劝几句。” 听到这话,何广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阴沉,不复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 “你这是无稽之谈!本官若想劝阻陛下什么,自会亲自向陛下上奏,何需旁人多事?休得拿本官当借口,不要以为本官好说话,就好糊弄,再敢有下次,本官定不轻饶!” 他之所以在皇上提出要公开那段历史真相时,站出来声情并茂地站出来劝阻那几句,只是出于自己既是宗室,又是礼部尚书的双重身份,同时也为给皇上搭个可以表明决心与态度的台子。 至于效果,从皇上当众说出的那番驳斥他的话传出去后,为皇上在民间赢得的诸多支持与赞誉上,就能看得出效果。 这也使得陛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公开那些历史真相,一心为民、为大安、为后世考虑,勇于担当的形象深入人心。 这是他何广成的大功劳,结果这人竟然拿他当时的劝阻做借口,粉饰自己的私心,着实将他气得不轻。 但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也只能口头上训诫几句,不好直接处置对方,以免显得自己心虚。,.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这种杀鸡儆猴的方式惩治几位官员后,总算没人再敢跑到正宁帝面前说道四,勾起正宁帝心中的那点心虚。 随着时间再次来到即将举行亲耕礼的日子,有了二人在去年默契配合的成功经历在前,正宁帝可谓是身心轻松,毫无压力。 何殊也没有什么压力,将注意力都放在玉米、土豆种子的分配上。 从今年起,这两种作物就算是正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采收后,自行留种即可,大半都可用来食用。 关于玉米与土豆的食用方式与禁忌,都已随着这两种作物的推广种植,告知给百姓知道。 去年为了给公主减轻思想压力,何殊特意将东宫存的种子拿出一部分,让东山府的受灾百姓在洪水彻底消退后补种上。 虽然种得比较晚,但是因为那边的气候还算温暖,后来的收成还不错,由朝廷拨款,让当地官府购回那批收获留种后,完全可以在今年免费发往给那些受灾百姓种植。 当然,不管是什么地方,都需遵循一个原则,就是种植这两种高产作物,尽量用荒地或次等地,还需轮种,好地主要用来种植小麦与水稻在、大豆等大安传统植物。 土地是广大农村百姓的根本,官府一再宣传强调用好地连续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会让好地变成废地的危害,百姓当然也不敢冒险。 虽然何殊很希望百姓们都大丰收,不仅能让百姓们早日实现温饱,也能让大安多建个可以装满粮食的储备粮仓,可是何殊更清楚不能急功近利的道理。 不在最初之际,就定下相应的规则,让相关规则深入人心,后来再想扭转百姓已经养成的习惯,不仅艰难,还会难以成功。 借朝廷在邸报上公开那些被篡改的历史真相后,何殊终于决定借此机会,挖掘出邸报这一早就存在的利器的潜力,让其实现更多功能,类似报纸的功能。 在当前的这种大环境下,何殊不敢正式开报社,实现所谓言论自由,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就容易出现失控局面。 但是借助早就存在的邸报,宣扬朝廷的某些最新动态与决议,适当引导一下民间舆论,让各地百姓也能通过邸报中可公开部分的内容,及时了解朝廷某些政令的修改与实施情况,官员的一些升迁消息等,起到一定积极作用。 听到何殊的这个构想,正宁帝有些不大理解。 “朝廷颁布的政令,公开的决议,为何要让普通老百姓知道?就算我们这些年一直推教化工作,可是真正识字的百姓,终究只是少数,他们能懂什么?” 何殊耐心解释道,“正因他们不懂,我们才要努力让他们懂,鼓励他们主动去了解,去关注,甚至是参与某些政令的制定与实施,让他们意识到,大安不仅仅是我们老何家的大安,同时也是他们的大安。” 例如此前的税改方案,在具体实施时,也曾根据通过不同方式提交上来的建议,进行综合的考虑后,做一些不影响核心内容的修改。 真要论起来,那其实就是一个让百姓初步参与到朝廷政令的制定与实施的案例。 在打压与处置掉一批带头抗拒税改方案的官员后,这几年来,新税改方案实施得相当顺利。 从中得到实在好处的普通百姓们,对缴税的事相当配合,那些掌握着大量土地的豪族迫于形势,不得不售出大量土地,从而减轻自家的税赋压力。 那些几世同堂的大家族,为了可以少缴税,也像何殊所预计的那样,纷纷选择分家分户口。 再加上农作物产量在近几年得到逐步增加,综合算下来,朝廷这几年的税收不仅没有减少,还少了许多因征税而产生的各种矛盾与纠纷。 毕竟就算是那些初时被糊弄,或是怀着质疑的态度,认为新税改方案中可能藏着陷阱的人,也不得不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承认这份真正惠及普通百姓的税改方案,是真的为老百姓好。 正宁帝不懂什么叫做主人翁思想,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国家荣誉感到与参与感,所以他很难理解何殊的这番解释。 “这大安,本来就是我们老何家的天下,也是所有大安百姓的大安啊。” 可是对于现在的那些普通百姓而言,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或者是有人能让他们相信,跟着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一切,他们还真不在乎大安是谁家的天下。 何殊有些头大的继续解释道,“先帝弄丢大安的那么大一块地盘后,不惜篡改历史,粉饰太平的行为,可以说是遗祸无穷,它会让百姓们在潜意识中认为,连皇帝都不在乎大安领土的完整,会轻易放弃大安领土与百姓,父皇设身处地的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您对大安朝廷又有多少信任与归属感呢?” 读书人能通过书籍来认识这个世界,获知那些历史,而普通百姓不需要那些,他们只会将自己所知道与经历的一切,都化作相应的语言与态度。 那些读书人不知道的真相,也会化作百姓们口中的故事,从而口口相传。 正宁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用代入普通百姓,只需代入他还是一个穷郡王时,试想一下,当时若有谁说说可以给他钱,保证他与家人的人身安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这实在有些危险,连他这个何家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百姓? “你确定,通过邸报向外传达一些与他们无关的内容,就能改变百姓们内心里对大安的态度?” 看着自家老爹这个成功案例,何殊表示,她对此很有信心。 “父皇会认为无关,就证明父皇还是没有真正理解儿臣说得那些话,不过没关系,我们先将事情做了再说,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于是在二月发往各地府衙的邸报上,出现了一份特别内容。 上面不仅通报十数位官员,分别因不同原因被罢官,受到相应惩处的消息,还有在今年的亲耕礼上,皇上牵牛,太子扶犁耕地的画面,画得栩栩如生,印刷得很清楚。 与几幅亲耕礼现场画像配合的文章中,除了介绍亲耕礼举行得有多隆重,参与官员之多,以及一些关键流程外,还有一段正宁帝的讲话。 这一切不仅尽显朝廷对农耕一事的高度重视态度,还展现出正宁帝身为皇帝,对农业耕种的重视,对广大百姓辛苦劳作的体恤和赞扬态度。 当这部分内容被张贴到各地,被读给百姓们听后,在百姓中间所引起的巨大反响,让那些不明白朝廷此举用意的官员们,都大吃一惊。 同时也隐约意识到朝廷此举的用意,笼络民心! 初时还对何殊的这个决定感到不解与质疑的正宁帝,在看到首份公开版邸报的样品后,可谓是万分满意,百看不厌。 “皇儿,朕的这段讲话,听起来如何?” 何殊十分熟练的顺口回道。 “听起来铿锵有力,充分表达了父皇对农业生产高度重视的态度,也体现出父皇关心民生,爱民如子的心理。” 这话让正宁帝听后感到十分熨帖,可他回头又找机会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向皇后问出同一个话题。 “妾身觉得,听了陛下的这番话,就觉得陛下很懂也很重视农耕的样子,还有就是觉得陛下特别关心百姓,会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正宁帝震惊地看着皇后,“真的?竟然还能生出什么力量?可是太子都没发现这个。” 皇后心说,这些话肯定是他们的太子教的,太子本人能从中感受到什么力量,她自己忽悠人的力量吗? “陛下若是不信,还可让其他人说说自己看过或听过的感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人说听了特别感动,有人说感受一种被鼓励的力量,连八公主都说自己能从这份邸报中,感受到一种充满激励的力量。 这些反馈,让正宁帝在回到御书房中后,对何殊感慨道。 “看来不需要更长时间的证明,朕就能确定,这种邸报真能起到皇儿所说的那些作用。” 而且这效果也太显著了些,虽然他自己始终没搞清楚那番讲话中含有什么力量,可事实就是看到那些内容的人,似乎都会很受触动。 何殊对此感到有些惊讶与意外,“父皇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你母后说,她能从这番话中听出某种力量,朕不信,就多找几人问了一下,恰逢小八回来,也问过她,他们的回答竟然类似,都说能从这些内容中,感受到某种类似激励、鼓励与支持的力量。” 正宁帝想的是,这才发行第一期公开版,就能让听众从中感受到某种力量,按照太子的意思,以后每个月都出一份,岂不是效果更佳。 肯定能成功改善百姓对朝廷、对大安的印象,清除先帝那些行为为大安遗留下的隐患。 何殊再次拿过那份邸报看了看,有些费解地回道。 “真有这么神奇?儿臣怎么没有发现?”,.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爷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片刻后,正宁帝坦白道。 “其实,朕也没有发现什么,算了,我们不用计较那么多,只要能对别人起到作用,我们可以达成目的就行。” 确实不用计较那么多,因为听到正宁帝的话,何殊随即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为何会习以为常,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在前世听得实在太多,多到早已麻木,才会变得自己也能张口就来。 而那时的她,也是正宁帝口中的‘别人’,曾经无数次被那些振奋人心的话和英雄事迹感动与激励,被上位者体恤民心、接地气的行为触动。 只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逐渐被生活给蹉跎的疲惫而又麻要,不经意间就忘记了曾经的那个很容易被感动得自己。 “是啊,结果最重要,只要我们能够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老百姓都能感受得到。”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认为肯定是因太子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诚意十足,才能有如此显著的效果。 当首份对全大安百姓公开的邸报,成功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也让官学与学院中的那些学生,都对此议论纷纷时,时隔一个多月,何殊终于接到江卫功从西水府那边发回的奏报。 看到奏报中提到,那断肠草在当地已有上百年的种植历史,名为芙蓉花,初期属名贵花卉,能有机会种植的人家极少,具体的来历已经不可考。 随着后来发现那芙蓉花的种子有止咳、镇痛之类的药用价值,而且加入菜肴中,还会让菜肴的味道变得特别好,吃了还想吃,不吃总惦记,才会种植得越来越多,变得较为常见。 而且根据暗卫营的人调查得出的结果看,除种植最多,在药用与食用方面运用最多的西水府外,这种东西的种植,早已扩散到大安各地。 虽然随着奏报被送入京的还有何殊要求的相关图样,何殊并未急着将那些公开,而是示意暗卫营按照原计划,联系各地人手,先在私下里进行打听、搜查与烧毁。 以免有心人看出朝廷要毁灭这些东西的打算,怀着猎奇心态将之保存,在私下里偷偷种植也传播。 看到奏折中提到有些人上瘾后,不能及时吃上相关东西,出现的那种令人触目惊心的反应,正宁帝十分的吃惊。 “皇儿,这里提到的芙蓉花到底是何物?让人上瘾后,为何还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反应?” 何殊有意让对方知道这件事,为其认真解释道。 “此物开出的花朵十分漂亮,所以名叫芙蓉花,只是它的果实有毒,可以麻痹人们的大脑与精神,还容易上人上瘾,上瘾之后的人,会变得浑浑噩噩,精神不振,让人折寿,从而彻底将人毁去,所以又名断肠草,若被有之人利用,将会造成不可控制的严重后果。” 只是听到何殊的介绍,正宁帝就感到十分惊悚,还很担忧。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歹毒的东西?而且在我大安境内已经变得很常见?朕此前竟然闻所未闻。” “儿臣也是在上次一起吃打边炉时,听到八皇妹提起她的一位伴读说过的上瘾之物,对此上了心,才会派江卫功亲自带人去调查此事,没想调查出的结果,竟然如此复杂与严重。” 听到太子提起上次一起吃打边炉的事,正宁帝也有印象,毕竟自那之后,他们再没一起吃过。 八公主提起她那位伴读家乡的那种上瘾之物时,他当时也有听到,只是没有放在心里。 没想到太子虽在当时没说什么,却在随后就安排江卫功去调查这件事,还真调查出如此重要的信息。 不过正宁帝早已见惯自家太子的各种优秀操作,并对此习以为常,从不试图让自己在这些方面,与对方作对比,因为那只会让他自找不痛快。 更不存在什么懊恼、羞愧之类的多余情绪,因为他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例如太子不擅长琴棋书画中的任一项,他却都挺擅长。 太子甚至看不懂那些辞藻华丽、文采飞扬的文章,而他不仅读得懂,还会亲自写。 “这个事情的确要重视起来,最好要让这种东西在大安境内绝迹,绝对不能让它祸害我们到我们大安人。” 何殊点头道,“父皇英明,儿臣这就安排下去。” 安排好这件事后,何殊除了要关注大安各地的农耕种植情况,还招来工部的人,了解各地的道路、堤坝、水利工程的建设情况等。 这些工作不仅繁琐复杂,而且有许多都年复一年,具有高的重复性,可是该做还是要做,因为这都是必须工作。 就像各种祭祀工作,都是朝廷工作的重要组成,不能因为她认为不务实,就取消或是怠慢。 何殊并不是一个喜欢揽权的人,可是在当前这种形势下,还远没到可以让她放心将各种权力下放的地步,所以她就算累,就算烦,也要坚持。 正当何殊在日理万机之余,还要考虑下一个月的公开邸报的主题内容,忙得头大时,有大臣在朝堂上提出修建皇陵的奏议。 按照惯例,这件事本该在正宁帝登基后,就要提上日程。 毕竟正宁帝登基时已年过三十,在这个人类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一场风寒就有可能有要人命的时代,这个皇陵往往都是早早就开始修建。 只是修建皇陵是个大工程,需要耗费大量人力与物力。 在正宁帝登基之初,穷得连维持朝廷运转的资金都很匮乏的情况下,得知修建皇陵的投入需要以百万两银子打底,被正宁帝毫不犹豫地回绝。 等到宫里与国库逐渐变得充裕起来后,有人再次提出要修建皇陵,仍被心疼钱的正宁帝一口回绝。 这般拒绝数次后,那些大臣们也都隐约看出点苗头,这几年没人再自讨没趣地重提修皇陵的事。 只是眼看时间已经来到正宁十三年,有人忍不住再次提出此事。 修建皇陵是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从规划设计好,到修建完工,少则数年,多则几十年,是件朝廷大事。 考虑到自己今年已经年满四十四周岁,听到下面的群臣附和,纷纷表示修建皇陵事宜需要尽快提上日程,正宁帝这次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选择暂先搁议。 众大臣见这次提起修皇陵的事,正宁帝不再像从前,总是满脸地抗拒与反感,然后一口回绝,就觉得这次可能有戏,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有些人则从中看到某些机会。 而这些大臣其实都理解不了皇上的想法,要知道,连他们这些当臣下的,大半都已早早地为自己选好风水宝地,提前修好陵墓。 可是皇上身为一代帝王,对修皇陵一事,不仅不上心,还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满怀疑惑的大臣不知道的是,正宁帝下朝后,就开始跟太子算账。 “他们说,这个修皇陵的投入需要百万两白银起步,朕早就算过,百万两起步,意味着一百万两肯定办不下来,计划个一百五十万两,就算朕将来可以与你母后葬到一处,不必再修后陵,在皇陵旁边留些位置,葬那些嫔妃,不必再修妃陵,这般下来,没有两百万两,肯定办不成。” 何殊就这么看着自家老爹心情烦躁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算账算到最后,得出一个颇富哲理的结论。 “唉,算来算去,这修个陵墓需要花的钱,实在多得吓人,朕都要死不起了!” 正宁帝实在想不通,这修个皇陵,为何会投入这么大,可是他曾看到过在他之前的历代皇帝修皇陵的花费,知道那些大臣说的百万两打底,并非虚言。 远的不说,就说给他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的先帝,他的皇陵前后共修了三十多年,耗资近九百万两。 穷得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宁帝无数次吐槽先帝不厚道,不惜掏空国库与私库给自己修那么奢华的皇陵,都不愿给他这个继承皇位的儿留点养家糊口的钱。 不过他也是直到前段时间,才知道先帝除了修建那奢华的陵墓耗资巨大,还在私下里拿出大笔的钱财安抚草原蛮族与理山国。 后者才是导致国库与私库都变得一贫如洗的主要原因,但是不管怎样,为了修皇陵,正宁帝连十万两都不舍不得掏,更别说是不一定够的两百万两。 听到正宁帝的这句感慨,何殊迅速将它写了下来,这给了她灵感,下一期的公开邸报,完全可以拿这个做主题。 她对这种不惜耗费巨资修建陵墓准备丰厚陪葬的风俗,不仅不感兴趣,也并不支持。 哪怕她自身经历有些有玄奇,但她仍然奉行人死如灯灭,身后事办得再怎么盛大隆重,死后也带不走,享受不了的态度,毕竟她对此还是有发言权的。 看到何殊在写什么内容,正宁帝凑过来看了下,有些不解。 “皇儿记下朕的这句话做什么?” “儿臣觉得这句话可以充分展现父皇身上的珍贵品格,吝于在修皇陵上投入,却不吝拿出巨资,为百姓修路铺桥。” 根本没想这么多,就是单纯舍不得花那些银两的正宁帝闻言,顿有满腔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却态度矜持地回道。 “朕就是觉得,将这么大一笔银子花在修陵墓上,实在有些华而不实而已。” 何殊却态度真诚地回道,“若是历代先王都像父皇这般英明,就不至于出现那么多百姓衣食无着、民不聊生,帝王却在大兴土木修宫室、修陵墓的事情,从而导致一个又一个朝代灭亡的惨剧了。” 正宁帝对此心有戚戚,要知道他当年若不是因为选择听太子的安排,先想方设法地开源,态度坚决地直接拒绝修皇陵的事,说不定他们大安也会断送在他的手上。 “皇儿,要不,我们爷俩的皇陵修到一处,看能不能节省点花销?” 对于这个建议,何殊选择毫不犹豫地回绝。 “不了,父皇,儿臣可不想修什么皇陵,儿臣只想在死后一把火烧个干净,不立墓、不立碑,不让后人来扰我清静。” 正宁帝瞠目结舌的看着何殊,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皇儿为何什么这般打算?这怎么可以?” “父皇可能不知道,不仅乱世时,会有贼人打那些王公大臣的陵墓,就算是寻常世道里,有些实在穷到无路可走的百姓,或是贪婪之徒,也会打那些墓的主意。”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何殊活了两辈子,这辈子还投生成为皇子皇孙,算得上是富贵至极,幸运至极,可她却仍然活得这么辛苦,让她看透了做人的不易。 所以若有来生,何殊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做人得好,实在太累。 正宁帝没听懂何殊的意思,“打陵墓的什么主意?” 何殊这才想起在对方所接受的教育中,不存在‘盗墓’这种大逆不道的操作。 “因为知道那些帝王,王公大臣,或是有钱人家的墓中陪葬丰厚,有些人就会想到去偷挖那些墓,盗走那些金银珠宝,历史上甚至不乏开国帝王,靠着这种方式募集军资。” 据说他们老何家的开国□□当年是寒门出身,与群雄夺江山时,有没有干这种事,实在有待商榷。 正宁帝难掩错愕地跌坐在椅子上,对太子说的这件事,感到非常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呢?怎能有人敢做出这种犯忌讳的事呢?” 虽然嘴上提出质疑,但是正宁帝很了解太子的性格,知道若非可以肯定,对方不会将这种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是常规操作,不值一提。 “父皇不必如此震惊,皇陵大墓的修建费用十分高昂,不仅是因那些配得上帝王规格的材料价格昂贵,还有就是需要做各种防盗布置。” 正宁帝此前只网,.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当了这十多年的皇帝,正宁帝感触最深的,就是步步惊心,他只要一步走错,就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重大后果。 所以他早就做好何氏开国□□既然能得了前朝的天下,大安朝的天下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有可能会被别人夺走的思想准备。 只要这大安还是何氏坐天下,他这个先帝的陵墓肯定安全无忧,可是若到了改朝换代的那一天呢? 因此正宁帝十分重视这个问题,对何殊所说那些特别有代入感,丝毫没有自恃是皇帝,就觉得自己能高枕无忧。 想到等自己驾崩,长眠地下后,将来可能会有人打开他的陵墓,拿走里面的陪葬品,甚至还有可能会掀开他的棺椁,正宁帝就觉得那场面让人不堪想象。 继之前的‘死不起’后,正宁帝现在又生一种不敢死的心情。 “朕干脆跟皇儿学,不修陵墓算了。” 时人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可是正宁帝与自家父母的感情淡薄,又因个人成长经历方面的原因,在这方面并没那么重视,更谈不上什么执念。 何殊笑着劝道,“父皇倒也不必如此,只要我们向天下人表态,告诉所有人,我们为了能够省下更多的钱,用来修路铺桥、济贫养孤,增强大安的军防,不打算大兴土木,耗费大量人力与物力修皇陵,只计划修个普通的陵墓,将来也不会准备什么陪葬就行。” 正宁帝迅速领会以到太子这番话中的意思,但他仍有些不放心。 “这样就能打消别人想要盗墓的想法吗?” 何殊也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因为后世若是修个高铁或是地铁,挖山挖地,不小心挖到的概率好像也不算小。 “坦然告诉世人,父皇为自己准备的陵墓十分简朴,将来也不会放陪葬品,是杜绝被盗/墓贼盯上的最好方式,若父皇全力做一位有大功于世,让百姓们铭记在心,并世代缅怀,得到后世所有人尊敬的皇帝,才是保护您的陵墓的最好方式。” 到那时,不管大安的未来如何,后来的那些能够统治这个国家的人,都需向他这位被尊为圣贤的君主奉上足够的尊敬,借此来笼络民心。 想到何殊描述的那个场景,正宁帝的心中顿时充满豪情壮志。 “有皇儿在,朕一定可以!” 说完,正宁帝又忍不住问道。 “皇儿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为父的提议吗?我们的陵墓可以修得近些,再加上那些妃陵,也许共计只需花费不到一万两,应就能办成这件事。” 看着自家老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何殊到底不忍坚持拒绝。 “好吧,这件事就交由父皇全权负责。” 正宁帝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点头。 “没问题,朕一定会给咱们一家挑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不知道的人听到他这话,可能还以为他准备挑个好地方隐居。 对于正宁帝一直拒绝修皇陵的事,有些大臣还在暗自揣测,皇上是不是因为忌讳‘死’,才会不愿为自己提前修陵墓。 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是正宁帝,还是何殊,虽然都是惜命之人,但他们只是不想惨死,对于正常的生老病死,都能看得很通透。 压根就不存在这方面的忌讳,非要说的话,唯一的忌讳就是花钱太多而已。 商定修皇陵一事的同时,还能够趁此机会让自家老爹,再次加强一下要当个好皇帝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让何殊对此相当满意。 看到自己手中的纸,想到下一期公开邸报的主题也有了,何殊心中更觉 满意。 爷俩愉快的确定好修皇陵的事宜后,考虑到要在邸报上公开的事,没有及时在朝堂上宣布这事。 眼看随着春风拂过,御花园中的许多花朵变得含苞待放,皇后将要开始张罗赏花宴,正宁帝赶紧找机会叫来自家侄子。 看到皇上这次私下召见他,太子没在场,何昌逸莫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面对太子时,总会感 到压力特别大,不管是对公还是对私的时候。 明明在他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太子说话做事的态度从来都是坦诚而又温和,双方交流起来非常顺畅。 “坐下,不必拘谨。” 何昌逸谢过恩后,才恭敬坐下,就听到他皇叔关心的询问道。 “今天叫你过来,一来是想我们叔侄一起聚聚,二来是为顺便聊点私事。” 何昌逸闻言,顿时双眼一亮。 “皇叔,是不是家父那边有消息传回京中?” 听到侄子听到私事,想到的只有他父王,正宁帝愣了一下,才摇头道。 “这倒没有,海外不比陆地传递消息方便,尤其你父王去的还是外海,短时间内,恐怕都将难有消息传回,不过你父王现在肯定已经带着人顺利登岛并立足。” 在茫茫大海上,连信鸽都无法使用,派船来回送信,不仅损耗太大,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不划算。 所以他们只能等着赵晋仁所率领的水师完成辅助任务,顺利返航后,才能知道幕浮岛那边的消息。 而水师一般返航,也意味着这趟目标已经达成,瑞王等人已经成事。 正宁帝听太子讲过对幕浮岛的各种布局,能为现提供的各种帮助,以及幕浮岛上当前的局势,他对瑞王此行要做的事,可谓是充满了信心。 毕竟相较于太子,他更了解瑞王的能力与手段。 此刻看到何昌逸听到他的话后,难掩失望与担忧的神情,正宁帝又补充了几句。 “你父王眼光好,选的幕浮岛正是朝廷已在事先就顺便做过一些准备的岛,对你父皇而言,拿下那里,肯定不成问题,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你不必担心。” 何昌逸闻言,赶紧收敛心情,郑重其事地道谢。 “多谢皇叔的提点,是臣侄多虑了。” 正宁帝摆摆手道,“你担心远行在外的父亲,乃是人之常情,皇叔能够理解。” 经过此前误会,他这次选择直接进入主题。 “不过朕这次叫你过来,跟你父亲也有些关系,他在年前给朕写了封信,托朕为你掌眼一下终身大事,此前一直是此波未平,一波又起,忙得朕没顾上,但这毕竟是关系到你终生的大事,所以朕想先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听到自己的亲事,竟被父亲托付给皇上,何昌逸有些错愕,赶紧站起身躬身旅施礼道。 “臣侄惭愧,臣侄实在不敢劳动皇叔……。” 正宁帝抬手制止道,“坐下、坐下,朕都说了,我们现在只论叔侄,不讲什么君臣,你父亲现在远行在外,你母亲又离得远,不方便,朕与皇后身为你的叔婶,关心并帮你操办一下亲事,乃是应有之义,不许推辞。” 若谈古论今,或是朝堂事务,何昌逸都能应付自如,可是听到皇上当面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这般这直接表态,要与皇后负责操办他的亲事,着实让何昌逸感到颇为羞窘。 但他也只能在红着脸谢恩后,心慌意乱的表态道,“臣侄此前一直无心此事,还要有劳皇叔与皇婶为臣侄做主。” 正宁帝对他的 这个反应,并不意外。 “按照你婶婶的意思,肯定是要从那些世族千金中,好好为你挑个四角俱全的好姑娘,可是太子考虑到你的情况,建议我们要为你选个家里人事简单,姑娘性格通透明事理的,不过这件事最主要的,还是得看你自己意下如何?” 正宁帝早已取消选秀,本身又是个不好女色的性格,平日里除了朝议外,需要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花在配合太子演勤政帝王,记下太子给他安排的那些发言与应对上。 除此之外,还要接见那些太子不愿见的大臣,每天过得虽然不像太子那么辛苦,但也确实是真忙,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所以他对京中那些未婚姑娘的信息,从不曾关注过,在侄子的终身大事上,着实没什么发言权,顶多也就是负责出面沟通一下。 对于太子的建议,何昌逸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也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皇上、皇后与太子对待他的亲事,是以真诚而又坦诚,一心为他考虑的态度对待。 “臣侄虽是宗室出身,却因家里遭遇变故,经历坎坷,着实不太方便与那些世族大户 结亲,还请皇叔代臣侄谢谢婶婶的好意,太子的建议,更适合臣侄一些,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要给皇叔和皇婶添麻烦了。” 沈卓也曾提起过他的亲事,若是沈家祖母为他说亲,不难说个家里人事简单的姑娘。 可是对于宫里的皇后而言,给他指个世族千金容易,想要按照太子的建议给他说亲,就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正宁帝在听了他的想法后,直接大手一挥道。 “谈不上麻烦,等到再过几天,这御花园里的花开后,皇后将会组织一场赏花会,会邀请京中的一些名门淑女,还有一些女学中的生员、女官、公主们的伴读赴会,太子到时会给你们这些未婚才俊发请柬,你可不要忘了参加,还可带上与你一样未婚的知交好友。” 得知宫为了他的亲事,竟然如此大费折,何昌逸感激到有些不知所措。 “皇叔、皇婶,还有太子殿下,皆为臣的事如此劳心费力,臣侄却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都是自家人,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办好你的终身大事后,你也能全心全意的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你在旁人眼中的印象也能更稳重些。” 何昌逸知道,这些都是正宁帝以长辈与过来人的身份,给他关心与劝勉,态度恭敬地应下。 直至回到自己的住处,何昌逸还有些没缓过神,门下省的繁重工作,让他根本无暇去考虑终身大事的问题。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父亲竟然将他的亲事问题托付给皇上,而皇上也没有直接给他赐婚的打算。 不仅在私下里结合他的情况,郑重其事地认真为他分析考虑这件事,还不惜大费周章的为他筹办赏花会,为他提供选择机会。 到京中近两年整,何昌逸早就知道自打他皇叔继位后,宫里甚少举办什么赏花会或是宫宴的事。 如今为了他的亲事,竟然特意举办一场赏花会,这待遇可谓是完全不在三公主之下,也让何昌逸在深受感动之余,还有些紧张无措。 因为他对这件事,实在是毫无思想准备。 可是为了不辜负皇上与皇后,还有虽没露面,但在百忙之中,仍为他考虑得十分周全的太子的好意,也为不给他们增加更多的负担,他这次一定要将这件事确定下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到自家表哥下值回来后,总有些神思不属,那种异常表现,明显到让他这个向来粗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左书意顿时紧张起来。 “表哥,是不是姑父和我爹他们有消息了?” 看到自家表弟那紧张不已的反应,何昌逸才回过神来。 “没有,今天陛下召见我,有提起父亲他们,陛下的意思是,海外消息传送不便,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知道皇上这么说,左书意顿感放心大半。 “这就好,既然这样,表哥该高兴才对,你怎么看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提及自己的亲事,何昌逸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考虑到这件事早说晚说都得说,而且他还打算带上表弟一起,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父亲在年前给陛下写信,将我的亲事托付给陛下。” 左书意闻言,顿时面带喜色。 “这是好事啊,表哥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姑姑又坚持要留在合城当她的大掌柜,不便为表哥操心这终身大事,还是姑父考虑得周到,有陛下帮忙,表哥岂不是要好事将近?” 到了年龄,何昌逸也不是不想考虑亲事问题,只是门下省繁重的工作,让他没有时间与精力考虑。 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这件事突然被以这种方式提起,何昌逸着实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以什么反应面对。 “现在这说些,还为时尚早,陛下说,皇后娘娘过几天会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花会,太子殿下会给一些未婚公子下请柬,组织一场诗文会,我到时可以带你一起去参加。” 知道自己也可以去,左书意既有些好奇与兴奋,还有些紧张。 “我也去啊,这……合适吗?这可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专为表哥准备的,要是沈状元在京里就好了,他陪你一起去,还能给你提提建议,就怕我去了,不仅帮不上你,还会给你拖后腿。” 想到好友到任后,先是忙于为文山府的雪灾一事善后,连过年都顾不上休息,忙完受灾百姓的抚恤与安置问题后,又忙于春种事宜的好友,何昌逸也感到有些遗憾。 沈卓虽然年仅十六周岁,也就是十七岁,但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若有心性比他还沉稳的好友在,他的压力确实会小不少。 不过现实如此,他也只能独自面对,表弟现年已经十九,也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若能趁此机会一并解决,可谓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些,何昌逸越发感激皇上皇后与太子对他的这番诚心关照,在他的印象中,先帝对自己的那些子女的亲事,都不曾这般上心过。 “你不必多想,皇后不仅会邀请一些名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还会邀请一些博安女学的生员、女官和公主们的伴读,你到时只需好好表现,争取能让人家姑娘看得上你就行。” 左书意苦着脸挠头道,“我还是算了吧,参加那种诗文会,我只有看热闹的份,根本没什么可表现的,表哥自己努力表现就行,皇上皇后对你这个侄子,可真上心,你自己别辜负他们的一番美意就行。” 他可不傻,一听说这些安排,就知道宫里不惜大费周章的整这么大一出,都是为了给他表哥搭台子,其他的那些未婚公子,都是用来热场子的。 虽然提起这件事时,总难免会感到有些羞窘,何昌逸还是故作镇定的点头道。 “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还用得着你来嘱咐?而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条件也很不错,说不定也能趁此机会遇上自己的姻缘,反正我们又不打算求娶高门千金。” 听到表哥的这番话,左书意仔细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心中难免也很出那么一点小期盼。 皇上见过何昌逸,确定好这件事后,宫中开始放出风声,说是皇后见御花园中的景致好,便打算在宫中举办一场赏花会,将会邀请京中许多闺秀参加。 而太子则会在当天于宫中组织一场诗文会,将会邀请京中一些青年才俊参加,受邀者不拘出身与官位。 这个消息迅速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实在是今上登基后,什么赏花宴之类的聚会,都太罕见。 每次但凡出现,都会带有明确目的。 这次的目的更是毫不掩饰,就差直 接昭告天下,宫里打算组织一场相亲大会,受邀者是否参加,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可是就算宫里的态度坦荡,依旧引来许多猜疑,因为大家已经总结出某些经验,宫里肯定不会突然无端组织这么一场相亲会,只会帮助京中未婚男女解决婚姻大事。 虽然这种没有摆在明面上,便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相亲会,在京中还算常见,京中有些大族很热衷组织这种成人之美的聚会。 但是当宫中突然要组织这么一场时,所有人家都忍不住要多想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当然,想的同时,并不耽误各府迅速准备起来,有些自信能受邀者,已经开始准备将要参加赏花会行头。 有些对自家是否能受邀一事没把握的,则在想办法打听邀请名单,想给自家争取一下。 还有些人夫人小姐则在举行小圈子聚会,互通信息。 “你们打算让家里的孩子去吗?” 即便是来自手帕交的询问,这些夫人的回复也有些含糊其词。 “还没想好呢,这事到底非同寻常,要听我家老爷的安排。” “是啊,我家还得听老太爷的吩咐,现在听到些风声,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还真不好决定。” “你们说,咱们那位一心帮皇上打理宫中产业的皇后娘娘,这次是不是又在拨算盘珠子?” 在场几位都是世族夫人,早前那两年,都没少在皇后那里消费大笔银两,也就近两年她们自己主动避着,皇后也基本不再主动邀请,她们才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那点傍己银子。 虽说当初在皇后那里消费,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事后证明,那些银子其实没有白花,毕竟大家都是京中上层社交场合中的面子人,能维护住体面,该花的银子绝对不能省。 可是主动花,跟被邀请到宫里,在现场气氛的迷惑下,不自觉地就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银子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尤其是前半辈子在京中只是透明人,在出身、才华等方面,样样都不如她们的皇后,仅凭着命好,就活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让她们这些骄傲了一辈子的世族贵妇,本就难免会感到有些不服气。 “应该不会,宫里这几年推崇节俭,现在就是我们捧着大把的银票去找万绣坊,去订制那些特别需要时间与手艺的衣服,也会被拒。” 有人不服气得说道,“谁家养得没有绣娘?不给做,我们自家做,凭什么她想挣我们钱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鼓励我们买,她去挣别人钱,生意好到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要求我们节俭。”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做低头喝茶状,没有一个人接话。 眼看现场因自己的话而冷场,那位夫人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 她们这些人的家中的确不缺绣娘,可是她们缺那种手艺最不起这种话。 若非如此,她们又不是傻的,凭什么要拿着大把的银票去请万绣坊?只因万绣坊能提供的许多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才会成为无可替代的存在。 “唉,先不说这些了,我听说这次的消息后,一直在想,宫里的六公主和七公主都快及茾了,你们说,会不会?” “我也有这么个想法,名义上说是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会,实际上,说不定是为了太子举办的诗文会,三公主去年选驸马,不也是太子出面组织的。” “原来你们想的是六公主和七公主?我还想着是不是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选妃呢。” 这话让场上再次变得有些冷场,最后草草散去,几位夫人大半家中都有适龄女儿,很希望自家能出个太子妃。 可是皇后的态度坚定地不给太子议亲,太子将要年满十六周岁,已到适婚之龄,据说身边不是护卫与内侍,就是老姑姑,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可见皇后管得有多严。 但是现在连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不敢提太子大婚一事,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再怎么焦虑,也无济于事。 都说太子虽然喜武,身高体健,长相却异常的斯文俊美,又是皇上膝下独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 不像先帝朝时,家里出个皇子妃,很有可 能是祸非福,稍有不慎,就会搭上自己一大家子。 哪怕从赵家和蒋家的经历看,当外戚好像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可是太子的情况或许不一样呢? 当今是能在先帝的那些皇子中,笑到最后的那个,其心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十分高明。 所以当今能够做到不依靠母族与妻族,就登上高位,将朝堂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后来会做出这种不仅不重用,还亲自打压这两家外戚的行为,好像不足为奇。 但是太子可不像皇上这般,被磨砺得精明隐忍,心性坚韧,而且大家都知道太子不喜读书,不仅没有正经入学,还尤为喜欢习武,很擅长骑马射箭。 所以京中这些大族可谓是都盯着这次的赏花会,心中犹豫不已,若真是为太子选妃,他们肯定不愿错过,还需派出家中最优秀的女孩参会。 可他们若是会错了意,宫里是为给公主们选驸马,才会大费周章地同时举办赏花会与诗文会,若让自家最优秀的女孩参加这种相亲会,岂不尴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何殊本来并不知道因为这场相亲会,让那些惦记着要给她当岳丈、丈母娘的人,都感到左右为难。 但是随着不少王公大臣向正宁帝打听试探这件事,让正宁帝感到颇为费解,实在被打听得多了,忍不住跟太子吐槽后,何殊也就知道了。 “就算不是为了昌逸,难道宫里就不能举办这类聚会吗?还是说,只许他们一年四季换着花样玩,宫里就不行?那些人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听到那些人想要打听的目标,何殊就已明白那些人的目的何在。 “给三皇姐选驸马的事情,刚过去半年多,那些人看到这次的动静,应该在私下里都有所揣测,猜父皇和母后这次是打算给六皇妹与七皇妹选驸马,还是为儿臣选太子妃呢。” 正宁帝闻言,不由得一愣,他只听出那些人想要打听这次的诗文会与赏花会,是不是为了给两位公主选驸马而举办,还真没往选太子妃的方面考虑。 毕竟他与皇后都清楚太子是女儿,根本不存在选太子妃的可能,太子本身更是连立个假太子妃的想法都没有,也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原来这才是他们反应这么大的原因啊,难怪朕还觉得奇怪,上次给你三皇姐选驸马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重视,怎么这次误会是要给小六、小七选驸马,他们的态度就变得这么积极了呢。” 说完,正宁帝忍不住失笑。 “原来他们都是惦记着要给你当未来的国丈啊,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他愿意听太子的各种安排,可不代表他傻,经过这些年的默契配合,正宁帝早看出太子的某些行事风格。 其中就包括在不影响原则,破坏力有限的前提下,她一般会尽量无视某些人与事,尽量遵循那些陈规旧例。 但是只要让她感觉到那些已构成麻烦,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先下手为强,尽量降低某些人与事可能会带来的风险或造成的损失,对蒋家与赵家是这样,对四公主也是这样。 抛开她本是女儿身,不打算娶太子妃的事不说,她若是位真太子,绝对是谁家能有望成为她的岳家,谁家就会倒霉。 不先不动声色的将对方整治得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不敢给她添任何麻烦,她就不会放心的娶人家姑娘。 “毕竟像儿臣这般地位稳如山的太子,历朝历代都不好找,要是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这可是笔一本万利的好生意,谁不上心?” 正宁帝点头,“嗯,而且皇儿还是一位被朕给宠得不学无术,既没本事也没主见的太子,哈哈哈!” 说起外面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对太子做出的这些评价,正宁帝就觉得好笑不已。 他不懂什么叫做扮猪吃虎,但这并不妨碍他很享受这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舒爽感,毕竟他也是这出戏的重要参与者。 何殊知道他在笑什么,“是啊,在那些人看来,能将女儿嫁给儿臣,可是一桩百年难遇的好姻缘,绝对值得他们心心念念的惦记,并全力以赴的争取。” 不学无术没主见的未来帝王,意味着好掌控,需要依靠别人帮忙掌权执政,在其母族已被打压下去的情况下,仅有的妻族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些便是他们态度积极的盯着太子妃之位的最大动力。 赵家与蒋家这两家外戚的下场,不仅没有成为能他们引以为戒的前车之鉴,还成为让他们更加想要上位,成为太子妻族的考量因素。 与此同时,蒋府的三姑娘在得知道宫里将要举办的这场赏花会,不是为了给太子选妃后,正在哭着闹着坚持不愿配合她母亲所做的安排。 皇后虽 然亲自出面罢了蒋家的伯爵,对他们敢对八公主下手一事心存芥蒂,但那蒋家毕竟是她的娘家,还是要维持面子情。 对蒋家而言,再怎么气恨皇后不顾娘家,做出亲自罢免娘家爵位的行为,也不敢在明面上露出自家的不满与怨愤。 相反,他们还要更加用心地讨好皇后,不敢让外人看出双方已经离心离德。 因为失去爵位后,他们蒋家还能在京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被人轻视与怠慢,靠的就是他们仍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母族。 所以蒋家的女眷仍会按时进宫向皇后请安,逢年过节之际,宫中给蒋家的赏赐则如过去一般。 所以蒋二夫人已从皇后那里知道些消息,这次的赏花会,既不是为给公主们选驸马,更不是为了给太子选妃,参加赏花会的名额,肯定少不了蒋府的。 皇后给出的解释,是她觉得宫里近两年太过冷清。 随着用来改建为皇家疗养院的那些宫院被隔出去后,生意十分红火,分走大批的宫女内侍,使得宫里的人减少了许多。 所以她就想要趁着春暖花开,组织这种聚会热闹热闹,不辜负御花园中的美景。 虽然这个原因,与皇后近些年的行事风格有些不相符,让人感到很难相信,可是蒋家人曾亲眼见证皇后性情大变的过程,他们倒是比旁人更容易接受这种解释。 蒋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可她早已对之前的那些想法死了心。 “你比太子尚大一岁,已经年满十八,皇后早就表明态度,绝对不会给太子早议亲,再拖下去,只是误了你自己。” 蒋三姑娘不服气地回道,“听说原平公主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亲事不顺,拖到年龄大了后,嫁给陛下当侧室。” 蒋二夫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心中气恨不已,决定要赶紧找出在她女儿身边说这些闲话的人同时,冷声质问道。 “这么说,你也打着将自己拖成老姑娘,将来以亲事不顺的理由,嫁给太子当嫔妾的主意?你身为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竟然没出息地惦记着要与人为妾?” 蒋三姑娘不服气地抹着眼泪回道,“太子的侧室,怎么算是妾?何况皇后是我嫡亲的姑母,只要她愿意出面,等到太子到了适合议亲的年龄,便是太子妃也使得,未必就是当侧室。” 蒋二夫人瞪着自己的女儿,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之所以一直拒绝议亲,对家里给她选的人家再三挑剔,原来是因为她竟存这个心思。 要不是她打定主意要利用宫里这次举办的赏花会,给女儿选个合适的好人家,才在无意间逼出对方的真正打算,她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深吸一口气,努力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后,蒋二夫人才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见她母亲不怎么反对的样子,蒋三姑娘心中大喜,赶紧回道。 “是大堂姐说的,她说家里就我年龄合适,身份也般配,还打小就和太子认识,姑母也喜欢我,这事肯定能成,反正只要能嫁给太子,怎样我都愿意。” 想到太子那长小时就精致漂亮得很,长大后,更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相貌,长身玉立的身材与风姿,蒋三姑娘就激动不已,想要嫁给太子的心情十分坚定。 只是她母亲那透着冷意的声音随之响起,如同一盆凉水,当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失去给八公主当伴读的机会?就因你怂恿八公主邀太子出宫游花会,皇后就在一气之下,将你们这些伴读全都逐出宫,换上一批身份卑微,不敢打太子主意的伴读。” 失去给八公主当伴读的机会,没了可以常去皇后的凤元宫偶遇太子的机会,一直是蒋三姑娘最为遗憾的事。 但她母亲此前安慰她,是因皇后娘娘觉得伴读们的年龄比公主们的年龄大,想要为公主们换成年龄相仿的,她才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听说竟是因为她的一点私心,惹得皇后不满,才会直接将她们都赶出宫,蒋三姑娘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娘娘的亲侄女,她不可能会这么对我?” 蒋二夫人恨其不争的怒斥道。 “取消你的伴读身份,就是娘娘的警告,她没看上你,从没考虑过要让你嫁给太子,罢掉你大伯父的伯爵,是娘娘在警告我们蒋家,不要再对她的太子和公主动心思,她绝对不会因为蒋家是她的娘家,就给蒋家留任何情面。” 备受打击的蒋三姑娘伤心而又不甘地问道。 “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对蒋家?蒋家明明是她的娘家,我们都是她的至亲啊,而且之前一直好好的,为什么后来会突然变了?” 想到家里早年认定正宁帝这个女婿没什么前途,还很容易连累到家里,便与对方疏于往来,没给过半点帮助,在其继位后,又自恃是后族,太子的母族,做下的那些事,蒋二夫人心中就烦闷不已。 大好的机会,都因府上当家的那些人刻薄寡恩而错过,将好好的局面给折腾成如今这虚有其表的地步。 为了让彻底打消女儿想要嫁入东宫的想法,蒋二夫人已经顾不得给家里留颜面,也顾不上考虑真相会不会让女儿受打击。 “因为娘娘不欠家里,家里在其出嫁后,对她与陛下毫无助益,反倒是在陛下登基以后,家里贪心不足,总想得到更多,最后彻底惹恼了皇后,陛下与太子跟府里更是毫无情义可讲,所以早在娘娘取消你的伴读身份,将你逐出宫起,就已表明她看不上你的态度。” 听到她母亲这毫不客气地直言,蒋三姑娘瞬间泪崩,感到一颗心碎得稀烂。 “可是……可是大姐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大姐说,娘娘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肯定希望太子娶个与她贴心的儿媳……” 听到大房的长女私下里这般教唆她女儿,蒋二夫人心中气恨不已,但她现在也顾不上其他。 “你若听你大堂姐的摆布,能成功嫁给太子,你们关系好,她肯定也能跟着沾光,你若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听她母亲将自家与皇后之间的真相揭露出来后,蒋三姑娘的三观有些被颠覆,十分不愿相信这一切。 可是蒋二夫人打定主意要给女儿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 “为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你不自重,你也没有机会进东宫当妾,因为原平公主的生母,当年不仅让娘娘吃过亏,还差点害了太子,所以娘娘对那个人十分厌恶,对这种事也十分反感,你竟然还想学人家?” 蒋三姑娘难掩错愕地抬头,她没想到在原平公主生母的那桩成功案例中,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内幕。 “可是……” 可是她的大堂姐都没提起过这些事,蒋二夫人脸色阴冷,大房的嫡长女当年出嫁时,当今还未登基,没能沾到蒋家出了个皇后的光,嫁的只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 时隔不到半年,正宁帝就被立为太子,随后就登基继位,蒋家在京中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蒋家女儿的身份也变得尊贵起来。 蒋二姑娘只是庶出三房的姑娘,后来嫁的竟比她这个嫡长房的嫡长女好,成了让她愤愤不平的心结。 没想到对方为了阻止她的女 儿也嫁个比她更好的人家,竟在私下里这般教唆她的女儿,为其私心差点就彻底害了她女儿的一辈子。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上了别人的大当?你与太子的确见过几面,但他可曾与你多说过半句话?待你与娘娘宫中的宫女有何不同?” 不同肯定是有的,太子与凤元宫中侍奉的那些掌事大宫女和女官们,明显要更熟悉一些,说话的态度也要更温和一些。 对她,除了点个头,就是客气而又疏离的回声‘蒋家表姐好,不用多礼’,从无多余的言语态度。 多年的美梦被无情的戳穿,蒋三姑娘哭得伤心欲绝,蒋二夫人却冷眼旁观,没有半句安慰。 她必须要让女儿早点醒悟,要不然,只会自取其辱,误了终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中请柬正式发下去后,大家才知道宫里邀请的未婚姑娘,除了京中名门千金,还包括女学生员、女官与公主伴读们。 而诗文会的请柬,除了发给王公贵族家的世子,还有凌山书院中的优秀学子,在京中各部任职的年轻未婚官员等。 那些自身名声不佳、不学无术,以及父母或亲族中人名声不佳,极少有人可以得到请柬,不论其出身门第如何显赫。 这种邀请原则所透露出的某些深层次信息,当然会让那些有心人看在眼里。 谁都看得出来的,是这次的‘相亲会’规模可谓是空前盛大而又隆重,可见宫里这次是来真的,真的是在为京中这些适龄的未婚男女考虑终身大事。 某些本因得知此次的‘相亲会’不仅与公主无关,与太子更加无关的人家,听说这个消息后,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毕竟公主们还没及笄,根据前几位公主选择驸马的风格,他们家的子弟能被选中的机率实在渺茫。 太子大婚一事,事关国柞,本是件就算皇上与皇后不急,大臣们也能理直气壮的上奏催促的国家大事。 可是皇后娘娘以命格方面的因素,态度坚定的拒绝为太子早议亲,在太子是皇上膝下独生子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也承担不起若有万一的后果。 所以虽然惦念的人多,谁也不敢真到皇上面催促这件事。 而各家精心教养着长大的适龄姑娘们,却都等不起,错过了最好的年龄,不仅会耽误姑娘的终身,也是家族的巨大损失。 何况看宫中这般郑重其事,甚至管着太子,至今都没给他安排侍寝宫人的态度,太子说不定要等到二十余岁才开始议亲。 所以不止蒋二夫人,有许多人家都已改变态度,选择先顾眼前,京中一时热闹非凡,各家成衣店和首饰店的生意都格外红火。 孟青竹也有拿到请柬,早在部里听说过场带有相亲目的赏花会,但她一直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就没关注过。 现在发现自己竟然也在受搞邀之列,着实让她对此感到有些无措。 随着她将要年满十八岁,亲事还毫无着落,她的母亲早已开始惦记,好在她的父亲想得开,还拿三公主的经历举例,才能暂时安抚住她的母亲。 与她一样正式出仕的女官,现在没有一个成亲的,她们都很有默契的只想专注于自己的职务。 能有机会正式入仕,对她们而言,完全相当于是给她打开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在那里见识到不同风景,知道女子所能拥有的不同活法的同时,谁都不想回归内宅,再去当一个贤妻良母,成为围着丈夫转的女子。 三公主的经历,让她们十分向往,对方成亲之后,不仅没有辞官,还带着为她当属官的驸马一起卦任的事,也让她们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因成亲而放弃自己的仕途。 可是现在突然接到这么一份让她们去参加相亲的请柬,而且还是她们这些女官人人有份,孟青竹着实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何清仪现年十九岁,作为宗室女,又有三公主的经历在前,她的家人对她的亲事倒是比较淡定。 全家都很希望她能在仕途上取得一番成就,毕竟她家就她一个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出仕,其他同辈的兄弟姐妹不是靠宫里养着,就是在宫中产业里谋了个职务。 “听说这些请柬,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机会拿到的,这既代表着宫里对我们的认可,也代表着宫中对我们的关心,反正成不成的,全凭自愿,陛下与皇后娘娘都没有随意给人指婚的习惯。” 听到何清仪的话,孟青竹等人的都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确认道。 “真的不会指婚?” 何清仪十分肯定地回道,“真的,这是我祖父说的,现在不比先帝朝,大公大臣家子女的亲事,近半都是由先 帝给指亲,当今圣上登基继位后,各家想请陛下或娘娘赐婚,还得求恩旨,人选自备,双方都得自愿。” 余思媛下意识拱手道。 “还是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先帝不英明的态度昭然若揭,孟青竹从旁拽了下她,帮忙描补道。 “先帝也圣明,愿意帮忙指婚,倒是省了那些王公大臣为自家儿女亲事烦恼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除了那些希望能借上位者的权力,为自家小辈攀个好姻亲,或是指个好人选的人家外,大多数人家都不会希望自家孩子的亲事,被掌控在别人手中,即便那个‘别人’是皇上。 不过在场众人都是仕途是人,知道仅凭余思媛的话有内涵先帝,犯忌讳之嫌,幸有孟青竹反应快,才不至于留下什么把柄,都纷纷表示附和。 “对啊,我娘就特别操心我的亲事,总觉得因为我当官的事,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要是皇上也能帮忙指个亲,倒是省事了。” “真没看出来,原来晴秀姐姐已经开始恨嫁了?” “胡说什么呢,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丁妹妹对这次的赏花会可要上些心,听说京中所有未婚才俊都会到场,宫里帮忙剔除了那些不学无术、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 这话顿时引来众位女官们的热烈议论。 “听晴秀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宫里举行的这场盛会,说不定还真是我们的机会,大家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都好好准备,认真对待吧。” 她们当了女官,在亲事方面,确实面对不少难题,有些人家提亲,首先提出的条件就是订下亲事后,就要辞官,理由便是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在场年龄最大,经历也最为坎坷的女官王素月微笑着开口道。 “宫里既然给我们发了请柬,我们就去看看,一切随缘吧,那有些自己一无所有的男子,尚要挑剔我们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入仕,那些自身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可能会更加挑剔我等,还是不要抱着太大希望的好,以免到时会失望。” 王素月出身书香门第,没到及笄之年,未婚夫就因病去世,而她有位到老还是国子监的七品教谕,十分讲究所谓门风的父亲。 若非她当时的年龄还小,她母亲拼死阻拦,她甚至差点被送到未婚夫家去结冥亲,去侍奉未婚夫的父母。 即便这事作罢,她的父亲也不顾她母亲的反对,坚持不许让家里再为她议亲,让她在家守望门寡。 她自己并不在意是否要另结亲的事,可是家中的兄嫂与弟妹嫌她一个不祥之人在家碍眼,让她在家中可谓是备受冷遇。 但她那位一心只在意王家与自身门风的父亲,对她在家中的处境漠不关心。 正当她决定削发为尼之际,却接到博安女学的试学录取通知,是那批试学女孩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先是成功在博安女学中获得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后来还被成功选为公主伴读,宫里没嫌弃与忌讳她守望门寡的身份,还让她直接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公主们听。 倒是为她能被选为公主伴读一事,感到十分荣耀的父兄们,认为皇上与太子不该做事如此不谨慎,竟然让她这等不祥人进宫当伴读,让她心寒不已。 通过大招录考取一个九品官位后,她的父亲更是明令禁止她出仕,甚至将她关起来禁足。 还是她的母亲偷偷将她放了出来,她才得以顺利入职,正式成为朝廷命官,得到朝廷官方的维护,她的父亲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宣布与她恩断义绝,从此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被父亲当众宣布断绝亲缘的事,固然让王素月感到伤心,可她更多的是感到轻松,彻底挣脱一层枷锁般的轻松。 她一心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毕竟朝廷不仅为她提供吃住,将来的生老病死,也都会由朝廷负责,朝廷还是可以保护她不受人欺凌的大靠山,所以她自己丝毫没有成亲的打算。 对于这次的赏花会,她更多的是想趁机进宫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景色极美的御花园。 看到这群经历较为单纯,心思也相对简单的同僚们对这次的赏花会,持各种顾 虑与想法,她才忍不住出声提醒一下大家,让众人对这件事保持较为清醒理智的态度。 而她的话也确实成功引起众人的关注与重视,有人深有同感的点头道。 “是啊,还是素月姐姐考虑得周全,那些懦弱无能的男子尚且要挑剔我们女子不该出仕,那些自身有点能力的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挑剔呢。” 想到她们所面对的现实环境,这些女孩都有些不甘与愤怒,但是她们深知越是如此,她们越要坚持,绝对不能如那些人所愿,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知道何殊对诗文会的受邀之人,都进行过相应的调查,皇后有些不解。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不都是为了昌逸吗?其他男子不过是陪衬而已,你这么费心思地邀来那么多人,也不怕别人抢了昌逸的风头?” 正宁帝坐一旁笑道,“看来皇后还不够了解我们太子,既然宫里这般大费周章地忙活这一场,太子肯定不能只便宜昌逸一人,她还盼着能借此机会,帮那些适龄的女官们,解决一下亲事问题呢。” 皇后闻言,更觉不解。 “那些女官的婚姻大事,自有其父母帮忙操办,皇儿如此繁忙,怎还惦记着那些女官的亲事?就怕皇儿一片好意,别人也不领情。” “外面的人,对女子为官一事,始终存在较大争议,儿臣听说,有人欲向那些女官提亲,基本都会提出让女官们辞官归家的要求。” 皇后顿时生出一阵怒意,“那些人真是迂腐,难怪皇儿给乐平选驸马时……顾虑那么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想到三公主大婚后离京赴任,每次来信提起自己与驸马的生活,字里行间都透着幸福安逸,夫妻二人在工作上同心,生活上彼此包容,磨合得很不错的样子。 皇后很想说,难怪太子要给公主们找那种本人品性好、有特长,家中却无父母高堂健在或当家的驸马。 以三公主的情况,几可预见的是,她嫁的若是那种驸马自己还要受制于父母的人,肯定也要面临被要求辞官归家的局面。 虽然公主是君,驸马与其家人都是臣,可是通过四公主嫁到前驸马陈家的经历,就不难看出,在许多时候,这种君臣关系根本无法保障公主不必受制于驸马与其家人。 可是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肯定不能宣之于口,尤其她还是位母仪天下,立志要做贤后的皇后。 何殊知道皇后的意思,她再怎么有心,也没本事给那些女官都比照着三驸马的条件,一人给分配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相公。 这首批女官的出现意义非凡,她们的一生,也将会成为后来者们的参考。 所以她才不惜以太子的身份,亲自为那些女官们考虑终身大事。 就像当初对待三公主般,她绝对不会擅自为这些女官做主,要求她们一定要成亲,或是与谁成亲,而是会充分尊重她们自己的决定。 但在可以的情况下,她不介意为那些女官创造些机会,让她们可以多个选择。 作为一位只有女儿,很为自己的女儿们所表现出的聪明能干,以及所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愿意全力支持女儿的老父亲,正宁帝也理解不了那些人的那些想法与做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情如此,朕还记得,当年招录这批女官后,还曾发生过为阻止与反对自家女儿出仕,父亲当众宣布将女儿除族、断绝亲缘的事,亲爹都能如此迂腐,不支持女儿,何况那些婆家呢。” 想想他这个当爹的,为了能够成全三女儿出仕的想法,当年与太子在朝堂上费尽口舌与心机,各种争取,最后才能达成所愿的过程,正宁帝更加不能理解那位因女儿当官,就与女儿断绝关系的父亲。 在正宁帝看来,后来的这批女官之所以能有机会出仕,也有他与太子早年已经打好基础,让三公主带了个好头的功劳,所以他一直很支持这件事。 在他的身边,无论是皇后帮他打理宫中产业所展现出的能力,还是三公主出仕后的表现,再加上太子打小就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精明能干,都让正宁帝深刻地认识到,只要给某些女子机会,她们完全可以做得不输任何人。 何殊当然也记得这件事,还记得那件事的当事者王素月,在女官中也属于表现特别出色,能力很不错的那种。 在皇上的示意下,王素月与宗室出身的一名县主,已于年后由九品晋为从八品,另一个表现特别优秀的孟姓女官,则由从八品晋为八品。 入仕不到两年,就能升品,固然有何殊让正宁帝出面的因素,但是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她们任劳任怨,对工作十分用心的表现,实在很优秀,有权获得这晋升资格。 皇上出面也不是直接要求给她们晋升,只是要求各部在年前报考评时,务必要公平公正的据实评估而已。 “是啊,这些女官即便遭遇这种种难题,依旧选择留下,忠于职守,认真完成工作的态度,实在令人钦佩,儿臣也希望她们可以顺利度过这艰难的初期,以后的人生可以过得顺遂些。” 皇后叹了口气道,“皇儿待人赤诚,一心为她们着想,就怕世事难以如愿,何况你这次邀请进宫参加诗文会的,都是些有才华有能力的男子,他们对自己的妻子的 要求,可能会更为严苛。” 正宁帝跟着点头,何殊却笑着道。 “母后有所不知,真正有能力,胸怀宽广的优秀男子,往往对女子也会更加理解与包容,更欣赏有能力,可以与他站到同一高度的女子,反倒是那些一无所长的无能之辈,往往自恃是男儿身,就自觉高女子一等,对女子的要 求反倒更为苛刻。” 正宁帝欣慰的捻须而笑,对这番话十分认可,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绝对属于太子口中的前者。 “嗯,皇儿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只有那种心胸狭隘的无能之辈,才会忌惮女子比他们更得这么肯定,皇后只好道。 “希望这次能够一切顺利,可以多成全几对好姻缘吧。” 当最新一期的公开版邸报由已初步完成架构的邮递部,在最短时间内,分别送往各府各县的同时,宫里的赏花会与诗文会也如期举办。 何殊这个太子不过是诗文会的挂名组织者而已,真正负责主持这场诗文会的,是正宁帝的一位弟弟,也是一位年轻未婚的少年郡王。 用皇后的话说,何殊这个太子若是出现在诗文会上,哪怕都知道她是个不通诗文的草包,只需往那一坐,就能吸引所有目光,让现场所有人都黯然失色,说是砸场子都不为过。 好在何殊对这种场合也不感兴趣,所以她本就没有前去参加的打算,让某些很想趁机见见传说中的那位长相特别出色的太子的少女们,都颇为失望。 宫中的赏花会与诗文会,虽然牵动着京中许多人家的心,但对朝堂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怎可在公开邸报上说出那番有损陛下威严的话?臣认为,应当及时召回或是赶紧通知各府县,不可将这期公开邸报上的内容公开。” 正宁帝知道他们重点反对的,就是他说的那句‘死不起’的话。 可是太子既然如此郑重其事的将那句话记下,并刊登在公开邸报上,就证明那句话肯定会很有威力,所以正宁帝态度十分淡然地回道。 “朕不仅敢当着天下人公开地说,还会公开地做,对于尔等此前所奏的修皇陵一事,朕已考虑妥当,计划由宫中内库拨出一万两白银,一起将朕的皇陵,太子的皇陵与朕的妃陵,全都修了。” 工部尚书大惊失色地出列道,“陛下,纵然是一万两黄金,也修不出您说的这些陵墓啊。” 连向来以抠门著称,总想从宫中产业和东宫产业那边多占些便宜的户部尚书柯文青,在听说皇上打算只出一万两银子,就想修出这么多陵墓后,也忍不住有些错愕。 见工部尚书被吓蒙了的反应,他稍作迟疑,考虑到修皇陵,本就是该由户部出资的大事,终究还是忍着心痛选择出列道。 “启奏陛下,修皇陵,乃是朝廷大事,万万不可敷衍,若陛下的内库银钱紧张,户部可以考虑在其它方面缩减些支出,每年抽出二十万两左右,用于支付修皇陵的费用。” 修皇陵是个很耗费工期的大项目,不用一次性将所有费用都拿出来,要不然,先帝就算有心,朝廷也无力为他修出那么一座耗资九百余万两的大墓。 柯文青敢打赌,皇上既然说出计划只出资一万两,还要修那么多墓的话,肯定没想过要像先帝那般,修个耗时几十年,耗资几百万两的大墓。 而他代表户部表态,说是可以由户部出二十万两修皇陵的费用,既是为了完成分内之事,让外人不要误会,不是户部把着钱,不愿出资给皇帝修皇陵。 同时也是因为户部每年 从东宫产业与宫中内库薅走的钱,远不止这个数,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听到柯文青的话,工部尚书暗自抹了把汗,心中松了口了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万两的银子修皇陵,简直是在开玩笑。 可是正宁帝接下来的话,却告诉在场所有被惊得呆了的一众文武大臣们,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来真的。 “柯卿的好意,让朕甚感欣慰,但是对于修皇陵一事,朕是经过反复思考过后,才做出这个决定,朕与太子都不打算修那劳民伤财的大墓,着钦天监选块地,用砖石修些普通的墓,内里铺些水泥,外层再涂些水泥,就行了,朕将来也不打算带什么陪葬品,不用做那些复杂的设计。” 听到这话,众文武大臣忍不住面面相觑。 “陛下,我大安如今国泰民安, 国库也十分充裕,实在不必如此委屈陛下与太子,还有宫里的娘娘们啊。” “是啊,陛下英明,不管是为兴修水利,为各地修桥铺路,还是赈济灾民,都不吝出资,怎可在修皇陵这等大事上,如此节省?” “请陛下三思啊!” 想到墓修得越大,往往意味着被盗风险越大的事,正宁帝只打算修座穷墓的态度就越发的坚定。 按照时人的习惯,真要像太子随口说得那般,死后将自己放把火烧了,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只要能让他在死后免于遭受被盗墓的危机,他宁愿选择修座穷墓,穷得世人皆知,都不屑打主意的那种。 “朕与太子不委屈,皇后与宫中诸位妃嫔也无异议,做人要惜福,朕这辈子能有幸登基为帝,只想竭尽全力的多为大安百姓谋福祉,不想将那么多的银钱,都花在地下。” 礼部尚书也终于忍不住出列,“陛下,此举于礼不合,陛下乃是盛世明君,如今我大安国富民安,理当要为陛下修座大墓,彰显陛下的威严与大气,怎能如此简朴?” 简朴到让后人以为他们正宁朝,穷得连座像样的皇陵大墓都修不起,届时,他们在场的这些大臣都要对此负责。 这话顿时引来群臣们的一致附和,天地良心,他们绝对没有克扣修皇陵的应有支出的想法。 在此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辛苦催了十来年,皇上一直不愿修的皇陵,在十余年后,终于被提上日程时,竟然是这种情况。 他们这些当臣子的真是太难了,以往的历任皇帝,都会很重视自己的陵墓,不惜代价的想要修得足够奢华气派,群臣想要劝其节省些都不行,结果他们这位皇帝,竟然反着来。 就那么一万两的预算,不仅要修出皇上与皇后的合葬陵,还要修妃陵,顺带着连下任皇帝的都一块修好,简直是节省到了极至。 朝廷若是实在拿不出这笔支出,或者是大安处境不妙,顾不上修皇陵的事也就算了,在国库资金充足,又没面临亡国危机的情况下,竟然不愿修座正经大墓,实在让人感到难以理解。 可是面对这些大臣苦口婆心的规劝,心意已决的正宁帝始终无动于衷。 “朕意已决,朕只希望活着的人,都能生活得好些,不想让自己的身后事,给大安添麻烦,给百姓添负担。”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管是真心为正宁帝的声望考虑的大臣,还是早就盘算着想要借机发笔财的王公大臣,几乎磨破嘴皮,也没能劝动正宁帝改变心意。 使得这次的朝议结束后,众大臣的心情都非常复杂,个个唉声叹气摇头。 这是正宁帝已经养成的习惯,在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他可能还会犹虑和迟疑,但是一旦下定决心,他就不会再更改。 哪怕事后可能会在别人反应劝说下,再次生出一点动摇,但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何殊早知道大臣们肯定会对正宁帝的修墓预算和计划提出异议,所以她大压根就没去参加这次的朝议。 毕竟身为太子,她既是臣又是儿,当朝被那些大臣逼着要劝说皇上改变主意的话,以她的身份,肯定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劝说皇上改变主意。 要是她一不小心真将她爹给劝得回心转意了咋办?毕竟她干这种活的经验可太丰富了。 虽说这次的事,还真不是她给自家老爹拿的主意,她只是实话实说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关键在于她爹实在舍不得花那动辄上百万两的银子,可她还是对此表示赞成。 因为在何殊看来,修建那些极尽奢华的皇陵大墓,除了会肥了某些趁机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就是能给后世的盗/墓贼与研究历史的考古专家做一些贡献。 墓修得越好,遗/体保存得越好,还有那么一点小概率,会导致遗/体被人弄出去展览,研究一下基/因什么的,想想就让人觉得死都不安心。 所以何殊打心里赞成修个既可避免让盗/墓贼盯上,还能让遗/体早点化为尘埃的墓,死后一了百了。 下朝回来的正宁帝也是满脸的烦恼与无奈,去换下朝服后,来到御书房就忍不住抱怨。 “哼,当朕看不出来,那有些人其实就是盯着修皇陵的这桩肥差,才会那么不遗余力地非要怂恿朕修个豪华大墓,还跟朕扯什么帝王名誉、声望,朕是在意那些虚名的人吗?” 在意肯定是要在意的,但是在银钱面前,尤其还是上百万两的银钱面前,他绝对不会在意。 见到他回来,何殊赶紧亲自为他倒杯茶奉上。 “父皇英明,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明白,不听他们的教唆,父皇不仅能得到更多的实惠,还能得到更多的赞誉就行。” 正宁帝接过茶一口饮尽,深以为然的点头。 “让朕没有想到的是,户部尚书柯文青竟然也支持修大墓,甚至还主动提出,愿意每年从户部拨出二十万两,不管怎么说,对于他的心意,朕还是比较欣慰的。” “那是因为父皇的墓修得太寒酸,旁人会首先怀疑是不是户部把着国库,不愿拨款,才会使得父皇不得不受此委屈。” 更重要的是,那柯文青不仅看出皇上肯定不舍得花钱修大墓的事,还知道户部就算出了这笔我,他也能想方设法的从宫中与东宫手上给捞回去,甚至还能捞回去更多。 正宁帝脸上的笑容不禁一凝,“所以说,这里面都心机盘算,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何殊一本正经的回道,“那些按旧例能在这个大项目上插一手,说不定已经提前和那些大建材商人勾连好了的人,劝您不惜代价地修个奢华大墓的人,绝对是真心实意。” 想到自己想要赚别人钱时的真心实意,正宁帝靠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语气坚定地回道。 “想赚朕的钱,没门!” 正在这时,汪林带着人拎进来两个食盒,笑着道。 “为了筹备这次的赏花会和诗文会,娘娘特意从宫外召回 几个大厨,做了许多精巧的小食,特意派人送了些过来,让陛下与太子也能尝尝。” 正宁帝与何殊闻言,顿时都来了兴致。 “快打开看看,都是些什么口味的?朕可吃不来辣口的。” 邱颜与一名内侍上前将两个装了几层小碟子的食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各种小吃,两人逐一将那些食物取出的同时,逐一检验那些食物&a;3 0340;配料。 确认都不存在什么问题后,皇上与何殊才开始享用。 与此同时,一改往日的清静,变得分外热闹的御花园中,此刻正热闹非凡,出于男女之间有大防的考虑,赏花会与诗文会的举办场地本不在一处。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男客这边没人敢逾越,由一些夫人带头,逐渐来到男客这边,双方也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都知道宫里举办这场的宴会的目的,虽然那些未婚少男少女们都有些矜持,却是大多都不吝展现自己,连何昌逸在内。 虽然他很不习惯这种场合,但是一想到宫里对他的这份心意,他只能全力配合,希望能争取到一个好结果。 事实上,就算他不站出来展现自己的诗才与画技,就凭他那能迷得四公主顾不上打听他身份来历,就赶紧进宫求皇上帮忙赐婚的相貌与身材,就已吸引到许多人的注意。 蒋二夫人虽然十分关心女儿这次的表现,怕她来了宫里,临时又反悔,可她身为已婚夫人,瞬不好在这种场合表现得太活跃,也不好总跟在女儿身边。 考虑到自家女儿此前一直心系太子的择婿眼光,注意到身材长相都十分出色的何昌逸,找机会凑到皇后身边打听。 “娘娘,那边有位穿着七品官服的孩子,长得挺俊俏,看上去年轻有为的样子,不知娘娘可知他是哪家的孩子?” 听到她二嫂这么一描述,皇后就知道她说得哪个,但是知道她也不会说,还想打消她二嫂的想法。 “那是个自尊自重挺上进的孩子,与太子的私交不错,听说他家无意和京中这些大户人家结亲,只想寻个家中人事简单的。” 蒋二夫人听到这话,立刻领会到这番话中的深意,只得强笑着点头道。 “原来如此,还真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 蒋二夫人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有些恼怒对方的不识趣,还从没听说,什么时候大户人家的出身,竟成了结亲的阻碍。 皇后无意给对方详做解释,她很了解娘家这些人的为人处世风格,一个个大本事没有,心思却多。 她与正宁帝当年过得穷困之际,她娘家因料定她的丈夫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不仅不愿伸手帮忙拉一把,还与他们疏远冷落得很。 直到她的丈夫被立为太子,娘家才对她突然亲近起来,仿佛从前的那些疏远冷漠都未存在过。 若她一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内宅妇人,可能察觉不到这里面的真伪,将他们这迟到的热情与亲近当做血脉亲情。 可是当上皇后的她,不仅管着后宫,还执掌宫中产业,早就今非昔比,怎么可能还那么容易被人糊弄。 蒋家当年能对她与她的丈夫那般无情义,对其他人也会一样,见其处在低谷,只会冷漠对待,见其飞黄腾达,便热情相待。 何况真不是她心存偏见,就她二哥家的那个女儿,虽然长相还不错,但其人品、心性与才干,都不过关,都配不上何昌逸。 要是会考虑将娘家侄女嫁给何昌逸,她又何必辛苦弄这一出? 易得锦上添花,难得雪中送炭,在皇后心中,何昌逸的母亲与她虽 无深交,但比她这个精明过头的二嫂可靠多了。 “姻亲乃是结两姓之好,三侄女也确实到了适婚之龄,二嫂要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为三侄女挑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能与现在的蒋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是底蕴比蒋家深厚的人家,才不至于被娘家人看低了。 “娘娘说得是,妾身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姻缘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靠缘分,不能强求。” 蒋二夫人强笑着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的却是家里若非被皇后给罢了爵位,她女儿的亲事肯定好说,京中那些好人家随便挑。 可是有了皇后不给娘家留情面,闹出的那一场在前,使得蒋家在京中丢尽面子,处境变得十分尴尬,那些真正底蕴深厚的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蒋家。 但是心中纵有再多的抱怨与不满,她也不敢在表面上露出半分,过去皇后虽与娘家不甚亲近,但是只要蒋家祭出老夫人,还是有些效果。 自打蒋家彻底惹怒皇后,老夫 人的面子也变得不管用,是否愿意给蒋家什么恩典,全凭皇后的心意,他们根本没有可质疑挑剔的余地。 何昌逸在摆放食物的建筑中找到自家表弟时,他正在两眼放光的专心挑选食物。 “表哥,真不愧是宫里举办的宴会,这也太好了,不仅景色好,还准备这么多、这么丰盛的食物,闻着就知道它们的味道肯定特别好,想吃什么自己选,你也快吃。” 手上被塞入一个食盘的何昌逸有些无语地低声问道。 “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左书意一边殷勤地帮表哥夹食物,一边理直气壮地回道。 “没忘啊,这不是快要到中午了吗?我都饿了,既然宫里这么贴心地准备了这些食物,肯定是让我们吃的,我们怎能辜负这份心意,先吃饱再说吧。” 制止住还在帮他夹食物的表弟,何昌逸又选了几种自己喜欢的食物,才带着表弟来到用餐区。 看到周围竟然有很多人,多到没有空桌的地步,让何昌逸感到颇为意外,然后他还看到同部门的孟青竹和一名陌生女官。 除了她们,在场这些可以坐四到六人的桌上,有的已坐满,有些坐着一两个人,其中不乏男女同桌的罕见场景。 正当何昌逸心中犹虑时,坐在角落中的王素月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的处何昌逸二人。 扫了眼周围,发现没有空桌,与同伴商量一下后,便抬手示意。 “何主书,我们这边还有空位。” 何昌逸赶紧带着表弟上前,笑着上前道谢。 “多谢二位帮忙解困,在下何昌逸,这位是在下的表弟左书意,在大理寺任录事,叨扰二位了。” 孟青竹浅笑着点头道,“何主书不必客气,左录事也不必拘谨,在下孟青竹,这位是王素月姐姐,在中书省任主事。” 听到孟青竹安慰他表弟不要拘谨,何昌逸暗自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表弟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压根就不存在‘拘谨’一说。 不动声色地看了对方一眼,才发现左书意此刻竟然满脸涨红,看上去十分羞怯的模样,将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位姑娘衬得十分从容大方。 但是当着对面两位姑娘的面,何昌逸也不好意思劝说什么,只能当做没发现表弟的异常之处,与两人聊了起来。 在这种氛围本就比较特殊的场合,什么男女不同坐、食不言之类的讲究,都被抛到一边,大家以坦荡大方的姿态表现自己。 虽在同部门共事近三年,何昌逸此前与孟青竹除了在公事上打过 交道,但是两人在私下里,并没有多少接触。 像这般在私下里聊天,还是第一次,再加上王素月,三人不管是聊起诗词棋画,不是聊起这御花园的景致,都颇有话聊。 只有向来话多的左书意,突然变成了闷嘴葫芦,只在何昌逸有意为他挑起话题时,才会说上几句,总是难掩紧张的样子。 四人吃完各自的食物,便在宫人的指导下,将餐盘送回特定区域后,没在就餐区多做逗留,毕竟看得出来,这里的桌椅有些紧张。 不过离开后的四人并没有就此分开,而是在何昌逸的建议下,一起去了他刚刚为找表弟,曾途经过的一座亭子,那里的风景与视野都很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注意到每逢那位王主事说话,或是与其搭上话后,左书意总是浑身绷紧,特别紧张无措,却又透着种莫名的亢奋,何昌逸慢慢反应过来。 抱着有意成全的心思,尽量给表弟搭台子,为他与王主事创造更多沟通机会的同时,他与孟青竹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更多。 孟青竹的配合,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可能也已发现他表弟的心思,而且也怀着有意成全的心思,帮忙创造可以让王素月多了解他表弟的机会。 这种无言的默契,顿让何昌逸感到怦然心动,在与对方交流中,也有意无意的开始透露出自己的一些比较私人的信息。 这次的赏花会与诗文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不管是维持现场秩序,还是迎宾送客之类的活,都由宫中女官与内侍管事们负责,皇后作为东道主,也就是在中场期间出现,招待了一会各家夫人。 继蒋二夫人之后,又有几位夫人相继表现出对何昌逸的兴趣,不用皇后开口,就被蒋二夫人用皇后的回复给打消主意。 皇后知道蒋二夫人不敢怨她,便迁怒到何昌逸身上,但她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人还没能力给何昌逸构成威胁。 尤其是当他们知道何昌逸的身份后,只会敬而远之,不会敢做什么。 正宁帝与何殊来到凤元宫时,所有客人都已被送出宫。 “皇后辛苦了!” 皇后笑着回道,“都是妾身的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根据现有的信息看,太子的判断可能没错,今天的收获应该不小。” 根据负责在现场待命宫人们汇报的信息看,那些女官竟然格外受欢迎。 相较于那些名门千金,女官们哪怕都很低调,没有在人前表现自己的意思,却格外受那些青年才俊的青睐,向她们献殷勤的人明显要更多些。 而皇后特意让人关注的何昌逸,也与其中一位女官十分谈得来。 得知这些信息,何殊也很高兴,在此之前,她只是有所猜测,但是对于这件事的最后成果如何,她其实并不肯定。 “看来这个开局确实不错,不过姻缘这件事,充满太多不确定,至于最后到底能成几对,还需时间来证明。” 这世上有太多纵然努力过,最后的结果仍不尽如人意的事,所以何殊已经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 正宁帝对皇后提起的何昌逸与一位女官走得近的事,颇感兴趣。 “皇后可知道昌逸是和哪位女官走得近?顺利的话,我们可能要为他的亲事筹备起来了,他在京中,好像一直住在太子让人给他安排的廉租房中吧?眼看他已快成亲了,租房子住不算回事,我们首先得给他准备一栋房子。” 眼看正宁帝已经很有责任感的开始考虑,该如何为何昌逸操办成亲的事宜,要提前做好哪些准备了,何殊只得给他降温道。 “不管他与哪位女官投缘,都需要一定的接触与了解,并确定彼此心意的过程,这些都需要时间,我们若是太过兴师动众,可能会给他增加压力,还是等着他自己确定下来后,主动来找父皇时,再谈这个亲事该如何操办的事吧。” 不管怎么操办,宫里顶多也就是给何昌逸出个聘礼,准备一套婚房,再安排一个合适的人,代表何昌逸的长辈操持亲事。 他们谁都不便大张旗鼓的出宫,亲自为其操办亲事。 正宁帝却不赞成地回道,“就算我们先不去追问这件事,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尽早准备,早做打算为好,他又不像你三皇姐,成亲的事可以直接交给礼部负责操办,我们私下准备,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见其态度坚定,何殊不忍打消他的好兴致,只能随他,毕竟她爹自己没有儿子,如今能有机会为侄子操心娶亲的事,可谓是件有些新奇的经历。 见他们两人已成意见,皇后才在一旁道。 “昌逸那孩子,不仅小的时候长得好,这长大了也特别出色,今天问起他的夫人挺多,有意和他搭话的小姑娘也多,但是据说他只和一位姓孟的女官走得较近。” 孟姓女官?不仅何殊,连正宁帝都有些印象。 “莫非是那凌山书院孟山长的女儿?朕好像听你提起过她,是个工作能力很不错,做事很用心地好姑娘。” 何殊想到的也是孟青竹。 “若确定是姓孟的女官,应该就是她,女官中只有她姓孟,是位对仕途有追求,做事很有想法的女孩。” “既然你们爷俩对那姑娘的评价都挺高,那肯定错不了,这桩姻缘若能成,肯定是良缘佳配,瑞王嫂也是位很有能力,性格疏朗的女子,肯定不会介意儿媳是位女官,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家里的情况如何,咱们不图人家门第,但也不能太拖后腿。” 正宁帝对这件事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据朕所知,那孟山长好像就这一个独生女,而且是他们夫妻老来得女,家中人丁单薄,不存在拖后腿的可能。” 不仅不会拖后腿,孟山长是位名扬大安内外,桃李满天下的大儒,虽然身上只有朝廷加封的虚职,但在文人,以及许多官员中的影响力,绝对不小。 只是孟山长本人十分爱惜名声,对权势没有兴趣,只专心做教书育人的事,从未试图仗着自己的影响力干涉朝政,也不像宋太师之流,抓住机会就想拉人入派,扩充自身势力。 何殊对孟山长的印象也很不错,那么一位成亲多年没有孩子,直到老来得女,也始终没想过要纳妾的男子,在这个时代,实属难得与罕见,值得她的敬重。 “嗯,昌逸堂兄与那孟书令若能成就姻缘,的确是件好事。” 不过到底能不能成,他们一家说了终究不算,还是要看人家两人自己。 因宫中举办的这场‘相亲会’,接下来的时间里,京中气氛仿佛都随之有些改变。 当正宁帝拒绝耗巨资修建皇陵,还在公开邸报上直接说出若要耗资百万银两,他觉得自己‘死不起’的话被公开后,迅速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 因为在厚葬这一习俗下,有许多人都有类似感触,只是他们不敢将这种话轻易诉诸于口。 如今皇上在面对大臣奏请修皇陵时,竟然直接发现这番感慨,还坦荡地将之公诸于众,让人大感震惊与意外的同时,也随之生出共鸣。 ‘死不起’‘厚葬不起’的话题,也不再是羞于出口的忌讳。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在这一期的公开邸报上,还公开了朝廷计划要为各军共计拨发的军/费,在大安全境修路、修筑与维护各地水利工程的费用等,每一项投入都是巨资。 谁都看得出来,只要宫中不为这些朝廷花费拨款,皇上完全有的是钱给自己修座豪华大墓,甚至不必动用国库税收。 可是皇上舍得将钱花在大安的各项建设上面,却不舍得花钱为自己修座好墓,这种一心为民的心态与作风,让无数百姓都为之深受感动。 这些共鸣与感动汇聚到一起,就是百姓们对正宁帝异常尊崇的民心。 沈卓在看到最新一期的邸报时,也大吃一惊,他也早觉得大安盛行的厚葬之风,让许多百姓不堪重负,有必要改善。 可是厚葬之风盛行的基础,除了蕴含着人们对自己来世的美好未来的期盼,还有子孙后辈对长辈们的孝心 。 在此基础上,逐步形成一些攀比之风,愈演愈烈,而且至今已盛行了许多年,不堪重负的百姓就算有异议,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一代又一代的勉力坚持。 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不惜以身作则,不惧有损自己的帝王威严,公然说出那些在某些人看来,可能会觉得丢脸的话。 可是听听百姓们的议论,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发自内心地推崇,就知道百姓们不仅没有觉得那些话损及帝王威严,还让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变得更为深刻与具体,也更让百姓们感到更亲切。 出去转了一圈,听了无数对皇上歌功颂德的夸赞之语,回去后的沈卓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真是英明啊!” 心中想的却是不知这是不是也是太子殿下的手笔,跟在他身旁的随从曹良正不知道他真实想法,发自内心的由衷附和道。 “是啊,我爹和我娘 还活着的时候,常说历朝历代,都没出过比我们皇上更英明,更爱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好皇上。” 可惜他们命不好,虽然遇上了好皇上,也没享到几天福,早些年吃苦受累,伤了身体的根本,前两年他爹先撒手人寰,去年遭遇雪灾时,他娘又没熬过去。 要不是遇上前亲自去他家了解受灾情况的大人,他连送母下葬的钱都没有。 见曹良平那一脸的遗憾与失落,沈卓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你倒也不必为他们感到遗憾,都说人死之后会转世投胎,你的父母转世投胎后,也能享受到陛下的福泽,没了那些因积劳疾而产生的病痛,下辈子只会过得更好。” 曹良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还是大人聪明,就是这么个道理,我爹娘的下辈子肯定能过得更好,不像这辈子吃那么多苦,对啊,人死之后会转世投胎,修那么好的墓,还带上那么多的陪葬品,其实也是浪费吧。” 沈卓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说,咱们皇上真是这世间最英明的帝王,也最聪明果断有魄力,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希望大家也能学着些,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今圣上能在知道自身性格能力有短板,应付不了局面的情况下,聪明的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能够果断拒绝身边那些充满各种目的的蛊惑声音,坚持遵循那位的建议,做出这么多需要大魄力,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做的事,绝对能担得起‘英明’二字。 这是沈卓在知道民情议论后,发出的感慨。 还有一些人,在得知百姓对最新一期邸报的反响后,发现皇上不仅没有因此而损及帝王形象,还对皇上更为拥护与尊崇,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可是现实就是明明是皇上公开说了那句连他们都说不出口的‘死不起’,结果百姓都因此而盛赞皇上心怀百姓、英明大度,想将修皇陵的钱省下来用于民生国防。 “你确定外面的这些议论,都是百姓们自己的心声,而非宫中有意引导?” 唐季元早就发现宫中不知从何时起,竟然不惜亲自下场安排人在百姓中散布消息,引导民间舆论的事,这在以往,从来都是他们这些人惯用的手法。 “大人,以下官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这分明是那些老百姓自发的感念圣恩,不存在什么刻意引导,若非要说引导,那也只能说,是由那份公开邸报所引导的。” 唐季元用手指轻叩着手中的拐杖,心中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有高崇礼在时,两人虽然明争暗斗,但遇到事情时,多少都能有个商量。 可是随着高崇礼突然转变态度,近期不知在暗地里谋划什么,不仅不在朝堂上与他配合,甚至连他的邀请都直接推辞,没了可以相互商量的人,让他感到有种独木难支的疲惫。 “这么一来,皇上的修皇陵计划,恐怕更加不可能更改了。” 有人从旁建议道,“唐大人,我们或许可以请宗正出面,修建皇陵一事,不仅是关乎国祚声望的大事,也关系到皇族颜面,就那么一万两,还要修出那么多陵墓,也太过寒酸了些。” 他们现在已经放弃劝皇上像先帝般,修个几百万两的大墓的想法,只盼着皇上好歹能拿出个一两百万两,修个差不多的陵墓,让他们可以安抚一下手下人。 摊上这么一位总是不走寻常路的皇上,他们实在太难了。 修皇陵乃是旧例,许多帝王不惜倾尽举国之力,也要为自己修座足够奢华的大墓。 投资这桩大生意的商人,过去从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谁能想到,如今竟要面对赔得血本无归的结局。 没等唐季元开口,另一位官员就已经接过话道。 “宗正与礼部尚书大人一样,都是唯宫中马首是瞻,皇上想要做什么,他们只会在表面上做做样子,提提建议,什么时候真能劝动皇上改变主意过?连皇上将后宫的宫院隔出去那么大一片,开办那什么疗养院,宗室都不敢有异议。” 说起这些,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有些心塞,先帝朝时,为了确保能让宗室听话,将连其亲儿孙在内的宗室打压太过。 当今继位后,将先帝朝时的某些旧制改得面目全非,倒是继承了先帝打压宗室的操作,只用听话乖顺的人,敢仗着宗室身份冒头的,都被给按了下去。 “这次的事非同以往,也许宗室愿意出面也说不定呢?” 至于什么地方非同以往?不用说得太过清楚,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 唐季元这才开口说要试试,并点了个人负责去探口风。 与此同时,宫里也已收到民间舆论风向,看到百姓们的各种言论,正宁帝乐得合不拢嘴。 “朕是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正感慨着,他突然脸 色一肃,将目光投向何殊,见她毫无反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的淡定。 “皇儿,这些舆论风向,不会又是你的手笔吧?” 若是那样的话,他岂不是白感动一场? 何殊正在批奏折的手不禁一顿,反应过来,有些无语地回道。 “父皇想到哪去了?像这种早在儿臣预料中的事,儿臣没事费那工夫做什么?” 说着,她便继续手上的工作,丝毫不受影响。 确定那些言论都是出自老百姓们真心实意地夸赞,正宁帝才放心,心中充满成 就感。 对他而言,这次的事也非同以往,他并不是在太子的建议下,而是他出自本心地做出这个决定。 甚至连太子都是因为听到他的话,受到他的启发,才决定要在邸报上如实公开这些。 “嗯,说得也是,皇儿有空的时候,也可以看看,这些老百姓的心声,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说来惭愧啊,朕其实也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竟然就能获得这么多百姓的认可,这些百姓真是一片赤诚!” 何殊特别真心实意的回道,“那也是因为父皇值得,对得起他们的一片赤诚!” 正宁帝此刻的成就感爆棚,说着自己从中得到的启发。 “所以说,做皇帝,只要我们能以身作则,用心做事了,老百姓的心中自有杆秤,知道好坏,完全不必要求史官吹嘘自己是个好皇帝嘛。” 知道她爹这是又联想到先帝的某些操作,忍不住顺口拉踩一下对方,何殊很捧场点头道。 “是啊,若因父皇的带头,能有效遏制住民间的厚葬之风,父皇更是造福百姓无数,功德无量。” 看着百姓们的言议论内容,正宁帝对此十分有信心。 “肯定有效,现在就有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等到在下期邸报上,将朕确定只拨款一万两银子,修那些陵墓的消息公开,老百姓肯定会跟着效仿。” 百姓们的巨大反响所透露的,是他们早就对厚葬之风不堪重负的现状,尚超出何殊的预料。 可以说,正宁帝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当众表这番态,正是老百姓们最需要的时候,恰逢其会,可以帮无数老百姓减轻负担,有了可以不用再倾尽全力,或不惜借债也要厚葬的理由。 “不过父皇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些一心盼着父皇能按例修座大墓的人,肯定不会就此放弃,接下来,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努力劝说您改变主意。” 正宁帝嗤笑道,“就算他们能将先帝搬出来,都没用,朕只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而后来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哪怕被那些试图说服他的王公大臣们扰得烦不胜烦,正宁帝始终是一口咬定,维持自己的决定,让人充分见识到正宁帝的果断与坚持。 赏花会过去近一月后,何昌逸私下求见皇上,谢恩的同时,表达出自己想要求娶孟青竹的心意。 正宁帝没有直接应下,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昌逸,这个选择关系到你的终身,你可要想好了,皇叔听说,那些女官基本都会面临被求亲之人要求辞官归家的困境,而你,对此有何看法?” 何昌逸态度坚定地回道,“臣侄绝无此意,臣侄很欣赏孟书令的人品才华,也很钦佩她的心胸志向,会一直支持她的选择,绝对不会要求她辞官,埋没她的一身才能。” 正宁帝这才满意的点头。 “嗯,你能有个态度,朕很欣慰,朕当年亲身体会过为给女子争取出仕机会的艰难,如今好不容易能有现在的局面,朕并不希望那些女官迫于这些外部 压力,放弃女子好不容易才能获得的机会。” 何昌逸诚心诚意地回道,“皇叔的思想开阔,心胸大度,实在令人钦佩,也是臣等之福!” “哈哈,这些恭维话,朕这段时间听得太多,就不差你一个了,你既然找朕说这件事,就证明你肯定是下定决心了,就是不知道,人家孟书令是个什么态度?若她无意,哪怕你是朕的亲侄子,朕也不会纵容你做一厢情愿的事。” 受何殊的影响,正宁帝现在也认为成亲这件事,不是一件外人可以随意强求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让这世间多出一对怨偶,害人终身。 何昌逸有些羞窘的低头道,“皇叔请放心,臣侄求见皇叔前,不仅已与孟书令达成默契,还曾去孟家拜访过孟山长,表达求娶之意,已经得到默许。” 正宁帝欣慰而又满意的点头。 “嗯,看来你是个有担当的,既然如此,朕回头就让礼部尚书何广成请媒人上门,等朕给你下道赐婚旨后,再挑个吉日去孟家下聘,你成亲的房子、聘礼之类的,早在看出你有意中人后,朕与皇后就已让 人准备好了,肯定能将你的亲事给办得热热闹闹的。” 何昌逸实在没有想到,皇上与皇后对他的亲事竟然如此细心周到,这完全可以说是代他的父母悉心操办这一切。 “皇叔与娘娘如此厚意,臣侄实在承担不起,此前为成全臣侄的姻缘,有劳娘娘辛苦操办赏花会,臣侄已然感激不尽,如今又……” 正宁帝直接打断他的推辞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只论叔侄,长者赐,不可辞,你安心接下便是,不必有负担,你父母不在京中,朕这个当叔叔的,有责任为你操办好这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昌逸是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在进宫谢恩的同时,跟正宁帝禀明自己的亲事已经有了着落的事,好让关心他的叔婶可以放心。 却没料到,离开皇宫时,他竟怀着感激到有些无措的心情。 因为他的这对皇叔皇婶对他这个侄子的情义,实在太过深厚,远超出他的想象,可他却深感无以为报,并为此感到惭愧。 哪怕知道对方并没有让他报答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愿意关照他这个侄子,何昌逸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坦然收下这些好意。 所以他在回去后,立刻提笔给他母亲写信,除了要禀明自己的亲事已经初步定下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坦承宫里为了他的亲事,所做的这一切,以及他感到受之有愧的感激与无措心态。 同时,他还在信中隐晦地提及左书意也有了心上人,只是女方因自身经历方面的因素,坚持拒绝,让他表弟这段时间心情落寞的事。 他自己的亲事顺利落实,固然让他感到无比喜悦和期待,可是看到一同长大的表弟遭遇这种感情挫折,何昌逸也为表弟感到遗憾。 可是纵然有孟青竹愿意主动帮忙从中周旋,也只是得到那位王主事因一些过往而存有心结,担心自己会连累旁人,宁愿孤老终身,也不愿与人谈婚论嫁的答复。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左书意纵然伤心失落,也不好多做纠缠,只能将时间与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前两天已顺利升到九品。 阳春三月,京中喜讯频传,大多都是在宫里的那场‘相亲会’上结缘,时人对待成亲这件事,更讲究效率。 能有机会像这般在成亲前见面结识,互生好感,实属难得,让人都很珍惜。 毕竟在当下,盲婚哑嫁,由双方父母一锤定音的单方面决定亲事,新婚夫妻两人在成亲前甚至不曾见过面,都属常见现象。 哪怕随着朝廷有意无意地引导,以及可以正式出入衙门,与男子一同出仕并共事的女官们的出现,让男女之间的所谓大防有所放松。 但是已经存在多年的旧俗,肯定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得到明显的改变或消失。 在当下的这种大环境中,若是心意不诚,就无名无分的与异性有了较多往来,女子叫行为不端,男子则属于轻浮浪/荡,都容易惹来非议,其中女子受到的伤害更大。 随着那些喜讯的传出,让许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在赏花会后相继定亲的女子中,女官竟然占比颇高。 而且向那些女官求娶得人家也多,求亲的男子大多都已入仕,家世门第条件比之前的求亲人家更好不说,也不会提出要求女官定亲或是成亲后辞官。 有人忍不住打听,得到的是自家儿子若能娶个女官,夫妻二人将来能在仕途上相辅相成,互帮互助,有共同话题的答复。 而这些正在何殊的预料之内,真正有能力,对自己的前途有追求,冷静而又理智现实的男子,肯定能看出这其中的好处。 真正看不透,理解不了,忌惮女子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自卑无能之辈。 知道何昌逸在拜访过未来的岳家,顺利通过未来岳父大人的考校后,才来宫中报喜的事,没太在意。 对于何昌逸的亲事,她也没打算干涉什么,由着兴致高昂的正宁帝与皇后操持。 大多农作物品种的种植工作都已经告一段落,各地所做的统计,已陆续送入京中。 虽然她只关注一下最后的统计分析结果就行,但是为了防止下边人的轻忽大意,她也会亲自抽查一部分数据。 要做到对全国各地的各种主要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 都能心中有数,甚至还能估算出大致产量。 除此之外,她还亲自去了趟农务司下属的实验庄上,看了下庄上种植各种作物。 “……现已确定,这种扁豆角的产量挺高,而且适应性强,种植十分方便,存活率高,微臣建议,可以向大安全境推广。” 何殊看着司农官拿着那 份介绍扁豆角的图册,一眼认出,那是她挺熟悉的一种蔬菜,梅豆角。 “可以,只要是这种容易种植,生长快、产量高的蔬菜品种,都可向大安全境推广种植,多余的菜,不管是腌制,还是晒成菜干,都能才时间保存,若遇上灾年,这些都可用来救命。” 随行待诏赶紧将她的话都记下,这些都是需要他们在接下来形成文书,下达到地方,让地方官员配合实施的政令。 有官员半是恭维,半是感慨地说道。 “殿下懂得真多,真是时刻都将民生放在心里,颇具陛下之风!” 何殊笑笑道,“关注民生,乃是孤的分内之责,而且只要有心,谁都能做到,例如在场的这诸位司农官,这些年来,为我培育出大量外来的新作物,钻研新的种植方式,还研制出不少更省力却更高效的农具,为大安粮食产量的提升,做出巨大贡献,故而父皇特意派孤来此,代他表彰大家的功劳,诸卿辛苦了!” 这番话说得在场司农官员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同为官员,他们这些天天与土地打交道的官员,在官员体系中,常处于鄙视链的最下方,属于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那种。 即便历朝历代都是以农为本,可是他们这些司农的官员与务农的百姓们一样,都是最容易被忽视,最辛苦却功劳不显的那拨人。 而太子首次出宫巡视,就来到他们农务司,还代表皇上,对他们的工作给予高度肯定与重视的态度,实在让他们感动不已,心中也更加充满责任感与斗志。 何况何殊这个太子的重视与肯定,可不只是仅在嘴上说说而已,给他们这些司农官员的各种福利待遇和奖赏,更是好得让人眼红。 现在谁都知道他们这些司农官员要取得成绩,不管是培育出新种,还是有什么创造发明,或者只是改进,只要被证明确实有用,都会得到丰富的奖励。 立功机会很多,只要他们用心工作,收入高得让人眼红,再不是过去那又穷又脏的司农官员。 早前的一些靠着家世或荫恩,进入农务司混日子或是混资历,对农事一无所知的官员,早已被清出农务司,留下的都是踏实本分做事的人,工作环境与氛围也变得很好。 何殊这次过来巡视,当然也不是空手而来,带来不仅有物质上的犒赏,还有在农庄附近给他们建房子得实惠奖励等,让众人都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动力。 不仅看了实验庄中的各种作物种植情况,还看了养殖区域,以及各种农械与纺织机械的演示,何殊才结束这一天的巡视工作。 回到宫中,正宁帝有些不赞成的说道。 “京城中被崔景怀给整顿得不错,出去也就罢了,去京郊外,还是太危险了些。” 何殊笑着安抚道,“没事,反正我出去的事很低调,身边也带了不少人随行。” “这次也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般冒险,真要出去,至少也要摆上依仗。” 为了安抚老父亲担忧的心情,何殊只好应道。 “好吧,下次若是再出京,一定将依仗摆上,今天去皇庄,是为了以您的名义,去嘉奖和勉励一下那边的官员,他们这些年的功劳不少,最新研制出的那个可以纺织羊毛的机械,效果很好。” 正宁帝 闻言,立刻来了兴致。 “这么说,你打算增加对草原那边羊毛采购量?鼓励那些蛮族要再多养些羊?” 何殊早前在决定互市时,就曾给正宁帝讲过,只要将来能成功研制出可以纺织羊毛的机械,就能鼓励那些草原蛮族养更多的羊。 这么一来,蛮族甚至不需要买羊,只需买羊毛,就能就他们获得必要的生存物资,他们肯定会乐意扩增养羊规模。 毕竟那些羊毛在那蛮族人眼中,只是无用且可再生之物,比卖牛羊还要划算。 “是啊,此前只能靠手工搓线的方式编织羊毛制品,生产效率实在太低,耗费大量人工,产出却很有限,有了这纺织机械的辅助,纺线的效率大增,就能敞开了多收购羊毛。” 虽然羊毛制品在大安的售价高昂,有得赚,但是在何殊看来,那么低的生产效率,实在有些 浪费人力。 正宁帝现在已经明白用机械替代人工的一些优势,欣慰地点头道。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羊毛纺织工坊的生意,还能关系到国家大计,还是皇儿说得对,要多重视这些有想法、有创造研发能力的人,他们搞出来的这些东西,真是利国利民。” 想到将器坊那边近来研制出的成果,何殊心想,那些发明创新何止是利国利民,还能保国保民,确保大国地位。 不过正宁帝的性格是真的很平和仁善,对那些关系到打打杀杀的事,都不太感兴趣,若无必要,他一点不关心,只喜欢看到盛世太平、因泰民安的一面。 所以若无必要,何殊一般不怎么和他提起武器与军中的安排。 三月份发往各地的公开邸报上,内容更为丰富。 上面不仅刊有正宁帝确定只拨款一万两银子,为自己、皇后和太子,以及宫中娘娘们修墓,不仅不厚葬还不备陪葬的决定。 还有太子去巡视农务司所在的皇家农庄,在那里当众说的话,代皇上表明朝廷重视农业生产的坚定态度。 还有就是太子代表皇上当众表示,朝廷十分欢迎特别精于农事,善于培育良种的能人,以及擅长发明设计新器物的能工巧匠。 被代表的正宁帝是在看到公开邸报中的内容后,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说’了那么多话,公开‘表明’那么多态度。 不过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毫不推辞地照单全认。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随着最新一期公开邸报在各地百姓之间传开,再次在百姓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上一期中的内容,还只是展现出皇上的一个态度,这一期却是直接成了实际行动,为老百姓带去巨大震撼。 当然,刚听说皇上计划拨款一万两银子修那么几十座墓,算下来每座墓的预算都有数百上千两时,老百姓并没有多大感触。 毕竟对普通的穷苦老百姓而言,几百上千两的银子,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为给家中长辈修个几两银子的墓,就已让他们深感吃不消。 官府的人给百姓们解释这一万两,与之前的历代帝王修墓,动辄需要耗资数百上千万两巨资之间的差距。 这一万两银子所能修出的墓,即便只使用最普通的砖石,也无法修建出按制该有的墓道与墓室的花费,何况还要修那么多座。 届时修出的墓,将会寒酸得远不如那些王公大臣,或是富商之家修的墓,老百姓们才对此有了概念。 比起上次就是否要厚葬与‘死不起’,所引发的热议,这次的百姓议论更多的是朝廷对农业种植的重视,以及皇上与太子对那些农务司官员夸赞与认可。 这些都使得百姓心中也下意识对那些司农官员生出敬重,对他们所倡导的那些种植方式,以及推荐的农作物种子,都变得格外重视起来。 某些自认符合邸报中所提到的能工巧匠要求的人,也随之心思浮动,很想上京谋个前程,一展拳脚。 不过不再热议是一方面,实际上有许多百姓都已暗自下定决心,不打算再跟别人比着要厚葬。 听皇上的,学皇上的做法,肯定没错,皇上说的话,做的事,肯定都是为了百姓好。 其他人也没理由再对别家如何办丧事与葬礼的事说三道四,毕竟这是由皇上亲自带的头。 作为地方官员,沈卓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风向的明显改变,纷纷在奏报中提及这些现象。 看到公开邸报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让何殊感到十分欣慰。 事实再次证明,只要方法用得对,就算是那些看起来已经根深蒂固的陈规陋俗,也能被撬动。 正宁帝看到那些内容,心中再次充满成就感。 “朕发现,朕的这个‘皇帝’名头,是真好用啊!” 难怪太子总是事事都打着他的名头,这影响力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大。 在何殊看来,这就相当于她前世最熟悉的名人效应,正宁帝身为当今皇上,绝对是大安的最顶流,风头无二的那种。 当然,为了避免对方会飘,跟正宁帝本人肯定不能这么说。 “这是因为父皇登基为帝后,所施的一项项惠民政策,已成功让老百姓们都记住了您爱民如子,仁泽天下的英明形象,这份信任的最直接表现,就是您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能给他们带去巨大影响力,引起他们的争相向往。” 正宁帝老怀安慰的点头道,“嗯,确实是皇儿所说的这个道理,不过朕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可不能让这些信任朕的百姓失望。” 在没有什么负担与压力,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的情况下,正宁帝实在很享受这种被老百姓们信任与追捧的成就感与充实感。 可以说,这些也是他当皇帝后,所能感受到的最大乐趣。 虽说他不仅为此付出大量可以享乐的时间,还付出了大量的银钱,可是现在看来,他所付出的那一切都很值得。 河原去年所遭遇的悬河崩堤危机,给何殊留下的印象实在很深刻,从中得到的经验教训也非 常多。 所以何殊已经派出明暗两队人手,负责巡视与暗访大安境内的各处大堤,以及那些泄洪沟渠的情况。 目标是要做到可以尽量排除一切人为隐患,为接下来可能会出来的夏汛做好准备工作。 除此之外,继东合府之后,何殊又参考大量水利司官 员经过反复模拟推算,最后得出的建议,在连悬河在内的几条大河流域范围内,又选出多个区域作为备用的泄洪区域,在附近修上泄洪水闸。 所有生活在那些区域中的百姓,都将会在朝廷的组织下,陆续搬迁到朝廷在地势较高的区域,为他们修建的房子中。 靠近那些河道的沿岸两侧,则将根据地势环境条件,只种不怕淹的水稻、茭白之类的农作物,低洼区域都给改造为池塘与湖泊,浅水区种植莲藕,深水区可用来发展渔业养殖。 有了多处泄洪区域,一旦再面临悬河大堤在去年所遭遇的危机,可以共同分担泄洪压力,不至于再出现像去年那般,由东合府一域承担全部损失,被淹大半,农作物彻底绝收的情况。 这项泄洪安置计划的投入虽然庞大,涉及到的百姓也不少,操作起来十分不易,在此过程中,还需要面对各种问题,但是都在朝廷的承受范围之内。 毕竟大安人口数量虽在近几年得到明显增长,但是总人口数量也不到七千万,受此影响的百姓再多,也多不到哪去。 随着各地兴修的大量具有储水功能的水库与池塘,各地在防旱这块,现已初步取得成效。 虽说已经做了这么多的预防与应对工作,但是每到最容易出现干旱与洪涝灾害天气的夏季到来之际,让各地都要重视城镇这等人口聚集之地,注重防旱抗涝工作,尽量增强老百姓的抗灾能力,依旧是朝廷的主要工作。 接到让他负责以长辈的身份为何昌逸筹备成亲事宜的旨意时,礼部尚书何广成有些错愕,小心而又略显为难的确认道。 “陛下,让臣出面,这……合适吗?瑞王一系,毕竟已被迁出玉牒,不在宗谱之中。” 虽然心中很乐意接下这个任务,可是何广成早已养成谨慎行事的习惯,滴水不漏的做出以他的身份,该有的反应与态度。 正宁帝态度明确地回道,“不管他们在不在宗谱之中,何昌逸都是朕的亲侄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让你代朕操持这件事,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何广成赶紧解释道,“还请陛下恕罪,臣不觉得委屈,臣只是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和意外,能为陛下代劳,是臣的荣幸!” 正宁帝的脸色这才稍缓,“若非朕在宫中不便亲自出面,朕也不会想到让你代劳,朕隐约记得,你当年和瑞王兄的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若是何殊在场,肯定知道正宁帝只是顺口这么一提而已,此刻却让何广成感到如临大敌,左右为难,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合适。 好在正宁帝通过他额间渗出的汗水,欲言又止的紧张反应中,看出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也没有解释自己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并不存在什么试探与讽刺。 “朕早前派人取走瑞王等人的印鉴、冠服之类的物品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朕虽然不好违背先帝遗旨,公然为瑞王兄翻案,恢复他的一切,但是在朕的心中,他永远是值得朕敬重的瑞王兄。” 听到这话,何广成立刻领会到其中的重点,不好‘公然’恢复,却能在私下里恢复。 何广成在朝中向来左右逢源,精明圆滑得让人又爱又恨,此刻面对正宁帝的坦诚,莫名感到有些眼眶发热。 他与瑞王的年龄不相上 下,两人一起长大,论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更亲近几分。 只是两人长大后,随着瑞王决定参与夺嫡,便有意疏远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后来变得甚至比普通宗室兄弟更疏远。 所以瑞王倒后,他并没有受到牵连,此刻听到正宁帝的感慨,他实在有种感同身身受之感,也为瑞王感到庆幸。 可是有些话,正宁帝这位皇上可以说,他却不能说,甚至不好流露于表面,只能强笑着拱手道。 “陛下圣明,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办好此事,断不会委屈了昌逸侄儿,不负陛下厚望。” 在何广成看来,先帝当年费尽心机,选了当今这位在当年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到没有存在感的皇子继位,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费尽心力想要隐瞒的 那一切真相,不惜代价想要强求的那些声誉,结果都被当今皇上毫不客气地掀个底朝天。 最后落得个注定将贻笑世人的惨淡结局,也算是实现了他昔日的那位至交好友的最大愿望,甚至比对方亲自做这件事,做得更为彻底,更加不留父子情面。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毫不夸张地说,当今能够继位,绝对是先帝晚年所做出的最为英明的决策。 哪怕登基为帝的正宁帝,与早年判若两人,所表现出的心机手腕都很让人忌惮与紧张,但是能看得到的底线,也让人感到安心。 正宁帝则对他的态度表示赞许,“嗯,由你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出面操办这桩亲事,朕放心。” 说着,正宁帝拿出一份清单。 “昌逸将来的路还长,身份又复杂,将来的路还长,朕也不好将这件事办得太过隆重,就只能尽量办得低调实惠点,这是朕与皇后为他准备的房子和聘礼,后面若发现还缺什么,你只管开口。” 恭敬地接过正宁帝递给他的清单,何广成就知道皇上与皇后准备的确实够实惠,就是对于皇上口中的低调,他觉得有待商榷。 至少,让他一个宗室郡王兼礼部尚书亲自出面操办的亲事,怎么都不可能和‘低调’二字沾边,可是皇上既然这么说,他也只能认下。 毕竟凡事都怕对比,与皇上亲自出面相比,由他出面,确实要低调得多。 “从这份清单上的内容看,陛下与娘娘准备得的十分周全,应当不会缺什么,待臣回去之后,就找人挑个吉日上门提亲,肯定不会耽误与怠慢这桩好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孟大儒对自家的未来女婿,还是比较欣赏与认可的,算起来,何昌逸与他还有着半师之谊,毕竟他是上届科举会试的主考官之一。 所以他对何昌逸的印象本就较深,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女儿与对方同在门下省共事近两年,都没有结缘,两人却因宫中举办的那么一场赏花会而正式相识,并确定心意。 由此可见,何昌逸可以称得上是位十分守礼的君子,而且对方还表明态度,不仅不会要求他们的女儿在成亲后辞官,还欣赏他们女儿尽忠职守的能力表现。 这让孟大儒夫妻都安心许多,唯一让他们有些担忧与顾虑的,就是何昌逸昔日的宗室出身。 他们并不在意女婿的家境贫富,只是相较于那有些复杂的背景经历,家里情况更简单些的,更让人放心。 可是女儿自己选定的这个人选,本身能力人品都过关,他们老两口就算心里存着有那么一点隐忧,也没表露出半分。 只在老两口私下的时候,免不了感叹几声。 毕竟世事古难全,会有缺憾实属正常,强求不得。 不过随着孟家收到传信,礼总尚书何广成将会以何昌逸族堂伯的身份,带媒人亲自上门求亲,他们心中的那点顾虑瞬间消失无踪。 “哎呀呀,有劳广成尚书亲至寒门,鄙人如何担待得起哪!” 何广成身着便服,朗声笑道拱手道。 “哈哈,孟先生谦虚了,先生乃是陛下的座上宾,这世上能有什么是先生所担待不起的?在下今日是受人所托,替家中晚辈昌逸侄儿,向贵府求娶令爱,还请先生给个薄面,莫将在下给赶出去。” 孟山长知道何昌逸的父母都不在京中,也不方便来京中的事,以为何广成是受何昌逸的父母所托,帮何昌逸操办亲事。 而他虽然不曾入朝为官,与何广成没有共事,打过交道,但他对此人也算是早有耳闻,知道他为人处世素来圆滑,是位很擅长领会上意,做事从不违背上意的人。 所以他在收到何广成派人送来的亲笔书信,约定带媒人上门求亲的好日子时,就知道这桩亲事肯定是宫里默许的,让他彻底放下心中那点不宜宣之于口的顾虑。 花花轿子人抬人,都非常给对方面子的两人说笑间,带着媒人走入厅内商谈亲事,带来的礼品被抬到旁边的侧厅内。 何昌逸写给自家母亲的家书还没到达合城,他的亲事就已顺利完成提亲、定亲这两个重要步骤,只差成亲这最后一步。 顺利得让左书意看着十分羡慕,若是没有动过心,他只会单纯为表哥的亲事顺利感到高兴。 可是对于一位情窦初开,就遭受打击的失意人而言,高兴的同时,也难免为伤怀自身。 看着表弟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从过去的那个没心没肺的爽朗少年,变成满怀心事的忧郁少年,何昌逸是心痛而又无奈。 他过去一直觉得所谓一见钟情,只存在于书中,却没料到,他的表弟竟然用自己真实经历,告诉他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对方态度明确,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后,何昌逸很希望自己的表弟能够尽快放下,可以做到‘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却无法如愿,只能看着表弟变得越来越沉默。 “书意,你……要不要考虑申请调到外地,换个环境,也许……” 换个环境后,面对陌生的工作环境与人,也许就无暇再执着于京中的人与事,说不定还能有机会遇上更适合的人? 左书意知道他表哥的意思,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们不是早前曾计划过,要趁在京里时的机会多,先争取升职机会,之后再考虑外放的事?你放心吧,我没事,我肯定不会做自暴自弃的事。” 问题是何昌逸最不放心的,不是他自暴自弃,而是他在感情受挫后,将时间与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变得特别积极主动努力,比自己这个门下省的人还忙,何昌逸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听说京郊的百里桃林正繁花盛开,我们调一下休沐日,一起去郊外散散心吧。” 左书意知道他表哥想让他放下心结的好意,但他做不到,只能笑着道。 “有这个时间,表哥该邀表嫂一起出去赏花放松一下,我就不用了,表哥放心,我没事的,我觉得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过得特别充实,感觉挺好的。” 忙碌的工作,可以占据他的全部思绪,还能让他的身体变得疲惫,变得能吃能睡,也让他成功摆脱前段时间吃不下睡不着的糟糕状态,让他表哥看着特别担心。 何昌逸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放弃,事关女子的声誉和处境,他与孟青竹再怎么有心也无力。 三月底,西月国以朝贡的名义申请进入大安,收到对方请求入关的文书,何殊看着嗤之一笑,就将文书丢到一旁。 正宁帝有些不解地拿过文书,再看了一遍,发现那封以大安文字书写的文书言辞恳切,态度十分诚恳的样子。 “皇儿是觉得,这西月国此次请求入朝进贡,不是什么好事?” 在正宁帝的印象中,有番外邦入朝献贡,应该是件好事,代表着大安的强盛,吸引外邦小国纷纷主动归附,代表着莫大的荣耀。 反正在先帝朝时,但有外邦小国来大安朝贡,先帝都十分欢迎,还会派出受宠的皇子代他亲迎,十分礼待。 身为在先帝面前压根不具有存在感的无名皇子,正宁帝从未得到过这种殊荣,但是每逢宫里举办迎接外帮使臣的宫宴时,他都会被召入宫中出席,当个不起眼的陪客,以示皇上的热情好客。 他自己登基后,也曾陆续有外邦小国请求朝见,却都被何殊毫不客气地拒绝,次数多了,那些小国也就不再来自讨没趣。 招待外邦,少不了要展现大国风采与实力,是件非常耗费银钱的事,所以正宁帝对此也不感兴趣,就没在意。 不过这个西月国有些不同,它是与大安边境接壤的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国家,几十年前曾与大安发生过战争,战败之后归附大安,向大安称臣。 但在后来,逐渐变得怠慢起来,不仅不再来大安朝贡,连按例该向大安请示的王位继承,都被西月国单方面取消,扔在大安不闻不问的质子死掉后,也没再派遣新质子。 先帝虽然对此十分恼怒,但因当时的大安国力每况愈下,在周围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只能勉力自保,根本无力向西月国问责。 “无事献殷勤,不是非奸即盗,便是有所求,不管他们此次想要入朝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必搭理,像这些跟我们离得太近的,将来有一家是一家,我们都不能客气,何必在此时浪费时间与精力应付他们。” 何殊可没有当冤大头的爱好,只需翻看一下历朝历代的外交记录,就能知道那些小国连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如。 穷亲戚好歹也是亲戚,那些小国只需拿着几样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特产,夸上大安几句大国风范、盛世太平、令人神往的好话,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热情好客的先帝等人,都十分吃这套,不仅会大力扶贫,回赠给对大量金银宝物,还会将大安的良种与先进技术,都敞开了任由他们学习。 何殊不是看不起那些小国,只是看不上那些小国将大安当大傻子糊弄的态度。 就算要交好那些友邦,双方的友情也该建立在诚信互助的基础上,而非单方面扶贫,对于这类看不到诚意的觐见,她选择一律拒绝。 正宁帝已经看出何殊在草原蛮族那边实施的和平演变归化之策,在理山国那边加派兵力,增加大笔的军费投入,要求当地屯兵与驻军,都要增加各种丛林与陆地、城市的实战演习与训练,明显是打算采取武力统一的阵势。 朝廷在大安与西月交界的边境,也驻扎的有一支大军,但是在他看来,那支大军更多的只是起到威慑警告的作用。 现在听到何殊这么说,他才意识到,与先帝晚年经常怒骂西月等国背信弃义,却什么都做不了不同,他的太子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能私下里已经做了些什么。 “皇儿已经知道西月国请求入朝觐见的目的?” 见自家老爹这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何殊也就没再隐瞒,轻描淡写地回道。 “大约能猜到那么一点,儿臣此前已经得到奏报,西月国已经发生内乱,王族嫡支快要被旁支给逼宫夺位,他们在这种时候请求入朝,肯定是为争取大安的支持。”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正宁帝一脸肯定地问道。 “皇儿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爷俩对彼此太过了解的不便之处,她家老爹本没这么精明,反应也不该这么迅速。 真要讲起来,她在这里面做得可就太多了,毕竟是从早些年发现西月国有入侵大安的打算后,就开始布局。 能将本该铁板一块的西月国,搅得不仅没精力入侵大安,反而还自顾不暇,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一件事。 只是何殊向来不怎么在正宁帝面前提及那些阴私手段,虽说她也是为了自保,为了让自家百姓免遭战乱,才不得不对敌国施些手段。 “父皇不用在意,儿臣只是做了一些可以牵制住他们的大军,让他们顾不上入侵我们大安的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在正宁帝并没有追问细节的打算,只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 “朕都不知道,那西月国不仅背弃我们大安在前,后面竟然还打着想要噬主的主意,这是觉得朕好欺负吗?现在遇上事了,倒是想起我们大安是他们的宗主国,想要让我们帮他们出头了,想得美!” 何殊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儿臣认为,我们实在没必要与这等小人多打交道,浪费我们朝廷的时间与精力。” 等到他们西月国将自己给折腾到穷途末路之后,就是他们大安以宗主国的身份,出面接收,啊不,应该说是收拾残局的时候。 换了先帝,想得肯定会是如何帮一方消灭打击另一方,再出钱出物帮助对方发展,落得个仁义和宽容大度之名。 可惜他们没赶上好时候,何殊从不信任别人所谓的感恩与道德,而是更相信利益联系,也不在意什么虚名,只考虑实惠。 想到自己刚看到那份写得特别漂亮的文书时,心中生出的那点暗喜与成就感,正宁帝就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自己是因最近看了太多百姓的夸赞,有些飘了啊,竟然以为西月国也是因为听说他的英明睿智,才会恢复朝贡。 认真反省到自己最近状态不对的同时,正宁帝语气坚定地应道。 “皇儿说得对,是他们背弃在前,莫说现在是有求于我们,就算他们是真心想要再次归附,我们也不能再接受他们这等反复无常之辈。” 不过他们爷俩虽然达成统一态度,但是朝中大臣在得知这件事情后,都纷纷表示大安作为宗主国,理应该待人宽容大度。 已有多年不曾得到‘业务’的鸿胪寺寺正,更是激动不已。 “陛下,我大安多年以来,一直奉行以仁义教化天下人的原则,那西月国前些年虽然怠慢了我朝,未曾如期上京朝贡,但是两国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足以证明他们对我们大安,还是心存敬畏的,我们理应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他们,展现我大安的宽容大度。” 某些牵扯甚大的真相可以告诉正宁帝,但肯定不宜广而告之,让这些人都知道。 正宁帝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并没有说出西月国早就打算对大安图谋不轨,好在太子反应迅速,并技高一筹,才为大安避免一场大战的事。 “先帝待西月国倒是宽容大度,可他们不仅背弃先帝对他们的种种优待,拒绝上京朝贡,连确立王位继承人一事,都不再上奏请示我大安朝廷,莫非我堂堂大安,竟成了那些附属小国想来就来,想走想走的地方?” 这番话的严重性,可谓是不言而喻,群臣纷纷道,“陛下息怒!” “只要你们别跟朕提,要待那些负我大安在前的邦国仁义、大度,朕就不会动怒,朕的仁义大度,只留给忠于我大安的百姓,绝对不会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户部尚书柯文青随即高声道,“陛下圣明!” 工部尚书带着自家属下紧随其后,“陛下圣明!” 每有异域小国来朝,都得户部出钱,工部出物、出技术,甚至有些时候还得出人才,两部可谓是苦其久矣。 此刻听到皇上掷地有声的表态,不再将仁义大度浪费在那些异域邦国身上,听在他们耳中,就相当于他们省了钱与物力,绝对是件值得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出于本心,何广成也想给皇上歌功颂德几句,可他身为礼部尚书,看看自家那位被打击得十分沮丧的下属,也就是鸿胪寺寺正,他只能选择沉默。 正宁帝这才满意的点头,“我大安作为大国,在必要的时候,的确可以做些睦邻友 好的事,例如救那些邦国老百姓脱离水火的义举,但在平日里,大家都挺忙的,相隔的距离又远,往来不便,就没必要给彼此添麻烦了。” 没人知道正宁帝为何能将这种遍布心机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但是听得出皇上的态度坚决,他们也就不好再纠缠。 与礼部和工部毫不掩饰的高兴相比,这些年来,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鸿胪寺官员,对此表示非常失望。 除了部分官员还能在与草原蛮族谈互市,维护草原蛮族与大安之间的交易往来上出些力,或是随大安船队出行外,其他大半官员都处于半失业状态。 学习或教人说那些异域话,翻译一些异域文字,就是就他们用来打发日子的主要工作。 下朝后,鸿胪寺正找到礼部尚书,一脸不解地问道。 “大人,这西月国作为我们的附属国,多年不来朝贡,如今好不容易又来了,就算宫里对其不满,我们也完全可以趁机好好敲打一番,这般直接拒见,岂不显得我们有失大国风范?” 而且他对顶头上司在朝堂上没有支持他的行为,心中也多少有点意见,这毕竟是关系到他们鸿胪寺与礼部的大事。 何广成确定正宁帝不是一位无的放矢的人,还在暗自思索正宁帝在朝堂上说得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此刻听到手下的疑问,只是漫不经心地顺口回道。 “难道你们至今还没看出来,朝廷不养闲人吗?” 听到这话,鸿胪寺正一脸惨淡地回道。 “下官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会这般努力想为我们鸿胪寺多争取些任务,可是……大人好像并不赞成?” 何广成瞥了他一眼道,“你想争取,也得看皇上愿不愿意给机会,既然是皇上已经打定主意的事,你还要跳出来,那就不叫争取,而是与皇上作对!” 鸿胪寺正赶紧回道,“下官不敢,下官绝对没有忤逆上意的想法。” “嗯,为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本官今日就点拨你几句,在朝廷不养闲人的情况下,鸿胪寺的大半人手一直闲着,陛下没有裁减人不说,还会不时的往往里面增员,还总要求你们要学习那些异国的语言文字,足以证明你们只是暂时闲着,养着你们还另有大用,应当与你们学习的那些异国语言文字有关。” 听到礼部尚书的这番分析,鸿胪寺正顿觉有种茅舍顿开之感,满脸钦佩的拱手致谢。 “多谢大人的提点,听您这么一说,下官这心里注踏实了,回去后,一定会要求他们在学习那些新语言和文字时,万不可怠慢。” 何广成满意地点点头,正觉对方孺子可教,就听对方随后又低声问道。 “大人,朝廷这是不想再应付之前的那些小国,打算换一批吗?” 何广成没好气地回道,“什么换一批?鸿胪寺会变得如此落魄,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个寺正的思想太过陈腐,一心只想着鸿胪寺过往的那些工作内容和模式,你就不能仔细想想,认真总结一下,近些年来,你们部里有机会立功表现的官员,都在忙些什么?” 被上官训斥的鸿胪寺正此刻一脸的委屈和无奈,小心回道。 “大人,他们都在忙着帮人谈生意,下官不仅注意过,也曾认真考虑过,所以还曾特意要求下边闲着的人,要多重视民生经济,多学习一些与人谈生意的技巧,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上面直接将那些请求入关的小国,都给拒在关外,他们虽然学了,眼看也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啊。 何广成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一时有些语塞,不过他随后就反应过来。 “只要你们用心学了,尽 量多做准备了就行,朝廷肯定会给你们发挥本事的机会,你们还可以再多学些,多学些总没错,那有句古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反正本官十分确定,朝廷对你们寄予厚望,迟早会有给你们派重任的那天。” 听到上官说得如此肯定,鸿胪寺正顿时生出无限信心,精神抖擞地应下。 “有大人的这句准话,下官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您放心,下官这就回去给他们下任务,让他们再多学些,最好都能学成百事通,样样都能拿出手,保证将来不会给您丢脸,让朝廷失望。” 看着对方斗志昂扬地退下,转身离开的背影,何广成莫名感到有些心虚。 他只能确定上面一边将那些异国都拒之关外,却又没有抽调走鸿胪中闲置的官员,肯定还有任用。 但他真不确定上面将会如何用鸿胪寺的这些人,毕竟当今皇上经常不按理出牌,让人根本预料不到对方下一步的打算。 只能通过对方偶尔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某些信息,从中分析出一二,还不能保证全对。 因为皇上总能做出各种让人难以预料,或是匪夷所思的决定,让人觉得两人的脑子长得不一样。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朝廷对鸿胪寺的未来有着怎样的规划,绝对不会存在鸿胪寺正所猜测的那种情况,换一批小国来大安打秋风?怎么可能! 毕竟皇上已经当朝宣布,他的仁义大度只会泽及大安百姓,这就是一个非常重要和明确的信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鸿胪寺的想法被上官给按下去后,虽然仍有其他朝臣也对这件事心存异议,但也无济于事,只得不了了之。 四月底的时候,何昌逸的大舅母和小舅母带着人进京,时隔多年后,再次重返这座京城,这些人的心情都颇为激动。 随着她们乘坐的马车驶入京中,她们才发现,印象中多年没什么变化的京城,在过去的十余年中,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不管是街那川流如织的行人,还是道路两旁的商铺房屋,都已发生巨大的变化。 何昌逸的大嫂朱秀雅透过掀开帘子的车窗往外看,忍不住感慨道 “这京里,看着比我们离开前,要热闹得多啊。” 想起在来时的路上见到那些,左书意的大堂嫂崔文月接过话道。 “何止这京中,这上京的路,不仅变得又宽又平,人也多了不少啊,过去要走一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只要不到一个月,就走到地方了。” 左书意的母亲洛氏神情复杂的点头,“是啊,谁能想到,短短十多年过去,竟已发生这么多的变化呢?” 变化的不仅是这些环境,还有她们这些人的身份经历,如今重返故地,心中很难平静。 洛氏的大嫂李氏拍拍她的手道,“谁能想到,我们还有重回京中的这一天呢,而且还是为小逸操办喜事,你也不要忧心,我们这次上京,说不定能将小意的亲事也一块给料理妥当。” 想到何昌逸在信中隐晦提及的那些内容,洛氏点点头道。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那孩子的运气,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唉。” 生来本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因为是同辈中年龄最小的嫡公子,在家里受尽宠爱,结果不满三周岁,就赶上家中遭遇大变。 金尊玉贵的公子沦落成连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的罪臣之子,好在这种生活没两年,就在当今圣上的宽赦下,成为良民之子,生活待遇得到巨大改善。 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与昔日国公府小公子的待遇有着天差地别,在她儿子左书意的印象中,早就彻底没了对国公府的印象。 这样也有好处,可以踏实本分的当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从小不骄不躁,用心习得一身本事,还成功在京中谋得官身。 知道小儿子出息了,洛氏一直以为小儿子这是时来运转,她以后算是可以对他放心了。 可是事实证明,她还是放心太早,同样的际遇下,外甥的亲事顺利得不用让他的父母操半点心,她儿子却感情受挫,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朱秀雅温声劝慰道,“小舅母不必忧心,都说好事多磨,等我们弄清楚这里面的具体原因后,再看看该怎么办合适,有我们可以出面,肯定要比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方便。” 说话间,马车已将他们送到秀林坊外,李氏拿出地址看了看胡同口的门牌。 “秀林坊十一巷,应该就是这里,一零五号院,应该在这个巷道里面,这马车方便进去吗?” 李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方便进,进去后,想要出来的时候,只需进院掉个头就行,老身刚才好像听到你们提起一零五号院,你们可是小何、小左的家中人?” 听到声音的李氏转身,就看到一个身衣着朴素的老妇人,带着一名中年妇人拎着装满菜的篮子站在一旁,跟她们解释巷子里的情况。 想到儿子在信中提及的那些人中,提得最多的就是对他们照顾有加的隔壁邻居,洛氏赶紧笑着福身道。 “是的,妾身是左 书意的母亲左洛氏,这位是我大嫂左李氏,婶子可是住在隔壁的沈家婶子?” 沈老太太与吴水芹也赶紧福身还礼,笑着点头道,“是的,这是老身家侄女柳吴氏,你们大老远的过来,肯定是为了小何的亲事吧,这一路辛苦了,快回家中歇歇,小何他们在老身家里放的有备用钥匙。” 李氏也福了一礼道,“常在外甥与侄儿的信中听到他们提起婶子一家,说是贵府对他们多有照顾,宛如亲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地,都对婶子一家都感激不尽。” 沈老太太朗声笑道,“别客气、别客气,是你们会教,将两个孩子都教得知书达理,热心助人,总念别人的好,真要说起来,他们兄弟可没少帮我家忙。” 双方相互认识并寒暄过后,一起带着三辆马车走进巷子中,吴水芹先一步回家拿来钥匙,给左家与何家人开门。 有沈老太太和吴水芹帮忙从旁介绍,左家与何家来的十来人,很快就已弄清楚小院里环境与房屋配置。 从沈家人口中得知,何昌逸的亲事已由礼部尚书亲自出面,走完了提亲、定亲的流程,只差一个成亲后,两家人都感到非常意外。 虽然他们也已知道瑞王在出海前,特意写信给当今圣上,将小儿子的亲事托付给对方。 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个托付,也就是请对方帮何昌逸指婚,这在先帝朝时,是一种很常见的表忠心方式。 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如此有心,不仅大费周章的为何昌逸举办一场‘相亲会’,还在何昌逸有了意中人后,派礼部尚书代就操办亲事,毫不掩饰地表现宫里高度重视的态度。 得知瑞王的长媳,次子与次媳,还左家人一起进京中的事,正宁帝少不了又要感慨一番物是人非,何殊却顾不上这些。 最近返航的船队不仅带回大笔的金银与大批货物,还带回的有大量最新消息。 其中不仅包括其它岛国的消息,还有幕浮岛的一些消息,船队本身并没有进入幕浮岛周围的海域,而是在约定好的海域,接到定海水师派回的传信人员。 何殊也没想到,瑞王他们去了幕浮岛后,短时间内,就凭带去的大批人手站稳脚跟。 在幕浮岛的本土势力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迅速利用借力打力的方式,拉拢一批本土势力合作,打击一部分势力,短短数月内,就让幕浮岛上的势力重新洗牌。 忙着与那些本土势力周旋的同时,瑞王对所占地盘内的百姓施行仁政,与民休养生息。 不但免费给那些失去家园的流民发放土地,还教导当地人采用更先进的大安种植技术,还不吝发放来自大安的一些农作物种子,除此之外,还教本地人更为先进的造房技术。 这些举措让那些在大量本土势力的战乱中艰难求生的百姓,有了喘息之机,春种过去,瑞王的仁贤之名已经遍传整个幕浮岛。 都知道有位出身于海外一个大国,因遭遇意外而流亡到他们幕浮岛的王,因其自身经历坎坷,特别怜悯他们这些同样流亡在外,无家可归的百姓。 只要能够进入那位王的领地,只需完成王的手下安排的一些工作,不仅可以得到免费的食物,生病还能得到医治。 正式落户后,不仅可以得到免费的宅基地,还能得到一块土地的种植权,只需缴纳很少的税收,连种子都可以从王那里赊欠,等到收获的时候再还上。 这是在战乱中挣扎求生多年的幕浮岛本地百姓,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好事,认为瑞王就是上天赐给他们幕浮岛,前来解救他们的王。 人们因此而燃起生的希望,想方设法地争相赶往瑞王所在的领地,因为那里有着可以让人 活下去的机会。 因带去的人手充足,所备物资虽然有限,可是他们从那些被收编或是击败的本土势力那里,相继收缴了大批物资。 使得那些但凡能够进入瑞王领地的人,都能衣食无忧,只要愿意服从统一安排,听从调遣,就能生活得很好,反之则会被收回一切扔出去。 所以短短数月内,瑞王就成为幕浮岛本姓百姓心中最为敬仰的王,那些被主家控制起来,逃脱不了的贫苦百姓,知道王的存在后,都开始主动祈祷王的降临。 这种操作令岛上剩下的那些本土势力如临大敌,深刻的认识到瑞王一行能给他们带去的巨大威胁,想要联合起来对付瑞王,并宣扬瑞王是外来异族的事。 可是他们在已经错失先机的情况下,醒悟过来的太晚,有些势力选择主动投靠瑞王,有些试图与瑞王为敌的势力首领,甚至被自己的手下杀掉。 最后成功组成联军的那些本土势力,目前正在与瑞王一方对峙。 相较于刚登上幕浮岛后,以雷霆手段强势出击,短时间内连占数府,灭掉十多个试图反抗的顽固势力的强势表现。 如今到了胜劵在握之际,为了避免造成当地人的大批伤亡,使得那些本地人对他们产生排斥心理,从而留下心结。 瑞王目前正摆出我们毕竟是外来流亡之人,所做一切只求自保,爱好和平,只愿尽力救助当地百姓、不愿打打杀杀的架势,面对联军的咄咄逼人,始终不愿与对方产生正面交锋。 虽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说自家所谋划的那些,即将正式实现,正宁帝还是忍不住感到莫名激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但他就是感到由衷的兴奋与激动。 “这么说来,瑞王那边的进展岂不是比预期的还要更顺利,用时更短?” 何殊也为这个最新消息感到十分高兴,笑着点头道。 “是啊,儿臣以为最快也要到秋季才能有好消息传回,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将要胜负见分晓的关键时刻,估计不用等到六月,朝廷就正式能多个友邦!”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点头,连声道,“好、好啊,瑞王不愧是瑞王,哪怕已消沉多年,一朝可以龙归大海,依旧能龙啸九天,成为名副其实的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就是何殊从来不会,也不敢小看这个时代中的任何人的原因,因为他们的人生智慧和经验,都深不可测。 而她所具有的唯一优势,就是这辈子在机缘巧合之下,所处的位置够高,拥有的机会更多而已。 以刚柔并济的方式迅速占领地盘,再将那些已被收编的本地人派出去,让他们负责在幕浮岛上各地造势,制造舆论、并引导舆论。 使得那些真正生活在水火之中的幕浮岛百姓们,如在黑暗中遇到明灯,看到生的希望,从而主动归心。 这些手段何殊也会使,但她会使,是建立在她前世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辈都在学习各种知识,有意无意中学到的知识太多。 虽然她学得最娴熟的那些,注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用武之地,能在这辈子用上的那些,她其实只学到点皮毛,并不精,却可用来给人指引方向,从而达成目的,还算是勉强够用。 毕竟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他们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明确的方向,剩下的他们自己就能举一反三。 在最后即将分出胜负的阶段,瑞王一改初时的雷霆风格,改打仁义之牌,虽然需要多耗费些时间,但从长远考虑,不得不说,这才是真正的上策。 毕竟他是外来者,现在的幕浮岛人只重视他也是流亡者的身份,对其极具认同感,将他视为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王。 可是随着幕浮岛的局势彻底平静下来,那些老百姓的生活恢复秩序后,瑞王的身份来历,以及他在登上统治之位的过程中,所杀的那些本地人,都将容易成为有心之人用来煽动百姓、蛊惑百姓造/反的理由。 像这般摆出淡泊名利,只想为自己和追随自己的人,求得一处存身之地,对幕浮岛的统治权丝毫无意的高姿态,才能让幕浮岛的那些本地百姓,更加期盼他能赶紧登王位,好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样一来,瑞王在民心所向的积极支持下,不得不上位统治幕浮岛一事,就会变得更为名正言顺,那些百姓也会更加维护自己亲自推选认定的王。 后期少造杀孽,也只会让幕浮岛的那些本地人更加相信,瑞王确实是位仁义的王,之前所灭杀的那些势力,也能就此说成为民除恶,不得已而为之,更加增强那些本土百姓对他的认同感。 如此一来,就算后面有人想用瑞王是外来者的身份搞事,那些已经归心的百姓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蛊惑。 至于瑞王将来能否坐稳幕浮岛之主的位置,只要能给他充足的时间,何殊相信,以对方的这些心机手腕,绝对不成问题。 听到何殊分析了一下瑞王选择暂且按兵不动的意图,正宁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自己实在没本事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听个热闹。 可是瑞王能在短时间内,就利用这些行之有效的手段控制幕浮岛的局势,太子则在听到传信之人的讲述后,迅速从中领会到瑞王在登上幕浮岛后,所制定的种种策略。 “有了瑞王伯这位成功案例,儿臣是时候该去联系其他叔伯了。” 正宁帝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不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他们能信吗?” 何殊扬了扬手上那份由瑞王亲书的秘信,里面的核心内容只有四个字,‘大业可期’。 “有瑞王伯的‘大业可期’在前,儿臣的那些叔伯们会信的,在大安,他们的未来一眼可以望得头,甚至连他们子孙的前程在内,这是他们这辈子唯一可以再拼一把的机会。” 换成正宁帝,他肯定不愿意,因为对他而言,哪怕只在大安当个穷郡王,他也不会愿意冒险前往人生地 不熟的地方,去拼一番未知的基业。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不过何殊可以肯定,若无意外,能有机会被她选定的人,基本都会同意。 毕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在大安,他们这辈子都将注定没有机会翻身。 突然被从圈禁他的地方带出来时,庆王表面上镇定,心里其实有些慌。 若非去年经历过遭遇暗袭,却被宫里派去保护他的人救下的事,知道宫里并没有要他命的打算,他肯定连维持表面上的镇定都做不到。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带到一处陌生院子中,被扶下马车时,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并没有害他的打算,看样子像是打算带他来见什么人,庆王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位?如此大费周章地将老夫带出来,不担心会出事吗?”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戴着面具的廋高男子低沉着声音回道。 “王爷不必劳神,卑职乃是奉命行事,并无违法犯纪之处,不会出事。” 听到对方的自称,这竟是个有正式官身的人? 庆王虽然已被圈禁多年,但他并不缺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他那位早年毫无存在感的皇弟登基为帝后,就带着他那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深居宫中不外出。 为此,除了可以就近去宗庙举行的祭祀,其它许多重要的祭祀,甚至都是由王公大臣们代劳,只因主持那些祭祀需要出宫。 当皇帝怕死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世所罕见,这也让庆王并未往宫里的那位身上猜。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真心觉得,自己还不值得他那位皇弟亲自出宫召见,毕竟对方为了自身安全,连那些可以彰显皇权身份与威严的重要祭祀都不亲自出席。 可是将他带来此地的人,不仅有官身,还如此肯定的自称不违法犯纪,又让他觉得除了宫中那位,不作他人之想。 “莫非,是陛下想要见老夫?” 那男子没有回答,“王爷可以先进厅中喝杯茶,只需稍候片刻,想要见您的人,自会过来。” 庆王跟对方进厅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中的环境,侧耳听了一下,发现周围竟是一片寂静,猜测这里可能是某座大宅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院落。 想到刚刚载他过来的马车,曾穿过京中繁华闹市,结合他在车中还隐约听到的一些信息判断,这应该是座距离皇宫十分近的大宅。 看来想要见他的人,虽然不是皇上,这身份非同一般啊! 正当庆王坐在厅中反复思考,将京中的可疑之人都想了一遍,又都逐一排除时,他才突然听到之前那人提醒他道。 “太子殿下到,王爷还是莫要失礼得好。” 想了一圈,庆王都没想到,打算见他的人,竟然是存在感向来不强,被他的那位皇弟娇养到不让离开其视线范围的宝贝独子,太子。 庆王刚站起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俊美少年,大步走入厅内,不禁微愣。 “孤此番是代父皇来见庆王伯,看到庆王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孤心甚慰!” 这才反应过来的庆王躬身施礼道,“罪臣见过太子殿下,有劳陛下和太子关照,罪臣感激不尽!” 何殊微笑着抬手道,“庆王伯不必多礼,请坐。” 来的是竟是意料之外的太子殿下,庆王实在想不出对方见自己的目的,就算对方自称是代皇上来见他,他也想不通这里面的用意,只得选择收敛心神,随机应变。 庆王有些迟疑地躬身回道,“臣乃戴罪之身,实在不敢与殿下同 坐。” 不管是瑞王,还是庆王,都是正宁帝登基之前,就已相继被贬、被废或是被圈禁,所以何殊此前不曾见过这些叔伯。 但是这些年的历练,她也算是被磨砺出一些眼力,可以通过察言观行,判断一个人的大概性格。 看得出来,比瑞王的年龄更大,也更先倒台的庆王,虽被圈禁多年,仍然是个心思活泛之人,并没有因多年的圈禁生涯而变得彻底消沉麻木。 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个心性十分坚韧之人,同时也是何殊正需要的人。 “坐下吧,庆王伯不必心存顾虑,孤今日是带着诚意来见庆王伯的,在此之前,孤也曾带着诚意与瑞王伯交流过,对了,瑞王伯的消息,庆王伯应当也曾有所耳闻吧?” 他一家差点因瑞王召集曾经的旧势力一事而遇险,庆王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十分上心并关注,只是这大半年过去,一直没有收到有用的信息。 若非听说别人也没调查出这其中的秘密,庆王甚至怀疑是不是他的那些手下见他被圈禁得太久,开始敷衍他。 确定在大安境内都遍寻不见那些人的踪迹后,却得到定海水师在年后由赵晋仁亲率主力大队出海的消息,他们才隐约猜到对方可能已经跟随定海水师出海。 但是海外的航路与消息,全都被牢牢地掌握在宫中,外人根本打听不到任何内幕,实在无法确认这个消息,也只得作罢。 意识到太子今天来见他,说不定与这桩大事有关,庆王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些,顾不上再故作推辞,直接态度恭敬地坐到太子下首。 “罪臣的确略有耳闻,去年因瑞王一事遇险,幸有宫中派人相护,罪臣一家老小方才得以保全,陛下的大恩,罪臣一直感怀在心。” 论起严重程度,瑞王一系不仅被废黜爵位,还被除族,瑞王本人甚至还被先帝下旨,令其永远不得入京的处罚,尚在他这个被圈禁的王爷之上。 而瑞王身为被废黜的前瑞王,太子就算念旧情,按规矩,也不该再直接称其为‘瑞王伯’。 仅这个称呼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就让庆王感到有些微妙。 若是瑞王那个心机深沉,当年还很势大,曾距离皇位最近的人,都能得到当今的特赦,乃至恢复爵位,那么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庆王就实在难掩激动,努力按捺住自己跳动得有些快的心。 何殊有意故作犹虑地停了一会儿,给对方留足遐想空间后,才开口道。 “那些都是应有之义,庆王伯不必挂心,孤今天奉父皇的旨意来见庆王伯,本来只是想要问问庆王伯一家过得可好,庆王伯的身体可还康健,毕竟父皇还记着庆王伯当年的关照之恩。” 庆王当年对正宁帝这个皇弟的关照方式,就是给他送两个好生养的姬妾,给本就穷困的郡王府雪上加霜,让正宁帝至今提起来仍觉心塞。 在本来就快要养不活府里人的情况下,又多出两张吃闲饭的嘴,那压力绝对是经历过谁知道。 没在飞黄腾达后报复对方,绝对是因她家老爹是真的很仁慈,不像眼前这位。 怀着满心期待,结果却只得到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场面话,庆王的眼睛下意识微眯了一下。 “不敢、不敢,罪臣愧不敢当,当年碍于自身处境艰难,罪臣没能在身陷囹圄之前,多照顾一下同样身处困境的兄弟们,罪臣后来每每想起,都深感懊恼与惭愧,幸好陛下重情重义,继位之后,对罪臣与瑞王等手足,都十分关照,令罪臣等人都感激不尽。” 听到庆王主动往瑞王身上扯,何殊就知道火候已到,摆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开口 中道。 “既然庆王伯也提起瑞王伯,孤也就实不相瞒,父皇在去年为他恢复爵位后,他便主动向父皇请命,说是想要带着旧部去海外谋一番基业,父皇觉得海外凶险,并不应允,可是瑞王伯一再坚持,父皇也只能成全,便令定海水师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这番话听着合情合理,都能对得上的样子,也让庆王顿时目露精光,作为老对手,他可太清楚瑞王的心机手腕与宏图大志了。 感觉到自己的心再次不听指挥的剧烈跳动,这让庆王觉得有些费解,坐在上首的太子,分明只是一位没什么心机城府,还藏不住话的少年,为何对方说出的话,总能让他情绪失控? 不过他此刻顾不上深思这其中的缘由,而是以近乎迫不及待的语气直接问道。 “不知瑞王出海后,可曾有消息传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何殊露出充满欣慰而又得意的笑容,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封信,拿在手中扬了扬。 “当然有,父皇说,瑞王伯在他托船队带回的这封亲笔书信中说,大业可期。” 庆王的目光紧盯着那封信,呼吸忍不住一滞,他努力控制好情绪,露出难掩怀疑之色的神情,故作无意地笑着道。 “哈哈,殿下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年后距今不到半年,瑞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在海外闯下一番基业?” 见他当自己地说笑,何殊不满地皱起眉头,将本打算收起的信,满不在乎的递给庆王道。 “孤是不是在说笑,庆王伯自己看看这信中的内容不就知道了,父皇说这是秘信,孤虽然看不太懂,不过父皇说的肯定没错。” 手比脑子快的庆王弯腰恭敬地接过信后,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迫了些,不过看了眼太子那毫无所觉,仿佛理该如此的反应,庆王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顾虑太多。 不过他还是为自己找补道,“莫非瑞王是去了哪个无人之地?” 何殊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庆王伯真是太无趣了,能让孤这么高兴,迫不及待地找人分享的好消息,怎么可能只是一件毫无挑战的小事呢?” 说完,何殊忍不住露出察觉到自己失言,有些懊恼的神情,清了一下嗓子描补道。 “瑞王伯去的是个面积不小的岛国,父皇说,那个岛国就算不连周围的上千个小岛,也比理山国的面积大,庆王伯知道理山国吗?孤长到这么大才知道,原来理山国竟是我们大安的山阳省,唉,真没想到啊。” 庆王再次感到自己的心潮澎湃,多年来,他因壮志未酬,一直在等机会,可是他那位怕死到极致的皇弟根本不给他留机会。 他就想等着可以熬死当今,让这位有名的草包太子上位的那一天,可是大安这些年的发展与变化,让他根本看不到可以出头的希望。 如今只剩下心中的那些不甘与怨愤,始终激励着他,让他不允许自己消极放弃。 哪怕只有大安一个省的面积,他也满足,只要他可以得到机会,瑞王可以做到的事,他凭什么不可以?他只会做得更好。 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打开手上的信,看看瑞王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庆王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迫切。 “罪臣知道,罪臣当年坚持反对先帝允许理山国自立一事,还曾试图请愿,想要带兵收复我们大安的山阳省,可惜,罪臣不仅未能如愿,还因此与先帝产生隔阂,后来……” 这是打量她少不更事,真将她当草包哄骗了,何殊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庆王当年的确曾做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申请领兵出征收复山阳的举动,但也仅此而已。 在后来的篡改历史,掩埋那段真相的过程中,为讨好先帝的庆王可没少出力。 他要不是在与宣王竞争的过程中,势力损失得有些严重,后来的瑞王还真不一定能有机会扳倒他。 毕竟相较于为了篡改历史一事,与先帝发生激烈争执,让先帝对其生出芥蒂与防备的瑞王,庆王的性格与做事风格都很像先帝。 在先帝的心中,庆王其实是远比瑞王更合他心意的继承人选。 可惜他在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实在犯了先帝的忌讳,还被瑞王给抓个人赃俱全,不重惩难堵悠悠之口,也容易给自己留下隐患,先帝才下令将其一家圈禁到皇陵守陵。 相比较瑞王一系后来所受的惩处,庆王所受的这份惩处绝对算是相当轻微的那种,即便相较而言,他犯的才是砍头都不冤的大罪, 瑞王真正的罪过,只有失察而已。 不过对方既然想要糊弄她,她若不配合,岂不是显得有些崩人设,所以何殊随之露出充满钦佩的神情。 “孤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有想要亲自带兵攻打理山国,收复山阳省的冲动,可惜父皇不允,唉,孤能理解庆王伯当年的遗憾。” 说到这里,仿佛才发现庆王还拿着那封信,一直没有拆开看。 “庆王伯尽管拆开看啊,孤可从不说谎,父皇教孤要待人以诚,孤不管是待瑞王伯,还是庆王伯,绝对都很诚心,要不然,瑞王伯也不能相信孤,是吧?” 正在拆信的庆王手一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瑞王相信殿下什么?” “相信孤从不说谎啊,瑞王伯的儿子不是在京里当官吗,孤就找到他,告诉他说,船队在海外发现一个岛国,据说那里因为盛产金银,有几十个大势力天天你打我、我打你,我就让他写信回去问问他爹,有没有兴趣,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啊。” 庆王的手下意识握紧书信,看着眼前这位天真单纯的太子,很想质问他,有这好事干嘛要舍近求远,他这个庆王伯明明就在近前。 盛产金银的岛国,能诞生出几十个大势力,足见那里不仅地方够大,还很富饶,要不然,一般地方根本经不起那么多势力的折腾。 那么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落在他的老对头的手里,庆王感到心如刀绞,但他还是努力露出慈祥的笑容。 “臣也相信太子殿下,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待人以诚的君子,以后但有这类差遣,太子尽管吩咐臣。” 何殊摆摆手道,“唉,都是自愿,那些地方都在海外,孤虽然很想去见识一下,可是父皇不感兴趣,也不许孤去,不过现在的事实证明,孤想得没错啊,瑞王伯不仅感兴趣,还大业将成。” 庆王死死地盯着那封信的内容,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确实是他老对手的亲笔书信。 只见那封信表面上是在介绍那个岛国的基本情况,实则是在告诉皇上,他已成功占据大半地盘,笼络住当地百姓民心,大业将成,感念皇恩浩荡的秘信内容,庆王的心中百味杂陈。 不过他随即想到太子刚刚说的是‘那些’,庆王不动声色地掩去目中得精光。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像瑞王所去的这种岛国,海外不止一处?” 何殊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这是当然,要不然,我们大安的船队每次出去,怎么可能带回那么多的金银财货,因为去的是不同国家,还在不同国家设立的有分点啊。” 庆王将信还给太子,看着对方随手将信塞回袖袋,深吸一口气道。 “若罪臣也想效仿瑞王自愿出海,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建议?” 何殊仿佛对此感到颇为意外,有些费解得抬头看向他。 “自愿出海?可是父皇说故土难离,瑞王伯是因为他们一脉除了何昌逸,其他人在大安境内都没什么好前途,才被迫选择出海,庆王伯怎么也想出海?” 说得好像他庆王一脉在大安境内就有好前途似的,庆王早就认定正宁帝就是个心机深沉,且极其善于隐忍、工于心计之辈,只在表面上宽仁大度,拉拢人心,实际上并不厚道。 太子所透露出的这些信息,却成功帮他打开了视野与胸怀,与其留在大安,等待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等到的机会,还不如跳出这个快困了他一辈子的牢笼。 大安没有机会,海外却多得是机会,瑞王能办到的事,他一定也可以,不,他只会做得更好。 所以庆王随即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地哽咽 着俯身施礼道。 “只要能让家人摆脱现在这被圈禁,不得自由的困境,罪臣纵然年迈,也想去海外闯一闯,陛下与太子若能成全罪臣,不管将来如何,罪臣一家都会永世感念陛下与太子的大恩大德。” 见对方这眼泪说流就流,何殊在心中深感佩服的同时,暗自感慨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毕竟她可做不到这点。 若非对方已接受她名扬在外的人设在先,又见她年少,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就凭她这点道行,还真不一定能控制住场上节奏。 “唉,看到庆王伯这样,孤这心里挺不舒服的,真要说起来,孤好像一直也是在被圈禁的环境中长大,不大能理解庆王伯想让家人获得自由的想法,不过庆王伯既然这么说,孤就回去跟父皇说一下,也给庆王伯选个去处吧。” 听到这话,庆王无语到很想翻个白眼,你一个太子被‘圈禁’,是因为你父皇爱子过度,跟他们庆王一脉所遭遇的这种圈禁,能混为一谈吗? 难道这就是太子有了好事,不惜舍近求远的联系瑞王,让瑞王占得先机,得了这个天大的便宜的原因吗?他们庆王一脉也太亏大了。 不过听到太子提到要回去跟他父皇说,顿时有些紧张,在他看来,他那位皇弟可不像这个天真不懂事的太子般好糊弄。 随即露出忧心忡忡,满脸期待的凄苦模样,叹息道。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成全,能有机会让家人获得自由,寻一处远离是非之地,平静的了此残生,乃是罪臣这辈子仅有的愿望。” 何殊露出大受感动的模样,站起身拍着胸口保证道。 “庆王伯请放心,父皇最是重情重义,肯定愿意成全庆王伯最后的心愿,还会像帮瑞王伯一样帮你,孤先让他们送你回去,孤这就回宫去跟父皇说这件事。” 说着,何殊毫不耽误地转身离开,那风风火火的大步离开的背影,充分展现出她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而且态度坚定。 落在庆王眼中,就是太子被他成功打动,迫不及待地回宫见皇上,为他一家争取可以出海的机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到宫中,周围没有外人后,何殊才抬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为了能让这种心机深沉多疑的老狐狸入套,她可真是太难了。 哪怕她这些年没少演,但是这种特别耗费心力与表情的演戏,总会让她感到特别累,身心都累。 刚见完大臣回来的正宁帝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太子今天没少下功夫。 “累吧?朕早就说过,像庆王这种人,可不好对付,心眼多得让人数不清,也招架不来,做事还没底线,皇儿不听,非要去试对的深浅,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正宁帝宁愿将对方圈禁到死,也不想与对方正面打交道,实在是因为对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 “儿臣这趟的收获还成,回宫前,他正哭着喊着要个机会,再晾他几天,这件事应该就稳了。” 正宁帝有些意外,庆王给他留下的印象,与先帝有些类似,都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凡待人和颜悦色一些,必有所图的那种。 “你确定?” 正宁帝实在想象不出庆王哭喊着要机会的模样,莫非是对方被圈禁了一二十年,失了当年的锐气,改了性格脾气? 看到她爹那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何殊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若无意外,基本可以确定,有瑞王伯的书信为证,他顶多只会怀疑父皇可能会在儿臣背后指使什么,基本不存在改变主意的可能。” 他指使太子?正宁帝端起茶杯连喝数口,恐怕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看来你选瑞王做打头的那个,效果真是非同一般啊。” 何殊却笑着道,“父皇的功劳也不小,像庆王这种爱想得多的人,最喜欢自作聪明,何况儿臣这次去见他,说的是受父皇的派遣,剩下的,他应该会根据儿臣的表现,自圆其说。” 然后从中得出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宫里能给他提供的机会,正是他所需要的,哪怕她去见他时,在言语方面的确用了心机,但那只是无关大局的旁枝末节。 毕竟真相就是她的确没骗对方,顶多也就是怂恿对方主动争取机会而已。 与上次听说瑞王选择出海时,忍不住为其感到担忧和不舍不同,正宁帝对于庆王愿意出海一事,可谓是恨不得放炮欢送一番。 “真希望庆王一行可以早些出发,若能早些将他们送出海,朕这心里可以轻松一大半。” 何殊却笑着嘱咐道,“父皇还是不要轻易放松得好,庆王就属于那种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人,虽有野心与手段,胆识与魄力却不足,往往是犹豫来犹豫去,不经意间就将机会给错过去了,有些人可不一样,他们可能只因当时热血上涌,行动比想法更快。” 这也是她不惜亲自出面用心演一场,激发对方的行动力,吊起对方胃口,促使对方迫不及待地想要能早日成行的原因所在。 何况凡事都讲究个被动和主动,若让对方察觉到己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对方给送走,不仅会因怀疑他们有什么图谋与圈套,左右摇摆,犹豫不定。 而且像这种精明人,就算答应走,肯定也会趁机狮子大开口,对他们提出诸多要求和条件。 只有像现在这样,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对方先哭着喊着要机会,他们就能单方面决定愿意给对方提供多少帮助。 不管是多少,对方都只有感激欠人情的份,没有挑剔的余地。 哪怕现在的庆王已经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小辈给套路了,在已错失先机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认下,没机会反悔。 更何况在这种绝无恶意的真诚算计下,何殊断定对方就算生出猜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的真正目标。 因为那些自诩聪明的人,都喜欢犯一个错,就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一再复盘过后,他就会发现,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毕竟那一切确实是真的。 而事实也正如此,被何殊上来就抛出的‘瑞王’这个饵,给吸引住注意力,不经意间被何殊掌控谈话情绪的庆王,在回去的路上,就已彻底冷静下来。 将两人的谈话来回仔细捊了数遍,他得出的结论,是太子真不愧是当今皇上亲自教出来的,小小年龄,就已经很擅长玩弄人心。 借用他那实在很具迷惑力的年龄与相貌,让人在不经意间撤下心防,又被勾住心神,让人不经意间跟着对方的有节奏走。 而他,竟在当时没有察觉到这些,还真被对方给成功抓住心思。 何况太子的那些仿佛随口而出的话,配合对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留下的那些破绽太明显,很符合他此前对太子的印象,所以就没有怀疑与防备。 不过任凭庆王帝再怎么分析,都没能从中发现什么陷阱和圈套,再联想到太子在两人的见面之初就强调的那个‘诚’字,庆王不禁皱眉。 在他一直以来的观念中,从来都是但凡对人动用心机手段,就免不了会有所图,可是太子找他说这些,到底图的是什么? 只是单纯地想要怂恿他也出海? 那又何必?只需像这样,让他得知瑞王已在海外打下一片属于他的江山,从此称王称霸,不再居于人下,对方根本不必耗费这样的心机,因为他绝对不会拒绝。 回去后,与长子提起自己带走后的经历,庆王长子何昌贤直接回道。 “依儿子看,可能是父王有些多虑,高估了太子,从他的言行之中,不难看出,他就是一个被宠得毫无心机城府之人,自作聪明了做成一件事,就想找机会向人炫耀。” 庆王却脸色沉重的摇摇头道,“为父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那太子看似少不更事,很有可能也像他父皇,是个很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的人。” 何昌贤却道,“且不说太子的成长环境与他父皇截然不同,他打记事起,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想要的一切,自会有人主动奉上,就说他正处于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龄,会有这番令人费解的言行,也实在不足为奇。” 庆王被其长子说得有些动摇,他此前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可是事后想想,他又总觉得那太子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可是皇上好端端的突然派人将为父带去京里,还派太子来见为父,会是什么目的?所以太子所说的这件事,是不是受皇上的示意呢?” 何昌贤皱着眉头思索道,“也许皇上此举只是为了敲打一下父王?太子是因看到瑞王在他的建议下取得成功,就想趁机怂恿父王成为第二个瑞王,他自己很享受这种仿佛可以指点江山的成就感?” 庆王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什么叫第二个瑞王?” 见儿子满脸心虚懊恼地低下头,才背着手继续在屋里转圈圈。 “竟让瑞王那个奸贼得了先机,真是可恨哪!如今他将成事,成为开国之主,而我们,现在还没有着落。” 说起这件事,庆王就觉得十分不甘,何昌贤知道他父皇的心结,小心劝道。 “父王不是说了,太子已经答应给咱家选个地方,若是这件事本就是皇上指使的,这事肯定能成,也许我们很快就能收到消息,若是太子自己的意思,以他在皇上面前的分量,这件事肯定也会 迟早能成。” 迟疑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连瑞王那种距离储君之位只,最后只差一步之遥的人,皇上都答应放出去了,像父王这般,不曾有机会给皇上产生威胁的人,他没道理不同意啊。” 庆王这次没有因儿子提及瑞王的事生气,因为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并为此感到不平的地方。 在他看来,自己怎么看,都比瑞王那个心机狡诈的家伙更值得扶持,只因对方有个在朝中为官的儿子,太子就给对方提供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想到那个据说比理山国占去的面积还大,周围还有上千座小岛的好地盘,就这么被瑞王给占去了,他就心痛怨愤不已,深感命运的不公。 “我早说让你们多盯着景远他们的功课,让他们也去考科举,实在不行,去武院混个出身,通过大招录出仕也行,你们偏不听,咱家要是也有个小辈在朝里,那机会还指不定是谁家的呢?” 知道自家在无意中错过了什么大机缘,何昌贤的心中何尝不觉得懊恼,可是提起这件事,他也觉得无奈。 “他们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一个个地还看不上那些小官,儿子担心将他们放出去,说不定会为家里惹祸,也就没有勉强,不过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他们的未来也就不用担心了。” 庆王也只是提起这件事情时,忍不住迁怒,发几牢骚,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那些儿孙的情况。 再加上瑞王能生养出一个可以考中榜眼的儿子,也是他自打听说消息后,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当年笑话瑞王费尽心机忙活大半辈子,结果就差临门一脚,却被他们的亲爹给踹下深渊,落得一个比他还凄惨的结局。 哪怕当今登基后,对他们这些兄弟都挺优待,他也坚信瑞王一脉不如自己这一脉,毕竟被圈禁了,也仍是王爷,对方一脉则是连宗室身份都被剥夺。 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年,先是听说瑞王在边境苦寒之地养出个榜眼儿子,如今又得知瑞王大业将成,不日就能成为开国君主,庆王这心里说是急得冒泡都不为过。 正宁帝继位为帝,坐上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一事,都没有瑞王一脉将要飞黄腾达,给他带来刺激大,即便那只是一个海外岛国。 可那是一个盛产黄金白银,资源富饶的地盘啊! 想到这些,庆王就忍不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要出海,他一定尽快要出海,一定要打下一处比瑞王的地盘更大,更为富饶的江山。 何昌贤十分担忧地看着自家父王,“父王,您可是身体不适?” 庆王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还盼着他父王能带领他们去开创一番基业,何昌贤当然不希望自家父王的身体健康出问题。 庆王知道自己只要一想起瑞王的风光,一听到与瑞王有关的好消息,就忍不住心跳失控的老毛病,摆摆手道。 “没事,你说得对,可能是本王想得太多,才会怀疑太子的动机,瑞王都能选择相信他,本王会让他知道,我们比瑞王更相信他,更听他的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单身青年住的小院中,突然多出十来口人,突然变得热闹非凡起来,空置的房子都被住满人,仍有一部分住在客栈中,每顿吃饭都得分两桌。 时隔两年后,再次与这些家人团聚,哪怕算不得大团圆,也让何昌逸和左书意十分高兴。 随着何昌逸带回他父亲的报平安的亲笔书信,相继传阅信中内容的两家人更觉高兴不已。 “这么说,等到你父亲他们的事情办完后,是不是就能抽时间回来探亲了?” 听到五表嫂刘氏难掩欣喜地询问,也就是左书意亲嫂子的询问,何昌逸的笑容不禁一滞,左书意和奉国公夫人李氏的笑容也都淡了一些。 “五表嫂,他们的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办不完,等到他们那边彻底稳定下来后,舅母和表嫂们都可以考虑过去和舅舅、表哥们团聚。” 因为事关重大,风险也大,结局却难料,女眷中除了瑞王妃和李氏知详情,其他人只知道自家丈夫是跟着长辈奉命出去办事。 刘氏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皱眉道,“我们好不容易在合城站稳脚跟,又有搬家吗?他们去了哪里?” 能接到这么一份报平安的家书,足以证明他父亲那边的事情已经基本成了定局,何昌逸也就没再隐瞒。 “父亲他们去了海外一个岛国,那边此前战乱不断,父亲他们现已掌控大局,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有确切的消息传回,只是这个消息短时间内不宜对外透露。” 朱秀雅惊讶地说道,“昌逸,父亲竟然带着你大哥他们出海去了?那多凶险啊?” 何昌逸有些惭愧的点头道,“父亲他们去年离开合城后,一直在定海水师那边接受各种训练,我与书意去陪了他们一段时间,虽然辛苦,但是父亲他们都适应得很好,年后才正式出海。” 想了想,他又低声道。 “宫里虽然没有下发明旨,却已恢复我们各家的爵位,赐还父亲他们的印鉴与冠服。” 这是除左书意外,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消息,让众人都大惊失色。 李氏更是激动到忍不住流下眼泪,却是一边拿帕子抹眼泪,一边感慨道。 “能恢复家里的爵位,你大舅他们此行就算死在海外,也无怨无悔。” 同样激动得热泪盈眶的洛氏拍拍她大嫂胳膊,笑着嗔怪道。 “大嫂说的什么胡话?呸、呸,王爷和国公带着宣涛他们都好好的,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我们呢。” 众人都纷纷附和,左书意看着他娘,发出灵魂拷问。 “所以娘也打算出海去找爹,将我一个人留下吗?” 听到这话,正激动不已的众人逐渐冷静下来,被打扰情绪的洛氏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紧张什么,等老娘帮你将亲事搞定,你才不顾不上在意爹娘在哪呢。” 左书意十分羞窘地抗议,“娘,我就是觉得,你们要是都去海外了,不就只剩下我和表哥在大安了,姑父和大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让我和表哥要好留在大安好好当官。” 回应他的是他娘一把揪住他耳朵,“咱们两家好不容易出了你们两个官身,还都是凭本事自己考上的,当然要好好珍惜,敢打辞官出海的主意,看老娘打不死你个浑小子。” 将门出身的洛氏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性格也比较泼辣,被发配边关,后来又在边关生活这么多年,早已彻底放飞天性,为左家、何家能在合城立足一事,做出巨大贡献。 左书意赶紧求饶道,“娘,您放心,儿子保证没想过要辞官 出海,儿子就是有些舍不得你们。” 洛氏这才松开手,恢复人前的端庄模样。 “这就对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耽于儿女情长?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分隔再远都不要紧。” 何昌逸赶紧提醒道,“父王他们去的那座岛,名为幕浮岛,我们大安组建水师前,有许多来大安沿海抢掠的海盗,都是出自那里,除了隔着海有些不方便,距离其实还没合城离上京远,顺风的话,一个月的时间,都够来回往返一趟还不止了。” 有了这个认知,因不久后将要到来的离别而感到伤感的众人,顿时彻底恢复情绪。 洛氏用凶厉的模样掩饰自己对儿子的不舍,现在才知道这个不舍似乎有些太早,甚至可能还有些多余,难免感到有些尴尬。 “哈哈,昌逸这孩子可真能藏得住话,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早点说,常听人说相隔天涯、再聚无期,我还以为咱们也将是这种情况呢。” 左书意郁闷地抱怨道,“所以娘就想趁着还聚在一起的时候,多教训儿子几下吗?” 洛氏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却被左书意见机快地躲了过去。 其他人闻言,也都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 虽然比起已经遭遇过被迫远离故土的经历,不久后将要面对的离别,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拥有更好的将来,但是对众人而言,这种与离别有关的话题终究有些沉重。 洛氏等人进京后,得知何昌逸的亲事已定下,他们除了能以长辈与亲属的身份,去孟家拜访,表示男方家对这桩亲事的重视态度后,就是去向帮忙代为操办定亲送聘事宜的何广成道谢。 哪怕知道何昌逸的亲事能这么顺利的走到这一步,宫里可谓是尽心尽力,出房子出聘礼,可他们也没资格请求进宫觐见,向重情义的皇上皇后当面道谢。 如今剩下的只能等着送日子,以及何昌逸正式成亲的那日到来。 得知自家儿子对那位名叫王素月的女官情根深种,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在确定对方不是已有心上人后,洛氏亲自出马制造机会,已让大房的侄孙女与何家的表侄孙女,顺利与王素月结识。 反正他们还要在京中留下较长的一段时间,洛氏打算一步步慢慢来,先弄清楚人家姑娘到底在顾虑什么,帮对方想办法解决,再让对方看到自家的诚意。 争取能在离开前,将自家小儿子的亲事也给办妥,之前想得是合城距离上京太过遥远,来回一趟实在不容易。 如今想的却是他们以后若是出海,只留下小儿子单身一人,这心里肯定放心不下,只有成功帮小儿子成个家,让他如愿,才能安心一些。 初步搞定庆王这边后,何殊接下来盯上的是康郡王,现已确定,庆王与康郡王二人的母妃是表姐妹关系。 康郡王的母亲进宫,就是为帮庆王母妃固宠,同时也为辅助庆王夺嫡。 只是随着康郡王的出世,那康郡王的母妃与其母族难免生出异心,反正后来没过两年,庆王被圈禁,庆王的母妃与康郡王的母妃相继去世。 如今时过境迁,除了当年的当事者,已经没人清楚里面的具体详情。 庆王与康郡王的母族当年并未倒下,但是都已大伤元气,而且两家早已不复往日的亲近,还变得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阵势。 正宁帝早就听何殊提到过她对这二人做出的安排,如今见她还真打算实施,不禁有些担忧。 “反正海外的岛国那么多,随便找两处地方,将他们分别送过去就行,何必要将这两人送到一处?别到时候他们顾不上去打江山,先自己起内讧。” 何殊却笑着回道,“不会,他们都是聪明人,已经吃过一回起内讧的亏,这次肯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何殊对此很有信心,所以她说得很肯定。 “而父皇所顾虑的,正是儿臣所想要达到的目的,这二位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们两家若是过得太过消停,难保不会在将来成为我们大安的隐患,只有让他们自顾不暇,都离不开我们大安的支持,才能确保可将他们都掌握在手中。” 正宁帝有些不解地问道。 “皇儿此前不是已经留有后手吗?有那些曾试图噬主的家族的把柄在,就算他们将来对大安生出什么不利企图,有那些人帮忙通风报信,我们也能及时做出应对。” “多做些防备,总不会错,咱们爷俩过后,谁也不知道咱们何氏的皇位还能传几代,我们这些先人有责任早作打算,尽量为后世人少留些潜在威胁。” 这话听着是挺有道理,就是正宁帝总觉得有些费解。 “为何皇儿总能以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肯定的态度,提及我们何氏江山终有一日会易主的事?” 听到正宁帝的话,何殊愣了一下,她会有这个心态,当然是因为她前世算是后世人,即便她的前世和今生并不是同一个历史走向。 “因为史书上都是这么记载的啊,每一个王朝都有从兴盛发展到衰落乃至消亡的过程,咱们爷俩的默契合作,应当能让大安中兴一阵子,但是世事难料,儿臣觉得早点坦然接受最坏的结果,没什么不好。”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觉得这世上有些人,实在不能读太多的书,太子唯一读得比较多,相对比较上心的书,就是那些史书,结果却让她从中总结出大安终究会消亡的结论。 这份通透与坦荡,让他这个大安皇帝,实在是无言以对。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将事事都往长远了考虑,总是顾虑到后世呢?” “因为就算将来会改朝换代,那也是和我们大安一脉相承的国/朝,后世的百姓,也是我们大安百姓的子孙后代,我们身为先人,当然要有责任感些,要多为后世种树少栽刺。” 看着正值青春年少的何殊,就这么很有责任感的以‘先人’自居,正宁帝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总觉得太子说的这些话,不像是在无的放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话确实挺有道理,因为他也因此而生出许多责任感,或者说是使命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于康郡王,何殊压根就没有亲自出面打算,只派汪林出面递个消息给康郡王,说了一下相关事宜。 得知瑞王已于近期在海外岛打下一片江山,庆王闻讯有意效仿,现已说动太子帮忙向皇上求情,恳求皇上给他们庆王一脉一个机会,让他们也能出海去创下一番基业,康郡王可谓是瞬间来了精神。 他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毕竟他很清楚庆王对瑞王的心结,而他对庆王,当然也存在心结。 两人本是兄弟中关系最亲近的,结果庆王被圈禁后,仍将手中的势力把持得紧紧的,丝毫没想过要扶持他这个弟弟。 再加上上一辈之间结下的恩怨,他那备受先帝宠爱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导致他在后宫早早失了依仗,最后还与皇位失之交臂的事,说起来可谓是罄竹难书。 自从皇上继位后,汪林一直是这些王公大臣眼中的皇上心腹,都有在私下送钱送物拉拢,这位汪公公偶尔也会对外透露一些消息。 而那些关系或大或小的消息,往往都会在事后证明,准确无误,这也就使得某些本来不想与汪公公打交道的人,也会在私下里尽量打点好对方,只为在某些关键时候可以得到一些内部消息。 康郡王本不欲和汪林打交道,但在经历青山韩氏一案,被降为郡王后,便开始想方设法的给汪公公送礼,不遗余力的想要与对方打好交道。 只是过去这几年中,他私下投资的这条人脉一直没能给他带去任何收益,可他也只能一边暗自唾骂,一边继续投资。 如今终于可以收到这份机密消息,让康郡王瞬间觉得,他此前的那些投资都物有所值,回报足够丰厚。 他没有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假,一来是汪林的信誉口碑好,二来则是因为通过条消息,联系去年发生的那些事,留下的那些让人充满费解的疑问,都能从中得到的解答。 原来瑞王去年召集他那剩下的那些隐藏势力,就是为了出海去闯下一番基业,而那些不惜抛弃自家在大安的根基,跟着瑞王走的人,也是因为看出这其中的前景。 他当时的猜测与判断果然没错,瑞王等人齐聚定海水师一事,的确藏着大秘密,同时也是大机缘。 可他因为不知道这些确切的消息,当时只顾着上窜下跳的想要打探这个秘密,不知道亲自去皇上面前争取,从而没有取代瑞王。 要不然,现在即将在海外成为开国君主,拥有一个比理山国面积更大的岛国的人,岂不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以及自己错失的那个大机缘,康郡王就感到痛心疾首,他想不通自己在皇上面前,到底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本该成为皇上心腹大患的瑞王。 这么好的机会,不留给他这个整日奉承他的弟弟,却舍近求远的送给那个已近垂暮之年,已经被除族的何广庭。 若非有汪林派人送出来的这个消息,可能等到庆王一脉都已出海,也在海外打下一番江山,他还被蒙在鼓里,对此毫不知情。 懊恼一番后,康郡王才收敛思绪,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这个消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不能就此错过,上次没抢走瑞王的机缘,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抢走庆王的机会。 被圈禁的庆王是如何跟太子联系上的?为何能走通太子的门路? 这个疑问涌上心间,但他随即抛到一边,决定权毕竟在皇上那里,他只需去求皇上就行,只要能说动皇上答应他的请求,庆王就算能说动太子也没用。 而皇上此刻正在跟何殊说起康郡王。 “皇儿就这么肯定,只需让汪林给 他递条消息,他就会主动送上门?” 何殊老神在在的回道,“父皇只需做好接见准备就是,能不能的,很快就能见到结果,您不要心急。” “朕不是心急,朕只是觉得难以理解,他和朕当年的情况可不一样,他的母妃生前很受先帝宠爱,得到的赏赐多,他的私产多,可不像咱家当年那样穷,留在大安当个王爷,不比去那海外小国从头开始,过得舒坦?” 正宁帝的母妃当年进宫时,也曾有些嫁妆,可惜她就没有真正受宠过。 除了应有的份例,基本没有机会得到额外赏赐,靠着自己带进宫的那点私房钱撑着,才能在宫里勉强维持体面。 娘家赵氏不仅没给她提供经济上的支持,还总哭穷,怂恿她要在皇上面前争宠,为娘家增光添彩要好处。 她后来一病不起,早早的去世,也与她后来既没钱维持面上光,又无力满足娘家的要求,深感愧对娘家人的巨大压力有关。 至于被其当作为压力发泄口的正宁帝,在其母妃死后,没有机会继承任何私产,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每位皇子按例该有的那些。 因不得圣宠,也没有机会得到皇上赏赐的私产,得不到入朝办事的机会,也就没机会得到什么油水红利。 对于那些有钱有闲,活得高人一等,还总想折腾,想要得到更多的人,何殊也觉不能理解,但她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人各有志呗,觉得大家同为皇子皇孙,谁也不比谁差,难免会生出不甘屈居人下的心态,说直白点,就是贪婪,欲/望无穷,贪心不止,这世上永远不缺这种人。” 正宁帝叹息着摇摇头,不理解归不理解,但他当然明白贪婪乃是万恶之源的道理。 “真是想不开,不过皇儿也真是看碟下菜,一人一个方法,哈哈。” 何殊对此表示,她也没办法,是这些人不同的性格脾气,决定了他们更吃哪种‘合作’方式,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最有效率的成果,只能选择对症下药。 像瑞王那种,只需用阳谋,愿者上钩即可,剩下那些基本都是既有野心,又很自负的人,还疑心重,想要牢牢的掌握主动权,就不得不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手段。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正宁帝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荣郡王那边呢?你打算采取什么方法?” “儿臣不打算采取任何方法,只要康郡王知道,荣郡王那边迟早也会知道,您只管等着,等您见过康郡王后,不出三日,那荣郡王也会主动送上门。” 次日刚下朝回来,正宁帝就接到康郡王已经候在御书房的茶水室的消息,他心情复杂的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急着见人,而是按例先去换掉朝服。 对正宁帝而言,每次看到这些自诩聪明的人,都被太子算无遗漏的时候,他都会感到有种难以形容的舒/爽感。 毕竟这些大多都是在从前看不上他,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结果他现在通过太子,成功立下英明睿智,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形象。 不管那些人心中再怎么费解,在他面前也只能努力表现得忠心本分,为他不经意间的言行感到紧张。 却不知道真正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而是被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没放在心里的太子。 洗完手脸,换好衣服,又与太子一起用完茶水点心,都收拾好后,他才让人将康郡王带进御书房边上的厅房。 那里才是他日常接见大臣的地方,能被召入御书房的人,除了像崔景怀、江卫功这等重臣,还有就是有具体政务要谈的人。 而康郡王既不属于 前者,所谈之事也属后者,接见的地方当然也不会在御书房。 该怎么应对的事,何殊已经和正宁帝议定,所以何殊并没有去旁听,而是直接让正宁帝去应付。 两人见面行礼、问安寒暄过后,正宁帝态度温和的给康郡王赐座,让人奉上茶水,待其一派亲和的模样。 这让康郡王心中大定,就内侍端上来的茶水,又与皇上谈论了几句茶道后,才将话题绕到瑞王身上。 “臣弟记得,瑞王兄最是喜欢品茶,对我们大安各地的茶叶品种,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他去了合城后,还有没有机会尝到宫里的这些好茶。” 听他提起瑞王,正宁帝露出仿佛有些意外的样子,随后点点头,有些感慨的回道。 “是啊,若不是你提起来,朕都忘了这事,可惜瑞王兄已经……” 说到这里,仿佛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正宁帝又临时改口。 “已经离京,我们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重聚。” 这话让康郡王更加肯定那份消息中的内容,看出皇上不可能提起瑞王已出海的事,他选择放弃继续试探。 “皇兄,实在不相瞒,臣弟是因听说瑞王兄已经带着他去年召集的人,一起出海,去了海外岛国,心中十分震惊,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才想进宫求皇兄为臣弟解惑。” 正宁帝先是露出震惊之色,随后不悦的皱眉,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温和,变得严肃起来,将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一边。 “你是从哪听说这个消息?” 康郡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正宁帝的这个反应,再次确定了那个消息。 “皇兄,都是兄弟,瑞王兄已经年迈,您又何必舍近求远的用他呢,臣弟也愿意为您效劳,而且臣弟就在京中,可随时听候您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正宁帝闻言,神情稍缓,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朕也就不瞒你,瑞王那件事,跟朕的关系实在不大,是太子喜欢听船队的人讲海外见闻。” “听说海外有个岛国,上面有数十个势力,整天你打我我打你,还豢养海盗,不仅使得他们本土民不聊生,那些海盗也是个祸患,就来了兴致,问朕他的叔伯中,谁最有本事,朕就提了下瑞王,然后他就通过何昌逸,私下和瑞王联系上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意思是说,送瑞王出海,只是太子一时兴起之举,不是皇上的意思? 康郡王心中暗自思忖着,口中却道。 “臣弟久居京中,其实心里也十分向往海外异域风景,若能有机会出海闯荡一番,臣弟必会万分感激陛下的成全!” 正宁帝皱眉道,“你怎么也有这种想法,朕日前派太子代朕去看望一趟庆王,他心中得意,将瑞王托船队带回书信,跟庆王提了一下,结果庆王也提出要出海,太子还帮着说情,朕近日正为这事感到头痛呢,那海外蛮夷之地,岂是那么好去的?” 这下算是与汪林说得那些,全都对上,康郡王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十分诚恳的表情。 “陛下,庆王兄比瑞王兄的年龄更大,肯定难以适应海外蛮荒之地的环境,臣弟则不同,臣弟正值壮年,不惧那海外环境艰苦。” 正宁帝满脸无奈之色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可是庆王兄向太子恳求,说他那一脉留在京中处境艰难,他自己也想远离这个伤心地,想要换个地方安度晚年,按说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毕竟他的情况特殊,可是朕若答应将你们一家家的都送出海,落在外人眼里,岂不成了朕容不得人,竟然将兄弟们发配到海外去?” 说着正宁帝直接摆手道,“不行、不行,哪怕是你们主动要求,朕也不能落下这个不白之冤,九泉之下,也无法向先帝交代啊,广循啊,你要听朕的劝,那海外实非百善地,你们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朕不能开这个口子。” 你敢干出踩着先帝的声誉,恢复那些历史真相的事,还怕死后无法向先帝交代? 康郡王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露出充满期冀的神情,直接起身跪在地上,抹着眼泪言辞恳切的哀声哭求。 “皇兄,臣弟这些年来,也没向您提过什么出格要求,就这一次,求您成全,臣弟实在很想出海了却平生之愿,求皇兄成全!” 正宁帝不满地皱眉看着他,抬手示意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起来,快起来,都多大个人了,起来有话好好说。” 得到示意的汪林赶紧上前试图搀扶,来前已经下定决心要豁出去的康郡王直接推开他的手,态度坚定地说道。 “皇兄若不答应,臣弟就跪地不起,臣弟已久慕海外,实在很想去海外见识一番,瑞王兄可以做到的,臣弟肯定也可以。” 正宁帝有些恼怒地指了指他,许是因为看到他眼中坚定,无奈地用手捶了一下旁边的茶几,冷哼了一声。 “看来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这是知道瑞王在海外的经历,也动了心思啊,朕若继续阻拦你们,估计你们还要觉得是朕在坏你们的前程。” 听说这话中有音,康郡王心中一喜,却赶紧伏地请罪。 “臣弟绝无此意,还请陛下莫要误会臣的心意。” 正宁帝神情疲惫地扶额道,“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去海外那些岛,动辄都需乘坐一两个月的船,朕肯定不好将你们送到瑞王所在的地方,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就难了。” 康郡王心中大喜,立刻诚心诚意地给正宁帝磕了一个头,神情坚定地拱手道。 “多谢皇兄成全,生死有命,臣弟只想得到一个机会而已,未来如何,必将无怨无悔。” 正宁帝摆出一副不想再与他多说的模样,兴致不高地摆摆手道。 “起来吧,真要下定决心不改了,回头给朕写份陈情书上来,朕让人安排一下,多少也要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瑞王本是一个意外,如今你们一个两个地都生出这种心思,朕得对朝 廷有个交代。” 康郡王站起身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应下。 “皇兄请放心,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保证不会让您因成全臣弟而有损圣誉。” 汪林以一副十分避嫌的姿态将康郡王送出去后,再回来时,见厅中无人,就知道正宁帝已经去了御书房,便带着人站在御书房门口,没有直接进去。 而此时的正宁帝在卸下人前那副充满帝王威严的架势后,坐到桌边感慨道。 “难怪皇儿每次对人下功夫后,回来都忍不住揉脸,这种活,做起来实在有些费表情啊。” 好在他因为是皇帝,只要拿捏好帝王该有的威严,再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高深姿态,就能应付绝大多数场面。 像这次为了应付康郡王,需要适当流露一些情绪反应,他就感到有些吃力。 何殊给他端上茶的同时,笑着回道。 “看得出来,父皇此次大获成功啊,也算是不枉父皇辛苦一场。” 正宁帝端起茶喝了口,矜持的点头道。 “这是当然,虽然略有难度,但还难不倒为父,康郡王已经答应会写份陈情书上来。” 说完,他又忍不住吐槽道。 “皇儿没看到那场面,真是有些可惜,他就差指着朕质问,有好事怎么不想着叫他,为什么要叫瑞王了,啧啧,那不甘居于人下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每每想到自己的身边环伺这么多有野心的人,正宁帝就觉得后怕,他当年稍有行差踏差,误信了其中的哪一个,那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何殊虽然没有看到,但她可以想象得到,相比较庆王那种自小就在皇宫中磨砺,人老成精的存在,康郡王就属于自以为是的志大才疏之辈。 “像康郡王这种人,最需要的就是来自庆王这种前辈的教导,父皇这次也算是给他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历练机会。” 这场历练也相当于是渡劫,渡劫成功,可以得偿所愿,渡劫不成,那下场可就堪忧了,毕竟庆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志得意满地离开宫里后,康郡王迫不及待的召来自己的心腹手下,共同商议这件事。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惊,听说皇上已经应允了康郡王这件事,几人都面面相觑。 “王爷,出海可是一件稍有不慎,便会九死一生的大事,这些消息……能确定吗?” 听到手下的质疑,康郡王还是露出不悦的神情。 “当然确定,本王又不傻,不仅可以确定消息的来源可靠,此番进宫,还得到了皇上的亲口确认。” 有人不禁目露精光,确定瑞王不仅已经出海,还已传回好消息,让他们都能从中看到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以及其中属于他们的机会。 “恭喜王爷,以王爷的雄才大略,若能顺利出海,必将龙腾四海,就是不知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 被身旁人碰了一下,那人才下意识住口,哪怕那人没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康郡王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好,没有在意。 “太子年少藏不住话,前几天奉皇上的旨意去见庆王时,跟庆王提起过瑞王在海外的事,据本王猜测,庆王可能是在太子那里看到了瑞王托船队带回的亲笔书信,才会当即下定决心,说动太子帮他向皇上求情,允他庆王一脉出海。” 听说连庆王那个素来精明的人,也在争取出海的机会,康郡王的这些手下顿时没了疑虑,也确定了瑞王之事,肯定是真。 在他们看来,以庆王的心机城府,能在少不更事的太子那里套出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应该是 太子为庆王向皇上求情时,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才有消息透出来。 “这么说来,皇上既然答应了王爷的请求,可能也会答应庆王的请求啊。” 康郡王也听说皇上的话中透出这个意思,不屑地冷哼一声。 “那人素来有心机,说动太子同情他那一脉的处境,连皇上也有所动摇,本王今天出面,倒是帮了他一把。” “听说海外岛国颇多,不知皇上会怎么安排,既然瑞王已得先机的事,现在已成定局,我们可要抓住这次的先机,绝不能落后于那边。” 康郡王很有信心的点头,“这是当然,所以本王回来后,赶紧召你们过来商量这件事,我们要尽快做好出海准备,那些该处置的产业,要赶紧出手,该联系的人,也要尽快联系好,庆王那边被圈多年,拖累少,我们可不能让他们争了先。” 康郡王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这些心腹手下离开后,当天晚上,荣郡王府上就接到通过隐秘渠道递进去的秘信。 看到信中提到瑞王已经出海,疑似通过近日返回大安的船队,带回对方已在海外占下一个岛国的消息。 而庆王与康郡王都已确认这个消息为真,这两方都在极力向皇上争取可以出海的机会。 想想去年发生的那些事,再加上年后确认定海水师大营空了大半,瑞王一行人在大安境内彻底失去踪迹的事,再结合这个消息,荣郡王也基本可以确认,这些消息应当都是真的。 荣郡王情不自禁地呼吸变粗,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弃的那些念头,都在此刻难以遏制地涌上心头。 瑞王已近花甲之年,又曾经历过被发配边关的打击,还能带着人去海外打下一片江山,从此天高海阔、龙啸九天,他,凭什么不可以? 庆王更是已过花甲之年,尚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若他下次再接到的秘信,是告诉他康郡王那个志大才疏,他向来看不上的家伙,也已在海外打下一片江山,他该情何以堪? 荣郡王紧握着双手捶在桌子上,理智告诉他,他在大安不仅能享郡王之尊,还身居高位,生活富裕安逸,实在没必要为了那未知的海外动摇。 可是心中的那点始终不曾磨灭的火苗,却在他看到那封秘信后,逐渐变成让他无法忽视的火焰,并且愈燃愈炽,让他赫然站起身,决定召人过来共议此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荣郡王时,正宁帝只想感慨人不可貌相,这荣郡王看着一副忠厚本分的模样,竟然也是位胸怀乾坤,背地里心机算计样样不缺的野心之辈。 不得不承认,还是太子看人更准,幸亏他从没在这些方面提出质疑,要不然,他可能会因这些人丢尽脸面。 比起在太子面前哭诉自己年迈,儿孙处境艰难,从而获得同情的庆王,以及在他面前喊着‘不成全就跪死’的康郡王,荣郡王显然要坦然得多。 直言他已听说瑞王已在海外岛国打下一片江山的消息,他愿效仿瑞王的创举,希望能够得到成全。 相较而言,正宁帝还是更欣赏这种下定决心后,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打算的坦诚,所以他也很坦白。 “朕已不想再去追问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从哪得到的这些消息,朕只想告诉你们,去海外从头开始,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安能为你们提供的帮助有限,而且还是不便公开的那种,与其冒险出海,朕更希望你们能留在大安享这已有的荣华富贵。” 听到这番明显透着诚意的话,荣郡王有些意外,与心腹手下商量过后,有大半把握认定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皇上有意为之。 目的就是借他们肃清更多的朝堂势力,只是皇上给出的诱惑实在太大,让他们很难不心动,这就相当于是阳谋。 可是荣郡王此刻却能听得出来,皇上对他们都选择出海冒险的事,是真心不怎么赞同,认为他们留在大安更好。 “陛下,实不相瞒,臣侄一心想要实现父王当年的未尽之愿,只是臣侄在这人才济济的大安,只能算是才疏学浅,难当大任,继续留在大安,臣侄此生都将无法如愿,如今只想出海一试,纵然要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臣侄也会无怨无悔。” 正宁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心累而又无奈的说道。 “好一个无怨无悔,朕前天刚在康郡王的口中听到相同的话,既然你们的态度都这么坚定,朕也不好非要拦着。”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也顺便冷静一下,不要因为受到别人的影响而热血上涌,实在不改了,就写份陈情奏疏上来吧,朕可不想为了成全你们,背上将兄弟侄儿都发配到海外的骂名。” 听得出皇上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劝他放弃,让荣郡王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与他来时的想法实在不太一样。 不过他随后便将这些疑惑都抛之脑后,对他而言,皇上愿意答应成全,才是最主要的,所以他诚心诚意的给皇上谢恩过后,才退了出去。 毕竟荣郡王不知道的是,正宁帝是真心理解不了他们为何都惦记着要出海的人,真正如他与手下所揣测的那样,想要借他们出海之机,整顿肃清朝堂的人,从来都不是正宁帝,而是另有其人。 正宁帝在接见他前,得到的提示是只需给出发自本心的反应,不必刻意做什么,才会让他感受到正宁帝很难理解他的选择,并不支持,且真心希望他能留下的情绪。 打发走荣郡王后,正宁帝又派人通知庆王这件事,并告诉对方,若确定想要出海,会将他们先送到定海水师大营。 会在那里对他们进行一些培训,让他们去海外不至于两眼一抹眼。 有瑞王这个例子在前,完全不用让正宁帝与何殊操心,手下人就能将他们都安排得好好的,从他们从京中出发去定海水师,到相关培训事宜等。 最大的不同仅在于瑞王一行上次去定海水师大营时,有赵晋仁这位东道主亲自招呼,庆王等人到定海水师大营后,是由水师大营的副将出面迎接并招待。 接到他们离京的消息时,正宁帝扬 扬手中写得声情并茂的三份陈情奏疏。 “依皇儿看,他们三人能成事的概率有多大?” 说实话,何殊对他们出海的结果并不怎么上心,随着那些人带走自己能带走的那些势力,她费心谋的这个局,就算是目的已经达成。 “这个还真不好说,所以儿臣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东南边的群岛,那里的本地居民不算多,药材与矿石资源丰富,他们三家若能看在同出一源的情分上,做到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每家瓜分几座岛,彼此守望相助,并不难,若不争气地搞内讧,那可就结局难料了。” 这个‘外’,不只是对那片群岛上的当地居民而言,也包含他们带出去的那些势力。 离了大安,王爷、郡王身份所具有的威慑力骤减,所谓忠心,更多地将会取决于道德与利益,若没有足够的实力稳压住他们手下的那些人,将来便宜他们带出去的那些人,都不足为奇。 之所以会为这三家选定距离大安较远的那片群岛,根据船队带回的消息看,那一带群岛上在原始居民目前的处境十分艰难。 有从其它地区来异族正在采取高压手段,奴役当地文明落后,几乎可以说是还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的原始居民。 以那些异族的凶残,迟早会将那些原始居民都给灭个干净,毕竟那些原始居民能做出的反抗有限,现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这三王中,除康郡王外,其他二王手中都还握有一定数量的私/兵,这次争取到出海机会后,便彻底摊牌,没再藏着掖着。 想到此后少了这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能为他带来的潜在威胁,正宁帝就觉得身心轻松不少。 哪怕他还记得何殊的警告,他们所面对的威胁,远不止明面上的这些,但是能少一个是一个,压力总要少些。 六月初,庆王等人还在定海水师大营接受适应训练时,定海水师主力再次满载而归。 正在海上接受长途远航适应训练的人,站在甲板上,都能看到那支无比壮观的船队逐渐由远驶近,也能看出那一艘艘船都吃水很深,足以表明他们此行的收获有多丰厚。 跟着定海水师船队一起回到岸上后,庆王等人才知道那些船上装着的大批物品中,除了有定海水师这几个月在海上清剿海盗得来的收获。 还有水师返航前,特意绕道去瑞王所在的岛国时,现已正式成为瑞国之主的瑞王,托他们带给皇上的礼物。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庆王亲耳听到瑞王已然开国成功时,他还是忍不住大忍失色。 “瑞王已然成功立国?” 看出对方有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赵晋仁态度平静地以这些都是常规操作的小事,一切本该如此的语气回道。 “是啊,据说瑞王是在上个月的中旬,就已在当地百姓的一再恳求下,登基加冕为王,正式立国号为瑞,瑞王等人爱民如子,在当地施仁政,用心教化当地百姓,功德无量,能得到那些本土百姓的拥护,实在不足为奇。” 庆王等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能这么快就收到瑞王已然成为一国之主的消息,而他们,还没有正式启程,真是差之一步,失之千里。 等到众人回到住的地方梳洗一番后,再来可以看到港口位置的建筑上,能看到下方正在井然有序地从船上搬运各种箱子的场景。 而负责搬运那些物品的水师兵勇,一个个脸上乐开了花,说是精神百倍也不为过,哪怕他们正干着非常吃力的体力活。 不管是在听到瑞王已然在海外成为开国之主的消息时,还是此刻所看到的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都让庆王等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那些因见识到海上风险,以及感受到在海上长期乘船旅行的辛苦,而生出的迟疑,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心中生出无限的向往与期待。 留在大安,当今皇上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更进一步的可能,可是去了海外,却有无限可能。 与此同时,洗漱过后,顾不上休息的赵晋仁正在询问庆王等人的事。 “宫里这是打算将庆王他们都送出海?” 负责安排相关事宜的冯立笑着回道,“侯爷此言差矣,是他们消息太灵通,知道了瑞王出海的事,一个个哭着喊着求着要出海,陛下不好拒绝,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听说这里面还有这种内幕,赵晋仁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将意味着他们水师省事了,不用再跟着去当后备军。 “宫里可曾让他们选好去处?” 冯立掏出他自己画的一幅草图,指着东南方向的一块距离相隔很近的群岛。 “选?侯爷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瑞王那样的待遇?宫里根据几位王爷的实力,为他们选定了这一带的群岛,地盘够大,足够让他们三家分。” 虽然冯立的掏出来的草图与正经的舆图相比,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但是赵晋仁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片群岛。 第一反应就是,离大安够远,随后就能隐约猜到一些宫里的深意。 “那可是个好地方啊,陛下与太子殿下对他们,说是情至意尽也不为过。” 冯立笑着点头,“是啊,绝对称得上是情至意尽,希望他们能够珍惜,毕竟是在放弃那么多后,才争取到的这一切。” 赵晋仁深以为然的点头,“而且在当地目前所处的这种形势下,拿下那里的难度并不大。” 目前拿下那片群岛的操作,有些类似他们在海上顺便黑吃黑,只要耐心点,对当地居民上心点,联合本土势力灭掉那些外来者,并不算难。 只要能灭掉那些不拿本土居民当人,奴役本地居民拼命挖矿的异族,他们就能有机会得到那些本地居民的认可,就能有机会顺利上位,成为当地的统治者。 冯立好奇地问道,“侯爷对那里的局势似乎也很了解?” “谈不上有多了解,只是略知一二,前段时间顺手剿灭的海盗中,有一股在近期去过那里,从那边抢了不少好东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宫里接到定海水师已经返航,瑞王已顺利在幕浮岛开国的急奏时,何殊也很高兴。 “何昌逸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个消息真是一份最好的贺礼。” 正宁帝正满脸欣喜地看着随瑞王的亲笔书信附带的一份礼单,笑着点头附和。 “嗯,这份厚礼诚意十足,等到昌逸成亲时,我们也不能小气了,再让人额外备份贺礼。” 看着自家老爹看着礼单,满脸都透着‘这兄弟能处’的欣慰与喜悦,何殊有些无语地应下。 “既然是父皇的心意,汪大伴,这件事你看着安排一下吧。” 汪林赶紧笑着应道,“奴婢遵旨,陛下与殿下对何大人如此关照,何大人肯定会更觉感激无措了。” 正宁帝笑着接过话道,“你只管告诉他,他父王大事已成,给朕送的礼更重,让他不必有负担,哈哈,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相较于瑞王拜托水师带回的这些礼物,他给何昌逸准的那些,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虽然他不介意再多给些,可他终究要顾虑下影响,不好偏心太过。 毕竟算起来,他的亲侄子全都算起来,总人数得多达上百,他甚至都认不全。 看着心情好到难以言喻的正宁帝,何殊笑着摇摇头。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何家与左家两家人,正在皇上为何昌逸准备的婚房中布置婚礼现场。 “这房子可真好,虽然只有两进,却是两层,该有的都有,不仅房间充足,这布局也跟秀林坊那边的房子一样,什么都方便得很,皇上皇后对咱们昌逸是真有照顾啊。” 听到朱秀雅的感慨,李氏笑着点头道。 “是啊,以昌逸现在的官位,真要赏他一座大宅子,还真不方便,这样正合适,什么都不缺,要不然,以他们不喜雇太多人伺候的习惯,打理起来都是难事。” 洛氏也为此感到高兴的同时,心情还有些复杂。 “书意那个浑小子也真是的,他表哥都要成亲了,他还要粘着他表哥住,我说给他买个房子,哪怕没他表哥这房子的条件好,那好歹也是他自己的房子,成亲的时候说起来,也好听些,结果他还不愿意,真是不懂事。” 朱秀雅笑着嗔怪道,“小舅母说这话也太见外了,我们说是两家人,这些年下来,早就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这以后就剩下他们兄弟留在京里,能住在一起,更方便相互照应,我们也能放心些。” 李氏也点头道,“青竹那孩子我们都见过,也都知道,是个实诚孩子,对书意也很照顾,还亲自邀书意过来一起住,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是啊,那王主事与青竹本就是好友,这以后也不用担心妯娌脾气不和的问题。” 朱秀雅的话,让洛氏听着很舒心,就是提起她那已定下亲事的小儿媳,洛氏难免有些忧心。 “唉,如今这眼看着就要事到临头了,我反倒觉得不踏实起来,虽说王家那边已经当众写下断亲书,就怕那边得知素月嫁人的事,会过来闹。” 听到这话,李氏也有些担忧,但她还是语气坚定地回道。 “弟妹不必忧心,就算那王家来闹,我们也不惧他们,是他们当众断亲在前,这是有人证物证的事,既然素月都已经不是他王家女了,他们凭什么来干涉素月的亲事?素月可是朝廷命官,量他们也不敢。” 何昌逸成亲的头一天,宫里再次派人送来一批价值不菲的钱物,让众人都震惊不已,何昌逸感到意外之余,更觉压力山大。 “谢陛下圣恩浩荡,只是陛下如此厚意,微臣实在受之 有愧!” 汪林向来亲和有礼的笑容中,这次又多些热情,笑着将礼单递给何昌逸。 “来时,陛下嘱咐过,让何大人不要觉得有负担,瑞王在海外大事已成,进贡给陛下的礼更多更重,现已在押送上京的路上。” 时隔近两个月,再次听到父亲的消息,何昌逸先是感到惊喜,随后反应过来,便为他父亲在海外取得的成就感到惊愕,有些不敢置信。 “汪公公的意思是说,王爷他们已在海外顺利立国?” 面对李氏的询问,汪林十分客气地颔首回道。 “是的,夫人,陛下已经收到王爷的亲笔信,王爷在海外立国,定国号为瑞,现已是瑞国国主,等到定海水师的人上京,想来夫人应当也能收到奉国公等人的消息。” 哪怕没有确切消息,能够得到确认,也足以让在场众人都激动不已,从此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正式恢复以往的尊荣与地位。 在这京中,也能彻底无视昔日某些故人找机会见她们,绵里藏针的明嘲暗讽,虽然在此之前,知道自家爵位已经恢复,她们就已底气十足,没怎么受那些人的影响,只是心里终究有些憋屈不爽。 何昌逸的亲事办得热闹而又隆重,有礼部尚书何广成亲自当主婚人,参加婚礼的除了何昌逸与孟青竹的同僚们,还有一些不请自到的官员。 到过何昌逸的新房的人,都能看到房中那些来自宫中内库的珍品物件,心中都妨不住感慨,纵是龙搁浅滩,也终究是曾经的皇孙,这底蕴就是非同一般。 与何昌逸的亲事毫无波折的顺利不同,左书意在他娘亲自出面助攻的情况下,总算成功让王素月放下心结,答应他的求亲。 因王素月的情况特殊,便在沈卓的提议下,让王素月认他的祖父祖母为干亲,成为沈卓的义姐,亲事也由沈继川老两口以其长辈的身份,出面为她操办。 这也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左家向沈家送聘礼的那天,王家竟然带着王素月前未婚夫的家人找上门。 两家人多势众,嚷嚷着说什么王素月已是其前未婚夫家的儿媳妇,万万没有一女许两家的道理。 沈继川知道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将会耽误王素月和左书意这对有情人的终身,所以他一边故作不知的绊住那两家人,一边直接派人去大理寺报案。 理由是牵扯到的不仅有朝廷官员,还有是一件案情比较复杂特殊的案子,本就在大理寺任职的左书意听说这件事,当即去找自己的上官。 因为牵扯到自家部里的官员,哪怕左书意只是一位末等的九品小官,听说消息的大理寺官员们,都对此表示高度关注。 尤其是在听说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后,众人都是一致表示支持左书意和王素月,因为被现任大理寺卿郭风远再三梳理过的大理寺,早没了那种思想迂腐之辈的官员的立足之地。 当受理此案的大理寺官员去沈家处理此事时,郭风远也在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他当即决定要进宫一趟。 听说上官打算为这么一桩小案子进宫,请示上意,有下属不大能理解。 “大人,这件事分明是那王家不占理,而且那王父当众与女儿断亲在前,等我们的人去了,自能将这件事处理好,应当不至于要劳动陛下亲自下旨处理吧?” 正在整理衣冠的郭风远随口回道。 “这件事提醒了本官,在大安的国法中,还没有处置类似案件的明确条文,既然遇上这个案子,本官要趁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给类似案件争取一个有法可依,有例可循的具体条令。” 说完,郭风远就大 步迈了出去,直接骑马快速赶往皇宫,连个随从都没带,让想要跟上去的几位官员,都只能望着自家上官骑马离开背影无奈叹气。 已经当上三品大员,走到哪都不习惯带人,若无必要,基本不乘车轿,直接以马代步的朝廷大员,除了他们这位大理寺卿,可谓是别无分号。 接到郭风远突然进宫求见的消息,何殊有些意外,因为据她所知,近期好像并没有什么要案,但她还是毫不耽误地让人直接带郭风远来御书房,不必等着排队见正宁帝。 听到郭风远禀报的事,何殊的关注点不在当事者的身份上,而是首先想到这种现象绝非个例。 不管是让一个青春正茂的女子少年守望门寡,还是违背女性的个人意愿,要求女子守节一事,在何殊看来,都属于不人道的陈规陋俗。 但是这些都属约定成俗的旧规,并不是她凭自己的喜恶,就能直接下旨强令改正的,因为那样不具有说服力,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就有限。 何殊背着手走了两步,从那些已被尘封的记忆中,翻了一些相关的记忆。 “孤隐约记得,那个名叫王素月的女官之父,当年极力阻止女儿入仕时,父皇听说消息,曾以对方试图干扰朝廷取仕规则一事,出面斥责过对方,激得那人选择当众写过断亲书?” 郭风远是真心佩服太子的这个好记性,日理万机的同时,连发生在两年前的这么一桩小事的前因后果,都能记得这般清楚。 “是的,正是那个王家,据说那王父这次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由王家长子带着那位王姓女官的前未婚夫家人,去那王姓女官认下的干亲家里闹里事。” 何殊冷哼一声道,“既然敢在父皇给出的选择中,做出断亲的决定,就该坚持到底,哪有任由他们反悔的余地,依孤看,他们这是想欺君!以此为由,将他们都给抓到牢里,孤倒看看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有多亲。” 说着,何殊便坐到正宁帝的位置上,动手写下两份圣谕,盖上正宁帝的私章,递给郭风远。 “是时候该彻底纠正一下这些歪风邪气了,你先拿去宣这份旨,等到那两家人反目后,你再宣读这后面的一份,办完这事后,回头将它们交到门下省备案,让人将这些都正式整理成文,作为国法典相关条令的补充内容,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公开邸报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郭风远恭敬地接过两份圣谕。 “臣遵旨!” 对于太子用陛下的字迹写下圣谕,还能熟门熟路地直接盖上皇帝私印的操作,他们这些人早就对此心知肚明,完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的直接认定那就是真正圣谕。 与此同时,在沈家这边,虽有大理寺的官员亲自出面调解,那王家仍然坚持咬定王素月是已有夫家的人,绝对不可再嫁,有损他王氏声誉。 有了王家的支持,王素月的前未婚夫张家理直气壮地提出,王素月应当替她死去的未婚夫尽孝,住到张家侍奉公婆。 如此不要脸的要求,被他们说得理直气壮,若非沈继川在县衙为吏数十年,也算是没少见识各种奇葩人与事,早就忍不住拿起扫帚将这两家人都给赶出去。 只是考虑到王素月不仅是闺中女子,还是朝廷官员的身份,不好让她坏了名声,沈继川才不得不耐着性子与这些人周旋。 “听你们讲了这些,老朽也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恩怨经过,可是老朽刚刚听到这些大人们说,月姐儿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已当众签下断亲书,也相当于是断了前尘过往,如今真要算起来,老朽才是我们月姐儿的正经长辈,她的亲事,理当由老朽做主才对啊。” 那张家人此前见沈继川摆出一副不知情,好事好商量的模样,才心平气和地耐心解释半天,结果讲明这其中的经过后,对方竟然如此不讲理的说出这番话,顿觉十分不满。 “就算王家与王氏断亲,那王氏也是我张家儿媳,家父家母是她的公婆,才是她的正经长辈,老爷子不过是那王氏私下认的干爷爷,做不得数?” 沈继川不急不躁,语气平和地回道。 “你张家的亲事,是月姐儿的那位已与她断亲的父亲定下的,但姐儿从未迈过你张家大门,吃过你张家的一粒米,喝过你张家一口水,你们又算哪门子的长辈啊?” 大理寺的为首官员也在此时一脸严肃地接过话道。 “朝廷早就曾有过明文规定,丧夫女子与丧妻男子一般,享有同等再娶再嫁之权,谁都无权强迫女子要守什么望门寡,你们若再纠缠,就随本官去大理寺过堂,由本官给你们断个清楚明白。” 王家长子却在此时道,“女子理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管怎样,王素月姓王,我们王家都不能任由她败坏我们王家门风,连累王家其他女儿的清誉。” 说完,在场的王家人都纷纷出声附和,一群张家人都对王家的门风大加夸赞。 看着场上这种情况,大理寺的官员都忍不住皱眉,这种没有情况复杂,没有具体的国法条令可依,又动辄牵扯到氏族的案子,最让人头痛。 稍有不慎,就容易引起纷争,从而闹出大麻烦,这些人仗持着法不责众,就想用陈规陋俗来倒逼官府依从他们的要求。 听着那王张两家恬不知耻地相互吹捧,沈继川也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冷着脸道。 “月姐儿是老夫的孙女,还请大人们帮忙作证,她从此改姓,从此改姓沈,我沈家没有强求家里姑娘要过望门寡的门风,从此与你们王家、张家再无干系。” “老爷子此言差矣,舍妹生来便姓王,是我王家人,哪有任其改姓的道理?” 张家人也迅速接过话道,“就是,就算要改姓,她是我们张家妇,也该冠夫姓,姓张,断没有姓沈的道理,这世上岂有仗着干亲,就想抢夺别家女儿、儿媳的道理?” 正当几方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就见沈家本已挤得人满为患的院子中,突然闯入一批来势汹汹的城卫军。 众人正觉惊疑 不定地时候,就见随后出现在院门口的一匹马上,翻身跳下一个,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才迈进院中。 见到自家顶头上司亲自驾到,大理寺的官员们迅速反应过来,快步迎上前。 “见过大人,只是一桩小案而已,怎敢劳烦大人亲至?” 郭风远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道。 “真是不知轻重,这明明是桩欺君大案,怎能说是小案?” “欺君?” 不仅大理寺的官员们被震惊得面面相觑,张、王两家人也都下意识提起心。 他们想不通,今天过来,不过是为阻止王素月再嫁,要确定她本是张家妇的身份,让她住到张家既能交出她的薪俸贴补家用,又能奉养老人而已,怎么还牵扯上什么欺君之案了? 真正心里不虚,只是单纯的对这阵势感到好奇的,只有沈家人,沈继川在县衙工作多年,别的不敢说,这眼力见儿绝对被给历练出来了。 看到突然闯进自家院中的这些城卫军进来后,避开站在东家主位上的沈家人,目的明确的包围住张王两家人,就知道‘欺君’的不是自家。 沈家其他人都能看出沈继川不受影响的状态,也能迅速意识到这事与自家无关,看到城卫军的一瞬间生出的担忧情绪,也随之散去。 郭风远没有回答手下的询问,而是直接来到沈继川赶紧让出来的上首主位,自袖袋中的取出一位圣谕展开,亲自宣读了一遍。 意思很明确,就是王素月之父在两年前,曾当众在陛下的旨意前,选择要与女儿断亲在前。 如今时隔两年后,这些人又以王素月的亲人之名,前来干涉王素月的私事,损及朝廷命官的声誉,有欺君之嫌。 故而圣谕直接罢免了两家人的所有官位,不仅在场的张王两家都将被捉拿下狱,剩下的张王两家族人也将都被捉拿到案。 跟着一起来的两家族人闻言,赶紧跪地哭求,忙不迭的试图跟王家撇清关系,可是他们此刻想要反悔,显然为时已晚。 郭风远亲自宣完圣谕后,城卫军的人立刻毫不客气地扑上前,拿绳索将两家人捆绑成两大串押走,沈家小院随之安静下来。 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顶头上司一出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名正言顺的将那群人全都给拿捏住,大理寺的官员们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钦佩与敬服。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以用这招这对付这帮人,明明他们在来前也曾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场断亲事件的过程。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往‘欺君’二字上联想,但是将这个罪名搬出来,谁敢不服气?谁能质疑这里面的法理? 郭风远收好刚宣读完的圣谕后,客气地拱手对沈老继川示意道。 “抱歉,让这些无赖叨扰到老人家了。” 沈继川赶紧躬身道,“该小老儿感谢诸位大人体恤民情,及时帮忙解决争端才对,差点让这些人耽误了吉时。” “分内之事,老人家不必客气,告辞。” 郭风远带着几个手下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一队正敲锣打鼓,挑抬着各种聘礼的人,走到巷子口。 想想沈家之前那混乱的场景,有人忍不住感慨道。 “幸亏有大人亲自出面,及时将这件事给解决了,要不然,小左的亲事被这些无耻之徒一闹,说不得就要被给搅黄了。” 其他人也都笑着附和,郭风远却摸着手袖袋中的另一份圣谕,神色平静地说道。 “距离解决,还早着呢,上边有令,这桩案子要做成典型案例,将要刊登在下一期的邸报上,拟 定成具体的律令条文,打击民间强令女子守望门寡,阻止女子正当改嫁的不当之风。” 众人闻言,赶紧神情严肃地恭敬应下,心中却忍不住感慨,自家这位上司是真敏锐,也真厉害。 就这么一桩不起眼的小案子,就这么被上升为将要树立成典型的要案。 还要根据这个案子中所暴露出的一些问题,增订国法律令,那口口声声叫嚣着所谓‘门风’‘家规’‘清誉’的两家人,这下可算是要被彻底盯在耻辱柱上了。 知道是自家顶头老大亲自进宫,及时求来一道圣谕,才能名正言顺的那两家人及时一网打尽,带去京兆府的监/狱,需要避嫌的左书意才觉松了口气。 他的上司语重心长地提点道,“因为你是我们大理寺的人,才不得不将那些人送到京兆府,由我们大理寺、京兆府与九门提督府三司共议,等到你小子成亲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们这些同僚,尤其是郭寺卿。” 左书意当然明白上官的意思,在顶头上司亲自进宫求来圣谕,才得到能将这桩案子办成典型,可以趁机增订法令条文的机会,这本来是他们大理寺一家的功劳。 结果却因他的原因,需要将现成的功劳分给另外两家,以免给外人留下可质疑的机会。 “多谢大人的提点,下官一定不会忘记大家帮忙周旋,维护下官的恩情,也不会忘记感谢郭寺卿。” 左书意是真心感激不已,他的母亲为此费尽心力,不仅他表哥夫妻与沈家人,还他的两个侄女也从中帮了大忙,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才成功让王素月看到他们的诚意,放下自己的顾虑。 好不容易才走到可以下聘的这一步,这次若被那王张两家得逞,不仅他的亲事没了着落,还会让王素月继续受制于那两家人,更难有可以挣脱的机会。 而此时的京兆府大狱中,王张两家人正在相互埋怨,张家埋怨王家犯下欺君之罪,连累了他们,一边指责王家是祸害,一边哭喊着求狱卒,忙于撇清自家与王家的关系。 王家人则在指责张家,认为若非张家人找上门,拿之前的定亲文书说事,要求王家要给个说法,或是交出本该是张家妇的王素月,他们王家也不会想到要去阻挠王素月再次议亲。 双方吵闹得不可开交,可是任由他们再怎么闹,等到的却是九门提督府的人,上门将那些没有去沈家闹事的张王两家人,全都以欺君的名义抓到大狱中与他们团聚。 当年被皇上亲自下旨斥责质问时,王教谕心慌意乱之下,选择当众与女儿断亲。 事后回想起来,王教谕已经心生悔意。 听说女儿在入仕不到两年的情况下,已经晋为从八品的官位,而且还是在中书省那么有牌面的衙门,担任据说能有机会在御前行走的职务。 这份本事比他的几个儿子都更出息,也比他自己在国子监督的职务也更有前途,王教谕更加悔不当初。 可他主动断亲在前,实在没脸去找女儿回头,只能摆出一条道走到黑的态度。 只是每当听到别人提起他那个已被他逐出家门,却很有出息的女儿时,让王教谕总会忍不住怀疑别人是不是在嘲笑他,让他对自家那个女儿积怨愈深。 直到这次张家人找上门,拿出当年的婚书说事,王教谕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怂恿他们直接去打听王素月的现状,直接去找她本人。 这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王教谕一口一个要维护王家门风,不能让王家女改嫁,从而连累王家其他姑娘清誉,以此为由,成功煽动许多王氏族人跟着闹事。 张家那边既为了能平白落个当官有薪俸,还能伺候公婆的媳妇 ,还为了维护所谓的不能让‘张家妇’改嫁的面子,更是不遗余力。 两家人想的都是法不责众,他们两族人数众多,站在大义上闹起事来,官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不仅没有忘记当年那事,竟然再次出面,直接将他们没把当年的那纸断亲书放在眼里的行为,定性为欺君之罪,正好将他们两族都给一网打尽。 被抓的同时,知道自己已被罢官的王教谕,这才想起他当初是当着皇上的圣旨,选择当众断亲一事,心中有惊恐,就有多悔恨,可惜为时已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下狱后,急于和王家撇清关系的张家再也不敢提什么姻亲,张家父母更是哭着喊着说自家孩子死后,与王家约定的亲事就已自动作废。 早没了想让王素月这个女官去他张家守寡,给张家赚钱,提携他们张家人,侍奉他们老两口的想法。 两族中的那些没有跟着去沈家闹事,却无辜跟着受牵连的族人,一天三顿地打骂带头闹事的两家人,不好打老的,就打年轻扛揍的。 看守他们的狱卒总在他们被打得半死不活后,才过来呵斥几声,制止他们的暴/力行为。 这般过了两三天,不管是带头的两家人,还是听信怂恿跟着去闹事的人,都感到有种度日如年般煎熬,说是肠子都悔青了也不为过。 完成多方取证调查工作后,京兆府与大理寺的人,仿佛才想起他们般,将他们都提出去过堂。 张家一口咬定,两家的亲事早在他们张家的孩子死后,就该自动作废,与王家没有任何姻亲关系,不该受王家犯下的欺君之罪牵连。 王家人也将责任都推到王父的几个儿子身上,说他们是因太过重情义,才会忘了断亲的事,一心还将王素月当作自家妹妹,做出这种事。 王素月在后方听得心寒不已,她的兄弟们所谓的‘重情义’,就是不遗余力的将她往火坑里推,送她去张家守望门寡。 明明是血缘至亲,待她不仅不如左家人何家人,连她刚认下不久的干爷爷一家都不如。 后者可以不求回报,不怕连累地全力维护她、支持她,前者为了所谓的家族声誉,丝毫不顾她的死活。 所以她随后出现在大堂上,按照上面的指示,为王家人求情,算是偿还王家的生养之恩,同时提出让张家签下双方之间的婚姻约定,已随她的前未婚夫死亡,彻底终结的陈情书。 说出这两个要求后,王素月还当堂提出,她从此改随干亲家的姓,姓沈,不再姓王,她的生死荣辱从此与王家再无半分关系。 听到王素月提出的几个请求,几位主审官神情凝重的稍作商量后,才以考虑到王,哦不,应该是沈素月这个当事人宽宏大量,为他们求情,他们将会请示上意,待陛下示下后,再进行宣判。 过堂结束后,京兆府府尹才一脸狐疑地问道。 “郭大人,此案上面说的是欺君之嫌,应当是没打算真用欺君之罪来处置他们的意思,那些人说得辩解之词虽然有些无耻,但也可以用来洗去欺君之嫌,毕竟那王父并没有亲自出面,大人为何要择日宣判?” 不能当场判,为这么点小事再去打扰上面,会不会给上面留下他们办事不力的印象? 郭风远直接掏出另外一份圣谕,“不必再劳你们请示,本官已经请来上谕,多关他们两天,让他们长长记性后,再直接宣读即可。” 事情的走向,这些人的反应,都与上面预料得没有丝毫出入,这第二份谕连个字都不用改,直接宣读即可。 拜读完圣谕中的内容,京兆府府尹满脸钦佩地看向郭寺卿。 “原来郭寺卿已经料定眼下的场面,已经请来圣意,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了这份圣谕,我们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案子,就有旧例可循了。” 郭寺卿收回圣谕并仔细收好道。 “不只是有旧例可循,等到这个案子正式结案后,这些处置都将会制定成相关法规法令,在大安境内全面禁止强令女子守望门寡与守寡,或是以暴力手段逼嫁、逼娶现象,若有违背,就要如这两家般,承受三代以内不得考官的处罚。” 三代内不能考官是包括科举与大招录,对某些家族而 言,甚至可以说是从此彻底走向衰败开始,可谓是非常严厉的重罚。 听说要将这些都形成正式法令条文,京兆府尹瞬间双眼一亮,立刻意识这桩案子将会成为极具特殊意义的典型,也算是他京兆府的一个功绩。 “多谢郭大人的大度提携。” 作为在京中的地方衙门,京兆府在某些方面的地位有些尴尬,与九门提督府、大理寺、刑部都能形成相互竞争抢活的关系。 由于这四个衙门中,已然高配的京兆府仍属品级最低的地方衙门,可以说是平日受气担责的机会多,可以立功露脸的机会少。 大理寺能将已经吃到嘴边的肉,拿出来分一部分给京兆府与九门提督府,可谓是相当大度,也非常罕见的做法。 郭风远没有为其多做解释的打算,简单的应付几句后,就带着自家的人离开。 等到这桩因闹得动静有些大的案子,被正式宣判后,相关处置顿时引来一片哗然,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圣谕,朝堂上也因这件展开激烈争辩。 对于守寡一事,反对的声音倒不算大,但有相当一部分大臣坚持认为在婚姻大事上,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古往今来一直奉行的人伦大义。 皇上这般直接下令干涉这些早已约定成俗的默认规矩,还制定为具体的法令条文,对此举实施重惩,实在不妥。 早在听说那个王教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时隔两年,就试图再次逼迫女儿的行径时,正宁帝就对那些人十分反感。 尤其是对方试图逼迫的,还是让一个刚刚年满双十年华的女子,一直守望门寡,正宁帝不懂什么叫做人道,只觉得那王教谕枉为人父。 想到对方此前是在国子监当教谕,干得是教书育人的活。 正宁帝就十分理解太子不待见国子监,一再强调要尤重在官学与书院为人师者,于思想道德品性方面的素养的原因。 “自打朕登基以来,何曾干涉过你们谁家的婚姻大事?宫里举办的赏花会与诗文会,可才过去不久,既然那些陈规旧俗有不妥当的地方,朝廷就有义务要负责查漏补缺。” “民间为了逼迫儿女必须要与他们反对的人选结亲,出人命的恶□□件时有发生,朕还打算这将这些也制定成法律条令,不管是亲生父母,还是叔伯、祖父母亲之类的亲戚,或是兄弟手足逼死至亲,都要偿命。” 听到这话,顿让朝堂上的众大臣们都觉无言以对。 因为他们这才想起一件事,就是不管是公主们成亲的事,还是宫里在前不久举办的那场‘相亲会’,无不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宫中早就在以身作则,给小辈们自行选择结亲对象的机会。 掌握着至高权力的皇上都能做到这一步,如今只是要求民间不得再以强迫方式,逼儿女与他们不惜以死抗争反对的对象结亲,好像还真不算过分。 再回头想想,皇上制定相关法令,只是为了让这世间少死几个青春正茂的年轻人而已,他们有什么好反对呢。 于是这两条本来引起较大争议的法令条文,再加上正宁帝临场发挥增加的那条,就这么顺利在朝堂上通过,还被直接刊登在的当期公开邸报上。 这几条法令条文所针对的人群十分明显,就是明显削减与束缚了某些父母长辈控制儿女小辈的权力。 让无数年轻人因此而生出无限欣喜与激动,纷纷奔走相告的同时,也让某些控/制欲强的大家长们都很不高兴。 不过后者的占比终究比较小,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父母,都是真心疼爱子女的人,对此并无异议。 朝堂上的大臣们不满时,还能直接与皇上争论上几句,或是上奏折陈情驳斥相关条令。 这些老百姓中就算有心中不满的,也只能在私下议论几句,做不了什么,还得牢记在心,引以为戒,若是不心犯了这些国法条令,就是犯法,还会祸及子孙。 伴随着这拨热议,由定海水师押运进京的大批金银财货,终于顺利抵达京达。 比起去年的那些,因这次的东西中,有十多车都是由瑞国国主所赠,加起来共有三四十车,由于东西太多、太沉,一路上京所耗费的时间也更长了些。 连绵不断,每车都被堆得满满的,由装备齐全的将士们护送入城后,迅速引起京中百姓们在道路两侧争相围观的盛况。 谁都知道,这绝对是朝廷又要发大财的节奏,看着车上捆绑得十分结实的那些箱子,围观百姓们纷纷猜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宝物,一个个都激动不已。 虽然不管那些车上装的都是什么宝物,值多少钱,和他们都没有半文钱的直接关系,他们也能莫名感到激动与兴奋,或者说是生出与有荣焉的骄傲情绪。 他们已经听说定海水师去年上京时,押运上京的十几车箱子中,装的都是成箱的金银,还有大量海外奇珍异宝的消息。 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后,定海水师的大将军再次上京,带进京的金银财物竟然更多,让人羡慕不已。 户部尚书柯文青听说这个消息时,先是一喜,随后就忍不住露出懊恼之色。 当初组建定海水师时,因投入太大,时任户部尚书的前任以国库钱物紧张为由,极力反对组建水师的计划。 反对无果后,在皇上的强制要求下,户部才不得不勉强拿出一部分钱物,占了不到两成的投入份额,剩下八成多,都是由宫中与东宫所出。 水师早些年一直是个吞金兽,还远比陆上军/队的投入更大,这让柯文青十分赞成前任顶着巨大压力,才给户部减少一笔巨大支出的功绩。 从前几年开始,水师开始有了些额外收入,户部的投入得到大幅减少时,柯文青还觉得暗自欣慰。 随着水师从去年开始,可以做到自养自身不说,竟然还能回馈朝廷大批的金银财货,柯文青才意识到自己与前任都短视了的事实。 可是皇上在这些投入和产出的分账方面,向来较真得很,不会多占,也绝对不会任由别家多分。 户部在供养水师的投入上,占了多少份额,等到分水师送押送上京的那些财物时,也会严格地按照相关比例分。 得知水师这次带回的金银财宝比去年送上京的那些,多一倍还不止,柯文青感到有种痛彻心扉的懊恼与悔恨,恨不得时光能倒流。 谁说这水师是吞金兽的?这分明是个可以钱生钱,投入越多赚得越多的聚宝盆! 结果他们户部竟然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只能分得些许肉渣,大块的肥肉都让宫里和东宫分了。 此刻柯文青还不知道,其中的十多箱,都是瑞王以瑞国主的名义,私人赠送给宫里的谢礼。 而瑞王等人出海一事,是由皇上与太子私人赞助,甚至没从宫中产业与东宫产业走账,所以这些赠礼,都将归皇上与太子所私有,跟他们户部没有半点关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到定海水师的押送队伍已经进入京城的消息,正宁帝的心情也很好,努力摆出矜持淡定的模样,才能强压下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随着朝廷与宫里的经济压力得到缓解后,因正宁帝既不打算修大墓,又没有修宫院之类的花钱爱好。 他的那些收入,其实大半都被花在朝廷的公用支出上,最大的好处就是想为百姓做些什么事,在国家某些建设方面增加投入时,不必跟户部磨嘴皮子,避免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可是正宁帝依旧非常享受自己赚大钱的成就感与满足感,何殊抬头看了眼接到消息后,努力管住了自己的表情,却没能管住动作,在御书房中激动得转圈圈的老爹,有些无语。 “父皇不是已在先行呈回京的清单与礼单上,看到这次送上京的都有哪些东西了吗?” 正宁帝转头瞥了仍在忙着批阅奏折的何殊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感慨像太子这样的人生,实在太过无趣。 “你不懂,仅看那单子写的,肯定没有亲眼看到实物时的冲击力大,更加让人感到喜悦和满足。” 想到早前送回的单子已被对方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都要激动兴奋个没完,抓住机会就要发表一次感慨,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的事。 何殊确实不懂,这位还想如何喜悦和满足,才算是个头。 在正宁帝的翘首以待下,车队进入京城后,直接停在宫门外,而非像上次般,是先拉到户部大库,三方按比例完成分配后,才被送入宫。 这是正宁帝的安排,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中的绝大多数都归宫里,实在没必要再去户部的大库周转,让人眼红他身家。 接到传召的几位阁老与执掌各部的主要官员,已聚集到奉天阁中,正为这件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就见随着内侍的高声通传,皇上神色平静地带着太子从后方进入殿内上首。 “诸卿免礼,定海水师再次巡海回航,说是不仅给朕带回一些海外特产,还带回海外最新立国的瑞国国主,以私人名义送给朕的礼物,就想叫大家也都过来见识一下,唉,这瑞国国主真是有心了。” 听到‘瑞国国主’,殿内众臣首先想到的便是召集一批旧部后,在大安销声匿迹的瑞王,纷纷面露惊色。 坐在上首的正宁帝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义,心中高兴到难以言喻,却要摆也故作高深,一切本该如此的高深模样。 礼部尚书何广成也下意识联想到瑞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我们鸿胪寺近期似乎没有收到那瑞国表达交好意愿的国书。” 正宁帝清了下嗓子道,“人家这次只是拜托定海水师顺便给朕带些礼物回来,瑞国又没有派遣使者来大安,又不是正式建交,没有建交国书很正常。” 说白点,那些礼物都是瑞王向他表达私人感谢与回报的心意,对方毕竟是以大安流亡王爷的身份,去的幕沙岛。 如今成功在幕浮岛开国,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地派使者与大安正式建交,不仅容易引起瑞国本土居民的质疑,也会让大安洗不清某些嫌疑。 某些真相可以给人留下诸多揣测与遐想,却不能真正落人口实,所以至少在近几年内,瑞国都不方便与大安在明面上正式建交。 听到正宁帝这般轻描淡写的只强调私交,否认双方会正式建立邦交。 殿内众大臣都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就是皇上已然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饰他与瑞王之间存在的某些合谋,另一方面,又咬死大安与瑞国之间并无瓜葛了。 可是人家瑞国 的那位开国之主,总不至于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就对他这位大安皇帝神交久矣,还给他送礼吧? 这种自欺欺人不说,还要强令他们都要接受的场面话,让他们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其实不只是他们,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但凡有些脑子,都难以相信这番说辞。 若无内幕,陛下久居深宫,如何有机会结识那远在海外的瑞国国主?还能让对方在开国后,迫不及待给他们大安的皇帝送礼? 听说此刻正在宫门外卸车的那些金银珠宝中,有一部分竟是人家送给皇上的私人礼物,柯文青再感到痛心不已。 好不容易才用水师带回的东西越多,他户部就能分得越多的理由,安抚好自己懊恼后悔的情绪,结果却得知,其中有一部分他户部竟然没资格分? 不过随着在内侍的连声通传下,定海水师大将军赵晋仁再次登场,他们纵有满心的质疑,都只能强压在心里,看着赵晋仁大礼参拜皇上后,恭敬地呈上两份礼单。 紧随其后的,是由禁卫军与城卫军们排着大长队,抬到殿内打开呈给皇上和众大臣过目的箱子。 这次的冲击力,远比他们在去岁参加宫里为给赵晋仁举办的庆功宴上,见到的那些水师战利品更大。 看着那一箱箱让殿内大臣看得目瞪口呆地反应,正宁帝身心舒爽得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殿内有一部分大臣都曾在当年,排着队地拿一项项开支预算找他要钱,而他当时穷得差点让后宫揭不开锅,那种煎熬与难堪,让他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刻骨铭心。 虽然他早已摆脱当初的困境,如今国库充裕,他的内库虽然支出大,但是赚得更多,越来越富余。 但是那种看着账本在私下偷着乐的感觉,肯定不如此刻光明正大的当众与大臣们‘同乐’的感觉爽。 何殊瞥见他那一副穷人乍富,想要大笑,又不好笑,只能故作平静地反应,总觉得对方是在自己为难自己。 让人直接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宫中内库,留下他一人独自欣赏,想怎么笑,怎么尖叫或是夸耀自己,都可以。 结果他非要整上这一出,既担心自己毫不掩饰地露出喜悦之情,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可心里又实在做不到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而事实上,换了在场任何一位,面对眼前这些折算下来,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额财产,会忍不住失态,感到高兴与激动,都是正常反应,可她了劝没用,也就只能随对方高兴就好。 毕竟她老爹这辈子活得也挺不容易,为了能寿终正寝,早早的就被她给打消了各种爱好,非常努力的配合她的各种安排,活得矜矜业业,现在只能享受这种自我满足与成就的乐趣。 因为箱子实在太多,清单上的东西也太多,逐一展示与宣读的话,这一天下来,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不说,拖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展示完。 所以在展示了一批,尽兴后,正宁帝就大手一挥,宣布结束,让汪林带着人将那些东西都搬入宫中大库。 得知其中近半,都是那瑞国国主指名送给皇上的私产,柯文青一直哭丧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不还似的郁闷。 那表情再次取悦到正宁帝,让他在回到御书房后,笑得乐不可支。 何殊很不忍心打扰他的兴致,可是随后就接到几位阁臣求见的消息,所以她还是直接提醒道。 “父皇刚露了富,这讨‘债’的可就马上来了,说得肯定是又要增设什么机构,扩充官吏规模与待遇的建议,还有修运河的事,对于这些,我们此前都已经议过。” 正 宁帝郑重其事的点头,“皇儿放心,朕都记着呢,肯定不会被他们说动了,朕的这些钱还没捂热乎呢,哪有这么快就拿出去给他们花的道理。” 不管是提升官员待遇,还是修运河的事,何殊都有在考虑,但这些绝对不能由他们决定并主导。 对于那个阁臣们提出要为官员们,根据相应品阶,增设不同名额的马夫、轿夫、护卫之类的随行皂吏一事,何殊是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决。 这些人都是看到朝廷的国库与皇上内库存有余粮了,就开始变着法地想要从国库掏钱,还能借机笼络朝野上下的官员。 这种事情,何殊也做,她当年提出由朝廷为官吏提供医保与养老保障,也是笼络这些官吏的一种手段。 既为加深官吏与大官朝堂之间的联系,增强这些官吏对正宁帝的忠心与拥护,也为通过这种方式养廉。 希望官吏们能够明白轻重,冒着丢掉前程的风险向百姓们吃拿卡要,实在不划算。 何殊考虑的是,随着朝廷的经济状况得到改善,可以考虑在适当范围内,以非正式俸禄的方式,给各级官吏发些绩效奖金,算是福利。 但她绝不同意由朝廷为各阶官员增加皂吏一事,那样做的结果,只会让朝廷背上沉重的冗官负担,还方便那些人仗势欺人。 在她的前世,这种人叫做秘书、司机、保镖,朝廷目前给那些要员也配备的有,再加上他们身边往往还跟着自带的心腹随从,完全没有增设必要。 对于修运河的事,何殊也有考虑,她考虑的是可以因地制宜,打通几处河道,方便某一流域遭遇洪涝灾害时,可以通过分流缓解相应地区的压力。 由从前的一些朝代不惜人工代价挖出的几条运河,目前尚能满足朝廷的河运要求。 随着朝廷在大安各地修路,修出又平又宽广的水泥路,现已初成规模,也极大的减轻了一些运输方面的压力,完全没必要劳民伤财的执着于增修工程浩大的运河。 最重要的是,大安早年就已通过船队引进,并在南方进行大规模种植的橡胶树,近两年已经开始产胶,相关作坊早已按照她的指示,开始研制胶轮胎,目前已经取得重要成果。 估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给这些官员一人配辆自行车,哪里还用得着给他们增设完全是在浪费人力的马夫、轿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何殊他们不知道的是,被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给刺激到的人,并不止朝堂上的这些大臣。 在定海水师回程后,最先看到从那些船上搬下的大量金银财货,又亲眼看到水师的将士们挑挑拣拣,将珍贵难得的宝物都小心装入箱中封存。 被挑剩下的那些,明明也都价值不菲,却被人动作粗鲁的直接堆到水师库房中,心中本就颇受刺激。 又看到瑞王这个刚开国的国主,就能给正宁帝送上那么多珍贵礼物,其中光摆放整齐的金砖银砖这一项,就多达数以十万两计,给庆王等人带去的刺激也就更大。 也使得他们想要去海外打江山的心情也更为迫切,什么远离故土的不舍与顾虑,全都被抛之脑后。 仅存的理智,让他们不得不耐下心,更加认真地对待水师与船队为他们用心准备的各种培训。 毕竟他们已经听说,瑞王一行人在出海前,曾在水师这边足足接受近半年的培训,才能做到全员顺利抵达海外岛国。 何况长期在海上生活的种种不便与不适,他们现在已经有所体会,事关自家性命,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连心机城府最深的庆王都不得不承认,皇上待他们这些兄弟侄子确实够大度,不仅愿意成全他们野心,还是真心真意地帮助他们。 要不然,皇上完全没必要考虑得那么周全,连各种细节都有照顾到。 换成他们自己,只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家有野心的兄弟,都给打压得永世不得翻身,怎么可能愿意成全。 而瑞王那个家伙若非得到了这份非常实在的实惠,又如何会在开国之初,就迫不及待地赶紧向正宁帝示好,表忠心。 这副嘴脸,真是……哼!要是换了他,他肯定可以做得更有诚意。 赵晋仁这趟带回的除了有瑞王为皇准备的书信与礼物,还有他与奉国公等人写给家人的家书。 何昌逸收到那些信时,心中激动不已。 哪怕早前就已收到他父亲大事将成的消息,此前还曾听到同僚们描述疑似他爹的瑞国国主,给皇上送的那些能闪瞎人眼的高纯度金砖银砖,以及海外各种奇珍异宝。 但是那些消息都不及他收到的这些信,握在手上时,给他带来的感觉踏实。 与他一起下值的孟青竹也听说了这件事,知道在这两天引起同僚们热议的那位瑞国国主,很有可能就是她那只素未谋面的公爹。 “相公自己有想过要放弃在大安的这一切,去那瑞国生活吗?” 去了瑞国,她的相公就是正经的一国王子,不再像这样,只是一个已被大安皇族宗室除族的庶民。 何昌逸毫不犹豫地摇头,态度坚定地回道。 “没想过,父亲他们也没想过,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孝,但是事实就是有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在,二老身边并不缺子孙孝敬,不差我们这一房,他们更希望我们这一脉能好好留在大安,也算是他们在大安的根。” 听到他将这件事想得这么通透,孟青竹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从私心上讲,她也不希望丈夫因为放不下父母,或是那瑞国王子的身份,心存犹虑或是遗憾。 毕竟她在大安不仅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前程,还有她那已然年迈,她万万放不下的父母。 何况对她丈夫而言,留在地大物博的大安,才能获得更多的可施展他的才华与抱负的机会。 “陛下与太子对相公都很重视,我们留在大安,肯定不会辜负父亲他们的期望。” 何昌逸有些感慨的点头道,“我只是感到有些不舍,但是对母亲而言,肯定少不了会感到犹豫吧,她亲自参与合城奇珍阁分店的建设,又一手打理至今,如今却要放弃,对她而言,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与遗憾。” 孟青竹虽然没有见过婆母,但是从何昌逸、嫂嫂们,以及左家舅母们的口中,没少听到与对方相关的信息。 综合分析下来,就是她那位婆母是位性格爽朗大气,做事十分有手腕、有能力的女子,很受执掌宫中产业的皇后娘娘信任与重视。 若非对方出于夫妻一体方面的顾虑,在丈夫被罚永远不得进京的情况下,也不便进京,连亲儿子的成亲大事都只能缺席。 孟青竹其实很想见见自家婆婆,可以有机会向对方学些本事,她自己的父母都挺有文采,教得她一身才华。 但在为人处世及实务方面,就难免有些欠缺了,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可是她早已发现,不想只做一个清高自持的才女,想要仕途闯出一番前程,她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 她的丈夫自己尚在摸索与学习成长中,又是个男子,能给她提供的经验帮助有限。 此刻听到丈夫的担忧,她笑着安慰道。 “就算感到遗憾不舍,母亲肯定也会选择去陪父亲,他们毕竟是患难夫妻,感情深厚,不过我们到时候可以请一段时间的假,去临海那边为母亲他们送行,尽量多陪他们一段时间。” 既然要出海,以上边的做事风格,肯定会安排人手,给这些家眷做些适应性训练,以免他们在出海途中出现意外。 何昌逸点头道,“我们想到一处了,等到将来,那边正式派使者来大安,申请双方建立邦交后,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出访,去那边看看他们的情况。” 说起建立邦交的事,孟青竹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那边既然给陛下准备的有厚礼,为何不趁机派使者一起过来建立邦交呢?瑞国又不比之前的那些小国,上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啊?” 这个问题何昌逸会答,因为太子亲口向他解释过某些事能做,却是永远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原因。 不过他没有及时回答,而是等到回家后,才向妻子解释这里的内情。 “父亲是以大安流亡王爷的身份去的那边,这个身份有利于父亲他们融入当地,若大安朝廷支持父亲,还派人辅助父亲去那边的真相曝露,难免会有大安派人侵占那边之嫌,容易引起当地人的排斥,并留下一些隐患。” 孟青竹这才了然,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这么说来,此举既为保护父亲他们,也是为了不给大安留下入侵异邦的口实,也对,我们大安素来奉行友待邻邦的原则,当然不会做出有违仁义之举。” 不得不说,孟青竹实在很聪明,也很敏锐,能在三观有那么一点被颠覆的情况下,还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并从中领悟出某些做事方式。 “是啊,上边会让父亲他们选择幕浮岛,而父亲他们能够这么快成事,也是有原因的,那幕浮岛上此前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父亲他们的出现,也算是给那些生存艰难的百姓带去一线生机,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当地的民心拥护。” 听到这话,孟青竹发现自己还是太浅薄了一些,原来这件事情的背后,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内情。 这么说来,不管她的公爹等人,还是朝廷,都可以称得上是在行仁义之举,不像她此前所以为的那样,只是一场与人心和权利有关的算计。 而此时幕浮岛上,一位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子,正跪伏在瑞王下首的台阶上,泪盈于睫,看上去楚楚动人。 瑞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指指旁边的座位道。 “风夫人,坐吧,孤早说过,孤并没有纳你,或者说是纳任何女子为姬妾的打算,孤的王后不日就会来此,而你,在提前结束这场战乱与成功立国的过程中,曾立下大功,孤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将会给你应有的地位与权力。” 被称呼为风夫人的女子不愿相信这话,在她看来,对这世上的女子而言,除了能成为王的女人,从而获得地位与权力外,如无根浮萍般的女子,还能有什么机会获得这些? “王上,风姬什么都不要,只想追随在王上身边,伺候王上,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听到这话,因风姬的到来,而退避到后方的左宣涛忍不住走了出来,直接坐到下边的座位上。 “风夫人,国主已经与我等议定,将会在几日后的封赏大典上,赐予你公爵之位,还将任命你为律政大臣,你就别在这里哭哭泣泣的了,实在有损你风姬大人的威严。” 风姬瞬间忘了继续流下能让人我见犹怜的泪水,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左宣涛,随后又将目光转向瑞王。 “王上,大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为防临时起变故,本来并不打算提前对外透露相关消息,可是此刻既被左宣涛给直接说了出来,瑞王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风姬迅速动作麻利地坐到左宣涛的下首,用手帕抹干眼泪,努力摆出端庄从容大方的姿态,却又忍不住担忧。 “王上待风姬如此厚意,风姬感激不尽,可妾身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其他诸位大人能同意?” 看到对方总算恢复这种正常模样,瑞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觉得左宣涛提前说出他们商议好的安排,还真是个正确决定。 这段地间以来,瑞王已被这位有着幕浮岛第一美人之誉的风姬给纠缠怕了,对方几乎是找到机会就往他身边靠,从不掩饰她的心思打算。 可是对于这位手刃她的前任夫主,也就是联军大首领,又带领她在暗地里笼络的人,杀掉那些反对者,带着大批壮士与百姓归附他们的女子,就算是瑞王,也要顾虑重重,可谓是轻不得重不得。 “风夫人,在我们的故国大安,女子也能出仕为官,因为你的大义灭亲之举,才得以提前结束战乱,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冲突与损失,所以你当然可以担起这份封赏,其他大人对此也无异议。” 瑞王从自大安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明白人,知道他们自己终究是外来者,肯定不便将新朝都变成自家人,那样做的隐患实在太大。 风姬是位在当地百姓中很具有影响力,本身却没有什么家族势力的女子,就很适合代表本地人,在新朝中占据足够高的地位。 而她能在私下谋划得当,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出手灭掉她的前夫之举,也足以表明此女心机手腕能力都不缺。 完全可以胜任律政大臣这个权力虽然很大,却很容易得罪人,尤其容易引起当地人不满的职位。 得知自己竟能得到如此厚待,风姬当然是一万个满意,身为幕浮岛第一美人,她曾引起多个势力首领的争抢。 有过辗转在数个男子身边的经历,她比谁都清楚权力与地位的重要性,这也是她被迫依附在不同男子身边的原因。 此前的幕浮岛上,女子除了能从自己所依附的男人那里获得地位与权势,根本没有其它任何机会。 所以她此前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凭借自己立下的功劳,在这位新王身边获得一席之地,毕竟她很清楚这些流亡至此的外地人,需要她的帮助。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外来人虽然没有被她的美貌所 蛊惑,却愿意直接给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地位与权势。 有了这两样,她会过得比自己曾依附过的男人更加威风,哪里还有心思惦记着要当王的女人,她需要像这位左大将军说得那样,树立自己的威严。 “那大安真不愧是英明神武的王上与诸位大人的故国,实在令人向往,风姬多谢王上的厚爱,定当不负王上的提携。” 这绝对是风姬的真心话,瑞王和左宣涛的话,无异于是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知道,这世上的女子,也能与男子一样享有某些地位与权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经过那场虽然没有真正按照欺君之罪论处,却也让那王张两家人损失惨重的案子后,王素月已正式改名为沈素月,成为被记在沈氏族谱,沈卓父母名下的义女。 因接到家书的何家人与左家人还要赶回合城,处置好自家在合城的家产后,收拾行李后去临海府接受训练,为正式出海做准备。 所以双方商量过后,便就近挑了个吉日,将沈素月和左书意的亲事办妥后,两家人才离京返回合城。 即将抵达合城的途中,迎面遇上快马疾驰,明显是要前往京城的信使,两家人的心情下意识提了起来。 崔文月难掩紧张地抓住婆婆的胳膊,“母亲,是不是边关有战事,那些人看着很急迫的样子。” 且不说他们家中的孩子还都在合城,在合城生活多年,亲眼看着那个脏破旧的小城,在近几年来,逐渐褪去昔日的旧模样,变成一座热闹繁华的大城。 他们也不希望边关起战事,因为谁都清楚战争所能带来的巨大伤亡损失,哪怕他们这次回合城后,将要搬离那里。 李氏神情凝重地拍拍儿媳的手臂,十分冷静地回道。 “看上去,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我们离开前,大安与草原蛮族之间的交易十分顺利,如今刚过去几个月,应该当不存在双方突然起战事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李氏听小姑子提起过,大安与那些靠近草原的那些蛮族部落首领之间,保持着非常友好,可互惠互利的良好合作关系。 而蛮族那边,现在已对大安生出依赖,在大安没有翻脸,拒绝与蛮族交易的情况下,那些蛮族实在没有理由突然再起战事。 大安鼓励蛮族多喂养牛羊,还大肆收购他们的马匹的策略,如今已初见成效,那些蛮族按说也不敢再起侵略大安之心。 毕竟作号称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那些蛮族最大的依仗就是马,没有充足的马,他们将会宛如被拔牙的老虎,对大安无法构成威胁。 那行色匆匆的加急信使,让洛氏的心中也有些紧张,但她还是笑着点头道。 “大嫂说得是,可能是有什么事,但是肯定不存在什么战事,要不然,咱家大掌柜肯定会派人送信通知我们。” 这话一出,众人都放心不少,瑞王妃是奇珍阁的大掌柜,在合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与草原蛮族那边也没少打交道,消息比一般人灵通。 若是边关有起战事的危险,对方肯定不会任由他们毫无准备地回去。 正式的急奏还在路上的时候,何殊这边已收到由奇珍阁的信鸽渠道,在短时间内发回的秘信。 看到信上说,因草原上的多个区域发生大旱,尤其是草原深处的一些部落,因损失太过惨重,难以熬过今年的冬季,已经决定组织各部落,对大安的边境发起大规模入侵。 与大安接壤的外围区域蛮族部落在大安的帮助下,损失的牲口有限,日子过得正滋润,不愿加入草原部落联军。 可是他们只是这些部落实力有限,不是那些从草原深处出来的大批部落的对手,若是拒绝反抗,估计会被对方先给宰了祭旗,还要顺便将他们的财产抢走。 所以那些与大安合作默契的蛮族在得到消息后,赶紧给大安的边境驻军传信,并设法藏匿自家的牛羊与粮食等财产。 另一边却摆出自家也因旱灾损失惨重,连马都死掉很多,很乐意加入联军的积极态度。 正宁帝郁闷地叹了口气,“还以为有皇儿实施的互市政策,那草原蛮族迟早会是我们大安的囊中之物,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还给整场大活。” 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经历,让何殊天然的反感与排斥战争,所以她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尽量用和平手段解决争端。 但她并不会天真地以为,其他人也与她是同一个想法,甚至她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清楚国家武力的重要性。 所以她这些年来,不惜顶着‘重武轻文’的草包头衔,也要坚定不移地一再增加大安在军队与武器研发方面的投入。 “事实证明,我们所实施的双边贸易策略,还是相当有效的,那些在互市中吃到甜头的部落,都忙着给我们传信,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正宁帝当然也知道,可他更知道草原深处那些骁勇善战的草原蛮族的威胁有多大。 何况这次还是那些部落联合起来,组成人数多达近五十万的联军,给大安带来的威胁与压力更是空前的大。 “这也是个问题,好不容易与外围那些部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如今也被迫加入到联军中,到时候打起来难分敌我,被杀了怎么办,前面几年下的功夫岂不白费了?” 想起这些,正宁帝就是满心的愁绪,对那些发动战争的敌人深恶痛绝。 何殊当然知道她老爹一遇上这种事,就会变得手足无措,毫无应对之力,便露出仿佛胸有成竹的笑容安抚道。 “父皇不用担心,现在的形势与早前不同,我们已经拥有一些主动权,外围那些无意战争,心在我们这边的蛮族部落,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儿臣这就给夷北军下指示。” 听到何殊说得这么肯定,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正宁帝好奇地问道。 “皇儿打算怎么做?那可是近五十万的蛮族大军,不算外围的近十万,也有三十四万人马。” 纵观过往的那些历史,就能发现,一旦发生这等大规模的战争,每次都能让大安损失惨重,丢城失地都是常事。 何殊起身拉下一份草原部落的分布图,这是一份在蛮族人的辅助下,耗时许久才绘制出一份颇为详尽的地图。 “那些蛮族瑞已组成联军,如今已往我们大安边境这边来,他们后方的几大王庭正处空虚状态,只要我们的人能在那些蛮族的配合下,绕开联军途经区域,直接在短时间内,千里奔袭这些王庭,就能抄了他们的大后方,实施斩首行动。” “再让外围的这些蛮族人,瞅准时机在联军中散布后方王庭已被攻破的消息,扰乱军心,只要这时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就能有机会解决掉联军中的那些首领。” 对于外围这些部落而言,能够趁此机会摆脱那些王庭的控制与剥削,从而在蛮族内部获取统治地位,绝对是他们不遗余力要做的事。 何殊从不认为这世上会存在一劳永逸,在她看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平静无波的表面之下,往往会暗波涌动,所以他们需要做到时时居安思危。 这也正是她此前一直灌输给正宁帝与皇后的思想,才能让他们没有耽于享受权势富贵,而是始终怀着积极努力的心态奋斗,从不敢松懈,毕竟自家还藏着一个大秘密。 所以她在边关实施双边互市的惠政的同时,也利用双方之间的关系和睦,让夷北军往草原上派了不少人。 那些人不仅成功绘制出草原上的详细地图,其中一部分特意挑出来的方向感强,记性特别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活地图。 为的就是方便在关键时候,可以实施这种精准打击,而如今,正是需要用到这些后手的关键时刻。 若是操作得好了,对方组成联军,试图入侵在大安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安从此彻底反制草原蛮族的一个契机。 正宁帝不懂兵法,所以 他不知道太子的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希望皇儿的计划可以成功吧,若是正面打起来,我们大安的这个损失可就大了。” 且不说大军出战的各种物资损耗,单说那动辄就会造成的数以万计的伤亡,更加让人心痛,毕竟那些可都是大安的壮劳力。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深受何殊的某些观念影响,考虑这种损失时,正宁帝的这些想法可以说是很有何殊的风格。 何殊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能成功,毕竟她所能给出的只是一个作战思路,至于具体将会如何操作,需要看身在前线的夷北军将士。 执掌夷北军的胡庆元是大驸马,曾是武将世家,早年也曾因功获得爵位,只是随着他的祖父战死沙场,还让朝廷吃了败仗,便被罢了爵位。 这是何殊当年选他作为大驸马候选人时,调查得出的信息,直到宋太师死前曝出那些真相,何殊才知道,原来大驸马的祖父也是死于西阳平叛之战中。 胡庆元早逝的父亲当年在平叛之战中身受重伤,虽然勉强活命,却是再也上不得战场,家里被罢了爵位,还要感谢先帝没有追究胡家的战败之责。 父母相继离世后,胡庆元小小年纪就投身军中,因战功而步步高升,后来被何殊看重,选为驸马候选人,又被大公主挑中,成为大驸马。 这是一位不仅自身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因家中世代据守合城边境的家族渊源,对蛮族的战斗风格也十分了解的将军。 命他执掌夷北军后,早年时常来扰边的那些蛮族,被夷北军给打得闻风丧胆,为后来的顺利互市打下良好基础。 毕竟那些草原蛮族素来信奉强者为尊的原则,打不服,或是看到对手弱,他们就会只想做无本生意,压根就不屑与人谈合作,或是出尔反尔。 何殊所做出的指示,通过秘密渠道发出去的同时,已经开始备战的夷北军大营这边,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凝重的肃杀氛围。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先将合城与周围村镇的百姓撤离,对方这次来势汹汹,正式打起来后,战势难料,很有可能会波及那些普通百姓。” 没等胡庆元开口,就有其他将军接过话道。 “边关在近几年来,常住人口数量已增加一倍不止,又即将要到秋收季节,这么多的百姓能给迁到哪里?” “合城新修的城墙十分牢固,将城外那些百姓都迁到城内,让他们将那些将要成熟的粮食先收了。” “按说你这个办法还不错,可是一来城中不一定能容纳得下那么多城外居民,二来万一合城遭遇围困,或是被攻破,这个损失将会更大,朝廷这些年再三强调,要求我们这些驻军一定要做到以人为本,不管是遇上天灾,都要将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视为第一任务。” 胡庆元抬手制止住将要起争执的下属,皱眉思索道。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也应该调整作战思路,不要总将正面战争视为唯一方式,要想想如何利用我们现有的优势,争取做到能以最小的伤亡损失,取得最大战果。” 在场众人闻愣了一下,有人忍不住开玩笑道。 “大将军,与此前相比,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有部分蛮族和我们关系好,不仅没有打仗的想法,还愿意为我们通风报信,我们干脆鼓动他们造反,与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让他们干掉那些来自各大草原王庭的首领,让他们不战而退算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大将军,其他人都大笑起来,本来凝重的氛围也因此而变得轻松不少。 但在发现大将军不仅没有笑,还露出若有所思有反应时,其他人的笑容缓缓凝在脸上,有些费解的彼此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挺茫然,开玩笑的那位陈副将赶紧解释道。 “大将军,末将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这事不现实嘛,那些来各大王庭的大部落人数那么多,外围这些部落根本不是对手,就算造反也只是送命而已,他们不可能愿意配合。” 众人都纷纷点头,这也是大家为什么都当玩笑话,一笑了之的原因。 胡庆元却皱眉思索道,“不,你的话提醒了我,若有我们夷北军的配合,再说动那些蛮族,你的想法其实具有一定可操作性,只是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做。” 但是若能顺利做成,绝对是大功一件,能以最小的伤亡损失取得最大胜利。 暂先放下心中的那点想法,胡庆元环视在场众人道。 “我们年初装备的那批火铳不仅方便携带,威力也更强,再配合那些床弩之类的远程大型杀伤武器,肯定能将对手阻在边境之外,将要起战事的消息,可以流言的方式,暂先散布出去,让老百姓们有些心理准备,边境没有失守之危前,不必强行组织百姓搬迁。”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将又商讨了一下各营帐中的人员及武器装备等信息,初步制定一个对战方案后,才结束这次的会谈。 先帝时期为了集中掌握兵权,只给各军的最高将领管理军队权力,想要调用大军,需要得到皇上的手谕。 到了正宁帝这里,继承的也是这种兵权集中制,只是相较于先帝时期,给了各地驻军将领放宽了一些权限,在事急从权的情况下,给予一定范围内的调兵权。 因为有对方的内部人士帮忙通报信,夷北军这次可以说是草原那边刚开始调集联军,这边就已得到消息,经朝廷与夷北军都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之前对互市一事,尚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反对心理的胡庆元通过这件事,总算是看明白了宫里用心良苦。 在他眼里不堪教化,哪怕得了大安的好处,仍会对大安构成威胁的那些蛮族人,在这种关系到生死的大战面前,还不忘及时给大安通风报信的举动,让他一边感慨那些蛮族也不是不能处,只要利益到位即可。 另一边又肯定了自己的某些判断,例如那些人确实不堪教化,对自己的族群都谈不上什么忠诚,为了一己私心,转头就能出卖。 大公主听到丈夫的感慨,不禁失笑,她的丈夫是个直爽性格,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宫里那位的心思算计,就算他现在悟出了那么一点,但也就是皮毛而已。 “相公不用担心,奇珍阁那边传信快,皇弟知道这边的形势后,应当很快就有旨意示下。” 胡庆元有些不解地问道,“皇弟?夫人是说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事,应该是由陛下决断吧?” 大公主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想到太子,就顺口透露了某些真相。 本想改口,但她随后便想到太子已然年满十七岁,将近及冠之龄,某些真相也是时候该让大驸马有个心理准备了。 “外面人老说皇弟重武轻文,而他在这些方面,也确实挺有天分,对于这次的事,皇弟肯定会给出合适的建议。” 这就是离得远的弊端,因为离得远,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少,对于某些真相,知道的还没外人多。 在胡庆元的印象中,自家小舅子,就是一位深受皇上与皇后宠爱,却很难得地没有被宠坏,性格一向沉稳大气的小太子。 也能理解,毕竟皇上膝下那么多的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没有这个儿子傍身,没有继承人,即便皇上具有雄才大略,他的皇位恐怕也坐不稳。 但是胡庆元虽然不像大多数外面人所认为的那样,认为太子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但他觉得妻子说得也不靠谱。 那位在深宫中长大的太子,就算喜欢习武,身手不错,骑马射箭的水平也很不错,没在战场上历练过,如何能对如此关键的战役提出有用的建议,就算要纸上谈兵,那前提也是要读书。 当然,顾虑到妻子的面子,胡庆元并没有直接反驳什么。 “太子的建议,臣当然会很重视,不过我们还是要把握机会,先做好各方面的应战准备,不能等到朝廷的旨意正式抵达后,再仓促地上阵。” 说完,胡庆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建议道。 “夫人还是先带着孩子们去高威府住段时间吧,阳平他们近期不是去了那里吗?你们姐妹正好聚聚。” 大公主迅速领会到丈夫的安排,态度坚定的回道。 “我们不走,我相信相公一定能率领夷北军守住边境,大获全胜。” 她既是公主,又是大将军夫人,一旦在这种时候后撤,相当于是不信任夷北军的作战能力,对士气是种莫大的打击。 胡庆元犹豫的地方也在这里,只是人都难免有私心,他自己纵然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会后退,但是妻子儿女是他的全部,他不忍让他们承受任何风险。 “夫人不要着急,我们夷北军近些年虽然不曾经历大战,但在平时从没疏于训练,绝对有信心守住边境,主要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派人偷袭,夫人和孩子们就会是他们的最大目标。” 蛮族那边也都知道夷北军大将军的夫人是公主的事,若能捉拿住公主与大将军的儿女,对蛮族而言,绝对是个莫大收获。 所以他们若是留下,处境远比那些在官方的统一规划下,关键时候可以躲入家家必备的地窖或暗室中,顶多只会损失一些财产的普通百姓强。 大公主却态度坚定地回道,“就算存在被偷袭的风险,我们也不会撤离,我们要留在这里,表明我们相信夷北军一定能守护好大安的边境,也能保护好我们这些大安子民的态度。” 胡庆元感动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选择尊重她这个一心为他考虑的决定。 没过几天,收到奇珍阁派人送来上谕时,胡庆元的心情本还有些沉重,只想在可以的范围内,竭尽全力的多为府上安排些好手,保护他的妻子儿女的安全,以备不测。 可是看了上谕中做出的战略指示,胡庆元顿时心情一振,心中的顾虑全消。 陈副将那日开玩笑般提到的‘策反’,他后来也曾反复思考过,却因始终想不出可以完善那个策略,将其变为现实在的周全方案,只得无奈放弃。 如今看到宫里下达的这份字迹陌生,盖有东宫太子印鉴的谕旨,胡庆元顿时感到有种有豁然开朗之感。 赶紧召集心腹部将,按照东宫谕旨中写的方案布置下去。 正如何殊所料,对于这些领兵经验丰富的将领而言,他们很多时候缺的只是一个方向。 有太子帮忙指明方向,那些细节自有夷北军的这些将领们负责填充与完善。 当蛮族组织联军准备侵袭大安的小道消息,在合城及周围区域开始传播时,谁也不知道明面上正在集结,做应战准备的夷北军中,其实已派了多支精兵强将轻装上阵,深入草原深处。 接连忙了数日,才总算做好初期安排的胡庆元回府后,拿出那份东宫谕 旨。 “还是夫人料事如神,太子殿下果然是位天生的将才,拥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本事,实在太厉害了,令臣等万分钦佩!” 想到自己之前还曾质疑太子连纸上谈兵的能力都不具备,胡庆元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他是真没想到,自家那位虽说很喜欢习武,他也曾亲自确认过,骑马射箭的本事的确不俗,就是看着颇为清廋的小舅子,竟然真的是位很有谋略之能的将才。 看到东宫谕旨上的太子手迹,以及盖上的东宫印鉴,大公主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太子已经在为正式走向台前铺路。 而这次的蛮族联军来袭,这份东宫谕旨,就是太子正式在台前亮相,并收服这些将士军心的大好机会。 看看她丈夫这钦佩之情溢于言表的反应,就能知道她那位皇弟正式以自己的名义下达的这份谕旨,所具备的威力。 “我是因为知道太子在这些方面,比父皇更擅长一些,才会那般提了一句,不过太子毕竟离得远,他的建议确实能对此战起到助益就好,不过我们还是要考虑到现实情况,做好严防死守的应战准备。” 胡庆元有些不赞成地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太子考虑得十分周全,只要按照太子的这些指示做,我们这次绝对能有机会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大公主当然知道,知道她那位皇弟对于自己不确定的事,不会轻易干涉,但是对方既然出手,肯定会很周全。 她虽然经常阻止二公主吐槽太子心眼多的话,但她自己其实也很清楚其中的某些真相。 从开设双边互市起,大公主就已敏锐地意识到这是太子在下一盘大棋。 听说宫里要求她丈夫挑选满足某些特定要求的人手,前往草原绘制舆图,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所以她才能在得知草原蛮族的联军,正来势汹汹的打算入侵大安时,立刻猜到,太子这次肯定会出手,毕竟那就是一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喜欢留下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后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夷北军这边已经按照何殊旨意布置好后,京中这才收到从快马送上京的急奏,不仅引起朝堂的高度重视,听说消息的京中百姓也对此议论纷纷。 朝堂上的大臣们各抒己见,有人提议要遣使者议和,有的主战,提议要从其他地方调兵增援,为夷北军增加武器等装备,要求夷北军务必要将蛮族联军阻挡在边境外等。 看着主和与主战的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正宁帝再次深感庆幸,要不是他有太子,肯定会被这群家伙成事不足,败有事有余的家伙给带沟里。 可是太子的谋划事关机密,在结局未定之前,都不宜对外透露,正宁帝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摆出一副忧忡忡的样子,任由这些大臣各种发挥,再逐一驳回。 时间久了,发现皇上除了按例下旨,说些要求夷北军上下要全力备战,将敌人阻于大安边境外的套话外,一副不急不躁,仿佛稳坐钓鱼台的淡定态度,不禁感到费解。 虽然近几年没怎么与草原蛮族发生战事,但是大安因为深受其害,对草原蛮族的贪婪与残暴,都印象深刻。 所以在听说这次是由草原深处的几大王庭,组织近五十万的联军,打算合力入侵大安,有些大臣首先想到的就是议和。 他们认为可以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助那些草原蛮族渡过难关,比被近五十万骑兵攻入大安,所造成的损失小。 那些人没敢直说的是,还可以要人给人,反正皇上的公主多,其中有两位将要及笄,将要到适婚之龄。 不过即便他们没有直说,皇上对他们那些提出议和的大臣,直接表现出十分不满的态度。 “按说现在的朝堂已经被我们整顿得差不多了啊,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可憎之人呢?” 继瑞王之后,又被庆王他们给带走一批人,朝堂上按说已经少了许多从前表现得十分活跃,给他添堵的人。 他之前还在感慨,还是太子有办法,兵不血刃地肃清掉一大批人,让朝堂变得清静了许多。 事实证明,那只是他的错觉而已,一旦遇上这种大事,跳出来的人依旧很多,那些心思算计依旧让人感到可憎。 何殊对于这种状况早就有预料,因为朝堂是大安最顶尖的名利场,永远不缺那种醉心于名利之人。 每逢朝廷遇上这种大事时,就是那些人从中发现机会,试图从中争取到一些什么的机会。 换掉一批,上来另外一批,一时还能安分,不可能所有人都会一直安分。 她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让那些换上来的,保持相对较为清白的身份背景,确定他们都是能做事,愿意做事的,比离开的那些正事干不好,还总爱找机会蹦跶的人强些。 “不过是各有所图而已,父皇还没适应吗?反正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他们的一切图谋都成空,不用被迫听从他们的建议。” 想到先帝在时,好像经常出现先帝被迫依从朝臣建议的事,正宁帝的心情才好转。 “适应归适应,就是觉得那些人太过烦人,朕都不想搭理他们,结果他们却愈发的来劲,朝堂上不驳了他们的奏请,还要在下朝后追过来。”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再耐着性子坚持几天吧,等到边关那边的好消息传回京里,那些人自会消停。” 不过还没等边关传回好消息,朝堂上就发生一件大事,迅速转移了朝堂上许多大臣们的注意力,让正宁帝的耳根子清静许多。 这就是翰林院大学士高崇礼主动奏请致仕一事,虽然早就生出急流退的想法,但他一直想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更为体面退场。 所以他一直等到将自己负责主持的一些重要任务,例如需要修撰的书,以及皇上分配的那些被篡改的典籍,都完成后,才毫无预兆的突然主动提出要告老还乡。 依高崇礼的年龄,完全还可以在朝堂上奋斗个一二十年,以他的资历,也有机会争取一下宋太师去后,腾出来的那个阁老之位。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在低调了半年多后,突然选择主动致仕,顿时在朝野内外引起诸多猜测。 正宁帝却对此乐见其成,他早知道高崇礼作为宋太师的心腹,太子只是因为翰林院如今负责的事情,已经变得不那么关键,才会一直放任,没有抽出手及时处理掉对方。 再加上对方在宋太师去后,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沉默,不再像从前,朝廷每每遇上什么重要事,他都会跟着宋太师,跳出来给他添堵,包括这次的蛮族联军将要入侵一事,他都没有跳出来发表意见。 拿着对方请求致仕的奏折,正宁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算他有自知之明,朕很喜欢这种可以好聚好散的结局,希望能有更多人效仿。” 何殊笑着回了一句,“若都效仿,没人给咱们干活了怎么办?你忘了先帝朝时,某些大臣合起伙来用这种方式倒逼先帝的事?” 正宁帝却不以为然地回道,“怕什么,皇儿不是早就准备的有储备官员吗,遇上像咱们爷俩这般大度的明主,是他们的机会,不知道珍惜,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正宁帝,何殊笑着摇摇头。 “儿臣记得父皇好像挺喜欢听这高崇礼讲经,他如今要致仕,您就不犹豫一下?” 听到这话,正宁帝颇有些悔不当初地摆手道。 “皇儿就别提那些前尘过往了,朕当初虽然不喜这高崇礼爱跟着宋太师蹦跶,但是考虑到人家是师生关系,就觉得他那也是应有之义,见他确实满腹经纶,才会对其多有赞誉。” “自打知道他在背地里跟着他的恩师做下的那些事,再想想这些年来,他竟能心不虚、理不亏地给朕讲史,朕就觉得这人实在可怕。” 在何殊看来,这些简直是这些高官们的基本素养,她爹会觉得可怕,是因为他总对人性抱有过于美好的期待而已。 才会在真相被揭露的时候,生出这种类似被愚弄、被背叛的愤怒与排斥感。 “也是,那高崇礼这次算是做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 当其他人还好奇与议论翰林院大学士突然致仕的事,与蛮族联军有关的话题热度大降时,何昌逸夫妻与左书意夫妻最为关注的仍是与合城有关的消息,殷切期盼着来自合城的家书。 “我今天隐约听到几位上官议论,从皇上对合城那边所面临的入侵危机毫不上心地反应看,合城那边应该是已做好了什么万全准备,有必胜的把握,只是不便公开,才会一直态度模糊。” 听到沈素月的话,其他三人的表情都缓和了一些,何昌逸点头道。 “若是这样,可能还真是宫里对这场战争很有把握。” 孟青竹接过话道,“宫里向来尤为重视百姓的生命安全,若合城存在被攻破的危机,想必当地衙门也会提前组织撤退,尽量避免伤亡损失。” 连他们这些门下省官员都能看出上面的这些态度,地方官员对这种与自家仕途直接挂钩的考核指标,肯定也会尤为重视。 “我娘他们这次回去后,本来就打算要离开合城,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合城,前往临海的定海水师大营了。” 定海水营返航后,没听到主力大队再次出海的消息,那里绝对会非常安全。 不过话虽这么说,一日没有真正得到合城那边的确切消息,这心里总会难免放心不下。 直到半个多月后,据说一直在备战的夷北军,突然传出大捷的消息,让正觉人心惶惶的合城百姓都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既没听说据说多达近五十万的联军靠近边境的消息,也没见到据说一直在备战的夷北军正式拔营出征。 结果他们这些老百姓前后紧张担忧了近一个月,直接得到已然大捷的消息,这确定不是夷北军糊弄人的虚报战功之举? 虽然连合城当地的主政官员都忍不住生出这个质疑,可是出于对战功卓绝的夷北军的信任,倒也没人真这么认为。 何况普通人都知道,就算要做戏,也不用撒下这个已惊动朝廷的弥天大谎。 正当合城百姓感到一头雾水时,就看到夷北军的胡大将军带着人去了趟草原,带回大量反穿着蛮族联军服饰,自称是夷北军将士的队伍,相继从草原方向押回大批蛮族将士。 合城百姓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人家夷北军真的已经直捣蛮族联军的大营。 将近五十万的蛮族大军从内部瓦解,然后俘虏了一大批蛮族将士回来。 虽然这波操作让人看着十分迷糊,想不通夷北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毕竟可以确定的是,夷北军的主力大军始终不曾离开大营。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又传出夷北军的将士突袭草原深处的几大蛮族王庭,趁蛮族联军出征,后方防守空虚的机会,直接俘虏了那些王庭的大批王公大臣与其家眷。 而这一切,都是夷北军遵照东宫太子下达的谕旨做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夷北军这次能以最小伤亡,大获全胜,不仅俘虏无数,还成功将蛮族几大王庭同时攻破,堪称是史无前例的创举,让边境百姓高兴到相互奔走相告,都对夷北军推崇不已。 结果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竟然传出夷北军这次是因遵照东宫太子的指示,才能取得如此令人惊艳的战绩,几乎让所有听说这个消息的人,都感到心情有些微妙。 皇上英明睿智、爱民如子的事实,大安百姓都已打心里承认,毕竟他们对此有着切身经历与感受。 可是太子,还不到及冠之龄,就说他已拥有可在数千里外指挥夷北军,打出这么一场漂亮仗的本事,怎么那么让人难以置信呢? 随着夷北军大捷的消息,与夷北军此次是遵照太子制定的策略实施,才能取得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大安,迅速引起士林与百姓们的热议。 何殊当了十三年太子,这是第二次在大安范围内引起这么高的关注与议论。 上次还是在正宁九年,太子提出税改方案,以及户部向东宫公开道歉,坦承户部在过多年里,曾挪用东宫产业多少真金白银时。 当时就有许多人猜测,那税改方案应该是皇上为帮太子争取民心拥护,巩固太子的地位,为太子增加影响力,才会借太子的名义提出那场税改。 后来的事实也表明,皇上的苦心没有白费,从税改方案中受益的广大底层老百姓,都对提出税改方案的太子感激不已,称颂他是位与皇上一样贤明的太子。 在没有外人的提醒下,这些老百姓不会主动质疑什么,从来都是朝廷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可是这次竟然传出太子还具有在数千里之外,成功指挥一场大战,并完美获胜的能力,就让许多人就接受不了了,认为皇上实在是宠太子太过。 为了强捧太子,不惜为太子抢占夷北军诸位将士的功劳,哪怕他们能够理解皇上一心为独子打算的想法,也无法接受这么过分的做法。 于是朝廷在各地安置的建言箱,继初期的时常爆箱过后,逐渐冷清了数年,如今再次出现爆箱的火热现象。 有许多文林中人,都直言不讳地指出皇上此举的不妥,认为太子最需要的是好好读书,多读书,得到更好的教导,而不是像这般,往他身上堆砌并不属于他的功劳。 从长远看,这样做的结果,只会给太子留下隐患,与国无益。 “哈哈,若非朕比这世上所有人都清楚,那些本就是你的功劳,绝对不存在朕为了捧你,强夺人家夷北军将士功劳的可能,看到这些人的苦心相劝,朕绝对会忍不住动摇。” 或者说,若非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太子的本事,看到这些可谓是众口一词的劝诫,他甚至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那些让人大力抨击的操作。 虽然这些早在何殊预料之中,但是看到那些人,尤其是那些文人的反应那么激烈,她也忍不住苦笑。 “看来儿臣这些年的草包形象,可以说是已然深入人心啊。”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之前让你在人前多走动些,言语多些,你总是不愿听,而且你完全可以让胡庆元在公开这个消息时,直接公开你的谕旨为证,让那些将军出面为你作证,为何却要这么拖着?给人留下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也不好吧?” 何殊却对此十分淡定,“儿臣这次采取的是欲扬先抑的策略,加重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印象,等到那些舆论发酵到一定地步后,再公开证人证据,更具可信力。” 何殊想的是要趁此机会为自己立威,洗白自己此前在外留下的草包形象,同时也为增强自己在军中将 士心中的影响力。 世人往往都会对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意外反转更感兴趣,印象也更深,何况是他们误会她没有真才实学,是在沽名钓誉在前。 正宁帝还没有见识过欲扬先抑和事情反转,所具备的威力,听她说得这么有信心,只得三感慨道。 “反正皇儿的主意向来多,希望你这次也能如愿得好。” 与此同时,合城中的瑞王妃等人,已在处置好家当,收拾好方便携带的行李后,准备在近日出发前往临海府。 瑞王妃虽然不舍,但也不得不忍痛辞去奇珍阁大掌柜的职位,与自己看好并推荐的继位者办好各种交接。 这次将要一起出海的,除了何家与左家的家眷,还有早年跟着瑞王一起被发配到合城,又一起出海的其他几家家眷,彼此都是姻亲,关系很亲近的那种亲戚。 大半家累少的人家,已选择在此前先行一步,先去了临海府。 瑞王妃等人之所以没有急着走,一来是为办奇珍阁的大掌柜一职的交接事宜,二来则是因考虑到合城的形势问题。 她担心自己若在城里正在流传着蛮族联军将要来袭,合城有被攻破之危的紧要关头离开,会加深城中百姓的恐慌。 毕竟她是在合城拥有一定声望与地位,外人心中可以手眼通天的奇珍阁大掌柜,在别人看来,她肯定知道更多真相,而事实则是她虽然是某些信息传递的经手人,却没看过具体内容。 不过在她看来,夷北军既然没有让官方组织百姓撤退,就意味着情况没到那么危急的地步,轻易撤离,只会给那些家境不宽裕的百姓增加压力和负担。 所以她在办好奇珍阁大掌柜的交接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哪怕她有不得不离开的正当理由。 怀着这样的顾虑在合城一留,就留到了夷北军大捷的消息,合城内外所弥漫的那种紧张氛围一消而空,瑞王妃等是人的离开也正式提上日程。 被发配到合城的这十多年,这些人都可谓是经历复杂,感触良多,如今真到了将要离开的时候,心中甚至还涌出一些不舍。 毕竟他们在这里经历过苦难,也经历过可以挣脱泥泞的喜悦,还经历过各种奋斗与努力,并取得相应的回报。 远离了昔日的尊荣与富贵,过着这种简单而又平静,就算身体需要受些累的生活,也有着别样的充实与满足,让他们乐在其中。 “现在一出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皇上不该抢占夷北军将士的功劳,放到太子殿下身上的事,但我总觉得,陛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洛氏看来,那样一位对他们这些人都能如此宽仁大度的皇帝,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抢占别人功劳的举动? 可是夷北军仿佛没有听到外边的那些议论,一直没有出面解释的行为,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其中到底存在怎样的内情。 洛氏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那可是夷北军,要真被抢了功劳,哪怕大将军是大驸马,恐怕也会难堵悠悠之口,可是你们看看,那夷北军上下,只顾着为打胜仗感到高兴,没有半点怨言,哪像被抢功的样子?” 军中将士可不像朝野上下的那些官员好说话,他们拥有武力,大多都是容易热血上头的鲁莽人,真要被抢了功,他们自己会跳得比谁都高,哪里轮得到让外人替他们不平? 将军府出身的洛氏对这种情况十分了解,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有许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指责皇上不该帮太子抢功,而且还是抢这种不世之功。 与此相对应的,却是夷北军的人提起这场该太子居首功时,都是心服口服地反应,毫不勉强 ,也不存在什么委屈与埋怨。 “说到底,还是外面人不了解内情,都低估了太子殿下,虽然我也不曾和对方打过交道,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那些真正和宫里有联系的人,对太子都有些讳莫如深。” 听到瑞王妃的话,李氏突然想起他们在京中时的情况。 “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逸哥儿和他媳妇提起东宫那位时,好像也都有些讳莫如深,每每提起皇上,都少不了会带上太子,反正感觉……就是他们好像都挺敬畏那位太子,深恐怠慢般。” 但是偶尔提到只与皇上有关的话题时,何昌逸的语气神态明显都要更放松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对长辈的尊敬和孺慕,多过对其身份应有的敬畏。 洛氏迅速接过话道,“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听大嫂提起,我才想来一件事,有次晚上我起来喝水,见逸哥儿屋里不仅点着灯,门还敞着,只拉下防蚊纱,就想过去劝一下,结果听到他媳妇也在劝他早点睡,逸哥儿却说什么‘殿” 听到嫂嫂和弟妹的话,瑞王妃也随之想起某些细节,例如在何昌逸写给家中的信里,提及皇上时,言语之中总透着些亲近,提及某些正事,或是表达某些感激与奋发向上的心态时,总少不了要提到太子。 这些细节在平时,并没有引起重视,可是当她怀着较真的心态去推敲时,就能发现某些真相可能早已藏在她儿子不经意间的言语中。 因为她儿子早就知道某些真相,只是不便对别人,包括对他们这些亲人提起。 但是那位给其带去的影响太大,才会让他在不自觉中,处处对那位透着恭敬,或者说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与尊崇。 “这么看来,逸儿和他媳妇可能早就知道太子不知道太子像外人传得那样,但因不确定上面为何会放任外面那么传,才会连我们都不说。” 李氏点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事,或许就是上面不打算再隐瞒太子之才,开始让太子正式在人前崭露锋芒的契机?” 瑞王妃若有所思地点头,“可能是这么回事,真的假不了,可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可以确切证明这场大战确实是由太子指挥的证据。” 等到他们一行人告别合城的朋友与邻居,准备出发前往临海府之际,夷北军突然公开那份东宫谕旨,也让大安人都知道夷北军这次是如何打赢这场堪称完美的仗。 夷北军中的诸位将军也亲自证明,他们确实是按照太子的指挥做,才能打赢这场仗。 虽然他们此前也曾考虑过,要如何利用大安与部分蛮族关系和睦的机会,策反那些蛮族,可他们只想到那么一部分,根本不具备能够成功实施的可能。 可是东宫提出的擒贼先擒王、釜底抽薪、远程奔袭、攻其不意等战略理念,让他们迅速有了清晰而又明确的作战方向与思路。 有了夷北军诸位将领的亲自作证,由太子远程指挥,在没有发生正面交战的情况下,就成功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一事,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那些此前质疑皇上利用夷北军的大将军是其女婿,为太子抢占这场大捷首功的人,都有种脸被打痛的感觉。 知道真相后,再回头去看那些因先入为主而下意识忽略的细节,就能发现,他们蹦跶着为夷北军鸣不平,可是人家夷北军上下何曾主动叫过屈? 要知道夷北军素以军风彪悍强势著称,真要被抢了功,就算是胡大将军也压不住手下那批悍将的愤怒与埋怨。 随着夷北军诸将亲口证实,他们确实是依据太子的指挥布局作战,才能取得这场完胜的消息迅速传开,有无数人都忍不住为自己先前的质疑感到羞惭。 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人都对太子谋略无双,堪称是位天生的将才,极受夷北军的将士们尊崇与佩服一事,印象深刻。 收到通过建言箱递进宫里的大批道歉信,看着那些言辞恳切的内容,正宁帝可谓是欣慰万分。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太子的这招确实有够高明,看这巨大的反响,就知道经此一事,他们对太子的印象有多深刻,再有人想起自己一直认为太子是草包时,想必都会感到无地自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相关消息传到京中,朝堂上的众大臣也都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与外人只知道太子的存在,却都不曾见过,也不曾与太子打过交道不同,太子完全可以说,是在他们这些朝臣中的许多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在他们的印象中,太子从小就表现得颇为安静乖巧,被皇上抱着上朝时,虽然偶尔会出现闹得皇上被迫提前退朝的现象,但在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安静,不会当众闹腾。 除此之外,他们对太子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对方不曾正经的进学,除了在习武与骑马射箭方面,并没有循旧例接受正规的皇子教育。 而皇上据说只在太子小时教过他认字,因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也顾不上多教太子什么,后来据说都是太子偶尔会自己看些书,自学而已。 他们这些朝臣也曾再三上书,奏请皇上不要总将太子拘在身边,应该让他出阁读书,可是皇上将他们奏请一一驳回,从不应允。 眼看皇上态度坚定,他们这些朝臣也就只能作罢。 毕竟可以确定的是,在皇上膝下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的情况下,太子的地位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不存在废嫡长的可能。 也将皇上不肯让太子进学一事,归因为皇上太过重视自己的独子,才会不惜将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怕太子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不过也正通过此事,给他们留下太子被皇上宠溺太过,只会成为草包的认知与印象。 毕竟在这些朝臣看来,虽然古书上曾记载过疑似生而知之的奇人,但是没道理太子这么一位在投胎方面,就已占尽优势的存在,还是位具有生而知之之能的奇才。 只要不具备生而知之的能力,是人都需要接受应有的教育,只有在接受相应的教导与学习后,才有可能成长为一位具备才干的人。 当然,太子从小就开始接触朝堂,跟在正宁帝身边长大的特殊经历,也让这些朝臣们相信,太子将来登基继位后,肯定具备当皇帝的基本素养。 至于太子在能力和文采方面有所欠缺一事,也不存在问题,他们这些大臣完全可以帮忙弥补。 毕竟当今皇上的精明果决,总能让他们这些朝臣败落下风,处于十分被动的处境,让他们并不介意储君可能只是一位能力平庸的守成之君的事实。 这也是众大臣们在后来十分默契的不再催逼皇上送太子出阁读书的原因。 可是现在突然曝出太子其实并不是草包,且不说太子在文采方面如何,仅凭对方若真有如此强大的指战能力,就足以让某些朝臣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就是如意算盘可能会落空的失落感,有先帝搞的那套兵权集中制在前,当今皇上凭借从先帝那继承的兵权,在朝廷一穷二白的情况下,顺利坐稳皇位的经历在后,已初步在军中树立起个人威望的太子,看上去也将会成为一位强势的君主。 而他们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这次的事,也是皇上为给太子造势,增加影响力,再次以太子的名义下东宫谕旨。 他们已然习惯并认清当今心机深沉、精明强势的事实,实在不希望大安年轻的下一任继位者,也具有当今的本事。 因为那样一来,对他们所在的家族与所处阶层或团体而言,都将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也有不少朝臣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真心期待太子真的具备那样令人惊艳的才能,并为正宁帝的后继有人感到欣慰。 如门下省的秦侍中等人,却能从中敏锐中察觉到上意,这是太子有从幕后正式走到台前的预兆,太子在接下来肯定会陆续绽放自己的锋芒,逐步增强自己 的影响力。 不同人的不同心态,做出的反应也不同,于是有不少大臣找出借口求见皇上,话里话外都是皇上还年轻,还能在位许多年,完全不用急于为太子增加影响力。 这样做的话,很容易让人从中看出可乘之机,转而投向太子,不利用于朝堂团结。 听到这些怀着挑唆与离间之意,说得仿佛确有其事的蛊惑,正宁帝十分无语。 要不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压根就坐不来这个皇位,没准还真会上了这些人的大当。 而且那些人也不想想,太子天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人想投向太子,他只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还用得着防备太子拉拢朝中大臣? “虽然皇儿早就预料到这些人的反应,朕还是想不明白,朕的太子只有你,这一切都会由你继承,他们这般拨离间,到底是在图什么?朕看起来很傻吗?” 何殊笑着解释道,“父皇不必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他们是因见识过先帝对权势的执着与坚持,又认为父皇是位十分精明强势的帝王,肯定也会对权力很执着,不容别人染指,包括儿臣在内。” 虽然早就通过暗卫递交上来的那些奏报上,知道外面人对自己的各种评价与赞誉,但是当他听到这个‘精明强势的帝王’评价从太子口说出来时,正宁帝实在有些心虚。 “哼,那他们可真是高估朕了,皇儿若愿意,朕不介意现在就禅位给皇儿,让朕可以好好休息,彻底享清闲。” 当大臣不仅有定期休沐的时间,还可以请各种假,他这个皇帝,一年到头都不得休,不敢生病,因为生病容易让人对他的健康产生质疑,有损威严。 即便是过年封印的那几天,也要主持各种祭祀典礼,宴请王公大臣们,若没有太子帮忙处理朝政,让他不必面对那些需要劳心费神的政务,他根本坚持不下来。 连太子都会在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或是知道朝堂上会出现不方便她在场的议题时,缺席早朝,晚起睡个懒觉,他却不行。 要是能早点退下去当太上皇,他绝对是求之不得,首先要做的就是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而不是无论春夏秋冬,到时间都要被叫起来。 “父皇再坚持坚持吧,我们说好了您要给儿臣多挡几年风雨,只要您能好好保养身体,活到高寿,将来一定有的是享清闲的时间。”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嗯,皇儿说得在理,为父一定不叫皇儿失望,就是你说的那些健身方式,实在有失仪态,不管是跑跳,还是凫水,都不大适合朕。” 想到近日刚收到的消息,何殊很有把握地笑着回道。 “父皇再等等,等到过段时间,儿臣给父皇弄个新鲜玩意儿,应该可以满足父皇的健身需求。” 正宁帝顿时来了兴致,但是任他再怎么追问,有意卖关子的何殊都没有告诉,到底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她让人手工打造的新鲜玩意儿,终于正式完工,被送到宫中。 正宁帝好奇地看着那个连有两个轮子东西,转了两圈,只觉得确实挺新鲜,他不见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 “皇儿,这到底是何物?看着像车,又不像车的样子,但它既带轮子,又有座位,这两处应该是用来让人坐的吧?” 何殊笑着点头,“是的,待儿臣给父皇示范一下,您就知道该怎么控制了。” 说着,她便撩起下袍塞进腰带中,然后上前用双手扶住车把,将脚撑收起,长腿迈过大杠,坐在坐垫上,脚一蹬,自行车就在她的控制下,御书房的院中转圈圈。 正宁帝看着两眼发光,抚掌笑着连声 夸赞道。 “好、好,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皇儿下来,让朕来试试。” 何殊知道这东西看着容易操控,但是对于没有试过的人而言,在如何保持平衡方面,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所以她将车子停在正宁帝身边,给她老爹介绍车子各个部位的功能。 “此物名叫自行车,这个把手可以这般合上,可能减缓前轮速度的是前扎,这个是可以减缓后轮速度的后扎,停下或是需要转向,避开什么的时候,都需靠这车扎来控制。” 正宁帝学着何殊的样子,将下袍掖好后,迫不及待地接过车把,满脸激动与兴奋地点头。 “朕知道这种车扎的作用,那些马车也有,待朕试试,就能知道该控制。” 毕竟也是学过马上功夫的人,虽然已有多年不曾感受在马上驰骋的感觉,但是正宁帝学着何殊方式开始蹬车后,那车子便歪歪扭扭地开始向前动了起来。 看着汪林等一干内侍与宫女纷纷发出充满紧张的叫声,比骑车的正宁帝更紧张,唯有何殊最淡定。 她一边紧紧抓住车后座,用力维持车子的平衡,确保不会让她老爹摔倒,边语气温和的教正宁帝该如何控制车把。 度过总觉得下一瞬间就有可能摔倒的最初阶段,知道有太子在后面护着自己,不会让自己摔倒后,正宁帝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随着他可以控制车的时间增长,操作变熟练,正宁帝总算慢慢掌握其中的控制窍门。 对于第一次体会到骑自行车的乐趣的人而言,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新奇,让正宁帝感到十分新鲜。 察觉到正宁帝的进步后,何殊逐渐松手,又用虚扶的方式陪着跑了一会儿,看着正宁帝骑得越发自如后,何殊才停下休息,拿起帕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正擦着的时候,眼角余光刚好瞥到与同僚一起抱着文书,站在院门口的何昌逸,何殊直接招招手。 “都进来吧,正好可以先见识一下,这是我们大安最新研发的一种代步工具,名为自行车,你们都好好干,孤将来给你们每人都赏一辆。” 两人本来有些踌躇,总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大好,但是眼看太子殿下毫无避讳,他们只好紧张地走进院中,正待开口,周围却响起内侍宫女们的惊呼声。 发现自己身后没了太子的护行,正宁帝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车把仿佛突然变得不听指挥,车子随即驶出弯弯扭扭的曲线。 何殊快速上前,再次一把抓住车子,口中安抚道。 “父皇记住之前已经掌握的操作窍门,再试着合上车扎,让车停下来的同时,用脚撑住地,就能让车子停下,再多骑几次,就能彻底骑熟练。” 感受到后方传来的力量,正宁帝紧张的心顿时踏实下来,按照何殊的指示,成功将车子停下,心中顿时充满喜悦与成就感。 看了眼抱着文书的何昌逸二人,笑着摆摆手道。 “朕知道该怎么操作了,你们进去忙吧,朕还要再多试几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何殊没有坚持留下,大人学自行车的最大优势在于腿够长,力气也够大,见状不对,就可及时停下。 她爹现在已经过了最初会感到紧张无措的阶段,掌握了基本控制窍门,而这院内又宽敞又平坦,只要再多骑几次,应该就能熟练自如。 倒是给正宁帝行礼,却被对方不耐烦的给打发的何昌逸二人,跟在太子身后进入御书房时,还不忘好奇的多瞥了几眼那个叫自行车的东西。 只见人骑坐在上面,只需要动动腿脚,就能控制那车快速行驶,看皇上那难掩兴奋与激动的劲头,就知道那种感觉肯定很好。 想到太子亲口许诺,只要他们好好干活,将来就会赏他们这种车,两人的心中都不免有些火热。 何昌逸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他骑着这种自行车,载着妻子上下值的场景了。 毕竟他刚刚有注意到,那车两有个座位,后面完全可以用来载人。 不过何殊没给二人留下多少畅想时间,回到御书房内,亲自倒杯茶一饮而尽后,就让两人坐下,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丝毫看不出对方此前在院里为了保护皇上,教皇上骑那自行车时,不仅跟在车后跑了好几圈,还要用力控制住因皇上操作不当,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车,曾累得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等到何殊带着二人忙完,再出来时,就听说皇上在院里骑熟练后,已经骑着自行车去皇后的凤元宫了。 何殊闻言,只得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她完全可以想象皇上在前面骑车,后面跟着一群跑步的宫女内侍大呼小叫的场景。 而跟在一旁低着头的何昌逸二人闻言,在心中对那自行车更加向往的同时,还为不能再多瞅两眼感到有些遗憾。 等到何殊忙完政务去凤元宫时,远远地就能看到正宁帝骑着车,有些费劲地载着皇后在凤元宫外绕圈的场景。 看到太子过来,正宁帝才停下车,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拿出帕子擦汗,初时觉得轻松,这骑多了,尤其是载上人后,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这自行车,确实可以让人锻炼身体的功能。 从车后座跳下来的皇后笑容满面地看着何殊,张口说出的却是抱怨。 “皇儿既然让人研制出这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怎么不给本宫也准备一架车?你可不要小看本宫,本宫肯定也能学会骑。” 皇上太小气,宁愿费劲载她感受一下,也不愿让她试骑一下。 何殊笑着解释道,“本来给母后准备的也有一辆,只是儿臣考虑到女子的身高相对较矮,那辆车会设计得相对较为轻便些,这么一来,难免要多花些时间。” 因她自己懂得如何营养搭配,还打小就知道该如何锻炼身体,从而提升身高,所以何殊这一米七多的身高在当下,不说在女子中,就算是在男子中,也属于少有的高个子。 但是像皇后这种不满一米六,在女子中就属高个的身高,骑这种又高又大的自行车,实在有些不便,还存在安全隐患。 听到何殊的解释,皇后才满意的点头,再看皇上的这辆车,她就觉得它确实略显粗笨了些,她若骑起来,确实有些不方便。 见皇后总算打消想要骑他的车试试的想法,一旁的正宁帝暗自松了口气,心情很好,也很自信地开口道。 “朕已经骑得很熟练了,等到皇后的车制作好,朕可以教皇后该怎么骑。” 何殊对此保持沉默,教人骑自行车可不是件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事,扶不住,用力不对,稍有不慎就是两人一起跌倒的份。 不过她也不会当众打击自家老爹的自信就 是了,笑着提议道。 “父皇长时间没有运动,一次用力过久,明日恐会胳膊腿疼,今天先骑到这里吧,就算这样,晚上最好也要让人帮忙按摩一下。” 不仅跟在旁边的汪林赶紧应下,正宁帝深也以为然的点头,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后,确实觉得身上有些疲累。 将车把让给汪林后,正宁帝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一边郑重其事的嘱咐道。 “给朕小心点,不许给朕磕到碰到。” 顾虑到老爹的面子,何殊没有解释这玩意儿是正儿八经的铁家伙,绝对比人更经得起磕有碰。 小心扶住车子的汪林恭敬地应下后,正待召人过来抬车,就听太子道。 “汪大伴将它推回乾元宫就行,这自行车是人的代步工具,没有让人抬着走的道理。” 再次被太子预判自己的打算,汪林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恭敬地应下后,小心翼翼地推着车离开。 这就是他在面对太子时,总会感到压力格外大,不敢耍任何心机手段的根本原因。 至于骑回去,他更不敢存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没见皇上宁愿费劲载上皇后,都不愿让皇后试着骑一下? 不舍地目送他的自行车被送回寝宫后,正宁帝才意犹未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并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儿,骑这车,可比骑马方便舒服,朕觉得那两个车轮子好像具有弹性,可以用来缓冲一些颠簸,感觉相当不错。” 何殊笑着解释道,“那两个车轮都是由儿臣此前说过的那种橡胶制作,每个车胎都是由内轮胎与外车胎共同组成,内胎中里面是中空的,需要不时充气,因为内胎受力太多,里面的气体就会慢慢溢出,导致内胎变瘪,失去弹性,不仅无法缓冲颠簸,还会变得跑不起来。” 随自行车被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充气筒,那是离不了的标配。 正宁帝没有问太子为何会懂这么多,毕竟这玩意就是在东宫下属的一个,被称为将作监分部的地方,给研制出来的,太子只要稍有空闲,就会亲自去那里转转。 “有了这车,朕以后想去哪里,可就方便了,哈哈,就这么骑上,脚一蹬,就走了,比跑得还快。” 何殊却笑着劝道,“这车现在的制作效率还不高,先送您这辆车,是为了方便您健身,等到能给汪大伴他们这些随行人员也配上后,您再考虑让它代步的事吧,要不然,您骑着走了,身边伺候的人不能及时跟上,也是个问题。” 想到此前自己在前面骑着车,一群内侍宫人在后边跟着跑的场景,正宁帝也觉得那场景确实有失体统。 “嗯,皇儿说得有道理,朕还是先将它当作健身工具用,皇儿有心了,有此物,为父一定会很积极地锻炼身体。” 皇后在一旁不甘示弱的表态道,“这可是皇儿的孝心,等到本宫的车制作好后,为娘也会多锻炼身体。” 何殊欣慰的笑着点头,这年头没什么健身娱乐活动,这两人又是这般养尊处对他们而言,骑自行车其实也有些不雅,但这自行车,在当前可以称得上是个划时代的先进产物,足以在大安正史上占得一席之地,被大书特书、大赞特赞。 这对帝后率先骑上自行车的经历,只会被传为美谈,不会存在什么丢脸、不雅之类的评价。 何昌逸与同僚回去后不久,宫里多出一种带有两个轮子,名为自行车的新鲜玩意儿,皇上坐在车上动动脚,就能快速行驶的消息,迅速被传遍门下省上下。 众人从没听说过这种车,忙里偷 闲的也要找人讨论两句,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两个轮子的车,如何能让人坐在上面驾驶,据说还能跑得很快的样子。 秦侍中也很好奇,所以他直接召来两位目击者。 “你们是说,那车是前后两个轮子,车架都是铁制的,陛下就这扶着前面的把手,两只脚动一动,就能让车载着人快速跑起来?” 两人赶紧点头,何昌逸随之又补充了一句。 “殿下说,那叫自行车,让下官们好好干活,回头可以考虑赏我们一辆,以大人您的功劳与地位,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机会亲自感受一下那自行车的便利了。” “对、对,只要这车能够多制作出一些,肯定少不了大人您的一架。” 虽然心里也是这么认为,但秦侍中还是矜持的摆摆手道。 “在外面可不要这么说,朝堂上还有那么多比本官更具资历的老大人,本官何德何能,敢这般想。” 见两人都极其受教地应下后,他才又接着道。 “好了,本官也就是听着新奇,才想叫你们过来问问,殿下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他会这么跟你们说,就证明不管别人怎样,只要你们立了功,肯定能有机什么得赏,都好好干活去吧。” 两人恭敬地退下后,秦侍中的心情却不那么平静,一听手下的形容,他就觉得那自行车颇为不凡。 既然他的手下都有机会获得赏赐,那么他这个执掌门下省的上官,肯定更有机会得到吧?明天要找机会多去几趟御书房,说不得也能有机会见识一下。 与此同时,除了他这个秦侍中,他手下的那些比何昌逸二人官位更高,资历更深的官员,也都抱着类似想法。 众官更加努力干活的同时,都在私下盘算着想在接下来,要多找机会去御书房,既有去露脸,提醒殿下不要忘了他们的意思,也为开下眼界。 这些人官员不知道的是,他们都在对传说中的自行车充满向往时,何殊正在考虑等两辆车零件标准都确定后,如何增加生产效率,扩大产量的事。 虽然需要消耗一些铁,但是相较于它的性能优势与使用年限,性价比绝对够高,朝廷完全负担得起。 何况还有船队可从海外带回一些已经冶炼的纯度相当高的铁矿原石,完全可以实现何殊要给京中关键部门的官员都配置一辆的计划。 设法批量生产这种人力机械的配件的同时,其实也是提升大安的机械设计研究与制造水平的一个过程,这是何殊的另一番谋划。 她太清楚一个国家若在工业生产方面落后,将来留下怎样的隐患。 哪怕考虑到大安目前的情况,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宜将步子迈得太大,需要继续走坚持以农业生产为根本的道路。 可是不宜在民间宣扬与鼓励工业的研究与发展,却不影响她先在私下里作弊,让大安在工业制造方面多积累一些先进的技术研发经验与成果。 为大安多培养一些具有研发能力的技术人才,提前为大安做好相关人才与技术方面的储备。 等到将来到了适合转型的时候,大安就能做到厚积薄发,在工业研发与生产制造等等方面,拥有世界领先的技术水平,不必在后世面临落后挨打,受人钳制乃至欺凌的困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次日下朝后,正宁帝回到御书房这边换下朝服后,穿上让人提前准备好的骑装,迫不及待地再次骑上自行车。 也不让汪林等一众内侍跟着,不是在御书房院内转,就是绕着御书房所在这个宫院外围绕圈,这周围处处有禁卫军与暗卫守护,何殊也没管他。 找好求见理由的秦侍中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穿着一身骑装,正怡然自得地笑着从另一个方向骑车过来的正宁帝。 虽然不仅听手下描述过,还看手下比划形容过,但是当他亲眼目睹这自行车的真面貌时,秦侍中还是感到大吃一惊。 顾不上自己找上的理由,快步上前给皇上施礼过后,秦侍中的一双眼睛盯在车子拔不出来,满脸的惊奇、羡慕和跃跃欲试。 这些反应成功取悦到正宁帝的同时,也让他心生防备,就那么坐在车子上,以脚撑地摆摆手道。 “朕要继续健身了,太子就在里边,秦爱卿直接进去便是。” 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为了想见识一下这自行车的秦侍中哪舍得走,赔着笑脸问道。 “还请陛下恕臣见识浅薄,不知此乃何物?臣见陛下驾驶起来,仿佛十分便捷的样子?” 正宁帝心中得意,正待解释,忽然想到昨天下午来御书房交差的何昌逸二人,好像正是眼前这个老小子的手下,心知对方肯定已经听说了消息,这是特意赶来看他的车。 心中更加警惕的同时,正宁帝不动声色回道。 “这是自行车,是太子让人为朕研制出来的健身工具,同时也是代步工具,你们好好做事吧,太子说了,这车制作起来十分耗费人力物力,将来会根据大家的表现,赏下一批,方便诸卿上下值,你且耐心等着吧。” 至于太子跟他与皇后说的,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冬了,骑自行车太冷、不方便,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有富余的车下赐给这些大臣的话,正宁帝就不打算说了。 连皇后看着新奇,想要坐上车试试手,他都没有同意,顶多也就是同意让皇后坐在后体验一下。 这些就差将想要二字写脸上的大臣,更别想试他的车,所以正宁帝说后,就毫不客气的脚下一用力,将车子驶出老远,瞬间越过秦侍中,只给对方留下一个潇洒远去的背影。 站在原地看着正宁帝的背影,想着皇上刚刚说的话,秦侍中很想跟太子哭诉一下自己身体不好,也很需要自行车健身的事。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可不敢生出让太子孝敬自己的打算,虽然他的年龄与陛下相近,但是他在太子面前,也从来不敢抱有丝毫倚老卖老的心理。 而是要打起精神,以免在对方面前丢了老脸。 作为官场中的老江湖,又是被太子一手提拔并重用的官员,对于某些真相,秦侍中比自己的手下知道得更多、也更早。 所以他十分确定当今皇上几十年如一日,就是一位性格宽仁的好人,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善于隐忍、城府极深。 这也就使得他在皇上面前还算是比较放得开,不用绷着神经,当然,他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动任何心眼。 毕竟旁边还有那位盯着,敢对皇上不敬,或是试图利用皇上,那位有的是在无人知觉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整治人的手段。 在外人看来,是正宁帝将膝下独子看若眼珠子,宠的宝贝得不行,才将其时时放在眼皮子底下。 在秦侍中看来,分明是太子为了保护与辅助皇上,才会放弃他自己享受玩乐的时间与权力,发挥自己那让人看不出极限的天分,兢兢业业的日理万机。 听到外面那些人还在揣 测是不是合城边关大捷一事,是不是皇上为给太子镀金,以东宫太子的名义下谕旨的话,秦侍中总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复杂心情。 好在他的那群手下都是聪明人,虽然都能猜到一些秘密,也都知道不对外显摆,共同保守某些的秘密的默契,还能让门下省上下分外团结一心。 看到皇上从他身边离开没多久,就再次从对面驶来,不过皇上可能是因为看到他还站在这里,控制着那个可以控制前轮行驶方向把柄,远远地从他周围绕了过去。 那种无言的防备与嫌弃,让秦侍中的心情十分郁卒,只能眼睁睁地再次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他也只好无奈地摇着头转身走进院内。 心中却忍不住感慨这命运的奇妙,像皇上这种人,就是上苍最关爱的宠儿。 不仅让先帝亲手将自己的那群精明能干,较年长的儿子都给处置完后,将皇位留给这么一位排行靠后,在潜邸时低调到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登上皇位后,还有这么一位生来便集天地钟灵毓秀于一身太子帮忙打理政务,关键是人家太子还特别贴心孝顺。 这般福泽深厚的人生,真是让人无法不羡慕,却又羡慕不来。 汪林就那么站在宫门外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得意,他好歹还能有幸上手推一推,像秦大人,连上手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没见皇上防对方防得跟什么似的。 虽然门下省保持自家一贯口风紧的风格,没有对外宣扬皇上得了一辆自行车的事。 但是随着皇上接连数日,毫不在意地在人前骑着自行车招摇,被前来求见的不少大臣撞个正着,这个消息还是被传扬了出去,引来无数人的好奇与议论。 而何殊一忙着统计各地今秋的粮食收成情况,对那些因遭遇灾害天气,从而导致农作物歉收的区域拨发赈灾钱粮,一边派人去当地调查实际情况。 合城那边虽以史上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但是俘虏的各大王庭成员与将士的处置,夷北军上下的犒赏等事务,都需要她做出相关指示。 这般下来,当正宁帝每天乐此不疲地忙着健身时,何殊说是忙得不可开交都不为过。 不久后,皇后的自行车也正式拼装好,被送到宫中后,迅速在嫔妃与公主中引起高度关注。 她们不敢打皇上的那辆自行车的主意,也看得出皇上的车又高又笨重,她们可能控制不好。 但是看到皇后的那辆没有中间的大杠,较为矮小轻便的车子时,瞬间都来了兴趣,缠着皇上讨要。 知道这自行车是太子特意让人研制出来孝敬皇上与皇后的,那些嫔妃与公主也不敢白要,提出要拿出各自攒的私房钱购买,哪怕需要出高价也在所不惜。 让皇上感到心动之余,也迅速从中看到自行车所拥有巨大市场前景。 “皇儿,这可又是一门独家生意啊,我们真要免费赏给那些大臣吗?” 对于自行车的市场前景,何殊当然是比谁都清楚,而且知道它在有了可在天上飞的飞机,在地上跑的汽车与高铁的时代时,依旧具有永不褪色的独特,会赏按功赏给大臣吗?怎么可能做到人人都有份?顶多也就是为那些衙门配个两三辆公用的车,方便他们出行而已。” 听到太子的这番解释,正宁帝的心里就有数了。 “也就是说,其他人想要得到自行车,只能自行出资购买?” 何殊却摇头道,“应该只会偶尔拿出几辆,放到奇珍阁的拍卖会上拍卖,不可能正式将它们做成一门生意。” 虽然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放到拍卖会 上,只会拍出天价,可是单辆再怎么赚钱,在不走量的情况下,能赚到的钱肯定有限,所以正宁帝对此表示不解。 何殊只好放下手中的笔,认真为自家老爹解释这其中的内情。 “分发自行车的事,除了京中这些大臣与衙门,也要照顾到地方衙门,反正都是凭政绩来决定哪家能分到,哪家分不到,而且这些自行车不仅耗铁,还耗橡胶,大安本土的橡胶产量还相当有限,还要用于别的方面,所以这个自行车的产量不可能会高。”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自行车的产量都会有限,属于绝对的稀罕货,再怎么挣钱,也不可能敞开了供应。 这也是何殊宁愿在成品多些后,尽量赏人与分发给各级衙门,也没想过直接将其当作一门生意的原因。 因为目前的大安还远远不具备可以大量生产自行车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当自行车当做朝廷的福利,只免费分配给官员与各级衙门时,会抬高自行车的身价。 也让能有机会骑上自行车的人,因此而对朝廷生出更多归属心与拥护感,让老百姓对朝廷的实力生出自豪与尊崇感。 这些年来,她在有意无意间做了不少挑战,或者说是破坏这个时代规则与传统理念的事,只能从别的地方尽量找补一下。 更何况大安毕竟还是个以农业生产为本的农业大国,她当年已然安排人在东南方省份的大片荒山野地上,种了不少橡胶树。 但是橡胶树所能产生的巨大实用与经济价值一旦被传开,肯定会少不了有人不惜毁林毁田地,也要尽量多种植这种更赚钱的橡胶树。 这种行为会给粮食产量造成巨大影响,当然是何殊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何殊不仅会封锁相关信息,更会封锁相关技术,不到恰当的时机,肯定不准公开。 她只会让人持续培养更多的橡胶树苗,在适宜橡胶树生长的无人荒野之地多栽种,从而陆续增加橡胶的产量,为橡胶在接下来的更多应用做准备。 知道太子考虑事情比他更周全,而且论赚钱的本事,太子也比他更强,既然她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难得发现的赚钱机会确实不现实,正宁帝只得遗憾放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正宁十三年的秋末,定海水师主力再次扬帆出海,按照计划,他们此次将会以大安船队的名义,先去幕浮岛,将瑞王妃等人平安交到瑞王派的接应人手中。 水师舰队在幕浮岛稍作补充与休息后,就会继续南下,前往东阳群岛,也就是上边为庆王等人选择的那片群岛。 因这趟航程够远,水师舰队的这些从外表看,跟普通商船差不多的战船上,都装备了大量武器。 水师虽然已将大安周围海域给彻底肃清,打得那些海盗望风而逃,但是他们不仅早就听到那些被俘虏的海盗提起过,也从大安船队那里得到许多外海的消息。 大安海域成为让海盗不敢涉足的危险区域后,有些见机快,没被水师及时剿灭的海盗,已然迁往更远的地方。 在那些地方,有许多来自更远区域的大型海盗团伙,他们基本都掌握的有火器,见人就抢就杀,更为凶残。 不过在吃过有正规水师战队护航的大安船队的亏后,大安船队也成了最让那些海盗忌惮的硬茬之一,轻易不敢试图对大安船队下手。 对于定海水师上下而言,那些海盗团伙都相当于大肥羊,既能让他们用来练手,让他们增加战斗经验,保持战斗状态,还能成为可让他们缴获大批财物,向朝廷邀功的目标。 只是那些海盗仗着对海上路线熟悉,经常是来无影去无踪,在陌生海域特意去找起来很难,只能寄希望于能多几支不长眼的团伙主动撞上门。 所以再次扬帆的定海水师上下的将士,在水师舰队正式出海后,一个个的都可谓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此行充满了期待。 这一反应让庆王等人看在眼里,都难免对此感到有些费解。 经过半年的训练,他们已然对长时间在船上的生活,有了非常深刻的认知,知道出海是件既要面临巨大的风险,还要吃很多苦的苦差。 他们要不是因为自身的意志坚定,有始终不曾熄灭的野心为他们做动力,还有瑞王的成功案例一直激励着他们,面对海上生活的艰难,他们说不定早已心生退意。 在他们看来,定海水师这次奉令送他们出海,若是在除中耽搁,或是航行途中不顺风,甚至无法在年前赶回大安与家人团聚,绝对是趟苦差。 他们这些人不被定海水师的将士们埋怨就是好的,却没料到,那些人竟然都是心无芥蒂,甚至还对此行充满期待的反应。 这种让人感到有些违和的状态,让庆王等人不喜反忧,忍不住找机会向赵晋仁试探。 虽然在定海水师接受训练的半年时间里,他们已经充分感受到朝廷帮他们的诚意,但是到了正式出海的关键时刻,还是难免生出一些多疑之心。 “为了送我等出海,这次真是辛苦赵侯爷与水师的诸位将士了,真希望我们此行可以顺风顺水,早日顺利抵达东阳群岛,也让我等能有借花献佛,感谢诸位将士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叫他过来说这种话的目的,但是赵晋仁还是实话实说的解释道。 “几位王爷不必担忧,也不必多虑,在这个季节出发去东阳群岛,若无意外,应该会是顺风,水师的兄弟中,有不少都曾随船队去过那东阳群岛,所以我们的航海路线,肯定也不会出错,肯定能尽早将诸位都顺利送到地方。” 听得出对方话中的真诚,庆王等人暗自放心不少,康郡王直接问道。 “看得出来,水师的将士们都在为这趟出海感到兴奋,不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缘由?” 赵晋仁这才隐约明白这些一起找上他的原因,故作未觉的笑着解释道。 “我们毕竟是水师嘛,如今在大安海域内,只有海钓或是下海摸大螃蟹和大虾的份,如今能有机会借送诸位出海的机会,去外海看看能不能找到干活的机会,兄弟们当会感到高兴和期待。” 荣郡王下意识问了句,“干活?出海能找到什么活?” 为免这些心思多的人在私下里胡思乱想,弄不好,还会给他们水师添麻烦,所以赵晋仁笑眯眯的回道。 “当然是等着那些不长眼的海盗撞上门来,让我们兄弟可以趁机做几趟无本生意的机会了,要不然,我们水师上下这么多人,总靠朝廷供养,那多不好意思?” 看着眼前这位看上去挺忠厚俊朗的水师主帅,庆王等人不约而同的领会到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说法。 这就是他们大安的水师?还是这些人打海盗打多了,现在没海盗可打了,就想让自家也往海盗的方向发展? 对方竟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坦然说出‘趁机做无本生意’的话,让庆王等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诸位毕竟是我们大安的正规水师将士,这般做,会不会不太好?” 说得好像他们这些人出海,是打算去做什么好事一样,赵晋仁微垂的眼皮掩去目中的嘲讽,相较而言,他绝对是更喜欢瑞王的坦荡。 没等赵晋仁开口,跟在他身旁的一位刘校尉就已经笑着解释道。 “王爷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也怪我们大将军说话有口无心,说得跟我们好像要去当海盗似的,我们作为大安的正规水师,在各大海域清剿海盗,为过往的正经船队扫清威胁,乃是应有之义,那什么无本生意,不过是我们兄弟私下里的戏谈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听到刘校尉这么一解释,更增加了赵晋仁的话的可信度,也让庆王等人彻底放下心中的顾虑与质疑。 双方又聊了片刻后,才分开,离开这艘船后,刘校尉才忍不住吐槽道。 “也不知道这些人活得累不累,心眼那么多,以为人家也跟他们一样,没事就琢磨着怎么对付别人?” 赵晋仁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慎言,你们只要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将他们安全送到目的地就行,在此期间,一定要做到尽量不会节外生枝。” 刘校尉赶紧恭敬的应下,作为曾不止一次为船队护航过的小将,刘校尉对海外许多岛屿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但他觉得,直接给他一座岛,他也不愿带着家眷迁居到那些海岛上生活。 海上的海盗之所以那么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海盗大多都来自各个较大的岛国。 每座海岛上的环境不同,生活资源也挺受限,一个岛上某些资源富足,另外一些资源可能就会相对匮乏,需要从外面引进。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本事组建起实力雄厚的船队,去其它国家做交易,互通有无,有许多人就选择干海盗。 正因见多识广,刘校尉对自己家乡故国的感情也更为深厚,幸福的生活都比较出来的,在他看来,能生在大安,是他们这些大安百姓的幸运。 所以他其实很难理解庆王等人的选择,那些人在大安都是既有身份地位,又有金钱权力的大老爷,结果却都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坚持要去海外,真不知道他们都在折腾什么。 与此同时,被安置在另一艘船上的洛氏等人,正围坐在两辆自行车周围,那是宫里赶在他们确定出海的日期前,派人匆匆送来的回礼。 据说这两辆名为自行车的东西,是大安最新研制中的宝贝,十分便捷好用,除了皇上与皇后一人有一辆,其他后宫嫔妃与公主捧着私房钱买,都买不到。 可是正宁帝竟然大手笔的直接送他们两辆,一辆给瑞王,一辆送给瑞王妃。 来人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车子的驾驶方式,让他们都非常敬佩大安匠师们的工艺水平,以及这自行车的神奇之处。 哪怕瑞王妃已经听说她丈夫托水师为正宁帝带的礼物有多厚重,但在收到这么一份回礼后,还是让她深刻的感受到宫里的盛情厚意。 宫里回赠他们这么一份极具特殊意义的回礼,根本无法用金银来衡量其价值,而且对方还很周全,不仅准备的有充气筒,还有备用车胎与轮条等配件。 何昌逸带着妻子去定海水师与她团聚,并为他们送行时,曾无数次提及这自行车的神奇,二人对自行车的向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何昌逸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一定会凭借自己的本事多立功,争取能早日争取到这自行车的赏赐。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被何昌逸夫妻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宝贝,被人家正宁帝转手就给他们送来当回礼,而且一送还是两辆。 每每想到小儿子夫妻趁机学会骑这自行车后,对他们的不舍,几乎还没有对这两辆自行车的不舍多的反应,瑞王妃就忍不住失笑。 可是当她提出要给小儿子夫妻留下一辆时,两人却都态度坚定的选择拒绝。 “大姐,等到了幕浮岛后,将您的这辆车也借给我骑骑吧,这车子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比骑马有趣得多,可惜我们现在在船上,就只能看看,没办法骑。” 虽然时间紧张,身手最利落的洛氏也已学会骑这自行车,就是没什么机会长时间享受,没等瑞王妃开口,李氏就已嗔怪道。 “弟妹也真是贪心,这可是陛下与皇后娘娘送给我们王妃的宝物,你都已经学会骑了,王妃自己还不会呢。” 瑞王妃却笑着道,“嫂嫂不必见外,不仅弟妹,等我们到了幕浮岛,大家都可以找时间试试手,这辆女式的更为轻便,应该不难驾驶。” 知道自己也能有机会体验一下,在场的妇人与少女闻言,都兴奋不已。 毕竟自行车这个东西在当下实在很稀罕,还很神奇,是她们在此前闻所未闻的宝物。 两辆车子送来的时间晚,也就是何昌逸夫妻这两天骑着练手时,她们在不远处看过几眼,如今上船后,才有机会近距离的仔细打量一番,将原本的一场女眷聚会变成赏车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立冬前夕,江卫功终于回京,他自年后起,一直在外追查与断肠草种植相关的事宜。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民间不仅早就有人发现断肠草的致瘾性,还被查出多起利用断肠草致瘾特点,所制造出的多起恶性案件。 虽然早在江卫功不时传出京中的奏报中,看到对方提及相关信息,但是看到那些更为详实具体的案卷时,何殊还是感到十分震怒。 因为其中还牵扯到一些势力,有一部分在已经出海离开大安的人家之列,有些仍在大安。 明知那断肠草能为人体带来的巨大隐患,不想着提醒朝廷,反倒还借此机会利用那断肠草的特性害人。 这就是何殊在明知道那断肠草所具备一些重要药用价值的情况下,仍然要求江卫功带着暗卫要彻查,全力查处并彻底销毁那断肠草的原因所在。 相比较它所具备的那些可以有替代品的药用价值,它能为人类带来的伤害与隐患实在太大。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唯有摆出足够强硬的态度,才能让某些利欲熏心或是有心利用那致瘾特性的人,不敢再试图铤而走险。 所以何殊在看完江卫功带的那些案卷后,直接召来崔景怀与郭风远,将暗卫营提交上来的那些资料交给他们。 “这件事宜早不迟,先将这些涉嫌用断肠草的致瘾特性害人,甚至是控制官员的势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下,务必要核查清楚他们如何知道断肠草的这些特性。” 两人神情严肃地应下,不过两有些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有些茫然,崔景怀便直接问道。 “殿下,请恕臣无知,既不知这断肠草是何物,也不知这断肠草有何特性。” 何殊这才想到,自己被给气糊涂了,忘记这二位的身份既已由暗转明,并不知道暗卫营这边的行动。 “不怪你们,是孤忘了,目前还未公开这断肠草的害处。” 说着,她便站起身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一份文书,打开后,就能看到,那正是江卫功此前让人送回的那些图。 “这些图中画的,正是断肠草在不同生长阶段的模样,是在早年便从外域传入大安的,早年以芙蓉花之名,被当作珍贵的名花培养。” 听到太子提起芙蓉花,崔景怀与郭风远都觉得有些耳熟,应该是曾在无意间听说过,却没放在心上,所以他们都没有出声,而是继续听太子讲解。 “后来有人发现它结出的果实具有止咳镇痛的作用,种的人就多了起来,再到后来,又被发现它还具有致人上瘾的作用,这些就是江卫功带着人追查大半个大安,才调查出的一些信息,它不仅能致瘾,还能将人彻底变成毫无理智可言的行尸走肉。” 两人闻言,都有些震惊,他们都是暗卫营中的老人,自负对大安的诸多信息,知道得远比一般人多。 可他们此前竟然对这些闻所未闻,可见这些信息隐藏得有多隐蔽。 “殿下,如此毒辣的东西,确实应当严查,不知它可曾传入这京?” 看看牵扯到的那些势力,何殊就知道京里肯定也不是净土。 “目前还不确定,你们可以在调查时,往这方面多费些心,可能少不了会有人用此物达成某些阴私目的,要尽快查清,孤要将这些都公开在邸报上,要重惩那些借些物害人者,以儆效尤,还要让大安所有百姓都知道此物的危害。” 两人恭敬地应下后,赶紧带着相关案卷告退,他们听得出太子对那断肠草的深恶痛绝,都特别重视。 不管是彻查断肠草在大安境内的 种植情况,并销毁被查出来的所有断肠草,还是查处那些已经做出利用断肠草特性/害人的涉案人员,都只是前期工作。 何殊接下来要做的,是要直接立法,告诉百姓断肠草所具有的重大危害的同时,还要告诉所有人,但凡在大安境内种植、使用,都是将会被严惩的违法之举,重金鼓励百姓提供相关线索。 若敢试图从境外偷带入境内,也是大罪。 要让断肠草这种植物公开出现在大安百姓的面前时,伴随着的就是各种严惩与重处,印象十分深刻的那种。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正式立法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作为典型的案例,必须办得罪证确凿,经得起各种推敲与质疑。 再加上与断肠草相关的案子,不仅牵到一些大户内宅中的人,还难以取证,办起来十分不易。 直到时间进入腊月,相关案子的调查与审处才算是告一段落,刚好赶上在正宁十三年的最后一期公开邸报上,给大安的百姓留下尤为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还是有史以来,朝廷首次公开提出,要在大安全境禁止种植某项植物,一种看着其貌不扬,据说开得花很漂亮,结出的果实却能用来害人的植物。 各地衙门还奉令组织百姓们聚到一起,认识断肠草从种苗到长成,以及它结出的种子的模样。 同时重点宣扬此物可以让人上瘾,让人变得身体虚弱,脑袋变迟钝,乃至早亡的种种害处。 还要求百姓们回去后,要将有关内容世代相传,绝对要高度警惕并防备这种毒物在大安出现,若能为衙门提供它的踪迹,还能有机会得到奖金。 京中也因邸报上公开的一些案例变得一片哗然,例如在京中颇受追捧,会时常出入各府的一个道人,就是借断肠草果实的一些特性,帮人‘治病’。 还有一位在京中各大豪门大宅内颇受欢迎的妇人,就是靠着断肠草的果实,帮一位极具地位的贵妇治疗妇女痛,从而获得那位贵妇的信重与提携。 后来又因相继传出帮某某夫人治好头疾或是痛风之类的疾病,从而一跃成为在京中社交圈里颇出风头的人物。 而事实上,那断肠草的果实根本不具备治疗相关疾病的作用,只是能够起到一定的镇痛与缓痛效果,长期依靠那东西,只会让病情本身变得越来越重,身体变得愈发虚弱。 随着这些已得到民间那些名医与宫中太医集体认证的真相,被朝廷当众揭开,不仅那两个害人最多的道人与那位妇人被下狱,还有一些也曾在私下里对别人使用过的人,都被缉拿到案。 有些大臣对朝廷的大张旗鼓并不赞成,认为朝廷是在小题大做,只需强调一下那断肠草有毒,不可擅自使用即可,没必这般如临大敌,闹得人心惶惶。 何况那断肠草也是一味在某些方面使用效果还不错的药材,就这般直接彻底禁止种植,还不惜立法禁止,实在有些太过。 面对这些反对与质疑的声音,何殊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断肠草将能给一个国家与民族,造成的巨大威胁。 但她十分坚持,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事情上稍有疏漏,将会留下的巨大隐患。 就这般忙忙碌碌的,时间在不经意间,就已来到了正宁十三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参加完皇上、皇后、妃嫔与在京公主们都出席的宫宴后,何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东宫。 对她而言,过年封印期间所需出席参加的各种应酬,比平日里需要日理万机的生活,还要更累一些。 这也是她更喜欢隐在幕后的重要原因之一,有正宁帝在台前,她还能找理由推辞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回到东 宫完成必要的梳洗后,躺在床上时,时间已经已过半子时,何殊几乎是闭上眼睛就沉浸到睡梦中,堪称是秒睡。 对她而言,正因拥有这种一旦放松下来,就可尽快进入深度熟睡状态的优质睡眠,才能让她保持充沛的精力与体力,执掌规模如此庞大的一个国家,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朝政事务。 不过这次的情况显然有些特殊,这辈子很少做梦的何殊,在正宁十四年第一天凌晨,竟然做了一个梦,一个梦到的内容有些多的长梦。 对于何殊而言,那种感觉有些类似看电影,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她是在看一本书,看书中主角,也就是男主美强惨的一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因在梦中的时候,她就有这么一个认知。 在她刚看完的‘书’,男主是沈卓,就是她当年去青山书院暗访某些上令的执行情况,以及书院学子的舆论与思想状态时,意外结识,一度以兄弟相称的沈卓。 沈卓在‘书’中正式出场的时间,就是正宁十四年。 在这一年的春闱大考中,按照时人只算虚岁的习惯,年仅十八岁的沈卓成功考取状元,却被打发到一个偏僻县城中当县令。 ‘书’中的正宁帝在殿试时,强撑着骨瘦如柴的病体,出现在殿试现场,在殿试结束后,一意坚持要点沈卓为状元。 书中的‘她’身材十分瘦弱,与男主不曾正面相见过,只听身边内侍提起过几句,例如新科状元年少有为,不仅文采出众,还生得俊美无双。 本为旁观者的她,仿佛莫名知道了一些旁白内容,例如,正宁帝登基继位后不久,就患上头疾,动辄就头痛恶心,不能上朝。 为了维持朝廷的运转,他一边重用先帝留下的重臣,一边十分宠信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内侍汪林,扶持他制衡那些朝臣。 另一边,他不仅重用娶了他母族表妹为妻,算是向他投诚的康王与他母族赵家人,还重用皇后的母族,也就是太子的母族。 几方势力虽然争权夺势不断,倒也勉强将大安撑了起来,就是苦了那些相继遭遇各种天灾的大安百姓。 旱灾、蝗灾、洪水、瘟疫、战乱,可谓是轮番上阵,接连不断,导致大批百姓惨死,侥幸在那些灾难中活下来的百姓也民不聊生。 若非正宁帝一直紧握手中的兵权,可以镇压不时出现的一些民间起义与暴/动,皇帝宝座可能早已换人坐。 但在男主去那个偏僻县城就职不久,正宁帝就因病不治而亡,太子匆匆继位成为新帝。 而正宁帝之所以会病成那番模样,正因他在患头疾后,有人奉上据说可以用来治头疾的‘药’,用断肠草的种子制作的‘药’。 那药固然能在正宁帝头疾发作时,帮他缓解一下头痛,但也让他从此依赖上那‘药’,头疾犯得越来越频繁,用药量也越来越大。 这才有了何殊在梦中见到的那幅瘦得完全脱相的病容,与她熟悉的正宁帝完全判若两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在正宁帝因身体原因无法上朝后,年幼的太子奉命监国,皇后带着她一起上朝,充当吉祥物,除了有需要的时候,基本不具备什么话语权。 再加上两人本就对朝政一无所知,就算到了需要他们表态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听信他们觉得关系更亲近,应当更可信的人的话,丝毫不具备自己的判断力。 梦中,或者说是书中的‘她’,也就是太子,没有因为小小年龄就上朝听政的经历,被历练出经验与能力,还因此而变得愈发懦弱无能。 女儿身的真相是她的心病,给她带来巨大的压力,所以她虽是至少明面上过得很风光的太子,也过得十分小心与辛苦,长得十分瘦小,仿佛是因先天不足而生得病弱。 这样一位对任何人都不到不威胁的太子,在登基继位后,皇位还没坐热,就毫无预兆的突然暴毙而亡,死得不明不白。 随后就是京中杀得血流成河,康王用其娘家蒋氏一族的性命,逼迫已经成为太后的皇后写下让他继位的懿旨,顺利登基继位。 却因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没能接掌暗卫,还受到部分禁卫军的抵制,京中大半王公大臣也不承认他,还对外宣称是他为夺位而害死新帝。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安境内各地,有多个势力率领百姓起义,还有多支官方的驻军打着清君侧,为新帝复仇的名义起事,纷纷占地为王。 正宁帝还活着的时候,至少还能竭尽全力地维持住大安表面上的大局。 到了正宁帝与新帝相继驾崩之际,大安算是走到了穷途末路,数十支武装彼此交战,不时会有老势力消失,也会不时地出现新势力。 整个大安百姓算是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之前遇上各种灾难时,只要能侥幸逃得生命,还能拼命前往相对较为安全的地方,求得一线生机。 在这种处处都起义军,朝廷名存实亡,根本没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大环境中,底层老百姓可以说是过着生不如死,求告无门,求生无路的绝境。 当县令的沈卓所治理的那座小县城,倒成了这乱世中的一方净土,吸引到闻讯赶来的大批百姓前来投靠。 他顶住来自上官的层层压力,坚持要与民休养生息,鼓励农耕,重用辖区内有能力的人,整顿治安,处理各种纷争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从无偏私。 成功取得治下百姓的信服与敬重,听到那些逃难而来的人,讲起外面那种人间炼狱般的惨境,都非常庆幸自家在乱世真正到来前,能够迎来一位愿意庇护他们这些百姓的父母官。 只是事实证明,他们庆幸得有些早,沈卓毕竟只是一介县令,权力有限。 上官见他不仅调遣,到了秋收之际,执意不肯给治下百姓增加赋税,不仅打算治他的罪、要他的命,还直接送来一位新县令。 好在紧要关头,被柳平带着衙吏与百姓们救下,在手下官吏与周围百姓群情激愤的鼓动下,沈卓也明白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的事实。 他有心护着治下百姓偏居一隅,盼着乱世早点结束,期待新朝建立的那一天。 可是差点被府城派来的兵勇当场杀掉的经历,让他明白,他的想法实属天真,只要他还要受制于旁人,就注定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而他若不幸死去,这座在他费尽心力才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县城,依旧会被卷入战乱。 县城治下的这些百姓,也会在这乱世中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境地,所以他当场选择答应柳平等人的请求。 通过那些只是简单提到过的前奏情节,例如大安哪年哪个区域发生哪种灾难等信息,何殊基本可以确定, 那些内容应当不是无稽之谈。 也就是说,‘梦’中的那些内容可能是这个世界另一个走向,一个没有她的走向。 现实中的大安在她的干涉下,虽曾在相应的时间点,确实曾遭遇过那些灾难,但因处置那些灾难的方案与经过不同,最后的结局也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可以操控她的梦中意识的神秘力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突然让她知道‘书’中那些内容有何目的。 但是对于现清醒了的何殊而言,知道就知道了,对她目前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 ‘书’中那位拿到美强惨的大男主,一辈子过得跟个天煞孤星似的,身边亲近之人逐一离去。 更为苦逼的是,与他有大恩,让他最为敬重的老师,在他成为乱世终结者后,一边欣慰的嘱咐他要做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一边又因自己教出的学生推翻前朝一事想不开,选择自尽。 给男主留下需要背负终身的责任的同时,还有终身都将难以释怀的自责和愧疚。 那位让人印象深刻的老师,何殊也不陌生,正是当年在青山书院时,曾教过她的那位恨铁不成钢,一心想将她导入‘正途’的柳先生。 在现实的这个命运走向中,沈卓虽然依旧没能摆脱幼年失去双亲的悲惨命运,但是悉心抚养他长大的祖父母都健在。 大安现在正值政通人和的兴盛状态,率先露出獠牙的康王已被她给打发出海,此去生死难料。 被‘梦’的正宁帝和皇后持起来的蒋家与赵家,早已被她给打压了下去。 唯一还剩下的一个有出息的赵晋仁,恨不得与京中赵家一刀两断,靠着功劳,就能名利双收,与其外戚身份无关。 可以肯定的是,非常欣赏沈卓这位得意门生的柳先生,肯定不会再做出那种让人一言难尽,不知该如何形容与评价的愚忠之举。 所以何殊十分确定,‘书’中的那些一切,不仅对她、对大安构不成任何威胁,也会让沈卓这位原男主避之而不及。 毕竟那样的命运也太惨了一些,沈卓无论是‘书’中,还是在现实中,都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 结果这样一个人,却要在‘书’中看着身边的亲近之一人逐一死去,唯有他自己,可能是因为有主角光环护体,苦逼地背负着巨大责任与压力活到最后。 哪怕开辟新朝当上皇帝,有了至高无上的尊荣,也弥补不了那些遗憾与痛苦,从他登基后做出的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选择中,就能看出他早就活得生无可恋。 躺在床上将某些重要内容捊一遍后,确定多关注那些实在没什么意义后,何殊才起床。 何殊此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带着宿慧转世,但在经历这场内容十分特殊的‘梦’后,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自己若按‘书’中的命运般,当个憋屈的炮灰工具人,有些亏良心,才会临时决定给她恢复前世记忆。 毕竟她前世可是个生长在红旗下,时刻以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素质要求自己,从未有过欺人之举的好人,怎么也不该遭遇那般活得憋屈,死得更憋屈的炮灰命运才对。 当然,这些都是何殊的暗自吐槽而已。 换了一般人,睡一觉醒来,脑子里突然被塞入这么一本既有场景,还带出场人物的生平经历与心理注释的‘书’,就算不被吓得神经错乱,也要生出总有刁民想要害孤的危机感。 何殊虽然觉得这场‘梦’非玄学无法解释,但她具有前世记忆的事实,本身也属玄学。 所以她直接将之抛之脑后,丝毫没有受其影响,毕竟现实已与里面的内容走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那些注定无法给她提 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若能早几年出现,她或许还能根据‘书’中透露出的各种灾难发生的时间轴,要求相应的区域早做预防,从而多减少一些损失。 如今事过境迁,再知道了那些,也没什么作用。 时值大年初一,她这个太子也没有机会睡懒觉。 需要先去乾元宫给她爹请安拜年,再去宗庙祭祖,给她母后请安拜过年后,还要去参加招待一些王公大臣的宴会,这些都是她避无可避的行程。 这次场小规模宫宴上,安排的还有重头戏,就是为其中几位身体还算强健,又劳苦功高的重臣赏赐自行车。 有正宁帝一有时间就在御书房周围骑着转悠,相当于是在亲自代言,自行车早已成为让所有见到过,或是听说过的人,都无比向往的至宝。 如今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拿出来赏赐给部分大臣,不论是对赏东西的人而言,还是对可以收到赏赐的大臣而言,绝对都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当然,考虑到自行车的数量有限,能有机会收到自行车的大臣毕竟只是少数,那些年龄一大把,走路都需要借助拐杖的老大人,肯定没机会收自行车,只能收到常规赏赐。 为裁减宫中在各种宴请方面的巨额开支,对于某些不得不办的宴会,也会在与宴人数方面进行大幅减少。 能在大年初一获邀的王公大臣,每一个都是在这京中,或者说是朝堂上数得上号的大人物,绝大多数都已上岁数。 酒足饭饱,欣赏完歌舞表演后,自有宫女内侍将今年的新春赏赐,搬到举行宴会的奉天殿中。 正宁帝心情很好地当众宣布给大家准备的赏赐不同,所存在的顾虑,让那些王公大臣的脸色瞬间骤变,也让注意到这一幕的何殊看着心情舒畅。 不是那些人老成精的老大人们心机城府不够深,才会失去表情管理。 而是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当传说中的自行车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竟因自己年龄大,不具备骑自行车的身体素质,被迫与之失之交臂。 最关键的是,皇上还如此直言不讳地当众点出他们已然老迈的事实,对某些不服老的人而言,可谓是个不小的打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人都有年老的时候,何殊不仅不会对这一群体存在排斥,还会十分尊敬并重视老前辈们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经过漫长岁月实践与沉淀的知识和经验教训。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就是这些老者都能三观在线,活得通透而又睿智,确实能让后辈从他们身上学习到那些好品质。 可是对于某些思想顽固不化,为维护自身的权势、自家利益,总在排斥一切新事物,对人对事都很双标的老人,何殊实在很难生出任何好感。 可是这些人往往还都是位高权重,积望颇深的那种,就算她有手段对付他们,也要忍着点,不能轻易出手,只能不动声色地慢慢砍掉他们的枝枝蔓蔓,逐步削弱他们力量。 因为稍有不慎,就容易引发朝臣与百姓对皇上的信任危机,大臣可能会认为皇上是为了揽权而打压功勋老臣,百姓却容易形成当官的都会恶行累累的固有印象。 何殊只是告诉她爹,现已生产出来的自行车数量有限,只能赏给几位相对较为年轻,手脚还算灵活,骑得了车的大臣。 让他向诸位王公大臣如实解释一下,以免那些没能得到自行车的人心生不平,会针对那些得了自行车的人。 没想到她爹这么实诚,直接将赏赐不同的原因归纳于那些人太过年迈,以其丰富的骑车经验判断,以他们的身体素质骑不了车。 大年初一,就以让人无可置疑的大实话,配合不足二十辆的自行车,让这些王公大臣们生出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郁气。 不过何殊十分欣赏她爹的这场自由发挥,某些人的失态反应,足以让她乐一年。 而正宁帝不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坦诚,给这些老大人们带来的堪称暴击的高额伤害,还自认自己仁至义尽。 心中有些不舍的让人宣读已然提前安排好的赏赐名单,发下赏赐,直到宴终人散后,他才有些纳闷地皱眉道。 “虽然朕能理解他们没能得到自行车的失望和不高兴,但朕不是解释过了吗,就他们那老胳膊老腿的,连坐上车都困难,更别说想骑了。” “再说这车本来就少,少到让我们都放弃拿它赚钱了,凭什么要分给这些自己用不上的人,方便他们拿回去福泽儿孙?哼!” 宫里现在也就他和皇后有,嫔妃与公主虽得了允许她们内部订购一辆的许诺,但是什么时候能轮她们,还真说不定。 何殊没有解释自行车的事还只是其次,最让那些人感到受打击的,其实是正宁帝当众指出他们已然年迈的事实。 按照那些人总喜欢自作聪明的揣测上意的习惯,听到正宁帝的大实话,实在很难不多想。 “父皇也要理解一下,这自行车毕竟是那些人纵然有钱有势,也没地方买的好东西,谁得到自行车的赏赐,都是莫大的荣幸,他们却因自身原因错失,会不高兴也很正常。” 正宁帝对此深以为然,毫无负担的点头道,“皇儿说得是,这些人家里若无有出息的儿孙,就只能在拍卖会上出高价购买了。” 得不到自行车,所得到的赏赐都是些御制之物,那东西对一般人而言,也是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也不敢买,极具意义的好东西。 但是对于这些家中大多都积累深厚的王公大臣而言,御制之物在他们家中,还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至少远不及自行车珍贵有体面。 正宁十四年的大年初一,随着近二十位一品、从一品或是二品大员们,昂首阔步地亲自推着自行车步出皇宫,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这一幕瞬间引起京中百姓的奔走相告及热烈围观,为本就热闹非凡的新年, 更增添了许多喜色。 走出宫门外的那片区域,众大臣三五成群地往自家方向走去,自行车所到之处,皆能引起阵阵惊呼声。 有人提议让推车的大人们骑上试试,可是这些人此前都只曾见过皇上骑,自己连近距离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敢贸然上车骑。 道路两旁的人群中,左书意一眼看到自家顶头上司也推着一辆车,神色轻松的与身旁的大人低声讨论着什么,兴奋地挥着往前凑。 恨不得当众出声恭贺,表达一下自己深感与有荣焉的激动心情。 被他的另一只手拉着的沈素月却想往后缩,她已经看到自家顶头上司的马车,已经驶到正意气风发地推着自行车的几位大人旁边。 看那马车行驶过来的速度,就自家她家上司没被赏赐自行车,所以沈素月下意识地不想冒着被注意到的风险往前挤。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只见那马车一边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刚好对着他们所在这个方向与位置,吓得她赶紧挣脱丈夫的手,迅速隐到人群后方。 示意车夫慢点走后,唐季元才将此前留下一条缝的车帘彻底掀开,看着正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车边的秦侍中,以透着关心的语气笑着提醒道。 “秦大人既然不骑车,将车交给随从抬回去也就是了,何必要这般亲自在大街上推着走?招来这么多百姓围观,未免有失体统。” 明知对方话里带刺,心情正好的秦侍中也毫不在意,他现在特别能够理解皇上不让外人摸自己的车的心理,也很享受别人的欣羡之情,笑容满面地回道。 “本官曾听汪总管提起过,太子殿下说,这自行车只是代步工具而已,没有让人抬着车走的道理,本官以后要靠它上下值,需要早点适应才好,不像唐大人是老前辈,安逸舒适地继续坐马车就好。” 听到这话,唐季元不禁有些气结,深感自己今年有些流年不利,同时也更加坚定地认为对方真是个奸滑小人,抓住机会就显摆他与宫里走得近,与宫里人熟的事。 但他再怎么生气,表面上还得摆出一副淡然平静的姿态。 “原来如此,秦大人继续适应吧,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狠狠地一把放下窗帘,示意车夫加快速度,迅速离开。 在二品大员的位置上坐了多年,一心还想更进一步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服老?哪怕他平日里喜欢拿个拐杖,但他自认还身体健壮。 可今天先是在宫里被皇上归纳为年老体衰之列,现在又被同级对手当面暗嘲他已经年老,只配坐马车,让唐季元心中大恨,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作为同阶对手,对方不仅比他年轻近二十岁,还远比他更得皇上的信任与重用,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没注意到是妻子主动挣开他的手,只察觉到自己与妻子失散,左书意瞬间顾不上看热闹,匆匆往人群后挤去。 心中正着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正在不远处抱着个孩子与人说话,左书意的心这才踏实下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着上前打招呼。 “沈状元,好久不见,你是何时回京的?表哥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会非常高兴。” 沈卓笑着拱拱手道,“小弟见过姐夫,我是前天晚上回来的,赶上昨天过年,就没有知会你们,姐夫和昌逸兄的家中可都还好?” 左书意笑着挠头道,“好、好,都好着呢,卓弟,这几年叫习惯了沈状元,这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改口,还真有些困难。” 沈素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也就你实心眼,将‘沈状元’一叫就是三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卓弟至今仍在以 ‘状元’身份自居呢,这里可是京城,今年又是大考之年,又要出一位新科状元,你可要记住了,以后都要改口。” 左书意从善如流地应下,笑着抬手逗小孩的同时,笑着应道。 “改、改、改,我们成亲那次见到沈……卓弟时,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改了,这次是因突然遇见卓弟,一时有些紧张,才会又叫出之前的称呼。” 他能如愿以偿的和沈素月成亲,沈卓和沈家人顶着压力,帮了他们许多,左书意一直对沈家人心存感激,现在也是真正将沈家视为正经的岳家。 这才会在看到昔日的兄弟变小舅子时,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毕竟之前是因敬重对方那身比他表哥还要优秀的才学,又因对方虽比自己小一两岁,看上去却比自己更加沉稳,才会不好意思与对方称兄道弟,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正经的亲戚。 沈卓能够大概猜到他的心态,笑着点头道。 “这些都是小事罢了,姐夫不必有负担,只要记住我们以后就是正经的兄弟就行,我在外任职,难得归家,家里有劳姐姐和姐夫帮忙照顾了。” 去文山府一年有余,沈卓只在这二人成亲时,为表示自己这个娘家兄弟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他才请假匆匆回来过数日,等到新人回门后,又匆匆赶回文山府。 虽然他祖父与祖母开明,对他去文山府任职一事十分支持,可他对于自己不能在二老身边侍奉一事,难免会感到羞愧与遗憾。 只是他祖父一再强调,若无朝廷的大恩大德,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看到孙子能为朝廷效力,远比将孙子留在身边侍候,让他更觉欣慰。 沈卓心中的愧疚才稍减,不过也让他对帮忙照顾祖父母的表姐夫妻,以及这对义姐夫妻,都充满感激。 “卓弟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且不说爷奶现在是我的亲人长辈,他们之前对相公也多有照顾,我们做的那些,都只是应有之义而已。” 左书意连连点头,“是啊,都是应该的,你不在家的时候,爷奶他们也很照顾我和表哥。” “好了,先不说这些客气话了,没想到这孩子都没怎么跟卓弟相处过,竟然也愿意让卓弟抱出来。” 沈卓笑着解释道,“她也是因为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自行车,就闹着也要出来,她爹正在忙着帮她制作木头车,我就抱她出来看看热闹。” 自打听到何昌逸夫妻讲起骑自行车的经历后,这个不满两岁的小姑娘就对车子产生浓厚兴趣,她爹便试图根据何昌逸的形容,努力给女儿制作一辆小木头车。 左书意也知道表姐夫这段时间以来,下值后就忙着给女儿做木头车的事。 “今天这机会难得,表姐夫怎么没有出来看看?也许让他亲眼到看到这真正的自行车,会对他的木头车有帮助。” 提起这件事,沈卓也不知该以什么言语来形容他表姐夫的一片爱女之心。 “因为他已经放弃制作自行车状的木头车,而是打算制作一辆三个轮子的木头车,表姐夫说,三个轮子的比较平稳,两个轮子的容易倒,容易碰伤他女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虽然左书意他们搬离原来的那座小院,新家也在秀林坊,与原来的住处离得很近,按照习俗,这大年初一的也不方便邀请彼此去自家。 这也是沈卓回来后,不便即时通知对方的原因,若非这次正好遇上,得到左书意在大年初二的时候陪妻子回娘家拜年,才会知道他已回来的消息。 所以双方在路上聊了一会儿,沈卓便抱回侄女,各回各家。 回去的路上,看出妻子因为听到沈卓提起,他表姨前天去逛庙会时,正好遇到她母亲,便拉着对方回沈家,将她为母亲准备的钱物拿给对方后,情绪一直有些低落。 左书意便有意活跃一下气氛,身体站身,偏伸着双手做出扶着自行车车把的架势。 “你看,那些大人们,都是这么扶车把的吧?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争取能够多立功,也能有机会被赏一辆自行车,到时候,我就能在下值后,骑车去接你下值了。” 丈夫描述的那种场景,让沈素月的心中一暖,嘴上却嗔怪道。 “我们都还年轻,不急,你也不能太拼,能在一年的时间内连升两阶,已经十分辛苦了,身体要紧,再说了,看得出来,上边赏自行车,也是有考量的,你们寺卿大人是三品,就能受赏,我们中书令大人是二品,却没能得赏。” 听到妻子的话,左书意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你说得对,好像还真是这样呢,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条件,我可太喜欢那自行车了,还是表哥表嫂走运,竟然早早地就有机会亲自上手试骑过。” 沈素月笑着打趣道,“是啊,连表哥这个圣上的亲侄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努力,才能有机会被赏自行车,我们更加急不得,踏实做事才是分内之责。” 见妻子心情好转,左书意才暗自放心,表面上却露出不服气的样子。 “我们大理寺跟门下省不一样,容易显功劳,说不定我会比表哥更先得到自车的赏赐,郭寺卿的官阶低,却能得到自行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也说不定是郭寺卿出行时,总习惯骑马的事,被上面知道了,才会特意赏他一辆自行车,毕竟表哥他们不是说了,那自行车骑起来跑得很快,还很便捷。” 便捷到一抬脚就能随时骑走,一合上车扎,就能迅速停下,不像马,还得按时喂水喂饲料,没有拴好,说不定还会自己跑掉。 对于郭寺卿,沈素月比对自家上官还要更加敬重。 听说左家去沈家下聘的那天,在沈家所发生的事后,沈素月当时后怕不已。 她心里清楚,若非丈夫的这位顶头上官是个做事特别干脆利落,在宫中也很有面子的大人物,难得的是他还愿意为她丈夫这个小官出头,她的人生将会面对怎样的结局,还真难料。 “我还是更希望大人是因功获赏,这样才算是给我们这些下官事个好头。” 若是靠圣宠,他表哥肯定会有希望,像他这种末等小官,可就排不上号了。 近二十位官阶至少也在三品以上的重臣,分别从宫里推回一辆自行车的消息,不仅在短时间内传遍京城,还迅速在持续往外扩散。 民间自发传递热门消息的速度,往往比朝廷有意下达到全国各地的公文内容传递更快,虽然传后来,被一再加工的信息,可信度已经变得极低,甚至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虽然知道今天给那些大臣赏自行车的事,肯定会引起百姓们的热议,何殊也没有在意。 她之所以会选择放弃将肯定会很赚钱的自行车做成一门生意,除了有她跟正宁帝说起的那些原因与顾虑外,还 有一个重要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希望借助给某些重臣发自行车,加强他们的工作效率,节省每天在上值期间,需要在路上来回奔波浪费的大量时间。 计划给某些衙门发自行车,也是为了提升相关衙门的官吏出门办事时效率,不必靠着双脚跑来跑去。 像大理寺与九门提督府,且不说他们与其它各部衙门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因这两部下属的职能机构多,还都不在一处,在自家衙门内往来办事都不方便。 与正宁帝一起回凤元宫时,看到的就是一众嫔妃都聚在皇后的宫中,无比艳羡地围观八公主骑着皇后的自行车在院里转圈的场景。 皇后虽然不像正宁帝,十分宝贝自己的车,平日里除了会让汪林帮忙推一下,不任其他任何人骑,但也只有八公主能有机会偶尔骑一回过个瘾。 其他嫔妃与公主也不敢不懂事的提出不情之请,就只能在皇上面前下功夫,希望皇上能早日将答应卖给她们的自行车制作出来。 正宁帝刚迈入凤元宫,就能感受到投向他的一道道充满幽怨的目光,让他在瞬间生出一种自己仿佛做了亏心事,想要赶紧逃离现场冲动。 可是这大年初一,按例他必须要歇在皇后宫中,要是跑了,哪怕他是因为其它原因,也相当于是在打皇后的脸,让外人认为帝后之间生嫌隙,他对皇后不满。 皇后向来重视自己的声誉,一心要做贤后,到时候肯定饶不了他,所以他必须要硬着头皮坚持。 而这些嫔妃和公主为了能够先拿到自行车,一抓住机会就想方设法的讨好他,向他求情,让他左右为难,深感答应先给哪个,后给哪个都不妥,特别头大。 何殊当然也有注意到那些嫔妃与公主们的目光,看了眼自家这位故作镇定,却下意识握紧背在身后的双手的老爹。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她老爹在另外一个命运走向中的处境,以及那副形如枯槁凄凉模样,心中不禁一酸,暗自叹了口气。 这就是善良心软顾虑多的人,很容易生病的原因所在,遇到让他们感到难解的事,他们自己就能因为左思右想,从而左右为难,将自己困出毛病。 在双方相互施礼与还礼后,何殊笑容温和地开口道。 “来时的路上,父皇一直惦记着答应诸位的自行车,考虑到每辆自行车的制作,都需要较长时间,想要拿到成品,难免要分个先后,所以父皇想了个用抽号决定先后的主意,既然诸位娘娘与皇妹们都在,择日不如撞日,让大家现在就把号先抽好吧,父皇意下如何?”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顿觉神清气爽,身心都很轻松,哪里会有异议?虽然他刚知道自己已经‘想’到抽号的好主意。 既然太子已经这么贴心地为他解困了,那么事实肯定就是如此,所以他淡定自若的点头道。 “嗯,早点办了吧,大家各凭运气,通过抽号决定先后,排到哪个号,就是哪个,都不得有异议,否则,直接排到最后,或是取消资格,知道吗?” 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自己祈祷好运的众人赶紧应下,她们已经从皇后口中得知皇上的打算,知道那些自行车除了会赏给有大功的官员与各级衙门,方便那些官吏做事,只会偶尔拿出一两辆放到奇珍阁拍卖。 在这种外人花大价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情况下,她们这些嫔妃与公主能有机会象征性的出点点,以亏本价购买,已经是皇上对她们的最大照顾。 所以当皇上将规则摆出来后,她们谁也不闹,哪怕手气不佳,抽到的号靠后,也比失去资格强。 早在何殊将话说出来后,汪林就已见机快的赶紧带人去准备号码纸。 虽然他当时跟在这二位身后不远处,可以确定自己在来时的路上,绝对不曾听到皇上与太子提起诸位公主与娘娘们的自行车。 但是汪林绝对不会质疑太子的话,因为尊贵如皇上,也不会,从来都是太子说皇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皇上毫无异议地照单全认。 所以当诸位嫔妃与公主们纷纷应下皇上的要求,摩拳擦掌地想要让自己的手气好些,可以抽个靠前的好号时,汪林已经带着人端着托盘出来。 装有号码纸的纸团被送到正宁帝面前,正宁帝抬手将那些纸团全都混到一起,多搅混了几下后,宫人才将托盘端到殿内的诸位公主与嫔妃面前。 第一个抽号的,当然是皇后所出的八公主,临到将要抽的时候,心情紧张的她还再次搓了两下手,最后闭着眼睛取出一个纸团。 紧张的展开张上写的内容,13号,一个不好不坏的中间号。 八公主正待沮丧,但她随即想到,二十多个号,她抽个中间号,好像还算是比较幸运,所以她随后又高兴起来。 注意到她的反应,何殊只觉得,这几年在这些公主身上投入的教育资源没有白费,连八公主都没了自恃是嫡公主,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享有特权的想法。 还有了些同理心,不再像过去般,只考虑到自己没能如愿,并因此而感到生气愤怒,从而仗着自己的身份闹。 有八公主不吵不闹的接受自己自己只抽了个十三号的结果在前,给在场的其他公主与妃嫔们都带了个好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有的人为自己抽到靠前的号感到欣喜,有人为自己抽到的号十分靠后感到失望,但都坦然接受结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何殊做的那场‘梦’,连正宁帝和太子都处境艰难,最后还都双双惨死,这些公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连大公主、二公主等人在内,有一个算一个,有被送去和亲的,也有被嫁给那些有势力的大族子弟,用以拉拢朝中或地方势力。 在君弱臣强的大环境中,连皇上都被那些人用那种药给掌控,这些公主又如何能够享有应有的尊荣? 更别想像现在这样,在她的努力下,尽量给这些公主们提供一个可选择的机会,无论是选择她们自己的人生方向,还是选择驸马。 让她们能有机会多学习知识,学习独立生存的技能,克服一些困难的勇气与能力。 所以看到八公主身上出现的这些正面改变,何殊还是相当欣慰的。 对方在一年前无意中提醒了她,让她知道那断肠草已经在大安出现,而且其果实已在某些地区被应用的功劳,何殊其实一直有记在心里。 本打算这次满足一下对方的心愿,送其一辆心仪的自行车。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维护宫中的和谐氛围,何殊只能选择一视同仁,让她凭运气抽号,自己花钱购买。 至于她那次立下的功劳,何殊只能继续为她挂在账上,等到以后再找机会从其它方面赏她。 以这种没有争议的方式确定先后顺序后,正宁帝可谓是了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再不用担心走到哪里,总有机会被偶遇,在后宫不得清静。 何殊原以为大年初一凌晨的那场‘梦’,就已经是全部,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三天,她竟然从不同角度,反复梦到那全本‘书’中的内容。 这种感觉,就有些类似有某种力量怕她忘记,或者说是印象不够深刻,对那些内容了解得不够深刻,便从不同角度,为她全方位诠释了三遍。 让何殊十分无语,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该用什么来解释。 也不明白那种力量的目的何在,毕竟又让她复‘读’两遍,她也没能从中获取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 是让她干掉‘书’中的男主?还是趁自己掌握某些先机,将那些害过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造反了的势力,全都给一锅端了? 可是在何殊看来,她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沈卓完全就是一位根正苗红,对大安与朝廷充满感激之情的好小伙。 对于她所交代的任务,从来都没有半点怠慢或错漏,比某些让人糟心的大臣,用起来顺手放心多了。 若非师出无名,再加上对方在某些实践方面还有所欠缺,需要夯实基层施政经历,她甚至不介意将对方的位置破格往上提。 若不是针对沈卓这个的原男主,而是针对其他造势力,这里面肯定要有何昌逸的名字。 在‘书’中出场时,何昌逸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命运比男主更曾凄惨一些,是乱世将被彻底终结前,男主的一个最大对手。 可是‘书’中的何昌逸,谁都说不清他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因为他对这个世界与人性充满怨愤,所以生无可恋的选择摆烂。 现实中的何昌逸可谓是生活幸福的人生赢家,有她爹赏的房子与金银财宝,足够让他只要不败家,一辈子不干活,也能生活无忧。 虽然他的父母亲人都已出海,留下他一个人在大安,可他已然娶了志同道合的妻子。 且他本人对正宁朝所实施的一些政策,都持大力拥护的支持态度,对自己在大安的仕途充满期待,怀着想为大安百姓多做实事的抱负。 而他对于权势的野心,已 被他爹给亲自给教没了。 对于这么一位有能力却没什么心眼的实诚堂兄,何殊不说因此而在公事上特意关照对方什么,但也绝对不会打压对方。 所以对于何殊而言,让她连‘看’三遍,除了相当于强迫她将一本虐文连看三遍外,真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而她何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看虐文,尤其还是这种字里行间都透着绝望与无奈的虐文。 好在事不过三,三次过后,她终于重新获得自己的优质睡眠,不用继续在梦中被迫‘加班’。 何殊不知道的是,在她做梦的时候,沈卓也有在做梦,梦到那些让他清醒之后,仍然感到绝望与无奈情绪。 与此前是因受到某个人或事件的触发,才会偶尔梦一次不同,沈卓这次也是连做三晚上的梦。 初一凌晨的那场梦,他习以为常,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史无前例的接连又做两晚上的梦,就由不得他不上心了。 三场梦仿佛都是以正宁十四年作为起点,梦到的人与事更多,梦中的某些内容相对更为详实。 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这三场梦中,他仿佛不像从前那般与梦中的自己感同身受。 在梦中的他,有种十分确定梦中的那个沈卓并不是他的清醒感,不再与其共情,清醒之后,也不像之前那般,久久都感到难以平复情绪。 这种变化让沈卓感到有些困惑,让他难以确定种变化是好是坏。 虽然从内心里讲,他一点都不想再梦到那些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场景。 因为那些总提醒着他,若非当今太子是位强大到近乎天人,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的贤君,梦中的那个沈卓所遭遇的一切,可能就是他需要经历的另一种人生。 早在梦到那种让人惨不忍睹的乱世景象后,沈卓就对句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的话,有了极其深刻的认同感。 可是现在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这种让他觉得意外的变化,他又难免感到有些担忧与茫然,不确定这一切到底在昭示着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宁愿在现实世界中当一辈子的小官,也不愿意像梦中的那个沈卓一样。 在经历过这世上的千百般苦难磨砺后,当个需要背负着巨大责任和压力的孤家寡人,负重前行。 初二去岳父家拜年后,何昌逸夫妻在初三的这天来沈家拜年,向沈家长辈问过安,双方简单地寒暄过后,看到好友那看着有些精神不振的模样,何昌逸不禁有些担忧。 “卓弟可是身体不适?怎么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沈卓苦笑着摇头,因孟青竹想与沈老太太她们一起聊天,顺便逗孩子,便将何昌逸一人迎入客厅,边给他倒茶,边回道。 “我这是因为连做了几天噩梦,才会这样,昌逸兄不用担心。” 听说是因做了噩梦,何昌逸稍感放心的同时,也忍不住道。 “虽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卓弟平日里还是要多想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毕竟是大过年的,被噩梦坏了心情,未免有些不美。” 若能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梦境,沈卓绝对是求之不得,可他所做噩梦中的内容实在特殊,不便对任何人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接下来能好些吧,说起来,这又是半年未见,你们在京中可都还顺利?” 何昌逸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父亲已经占了海外的幕浮岛,开立瑞国的事。 “我与内子赶去临海府为母亲他们送行时,恰逢宫里派人为我父亲送回 礼,是两辆自行车,一辆男式,一辆较为轻便的女式自行车,像前两日曾引得大家争相围观的那种,只是男式的。” 沈卓知道对方并没有炫耀自己的父亲已在海外称王,成为一国之主的意思,而是更想告诉他,自己不仅见识过两种样式的自行车,还趁机试骑了一番,感觉特别好。 “我前两天也去围观了一下,可惜没能看到诸位大从骑在上面的英姿,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那自行车使用起来应当会十分方便,速度也不错。” 毕竟那自行车的两个轮子都有那么大,一旦转动起来,说不定不比马车的速度慢多少。 何昌逸连忙点头道,“对、对,卓弟的眼力就是好,只要骑车的人体力跟得上,能将那用脚蹬的转快些,那速度就能变得特别快,比骑马有意思多了。” 说完自己在临府的一些经历后,何昌逸才好奇的问道。 “卓弟今年怎么有空回来过年?” “知府大人高义,主动提出今年由他值班,便为我和通判都放了假,文山那边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没出什么大变故,我也就顺应大人的好意了。” 听到沈卓讲这里边的过程,那些小心思,连何昌逸都能看得出来,但了不便就此多说什么,毕竟真要说起来,乃是人之常情的阳谋。 “再过几个月,我在门下省的任期,就要满三周年了,卓弟对愚兄可有什么建议?” 听得出何昌逸是在真心向他请教,沈卓既没有拿乔的意思,也没有谦虚推辞,而是态度认真地问道。 “昌逸兄毕竟已经成亲,在哪任职,肯定要先考虑一下嫂夫人的意见和打算,毕竟你们二人都在仕途,最好是能方向一致,同进同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沈卓问的这些,何昌逸此前也曾与妻子商量过,所以他坦然回答道。 “内子自幼生长在这京中繁华之地,深感自己在某些工作方面存在极为明显的不足,有意要去地方历练一番,但她此前一直放心不下家中二老,昨日去岳父府上时,岳父主动提议让我们夫妻申请外放,他老人家认为并不支持我们一直留在京中当京官。” 何昌逸没有说的是,他岳父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夫妻若是一直留在京中任职,迟早有一天,也会沦为只知钻营仕途,卷入某些派系的人。 那种只知沽名钓誉、尸位素餐的人,在别的朝代,或许还能占得一席之地,但在当今治下的朝廷,那种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前程可言。 而何昌逸和孟青竹都很清楚,岂止是在当今治下,等到那位正式走到台前,到了新帝朝,说不定会将相应的标准与要求都直接摆到明面上。 毕竟现在的朝局受先帝朝遗留下的影响颇大,为维持大局,即便上面那位爱憎分明,也不便大动干戈。 即便如此,如今的朝堂也已被相继被整顿了近半的关键职位,这些年来,因各种原因退出朝堂的人实在太多。 “看来昌逸兄实在很幸运,不仅娶得像孟书令这般的贤妻,还有如此开明通透的岳家,全心全意为你们夫妻着想。” 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对此深有同感的何昌逸还是点头道。 “在婚姻大事方面,愚兄确实幸运,不仅遇得可相互扶持的知心之人,还能遇到这么一对令人敬佩的岳父岳母,但也正因如此,愚兄才会感到特别犹豫,毕竟二老都已年迈,我们当儿女的不说朝夕在身边侍奉,若连他们有个什么不适,都不能及时知道,想来就觉于心不忍。” 沈卓十分理解对方的这种心态,毕竟他自己也正处于这种情况,虽在祖父祖母全心支持下,去赴外任,但这心里的压力实在有些大。 “依小弟之见,孟先生若还身体康健,继续在凌山书院任山长,昌逸兄夫妻在平日里多关心问候一下即可,若孟先生有退隐之意,昌逸兄完全可以邀请二老与你们一起赴外任,有位阅历丰富的睿智长辈跟在身边,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个助力。” 何昌逸听到这放,顿时眼睛一亮。 “岳父的身体还算健康,但他老人家早有退隐之意,说是要早点给年轻人让位,最迟应该会在今岁大考结束后,就正式退下来,卓弟的这个主意好,只要我们夫妻以需要他从旁指点为由邀请他与岳母,他老人家或许会答应。” 为免让外人揣测何昌逸有给孟家做上门女婿之嫌,孟家夫妻坚持不愿常来女儿家,更别说是长住。 所以何昌逸此前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但是听到沈卓的话,他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以需要长辈的教导为由,请二老随他们一起赴外任,以二老对他们夫妻的关照,应该能有机会说服他们。 对何昌逸而言,在全家只剩下他与妻子二人留在大安的情况下,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的岳父母生活在一起,方便尽孝的同时,完全不存在任何顾虑。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又就接下来最好是直接去县里任职,还是去府衙先积累一些地方任职经验后,再考虑去主政一地的事,做出一些探讨。 沈卓因为有在地方任职的经验,能给何昌逸提供许多较为切实的参考信息,毕竟同为外放,外放到什么地方、什么职位,都是件关系重大的事。 所以他没有直接帮对方拿主意,也没有怂恿对方该做什么选择的想法,他自己当初是临危受命,没有可选择的机会。 像何昌逸这般到了三年一届的任职期满,自信能有资格申请调职的官员,往往可以拥有一定的可选择余地。 新的一年,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少不了要对自己的前程做规划,还有大批的生员,则在为上京赶考做准备。 随着朝廷这些年来,相续斥巨资在大安修建多条水泥大路,基本可谓是四通八达,交通条件得到极大改善。 那些距离京城路途遥远的生员们,也不必再像过去,需要提前两三个月就开始上京,有些生员为稳妥起见,甚至会提前半年,早早地就住到京城里。 如今即便是远在合城的生员,乘坐官方提供的马车赴考,也只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道路交通便利,为大安各地的商品流通,创造了极大的便捷条件,哪怕朝廷依旧坚持奉行以农业为本的基本国策,商业经济也明显变得繁荣起来。 与此相对应的是,也由此而产生大量的新问题,需要官方出面进行干预。 从各地的奏报中发现这些问题后,即便朝廷还没开印,没机会闲着的何殊就在考虑相关事宜。 社会环境总在不停发生变化,官方必须要制定出相应的制度,顺应时势的发展和改变,以确保民生经济能在健康有序的范围内进行。 不能跟亡羊补牢般,发现哪里出问题,临时去打个补丁,不能形成系统,而又具有官方约束力的规章制度,就难以让广大百姓遵守。 只是她自己终日在这深宫中,所能得到的信息,都来自手下的描述和记录,听说被她安排沈卓到文山府救急的沈卓回京休假的消息,何殊顿时来了灵感。 大年初五,沈卓正准备收拾行李回文山府,突然接到宫里召见,心中十分意外。 迅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文山府,以及京中近期发生的事,发现好像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说是与自己有关的特殊之处,沈卓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不过宫里既然召见,不管是上面有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推辞,就是这心里难免有些没着落,毕竟现在不比他还在门下省任职的时候,可以及时把握上面的一些风向。 被内侍带到东宫的一处玻璃房中时,看到身着便装,正蹲在地上摘一种红果子的太子,赶紧躬身施礼。 何殊站起身,看了眼这位比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位‘男主’长得个更高,相貌更为精致俊美,气质却截然不同的沈卓,笑着抬手道。 “沈爱卿不必多礼,也不必拘束,孤今天召你过来,是考虑到你已去文山一年多,就想向你了解地方上的一些情况,所以希望你能畅所欲言,不必有什么顾虑。” 听说太子是想了解地方上的情况,沈卓这心里就有方向了。 联想到这位当初隐姓埋名随商队出行,到过许多穷乡僻壤,还亲自去书院借读的事,他就大概能够明白对方的目的了。 “殿下请放心,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殊先将手中已的半蓝果子递给旁边的邱颜,让她在清洗过后,派人分别往皇上与皇后宫里各送一碟子后,才在一旁洗手道。 “近半年来,孤相继看到不少因生意纠纷发生的各种案子,还有因争路、占道产生的各种纷争,以及路上频繁发生的一些撞人事件,不知在文山府,可曾出现这些案件?” 沈卓随即意识到,这是太子有意对这些出现频率正持续增长的案件出手征兆,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回禀殿下,在过去的一年中,文山府也曾多次出现相关案件。”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卓将其中较具代表的案子,都为何殊讲了一遍。 “虽然府衙为此也曾制定了一些新规则,但是能对那些百姓起到的约束依旧有限,直到朝廷为禁断肠草,要求各府县组织百姓们聚到一起听宣讲,我们就趁机将相关规则,也给百姓们强调了一番。” 说起这件番操作,沈卓难免有些心虚,毕竟这个操作正是他提议的,真要论起来,也相当于是公器私用。 不过何殊显然并没有追究这些的打算,而是更关心效果如何,沈卓赶紧回道。 “效果很好,在年前的集市与境内主干道上正拥挤的时候,只有一些小纷争出现,没再出现那种后果较为严重的大案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那处玻璃房,来到附近的一处楼阁中,何殊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回头将你们文山府实施的那些规则制度,写一份呈上来。” 刚坐下的沈卓赶紧恭敬地应下,对于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而言,地方官府所制定的规则制度,当然不及朝廷所制定的相关法规具有法律约束力。 若有朝廷的法规可依,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根据你的经验,像这种组织百姓聚到村镇中听宣讲的效果,好像还行?” 提起这件事,沈卓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十分肯定地回道。 “宣讲效果十分显著,有三个鸡蛋做奖励,老百姓们都听得十分认真上心,比对待扫盲课的态度认真上心多了。” 因为听宣讲的百姓都怕自己若不上心,被提问时答不上来,会被取消领那三个鸡蛋的资格,让沈卓从中深刻地认识到‘鸡蛋’的威力。 为了实现能在大安全面禁断肠草的目的,为调动百姓的积极性,提议用鸡蛋当奖品时,何殊还没觉得什么。 如今听到沈卓这个执行者之一,盛赞‘三个鸡蛋’的威力,这心情难免有些微妙,端起杯子喝口茶后,何殊才继续问道。 “听你这么说,孤倒生出将这种宣讲定期并常态化的想法,你们做得不错,除了禁断肠草,也能宣传一些朝廷新规新政,为百姓普法,再顺便教几个常见字。” 看到上次的效果后,沈卓也曾生出过类似想法,但他想过之后,终于还是选择放弃。 “殿下,此事恐怕难以成定例,每人三枚鸡蛋看似不多,但是领鸡蛋的百姓太多,若形成定例,这笔支出,可就太大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作为一府通判,沈卓虽然只知道文山府这次的投入的具体费用,但在门下省任职近两年,使得他清楚地知道大安有多少个府,各府有多少人口。 大概算了一下,就知道这笔投入有多大,若地方政府的某些官员再从中做些手脚,这笔支出更大,老百姓却不一定真能得到实惠。 虽然此前已在‘梦’中知道那些官场猫腻,但是那种知道,到底不及自己亲自见过识后,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何殊知道对方的顾虑,但她笑着示意他喝茶,然后解释道。 “沈爱卿有所不知,前年的那场差点造成大患的蝗灾,让孤印象深刻,所以孤在近两年,让东宫在大安境内不同区域中,建了多处规模不小的合作养殖场,养得有不少鸡鸭鹅,每日的产蛋量不少,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供应周边府县,再拿钱购买一部分,应当不成问题。” 听到何殊的话,沈卓莫名想起从去年下半年起,文山府的市面上突然多出的大批蛋制品,诸如烤得很干的鸡蛋饼、鸡蛋卷、茶叶蛋、松花蛋、毛蛋、咸鸭蛋等。 至于沈卓所顾虑的贪污问题,在何殊这里也不成问题,凡是东宫出的钱物,都会由遍布大安全境的东宫产业的人经手,还会由专门的人负责审核。 地方官员现在也都知道,凡是东宫出的钱物,必须要接受东宫产业的人监管的现实。 沈卓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规则,他没想到太子竟然打算让东宫产业负责出这笔钱。 “只是如此一来,也太让殿下破费了。” 只是对何殊而言,这些都不过是常规操作,早些年赚一个需要花两个的时候,更多的都花了,何况是现在。 早年投入都陆续开始有产出,东宫账上说富得流油都不为过,所以何殊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将东宫赚的那些钱,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乃是应有之义,这些年来,孤想方设法地让那些有钱人将钱掏出来花掉,为就是不让他们变成守财奴,孤自己更不会,要让这些钱都变成活钱,流向百姓,在百姓之间来回流转,让百姓受益,才是我们这些人该做事。” 听到太子的这番举重若轻的话,沈卓的心中颇受触动,郑重其事地拱手道。 “殿下高义,实在令人钦佩!” 说话间,邱颜送来一盘洗好后,颜色看着颇为新鲜的果子,何殊笑着伸手拿牙签扎起一枚果子。 “此果名为草莓,也是从外域传入的一种水果,司农官们精心培育数年,才培育出适合我们大安土地环境,口感还比较好的品种,你且尝尝看。” 将牙签上的草莓放入口中,酸甜可口味道迅速将何殊刺激得皱了一下眉,她素来怕酸,虽然很享受亲手摘草莓的乐趣,但在吃时,向来只是浅尝辄止。 沈卓道过谢后,学着拿的牙签扎起一枚,小心地放入口中,发现这种果子不仅酸甜可口,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香味,味道十分独特,顿时眼睛一亮。 “殿下,不知这种水果,在种植方面,是否要求苛刻?” 何殊一看他那反应,就知道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 “想为你们文山府争取种植机会?” 被看出心思的沈卓也没有隐瞒,直接坦然回答道。 “殿下请放心,微臣知道轻重,肯定不会让百姓为种植此果而放弃种植粮食,微臣考虑的是,物以稀为贵,此果似乎还不曾在市面上出现过,我文山府若能占得先机,也能为百姓们增加一份收入。” 文山府城距离京城不到二百里,与京郊的县镇接壤的区域,距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左右。 有多条可通往京城路,若能种出这种新鲜水果,不仅可以供应给周围其他府县与文山府当地的富户,还能有机会运往京城销售。 而这种先机尤为重要,在它还是一种稀罕物时,可以卖上高价,可谓是暴利。 何殊不仅不会反感这种小心思,还很欣赏,因为对方想的不是给自家争取机会与利益,而是为其治下百姓。 这是对方能时刻将治下百姓利益放在心上,才会有的表现,她巴不得大安可以多出一些这种官员。 “你有信心能让百姓们将种植面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好,这是东宫舍人伍少江培育出的新品种,至于这里边的种植要求,你直接与他沟通便是,你还可以邀他去你们文山府实地考察一下,看看那边的土壤与气候是否适合种植。” 沈卓满面欣喜地一一应下,他没有质疑东宫舍人为何会培育出水果的新品种一事。 毕竟他在门下省时,就曾听说东宫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那些东宫属官的官职永远与他们正在做的事,没有半点关系。 像那位伍大人,是不足为奇的常规操作。 因为东宫的那些品阶较低的官员,不是从其它部门调过来的,就是通过建言箱或是大招录特招进去的,据说每个人都有一项拿手本事。 例如引起大安百姓热议,或者说是全民关注的自行车,就是东宫的一群工匠研制出来的,连工部那边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制作原理与技术。 沈卓离开时,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盒里不仅装有一碟子草莓,还有几样做工精致的点心,算是太子大过年的召他来东宫跑一趟的奖赏。 不过对于沈卓而言,太子答应将市面上还不曾出现过的水果,批给他们文山府最先种植,才是来东宫走这一趟的最大收获。 与文山府相邻的庆西府,因为土壤环境合适,在前几年成为率先种西瓜的地方,让庆西府的许多百姓从中受利。 哪怕西瓜的种植后来被推广到大安全境,庆西的西瓜在依旧是最广为人知,在京卖价最高还供不应求的好东西。 不管是文山府,还是庆西府,其实都负有为规模庞大的京城供应水果、蔬菜、鸡鱼肉的功能。 如此一来,哪家若能有个十分拿得出手特色产品,肯定能从庞大的京城市场中,赚取更多的钱。 何殊强调要控制种植面积,不让文山百姓盲目扩大种植,虽有提醒沈卓大安坚持以农为本的因素,也有单一种植某类作物,让老百们承担的风险太大的考量。 沈卓拎着食盒回家,就看到何昌逸夫妻和左书意夫妻都在他家,知道他们这是想要赶在他离京回文山府前,来找他聚聚,心中也十分高兴 将食盒放到桌上伸手打开的同时,沈卓笑着解释道。 “太子殿下召我过去问问文山的一些地方事务,这是离开的时候,他特意让人给我准备的一些水果和点心,让我带回来和家人一起尝尝。” 沈继川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黑。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可是太子赏赐的东西,我们应该摆香案供上,以示尊敬,哪能就这么直接打开呢?” 沈卓正在端盘子的手不禁一顿,笑容也瞬间凝在脸上,一时有些无措。 虽然早就知道祖父对太子特别感激与尊敬,但是太子赏赐这些吃食,本就让他们一起享用的,若真供上,岂非浪费太子的一番心意? 好在现场还有一位对这种事最有发言权的人,何昌逸出面为他解围道。 “沈爷爷,这些水果点心都得趁新鲜吃,才不算浪费,太子的本意是让卓弟带回来与家人一起享用,若真供起来,那才叫辜负太子的一番心意。” 孟青竹也在一旁补充道,“是啊,沈爷爷不必多虑,陛下赏给我们家的食物,我们也都是赶紧吃掉,从来都没供起来,除了食物,那些御赐的物品,我们也就直接摆在外面,没有特意供着啊。” 想想自己在何昌逸他们的新家见到的那些御赐之物,好像还真是就那么摆在应有的地方,沈继川的脸色才稍缓。 “嗯,看来是我想差了,以前曾听人家说,若是宫里的贵人赏了什么,都要供起来,我们家此前还没这福分,没经验。” 沈卓暗自松了口气,一边继续往外拿东西,一边笑着打趣道。 “都怪孙儿无能,才让家里没经验,孙儿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争取将来能让祖父多增长一些经验和见识。” 左书意赶紧接过话道,“我相信以卓弟的状元之才,肯定能说到做到!” 这话让沈继川听着特别窝心,正待笑着开口,就看到沈卓从食盒下层取出一碟特别夺目,此前从未见过的果子。 “这是什么?看着像是什么果子,这颜色还真特别。” 沈老太太直接道,“这颜色真是特别漂亮,看着就觉得喜庆,我们以前好像从没见过,卓哥儿,这是只有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们才能吃到的果子吗?” 沈卓笑着解释道,“太子殿下说,这是从海外带回的一种新果子,名为草莓,刚被培育出可以适应本土种植的新品种,大家都来尝尝吧,我在东宫时尝过,只味道十分独特,希望大家都能仔细品一下,然后说一下大家对这草莓味道的感受。” 既然有心争取要在文山种植,沈卓十分重视在场众人对这种果子的评价。 虽然他自己觉得这果子的味道很好,很独特,肯定能有机会得到大众的喜欢,才会在尝过后,瞬间生出想为文山府百姓争取机会的想法。 但是它的味道到底怎样,还是要看更多人的评价,因为这些评价或许能够表明这些果子是否受人欢迎。 想到这些,沈卓这才隐约意识到,可能这才是太子特意让人给他装上这些草莓,让他带回来与家人分享的用意所在,那些点心只是搭头。,.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虽然不知道沈卓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不过在场众人吃过之后,都有认真给出评价,包括表姐夫家的女儿,吃完一颗还要,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听到众人的评价,沈卓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来女子和小孩都很喜欢,男子也都觉得不错。” 沈老太太一边笑着为挥手小手的小姑娘拿草莓,一边随口接过话道。 “这很正常,酸甜口的果子,本来就是我们女的吃得多,像你爷,一辈子都不怎么愿意吃果子,吃个果子,你怎么还这么多事?” 沈卓笑着解释道,“这看这果子既好看,味道也挺好,目前除了皇庄和东宫里有实验种植,就想在文山府种一些,太子已经答应借了。” 众人这才明白,沈素月笑着点头道。 “这么说,若能种成功,你们文山府将来也像那庆西府,有一种特别出名的水果了?这可是能让老百姓增收的大收事,我看行,这草莓又好看又好吃,京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肯定愿意买,即便是我若在街上遇见有人卖,也愿意买些。” 因为她很喜欢草莓的这种恰到好处的香味与酸甜度,孟青竹也跟着点头。 “素月姐说得对,这草莓的口感十分特别,应该会很受欢迎,文山府若能种出来,肯定能卖得上价,也有的是人愿意买。” 其他人也都说了一下自己的建议,基本都是表示支持与肯定,让沈卓的心踏实了许多,毕竟是关系到百姓收入的事。 虽然他自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谁也不敢肯定结果会如何。 不过大家的意见,又给他增加许多信心,沈卓向拱手向大家道谢。 “多谢各位的建议,既然大家都觉得这草莓可以种,我打算在离京前,先去拜访那位伍舍人,请伍大人与我同行,去文山府看看,将这件事落实下来。” 何殊也觉得这草莓可以种,才会答应淡沈卓的请求,虽然她本人为怕酸,不太敢多吃,但她知道,她的母后与妹妹们,都非常喜欢,那些妃嫔也很喜欢。 因为是实验种植,各处种的面积都不大,产量也就有限,都是偶尔才会给后/宫送一点儿,后宫众人谁都没有机会吃尽兴。 连吃惯好东西,嘴巴相对较为挑剔的后宫众人都这么喜欢,可见这草莓在民间肯定也会极有市场。 而何殊前世也曾见识过草莓在水果市场上的价格居高不下,却依旧极受欢迎的情况,喜欢的人超多。 尤其它对大安而言,是个过去从未出现过的新奇水果,肯定会存在巨大的市场潜力。 随着大安百姓所承受的税赋降至历史最低水平,各地粮食产量却是一年更比一比多。 不管是平均亩产,还是总产量,都能一再创下史上最高水平,老百姓的收入得到明显增加,何殊相信,这些‘不能当饭吃、不实惠’的水果,也会逐渐出现在越来越多的百姓餐桌上。 在东宫忙完,去皇后宫里用晚膳时,正宁帝一看到她,就指指身边只剩下一颗草莓的盘子。 “皇儿过来给为父评评理,你孝敬给朕的草莓,被你母后扣下不说,还只给朕就留下一颗,你说她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在正宁帝看来,这绝对是件伤害虽然不大,但是侮辱感极强的惨事。 皇后坐在一帝解释道,“这事也怨不得本宫,东宫送草莓来的时候,淑妃她们都在,人那么多,听说皇上不在乾元宫,本宫就做主,将皇儿送给皇上的那碟子也留下,给她们分了,我可没吃,还是我提醒,才能留下这一颗。” 皇上倒也不是在意自己的那份草莓被吃掉的事,他只是因为看到那仅剩的一颗草莓,莫名感到有些憋屈。 何殊大概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大小老婆们聚在一起高兴地吃东西,将属于他的那份,也吃得只剩下那极具讽刺的一口,那心情肯定会难免有些郁闷。 “现在是因种得少,才会让大家觉得不够吃,今年若能在民间顺利进行批量种植,这产量就能上去,到时候就不存在这种情况了,父皇就谅解一下吧。” 何殊没好说的是,反正吃掉那些草莓的人都是他的小老婆和女儿,倒也不冤。 见正宁帝郁闷地哼了一声,拿牙签将那仅剩下的一颗草莓送入口中,何殊这才明白,原来对方这是特意将这颗草莓留着,让她看看自己受到了怎样无情义的对待呢。 “过几天,儿臣那边还能再成熟一些,父皇到时若有空闲,可以过来感受一下亲手采摘草莓的乐趣。” 坐在一旁的皇后清了下嗓子,何殊赶紧接着道。 “母后若有时间,也可来体验一下,儿臣总觉得自己亲手摘地吃着似乎更香。” 何殊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辈子的生活给磨砺成全能了,一边要负责操心那没完没了的国事,一边还要负责安抚自家爹娘,调解这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的小纠纷。 正宁十四年开印后,京中从此多出一道总会特别引人注目的风景,就是一些大臣直接骑着自行车上下值的情景。 刚立春,早上寒风凛冽,骑自行车不仅需要戴上手套,还要设法护住脸,那些大人也坚持要亲自骑自行车,不愿再坐回马车。 何殊听说这种情况,难免感到有些好笑,但她可以理解那些大人的想法,说到底,还是她爹当初直接指出某些老大人太过年迈,没资格骑自行车话,所造成的后果。 有些大人就想凭借自己能有资格骑自行车一事,彰显自己更年轻、身体素质更好的事实,还有借此机会给某些没有自行车的对手添堵的想法。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身体上受点累、受点罪,但是他们的心情特别好,精力十分充沛,乐在其中。 反正自行车已经赏给那些大臣,怎么使用是他们的自由和权力,何殊从没想过要干涉他们的使用情况。 何殊在操心农耕春种、军支预算、大考等国家大事时,兢兢业业地批阅那些奏折时,正宁帝端着茶杯盯着日历,皱眉思索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 “这水师已经出去快四个月了吧,就算那东阳群岛的距离比较远,朕估摸着他们应该早将庆王等人送到地方,该返航靠岸了才对啊,这次又没要求他们留在那边等着支援庆王等人。” 对于庆王等人,朝廷除了支援他们一些冷武器外,并未提供人手方面的帮助。 这世上既有像瑞王种懂得知足和感恩的人,值得帮,还有像康郡王等人这种野心和欲/望无穷的人,给这种人提供的帮助越多,反倒容易给对方留下可以得寸进尺的机会。 这也是何殊宁愿在这些人的身上多费些心思手段,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主动求离的原因。 只要不是朝廷将他们赶出去的,朝廷就对他们没有责任,给他们提供的一帮助都是恩情,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指责和怨恨大安。 何殊对此却是相当淡定,一心二用的随口回答道。 “难得这次能走得远些,他们肯定要趁机见识一下海外异域的海上作战水平,不会急着回来的。” 正宁帝闻言,差点没被茶水给呛着,他虽自知心眼不多,也知道这里的‘见识’,绝对不只是用眼睛‘见’。 见到太子明知水师外海后,会遭遇到什 么,仍是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反应,正宁帝不禁有些纳闷。 “前年水师出行时,你整天急得上火,水师这次走得更远,冒得风险更大,你怎么反倒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呢?” 何殊放下手中一本已经批好的奏折,又重新拿起一份,边看边回道。 “因为比起两年前,现在的水师实力更强,装备更完善、武器更加先进,战斗经验也更丰富,我相信他们有实力应付海上一切大敌,对他们而言,能去外海与实力更强的对手交战,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历练。” 大安周边的海域现已变得较为安宁,有在各座海岛上都设有哨点的巡逻舰队在,就能守护大安的海域安全。 将水师主力留在大安海域内,常规训练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时间长了,只会让他们被逐渐消磨掉战斗意识。 但是水师是何殊要为大安打造的一支王牌战队,需要他们可以一直保持最顶尖的海上作战能力,肯定不能让他们被安逸的环境给磨灭掉斗志。 “可是水师一旦出海在外,就会变得音讯全无,纵然遇上难以应付的大敌,朝廷也没办法及时知道或是救援,皇儿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会出现战损?” 何殊坦然回应道,“担心是肯定在所难免,但是孩子大了,儿臣总归要放手让他们出去闯荡,不能因为担心前途有风险,就将他们一直拘在身边养废了吧,那样还不如不折腾这一场。” 想想自家那几个离京在外的女儿,正宁帝瞬间体会到何殊所形容的那种不得不放手的心情,但他同时也难免会感到有些费解。 “可是皇儿还没成亲,怎么连养孩子的经验都有了?” 何殊闻言有些语塞,手都忍不住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回道。 “父皇,这有些事,不是非得亲身经历了,才能有经验,儿臣只需通过旁观别人的经历,也能从中汲取到相应的经验与教训。” 正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朕明白了,皇儿的意思是说,通过朕养你们,你才总结出这些经验,嗯,你总结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朕若不能开明大度地放你大姐、二姐、三姐她们出去,坚持将她们一直拘在京里,她们过得可能还真不如现在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殊没有打扰她老爹正老怀甚慰的兴致,虽然她的经验其实是来自前世那个网络信息世界,她爹如何养这些女儿,基本都是由她在不动声色地引导或安排。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当下这个时代中,能有机会遇上这么一位听劝,而且真心愿意为女儿们打算,关心女儿们过得好不好的父亲,实在是一种幸运。 既是她那些姐妹的幸运,也是她自己的幸运,若是换个自己没本事,没有自知之明,却有大家长思想、控制欲强的父亲,她纵有千般手段,恐怕也将没有机会施展。 她爹早年就在他母妃的逼迫下,认清并接受自己只是一个能力普通的人,活得颇为通透,若能当个闲散宗室,应该能平安健康地苟活一辈子,不至于落得那‘书’中悲惨的下场。 对皇权没有野心,也没有可以掌控皇权的能力,是正宁帝当上皇帝的最大缺陷,却是他们父女能够配合默契的基础。 “年前为了宣扬禁断肠草的事,儿臣曾让地方采取发鸡蛋的方式,吸引老百姓们去听官方的宣讲,从目前得到的反馈看,这种宣讲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儿臣打算在接下来陆续要多组织一场,除了强调禁断肠草的事,还可用来普法与扫盲。” 正宁帝刚听说,还没发现什么,但他随即就发现这里面的重点。 “发鸡蛋?每人发一个,给几千万人发,那每次都得发出去好十几万两银子吧?” 切身经历过贫穷的正宁帝与皇后都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他们都很清楚市场上的鸡蛋价格在二到五文钱之间门。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出现,下边人将鸡蛋的价格抬到几两乃至十两数十两银子的离谱事件。 何殊却道,“不止,每人发三个,发少了儿臣担心吸引力不够强,他们听得不用心。” 三个鸡蛋换成钱,对某些生活极其贫苦的百姓而言,可能相当于一天的工钱,这个吸引力就大了。 听说他的傻太子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出这般相当于是在撒钱的举动,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将手边的茶杯端起来,一口气喝完,正宁帝才有种缓过来的感觉。 “皇儿啊,虽说咱们在最近一两年宽裕了点,可是手中有存粮,这心里才能不慌啊,你怎能看着账上稍有点剩余,就这么大手笔地往外散呢?” 在正宁帝看来,这完全相当于是在直接往外撒钱,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没将没有机会回本的那种。 “父皇,我们大安的老百姓,还是太穷了些,虽然近两年从总体数据方面看,老百姓的收入是有所增加的,可是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条件依旧很糟糕,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的现象是常态,儿臣就想尽量他们贴补一下。” 愿意为了三个鸡蛋去认真听宣讲的百姓,肯定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家里不那么富裕,从而可以达到既能实现宣讲目的,又能贴补底层百姓的目的。 对他们而言,可能最穷的时候,也不会在乎那三五文钱,但是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一文钱都难挣,更别说是三个鸡蛋,少说也相当于七/八文钱。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顿时心软起来,叹了一口气,脸色沉重地点头道。 “皇儿说得有道理,这笔钱总归是花在我们大安老百姓身上,不是便宜外人。” “而且我们建的那些鸡鸭鹅合作养殖场,现在每日产出的各种蛋,也多得愁人,完全可以趁机消耗一些。” 正宁帝这才想起养殖场的事,对这笔巨额支出的心痛也稍缓了一些,给实物就能少出些现钱,哪怕只能解决一部分,依旧需要出大笔的钱,那感觉也不一样。 “这倒也是,东宫建的有那些养殖场,不过这里面仍然存在运输不便的问题啊。” 何殊直接回道,“实在不行,让人先给煮熟,就能尽量减少因磕碰而产生的损失了。” 过去在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老百姓都不怎么喂养这些牲畜,一来没东西喂,二来则是因为一旦喂养不当,很容易发生瘟/疫,这也是民间门一直有家财万贯、带毛不算的说法的原因。 随着朝廷研究并推广出一些养殖及防疫方法的技术总结,还教老百姓如何养蚯蚓,用蚯蚓喂养鸡鸭鹅的方法等。 可以大幅提升鸡鸭鹅的产蛋率,再加上前年的那次名扬大安的鸡鸭鹅灭蝗一事,民间门喂养这些家畜的人家,已得到大幅增加。 所以这些禽蛋的价格已从早些年的四到六文之间门,降到现在的两三文左右。 鲜鸡蛋不便运输,还不易长久存放,价格又这么便宜,稍有不慎,养殖场就会赔本。 何殊只能让人在养殖场附近建设各种配套作坊,按照她提供的配方,制作以各种蛋为原材料,相对较为方便运输和储存的食品。 即便如此,因为由专业人员负责喂养的那些鸡鸭鹅的产蛋率太高,各个作坊依旧存在处理不过来的情况,于是各大养殖场还积攒了大批的腌咸蛋。 毕竟为免与民争利,进一步降低市场上禽蛋价格,东宫养殖场的这些鲜蛋都没有直接上市,甚至没有利用自家的地位优势,去与各地驻军衙门的食堂谈合作。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外的海域上,刘校尉正愁眉苦脸地向赵晋仁抱怨。 “大将军,这些小子都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玩野了心,末将刚提醒他们要准备返航,他们就合力反对,逼末将来找您说情,他们现在想要登陆将那个岛打下来。” 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处有淡水资源的岛礁,距离刘校尉说的那座岛不远,舰队趁机在这处面积不小的岛礁上休整的同时,还守了一段时间门。 只是一直没能守到对方的船再次出海,赵晋仁才生出放弃继续围堵那伙海盗的想法。 听到这话,赵晋仁的脸色瞬间门黑了下来。 “费劲打下来做什么?难不成了他们也有效仿那些王爷的心思,打算找个岛称王称霸?谁要是有这想法,本将军倒是不介意成全他,问题是打下来后,他能守得住吗?这海上是什么情况,谁心里没数?” 那些拿着火铳的卷毛大胡子海盗,都凶残得很,船的质量也很好。 若非朝廷对他们水师,可谓是不遗余力地投入,造船工坊中,更是以优厚的待遇召集大安最顶尖的一批工匠,制作出的战舰质量可力压那些异域舰队,他们还真未必能在这外海占上风。 作为负责在中间门传话的那个,刘校尉承受着两边的压力,有些无奈地挠着头。 “他们倒也没有留下占地为王的想法,就是看着那伙海盗不顺眼,觉得不将他们打下来,有些不甘心,毕竟我们已经将他们打残了,结果却让他们给逃了。” 赵晋仁没好气地回道,“被打残了,他们还能逃回老巢,也是他们的本事,我们是水师,又不擅长登陆战,而且对方还占据着地形熟的优势,勇于放弃,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原则,也是我们能在这海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这种周围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而且还是在这种不熟悉的海域,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失散,或是迷失方向。 刘的校尉忍不住嘟囔道,“大将军,我们这次回去后,也好好练练陆上作战吧,兄弟们早前其实有跟着去幕浮岛那些兄弟们学了些,就是在这方面没什么练手的机会而已。” 水师从组建起,不管是训练场合,还是战斗场合,基本都在海上,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些船上。 就算是剿灭那些海盗的老巢,也是先在海上将海盗主力给灭得差不多了后,才会去找他们藏身的海岛。 海盗窝点的留守人员一般都不多,还比较弱,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赵晋仁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不过他们现在身处外海,已经出来四个月,说这些不现实。 “这件事回去后再说。” 说着,赵晋仁拿起千里镜,看向他们所谈论的那伙海盗残余人员所藏身那座的海岛,岂止是他的这些手下不甘心,他自己其实也有些不甘心。 “嗯?” 看到赵晋仁的脸色微变,刘校尉不禁好奇,也拿着千里镜往那边看去,只见那边正浓烟滚滚,迅速来了精神。 “大将军,看上去,有些像是岛上的人起内讧,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啊。” 赵晋仁也觉得那边的情况,看着像是有两方势力起内讧,没有怀疑是不是对方在引诱他们登岛。 毕竟来到外海的这几个月中,他们不仅到过几个岛国,也曾与一些异域船队做交易,还曾和多支海盗发生战斗,都没发现他们手中掌握的有类似千里镜的宝物。 也正因别人没有,他们却有,总能让他们掌握先机,即便在这不熟悉环境的外海,也能无往不利。 “嗯,既然赶上了,那就再等等,让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对了,还要盯住他们的港口位置,一旦发现有人登船,我们即刻全力靠上去。”,.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吃过上次将对方打残,却让对方顺利逃脱的亏,赵晋知道对方能够逃脱的最大依仗,是他们的船比较特殊,两端为狭长,船体也比较小。 正所谓是船小好调头,尤其是在这辽阔的大海上,对方的那种船体较为轻便的小船,虽然防御力不够强,但是用来逃跑,却极具优势。 若不能一举将这些海盗全都歼灭或俘虏,逃跳的海盗肯定会加入新团伙,或是引来其他海盗团伙报仇。 所以赵晋仁才会做出要在对方的港口外围布下罗网,将那些试图乘船逃离的海盗都一网打尽的想法。 这样一来,就需要他们水师上下反应够迅速、配合够默契,尽量将对手堵在一个较小的包围圈中,让对手逃不出去。 刘校尉知道大将军的意思,十分兴奋地迅速下去安排,赵晋仁却又派人叫来各自分管几组战舰上的将军,商定接下来的战斗策略。 既然都送到嘴边上了,肯定要趁其病,要其命,顺手将这艘海盗岛给打下来。 至于打下来后要怎么处置,赵晋仁决定交给上面去操心。 透过千里镜看到一方人边打边退,已经退到港口处,另一方人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击到港口,拼命阻止试图逃离的那方时,水师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赵晋仁却一直按捺住,不允许主舰这边发出行动指示,一直等到他觉得时机合适,想要逃跑的那方抛下尚在岸上或受伤的人,开始登船时,他才下令让水师先锋舰队在先行出动。 隐在这片岛礁后方的舰队也随之开始出动,呈扇形向往那座海岛的港口包抄过去。 刘校尉激动得双眼发亮,难掩兴奋地搓着双手道。 “大将军,我们不能太粗鲁了,看情况,想要逃跑的那批人肯定带的有重宝,要不然,岛上那些人不至于这么死缠着不放。” 赵晋仁对此也有所猜测,但他却态度严肃地回道。 “不管是什么重宝,我们都不能忘了皇上与殿下为我们水师立下的规矩,为大安守护好海上门户,不容任何外敌入侵,才是我们定海水师最大的任务,出海在外,首先要保证的是我们将士和战船的安全,绝对不能为了获得宝物而付出不必要的战损,记住了吗?” 刘校尉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大声道,“末将记住了!” 赵晋仁转头,以锐利的目光环视身后的其他将士,下意识打起全部精神的众人赶紧站直身体,齐声表态。 赵晋仁这才满意地转头,拿起千里镜观看远方那批正忙着逃跑的海盗船与前锋舰队的情况。 面对那些已到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哪怕水师占据着绝对优势,在那些海盗自知无法逃出生天后,抱着不惜鱼死网破的狠劲儿,全力袭击下,仍然重创水师三艘充当先锋的战船。 若非大安战船的防御力极强,势必还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人员伤亡,即便如此,有些将士还是靠着一身精湛的水下功夫逃生,有十余人受了轻重程度不一的伤。 收到这些战损信息,赵晋仁面沉如水,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将试图逃跑的这批海盗都处置好后,命令水师一鼓作气,直接登岛。 因起内讧而两败俱伤的岛上那些剩下的海盗,本就处于伤亡惨重的状态,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水师将士打上门。 负隅抵抗了几下,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死的死、降得降,再没有反抗之力。 毕竟真要算起来,他们也都是擅长在海上横行霸道的海盗,水师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连熟悉岛上地形的优势都没发挥出来。 亲自去看过那些受伤的将士,确定重伤的几个虽然情况严重,但因他们可以及时登岛,在陆地上治疗与休养,伤势应该能够控制住,不至于持续恶化,应该不致命后,赵晋仁才松了口气。 这趟出来,不仅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们都有大展身手,好好打几场的想法,从内心讲,他自己也想趁机练练兵,增加水师将士的作战实力,保持作战意识。 但是保证手下将士的安全,是他的第一任务,若为了这些非正规战斗任务导致伤亡,不仅他自己会从感情上感到伤心与痛苦,还会难以向上面交代。 毕竟上面的态度一贯明确,若是为了守护国土而有出现不可避免地伤亡,也就罢了,若为夺取财物而造成人员伤亡,他们这些将领都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些规则让当将领的对手下人更多了份责任感与压力,对中低层将士而言,则意味着生命保障。 这也是相对于上层将领做任何决定都要再三评估风险,顾虑甚多,倒是那些小将和士兵们总在躁动,很想往前冲的原因。 “大将军,我们刚刚去审问过那些海盗,不仅问出他们的宝库,还得知,这座岛上的面积竟然不小,有高山、湖泊与河流,还有些早就说不清来历的本地居民,那些精力充沛的小子下叫嚣着要进山打猎,吃了这么久的肉干,想去弄些鲜肉换换口味。” 赵晋仁点点头,“让他们进山的时候带上常备药,初来乍到,不要深入,不要与本地居民起冲突,打到猎物了,咱们晚上也举行一场篝火烧烤大会,庆贺这场胜利。” 听出大将军的心情已然阴转晴,刘校尉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哎,大将军请放心,他们知道轻重,肯定不会乱来!” 知道这次虽然取得大胜,但是水师不仅重伤好几个人,还重创几艘战船,战损很大,大将军和几位将领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他们当然不敢再添乱。 刘校尉兴匆匆的刚跑出去不久,陈副将就拎着一个包裹进来。 “大将军,找到让剩下的那伙海盗起内讧的宝物了,您看看,确实是至宝啊。” 取出包裹中的盒子,打开后,瞬间露出装在盒中的三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一枚鲜红夺目,一枚绿得极其通透,还有一枚是湛蓝色,入手温润,内里没有半点杂质。 饶是他们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经过他们的手献入宫中的各色宝石多到用箱装,也不曾见过个头这么大,品质这么好的宝石,让人看着就觉目眩神迷。 “您说,有了这些,上面会不会对这次的战损网开一面?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们又打算要他们的命,谁能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凶残,不惜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赵晋仁拿起宝石看了看,脸色十分平静地将宝石扔回盒中。 “这些若能换来宫里的网开一面,宫里就不会给我们水师制定那些规定了,宫里最担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将领见财起意,从而做出不拿兄弟的命当命的事,怎么可能会带头破坏规则?现在只能盼着那些受伤的兄弟都能撑住,好好活下去。” 陈副将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地感慨道。 “大将军说得是,是末将想差了,宫里若重视这些财宝,就不会给我们制定那些规则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请罪吧,除了那些受伤的兄弟,还有我们的三条战船哪。” 说起战船,陈副将就心疼不已,每条精心打造的战船都造价高昂,用的都是最顶尖的材料,知道皇上坚持不按惯例修皇陵时,他们这些水师将领还曾在私下里开玩笑,皇上这是将修皇陵需要用到的好材料,都拿来给他们水师造战船了。 如今战船护住了人的性命,却被重创,而且是连损三条船,因他们目前在外海,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连带回去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对他们这些水师将士而言,战船不仅是他们的战斗伙伴,也是能让他们在海上安身立命的家,那感情绝对是非同一般。 赵晋仁何尝不心疼,但他更知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先不说这些了,只要兄弟们的伤势无大碍,一切都好说,毕竟是大胜,让大家都高兴点吧,派人多搜集一些吃的喝的,我们晚上举行庆功会。” 两个月后,朝廷与京中上下都关注着即将正式举行的会试,甚至还有人开出赌/局,赌这次的会元与状元会分别花落谁家时,宫里终于收到定海水师已然返航的消息。 何殊的心中出暗自松了口气,说是应该放手任他们出去闯荡,可是在这信息传递困难的时代,水师一出去就是半年,面对无数未知的风险,这心中难免还是会有牵挂。 只是她每天要处理的朝政事务太多,就算牵挂,也只是诸多牵挂之一,不可能再时刻惦记着,毕竟水师这两年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获得她的一定相信。 等到水师靠岸,收到由赵晋仁亲笔书写,水师诸位将领都盖了手印的请罪书时,何殊才发现自己的那口气松得有些太早。 前后共有近三十名将士受伤,伤势轻重程度不一,让何殊本来和煦的脸色骤然晴转多云。 她从不敢小看人对金银财宝的贪心,又考虑到水师的主战场在海上,才会在水师创立之初,就为水师制定务必要以人为本的宗旨。 看到确定没有死亡,伤势最严重的那些,已然脱离生命危险,目前留在被他们占下的那座海岛休养的内容,她的脸色才好转。 至于后面说的有三条战船受损严重的事,何殊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战船再怎么珍贵,都不及人命珍贵。 水师将士这趟出去,连过年都没回大安,若是有人一去不返,直接葬身外海,再也无法与亲人团聚,才是最大的遗憾。 看到赵晋仁提及水师从海盗手中夺来的岛上资源丰富,放弃太可惜,便自作主张留下两组水师舰队看护那座岛屿的内容,何殊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竟然还给她顺手打下一座岛,何殊将奏报递给正宁帝后,自己起身打开东南方向的海图,按照奏报中提到的信息,很快就找到那座岛屿所在的位置。 从海图上看,那座岛到东阳群岛的距离,跟到幕浮岛差不多的样子,者在海图上呈一个大弯型。 因那一带是海盗时常出没的高危海域,再加上那一带并没有已成规模的岛国,船队从没走过那边的航线,只是从异域商人手中购买过,也从海盗手中缴获过那一带的海图。 所以何殊此前并不了解那座岛,定海水师也是初次去那片海域,在占下那座岛,并进行简单的岛上探索与绕岛航行过后,才知道那座岛上的大概情况。 说实话,何殊虽然有心在海外进行一些布局,但这其中还真不包括直接由大安出面占岛为主。 既然定海水师因为打掉一个大型海盗团伙,就顺手将这座岛给占下了,何殊也没有拱手将其让出去的想法。 不过有了这座岛,她此前对未来所做的某些规划,可再优化一下。 看完何殊递给他的奏折,正宁帝高兴得拍了下桌子。 “皇儿,这可是大好事啊,这么一座大岛,现在被水师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我们完全可以迁些百姓过去,以后我们的船队和水师出海,也可在这里休整,多好。” 何殊笑着点头道,“是啊,有了这座岛,也相当于我们大安在海外有个正式驻点,现在想想,儿臣此前只想到距离太过遥远,难以管理,容易生事端,倒是儿臣狭隘了。” 正宁帝却十分认真地否认道。 “不是皇儿狭隘,是皇儿考虑得很现实,确实存在这些隐患,而且我们大安目前的人口数量本就不算充足,若是往海外迁民,对我们大安本土而言,确实是一种损失。” 听到正宁帝能说出这番很有见地的话,何殊心中颇为欣慰,这证明对方虽然没有直接管事,却有将她平日里说得那些话都放在心上。 “父皇说得是,人力不足,我们要在民间全力推广各种可节省人力,效率更高的新式农具,这座岛既然已为大安所有,我们就要派人过去好好经营打理。” 何殊没说的是,如今看来,船队与水师到过的海域还是不算多,有了这座属于大安直辖的海岛做驻点,将来完全可以探索与开发出更多未知海域中的情况。 无意间就这么扩大了近一个省的版图,何殊这心里着实有些复杂。 说实话,她是真没多大野心,能管理好大安,将大安打造成一个不会受外敌侵辱的世界顶级强国与富国,就是她被迫坐到这个位置上后,为这辈子的自己树立的人生目标。 结果正宁十年时,她突然多出一个责任,就是要收复大安的失地,让大安的领土实现统一。 如今又得知大安在遥远的外海突出多出一座岛,而她不仅没有感到麻烦,竟然从中看到更多的可能,而她的心中仿佛还多了种名为豪情壮志的情绪。 不过目前也只是想想而已,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精力放在即将举行的大考上。 除此之外,收到文山府已推行一些道路交通治安规则与商业交易制度后,何殊在其基础上进行一些增删与修订后,又分别邀请与之相关的各部官员进行共商。 已经,相继在大安各地进行公示,征集民间反馈与意见。 年前花大价钱组织的宣讲会,也已初见成效,年后陆续通过建言箱收到一些种植与私藏断肠草的举报。 这让何殊更加坚定了要将组织宣讲会的事情,继续下去的打算,投入再大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老百姓用心听宣讲内容,两次不行,五次、十次过后,总能将她希望老百姓们都能记住的内容给记住,她希望老百姓们知道的事情,传达出去。 从而改变他们的一些思想观念,让他们挣脱那种蒙昧状态。 何殊不怕老百姓开智,哪怕封建王权就是建立在愚民教育的基础上,可她不想那么做。 她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大安底层的老百姓们,可以一代活得更比一代明是非懂法理,讲究真正的仁义道德。 知道在没有她出现的另一个空间走向中,大安与大安的百姓可能会遭遇的那些灾难,何殊做这一切,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 因为任由大安按照之前的步骤发展下去,没了可将大安带入中兴之世得正宁帝和她,大安将来势必还会走向它宿命般的未来。 所以何殊现在的心态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像之前那么保守,做任何事情前,都太过顾虑当前的大环境。 她不仅要在大安继续坚持强国强军计划,还决定要强民,全面强民,要强化百姓的思想意识、民族意识,增加他们应对各种灾难的主观能力。 二人正在心情轻松地聊着海外那些海岛的情况,冯立却在此时求见。 接过冯立递过来的一份京中舆论纪要,何殊下意识皱眉,正宁帝见状,立刻意识到肯定是较为严重的舆论事件发生。 “怎么,这是出了什么与今科考生有关的事?” 何殊迅速翻看完几张纸上记录的内容后,才将那份记录递给正宁帝,冯立直接请示道。 “殿下,那生员出言无状,想要借此哗众取宠的意图十分明显,我们可要将他拿下?” 文人清谈,乃是已在历史上存在多年的政治现象,这也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对那些文人给予诸多优待,多示之以荣宠的原因。 因为这些帝王的声誉需要这些文人团体的维护,乃至称颂与宣扬,从而巩固自己的皇权地位。 何殊冷着脸摇摇头,“马上就要举行会试了,在这种时候动他,只会让的目的得逞,从而获取大众的同情,坐实朝廷不仁之实,你们只需继续观察即可,注意他与哪些人有交集,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冯立恭敬地应下后,迅速退了出去,虽是跟在何殊身边一起长大,但他总有种太子积威日重,让他感到压力越大的感觉。 刚看完那份记录的正宁帝冷着脸扔下那几张纸,怒气冲冲地说道。 “皇儿实在太宽仁了些,对于这等心机甚重的虚伪小人,就算不便拿下他,也该取消他的大考资格,如何处置草原蛮族战俘,自有朝廷决断,他一个小小的生员有何资格大放厥词?” 因那个生员的言语,让何殊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她对那个生员也十分厌憎,为给自己谋利,不惜道德绑架,慷他人之慨,说的就是这种小人。 “刀子没有落在他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父皇不必为这等小人动怒,不在明面上取消他的考试资格,不代表他就能有机会去参考,待儿臣让他也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后,看他还能不能再说这种以德报怨的话。” 听到何殊的这番语气平静,却大有深意的话,正宁帝心中的怒火迅速消了下去,生出一些担心,转而安抚她道。 “皇儿也不必动怒,他若在这风口浪尖上出个意外,别人很有可能会对此生疑,我们实在没必要为这等小人,赔上我们自己的声誉,不值当,实在不值当。” “父皇不必多虑,儿臣做事,您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保证能让他感到诸事不顺,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大安不惜本钱的大力培养这些读书人,可不是为了培养出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子。” 但凡他们也曾为守护边境出过力,就说不出要给予生死大敌‘应有的尊重和优待’的狗屁话。 几页纸上记录的是一位名为李荣程的生员,在一场有诸多文人生员参加的场合,宣扬他的那套朝廷应当以德报怨、友待邻邦的观点与理论,还成功得到一些附和拥护的话。 那人大肆抨击朝廷不该拒绝蛮族的要求,将去岁俘虏的那些蛮族王公贵族,全都送到农场服苦役。 认为此举有违道义,大安一直以来都是仁义之邦,那些人毕竟是蛮族中的贵族,理该得到应有的尊重与优待。 看到这些话,何殊很难不动怒,先帝朝时,以和亲的名义嫁到蛮族的几位公主,无一善终。 她们每人都带有非常丰厚的嫁妆,也相当于是为那些蛮族贵族带去大量财货,却都早早的就被搓磨至死。 正宁帝登基后,何殊早就让夷北军打听过那些公主的情况,想着可以设法赎回那些远离故土的公主们。 打听到的结果,却是几位公主相继嫁到蛮族后,活的时间最久的那位公主,也只活了不到年,最短的那个只活了不到个月,被驸马亲手给打死。 事后还以公主身体太虚弱为由,将公主的死讯报与先帝知道,逼迫先帝重新送位公主过去。 何殊此前知道的只有位,实际上在先帝朝先后送去蛮族和亲的公主多达七位,没有公开的那几位公主,留在大安这边的记录,是早逝。 去年俘虏了那些蛮族王公贵族后,何殊让前去犒赏夷北军的内侍嘱咐胡庆元,对于那些与大安有血海深仇的大敌,包括但不限于那些曾娶过公主的俘虏,全都要重点惩治,让那些人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何殊改变不了已经过去那一切,所以即便知道那些已经被时间淹没的残酷真相,以她的身份地位,甚至不便跟人提起相关的人与事。 只因干出这等懦弱无能之事的人,是她这辈子的祖父。,.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难得的休沐之日,却被昔日的同窗好友拉到三日闲居,吴元杰心中郁闷,偏还无法说什么。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鸿胪寺就是个无所事事的衙门,他们这些鸿胪寺的官员,当然也都清闲自在得很。 丝毫不知道他们鸿胪寺的官员虽然没有工作任务,却有学习任务,不仅要根本各人的天分,选修那些异邦语言,还要学习察言观色,学习与人谈买卖,学习法律条文等等。 学了这么几年,吴元杰觉得自己若不当官了,完全可以凭借学到的那些去经商,成为一个能赚大钱的商人。 每天上值时,都要面对永无止境的学习,与各种考核,好不容易轮到休沐日,吴元杰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睡到自然醒,醒后继续躺着,什么都不做,什么人都不见,也什么书都不看,将头脑放空,好好休息。 结果他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常世平,一大早的就上门邀他出门,将他带到这三日闲居,各种抱怨他不够意思,许久都不曾与他们这些好友联系,每次邀他出来聚会,也被一律推辞。 “世平兄,真不是小弟不给面子,而是衙门里安排的任务多,小弟每日忙得晕头转向,下值回去也不得闲,才会无暇参与大家的聚会,绝非有意与大家疏离。” 常世平对他的话表示怀疑,毕竟他也与其他人一样,都认为现在的鸿胪寺,就是个可让这些在京官员混资历的清闲衙门。 有任务在身,不得闲的那些鸿胪寺官员,不是在边境,就是已随船队出海,或是在水师舰队。 “这些年一直没有邦国来朝,连你们寺卿大人都没什么任务,元杰贤弟这个鸿胪寺丞能忙什么,听说朝廷将过去那些常来的我们大安的小国,都给拦在关外,不让入关了吧。” 这也是他们鸿胪寺的官员现在都变得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的原因,因为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在无病呻/吟,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自己过得有多辛苦。 以前的鸿胪寺上下都视出京的外差视为苦差事,可是那些外派现在却成他们这些人争破头的美差。 不只是外派的同僚们所能得到的额外收入好得让人羡慕,还因能被选中外派的人,意味着他们已经学成出师,摆脱这种无止境的学习与考核。 “世平兄有所不知,随着我们大安船队出海后,到过的海外异域越多,我们鸿胪寺的任务也越重。” 常世平却大声笑道,“莫非元杰贤弟是想说,朝廷不让鸿胪寺接待那些早年就已建交的邦国,而是打算让你们准备接待那些海外岛国?” 看着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昔日好友,吴元杰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与对方提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不知常兄今日特意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常世平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是想带你见一个人,是我的一位故交好友的得意门生,文采特别出众,为人处世颇为仁义大方,贤弟是礼部的官员,对这次参与主持大考的上官,应当有所了解吧?” 与上一届的大考是由几位只有名誉官衔的书院院长主持不同,这届大考是由在朝与在野的几位大人一起联合主持。 所有被选定之人,早在接到朝廷旨意时,就已被人接到指定的地方,负责秘密出卷,据说出好的试卷还会进行临时抽取。 没人知道谁会负责哪道题,但是若能提前多了解一下那些主考官的文风偏好与思想理念,提前有所准备,肯定能多一分机会。 吴元杰瞬间领会到对方话中的意思,脸色严肃地回道。 “在下就当不曾听过常兄今日所言,为力求公正,朝廷才会做出那些安排,我等身为朝廷官员,实在不该起这种心思,请常兄能听在下一句劝,纵然是为亲生子,也莫要这般为其钻营得好。” 说着,吴元杰就想起身离去,常世平却一脸不悦地拉住他。 “多日不见,元杰贤弟这脾气真是变了不少,既然来都来了,元杰兄不妨先见见我那贤侄再走?哦,他们来了。” 说着,常世平将人拉到二楼栏杆旁,指着下方院中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中,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身材样貌都很出色的年轻男子。 “看到了吗?就是那些生员中最出色的那个,名唤李荣程,来京中的时日尚短,却已小有名气,颇受这些同伴的推崇。” 看对方那满脸欣慰的模样,吴元杰皱着眉正待开口,却听到下方那群年轻生员正在高声议论去岁夷北军大捷,朝廷对那些蛮族的王公贵族与部落首领的惩处太过一事。 便没有挣脱对方的钳制,倾耳听了片刻,但是越听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尤其是听到那个名叫李荣程的,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大安自古便是仁义之邦,理当讲究以礼待人、以理服人,对待那些邻邦要宽仁大方。 朝廷将那些前来大安朝贡的邦国拒之关外的决定,就有失大国风范之类的话,从而又引经所典地扯了一大通仁义道德,听得他周围的那群生员都频频点头。 也让吴元杰听得火冒三丈,一把甩开常世平拉他胳膊的手,铁青着脸,指着阁楼下的李荣程道。 “这就是你要给我介绍的年轻俊杰?读了几本圣贤书,记住了几句讲仁义道德的内容,就敢在这里自以为是的大放厥词?什么东西?” 看到向来好脾性的好友突然大发雷霆,常世平还有些懵,吴元杰却已大步转身下楼,径直来到楼下。 在那群生员惊愕不解的目光中,气势汹汹的来到李荣程面前,怒指着他的鼻子道。 “你一介无知小儿,无知却不自知,还在这里说些误人的话,实在令人作呕,本官今日就要与你说道说道,蛮族那些王公贵族是如何奴役蛮族百姓,驱使蛮族犯我大安边境,给我大安犯下的种种恶行。” 说着,吴元杰就历数从先帝朝起,蛮族屡次犯边时,在边境烧杀抢掠时,犯下的种种恶行,从大安抢走的巨额财富。 “……听完之后,你们这些人若是还想与那些蛮族王庭的人讲仁义,本官就祝你们世世代代都会遭人欺辱无力反抗,让你们世世代代都有机会彰显自己的宽仁大方,但我大安的其他百姓,绝对要做永世不被异族人欺凌,不与胆敢欺我大安者谈仁义大方的强者。” 听到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早在吴元杰愤而现身后,就已骤然变得极其安静的三日闲居中,突然响起一道掌声,随后又有多道掌声响起,最后掌声连成一片。 这些掌声让吴元杰瞬间摆脱头脑发热的状态,有些不自在的对着周围拱手施礼致谢,最后狠狠地瞪了眼李荣程,冷哼一声后甩袖离去。 带头鼓掌的何殊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目中透着些许欣赏。 冯立正站在她身边,给她介绍刚才坐在他们隔壁的两位官员的身份背景,一位就是那个因有意招李荣程为女婿,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其谋划的常世平,另一位就是吴元杰。 何殊满意的点头,“看来这个吴元杰,已经具备一位成熟的外交官素质了,回头派人征询一下他的个人意见,问他是否有意去安宁岛当驻岛官员。” 冯立下意识道,“安宁岛?” 何殊这才想到对方还不知道他们大安的版图又多了座岛的事。 “水师这趟出去打海盗的时候,顺手缴获一座环境条件还不错的大岛,已被父皇命名为安宁岛,朝廷将会在接下来正式派人驻守打理,成为大安在外海的重要驻点。” “此乃大喜啊,恭喜殿下!” 何殊点点头,再看看下方那个被骂得脸色涨红,怔愣在原地浑向发抖的荣程,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朝廷求贤若渴,她也喜欢用聪明人,为此,她甚至可以摒弃个人的一些私人喜恶,只要求那些聪明有才能的人不要触及她的底线。 但是像李荣程这种人,还真算不上聪明人,自以为找到一个可以立足的道德制高点,用假大空的话糊弄一些没有自己的主见,喜欢跟风的糊涂人,就能名利双收。 可惜他的命不好,撞在她的手上,不仅不会让其如愿,还会让他亲身体会一下人生多艰的事实。 让他成为一个典型,警告那些自己未经他人苦,却喜欢用所谓仁义道德绑架别人的人。 本来只是想要过来亲自看一眼时下人类的多样面,却没料到,竟能看到如此精彩,让人心情舒畅的一幕,同时也见证了某位合格的外交人才的诞生。 何殊心情不错地接过笠帽打算带上,却听到隔壁传来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 “姐姐,这个李公子被人骂得可真惨,也有些冤哪,明明是别人教唆的他,那个忘恩负义的狗男人真是太不是东西了,枉这李公子那般信任他。” 随即响起另外一道有些清冷的女子声音,“祸福皆为人自招,我们可没资格同情这李公子,也是他自己选择相信那姓汪的,任其摆布在前,如今承受这份业报,还真谈不上冤。” 常年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不仅何殊有听到隔壁不曾掩饰的声音,冯立与其他随行人员也有听到,脸色瞬间微变。 何殊笑着摇摇头,这可真是人生无常,她这趟出来对了,竟能亲眼看到这么精彩,还充满悬念的一出反转大戏。 “派人去调查一下,孤实在很好奇这幕后到底还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将手中的篱帽戴上的同时,何殊走出包厢的门,正好看到隔壁走出两个戴有帷帽的女子,何殊微勾了下唇,浅笑着朝二人点点头后,便在身边人的簇拥下径直转身下楼离去。 “姐姐,你看到了吗?那公子长得好漂亮,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网,.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开三日闲居后,何殊没有乘车,而是亲自在街道逛了起来,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会顺手买下。 随着道路交通与治安新规的正式实施,京城中的这些街道首当其冲,变得格外井然有序起来。 即便是人流量特别大的街道上,也没有出现十分拥堵的现象,让何殊看着眼里,心中暗自满意。 所以说,所谓素质与教育纵然不是绝对关系,也存在直接关系,只要朝廷的教导到位,有许多看似无法改变的现象,一定能有机会得到改正。 在一处木匠摊子上,看到一些明显是用各种边角料制作的精致小巧的玩意儿时,何殊停下蹲下,抬手指摊子中间的那个木制三轮车。 “大哥,我看你这个车子做得挺有意思啊,它能转动吗?” 摊后的陈秀杰笑容憨厚的赶紧回道,“能动、能动,我这就让它动给你看看,我女儿特别喜欢,小兄弟家里若有孩子,买个回去,肯定错不了。” 陈秀杰说得很自信,因为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只是他毕竟不是专业摆摊做生意的人,并不擅长招揽客人,所以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难得看到一个感兴趣的客人,颇有些激动。 看到那做工精巧的小三轮车在对方的推动下,往前动了起来,何殊点点头。 “大哥手艺真好,好,我买下了。” 除了小三轮车,何殊又顺手买下几样制作得非常精巧的小东西,才让人拿着东西离开。 欣喜地收下钱,陈秀杰松了口气,能卖出这些东西,总算将他从木工坊里买那些边角料的本钱,都给赚回来了,不用再听他媳妇埋怨他为宠闺女浪费钱了。 正在心中感谢这位大主顾的陈秀杰不会知道,他的大主顾正在跟身边人说。 “这个木匠的手艺不错,还很有想法,查一下,背景经历若都没有问题,可将他调到东宫的器作坊,让他参与三轮自行车的研制。” “是,殿下。” 哪怕相隔一段距离,仍能一眼注意到那位已经用篱帽遮住容貌的少年,黄衣少女拉住身蓝衣少女的胳膊。 “姐姐,你看到了吗?是我们刚才见过一面的那位公子,不是都说京中治安非常好吗?那公子怎么也将面容遮起来了?唉,真是可惜了,他长得可真好看!” 听得出对方满心的惋惜和遗憾,蓝衣少女没好气嗔怪道。 “人家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不害臊,喜欢盯着他看的姑娘。” 黄衣少女嘟囔道,“长那么好看,让人家多看两眼怎么了,我要是长那么好看,一定会大大方方任由大家尽情地看。” 说着,她不满地扯了下帷帽纱,“要不是为了避免被那姓汪的认出来,我们也不用处处戴这碍事的东西,我看这京中女子外出,大多都不用戴这东西,明明背信弃义的是那个姓汪的,倒显得我们心虚理亏似的。” 蓝衣少女温声安抚道,“我们也是为了避免节免生枝,只需坚持到大招录过后,大招录过后,都会好起来的。” 想起进京后的这两天,看到过的那些身穿官服的女官,蓝衣少女就忍不住感到有些热血沸腾,对她而言,就算考不上女官,只要能当个女吏,她也能从此光明正大地做人。 出宫一趟的收获挺大,何殊的心情很好,正宁帝好奇地问道。 “皇儿不是说要亲自去见识一下那小人的嘴脸吗?怎么看了以后,不仅不生气,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何殊简单讲了下这趟出宫的见闻,“……儿臣也没想到,这趟出去的收获竟然这么大,真可谓是人生处处都是惊喜。” 听到何殊描述那个名叫吴元杰的鸿胪寺官员怒斥那生员的场面,正宁帝就觉得很解气。 “那个吴元杰很不错,很有见地,看来你给鸿胪寺安排那些学习内容,已经初具成效了啊,以前的鸿胪寺官员可没这么强势,一个个的最是讲究仁义礼智信,要在外邦面前展现大国风范。” 何殊笑着点头道,“儿臣也这么认为,这才是我们大安的外交官该具备的素质,所以打算派人征询一下他本人的态度,问他是否愿意去安宁岛做驻岛外交大使。” “朕知道,在皇儿看来,这是对那吴元杰的提拔和重用,可那安宁岛毕竟还是一个需要从头建设的荒岛,他能愿意?” 何殊却对此很有信心,“只要他对自己的仕途有进取心,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后鸿胪寺和从前的鸿胪寺可不一样,只有接受外派,才能有机会立大功,从而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 正宁帝也已看出何殊打算,“说得也是,若他是个聪明人,就该抓住这个好机会,比起去其它岛国担任驻岛外交使者,这安宁岛可是咱们大安自家的地盘。” 看到何殊带回来的那个方便三五岁小孩玩的小三轮车,正宁帝伸手推了一下,发现小车竟然跟自行车似的,还真往前动了起来,颇为稀罕。 “可以啊,这小车应该是借鉴了自行车的设计吧,不仅有车把,这里还用木头制成转轴,可以让三个轮子一致转动,真有意思,那木匠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才啊。” 何殊笑着点头,“嗯,不仅木工活做得很好,这种钻研精神也很可嘉。” 除了三轮自行车,东宫的器作坊在接下来还有很多项目要上,最缺这种有想法,而且勇于动手实践的人才,所以何殊很希望那个木匠能被顺利召入东宫。 暗卫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向何殊禀报那木匠的背景来历。 “……名为陈秀杰,祖籍在青山州三河县,家中有个祖传的木器坊,共有兄弟四个,他排行第二,是上届状元,时任文山府通判沈卓家的邻居,也是他的表姐夫,三年前,随沈家人进京,考入工部的木工坊,成为一名匠作吏,任职评价良好。” 本就是工部的匠作吏,就更好办了,直接借调过来即可。 又过了两天,会试即将正式开始的前两日,对那李荣程、‘姓汪的’,以及那两名女子的调查,也正式有了结果。 ‘姓汪的’是位才名远扬江南才子汪靖辰,少时家境还算优越,随着他父亲因遭遇意外而亡,其母随即病逝,亲人便趁他年龄小,以各种名义抢走他的家产,他也从家境优越的小少爷沦为衣食难以为继的孤儿。 偶然机会,结识了出身于烟花之地的小少女夏思茗,得到夏思茗倾囊相助,才得以活命。 为了供养汪靖辰读书考科举,已经赎回身契的夏思茗,再次回到她此前卖艺的艺馆当伶人。 好不容易将心上人供成举人,谁知那汪靖辰却翻脸不认人,成为举人后,转头就去求娶同窗李荣程的妹妹。 来到京城后,他又意外搭上一位贵人,便生出想要赶紧摆脱李家这门亲事的想法,这才有了他怂恿李荣程在京中高调为自己立名的举动。 毕竟李荣程的文采的确不错,但他在某些方面的短板也很明显,让他对自己在大考中的表现并不乐观,被对方一怂恿就上钩。 听到这些调查经过,何殊只想感慨,真是好大一盆狗血,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那位京中贵人是谁?” “是原平公主,原平公主派人为汪靖辰找来几位主考大人的一些文章,汪靖辰这段时间一直闭关读书,谁都不见,若非今日听到夏思茗与其义妹提及,我们可能都调查不出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虽说跟在太子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冯立表示,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这些总在突破他的认知的人与事,不断出现。 何殊听完,也忍不住扶额,她那位四皇姐身上,估计存在某种特别吸引渣男的磁场。 而且经过三年的禁足加严加管教,对方竟然一点都没改进,她也真是服了对方。 “看来这李荣程,只是错在太蠢,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而已,针对他的那些计划取消,那汪靖辰人品卑劣,为一己之私,不惜做出用朝廷的声誉嫁祸他人之举,更是其心可诛,让他们两个都参加会试吧,会试考完之后,再宣布将这二人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孤要让后来者以儆效尤。” 听到这些比话本子中写的故事更加精彩的内容,正宁帝忍不住感慨道。 “看来这汪靖辰也不够聪明啊,他若表现出重情重义的模样,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不忍舍弃每一位,岂不显得他重情重义,那贵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更加看重他,让他坐享齐人之福?” 何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爹现在真是越来越闲了,竟然开始看那些无聊的话本子了。 “父皇还是少看那些话本子得好,那贵人不可能会因此而更加重视他,因为您也认识那位贵人。”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坐直身体,再也没了开玩笑的闲心,警惕地问道。 “那贵人是谁?” 看到他这警觉的反应,何殊就知道对方这是和她一样,也在第一时间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不同之处在于,她想的是要确认一下,她爹可能还心存侥幸。 可是事实显然不会让他如愿,“就是孤的四皇姐,堂堂公主,肯定不可能给那汪靖辰坐享齐人之福的机会。” 正宁帝郁闷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几年对她的管教,全都是白费功夫,吃过之前的那些亏,她这次还不知道先派人打听一下?遇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赶紧离远点,真是气死朕了。”,.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殊亲手给她爹倒了杯茶,好声劝慰道。 “父皇消消气,总的来说,四姐还是有长进的,应该是打听到那汪靖辰父母早逝,与亲戚都闹翻的身世经历,才会选中这么一个她认为好拿捏的人,而且她只是给那汪靖辰找来本届主考官的文章,没有直接进宫要求我们给她看中的人一个好名次,也是她有进步的直接表现。” 真不是何殊在内涵四公主,而是搁以前的四公主,真能干出这种事。 因为在四公主看来,她爹是大安的皇帝,这大安就是她家的,每届科举录取那么多进士,皇帝想要增加一两个完全不算事。 正宁帝显然也很了解四公主,有些头大的叹了口气。 “朕是真不知道该拿你四皇姐怎么办,她若真做了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朕可以让人直接用国法惩处她,可她总做这种没脑子却膈应人的事,真是……唉!” 何殊也这么觉得,若四公主犯了什么法纪,她肯定不会手软,可是对方的情况跟那个李荣程有些相似,就是单纯的蠢不自知,膈应人。 “那汪靖辰背信弃义,人品道德败坏,实在不容轻赦,儿臣已经决定在会试过后,就宣布取消他和那个李荣程的功名、永不录用,若是这样,四皇姐仍然相中那个汪靖辰,我们就成全他们吧,让人多盯着些,确保那汪靖辰没机会再施展那鬼魅伎俩就行。” 正宁帝无奈的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朕算是看出来了,原平这辈子算是没救了,随她去吧,派人将她看紧点,让她做不成害人的事就行了,能保她一世富贵,已经算是全了我们与她之间门的情分。” 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机会感受什么父母温情,到他自己为人父时,哪怕私下里跟太子抱怨养女儿、嫁女儿都很费钱,可他从没忽视过哪个女儿。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对这些女儿都很重视、宠爱的态度,她们的母妃才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他当年若能得到先帝的几分青眼,他的母妃肯定不敢那么苛刻的逼迫他。 那惠嫔总喜欢拿十三公主当由头争宠,他也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其多有容忍,连皇后都没与其计较那些小心思。 对于四公主,他仅有的期望就是对方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要再上蹿下跳的做一些膈应人的事。 何殊知道这是正宁帝对四公主彻底失望的反应,可是作为一个在女儿身上倾注过感情的父亲,再怎么失望,也不可能真将对方怎样,尤其是在对方并没犯下什么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 她自己也同样如此,哪怕很烦对方,也不可能因此而做什么会伤害对方的事,差别仅在于她不是出于什么情义,而是为了坚守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大权在握,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与前程的滋味,很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所以相较于正宁帝,何殊其实更能理解先帝和之前的历代帝王们,舍不得放权,防备与打压一切能威胁到他们的权力的帝王心态。 可是理解归理解,何殊自己并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所以她一直坚持拿前世的三观要求自己,不敢放任自己凌驾于国法规则之外,随心所欲的滥用权力。 正宁十四年的会试如期举行,直到试卷拿到手上的那一刻,某些自诩已经钻研过那些主考官的文章,可以占优势的生员们才发现,他们压根就看不出哪道题是出自哪位主考官,何来投其所好的机会? 汪靖辰进考场的时候信心满满,他这几天一直以闭门苦读为由,拒绝一再提出要见他的李荣程,就是想要拖到会试结束后,用自己的好成绩力压对方。 他心中其实有些疑惑,不明白李荣程在京里蹦哒得那么厉害,为何一直没有受到处罚,还能顺利参加会试。 毕竟他心里清楚,对于朝廷而言,他怂恿李荣程在外面质疑与宣扬的那些内容,有干涉朝政、蛊惑民心之嫌,上面肯定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就算需要顾虑到各种影响,也会悄无声息的对李荣程采取一些手段才对,毕竟任由这么一个人参考,不管他的考试成绩如何,都很容易引来各种质疑。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边人竟然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更宽容,竟然任由李荣程顺利参加会试。 这样一来,江靖辰的压力就有些大,这让他无法站在‘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义上,与李荣程划清界限,进而顺理成章的与对方妹妹取消亲事。 而且他看得出来,那位看中他的贵人,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出好成绩,不仅给他寻来那么多主考官的文章,还派人精心打理他的衣食,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学习。 所以不管是为了能够力压李荣程,让对方知难而退,答应退亲一事,还是为了让那位贵人满意,汪靖辰都对自己这次的成绩特别重视。 结果看到那些考题后,发现他闭关苦学的那些都派不上用场后,汪靖辰的心情不可避免的直接崩溃,最后出考场时,以他的心机城府也忍不住直接冷着脸。 不过他能成为小有名气的江南才子,也是因为他确实有几分才能,并不是胸无点墨的草包。 所以让他感到崩溃并冷脸的,是他知道,虽有一些把握能考中,却因临时苦学的那些没能化作他的优势,名次不一定怎样。 “靖辰、靖辰!” 刚走出国子监,就听到后方传来李荣程的喊声,汪靖辰下意识想要走快些,但在即将进入等他的马车前,还是被对方给一把抓住。 “靖辰,你怎么回事啊?我一直在后面喊你,你怎么都不应一声呢?” 汪靖辰担心对方的事会牵连到自己,实在不愿在人前暴露两人是旧识的事实,可是既然没能走掉,就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对方。 “还请荣程兄见谅,这次考得实在不怎么理想,刚刚一直在回想自己的答题内容,想要赶紧回去默写下来呢。” 李荣程这才放下心中的不满,深有同感的感慨道。 “唉,我这次考的也很不好,现在想想,都怪我前段时间门太过孟浪了,有那时间门,还不如像你一样,关在屋里多读几页书呢,结果现在在京里丢人丢大了。” “丢人?” 汪靖辰敏锐的意识到,这可能正是他的谋划失败的关键所在。 “荣程兄怎么会丢人?我们先坐到马车里再说吧。” 两人坐到马车中后,汪靖辰暗自松了口气,李荣程却有些灰心丧气的说道。 “就是我不知道那些内幕,就擅自质疑朝廷决定的事啊,我此前只听说过蛮族早些年喜欢侵扰我们大安边境的事,哪知道除了那些,蛮族的那些俘虏其实和大安之间门,还存在着无数血海深仇呢。” 汪靖辰不动声色的问道,“荣程兄后来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被鸿胪寺丞大人当众指着鼻子骂一顿,就知道了,所以我才说,这次上京,算是丢人丢大了,此前我一直担忧会被取消参加大考的资格,想要找你商量,却没见到你,还好朝廷没和我计较。” 听到对方的庆幸,汪靖辰的心中却郁闷不已,暗骂那个鸿胪寺丞多事,坏了他的好事,口中却道。 “文人清淡,乃是一直以来就存在的规则,朝廷怎么可能会因荣程兄说了几句自己的见解,就惩罚兄台呢,荣程兄实在不必多虑,可惜我前段时间门为了最后不受影响,才会让人拒绝一切访客。” 李荣程爽朗的摆摆手道,“没事,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也不折腾那些了。” 李荣程是真没多想,毕竟汪靖辰在决定闭门读书前,就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为了专心读书,可能会拒见包括他在内的一切访客。 是他自己在惊慌失措之下,无人可找,就想找对方帮出主意,才会被拒之门外,怨不得人。 见对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沮丧与懊恼中,对自己丝毫没有起疑,汪靖辰才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是出于哪方在的考虑,他都不愿让外人知道他们之间门的真实关系,所以马车载着他们回到商会会馆后,汪靖辰以要默写答案、总结这场考试的得失为由,再次闭门。 李荣程因之前当众丢脸一事,也羞于出去见人,将自己关在屋里没出门,拒绝参加同科参加会试的生员们组织的各种聚会。 直到会试放榜的那天如期而至,两人也只是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与激动,派身边的小厮去看榜。 心急如焚的二人终于等到看榜的小厮回来时,得到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李荣程控制住想要晕倒的冲动,一把揪住自家小厮的衣襟。 “连砚,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会在上榜之后,又被取消资格?什么取消一切功名、永不录用?这一定不是真的。” 看着自家已陷入癫狂的少爷,被揪住的小厮泪流满面的回道。 “少爷,这是真的啊,圣谕直接张贴在皇榜边上,汪靖辰中了会试第七十九名,您在榜上最后一名,却都被取消成绩,顺位补录了两位,圣谕上写得很清楚,都是这汪靖辰为攀附权贵,想退了咱家亲事,怂恿您质疑朝廷的重大决议,宣扬那些误导他人的错误观点,误人误己。” 李荣程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至今还没意识到汪靖辰到底是怎么‘怂恿’自己的,但他相信圣谕中的内容肯定都是真的,所以他直接怒气冲天的去找汪靖辰算帐,却扑了个空。 原来汪靖辰早在听到下人过来禀报那圣谕中的内容后,就知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在江南的老底,竟然被宫里给查了个底朝天。 因为圣谕中直接指明他是个人品卑劣、道德败坏、背信弃义之辈,如今他只剩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成不成,他都要去喊冤,求对方进宫为自己说情,洗白自己。 汪靖辰的心中充满怨愤,他不知道命运为何要对他这么残酷,明明他已经活得这么辛苦努力,结果却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 宫里的人高高在上,如何知道普通人的不易,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斩断他的前程,他不甘心,他一定不能放弃。 至于李荣程知道圣谕中的内容后,会有什么反应,汪靖辰压根就顾不上在意,对他而言,只要能取得原平公主的同情与认可,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他能讨得原平公主的欢心,当上四驸马,那一切让他顾虑的人与事,都将变得不足为惧,就连他目前被毁的名誉,将来也能有机会恢复。,.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原平公主同样很关注汪靖辰的会试成绩,接到汪靖辰只考了七十九名的消息时,她有些失望,认为这个成绩与其身为江南才子的名声不相配。 可是听到前去看榜的下人又在接下来告诉她,宫里还在皇榜的边上公示了一份圣谕。 圣谕中不仅直接取消汪靖辰与另一人的功名,还揭露出汪靖辰在江南时,抛弃对其有着活命之恩与供读之恩的女子,转而向江南大族出身的女子求亲。 到京中得贵人青睐后,为攀附京中贵人,同时名正言顺的毁掉与江南大族的亲事,不惜拿朝廷声誉做筏子,设计陷害那大族女子的亲人,最终害人害己,品行卑劣、不堪重用,朝廷将永不录用。 “殿下,看来这汪靖辰实非良人,若非宫里调查了这些真相,我们还真被他装出来的样子给欺骗了啊。” 原平公主却喃声道,“既然调查出这些,父皇为何没有派人先提醒我一下,一点都不顾虑本宫的声誉,直接将这些都大张旗鼓地公开出去?” 跟在她身边妇人满脸焦虑地劝慰道,“殿下,陛下肯定要以国为重,那汪靖辰能为一己私心,怂恿别人做出损及朝廷声誉的恶事,陛下肯定不能轻饶,您可万万不能因为这件事与陛下很嫌隙啊。” 身为原平公主身边的心腹,妇人深知自己与公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密关系,随着原平公主在前几年犯错被罚,他们这些原平公主府的人,不仅跟着被罚,在这京中也不复从前的光鲜。 原平公主阴冷的脸上露出充满嘲讽的笑意,“是本宫想与父皇生嫌隙吗?这分明是父皇受人挑唆,对本宫这个女儿生了嫌隙,才会这般无情地对我。” 听到她又在钻牛角尖,妇人心中无奈,也只能耐心开解。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陛下……” 妇人的话未说完,就有人来报,说是汪靖辰求见,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心中顿觉不妙,赶紧殷切地劝道。 “殿下,那汪靖辰现已身败名裂,肯定是来找您求情的,您可不能再见这等无情无义,最擅长花言巧语的卑劣小人啊。” 更重要的是,那汪靖辰既然已经引起宫里的厌憎,他这般出了事,就赶紧来找原平公主的举动,肯定也会落入宫中耳目。 若公主在已知那人品德败坏的情况下,仍然让其进门,不与对方划清界限,恐会更加让宫中失望。 被宫中彻底厌弃的公主,那妇人简直不怀想象那个结局,所以她几乎是用哀求的神情语气劝阻原平公主。 可是原平公主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骄矜地抬起下巴道。 “本宫要见,为何不见?本宫倒要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事实证明,汪靖辰不仅有话说,而且还很会说,跪在那里哭诉自己父亲被小人害死,母亲因伤心过度跟着离世过后,他被亲族抢走家产的凄惨经历。 哭他被风尘出身的女子缠上,只能求助于江南大族,却被看上他的江南大族以相助之恩要挟,逼他定下亲事的无奈。 他想在大考前专心读书,为了能够求得清静,无心应和了那李荣程几句,却被宫里认定是他怂恿李荣程当众质疑朝廷决议的冤屈。 字字句句都透着不被外人理解的痛苦无奈与委屈,成功让原平公主冷凝的脸色变得和缓起来,却让公主身边的妇人心中大急。 “殿下休要听此人的狡辩,陛下肯定不会无端冤枉好人,这些都不过是他为自己开脱的一面之词,您可千万不能被他蒙骗啊。” 听到‘无端冤枉’几个字,原平公主心中一动,不悦地看了妇人一眼。 “徐妈妈不可妄言,本宫明白那种受了委屈,却百口莫辩的痛苦,父皇毕竟在宫里,若被那些只知听信一面之词,未经查证,就直接上报的调查结果给蒙蔽,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她又看向汪靖辰,“你说的这些可属实?若属实,本宫可进宫为你分辨,为你力证清白,您若敢欺骗本宫,就是欺君之罪,你可要想好了。” 汪靖辰心中有些迟疑,但他的嘴比脑子快,指天画地发毒誓的本事,早已是他张口就来的本能。 听他如此坚定,原平公主放下心中的最后一点顾虑,不顾徐妈妈的哭求,一意坚持要进宫为汪靖辰洗清冤屈。 知道圣谕中的内容,知道宫里已经查明她相中汪靖辰的事后,她一直在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有人见不得她好,有意打压于她,才会这般针对汪靖辰,不仅让汪靖辰身败名裂,还直接断掉汪靖辰的前程。 听到汪靖辰的这番听着合情合理的哭诉,以及徐妈妈所说的‘无端冤枉’,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怀疑。 她的奶娘曾告诉过她,她的生母当年仗着自己是她父皇的表妹,在后宅惹是生非,用阴私手段害过不少人,结怨颇多,嘱咐她一定不要走她生母的老路,那样会让皇上彻底厌弃她。 这番嘱咐让原平公主记住了自己一定不能走母亲的老路,不做违法犯纪、暗害别人的事的同时,也让她记住了她的生母与人结怨颇多的事。 所以她对她爹登基前的妻妾,也就是连皇后在内的那些人,一直心存警惕与防备,总觉得她们会将对她生母的怨恨,报复在她身上,其中甚至还包括太子。 因为她生母去世时,她已经记事,知道她生母是因算计太子不成,反而赔上自己腹中孩子,还因被她父皇抓个现行而彻底遭到厌弃,才会在惶恐不安中去世。 接到汪靖辰在知道圣谕中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去四公主的公主府,还成功进了门的消息,何殊实在忍不住扶额。 “父皇做好准备吧,四皇姐马上就要来了。” 虽然心里知道何殊的判断肯定不会错,可是正宁帝实在不愿相信。 “她就这么蠢,不相信朕这个亲爹,而是选择相信那个小人?” 何殊也实在想不通四公主的脑回路,可她知道,若四公主真有长进,就不该让那汪靖辰进门,给对方留下颠倒黑白的机会。 但四公主既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凭那汪靖辰先用几篇文章,不动声色地勾得李荣程在不经意间生出某些感悟,又在对方跟他说起自己的那些感悟时,对其大夸特夸,让李荣程从始至终都没发现那些怂恿与算计的本事,四公主只会被对方给说动。 “父皇记住了,您可一定要保持冷静,气大伤身,儿臣要先避避,以免刺激到她,让她认为儿臣是为报她生母当年的算计之仇,才会看她不顺眼,想要打压她,不惜冤枉那汪靖辰。”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你是说,老四还一直对你存有这样的心结?她竟能蠢到这种地步?你要是想对付她,她还能有命活到现在?真是……蠢死了!” 何殊一边动作利索地收拾自己桌上的案卷,一边不满地抱怨道。 “父皇说得这是什么话?儿臣是那种动辄要人命的人吗?” 正宁帝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荒谬,一不小心将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皇儿不必在意,为父就是觉得这不可能嘛,她也太高估了自己。” 何殊却认为,对方不仅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她还高估了她们爹的本事,以为是她们爹对她的宠爱与重视,才能护得她没被她们这些人给‘害’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要有个心理准备,那汪靖辰除了会强调出身经历凄惨,父母早逝的艰难与悲惨,一定会将自己做得的那些事都给颠倒黑白,例如,被风尘出身的女子缠上,被迫求助于同窗,又被迫与同窗妹妹定亲,他只专心读书,对同窗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之类的。” 正宁帝一边用心记下何殊所提到的这些,准备在稍后验证,一边问道。 “你认为那汪靖辰这般说,原平就会相信?” “她肯定会相信,因为她从来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或认定的那些,不愿用心去感知善恶,用清晰冷静的头脑去看待与分析人与事,对她愿意相信的人,她可以全力以赴,对于其他人,她只会防备与质疑。” 这是何殊首次解析四公主这个人的性格,只为了能让她爹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跟对方太较真,被气坏了,毕竟是年近半百的老人。 正宁帝想了下四公主一直以来的言行,不得不承认,何殊的这番解析可谓是一针见血,十分正确。 四公主不仅对皇后等人都心存防备,总怀疑她们会害她,对他这个父亲,也不存在什么信任。 只是不得不依赖于他,又总是仗着她是他的女儿,不断索取她想要的,除了一些关系重大的,他都会尽力满足,可是对方却不曾以女儿的身份关心过他什么。 想到这些,正宁帝不由得感到心寒,情绪也彻底平静下来。 “朕知道了,皇儿放心吧,朕不会再与她较真,也不会再为她动怒,不值得!” 何殊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不禁一顿,随后才若无其事的继续,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透露出的意思。 “父皇能想明白就好,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何况您还生了十多个,只有个别歪瓜裂枣,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人间真情最难求,珍惜已有的,实在没必要强求那些有缘无分的。” 何殊认为,做人就应该洒脱些,确实不值得为某些孽缘伤神费心,像她,对四公主只有身份上一些责任,从不跟她讲情义,就能做到半点不为对方伤神。,.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原平公主被带入御书房时,一眼就注意到太子不在,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每次进宫遇上太子在,哪怕太子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看书写字,她也会感到压力很大。 给正宁帝施过礼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父皇,那汪靖辰的事,您怎么不派人跟儿臣说一声,就直接下了那道圣谕呢?而且有些事没有调查清楚,就这么直接让人家身败名裂,没了前程,也太过分了吧。” 听到这相当于是向他这个父皇兴师问罪的话,若非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正宁帝知道自己肯定会少不了要动怒。 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语气平淡地回道。 “原平这是觉得朕老糊涂了,才会不经查证,就直接给那汪靖辰定罪?” 四公主没有察觉到这话中少了往日的情绪和温度。 “儿臣没有,儿臣就是觉得,说不定是下边那些办事的人不谨慎,听信某些不明内情之人的一面之词,让父皇受了蒙蔽,那汪靖辰可是在江南很有名气的才人,嫉妒他的人多。” 正宁帝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所以你这次匆匆进宫,就是希望朕能听你的一面之词,为那汪靖辰开脱?” 四公主不满地回道,“不是儿臣要为汪靖辰开脱,是儿臣实在不愿看到他一个年青俊杰,就这么毁在别人诋毁与污蔑中,他在年仅十一岁的时候,就已先后失去父母,能走到现在榜上有名的这一步,实在很不容易。” 想起太子曾提到过那汪靖辰可能会颠倒黑白的那些话,正宁帝冷着脸质问道。 “他的确不容易,可他可曾考虑过在他走投无路之际,收留他,供他吃喝与读书上的人,也很不容易?而他为了攀附家世好的女子,转身就抛弃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女子?” 四公主皱眉解释道,“事情不像父皇所以为的那样,他是因为被亲族抢了财产,过了几年特别艰苦的生活,为摆脱压榨他干苦活的亲人,逃到一处破院中存身,与一名风尘女子为邻,被那风尘女子纠缠,才不得不向大族出身的朋友求助,却意外入了那家人的眼,挟恩求报,为还人情,才会答应与那女子定下亲事。” 这些跟太子猜到的内容,不能说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难道你就没想过,也许你知道的这些,才是那汪靖辰的一面之词?” 四公主语气肯定地回道,“不会,儿臣听得出来,他说得都真心话,而且他敢发毒誓证明他说的话,绝对没有半分欺瞒。” “哦,他都发了哪些毒誓?” 四公主毫不犹豫的回道,“他以自己早逝的父母起誓,若他说得那些话有半分虚假,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辈子为儿臣当牛做马。” 就为了那个小人张口就来的几句毒誓,便理直气壮的来质疑他这个父皇,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是她父的同时,还是皇。 连代他执政的太子,也从未居功自傲,忽视他既是父也是皇的事实,哪怕他本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太子却处处帮他维护皇帝尊严。 “既然皇儿对那汪靖辰如此看重,朕便成全你,也成全那汪靖辰,汪林,传朕旨意,原平公主忤逆上意,执意听信小人之言,对朕不恭,即日起,褫夺封号,圈禁到京郊别院,无朕旨意,不得外出,汪靖辰满口谎言,以欺君之罪论处,念四公主有意于他,罚十大板,允他与四公主做伴!” 汪林迅速瞥了眼皇上,发现对方面沉如水,情绪十分平静,不像是怒极之下的冲动决定,赶紧态度恭敬的领旨。 四公主怔愣在原地,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身体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父皇……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这般重罚我?我不服、我不服?” 正宁帝已经不耐烦再苦口婆心地劝诫她,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虽然没有特别宠溺对方,但他对其所展现出的那些父女情谊,已经在无意间成为对方任性妄为,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不知感恩的依仗。 “因为你心性不坚,言行不谨,容易给那些心性狡诈卑劣之徒留下可乘之机,这些年来,朕屡次劝你,还派人教你,你却丝毫不上心,屡教不改,朕绝对不能再继续放任你。” 在这一瞬间,让她可以任性妄为,拒绝那些劝诫与教导的底气,都彻底消失,四公主感受到了真正的无措,也首次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仅是对她予取予求的父亲,还是这大安的皇帝。 太子不在,她还想如从前一般,在正宁帝拒绝她的某些要求时,将那些拒绝与处罚都归到太子身上,安慰自己父皇永远不会拒绝她,或是对她心生不满的机会都没有。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您收回成命,儿臣这就将那汪靖辰打出府,再也不会与他有任何往来,求父皇原谅儿臣一时的糊涂。” 正宁帝失望的摇摇头道,“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你至今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君无戏言,朕既然已经下旨,就不会再收回,你且回去吧。” 四公主赶紧跪到地上大哭道,“父皇,儿臣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听信外人的怂恿,何况儿臣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啊,凭什么要受这么严重的惩罚?” 嘴上喊着知错、悔改,同时却又习惯性地持续他的处罚,正宁帝长叹了口气道。 “这些年来,你总是一意孤行,无视朕的话,一再质疑朕的决定,实为忤逆、不孝,需要朕让人将你的过错都写到圣旨中吗?” 听到这话,四公主瞬间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被正宁帝就这么直接点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在对方面前的态度,存在多大问题。 可她不明白,为何此前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正宁帝,这次竟然毫无预兆地跟她较真起来。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养母在她出嫁时,告诫过她的那些话。 雷霆雨露皆君恩,皇上虽然是她父亲,但他首先是位皇帝,让她出嫁后,一定不能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从皇上那里索取太多,从而耗尽父女情分,到那时,她将失去这世上最大的依仗。 可她对养母的话不以为然,因为在她看来,对她态度冷淡的养母,很有可能也是记恨她生母的人之一,会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不过是在挑唆皇上与她之间的父女关系。 看着四公主那狼狈的模样,正宁帝强自按捺住心中那丝心软,直接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汪林见状,赶紧召来两个宫女,让她们负责将四公主好生送回公主府。 正宁帝自己心里清楚,四公主会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他也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实在太容易心软。 总想着要多教教,四公主本性不坏,应该能教好、能改。 可是事实证明,再这么心软下去,还不知道这个连他的都不听不信的女儿,在别人的挑唆下,会利用自己的身份与地位闯下什么大祸。 别的不说,就说那汪靖辰,若给他机会,以其狠辣无情的心机手段,他就能借四公主之手,做成很多事。 四公主质疑他深居宫中,受手下人蒙蔽,才会冤枉了那汪靖辰。 可是正宁帝听太子提到过相关调查经过,接受调查询问的人中,既有同样来自江南的生员,还有汪靖辰和李荣程身边的小厮,以及那‘风尘女子’的义妹。 如汪靖辰设计陷害李荣程的事,二人的小厮根本没有察觉,他们只是分别讲了一下汪靖辰找来哪些文章给李荣程看,以及二人之间的一些交谈内容而已。 换了别人,可能不会多想,但是暗卫中的人,最熟悉的就是那些阴私算计与鬼魅伎俩,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找来那几份文章的内容看后,更是直接证明他们的判断。 至于‘风尘女子’苏思茗的义妹杨乐儿,则是因为她们姐妹抵京那天,无意间遇到过汪靖辰摆出风度翩翩的忧郁公子姿态,与衣着首饰都很华丽的四公主同游的场景。 作为被对方彻底利用过后,还要倒打一耙的受害者,二人迅速意识到这是对方来京中后,又攀上了新高枝。 所以姐妹二人为免节外生枝,出入都戴帷帽,从不在人前露真容,也不用真名,毕竟她们进京是为参加大招录,不是为了寻仇。 若教在京中攀上贵人的汪靖辰发现她们的存在,以对方的无情无义和卑鄙,肯定会出手阻止她们。 而苏思茗在当时就已猜到,那汪靖辰既然又攀附上京中贵人,肯定会设法取消自己与江南大族李氏的婚约。 结果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说有位江南来的李姓才子在各种文人聚会场合,大肆宣扬那一套应该优待蛮族俘虏,展现所谓的大国仁义风度的话,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所以姐妹二人才会出现在日闲居,就是为了确认那人是不是她们都认识,同时也是汪靖辰未来舅兄的李荣程,当场确认后,就完全可以肯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因为她们已然熟悉汪靖辰惯会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唆使别人按照他的意思做事的套路,苏思茗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吃对方的这个亏。 继续留在艺馆伶人的苏思茗,因出身与生活圈子方面的原因,并不知道朝廷为读书人提供的各种优惠待遇。 也就不知道汪靖辰除了开始确实为读书花了点钱外,对方后来都是一边拿着书院贴补,在书院享受免费吃住的福利,一边拿着她辛苦赚得钱充门面,将自己伪装成不差钱的富家公子,广结人缘,成功在江南文坛取得一些名声。 直到对方以各种理由从苏思茗的手中要够进京的费用,以及去那李家下聘的钱,才一脚将她踢开。 同时还不忘顺脚踩着苏思茗这个江南最当红伶人的声誉,为自己刷一波名声,让外人以为真是苏思茗单方面仰慕他这个江南才子,纠缠着要嫁给他。 这些不仅让她的声誉扫地,承受许多不明真相之人的唾骂,也失去了继续在艺馆安身立命的机会。 可她在艺馆的收入虽然不菲,但她前些年赚来的那些钱,大半都被汪靖辰哄骗走,自己所剩无几。 被利用彻底的苏思茗在这种打击下,差点走投无路,好在有她义妹在身边鼓励她,艺馆的老板娘告诉她,只要去京中参加大考之后的大招录,女子也能有机会当官出仕,她找到新的人生方向和目标。,.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听说皇上已褫夺四公主的封号,将她圈禁到皇家别院中的消息,何殊不算太意外。 毕竟上次得知四公主的消息时,正宁帝就已经流露出对其彻底失望的态度,结果四公主还嫌不够,这次又亲自进宫加把火,直接将自己给折腾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虽然她这在其中也出了些力,可是何殊对此毫无压力,四公主一方面怕她、忌惮她,另一方面总在防她、猜疑她,可能还有些嫉恨她。 即便除了对方没完没了的折腾,让人烦不胜烦时,她会顺便在边上煽风点火一下外,还真没做过伤害四公主的事。 包括当初让人投其所好,给对方找几个小情儿,成功促成四公主与前驸马和离一天,也是帮她脱离苦海,可没伤害到她。 结果四公主每次提出过分要求被拒绝时,都不服气的认为是自己挑唆的,认为她与皇后跟其一样闲着没事干,有空与其玩宫斗,蓄意打压对方,就有些太过分了。 所以何殊这次见机快,赶紧先一步离开,让他们父女俩自己解决问题。 事实证明,先见之明真是太重要了,她当时若在现场,听到正宁帝对四公主的处置,是出面劝阻好呢?还是选择无视呢? 选择无视,肯定会显得她没有手足之情,就算正宁帝很理解她被对方给烦得不轻,也曾在试图挽救回对方的事情上出过力,事后恐怕也会难免有点介怀。 若是出面劝阻,劝成功怎么办?以四公主那早已变得有些左的极/端心性,不仅不会感谢她,还会得寸进尺,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应当。 可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理所应当呢,连父母的生养之恩都要时刻感念在心,要用奉养终老来报答。 何况是父母之爱与手足之情,这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存在,不知道珍惜与维护自己已经拥有的,只知一味索取更多,谁欠她的? 不过接到消息后,何殊还是毫不耽搁的赶紧骑自行车回到御书房,此时的四公主刚被带走不久,正宁帝正一脸伤感的独自坐在御书房中。 “父皇,儿臣刚听说,您已下旨夺了四皇姐的封号,还将她圈了?” 正宁帝闷声回道,“嗯。” “儿臣不是事先已经嘱咐过父皇,让您不要动怒吗?” 听到何殊话中的不赞成,正宁帝顿觉有些委屈,解释道。 “正因有了心理准备,朕才没有动怒,一直都很冷静,包括对你四姐做出的这个处置,也是朕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不是冲动。” 这话让何殊听着心中满意,看到对方那一脸伤感的神情,她还真有些担心圣旨还没下,她爹这边就已生出悔意。 不过她口中却关心的问道,“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四皇姐她……又提了什么过分要求?” 正宁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朕没给她留下提要求的机会,她一来就指责朕太过分,不该受人蒙蔽,只听信一面之词,不提前通知她,就下了那道圣谕,冤枉好人。” 看来她这次不在场,让对方特别放飞啊,一边享受着她们老爹当皇帝带来的种种好处,另一边却又将老爹当普通父亲般,毫无顾忌的各种提要求,没有应有的敬重,还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更何况,对这年头的女子而言,一般人家的女儿也不敢直接质疑与指责父亲的决定,毕竟这叫大不敬。 “四皇姐真是……唉,不知让人该说什么好,不过父皇这次做得很好,儿臣支持您的决定,再放任四皇姐这般不知轻重的下去,她只会变本加厉,这次若非机缘巧合,意外发现那汪靖辰的真面目,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呢?那可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得到何殊这立场鲜明的支持,正宁帝本有些凝重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缓起来,点头道。 “皇儿说得是,他们两人才认识几天,在我们已经揭穿那汪靖辰真面目的情况下,她仍然如此听信那小人的话,时间久了,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唉,就这么圈着她吧,不给她留下害人害己的机会,朕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父皇英明,或许将来有一天,她会理解父皇的这番苦心。” 正宁帝却摆摆手道,“过去是朕一厢情愿的抱着期待,才会将她纵到现在的地步,朕现在已经放弃那些想法,就不指望她能理解什么了,哪怕她怨恨朕,朕也不在乎了。” “既然是这样,父皇就与儿臣出去骑会自行车吧,咱们来场比赛,看看我们谁骑能得更熟练、更快。” 对自行车的兴趣至今未减的正宁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骑自行车也能比赛?可以啊,皇儿骑得少,肯定不是为父的对手。” 何殊却不服气的回道,“那可不一定,赛场无父子,谁赢谁输,要等比了才知道结果。” 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正宁帝瞬间抛开之前的那点情绪,朗声笑着道。 “好吧,皇儿就等着输得心服口服吧。” 第一场输了后,何殊提出三局两胜制,第二场比赛时,何殊以费尽吃奶之力的样子,总算险胜一场,让有意让他的正宁帝看着十分开心。 第三场比赛时,何殊更是输得毫无悬念。 从两人比赛结束后的状态上,也能看出是正宁帝尚游刃有余,太子却有些用力过度,不存在太子故意输掉比赛的可能。 这个结果让正宁的心情十分舒畅,难掩得意之色的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 “这骑自行车,是要讲技巧的,没有技巧,像皇儿这般靠着蛮力蹬车,只会事倍功半,所以说,还是像朕这样,骑得多了,经验丰富,才能骑得更熟练、更快,皇儿还是差了些啊。” 何殊十分受教的点头道,“看来父皇这半年多的锻炼没有白费啊,这身体素质也增强了许多,儿臣自诩体还算不错来着,竟然不是父皇的对手。” 说起这个,正宁帝的心中越发感到得意与高兴。 “这是当然,之前那寒冬腊里,朕都没少骑,没少锻炼。” 至此,四公主一事算是彻底掀篇。 回到东宫后,邱颜一边给何殊上药并按摩因用力太过,有些扯伤的四肢,一边心疼的劝道。 “殿下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了,接下来两天,您可能还要受些痛。” 为了达到明面上已使尽全力,实际上却控制车速的效果,何殊不得不在比赛时费些心思。 想要得到想要的结果,肯定要全力以赴,才有做到不露痕迹,所以何殊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碍事,父皇年龄大了,这次亲自重罚了老四,他自己心里更不好受,不找个机会让他发泄出来,容易留下心病。” 说起这个,何殊就忍不住想起她在梦中这同一时期,见到的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她可不想因为罚了四公主的事,将这辈子的正宁帝也诱出头疾来。 听到何殊这么说,邱颜暗自叹了口气,不过作为医者,她也知道太子的做法没错,顾虑的也确实有道理,只得闷声道。 “总之臣还是希望殿下能多保重身体,您日理万机,本就操劳太过,就连现在受伤了,也没有可以安心休养的机会。” “我会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年轻,恢复得快,就算不管它,过个几天也能自然恢复。” 会试张榜后,紧随其后的便是殿试,依旧是正宁帝的主场,不过何殊也有跟他一起,出现在殿试现场。 这些新科进士说是天子门生,但是真正用这些人,以及决定要如何用这些人的是她,提前多观察一下这些人的表现,对接下来的合作有好处。 只是她能在现场观察到的,也就是这些人的一些心理素质而已,看这些人在殿试中写的文章,注定看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 连时人都很看重的书法,她都只能看个出表面,不懂什么筋骨力道。 不过正宁帝离开后,何殊也没在现场多留,对某些心理素质较差的考生而言,在皇上和太子眼皮底下考试,那心理压力着实有些过大。 看到何殊过来,正宁帝饶有兴致的问道,“皇儿看了一圈,可有收获?” “还行,有几个定力还不错,就是相较于上一届,这一届,好像要逊色了些?” 说完,她若有所思的问了句。 “这次的会元第二的贡士好像姓杨?” 汪林赶紧恭敬的回道,“回禀太子,那亚元确实姓杨,出自凌山书院,祖籍在承同府。” 何殊本就是因有所猜测,才会特意问起,如今听到汪林的介绍,相当于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承同府杨氏?孤记得与瑞王一同出海的人家中,似乎就有承同府杨氏一族,可是一家?” 汪林很为自己这次特意提前做过的功课感到得意,赶紧回道。 “是一家,他父亲曾任国子监祭酒,是杨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一个,没有随其父离开。” 也就是说,这位就是杨家给自己在大安留下的退路,何殊饶有深意笑了笑,也要看她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 何况她那位瑞王伯也不是吃素的,这承同杨氏将如意算盘打得如此响,不知他们有没有考虑过两头下注、两头落空的结果。 他杨家子弟可不比何昌逸,人家瑞王将何昌逸留在大安,可不是为了给自家留退路,更不是为了在大安发展势力,而是为表诚意,有留下他当质子用意,虽然她并不需要,而他杨家凭什么?,.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知道这些情况后,何殊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转而问正宁帝。 “父皇认为这届新人如何?” 正宁帝不仅参与过会试前十人的排名,还亲自抽查过前十之后,以及落榜生员的文章,确定这里是否有沧海遗珠。 他知道相比较其他官员,何殊更愿意相信他的判断,这一直是正宁帝颇为引以为傲的地方,此刻听到何殊的询问,他稍作沉吟后才回道。 “总体上还不错,就是比起上届,这批要相对较为逊色一些,尤其是排名靠前的这些,没有能让朕感到很惊艳的人物,当然,这是从文采方面讲,会试后几名应该是在实务方面下过功夫,都相对较为务实。” 对现在的朝廷而言,务实肯定是个正确方向,不管那些人是真务实,还是为了投上所好,总归都是用心了,何殊并不讨厌这种心机,只要他们能在入仕后,继续务实就好。 “务实好啊,儿臣认为,在文采方面差距不那么大的情况下,父皇可以适当把握一下这里面的名次,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正宁帝迅速领会到何殊话中意思,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反正这批新人里面又没有让他觉得印象深刻,特别看重的人,他一点都不介意按照何殊的意思做。 等到殿试结束,正宁帝陪着阅卷官们看了十几份答卷后,才回到御书房中,好奇的问道。 “皇儿认为,那承同杨氏的小辈,排多少名合适?” 何殊不答反问道,“父皇已经看过他在殿试中的文章了吧?印象如何?” 正宁帝对此也不以为忤,接过何殊端给他的茶,态度闲适的点评道。 “不说和上一届的状元沈卓相比,就是比起昌逸,那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嗯,应该是先帝很喜欢的风格,依朕看,在会试前十中,能排个第四或第五名的样子。” 何殊笑着点头道,“那杨厚泽的祖父曾是深受先帝宠爱的太傅,看来他确实是位深得承同杨氏家传的好继承人,给个传胪吧。” 正宁帝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就凭那承同杨氏耍的这些心眼,太子会给个更靠后的排名。 “以他在殿试中的文章水平,传胪的位置,绝对不会屈了他,不过皇儿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难道就不介意?” “他祖父是在正宁三年,被我们赶出朝堂,他父亲杨承功,从正宁五年起,就被我们按在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不得动弹,以杨家的行事风格,若非察觉到他们在大安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肯定不甘随瑞王伯走,虽然留下的有人,想来他们也已做好了不被重用的心理准备。” 正宁帝若有所思的回道,“你的意思是,暂先不出手,先给他应有的待遇,以示公正,回头再用对付他爹的方式,让他知难而退?” 何殊却摇摇头道,“杨家谋的是能两面开花,在大安的计划应该是暂先蛰伏,儿臣怀疑,那杨厚泽在这次的大考中,并没有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我们可不能在他的名次上,留下可让人质疑的余地。” 能在会试中考个第二,却在殿试中,表现出只能拿第四名左右的实力,很难不让何殊多想,多留一手总没错。 承同杨氏退出朝堂后,在大安明显变得低调起来,影响力仿佛也降低了不少,削弱这些在朝廷和地方都根基深厚的大族,是何殊一直以为不曾放弃的目标。 对方想要暂先蛰伏,再伺机让杨氏重现杨家老太爷时的辉煌,何殊当然不会给对方留下这个机会。 听出这里面又涉及到各种心思算计与较量,正宁瞬间感到头大,他并不怀疑太子的推断。 “就一个考试而已,也能牵涉到这么多的心机,真是的,朕记下了,不仅将那小子排在传胪的位置上,还会将他的文章也张贴出去,绝对不会给人留下可质疑的余地。” 批阅文章,可是他的专业特长,正宁帝十分确认自己的判断肯定能经得起大众的质疑。 听到正宁帝的吐槽,何殊笑着摇摇头,她也希望这个世界可以多些真诚,少些算计,人人都能活得轻松些,可惜天不遂人愿。 说完这件事后,何殊拿出一份奏报递给正宁帝。 正宁帝看着奏报与所附清单上的内容,笑着满脸欣慰。 “这水师可真没白养,他们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就这,皇儿还打算公开处罚他们,这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看到那清单上所列的各种宝物,想到水师这次上京,不仅得不到犒赏,还将受罚,正宁帝实在有些不忍心,总觉得这么做,有些寒那些将士的心。 面对正宁帝亲自为水师鸣不平,何殊的决定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父皇不必多虑,这事是一码归一码,我们为水师制定的规则在前,他们自己犯规在后,应当已经做好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才是,敢有抱怨,离了水师便是,我们绝对不能给他们留下可心存侥幸的余地。”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那些失去约束的水师将领下次还会更大胆,迟早会酿出更大的祸事,而这种祸事,往往都要以人命做代价。 正宁帝也知道太子说得有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殿试结束后,打算与同窗们一起回客栈的杨厚泽,正在拒绝同科贡士们的聚会邀请。 “多谢大家好意,殿试结果未出,在下心中难免惦记,只想留在房中多读几页书,不敢放松。” “杨贤弟真是太谦虚勤奋了,以杨贤弟之才,此次殿试必将位列一甲,有何可惦记的?” 杨厚泽满脸谦虚的拱手回道,“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实在当不起许兄如此看重,万不敢生出这种奢望,我等还是静候皇榜为好。” 与那些近期刚结识的同科贡士们分开后,他的同窗有赵全志也开口道。 “许兄他们说得没错,杨贤弟确实太谦虚了些,以你的文采,就算是独占鳌头也正常,怎么可能无法位列一甲,会试时,你会排在青山书院的秦肃坤之后,本就有些……” 赶在对方将‘不公’二字说出口之前,杨厚泽韧带截住对方的话。 “赵兄请慎言,那位秦兄的文章写得言之物,功底深厚,确实是在下多有不及。” 赵全志看着他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道。 “若是贤弟这次的名次依旧……我们一定要去申请复查,我就不信了,杨贤弟可是我们凌山书院大名鼎鼎的魁首,怎么可能一再落后于人?” “全志兄可千万不要这么认为,大安人才济济,排多少名在下都无异议。” 听到杨厚泽的话,同样替他感到委屈的另一位同窗黄正举不服气的说道。 “厚泽兄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厚泽兄的长辈们都已主动退出朝野,厚泽兄凭本事考出的成绩,万万没有一再无端被压的道理。” 杨厚泽又声色俱厉的阻止对方,一再表明不管自己考出什么名次,都是自己的水平,虽然他很感谢这些同窗对他的信任与支持,但也不许他们这般质疑评审官。 看着那些贡士的身影消失一会儿后,为避嫌退到一边两道身影才走了出来。 杨乐儿皱着眉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费解地说道。 “这些所谓的才子,可真让人倒胃口,不是蠢得被人摆布和利用,就是一个更比一个口甜心苦,那心眼多得跟蜂窝似的,按照那些人的说法,那个姓杨的若不能被点为状元,就成了朝廷有意打压他们凌山书院的魁首?” 两人的母亲都是风尘女子,自幼便生活在卑微而又复杂的环境中,让二人都是从小见惯世情,十分了解这种欲迎还拒的手段。 想起自己的遭遇,苏思茗感慨道。 “可能是因旁观者清吧,身在局中,往往很难发现,也不会怀疑自己信任的人在耍心眼,不过圣上英明,不管这人有什么心思谋划,都没用。” 听到这话,杨乐儿就知道她姐姐又想起了什么。 “姐姐说得是,圣上是这世上最聪明厉害,也最公正无私的圣上,这个姓杨的小人肯定不能如愿。” 皇上下旨褫夺四公主的封号,还将其圈禁的事,并没有藏着掖着,在派人去公主府宣旨时,就已在京中传开。 苏思茗与杨乐儿也是这才知道,原来那汪靖辰所攀附上的京中贵人,竟是当今圣上的四公主。 她们与四公主之间并无瓜葛,所以也就没什么恩怨,对于四公主被重罚一事,她们也没有幸灾乐祸之感。 但也不可避免的因此而松了口气,若教那汪靖辰的谋划成功,就算她们能通过大招录的考试,当上官吏,在四公主那等贵人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而她们对处事公正、明查秋毫的当今圣上的感激,更是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毕竟那道圣谕不仅相当于是在为她们报仇雪恨,还为她们洗清冤屈。 在江南时,任凭她们再怎么跟人解释,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汪靖辰不仅欠苏思茗活命与供读之恩,还在过去数年里,从苏思茗手中以各种名义哄骗走大笔金钱的事。 可是随着那道圣谕一出,江南来的那些生员,都会知道汪靖辰的真面目,知道从来都不是苏思茗在纠缠汪靖辰,而是那汪靖辰用道貌岸然的虚伪面目,欺骗利用了所有人。 这是二人梦都不想的好事,也让她们对皇上与朝廷充满了无尽的好感与推崇。,.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殿试的排名出来得很快,听说自己竟是二甲传胪时,杨厚泽下意识握紧双手,这个结果与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正当他为自己能取得这么高的排名,坏了他的某些计划感到意外与烦恼时,他的那些同窗们却都在为他打抱不平。 这些人大多都是凌山书院中的佼佼者,即便大半都在今科落榜,但也不乏榜上有名者,水平都很不错,却都很敬佩杨厚泽的才华,甘心屈居在他之下,都认为他应该是他们这一届的考生中,才华最为出众的那个。 可是这次大考,杨厚泽先是在会试中只考取亚元,在殿试中,竟然还只拿到传胪之位,也就是第四名。 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们同为凌山书院出身的另一位同窗,竟然考取榜眼之位。 而那榜眼不仅往日在书院中的成绩,从来都不及杨厚泽,在会试中,也考了第七名而已。 因杨厚泽曾在好友面前表达过担心朝廷对他杨家有成见,可能不会希望看到他这个杨家人出仕的担忧。 可他实在不想辜负自己多年来的苦学,也不想就此放弃一直以来想要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的愿望,才想在这次的大考中全力一搏,希望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所以这些人坚信杨厚泽有着状元之才,就算稍有意外,至少也能位列一甲,怎么都不至于落到二甲。 此前的谋划在此刻顺利实现,听到同窗们的充满愤愤不平的质疑,杨厚泽不仅没有感到高兴,还十分真诚地劝大家要心平气和。 “能考取传胪之位,已经是厚泽的莫大荣幸,厚泽对这一排名结果心服口服,还请诸位千万不要为此感到不平。” 可惜他此前也是用如此诚恳的态度说那些茶言茶语,让大家更敬重他的人品的同时,反倒更加为他鸣不平,纷纷闹着要去礼部申请复查。 临行前,黄正举还大声道。 “厚泽兄不用担心,是我们认为以厚泽兄之才,不该连三甲都排不上,无论复查的结果如何,都与厚泽兄无关。” 杨厚泽想拦却拦不住,只能看着他的二十几位同窗雇客栈的马车,迅速往礼部而去,满脸的焦虑和凝重。 落实殿试排名后,礼部尚书何广成才骑着自行车离开皇宫,回礼部衙门。 作为被赏自行车的大臣中,年龄相对最大的那个,何广成对此十分自得,对自己的自行车也特别爱惜。 刚下自行车,正小心查看自行车的车胎情况时,差点被突然停在他身边的马车给有蹭到,不悦地将车往里挪的同时,转头看向那马车。 这才看到接连停在边上的竟有三辆马车,有二十来个年轻学子分别从车上下来,个个都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让何广成迅速咽下已到嘴边的呵斥,将自行车让给看到他后,就赶紧过来的一名下属,不顾对方迟疑,态度坚定地要求对方先将他自行车推进衙门院里后,他才背着手来到距离那群学子较近的地方。 “你们这么多人来礼部,不知有何贵干?” 赵全志客气地躬身施一礼后,才回道。 “见过老先生,学生乃是今科进士赵全志,此番与同窗们来礼部,是想求见礼部主事大人,请教一下今科殿试排名方面的问题。” 将自家上官的宝贝自行车安放好后,匆匆赶出来的官员刚好听到这番话,脸色瞬间大变,语气不悦地问道。 “你这是在质疑自己在殿试中的排名不公正?” “见过这位大人,学生并非质疑自己的排名,而是关心我们一位同窗的排名,他是我们凌山书院公认的魁首,会试亚元,却在此次殿试中,只名列第四,我们想要知道这其中是否存疑。” 听到这话,何广成的心中顿觉有些微妙,不因别的,只因那第四的排名是有争议的,最后是由皇上一锤定音,将对方钦点为二甲传胪,还特意要求,破例将这第四的文章也给公示在皇榜边。 而第四之所以有争议,并非是因其他大人认为那份文章很优秀,想给更靠前的排名。 有好几位大人都认为那份文章写得虽然写得不错,但是匠气过重,只配排个第十左右的名次,有些则认为可以排第五或第六,排第四其实是十分抬举的名次。 所以他拦住想呵斥这群年轻人的下属,饶有兴致地问道。 “所以你们此行是来为本次的传胪鸣不平,认为他应该位列一甲,乃至头名状元?” 有人注意到这位刚才站在一辆自行车边,也听说过京中现在有资格骑自行车的大人,大多都是各部天官,已经隐约猜到这位身穿便服的老者的身份。 此刻又听到他以这种语气问出这话,心中隐约感到有些不妙,赶紧制止住正待开口的赵全志,拱手回道。 “还请老先生见谅,学生等人倒也不是在鸣不平,只想看看传胪的文章与一甲三位同年的差距。” 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表达出的也是要看看第四文章,为其鸣不平的态度。 “就算要鸣不平,你们也该先弄清楚情况后,再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礼部,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礼部表示质疑,你们都当自己是那第四名的追随者吗?他若对自己的排名有异议,就自己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只知怂恿你们出头?哼!” 与其下属毫不掩饰的不满不同,何广成从头到尾都没将这些人的鲁莽举动放在心上,扫了眼这二十几个年轻人,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你们确实太过急躁了一些,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因无凭无据的揣测来礼部,但是老夫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别这么急着为人家鸣不平,就会知道那传胪的文章,正在皇榜边公示着,科举是朝廷最重要取仕手段,绝对公平公正,经得起质疑,但是你们,唉!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太年轻,经不起别人的挑唆与怂恿,就很容易上当吃亏,从而付出代价。 看着对方说完之后,就转身进入礼部大门的背影,赵全志等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有人迟疑地喊了句,“老先生……” 跟在老者身后的官员回头看向他们,也摇了摇头。 “我们大人言尽于此,你们不必再纠缠,想要看那传胪的文章,你们只管去皇榜那边看,无凭无据,就敢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我们礼部衙门闹事,质疑朝廷决议,有损朝廷声誉,你们可以静候处置通报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他们知道此举不妥,却又想着法不责众,而且坚定的认为自己是正义之举,才会一起毫无顾忌地结伴而来。 ‘质疑朝廷决议、有损朝廷声誉’的罪名,他们可不陌生,毕竟就在前几天的会试张榜之日,就有两位本来榜上有名的贡士,因这两项罪名被判罚取消功名、永不录用。 “怎么办?赵兄,真有这么严重吗?我们没有闹事,只是过来问问而已。” 赵全志此刻也很紧张无措,不愿相信这件事真能有这么严重,他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好不容易才考上进士,哪怕只是三甲,也就是所谓的同进士,他也很珍惜。 随着朝廷越发重视教育,提供各种惠政,民间向学之风越来越盛,竞争也越来越大,他在上届大考中直接榜上无名,这次能有机会考取同进士,已属难得。 但他还是勉强保持镇定,“我们去皇榜那边,先去看看厚泽兄的文章,我实在无法相信,以厚泽兄的才华,他竟连一甲都排不上,会试时,我们对其他同年的水平都已有所了解。” 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是,问题根本不在于杨厚泽的水平如何,而在于杨厚泽是否如其所言,真的有在这次的大考中全力以赴。 直到这群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的年轻人,心情沉重地赶紧来到皇榜前,亲眼看到杨厚泽在殿试中的文章。 那文章写得不能说不好,若是不好,它也不至于被评为二甲传胪,关键在于,他们这些同窗都能隐约感到情况有些不对,那文章写得与杨厚泽平时的水平大相径庭。 这个结果让一直为其鸣不平的众人都感到难以置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有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与同伴相互交流过后,才确定真不是他们个人的错觉。 “厚泽兄这是什么意思?一边让我们都认为他对此次的大考特别重视,一边却又藏拙。” “关键是他还一直表现出十分担心自己会被朝廷打压的样子,这分明是他自己打压自己,他为何要这般误导我等?” “是啊,若非他总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还让我们知道,他们承同杨氏由于早年的一些过往,被迫退出朝堂,我们又怎会因他没有取得好名次,就质疑朝廷的公正?” 黄正举脸色难看地盯着前方张贴的文章,喃声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是我们笨,被人利用了却不自知,难怪礼部的两位大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同情我们。” 看得他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对,所以并没有出声,直到此刻看到这份被破例张贴出来的传胪的文章,他才意识到,他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给利用了。 可他实在想不通,对方的目的到底何在,他们这些同窗不仅与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素来交好,对其多有推崇,对方为何要这般害他们。 他们不知道为何,何殊却知道,所以面对正宁帝的好奇,她随口给解释道。 “那杨家肯定也知道自家做的事犯忌讳,会要求杨厚泽要低调蛰伏,没指望他能在短期内取得什么成就,可他毕竟年轻气盛,肯定不甘心面对自己不受重用,从而蹉跎青春的结果,就想破局,以自己的大考为契机,只要他的排名靠后,就能让那些知道他的真实水平的人,出头帮他质疑殿试排名,他再当众展示自己可以力压同年的真实水平。” 正宁帝一听,瞬间感到十分恼怒。 “又一个想要踩着朝廷声誉晋身的小人,那汪靖辰的事,可还没过去几天。” 何殊却笑着回道,“这人可不只是想要踩着朝廷声誉晋身,他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想挟朝廷声誉为他护体,确保他在入仕后,不会被打压、闲置。” 毕竟朝廷这些年来,一直对外表现出求贤若渴,不重出身、只重能力的态度,只要此番能够谋划成功,就能借此名声大振,又当众展现出自身的才华,朝廷若不重用他,相当于是自打嘴巴。 “这么说来,那几个极力贬低杨厚泽的文章,执意要给他排个低名次的人,可能都在私下里与他有渊源?”,.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一定都有渊源,但是肯定存在有渊源的人在带节奏,若非有正宁帝亲自出参与这殿试审卷与排名,有大概率会让他们得逞。 毕竟杨家在前年接到瑞王的召集,集体退出大安朝堂的事,朝堂上稍有些分量的人,都心知肚明。 按照惯性思维考虑,几乎可以肯定宫里肯定不希望再看到杨家人出头,不会再重用杨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带头要将那杨厚泽的排名往下压,其他审阅官肯定不会反对。 只是那些人都没想到,正宁帝竟然有注意到那杨厚泽,亲自将对方的名次钦定为第四名,可以称得上是略有抬举。 虽然气那些人处处动心机,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人给算计到,但是一想到有太子在,处心积虑之人不仅会无功而返,还会遭受反噬,正宁帝的心情就无比舒畅。 何殊每日都要忙于处置那些与千万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大事,若非恰逢其会的遇上,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人的算计。 即便对方的谋划能够成功,也就是添些无关大局的小麻烦而已,可是这背后的动机和算计,实在太过膈应人了些。 接到凌山书院的一群学子去了礼部,没来得及将事情闹大,就被正好遇上他们的礼部尚书打发到皇榜前的消息,无论是正宁帝,还是何殊,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只吩咐按例查处。 朝廷在赋予申请复查权,也就是质疑权的同时,也制定的有相应的处置规则,毕竟在当前的大环境下,这种质疑行为完全相当于是在挑衅皇权。 “看来那个杨厚泽平日里,没少在他的这些同窗身上下功夫啊,未了解真相,就自以为是地为他喊屈,不管他们这次的成绩如何,都不堪大用,还是先好好磨磨性格吧。” 正宁帝也叹息着摇摇头道,“真是可惜了,朕记得,这些人最轻也会被罚取消本场考试成绩,禁考三年吧?” 大考三年一届,禁考三年,就相当于他们没有资格参加下届大考,下次只能等到六年后再考。 何殊看不懂,也不耐烦看那些科举制式的文章,却不代表她会直接根据那些人的排名,决定对那些人的安排。 所以她此刻正在看那些写得比较优秀,或是有特点的文章译文,这些译文都出自门下省,门下省的众官都已习惯她的行文风格,简单、直白,译出的内容也最让何殊满意。 正在一心二用的何殊却道,“父皇倒也不必同情他们,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他们之所以会选择追随在那杨厚泽身边,或许有人是真因敬佩对方的人品才华,但是绝大多数人,肯定是有所求,落得如今这下场,他们都不冤。” 二人在宫里议论时,京中也为这场稍显荒唐的事议论纷纷,在大考前被无数人认定为能考取状元的热门人选,竟然爆冷只考了个二甲传胪的消息,本就十分惹人关注。 可是朝廷坦坦荡荡的直接将其文章公开,此举可谓是直接杜绝了可能会出现的某些私心揣测与质疑。 毕竟殿试前四名的文章都公示在那里,谁都可以去看,水平孰高孰低,看到的人自有评价。 就算有少数人特别偏好杨厚泽费尽心机写出的文章,但是绝大多数人的眼光都很正常,也更符合主流认知与审美。 正当那些因这一出人意料的结果输了钱的人,都只能选择愿赌服输时,突然传出那杨厚泽的同窗为其鸣不平,结伴去礼部申请重审杨厚泽的文章,质疑排名不公的消息。 着实让许多人都感到有些懵,人家杨厚泽的文章已经直接张贴在皇榜边,用以佐证朝廷的公正,结果那些个学子竟然直接跑到礼部去质疑。 与以往出现这种事件时,肯定少不了会有人跟风凑热闹不同,这次的京中众人听说消息,不仅没有人附从,还都是以看笑话的态度议论那些学子。 听说那些学子将要按规受罚的消息,顶多只是摇头叹息,没什么人同情他们。 如今的老百姓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个认知,就是这些很有可能会当官的读书人,若是一不具备相应的才能,二无良好的道德品性修养,将会直接伤害到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利益。 有位聪明而又有才华,还能处事公正、心怀百姓的官员,负责治理他们所在的区域,是件明显可以感受得到其中差距的大好事。 包括京中,从前的京城中,因权贵太多,普通老百姓在某些公众场合连说话都不敢太高声,深恐会不小心惊扰到哪位大人,为自家无端招来灾祸。 毕竟在那时,草菅人命、栽赃嫁祸之类的事,可谓是层出不穷、屡禁不止。 但是随着正宁帝登基,有些犯下此类事大族势力相继遭到严惩,他们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的生活处境,逐步得到改善。 随着九门提督与大理寺这两大衙门换了新主官,京城中的百姓更能切身感受到其中的不同与差距,遇到事情,大家考虑都是责任划分问题,而不是各自的背景强硬。 而京城中治安,更是到了路上拾遗便上交,可夜不闭户的地步,看到城卫军与巡防营的官兵,再不会感到提心吊胆,或是被吓得避之而不及,而是心中生出满满的安全感。 像杨厚泽的那些同窗,不经查证,就迫不及待的结伴去礼部质疑殿试排名之举,在其他人看来,完全是他们都不聪明,不堪为官的愚蠢表现。 查处那些学子的案子,因为涉及几位已经考取进士的官员,而且他们质疑的还是礼部与宫里,所以按规落在大理寺的手上。 黄正举等人看完杨厚泽在殿试中的文章,怀着满心的愤怒与不解,正待回客栈质问杨厚泽时,却在半路被大理寺的人直接带走过堂。 作为这个案子的经办人,左书意晚上回去忍不住跟家人吐槽。 “我是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的看着也都长着一副精明相,结果一个更比一个笨,被人糊弄的团团转却不自知,这下好了吧,为了一个不安好心的同窗,赔上自己的前程。” 沈素月往他碗里挟了一筷子菜,嗔怪道。 “你也不用为他们感到惋惜,以他们的行为并未没造成严重后果的结果后,他们倒也不至于赔上前程,不过是受个教训而已。” “素月姐说得是,这次幸亏宫里早有防备,知道那杨厚泽的才名远扬,破例将他的文章也给公开了,要不然,这件事可不一定会这么简单的了结。” 说起那杨厚泽,孟青竹就有些恼怒,她父亲苦心经营凌山书院多年,才让凌山书院取得如今的地位与成就。 结果却在他正式辞去凌山书院院长一职时,因杨厚泽与那二十多人,让书院面临名声扫地的巨大遗憾。 何昌逸点头道,“是啊,有心算无心,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不仅那些凌山书院的学子需要从中汲取教训,我们也要引以为戒,绝对不能轻信任何人,要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坚持。” 那些学子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书读了不少,却没有自己应有的主见,才会这么容易遭人蛊惑,盲从于别人。 几人都心有戚戚的点头,会试后,出了那桩江南才子为摆脱亲事,设计陷害准大舅哥的事,殿试后,又出了这么一桩本不该发生的案子。 而这两桩案子的共同点,都是有人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身边人信任,挑唆身边人去做违规犯忌讳的事,还都算计成功了。 “真不知道这人图什么?他那些同窗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成绩却都不如他。” 沈素月直接回道,“这不是很明显吗?那杨厚泽对自己的排名不满,就怂恿那些同窗帮他们出头,但他肯定没有想到,朝廷会将他排第四的文章也给公开,完全不怕别人质疑,这人就是对自己的水平没数。” 孟青竹却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回道。 “杨厚泽在凌山书院就读多年,我曾看过他的文章,对他的情况略知一二,据我所知,以他的水平,本该在上一届就参加科举,却推迟到这一届,应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想要一举拿下状元之位,但我今天下值后,也曾去了眼他在殿试中的文章,总觉得那文章写得有些不像他应有的水平。”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许多关注这件事的人之间,不过这些对大理寺的审查并无影响,分别审问过那些学子后,不仅根据各人的情节严重程度,判处轻重不一的处罚,还直接重罚了杨厚泽。 且将杨厚泽一直在同窗们面前,表达出对朝廷可能会打压他的担忧,才导致同窗们同仇敌忾,听说他的名次不高后,认为以他的水平,不该只是屈居传胪之位,才会聚众前往礼部申请复查的所有细节都直接公布于众。 这些再次引起京中的热议,与有些人不知道他为何要藏拙,在殿试中没有展示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不同,其他人都在嘲笑杨厚泽自命清高,将自己当盘菜,只有朝廷处事最公正。 而杨厚泽也为自己的这番苦心算计付出了代价,被判处取消本次大考中的成绩,永不录用。 与此同时,何殊还趁机公布一项新政,将在全国范围内,组织教席与大夫资格考试,参考人员不分男女,通过资格考试后,都会统一授予从九品的官位。 满足相应条件者,还可通过参加相应的升阶考,提升自己的品阶,相应品阶的教席与大夫,可享有与同品官员相同的薪酬福利待遇,没有参政权,却有议政权。 不管是通过哪种途径考官入仕,还是考教席与大夫,都有一项硬性要求,就是家世清白,本人与直系亲属没有作奸犯科的违法犯纪之举。 如黄正举等人,虽然受罚,但在处罚期过后,还能有机会继续参加朝廷的科举与在招录,如杨厚泽、汪靖辰之流,连考教席资格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新规的出台,最迟三年后,没有拿到教席资格证的人,一律不许再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 无论是教席资格考试还是大夫资格,除他们的专业知识外,还都需要一门考思想品德课,由朝廷提供相应的课本。 对于杨厚泽等人的判处刚下,朝廷突然颁布这项新政,尤其是其中还着重强调‘思想品德’,而那杨厚泽,被处罚的罪名中,就有,.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知道民间对杨厚泽等人被罚一案,反应都比较正面,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极少数的异议根本翻不起风浪。 毕竟外人看不透这里面的真正谋划,都认为是那杨厚泽自己才能不济,有负其盛名,却试图通过这种不当方式质疑朝廷的公正排名,用心险恶,害人害己,实在不冤。 而朝廷随后宣布的新政,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可是与许多百姓都息息相关大事。 哪怕新政的实施,相当于是给教书先生和大夫们设立了入职门槛,但是他们对此毫无异议。 因为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做官机会,不能参政也不要紧,能获得正式的官身,可以吃皇粮,还可以光宗耀祖的机会。 现有的许多教书先生大多都是仕途无望的读书人,他们对当官的渴望比普通人更强。 对于大夫这个群体而言,新政的实施对他们而言,更相当于是阶层的整体提升,从原本的中九流,一下跃为可以有正式官身的阶层。 哪怕需要面临考核,需要接受朝廷所制定的相关从业法规的约束,对两个群体的百姓而言,这都是一件让他们对朝廷感恩戴德的大好事。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这也是件大好事,科举需要天分,没有家底和背景的真正贫困农家,几代人努力,都不一定能培养出一个可以通过科举出仕的官员。 但是随着朝廷决定为教书先生和大夫授予官身,也让这些老百姓看到新希望,这两行只需通过相应有的考试就行,肯定比考科举要容易得多。 所以对于朝廷的这项新政,民间的拥护声可谓是极高。 对朝堂官员而言,这项新政虽为朝廷各部增加不少工作,却因不存在侵犯哪些势力利益的原因,除了在最初提起时,曾遭到过一些质疑外,总体上并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将教育和医疗正规化、系统化,接受朝廷的监管,是何殊一直想做,却因种种原因不便盲推行的政策。 如今终于有条件可以正式出台并实施相关政策,哪怕这会给她增添许多新工作,她也不在意,因为她深知这两行的关键与重要性。 看到何殊根据各地提交上来的相关信息,做出的各项开支预算,正宁帝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听皇儿说得简单,竟然需要这么大的投入,而且还是年年都需新增这么大的一笔开支?” “父皇不要光看支出,我们现在的收入也多啊,完全可以承担得起这笔支出,这件事做成之后,能为贫苦百姓带去的好处,绝对能让我们花的钱值。” 想想这几年手里有钱的事实,正宁帝下意识挺直腰杆,笑着点头道。 “皇儿说得有理,反正咱们现在负担得起,就像你之前说得那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就值得。” 以朝廷的名义开设的各种药房,已经遍布各府县,乃至一些乡镇,药价都被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除了会将市面上的一些暴利的药材价格打下来,基本控制在不会扰乱当地药材市场价格程度,以保障那医药市场能健康有序地发展。 同时也毫不掩饰地展现出官方强势加入药材市场的目标,就是为了维护市场上的药材价格与品质,打击药材市场存在的一些乱象。 这些药店的收入也不少,完全可以承担相当一部分大夫的薪资与福利,如此一来,朝廷需要投入的其实有限。 在教育方面,东宫开设的有各种技术更为先进的造纸与印刷作坊,本就已在市场上占据着不小的份额。 随着百姓越来越重视教育,不管有钱没钱都愿意送自家孩子去读书,认几个字,书本和纸张的销售量也增长得很快。 即便何殊本没打算借这种产业挣钱,进入这个市场的初衷,更多的是为打下当时书籍与纸张的价格,降低读书成本。 可是随着它们的销售量上去后,纵是薄利多销,这些作坊的收入也得到大幅增长,完全可以用这些来支付教席们的薪资。 这般下来,他们需要为新□□出代价看着挺大,但实际上,随着这两行得到高速发展,可带动相关产业市场的迅速发展,不敢说一定能实现收支平衡,但是真正需要承担的新增支出,肯定没有预算中的这么多。 不过这些将蛋糕做大的原理,在没有相关案例的情况下,她说得再好,正宁帝恐怕也难以理解,所以何殊没有就此多做解释。 当京中众人还在议论新政时,定海水师再次带着大批的财物上京,朝廷这才正式对外公开,水师已在外海为大安占下一座面积堪比大安一省之地的岛屿的消息。 朝堂上的大人们这才知道,原本以为除了会剿灭海盗,为大安日益壮大规模的船队护航外,水师竟然也有为朝廷打地盘的本事。 可是伴随着这个消息传出,还有皇上对水师众将士的处罚旨意。 只因他们在外海剿灭海盗团伙时,行事太过莽撞,导致数十位将士受伤,哪怕他们因此战而夺下一座岛,连赵晋仁在内的诸位水师将领,都需接受相应的处罚。 这让不少人都忍不住在私下里揣测,是不是上边忌惮水师功高,有心借此敲打与打压赵晋仁等人。 毕竟水师能在只是伤了几十人,没人战亡的情况下,为大安在外海夺下一座岛不说,又再次带回大量的财宝,实在没必要处罚水师,让水师将士寒心。 罚连赵晋仁在内的水师将领三月俸禄也就罢了,还让他们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接受三个月的陆地驻军训练和对战演练,未免有些折辱那些将领。 而此时的何殊,正背着手站在赵晋仁与几位进京领罚的将领代表面,神情平静问道。 “对于父皇与孤给你们的处罚,你们心中可服?” 赵晋仁赶紧拱手回道,“服!是臣等有负陛下与殿下的厚望,陛下与殿下为臣等用心良苦,臣等感激不尽!” 其他几位将领也都纷纷表态,外人还在为他们叫屈,质疑宫里给他们处罚,是否在敲打他们。 可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处罚虽然看着不轻,但同时也是宫里给他们提供弥补自身短板的机会。 听得出他们确实能理解她的苦心,何殊才满意的点头,脸色稍缓。 “孤向来奉行有过必罚,有功必赏的原则,你们这次的功劳确实不小,说说你们想要得到什么赏吧,孤会酌情满足。” 还没等赵晋仁开口推辞,已经有位满脸惊喜的将军迅速回道。 “自行车!殿下,末将想要自行车,若可以,您赏我们水师一辆自行车就好。” 他们早在看到宫里让水师带在瑞王回礼时,就已眼馋不已,可是他们为了面子,不仅不好意思借来骑,甚至都不好意思盯着看。 不仅开口讨要自行车将军想要,其他几人也都有类似想法,骑自行车看起来比骑马还要有派头。 虽然心中也对自行车有想法,但是赵晋仁已经听说自行车制作不易,京中除近二十位重臣被赏了自行车外,大批的王公大臣都求不到。 所以他满脸羞愧地拱手道,“还请殿下莫要当真,臣等是水师,得了自行车也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而且臣等本为戴罪之身,实在不敢受赏。” 听到赵晋仁的话,几位将军都难掩失望之色,但也没有什么不平之色。 何殊这才开口道,“孤向来是言出必行,既然罚了你们,说了要给你们的奖赏,肯定不会食言,自行车就自行车吧,孤会让人给你们准备上。” 这下连赵晋仁都难掩欣喜之色,有些激动,还有些无措,深恐他们大将军再次推辞,几位将军赶紧单膝跪下谢恩,直接将这件事落实。 何殊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不过你们要记住,孤赏的是你们这次顺利完成任务,虽然有人受伤,好在没有人战亡,可不是为了那些缴获,孤只要你们水师将士每次都能好好活着返航,希望你们能够永远牢记孤对你们水师的要求,代代相传并遵守!” 众人纷纷神情严肃地恭敬应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上边为他们水师制定的那些规则,既是为了保护那些底层将士,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毕竟海上不仅风浪无眼,敌人的攻击也无差别,若上边看中那些财宝,让他们在海上四处征战敛财,他们这些中上层将领也将活得朝不保夕。 被他们剿灭的许多海盗伙,有不少都是奉命行事,过的就是那种生活,所以那些人往往都会更加凶残。 直到赵晋仁等人离京时,才收到太子答应他们的自行车,共有八辆,让水师众人惊喜不已,对宫里怀着万分感激的同时,迅速开始为使用权争执起来。 对于那些不知情的外人议论与揣测,以及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特意找机会说的挑唆之话,他们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说,还将那些试图挑唆他们与上边离心的人,转头就给卖个干净。 如今收到这远超意外的八辆自行车,连赵晋仁在内的水师众将士都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也能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上边对他们水师将士的信重与宠爱。 而宫里的正宁帝正在看一只由珍贵的紫金和宝石制作,非常精致的盒子中,所安放着的三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三颗宝石不仅个头大,颜色更是特别纯正,透明度和纯净度都超后,拿起来对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线看,周身还透出绚丽夺目的异彩,可谓是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皇儿这不为物动的定力,为父真是不得不佩服啊,面对这种至宝,皇儿也能坚持罚他们去当普通兵丁,去接受最辛苦的陆军训练,说起这些,甚至连朕都忍不住怀疑皇儿是不是想敲打水师,对那赵晋仁心生忌惮了。” 何殊抬头看了眼目光仍粘在宝石上的正宁帝,心中颇有些无语。 “正因他们带回来的这些宝物实在贵重,儿臣才要更加严厉的惩罚他们,这才是最能让他们长记性,心中存敬畏的有效方式,要不然,只会给他们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认为,只要他们带回的财宝够珍贵,我们就能原谅他们所犯之错,从而失去分寸与顾忌。” 这些人手下管理着数万人,随着安宁岛的出现,这个数字肯定还要扩增,一旦失了分寸与顾忌,势必需要付出大量人命做代价,所以她绝对不能放松与手软。 外人认为这次的处罚是宫里对水师的敲打,并不算错,不过这个敲打的目的所在,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双方之间绝对不存在某些人所揣测的忌惮和打压,更不存在隔阂、猜忌与不平。,.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大招录考试结束,苏思茗与杨乐儿双双考中,杨乐儿考入司仪署,任奉礼史,虽然无品,也是正经的礼部衙吏。 苏思茗考中从九品的国子监典籍,算是有了正经的官身,姐妹二人皆兴奋不已。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录取结果公示后,有人举报姐妹二人都曾是贱籍出身。 虽在十岁左右就已脱离贱籍,但在前几年一直在江南的艺馆乐坊卖艺,都曾是在江南颇有名声的当红伶人。 这一消息传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都对此大加质疑。 尤其是在姐妹二人即将入职的礼部,有些官员更是愤愤不平的当众表示,实在不堪与这等出身卑贱的伶人共事。 有些官员就此事去找何广成,“大人,女官入朝已为定例也就算了,但也不能什么女子都招录吧?何况还是招入我们礼部,这……这负责审核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何广成老神在在地回问道,“这二人现在是什么身份?” “现在倒是良民,可她们的风尘出身,是怎么也不抹不去的黑点啊。” “黑点?生养她们之人,可曾有违法犯纪?同乡邻里与当地府衙,为她们作保的证明文书可都齐全?” 被问到的官员摇头,“这倒没有,文书也都齐全,所以她们才能顺利混过报名审核流程,若非被人举报,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她们竟有如此不堪的背景。” 何广成这才看向对方,也就是国子监太常博士严昆辉。 “既然如此,我们礼部为何不能招录她们?出身微末,非她们自身所愿,卖艺求生,乃是受生活所迫,能被录取,证明她们二人都没有自暴自弃,且是聪明好学上进之辈,我等不说表示尊重,还要因她们无法选择的出身经历而拒绝与打压对方,这是何道理?” 严昆辉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其他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位官员,也都被质反得有些心虚。 再没了之前七嘴八舌地吵嚷着,他们礼部不该招女官,尤其还是这么两位出身卑贱的女官的底气。 然而事情还没完,中午在礼部的食堂中,严昆辉正脸色阴沉地坐下准备吃饭,就见自己的对面突然多出一人。 严昆辉抬眼望去,就看到已坐到他对面的吴元杰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叨扰一下严兄,还请严兄莫要见怪,听说严兄近期有辞官归隐的想法,不知是真是假?” 提起这件事,严昆辉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不快。 此前与他约定好,不惜以辞官相要挟,要求尚书大人取消录取那两个伶人出身女子的同僚们,现在都临阵倒戈。 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严昆辉当然是提都不敢提,深恐上面顺势给批了,但是不敢提,也就意味着他此前当众放出去的话,现在变成自打自脸。 所以现在看到吴元杰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是真是假与吴兄何干?就不劳吴兄帮忙费心了。” 吴元杰一拍桌子,态度十分热情地回道,“有关、有关,实不相瞒,兄弟我早有换个位置的打算,可是天不遂人愿,一直等不到合适的机会,确定好严兄要辞官一事后,我要赶紧去向上官提出调职申请,以免被别人先下手为强。” 听到这话,严昆辉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铁青,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还没真正提出辞官,就是为表态度时,当众说了那么一句,就已有人惦记上他的位置。 旁边竖耳听到这番对话的一些官员,瞬间生出警惕与防备,尤其是对鸿胪寺的人,他们真没想到,这鸿胪寺的人想要调职的心情竟然这么迫切。 严昆辉的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能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勉强回道。 “恐要让吴兄失望了,在下已得尚书大人的训诫,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已经放弃辞官的打算。” 说出这话的同时,严昆辉感到羞窘不已,可他知道,对于满心期待着他能赶紧腾位置的吴元杰而言,若不能将话说清楚,对方肯定还要纠缠。 吴元杰闻言,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道。 “原来严兄已经改变主意了,真是可惜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严兄,要不这么着,我们可以向上官提出申请,互换一下职务,我去国子监,您调到鸿胪寺来,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如何?在下一点都不介意同僚的出身,应当比严兄更适合国子监一些。” 自己已经明确表示拒绝,对方不仅继续纠缠,还直接点出他的心病的做法,让严昆辉更加怒意丛生。 “在下目前也没有调职的想法,吴兄还是去问问其他同僚吧。” 说着,愤而站起身的严昆辉就端着食物径直离开这桌,去了距离甚远的一个偏僻角落落座。 看着对方愤然离开的背影,吴元杰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随后才开始低头用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正吃着,就见他的对面再次坐下一人,那人笑着摇摇头道。 “尚书大人已表明态度,两位新进女官之事便成了定局,元杰兄又何必做这种得罪人之举?” 吴元杰直接做茫然状,“得罪人?唐兄这是何意?在下只想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而已,严兄不同意就算了,应当算不上得罪他吧,唐兄肯定误会了,严兄肯定不是心胸狭隘的小气之人,肯定不至于为这等小事生在下的气。” 看着对方的反应,唐姓官员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快速将餐盘中剩下的食物都吃干净后,扔下一句。 “吃完之后,来趟本官的公房,本官有桩要事找你。” 吴元杰应笑着应下后,看着对方大步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位‘唐兄’在礼部也就是个六品监事,直属尚书大人管辖。 平日里做人做事都低调,从没见他与部里的什么人走得特别近,与大家都有些疏离的关系。 有同僚在暗地里议论,对方肯定背后有大靠山,才能以空降的方式进入礼部,且在独来独往的情况下,过得较为自在,既没有遭到老人的排挤,也没有被上官指使得忙碌不堪。 在此之前,他与对方从没打过交道,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那种,他知道对方的存在,并不确定对方是否认识自己。 不过吴元杰现在可以确定了,对方显然是认识他,而且还了解过他,才会在两人首次说上话后,直接表明有要事找他。 怀着莫名有些忐忑与紧张的心情,来到唐监事坐值的公房,明明是来见同品阶的同僚,却让吴元杰生出来见上官的压力。 “坐下吧,不用紧张。” 吴元杰刚坐下,就有书吏上前为二人倒好茶水,然后关门退了出去,十分训练有素的样子。 “多谢,不知唐监事邀在下过来,所为何事?” 唐监事喝了口茶后,才开口道。 “请元杰大人过来,是想为元杰大人提供一个机会,元杰大人若无意,也不用勉强。” 吴元杰闻言,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对方在部里向来低调,怎么这会儿听着,对方似乎有拉他入伙的打算,这个猜测让他瞬间暗自警惕起来。 殊不知,他的这些极细微的情绪反应,都有被人家看在眼里。 “安宁岛的消息,元杰大人可曾听说过?” 听到对方莫名将话题扯到朝廷新得了一座外海岛屿上,吴元杰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实话回道。 “水师的赵大将军前些天上京之际,在下曾听人提起过几句,就是不确定真假。” 唐监事点点头道,“听说过就好,朝廷有意将安宁岛打建设成大安在外海的一个驻点,接下来,将会陆续往岛上迁居一批百姓,还会派遣各种工匠与官员建设安宁岛,那里未来不仅负责为水师与船队提供补给,还会成为大安与海外各国建交的一处重要驻点,不知元杰大人可有意?”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的吴元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眼中也忍不住露出精光。 “唐监事的意思,是朝廷有意派在下去安宁岛,担任验驻岛使者?” 唐监事点头道,“若元杰大人有意,将会擢升元杰大人为正五品驻岛大使。” 正五品?那可是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吴元杰感到自己身上的热血都有些上涌,努力控制住自己恨不得立马表态的冲动。 “这是鸿胪寺的事务,唐监事?” 唐监事很欣赏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保持理智的反应。 “常驻海外,毕竟是项苦差事,而且那边目前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这个是艰苦的重任,肯定要先征询元杰大人的个人意愿,你若愿意接受,不日便有任命下来,至于陈寺卿那边,自有本官负责与他说明情况,元杰大人不用担心。” 吴元杰顿时满脸欣喜与感激拱手道,“在下愿意,多谢唐监事的提携……” 未等他说完,唐监事迅速截他的话道。 “本官可没有提携元杰大人的能力,是元杰大人的表现,被东宫贵人看在眼里,有意提携大人,才会将这个机会给你。” 听说自己入了东宫贵人的眼,才能获得这场大机遇,吴元杰不禁一头雾水。 东宫中能称为贵人的,当然只有太子一人,可是那位太子据说一向深居宫中,外人根本没有机会见得真颜,包括他们这些没有资格上朝的京官。 可他清楚,唐监事既然这么说,这件事肯定是毋庸置疑,想来唐监事之所以能在部里享有这种略显超然的地位,应当也与对方背后的东宫贵人有关,上边的几位上官可能都心中有数。 离开唐监事的公房后,吴元杰尚有种自己仿佛是在做梦的感觉。 他此前故意去严昆辉面前说那番等着对方腾位置,以及申请调职的话,主要是因看不惯对方自命清高的嘴脸,才去膈应对方,毕竟他能肯定对方不会辞职,也不会答应调职。 认为鸿胪寺没前程,不愿按照上官的要求学习那些五花八门的内容者,都已想方设法的离开。 剩下还在坚持的这些,除了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是因既无门路,也无能力调离,大部分都是对部里安排的那些内容感兴趣,愿意学,愿意坚持的人。 吴元杰就属后者之一,虽然他也日常会与同僚们一起吐槽部里的艰辛生活,其实却是痛并快乐,他们都很希望看到鸿胪寺被派上大用场的一天,同时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他曾日常羡慕那些达到考核要求,已经接到活干的同僚,虽然也曾听说海上环境的凶险,以及去那些环境复杂,战乱纷飞的岛国,所需面对的风险,吴元杰依旧很期待自己可以出海的那一天,可以早些到来。 如今机会终于来临,他当然不会拒绝,也不在意唐监事所说的那些艰辛,毕竟吴元杰心里清楚,有机会付出,才能有机会获得大回报。 只要他答应,就能直接官升两级,晋为五,.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接到吴元杰态度积极的应下去安宁岛当驻岛大使的反馈,何殊很满意,看到随着这个消息附带的那段,对方在食堂膈应反对苏思茗二人进入礼部的官员的对话,更是忍不住失笑。 正宁帝见状,好奇地拿过去看了一下,也忍不住笑着摇头。 “这个吴元杰还真有点儿意思,难怪你见他一次,就看中他了,确实是你会喜欢的风格。” “嗯,是个挺有想法的人,希望他能继续保持。” 正宁帝点头,想到这段对话背后牵涉到的那桩争议,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先帝朝时,那些大臣动辄就喜欢拿辞官或请假之举,逼先帝答应一些他们的奏议,最后也往往都是以先帝妥协了事,辞了官的也会被重新请回来,朝堂离了官员难以维持,耽误国家大事,还是皇儿有主意。” 如今的朝堂风向大变,他们不惧那些官员辞职,因为人才储备充足,某些人腾出位置,随时都能换上更适合的人,根本不存在离了谁,朝堂难以维系的情况。 那些官员也都变得十分看重自己的官位,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为达成某些目标,不时便拿自己的性命与官位做要挟。 说到底,还是那些官员都擅长见风使舵,知道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要挟,得不偿失,自己就主动消停了。 说起这些,何殊也忍不住对先帝朝的一些荒唐事嗤之以笑。 “他们若真有骨气,在先帝示意人篡改那些历史时,就该站出来,在这等误国误民,遗祸后世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拿出真本事劝阻先帝,只在某些事情上纠缠,摆出他们都忠心为国、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则都是一肚子的心思盘算,儿臣总有一天要将……” 虽然何殊适时打住,没将自己的打算全都说出来,正宁帝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将先帝朝的那些大臣干的事,都一桩桩地给他们如实的抖出来,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 对于这件事,何殊早已着手让人准备,毕竟先帝朝的人与事过去的还不久,还有不少知情人在世,宫里也隐秘的记录了不少。 正宁帝对此也无异议,自打知道某位备受推崇的贤臣,一方面标榜自己寒门出身,从而引得许多同类出身的官员追随,另一边只重点提拔重用投靠他的门生,与门生们一起大肆贪敛,低价并购大批土地的真面目,他也认为有必要这样做。 “唉,历朝历代都少不了那种人,不过是轻重程度不一而已,到了我们这正宁朝,也同样少不了,只是我们没给那些人留下可兴风作浪的机会而已,先不说这些了,看到这上边提到国子监,倒是提醒了朕,皇儿打算接下来要如何利用国子监?” 自从前任国子监杨承功辞去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后,不再招新,还拿出较真的态度,将那些违规乱纪,或是考试成绩太过不堪入目的监生相继开除。 京中那些王公大臣虽然不满,也只得将自家那些没出息的孩子都领了回去,如今的国子监在京中的地位,说是名存实亡也不为过。 新上任国子监祭酒孙树宗,更是低调得很,上任的这一两年,在朝堂上当个隐形人,谁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孙树宗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已经按照儿臣的指示,带着人将我们需要的那些内容都整理成文,被抽调过去负责整理及编撰相关书籍的官员,都是现成的教谕,以后的国子监,就负责给官员们教授思想品德课与体力劳动课吧,每位官员在升迁前,都要接受思想品德与体力劳动的再教育和考核。” 正宁帝闻言,默默地端起茶杯喝茶,他没想到太子如此凶残,直接祭出这招。 几乎可以想象,对于那些官员而言,以后的每次升迁,都相当于是在渡难关,让人喜忧参半。 不用心学习并认同太子为他们准备的那些思想观念,不去好好干活,亲身体验劳作的不易,也就是百姓的不易,就升不了官。 何殊当然不可能在当前这个时代宣扬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虽然她一直有在致力于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做一些推进工作。 她只是让人从这个时空中的大批典籍中,抽取出她需要的一些内容,让人对其加以整理,并重新编撰,最终形成她所需要的内容。 核心思想就是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官就要为民谋福祉,国家的财富要做到取之于民、用于民,摒弃过去的王朝所奉行的那种愚民、疲民政策,还有就是强调一些原则性法规法纪等。 何殊此前还有些担心,她所推行的这种强民思想与全民教育方针,会不会给大安王朝埋下隐患,从而提前断送掉何氏天下。 可是随着她连做那三场让她无法不印象深刻的梦,知道在原本的‘书’中,大安王朝本已走到了末路,对于她现在所推行的这些新政,宣扬这些新思想,可谓是毫无心理负担。 因为再怎么说,她所做的这些,只会延长大安王朝的统治寿命,不至于会将大安带到‘书’中那等凄惨境地。 而她所做的这些若能取得成效,无论大安王朝未来将如何,至少能让老百姓们多些对抗各种天灾的能力,不至于像‘书’中所展现出得景象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在苦海沉沦,无力挣扎。 孙树宗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因某些理念方面的冲突,他在先帝朝时愤而辞官。 不是要挟先帝要答应或打消某个决议的那种,而是因为无法做到兼济天下,便选择独善自身的那种辞官。 通过建言箱接到他想重新出仕的自荐,收到暗卫对他的调查结果,确定这位的情况后,何殊就将他安排到国子监,让他先调查了解国子监的内部情况。 在国子监的上任主官辞官后,就将他提了上来。 国子监是朝廷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何殊当然不会一直将其弃置,但她想要改变国子监的传统功能,肯定需要一个过渡。 如今已到了合适的时机,是时候让全新的国子监以新形象出现在大安,正宁十四年的这批新科进士与通过大招录考入的官吏,都将是国子监的首批学生。 已经在积极地等着调令的吴元杰,也将会是其中之一。 接到何昌逸夫妻申请外放文书,何殊并不觉得意外,不是安于享乐,一心谋权势的官员,都会存有造福一方的志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得知何昌逸主动申请外放时,正宁帝既觉得欣慰,同时也感到有些不舍。 “这孩子可真是的,留在京里多好,竟然主动申请要外放,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处处不便,有什么好的。” 何殊知道他的心情,毕竟他爹亲侄子与侄孙虽多不胜数,但他最欣赏何昌逸这个侄子,与其打交道也最多,这种感情自然与其他人不同,笑着劝慰道。 “年轻人有志向,是件好事,京官当得越久,越容易浮,也容易被京中的繁华与功名富贵迷住心和眼,无视百姓疾苦。” 正宁帝深有感触的点头,“说得也是,朕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昌逸逐渐变成那种官员,让人失望,就这么着吧,你要看着给他挑个合适的地方。” “父皇放心,儿臣心中已有想法,肯定会给他们指个合适的去处。” 接到赴任新职前,需要先去国子监接受至少为期一个月的培训通知时,所有新晋、升迁与调职的官员,都有些懵。 在他们的印象中,国子监前几年一直是那些王公大臣家的纨绔子弟聚集地,近两年甚至还落得个无事可做的窘境,类似已经无事可做多年的鸿胪寺。 结果现在竟将他们这些官员都送过去接受再教育,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听说考核不达标,就要继续学,让所有人都对这件事不敢掉以轻心。 “相公此前也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孟青竹自己因为职务方面的原因,与部里的同僚们都接触不多,去御书房走动的机会也相对较少。 何昌逸摇摇头道,“没有,部里与国子监那边没有任何往来,那边新上任的祭酒大人,据说是先帝朝的翰林院学士出身,在先帝朝辞官归隐,却又在四年前,通过建言箱的途径重新出仕,进入国子监后,素来低调。” 此前的国子监是因变得一团糟,不复往日的地位与荣耀,让人痛心遗憾之余,有意无意地对其选择无视。 新任祭酒大人上位后,似乎是有意低调,一直在内部整顿国子监,不仅将那些混日子的王公大臣子弟都相继赶回家,还开革了相当一批贪赃枉法,包庇欺凌同窗者的官吏。 却始终没有透露出对外重新招生的意向,着实让人看不出它的打算。 如今突然关系到他们自己身上,让人不得不开始重新关注国子监,总有种事情不那么简单的感觉。 沈素月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这任祭酒大人上任时,好像从各部借调了一批官员去国子监,是陛下亲批的,我们部里也被抽调走三位大人。” 因其中一人是带过她的上官,所以沈素月对此印象较深。 “还有这种事?不过听说祭酒大人上任后,整顿过国子监,会其它衙门抽调人手,不对,弟妹说的是借调?” 沈素月点头,“当时只是借调,一直到前几天,才确定将那三人正式调入国子监,好像还都升了品级。” 国子监开革出一批官员后,从其它各部调人过去补足定员,是正常操作。 但是像这般先以借调的名义将人叫过去干活,等到国子监现在真要有活干了,才正式将人调过去,这里面的操作,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了,不想那么多,我们只需做好参加学习与考核的准备就好。”,.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何广成正在跟正宁抱怨。 “陛下,国子监毕竟是我们礼部下属衙门,这么大的事,老臣却在事前没有听到一丝风声,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只是委婉的说法,被人当面问起,他这个礼部尚书却对所有官员培训之事,一问三不知时的心情,实在太过一言难尽了些。 吏部尚书最能理解何广成的心情,因为他也算是当事者之一。 就算今上登基后,经常会亲自出手安排官员的任免事宜,但是具体的任免程序,依旧需要由他们吏部负责。 结果皇上突然直接下令,让新晋、调职、升迁的官员,都需去国子监接受什么培训,被人问到面前,才发现他们吏部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陛下,老臣认为,既然国子监已改变原先的职责,今后将会负责为官吏做职前培训,继续留在礼部,就不太合适了,还请陛下发明旨,将国子监归入吏部属下。” 何广成再顾不上纠结于自己身为礼部老大,竟然不知道下属部门都在做些什么的事,直接对试图虎口夺食的吏部尚书怒目而视。 “昌济尚书好生无礼,国子监自古以来,都归属我礼部,哪有归入吏部的道理?” 吏部尚书邹昌济理直气壮的回道,“广成尚书应当明白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以前是不合适,可是现在的国子监需要教授的学生,将是朝野上下的官员,官员的任免与考评,皆是我吏部的分内之事,岂能由你们礼部把持,此乃大不妥!” 两人现在已经完全忘了,他们最初只想知道那国子监到底在干什么,培训什么内容,顺便为蒙在鼓时的自己不平而已。 结果重点突然歪到国子监今后的归属权上,两人带着各自的手下,差点当朝大打出手,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 而本质上,他们所争的都是权势而已,正宁帝当然知道这群人的想法。 所以他任由双方引经据典的争了一段时间,等到双方在其他大臣的劝说下,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才开口道。 “国子监目前的情况有些特殊,暂由东宫直接管理,至于国子监将会为官员们培训的内容,朕认为,诸位卿家也很有必要学习一下,特意为大家都准备了一份,你们可以带回去用心研读一番。” 随着正宁帝的话音落下,随之就有内侍与宫女们端着摆着一摞摞新书的托盘进入殿内,逐一分发给众文武大臣。 之前忙着看礼部与吏部热闹的武将与王公勋贵们拿到书籍,都有些不明状况,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自己的份。 看到每人两本的书都分发到位后,正宁帝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太子亲自组织人手,结合圣贤们的言行思想,所编撰出的两本书,思想道德教育和大安官员行为准则,希望诸位爱卿都能定期上交各自对书中内容的理解,以及从书中所受到的启发。”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王公大臣们都有些错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后,现在竟然要面临皇上为他们布置的作业。 可是捧着御赐的两本书,谁也不敢质疑什么,只能恭敬地应下。 礼部与吏部的官员们也顾不上再争国子监的归属权问题,心中都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书中到底写着什么内容。 回到御书房后,想起礼部和吏部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开始就国子监的归属权起争执,吵得不可开交的场景,摇头叹气道。 “这些人哪,真是让人不知怎么说,此前的国子监一团糟时,这些人因为不想出面得罪人,就能眼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视若无睹,不愿站出来处理,如今一发现国子监的地位变得今非昔比,就立刻跳出来了。” 何殊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怪地随口回道。 “他们都精明着呢,知道将要负责官员培训与考核任务的国子监,地位与影响力都会得到极大提升,吏部肯定想要将之掌握在自己手中,礼部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家的颜面,也不会愿意看到国子监的管理权旁落,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焕然一新的国子监,不可能再交到他们手中。” 正宁帝随后些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一定要再次加强安全防卫,真担心有些人在明面上斗不过我们,便在暗地里动手脚,咱们干得可都是挖他们墙角的事,这次肯定是连宗室都对我们有意见。” 何殊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某些被惹急了的人,嘴里忠君爱国,背地里能干出怎样不忠不义地勾当,她老爹的担心不无道理。 “父皇考虑得是,儿臣肯定会安排下去,不会给那些人留下可乘之机。” 若说科举是挖了曾经的那些士族门阀的墙角,她如今所做的这些,相当于是在挖靠科举崛起的这批士绅大族这一群体的墙角,而且是连宗室在内。 在这些有钱有势,占据着大量土地的群体中,当然也存在一些宽仁之士。 那些愿意怜悯那些贫苦百姓,不残苛的剥削百姓,对他们的佃户宽仁大方,愿意让百姓生活得好些的人,就算百姓开智、变强,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 真正会受到严重影响的是,将是那些仗着百姓为求得生存而变得麻木、任劳任怨,任其驱使的人。 而皇权与宗室所面临的更多地将是潜在危机,其实只要想开些,就能发现,朝代更迭才是正常现象。 与其怕老百姓变聪明、变富、变强后,会对皇权产生威胁,便重用、扶植那些权臣势力,最后失控,导致王朝覆灭。 还不如直接让百姓受利,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可以造福更多值得的人。 “至于宗室那边,父皇也不用担心,有意见就让他们出海,出海后,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选择留在大安,就要听我们的,不管我们做这一切的最后结果如何,都必须要做。” 随着瑞王已在慕府岛站稳脚跟,庆王等人顺利出海,大安也在外海多了一处地盘,何殊也懒得再遮遮掩掩。 只要不在明面上大张旗鼓地做,给人留下话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道理,大家都懂。 看到上边发给了他们的两本书中内容后,不仅何广成与邹昌济,其他文武大臣也都明白了这其中的意义。 上边这是要给他们这些官员立规,从思想到言行方面彻底立规,不管是这是皇帝本人的手笔,还是真就只是太子的意思,他们都只能选择服从。 而且皇上在决定做这件事情时,完全没有与他们这些朝堂重臣商量的事实,所展现出来的强势态度,也无疑是在告诉他们,这件事没有可商量余地,他们只能接受。 即便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大安未来前程的大事。 可是任凭有些人领到书后,彻夜钻研,也找不出可以光明正大的驳斥书中内容的切入点。 因为正像皇上所言,书中从始至终都贯彻圣贤之言,举的也都是多年以来,一直受人推崇的案例,人家只是对那些内容进行重新诠释而已。 绝大多数人看到书中内容,可能都会表示推崇,甚至会感到热血沸腾,可是久经宦场的人,却能看出两本书所能产生的威力,书中所宣扬的那些思想,能让他们感受到巨大的潜在威胁。 何广成也是感受十分深刻的一位,因为他既是权臣,也是宗室,更清楚一旦书中所宣扬那些思想成为所有官员们必须奉行的主流思想,同时也成为大安读书人从小就需学习并接受的思想,可能会为大安的以后带来怎样的变化。 对于中底层老百而言,肯定是件好事,但是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势力,乃至对皇族宗室而言,就未必是好事了。 皇帝、太子与皇族宗室对大安的统治权,将面临的威胁与压力最大,可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宁愿冒着何氏皇权强大起来的百姓们颠覆的风险,也要推行强民、富民政策,也要实施全民教育,摒弃历朝历代的愚民、弱民政策。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创举,何广成不明白当今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与魄力,也不知道现任皇帝与下一任继承者,将会把大安带到怎样的未来。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看完两本书中的内容后,连他这种历经无数大风大浪的宦场老手,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年少时曾有过的热血上涌之感。 尤其是对书中那句‘大安领土必须要保持统一与完整,所有胆敢侵犯大安疆域,试图破坏大安统一、和平、安定大局者,皆全民公敌、罪不容赦!’ 书中内容让何广成这种人,都不免会受到影响,对于国子监迎来的首批官员们而言,看到书中的内容,听到教谕们的讲解,更是极受触动。 甚至可以说是有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所以他们都学得十分用心尽力。 接到这些反馈,何殊十分满意,这些还没来得及变成官场老油子的官员,都是火种,也是传承人。,.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在最新一期邸报上看到原平公主被褫夺封号,送往皇家别院圈禁的消息时,三公主正与二公主在一起。 相较于其他人只是议论几句当今皇上确实赏罚公正,连自家女儿犯错,也绝不包庇纵容不同,两人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以父皇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对老四处以如此严厉的重罚?” 在二公主看来,四公主的生母虽然死得不冤,也成功成了四公主的护身符,与三公主的情况类似,正宁帝对这两个生母早丧的女儿,都会格外关爱一些。 担心她们会因没有生母的照顾而被人怠慢,这也是四公主能活得格外骄纵、我行我素,三公主不仅没有养成胆小怯懦的性格,还能顺利出仕的主要原因。 因为纵然失去生母,可是她们的父亲给了她们充足的底气与依仗。 三公主虽然同样感到震惊,但她十分肯定的说道。 “二姐不要又怀疑这是太子的手笔,太子对我们这些姐妹向来宽容大度,就算老四过分了些,只要她没违法犯纪,以太子脾气,肯定都能包涵,顶多……也就是不管不问而已,不至于让老四受这等处罚,肯定是老四又干了什么,让父皇都觉得忍无可忍的糊涂事。” 上次回京,听说四公主都不知道打听一下,就冲进宫求皇上为她与何昌逸赐婚的荒唐事,她就觉得四公主有些无可救药,长了个脑子长时间不用,就废了。 二公主不满的瞪了三公主一眼,“是你想太多,我就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消息的震惊,怎么就怀疑太子了?你跟大姐一样,对有些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显得就我心眼多,特别针对太子似的。” 三公主赔着笑安抚道,“二姐想多了,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提醒一下二姐,以太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如何处理老四的事情上做什么,父皇可比我们所有人都了解太子,他们父子之间,完全没必要因为老四起嫌隙。” 想想生下来就被她们老爹亲自抱走抚养,父子之情最深厚不过的二人,二公主点点头道。 “所以我才没有往太子身上想,就是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而已,虽说平日里不怎么对付,现在听说老四落得这个下场,就算知道她肯定不冤,这心里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唉!” 三公主也叹了口气,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同样生母早逝,在她生母的死,与对方的生母脱不干系的情况下,两人注定不可能成为感情好的姐妹。 她在皇后膝下长大,从小所享受的待遇跟嫡出没两样,还同对方一样拥有她们父亲会偏心几分的关爱,四公主对她既存有防备心理,还存在一些嫉恨与敌意,与她争宠,总想压她一头。 可是皇上、皇后处事公正,身边人也都尽量管束着她们,所以两人倒也没有多少直接对上的机会,并未结下什么大仇。 如今知道对方受罚,三公主也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想法。 “希望她通过这次的教训,能长些记性吧,能认识到这世上没人欠她的,再深的感情,都有被消磨殆尽的一日,父皇圈禁她,应该也是为了保护她,以免她再犯下更严重的错误,太子可不会……” 虽然三公主及时住口,二公主也能猜出对方的未尽之言,一脸‘果然如此’神情,不过她也没有纠住这个事情不放的想法。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们离得远,听说京里好些位重臣都得了自行车,宫里除了母后,年后已有几位娘娘和妹妹相继买到自行车,我们是不是也该争取一下要要?倒是可以利用身份争取一辆免费的,我和大姐就算花钱买,估计也要排到最后面。” 说到自行车,三公主也迅速来了兴致。 “听说自行车的产量很少,那些京官还不够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临到我呢,有那等的时间,我宁愿跟你们一样,排队花钱买,我也是公主,应该也有买的资格吧?” 二公主凑到她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 “京里确实不够分,不过听说水师前段时间回京,虽然挨了处罚,却也被赏了几辆自行车,大姐夫听说这个消息后,最近正忙着上奏表申请回京述职。” 三公主立刻看着对方,“二姐夫肯定也有打算吧?” 二公主笑着点点头,“别人都有了,就我们没有,肯定有些遗憾,所以我们也想争取一下,你二姐夫最近可忙着呢,就想多抓几个敢中饱私囊的家伙,带着功劳回去,肯定要好说话些。” 想想自己任期三年,到如今刚过去一半,无诏不得擅自入京,三公主遗憾的叹了口气。 “我回头就给母后写封信,请她帮我排个队,花钱的应该比免费的要快些,只能等了。” “前些天在路上遇见奉诏进京的乐贤居士,你二姐夫向来仰慕人家,就请对方一起聚了一下,听说宫里早在去年,就为有意给他调职,却被他婉拒,不知他这次进京,将会被调往哪里。” 三公主想了下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摇摇头道。 “他本是四品知府,这几年将临海府打理得很好,这次升职,至少也是从三品,这个品阶的位置,从来都是还没空出来,就已被人盯上,不过父皇和太子既然愿意用他,肯定准备得有安置对方的位置。” 她虽受到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的排挤,若她自己愿意留在京中,朝堂上肯定也少不了她的位置,所以三公主对此还算有经验。 “我听他在言语之间,对水师刚为朝廷打下的那座岛挺感兴趣,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三公主想了一下,发现杜乐贤不仅有治理地方的能力,与水师和船队上下也都很熟悉,优势确实挺大。 “可是他的年龄,好像有些大了吧?” 二公主却道,“大什么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杜先生看着红光满面,身体健壮着呢,看得出来,他也是位真心想为朝廷与百姓多做事的人,实在令人钦佩,蹉跎那么多年,现在正满怀雄心壮志,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写信给父皇和太子,告诉他们这件事,却又担心会适得其反。” 反而坏了乐贤居士的好事,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弟,二公主自觉对太子的了解,还不如三公主,所以想要听听对方的建议。 “我建议二姐不要过问这件事,据我所知,那杜先生是位性格疏朗开阔之士,他有自己的想法,肯定会主动跟父皇和太子说,不需我们多事。” 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更清楚在这种重要人事任命上,连她们的父皇都插不上话,更别说她们这些姐妹。 太子的原则从来都很清晰明白,在私事上,他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关照她们这些姐妹。 但在公事上,除非她们确实拥有相应的见识和能力,要不然,对方绝对不会给她们留下可以指手划脚的机会。 “好吧,听你的,我不多事,我也不是喜欢多事的人,就是正好遇上了,才会生出这个想法,希望杜先生此次进京能如愿吧,若能将那安宁岛打理好,且不说这里面的功劳之大,杜先生肯定还能青史留名,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你就没有想法?” 虽然心中对那海外世界难免有些向往,但是三公主还是态度坚定的摇摇头。 “我还是更适合当巡按监察史,治理地方,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很难做得好这件事,尤其是那安宁岛目前尚是荒芜之地,需要从头开始规划、建设与治理,十分艰难。” 杜乐贤想去安宁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迎难而上,不仅二公主敬重对方的人品才华,三公主也很钦佩对方这种的勇气与担当。 何殊也很欣赏杜乐贤的这番壮志,去岁召他进京述职,对方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陈情奏疏,婉拒了上面打算为他升职的好意。 时隔不到一年,对方就改变主意,固然有对方在接到去年传召后,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已经做好离开准备的原因,也有他可能相中某个位置的原因。 此刻听到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不负圣望,会带人将安宁岛建设好并治理好,何殊并不觉得意外。 “有杜卿家在临海府治理地方的功绩在前,孤与父皇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只是那安宁岛距离大安距离遥远,海上来回实在不便,而乐贤大人却是我们大安难得的人才,孤实在担心这里边的风险。” 杜乐贤态度坚定的回道,“殿下不用担心,微臣在临海府的这些年,没少乘船,也曾跟随水师与船队的人学过一些外邦语言,就算不进行适应训练,微臣也有信心能适应海上与外海岛屿上的生活。” 知道对方已经顺便学了几门外邦语言,何殊对此表示,真正天赋异禀之士,确实是生来让人敬仰的,别人羡慕不来。 对于出海的流程,除了水师与船队的人,还真没人能比这位更熟悉,何殊见他的态度如此积极和坚定,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只得表示同意。 随后便将对方安排到国子监接受培训,顺便让他熟悉一下将会一起前往安宁岛的其他官员,除吴元杰这个驻岛外交大使外,还有相当于一整套班子的官吏与工匠等人。,.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杜乐贤奉诏入京述职后,被晋升为正三品驻安宁岛道台,进入国子监接受培训的消息传开,迅速在京中引起一片哗然。 虽然水师进京时,宫里公开了水师在海外剿灭海盗时,顺便占下一岛,被命名为安宁岛的事。 但是随着进京请罪的水师将领们被重罚的消息传出,这件事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惹人注目。 毕竟朝廷若真重视水师占下的那座岛,犒赏水师,给水师表功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人家献了岛的同时,再次献上大批财宝的情况下,重罚那些水师将领呢。 虽然都知道朝廷抽派一批官吏进入国子监接受培训的事,但是外人并不知道那批据说将要升官或是调职的官吏,都是在私下里答应了朝廷的安排,愿意去安宁岛的人。 直到杜乐贤的出现,以堪称传奇的经历和身份,成功复出后,做了近五年的知府,再次一步登天,直接晋升为正三品驻外道台,成为安宁岛的首任执政官。 众人这才意识到,上边并非对安宁岛不重视,而是尤为重视,才会直接为那座此前只是海盗老巢的海岛,配置一位三品大员。 谁都知道,这还只是初期,官员的配置也都是临时的,等到那安宁岛的情况彻底安稳下来后,初期的这批官员势必能够原地升迁。 哪怕知道出海不易有风险,可是看到这种情况,京中无数官员的心思都活动起来,迅速行动起来,想为自己争取可以去安宁岛镀金的机会。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上边不仅已将派往安宁岛的官员名单给安排好,连将要出海的一批工匠也都已选好,所有被选中的官吏,至少都能直接官升一级。 吏部尚书邹昌济哭丧着脸来见正宁帝,“陛下,如此重要的事,竟然没有知会我们吏部一声,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正宁帝神色平静的回道,“为何不知会你们,你们心里没数吗?安宁岛事关重大,又远在海外,在这个人选问题上,务必要慎重,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吏部掌握着朝廷官员的任免与考核大权,历来都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关键部门,这个邹昌济是个相对还算本分的人,可他的那些的手下背后的成分,就有些复杂了。 邹昌济当然很清楚自家的情况,可是身为吏部尚书,再次让上面略过他,直接决定如此重要,牵涉官吏人数如此多的安排,他这老脸着实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搁。 虽说在这件事情上,太子干的确实有些不厚道,甚至不合规,但是正宁帝并不同情这位吏部尚书。 占据如此高位还本分,不仅透露出他的手段与魄力有缺的事实,同时也是对方做事圆滑,各方都不愿得罪的表现。 要将安宁岛彻底打造为大安的属地,建设成大安一省的消息提前传开,哪怕是趟苦差,也将有得是争破头想要去岛上的人。 因为在一个地域辽阔,资源丰富却未经正式开发,还天高皇帝远的海岛上,可操作空间实在太大了,绝对是块无数人眼里的大肥肉。 听到皇上毫不留情面的话,邹昌济顿时气虚起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陛下,老臣以为,那安宁岛毕竟是个荒芜之地,据说岛上还有不少原住民,势必会难以教化,我们大安应当多派些官吏前去治理,并宣扬圣人之训。” 正宁帝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知道上面既然已经拟定人选,肯定不会同意撤换,就想多要些名额。 可是大安的人口本就不富足,就算现在已从各省府抽出一批家无恒产,生活难以为继,自愿答应迁居到海外恳荒,从而获得免费田地的贫困百姓,这个人数也是有限的。 毕竟更多的百姓就算生活贫困,也抱着故土难离,不愿去海外冒险的想法,朝廷也不可能勉强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初期人口规模有限的海岛,前些年的首要目标搞建设、恳荒,派那么多的官吏去,能治理什么,只是浪费人力而已。 “暂先不必了,现在就考虑安宁岛上的治理教化问题,为时尚早,毕竟目前还不能确定岛上具体情况,将来到底是要建省还是建府,都有待商榷。” 将吏部尚书打发走后,没隔两天,正宁帝又迎来户部尚书柯文青。 “陛下,我们大安本就地广人稀,很缺壮劳力啊,怎能一下抽走近十万人丁呢?” 十万人口相当于是大安三五个县城的人口规模,就算朝廷取消的人头税,这十万人都是在大安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赤贫人员,可是他们留在大安,就是大安的劳力,能为大安种地增产。 去了那距离大安数千里之外的荒岛,他们户部可不一定能有机会收税。 对正宁帝而言,这些天不管是上朝的时候,还是下朝之后,见到的人总是张口就与他说安宁岛的人事问题,这心中着实有些烦躁。 “答应迁到海外的那些百姓,都是在大安终日劳作,却始终衣食无着之人,让他们去了海外开荒,至少能让他们劳有所得,从而获得温饱,过上人该过的日子,如何不能?” 虽然听出正宁帝的不悦,也知道皇上为何不悦,柯文青还是努力争取道。 “陛下英明睿智,这些年相继实施了许多惠民之政,只要时间久些,自能改变那些底层百姓的极贫状态,就算要往海外迁民,迁个三五万也就行了,何必一次迁去这么多呢?这些人去了那岛上,这前期所需投入,也很惊人哪。” 正宁帝知道对方所说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但他早得了何殊的嘱咐,态度当然很坚持。 “这些百姓留下在大安,没有土地、房屋,只能靠租佃别人的土地,或是为人做工,勉强求生,朝廷实施的那些惠政,也很难惠济到他们身上,就算前期投入些人力物力,多迁些人过去,将安宁岛早日建设好,于国于民皆有利,柯卿家就不要再说了。” 眼看皇上的态度十分坚定,柯文青也只好无奈的叹息着退下,皇上所说的这些现象,他身为户部尚书,心里都很清楚。 只是一想到即将离开大安,此去可能一去不返的近十万人口,他实在很心痛。 这些年下来,他也通过东宫产业所做的一些事,隐隐意识到一些人口经济的道理,隐约明白上面表现出对人命特别珍视的缘由。 这些人不仅可以通过种地的方式为朝廷增收,还可以通过干活达到这个目标。 因为干活本身也会产生价值,能让人从中赚取劳工报酬,赚来的这些钱都需花在吃穿上,有花费就有机会给朝廷增加税收。 知道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相继铩羽而归,兵部尚书看着桌上那些,由各地驻军将领相继呈上来的调兵书函,直接干脆利落的盖印。 看得出来,上面这是铁了心要做成这桩大事,最重要的是,上边没有征询过他们的意思,却与被调迁的那些当事人已达成默契,他去抱怨、阻止,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等到将迁民、调军、派官吏工匠的事情都彻底落实下来后,正宁帝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忍不住有些担忧。 “皇儿,这么重要的一件大事,就这么被我们直接决定了,会不会有些过分?” 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过分就过分吧,最重要的是结果,相较于我们能够实现的目标,这么做所带来的一些非议,不足为虑,就算得罪了他们,我们怕吗?” 正宁帝摇摇头,那肯定是不怕的,若怕了,就要受制于人。 虽因性格原因,不擅长那些明争暗斗,但是通过这些年的旁观,正宁帝也能发现,他们所展现出的某些态度越强势,他们越忌惮,只敢在私下里搞些小动作,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 就算他们对那些人都百依百顺,那些人依旧会不知足,不仅在私下里的搞小动作,明面上则会更加肆无忌惮。 在‘书’中的正宁帝与太子的经历和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让何殊十分庆幸,幸亏她这辈子从最初起,就没抱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给那些人留下可乘之机。 当然过分肯定是多少有些,毕竟遇到任何事情,先各种商议,上边商议出结果后,下边各部再进行进一步的探讨。 探讨出结果后,再将政令传达下去,再经过相关各衙门的层层商议,才是办这种大事的常规操作。 如何殊这般直接略过中间的流程,以她爹的名义全权做主,派人在私下里联系人,在短时间内,就不动声色的办成这件事的操作,很有些不给那些王公大臣们面子。 也确实不合规矩,说到底,还是仗着自身占据主导权的统治地位,才能如此强势的做成这件事。 但是何殊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需要首批前往安宁岛的人,从官吏、将士到工匠,背景成分都相对较为简单,对大安有着极大的认同与忠诚感。 因为他们这些人是首批迁居到安宁岛的人,在安宁岛远离大安的情况下,只有当这批当奠基人的传承人可靠,对大安怀有归属感,才能确保发展起来的安宁岛下一代,仍会坚定的以大安人自居,认同自己的祖国与文化。 按照常规流程走,不仅需要耽误更长的时间,也容易让有心之人钻空子。 这安宁岛是真正属于大安的地盘,现已成为大安版图中的一部分,何殊不可能同意拿它去成全别人的野心,也就不愿给任何势力留下机会。,.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作为连何殊不得不佩服的学神,国子监所培训的三门课,对杜乐贤而言,都不成问题,包括体力劳动在内。 毕竟他在听泉山中隐居的那十来年,下田种地的活,他都没少做,哪怕已重新出仕,各种体力劳动的手艺也没落下。 因此,比起同期接受培训的官吏,他虽去得最晚,却能在首批考核中,以最优秀的成绩顺利通过考核。 他的优秀表现让人有目共睹,不得不敬服,绝对不存在因他是本期培训学员中品级最高的一位,就被国子监的□□们放松要求的质疑。 直到他顺利拿到结业证后,才与时任国子临祭酒的孙树宗见面。 “虽然早知乐贤兄必有今日这一天,怎料世事蹉跎,一直等到你我皆近花甲之年,方能得偿所愿,实在令人唏嘘!” 知道故人这是在为他的际遇感到遗憾与伤感,杜乐贤却洒脱地笑着为对方斟酒道。 “愚兄纵然白首亦不移初志,如今能有机会施展平生志向,实乃你我之幸,树宗贤弟应为你我兄弟的今日感到高兴,只要被世事蹉跎的那些年,我们也没有虚度,就好。” 孙树宗笑着点头,“乐贤兄确实没有虚度,如今厚积薄发,实在可喜可贺。” 连三公主当年都被京里这些人给排挤出京,杜乐贤却有机会虎口夺食,在朝堂上的那些大势力都反应过来时,先一步拿到可执掌一岛的大机缘,成为相当于封疆大吏的存在。 从中不难看出上面对杜乐贤的信任和重要,说是简在帝心也不为过,让人羡慕,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当今有多难讨好,连孙树宗在内。 他本以为自己能有机会重新出仕,是他当初动了点心机,投其所好写的那篇文章起了大作用,让当今想起了往日的情分,才会给他机会。 结果重新复仕后的这几年,他已隐约意识到,事情可能完全不像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杜乐贤没有谦虚,心中对此也颇为感慨。 “是啊,事实证明,只要我们自己没有自暴自弃,命运也不会抛弃我们,所以树宗贤弟也能成为深受圣上信重的国子监祭酒大人。” 两人笑着举杯共饮,孙树宗没有跟对方解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执行那位虽然年少,却极有想法的太子的思想意志。 因为有些事情他就算有所猜测,也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这位昔日的至交好友。 两人聊起昔日的过往,不免提及一些共同的故友。 “当年若非有白兄再三鼓励,我可能会在听泉山中终老生,断不会有今日,可惜一别多年,如今出海在即,连与白兄当面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杜乐贤此前不曾对人提及,他其实是在好友帮忙推荐串联的情况下,在听泉山中见过后来的九门提督崔景怀,才得到重新出仕的机会。 这次上京述职,进宫面圣时,才意识到自己当年能够重新出仕,固然与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崔景怀有关,但关系不算太大,关系最大的是崔景怀的‘外甥’,当今太子殿下。 虽然已有五年未见,如今的太子已然长开,与当年相比,身高长相乃至气质的变化都不小,但那雌雄莫辨、精致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的五官相貌,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杜乐贤早在御书房中见到太子时,一眼认出对方就是他在听泉山中曾见过的那位贵公子,不过对于这段经历,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乐贤兄感念白兄的鼓励,愚弟也要感谢乐贤兄,当初若非有乐贤兄来信劝我,为我指条明路,想来我现在该准备参加考教席考核了。” 而教席考核所需要考的两门重要课程,正是由他这几年亲自带人编撰出来的,可以肯定的是,他若没有听信杜乐贤的劝说,通过建言箱出仕,肯定也有其他人负责遵照上意编撰那两本书,掌管这重获新生的国子监。 提到这些不同的人生选择,所能导致的不同未来,心情复杂的两人不禁相视而笑,十分默契地再次举杯共饮。 拿到首期培训考核过关的名单,看到赫然排在首位的杜乐贤之名,何殊并不觉得意外。 “就让杜乐贤带着首先通过考核的这些人,先去临海吧,这次要去的人多,就算是船队与水师的船都一起出动,也需要好几趟,才能将人都送到去安宁岛。” 因为不仅要送人,还要运送可以满足这么多人生存所需的物资,水师的船也不能因为执行运输任务,就减少战舰上的武器装备,毕竟海盗神出鬼没,出了海,必须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想到水师和船队为送人,所需耗费的大量时间,以及太子所编列预算中,涉及的大量物资,正宁帝着实有些心疼,但他知道这笔投资肯定不亏,所以他从没提出过异议。 “嗯,让他先一步去安宁岛,早点了解那边情况,也有好处。” 发现何殊正下意识用手指叩击桌面,正宁帝直接问道。 “皇儿这是遇到什么难以下决定的事情了?” 听到正宁帝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何殊愣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 “确实有点难以决定,但又不得不做,还需要父皇的支持和配合。” 正宁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皇儿但说无妨,不管是什么难事,父皇肯定都会支持,也会配合你。” 何殊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自古以来,大家都遵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毁伤’的理念,儿臣这次打算改改。” 说是‘不敢有毁伤’,事实上时人也需要定期修剪过长的头发,像正宁帝这样的中老年男子,为保证形象上的美观,连胡须都会时常修剪。 所以正宁帝毫不在意地回道,“这有何难,皇儿打算怎么改?” “儿臣打算来次较为彻底,影响足够深刻的改变,在杜乐贤上朝授印的那日,由儿臣带头,当众将头发剪短。” 正宁帝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不好预感,下意识问道。 “剪多短?” 何殊用手比划了一下,“只留两三寸长。” 正宁帝大惊失色地看着她,“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剃个和尚头,像什么话?” 何殊知道她老爹是在提醒她的真实身份,她不以为意的回道。 “父皇就不要在意这些旁枝末节了,您是不知道,民间那些穷苦百姓生活艰辛,连沐浴的水都稀缺,常年不洗头发都很正常,容易生虱虫,可那船上空间小,环境本就糟糕,必须要尽量解决一下这些卫生方面的问题。” 正宁帝生来便是皇子,后来更当了皇帝,确实想象不出太子所形容的那种场景,尤其是头发上长虫。 “真有这么严重?” 何殊十分肯定地回道,“真的,头发又长又洗得少,不仅有异味,长虫乃是常见现象,汪大伴他们应该都知道,这也是儿臣在前些年一直宣扬要勤洗头沐浴的原因。” 但是京城中人尚因沐浴洗发不易,很难养成经常这类讲卫生的习惯,更别说那些贫困家庭,想要在大安全域内推行这些好的卫生习惯,尚需时间,可谓是任重道远。 正宁帝以打商量的语气问道,“只留两三寸,也太短了些吧。” “确实短了些,可是对于那些即将上船的人而言,留得越短越方便,您也看到水师的将士,基本都已主动剪发的现象了吧,他们这些常在海上的人,最清楚长发的不便。” 这也是正宁帝对何殊所提出的剪发一事,并未感到有什么反感与忌讳的原因。 那句自古流传下来的话,固然是已经成为大安百姓们都奉行的宗旨,可是一点都不敢毁伤头发,实在不现实。 “要是你剪了头发,却达不到预期效果,那些即将迁居的百姓仍然不愿剪,你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何殊却很有信心地回道,“有儿臣带头,杜乐贤等人,肯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最主要的是,她的目标不只是给那些即将出海的百姓做示范,同时也是为给全大安所有百姓带个头,让大安人都能因此而自由选择是否留长发,不再受限于习俗,不得不留长发。 留长发的弊端实在太多,她又不可能用‘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极端政令,强制推行剪发之风。 所以只能选择采用这种以身为则,当众带头的方式,改变世人的留长发的旧观念与习俗,她就不信,那些没时间,也没条件打理长发的人,就能真心宝贝自己的长头发。 见何殊将话说得如此肯定,正宁帝只能选择相信她的判断,毕竟这是一人一直以来的默契,那些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的大臣,好像也确实没让太子失算过。 “这件事还要过你母后那关,咱们爷俩若是背着她干出这件事,没准又要把她气出那个……什么更年期的毛病。” 说起皇后前两年的更年期,正宁帝就感到后怕,他对那段时间的经历实在太过深刻。 何殊闻言,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这也正是最让她感到头痛的难关,说服正宁帝不算太难。 毕竟对方能够理解,她提出要当众剪发,是为了达成想要的政治目的,是为国家大义,与‘孝’无关。 但是想要说服皇后,这个难度就太大了点,对方最大的心结就是她一介女儿身充作太子,无法光明正大地以女儿身示人的事,结果她现在还要提出要当众剪发,简直是在直戳对方的痛点,她实在怕对方哭。,.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听说何殊为鼓励百姓剪发,打算在朝堂上带个头,皇后的反应远比正宁帝要大。 “当众绞了自己的头发?这怎么可以?向来只听说出家做姑子的会绞头发,你一个……你怎能绞头发?要绞让你爹绞,你不行,这事我绝对不同意!” 正宁帝没有在意妻子在情急之下说的冒犯之辞,默默低头喝茶,他本人对这件事其实并不反感,头发剪短些,感觉好像会更轻松一些。 早在发现水师的人喜欢剪短头发后,他的头发长度其实已经剪短了不少,目前也就保持着可以挽发戴冠的长度而已。 虽然早知道皇后肯定不乐意,但是听到她能将‘让爹绞’的话脱口而出,就知道她对这件事的排斥与反对。 何殊温声安抚道,“母后,时人将留发与孝道联系在一起,以父皇的身份,肯定不好出面做这件事,篦头房的宫人内侍也不敢对儿臣的头发做这件事,按照儿臣计划,将会由父皇亲自动手替儿臣剪发,从而向天下人表明父皇以父亲的身份,对这剪发一事的支持态度。” 见何殊的所思所想,处处都是为天下大局大义考虑,丝毫不曾考虑自身的情况,皇后顿苦从心来,拿着帕子捂脸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哪,你一心为这世上人,可这世上谁人知道你的苦心、你的难处呢?” 听到皇后的哭诉,正宁帝感到心酸的同时,还颇为自责,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这正是何殊最头痛的场面,但她也只能一手轻拍着皇后的肩膀,一边握住正宁帝的胳膊。 “母后不必为儿臣感到伤心,能有机会做些儿臣想要做的事,儿臣也算是不虚此生,并不觉得辛苦与委屈,父皇也不必感到自责,您给儿臣的全心信任与全力支持,是儿臣最大的依仗,儿臣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未来铺路,终有一日,儿臣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前,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夫妻二人都能听得出她话中所透露出的信心与决心,也明白她的深意,为何殊话中描述的未来场景而加速的心跳,让皇后瞬间忘记哭泣。 “真能有那一日?” 面对两双充满无限期待的目光,何殊十分肯定地回道。 “有,父皇和母后只需再等等便是,儿臣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改变,都是为了将来的那一天做准备,大安的政策在变、身边的人在变,环境在变,自己也在变,当他们习惯并适应会让他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的这些变化时,他们就能接受更多、更大的变化。” 皇后用帕子抹干眼泪后,神情坚定地说道。 “若是能有那么一天,确实值得,那就剪吧,本宫也可以亲自动手给你剪。” 何殊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皇后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皇儿,能不能稍微留长点?只留个二三寸,岂不是跟和尚差不多。” “母后,治重症要用猛药,想要达成目的,我们就要做得彻底些,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足够深刻,否则,这个效果将会有限,毕竟我们所面对的是已传承千百年的旧俗。” 见皇后难掩遗憾的点头,何殊又加了一句。 “反正就凭父皇与母后给儿臣生的这副长相,就算剪成光头,也将无损儿臣这俊美无俦的英姿与风采,你们实在不必感到遗憾。” 两人闻言,为之感到失笑之余,心情也颇为复杂,本是精致漂亮的无人可及的美人,却被太子用习武锻炼给生生养出一身英气,成功掩盖住女子所特有的阴柔之气,给人留下英俊疏朗的印象,根本联想不到女子的柔美。 成功说服皇上与皇后,何殊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她自己对剪头发这件事,是真没心理负担。 毕竟在她的前世,为了方便省事,不管是为冲刺高考与重要考试,还是每次遇上军训,都会剪短碎发。 到了杜乐贤等人上朝的这日,朝堂上的氛围格外凝重,这种凝重来自某些朝堂上的大佬们心情都十分不悦。 自打朝廷不仅正式派遣一班官吏,还派出一批驻岛将士,并迁居近十万,对那安宁岛十分重视的消息传开后,任何他们如何努力,既无法改变这定局,也无法成功往里面塞人后,他们的心情就很不爽。 如今看到杜乐贤等人入朝授印并谢恩,他们的心情能好才怪。 正宁帝的心情却很好,能早日将安宁岛的人事安排都彻底落实,对他而言,相当于是放下一桩心事,那些大臣也没理由再就此事烦扰他。 结束领旨谢恩、授印的流程,照例讲了一段勉励对方的话后,正宁帝骤然将话题一转。 “朕听说前往安宁岛的旅程漫长,在船上生活不易,也极其不便,为此,水师将士们不得不选择将头发剪短,朕认为此举甚善,希望杜卿家与即将出海的众人,都可考虑效仿一下。” 正宁帝的话音刚落,没等杜乐贤就开口,就有朝堂上的大臣迅速出列道。 “陛下,老臣认为此举甚为妥,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乃孝之始也,我大安向来推崇以孝治国,剪发之举有违孝道,实在不可推行。” 随后陆续站出相当一批官员,七嘴八舌的抨击剪发之举,顺便拉踩一下水师将士的剪发之举。 这一切都在何殊的预料之中,所以正宁帝看着这一场景,心情十分平静,对他而言,这些不过是更加证明了太子的判断与选择而已。 这些口口声声将孝道挂在嘴上的人,谁没修剪过头发与胡须?要不然,他们如何能够保持人前这光鲜亮丽的仪表? 让正宁帝感到欣慰的,是除了这些出声抨击剪发之举的人,也有大臣站出来表示支持,并驳斥那些本身也无法彻底贯彻执行‘不敢有毁伤’的人。 等到双方的争执告一段落后,正宁帝才再次出声道。 “长发梳洗不易,乃是大家都切身体会之事,为了保障身体的清洁与健康,剪去长发,与孝道并不相悖,至少在朕这里,从不认为剪发乃是有悖孝行之举,为证明朕所言不虚,来人,将篦头房的人召过来,将太子的头发给朕绞了。” 谁都没想到正宁帝竟然选择在这次的朝堂上放这一大招,众大臣纷纷大惊失色之余,赶紧劝阻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剪了头发,实在有伤体统啊!” “请陛下三思啊!” 何殊却在此时站出来表态道,“儿臣相信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安与百姓深思远虑,儿臣会支持并服从父皇的一切决定。” 太子直接以身体力行来展现自己的孝道,哪怕他此刻所面对的是皇上要求他当众剪发的‘不孝’之举,让朝堂上的众大臣无言以对。 杜乐贤却在这时高声道,“恭喜陛下,太子至善至孝,堪为天下为人子者表率,实令臣等钦佩之至!” 有些大臣不敢对太子表达不满,却都忍不住对杜乐贤怒目而视,有些人甚至恶意揣测他就是靠着擅长阿谀奉承,才能在屡次另投门墙的情况下,还能得到新主的宠信与重用。 正当朝堂上的一部分大臣还在恳求皇上和太子三思,另一部大臣在表示支持时,就听到有内侍大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上次驾临朝堂,还是几年前的那次当朝上奏罢免自己娘家的爵位。 如今再次听到这位驾临朝堂,众大臣都有些惊疑不定,不确定皇后是来阻止皇上,还是前来支持皇上。 向皇上施过礼后,皇后直接当众表明来意。 “听说陛下为天下百姓身体健康考虑,欲让太子带头剪去长发,身为太子之母,本宫特来亲眼见证,同时也为告诉诸位卿家,吾儿事父母至孝,与他剪不剪长发无关。” 那些还在期待皇后能阻止这事的一些大臣闻言,再也没了继续挣扎的想法,这分明是人家一家三口已经在私下里达成默契的事,他们注定阻止不了。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点头,“皇后深明大义,实乃朕与朝廷之幸!” 何殊神情恭敬地向皇上和皇后分别施礼过后,站在殿内背对着朝臣,直接摘掉头上的金玉冠,又拔下挽头发的簪子,一头及腰的如墨青丝瞬间散落。 跟在皇后后边一起进殿的篦头房内侍听说要让他为太子剪头发,小心拿起剪刀的手,紧张到打颤抖,根本不听使唤。 最后双膝一跪,“求陛下恕罪、太子恕罪,奴婢实在不敢冒犯!” 眼看这个场景跟太子事前预估的一般无二,正宁帝直接站起身道。 “行了,朕不怪你,将剪刀给朕,朕要亲自动手。” 已经全都跪地的众大臣中,有些不甘心的人试图再次劝阻,皇后却在此时再次开口道。 “陛下与本宫乃是太子的生身父母,就由我们亲手为太子剪。” 何殊拱手对二人道,“有劳父皇与母后!” 皇后拿梳子将何殊的头发梳了一番,正宁帝努力控制住自己也有些抖的手,在皇后示意的位置,拿着剪刀直接剪下。 看到大缕的长发就那么散落在汪林与宫人撑起的布上,有些大臣忍不住当众伏地大哭,他们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只觉得这一幕给他们带去的影响与威力实在太大,让他们深受触动。 许多年来,某些一直根深蒂固的固有观念认知与坚持,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随着那相继落下的一缕缕长头发,被连根拔起。 有些人从中感觉到的是仿佛挣脱某种枷锁的轻松,对未来的希望,有些人感受到的却是恐慌,对这种改变将会带来的未知的恐慌。,.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这样,满殿大臣的哭嚎声中,一家三口配合着完成了这次剪发,剪完最后一缕时,正宁帝感到自己竟然有种脱力之感。 可是看到何殊现在模样,竟然有种清爽利落,与她气质更相配的感觉,心中的那点伤感瞬间不翼而飞。 而皇后仰头看着现在的何殊,竟然莫名生出一种自己仿佛真生了个儿子的错觉,此前她也容易生出这种错觉。 在何殊操心照顾他们一大家子,面对她所表现出的负责和担当,或是遇到什么难事时候,因为何殊一直以来留给她感觉,就是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像这般因为何殊的外貌,而生出她像是个儿子的错觉,还是第一次。 哪怕何殊那比大多数男子都高的个子,再配合她那身英姿勃发的俊朗气质,比许多男子还像真男儿。 现在想来,应该是头发的原因,此前的一头长发,难免将她衬得有些柔和,如今这头不怎么齐整的短发,给她更增许多英气,还真应了她此前说的那番自吹的玩笑话。 受对前世在电视中看到的那种女扮男装的主角,总因长发突然散下而被识破真身的经典名场面影响,何殊在头发散下时,有意背对着殿中众臣。 直到此刻头发剪完,她习惯性地伸手插入头发往后捊了一把,感受了一下那个久违的长度,即便发现比她说的长度要更长点,有些类似那种短碎发,何殊心中也颇为满意。 即便皇后与正宁帝都不懂什么发型,只知按照她提前教过的方式,一个梳,一个斜着剪,不可能剪得出什么像样的发型,她也只能认了。 转身看向殿内众大臣,何殊再抬手撩了下自己新出炉的短发,神情严肃地开口道。 “诸位大人实在不必为孤剪发一事感到介怀,父皇与母后也是为人父母者,深知何谓孝,何谓不孝,尽孝方式有很多种,孤此番遵照父皇的旨意剪发,就是孤的孝行。” 看着剪掉长发后,给人的印象瞬间变了许多,尤其是那一撩短发的洒脱动作,以及气势骤然变得有些强大的太子,殿中众臣的心情都有些复杂,还是杜乐贤率先出声道。 “不管是陛下与皇后娘娘一心为民的大义之举,还是太子的孝行,都令臣等万分钦佩,微臣恳请陛下允臣在此剪发。” 受水师将士的影响,杜乐贤的头发本就留得不算长,说完,他直接摘下自己的官帽,散开头发。 继他之后,又有许多位大臣纷纷表态,求皇上降恩,允他们在此剪发。 见这一切正如太子所料,算是不枉他们这番的谋划,正宁帝满意地应下,直接召来篦头房的所有宫女与内侍,上殿为诸位大人当众剪头发。 这些宫女与内侍不敢为太子剪,但是现在奉旨为这些大人们剪头发,心中毫无负担与压力,剪起来十分干脆利落。 有些只为得皇上青眼,才附从的大臣还没来得及感到伤感,就发现自己的头发已被剪了下来,那心情,实在复杂至极。 这场延期的早朝结束后,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也迅速被传了出去,顿时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皇上与皇后在朝堂上亲自动手,当众将太子的头发剪得只余不到一指长,实在是个让人前所未闻稀奇事,还有相当一批大臣也在现场剪发的事,也让人津津乐道。 皇上之所以会有此举,是因考虑到百姓们的健康与卫生状况,想劝百姓在清洁打理长发不便的情况下,可以摒弃旧俗,尽量不要再留长发的圣意,也随之传了出来。 皇上与皇后为了百姓,亲自剪掉太子头发的举动,也因此而变得格外让百姓们感到震撼与感动,争相传颂二人的贤德。 短时间内,就有许多人选择自己动手剪掉头发,民间当父母的效仿皇上与皇后,亲自为儿子剪掉长发者,更是多不胜数。 收到这些反馈,正宁帝对此颇为欣慰。 “好在这些都如皇儿所料,你被剪掉的那些头发没有浪费,这上行下效的效果实在显著。” 在何殊看来,这个效果好到让她感到有些意外,毕竟在她前世所熟知的历史上,她所在的国家经历过两次剃头、剪发事件,次次都有许多人为坚持留发而付出生命代价。 不过想想这次是在和平环境中,由在百姓心中享有崇高威望的皇帝,与在百姓之中素有贤名的皇后亲自出面,要求她这个太子带头剪发,会有远超预期的效果,好像也很正常。 “所以儿臣常说,身为上位者,一定要尤其注重自己的言行,因为稍有不慎,就会给下边人留下错误的示范,从而埋下祸根,造成损失惨重的影响,也正因父皇这些年一直做得很好,才能在百姓心中树立起威望,让他们愿意相信您,遵循您的圣意。” 这番话让正宁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更多的责任感。 “嗯,还是皇儿说得对,这些老百姓确实值得更好的对待。” 与此同时,已经剪掉长发的何昌逸正一脸稀奇地摸着自己的短发,难掩激动与兴奋地问道。 “听说太子剪掉头发后,英气逼人,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你们看我如何?” 有一说一,何昌逸的相貌绝对够出色,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四公主一眼相中。 不过此刻听到他拿太子的相貌当参考,都曾见过太子真容的三人极为默契的保持沉默,即便是与太子只有两面之缘的左书意,也不敢背着良心给自家表哥捧场。 但是看到连他表嫂都不给面子,左书意只好硬着头皮夸赞道。r “表哥这头发剪短后,也多了几分英气,看着十分清爽利落,挺好的。” 何昌逸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没有真与太子比相貌的想法,但是此刻看到这几人的反应,尤其是他妻子都不给面子,这心中就难免有些不服气了。 “我承认,太子殿下的相貌确实比我更出色一些,可我们毕竟是堂兄弟,这差距也没大到不堪相提并论的地步吧。” 孟青竹十分坦诚地回道,“夫君可能对天人之姿存在什么误解,单论五官相貌,你与太子尚能勉强相提并论,可你们二人看起来,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 自幼在凌山书院长大,再加上她爹的身份,孟青竹见过的青年才俊,可谓是不计其数,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才貌俱佳,盛名在外之士。 听到妻子的大实话,再想想自己曾见过的太子,何昌逸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与太子在五官长相上甚至存在些许相似的地方,但论风姿气度,他确实多有不及。 “好吧,我也承认,事实确实如此,你们要不要也去试试?这头发一剪,感觉轻松了许多。” 去定海水师大营两次,对于水师将士剪头发的事,何昌逸当然不陌生,知道他们是因海上生活不便而剪发。 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别人能剪,自己也能剪的事,直到宫里传出皇上与皇后亲自为太子剪发的消息后,他才意识到这点,所以他也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刚下值回来的左书意道,“我也要剪,不过听说这剪法与留长短,都可以有讲究,我要先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剪的后,再选个合适的剪法。” 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也还不错,但是与他表哥的长相差距有点大,没办法做到不管剪成什么样,对仪容的影响都不大。 “我也打算剪,不过可能会比相公的头发要留长些,素月姐呢?” 想到自己的经历,沈素月甚至有种迫不及待地想要剪掉这一头长发的冲动,若非博安女学的及时出现,她现在肯定早已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而她的那位生身之父,肯定会对这种无端剪发之举深恶痛绝,将此视为大不孝之举,可她现在已经丝毫不在乎,对于昔日的家庭,她唯一有所眷念的只有她母亲。 “我肯定也要剪,圣意是鼓励民间百姓剪发,这百姓肯定不分男女,我们女子当然不能落于人后。” 虽然知道剪了头发后,不能再戴那些精致漂亮的首饰,两人也毫不犹豫。 何昌逸在当天晚上就将剪发一事写成信,与他和妻子抄录的两本书放在一起,寄给文山府的沈卓。 他们夫妻的外放安排已经确定,也在首批通过国子监培训与考核的官员之列,外放在距离京城不远不近的河远府,何昌逸任六品通判,孟青竹是从七品的经历。 夫妻二人刚入仕三年,就已双双晋了两级,两人都知道这里面既有外放升官阶的原因,也有上面的提拔照顾之意。 所以纵然赴任时间尚充足,夫妻二人也没打算在京中多逗留,而是打算提前去河远府了解一下那边的环境情况。 而且他们已经说服孟大儒夫妻随他们同行,两位老人年迈,也不宜赶路,倒不如提前出发,在路上走慢些。,.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到何昌逸的信时,沈卓刚从种植草莓的那些农户家地里巡视回来,在伍少杰等司农官员的帮助与努力下,文山府的农户种植的草莓生长情况极佳,现已成功进入花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非常关键,能否顺利挂果并成熟,收获品相漂亮的草莓,就在此一举,不仅沈卓这个种植项目发起人特别重视,文山府上下的官吏与百姓们也都一直在关注。 大家都很希望文山府能成功种出文山草莓,这可是目前只有宫里,与皇家农庄中才有稀罕水果,若能在文山种植成功,不仅能为文府的百姓与衙门增收,也是他们这些人的政绩。 即便最大的功劳肯定在沈卓与司农官们身上,可是他们也都能跟着喝口汤,以朝廷现行的赏罚制度,这口汤绝对是真材实料的那种。 “大人,是何大人寄来的信和包裹,这包裹里面装得好像是书?” 接过曹良平递过来的信与包裹,沈卓笑着道。 “算起来,这次有一个多月没有收到昌逸兄的信了吧?” 身为文山府的通判,沈卓的工作很繁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时间也仿佛过得特别快,所以他才对自己的印象有些不大确定。 曹良平十分肯定地回道,“是的,已经有一个月零七天了,比以往间隔的时间都长。” 长到让他在私下里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二位大人之间生了嫌隙,才会疏远,毕竟两人此前一直保持一个月两三封信的通信频率。 沈卓拆信的同时,顺口回了句,“昌逸兄即将赴外任,按照朝廷的新规,需要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封闭培训,看来昌逸兄这是顺利通过考核了啊。” 顺利通过考核了,才能在培训结束后,尽快给他写信。 原以为信中写的主要内容,可能是对方在国子监的培训内容与感悟,但是看到信后,沈卓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国子监培训的内容,除了体力劳动部分,剩下的,人家都已经直接给寄过来了,就那两本书手抄书中的内容。 何昌逸在信中大书特书的事,是皇上与皇后在朝堂上当为太子剪头发的事,不吝言辞的仔细描述当时的场景,很容易让不知道的人误以为他就在现场。 而事实上,对方也就是听了些坊间传闻而已,看得沈卓忍不住失笑。 不过他也不难从中看出何昌逸对此事的推崇,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方也在听说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杜乐贤离任临海知府,直接官升两级,被任命为水师献给朝廷的安宁岛道台一事。 无论是水师,还是那远在外海的安宁岛,都是沈卓在自己的梦中从不曾出现的存在,所以他对那些都不了解。 但他知道,那位从组建水师起,就已表现出他的高瞻远瞩。 从他送瑞王等人出海,并在海外岛国开创一番基业的胸襟上,能够看出那位原本对海外那些岛国没有野心。 可是现在大安却直接多了一座岛,而且朝廷还派出大批官吏与工匠,并迁民过去建设那座岛,应当代表着那位对海外的布局计划,已经有所变化。 不过沈卓随后就将这些下意识的分析放到一边,那些都是不仅关系到大安接下来的发展,还关系到大安未来的大计。 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品小官,离那些差距太大,心中有个概念就好,多想无益。 看完信中内容后,沈卓才打开包裹,取出里面摆放着的两本书,只看到两本书封面上的字,他就能一眼认出两本书一本出自何昌逸,一本是由孟青竹所抄写。 心中不由 得有些感慨,若是在从前,女子的手稿断没有就这么被送人的操作,可是现在,不管是送的人,还是收的人,好像都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曾经让人时时忌讳的男女大防,仿佛在不经意间,就已变得威力大减。 这次的剪发事件也是如此,过去与孝行直接相关联的留发之举,因皇上一家三口的操作,瞬间失去过去在百姓心中的重要意义。 这些看似都有其出现原因与背景的改变,却让沈卓从中隐约看出一些深意,总觉得这一切仿佛都是在为更大的改变做铺垫。 不过随着沈卓翻开书,这些想法再次被他抛之脑后,全神贯注地投入书中内容上。 等到曹良平将饭菜端过来时,看到的正是坐在桌前连坐姿都没换一下得沈卓。 “大人,小的已将饭菜摆好了,该吃饭了……大人?” 被对方提高的声音叫回神后,沈卓下意识抬手揉了下额头,只是眼睛仍跟粘在书上似的,随口回答道。 “先放在那里吧,我稍后就过来吃。” 曹良平却道,“这可不行,沈爷爷和沈奶奶都嘱咐过我,一定要盯着您按时吃饭,小的可不能辜负二老的重托。” 沈卓闻言,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只得不舍地将书放下。 “跟我回去两趟,你就变得只听我爷奶的话,不再听我的了?” 因曹良平已经没了亲近的家人,所以沈卓每次回京过节,都会带上他一起,他与沈家人都已处得十分熟悉且和睦。 曹良平理直气壮地回道,“若是公务,我当然会听大人的吩咐,但是在日常饮食起居方面的私事,我肯定要听长辈们的嘱咐。” 说完,他又一边为沈卓盛饭,一边好奇地问道。 “何大人给大人寄来的是什么书?竟能让大人看得如此痴迷?” 沈卓也没有瞒对方,“是思想品德教育和官员行为守则。” 听到这话,端起碗正准备吃饭的曹良平脸色瞬间大变。 “何大人这是何意?竟然给大人寄这种书,大人的人品与官望,在我们文山府上下可是有口皆碑!” 听到他这愤愤不平的话,沈卓正在夹菜的手不禁一顿,有些意外的赶紧解释道。 “你误会了,昌逸兄寄这么两本书过来,绝对是出于好意,不存在什么其它意思,那正是他们在国子监接受培训时用的书,他们夫妻二人有心,才会特意为我抄录一份,我心中十分感激,也从书中受益颇深。” 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曹良平有些羞窘。 “对不起,大人,是小的无知,还自以为是,才会误会了何大人,下次见了何大人,小的一定会当面向他道歉。” 沈卓点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再不可如此鲁莽,道歉的机会马上就有,何大人夫妻二人将要去河远府赴任,想来不出五天,他们应当就要途经我们这里。” 曹良平赶紧点头应下,他是因在早年曾听人说什么读书人讲究点到即止,认为朋友缺什么,却又不方便直言规劝时,就用送书的方式劝诫对方的做法。 何昌逸送的两本书的书名如此直白,他才会在第一时间生出不平之意,毕竟作为沈卓的随从,他对沈卓在任上的表现最为了解的同时,也对其品行与能力都极其尊崇。 接到胡庆元申请要回京述职的奏折,何殊本有些意外。 但是看到对方在话里话外拿自家夷北军与水师做比较,表示他们这趟回京,也将带回大批草原特产时,她就能领会到对方此行所图了,有些无语地将这份奏折递给正宁帝。 正宁帝看完 奏折后,毫无所觉地一心为大女儿一家将要回京,他不久后就能与大女儿团聚,还能看到外孙、外孙女们的消息感到高兴。 “你大姐一家这次去边关,已经有三四年没回来过了,既然胡庆元说蛮族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边境安宁,也是时候该召他们回京住段时间了。” 蛮族联军去年不战而败,蛮族几大王庭都被夷北军的千里突袭计划给攻破,现在接掌蛮族各部落的新汗王,都是亲近大安,与大安联系颇深的蛮族首领。 这些人充分享受到与大安互市的好处,又因大安虽俘虏了他们蛮族的许多人,却没有赶尽杀绝,还以卖及借贷的方式,给他们提供大批粮食,帮助他们渡过去年的难关一事,对大安感恩戴德。 同时也因此而对大安生出真正的信任,毕竟大安若有害他们之心,只需在获得绝对的胜利后,对他们蛮族人坐视不理,就有大批的蛮族会因食物严重匮乏而死去。 这种信任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大批的蛮族选择大量出售从前禁售的宝马,学着草原外围的那些部落,开始多喂牛羊、少养马。 在草原今年将要面临蝗灾,大安及时派出数以十万计的鸡鸭鹅帮他们消灭蝗灾后,这种信任更加达到姐姐。 因为草原上的人,都十分清楚蝗灾的巨大破坏力,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得罪了天上的神佛,才会被降下蝗灾这种可怕的大灾难。 可是大安却有办法帮助他们消灭蝗灾的事,让他们在感激大安的同时,还对大安生出许多敬畏。 在这种情况下,合城的边境现在的确很安宁,身为夷北军的大将军,确实可以给胡庆元放个假,允他带着家人回京住段时间。 “让他们回来简单,问题在于他们这趟回来的目标,有些难办。” 正宁帝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大姐他们能有什么目标?不就是几年没回京吗?想与我们团聚吗?” “父皇就没想过,大姐夫一个守边关的大将军,总拿自家和水师对比的做法,是否存在什么深意?” 正宁帝没想过,哪怕何殊已经提醒到这个份,见其仍然是毫无所觉,何殊只好直接点出人家的重点。 “他们肯定听说了咱们赏水师八辆自行车的事情,才会这般拉踩水师,强调水师的战场在海上,他们在陆地上。” 在海上,自行车派上用场机会少,相较之下,陆地上的当然更需要自行车。 就差没有直接明说,朝廷不能厚此薄彼,他们夷北军的功劳不在水师之下,不能人有他们无。 正宁帝对此表示难以相信,“就你大姐夫那性格,还能有这种心眼?” “大姐夫没有,可不代表他身边的人没有。” 正宁帝想想也是,随即有些懊恼。 “唉,早知道会这样,该少给水师几辆,他们也真是的,财不外露,他们可倒好,这才多少天啊,消息都已经被传到夷北军去了,还不知道他们回去的路上有多张扬呢。” “父皇倒也不用担忧,儿臣对此已有准备,只是粥少僧多,就怕应付完大姐夫,还有二姐夫,还有其他驻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虽然麻烦,但是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例如不用走流程,比大姐夫一家更先回京的二姐夫一家。 翻看着二女婿这趟回京交上来的功劳簿,正宁帝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看来老二家的这次为了能争取到自行车,真是拼了啊,在最近的一年,频频出手,挖出不来蛀虫,看到这些,朕都忍不住担心他一家子出门在外的安全问题了。” 何殊笑着安抚道,“二姐夫那人精明着呢,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妻小,何况他们身边不仅有我们安排的护卫,还有他们自己雇的人,何况他们经常随怀安商队一起出行,安全肯定不存在问题。”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大安早已结束早些年的匪盗横行的局面,要不然,她当年就算可以跟着怀安商队一起出行,正宁帝也不敢让她离宫。 毕竟正宁帝登基的那些年里,朝廷给各地驻军下过严打的任务,只有完成,才能有机会得到相应的军功与赏赐,完不成,直接换将。 在这种高压力下,各地的驻军都十分勇猛,不仅剿掉大批土匪,还成功打掉许多地痞恶霸团伙,为刚在大安境内各地选址开建的农场提供大批劳力。 更何况二驸马杨卫是个精明圆滑的,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肯定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除了宫里的这几位,这世上还真没几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正宁帝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杨卫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京官不当,整日带着一家子四处奔波在外,也不觉得辛苦。” “您回头问问二姐,就知道二姐夫为何坚持要做这项工作,人家一家子都乐在其中,可轮不到我们为他们操心辛不辛苦的事。” 若有机会,何殊自己也很愿意过这种可以公费出行,自由极大,工作、赚钱和旅游三不误,还能在喜欢的地方住一上阵子的生活。 负责东宫产业的徐从义,也是感受到其中的乐趣后,乐不思蜀的典型代表,人家早就彻底放弃了本来颇具潜力的仕途,现在只愿为东宫产业尽心尽力,乐在其中。 想想二女儿大婚后,总是回京没几天,就惦记着要离京的事,正宁帝摇摇头。 “不用问,就知道你二姐已经在外面玩野了心,让她在京里长住,根本就住不习惯,连他们家那两个小的在内,那心都野了。” 这话就让何殊不好接了,只能说,享受过自由滋味的鸟,都不喜欢住在笼子里,她也同样如此。 可惜这辈子的出身与际遇,没有给她留下可选择的余地,她只能选择背负着责任与压力,自困于这深宫之内。 杨卫成功拿到他心心念念的自行车不久,胡庆元就带着由一队夷北军将士亲自押送的在大群牛羊抵京。 除上之外,还有大量的皮毛制品,与水师带回的那些财宝相比,这些贡品的价值低了许多,但这诚意绝对十足。 听说大女婿与其手下直接带回大批的牛羊,正宁帝感到有些惊愕。 “这夷北军的人怎么都是怎么想的?为了和水师较劲,直接带一大批牛羊进京,亏他们想得出来,距离这么远,也不怕那些牛羊掉膘,得不偿失。” 何殊对此也感到有些无语,“合城到京城的新路已全面贯通,他们夷军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托运物资的车,羊是用车运回来的,沿途喂得好,掉膘方面好像还好,我们这次算是有口福了。” 在优质草场上精心喂养大的牛羊,肉质绝对很好,就是这费的功夫着实有点大,大得何殊虽然喜欢,也不敢多吃。 那些牛羊的最好去处,是被送到各处皇庄当种牛与种羊,多为关内的牛羊养殖 产业多做贡献。 随着养殖业与种植业在大安境内得以推广,且在短短数年内,就得以迅速发展和壮大,牛在大安境内早不像从前,是朝廷明令禁杀的存在。 牛奶与牛肉的价格虽然较为昂贵,但已逐渐成为一些大城市中的常见物。 用不偏不倚的八辆自行车打发掉夷北军后不久,何殊就收到卫西军的秘奏。 在西月国王族内部的争斗到了两败俱伤,即将决出最后胜利者的关键时刻,西月国的两位大将突然以勤王的名义骤然起兵。 率队如过无人之境,一路势如破竹般的直接攻向西月王都,现已兵临王都城下。 何殊算了算时间,知道当她收到这封秘奏时,西月那边的形势肯定已经到了她想要的节点。 而她想要的节点,就是西月王族已被彻底覆灭,不是她何殊太过残暴,而是卧榻之边不容他人酣睡。 那西月国王族若能一直尽守属国本分,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反复无常,时常想着要背主的嘴脸实在太过难看。 何殊实在懒得与对方虚与委蛇,还是直接将西月正式纳入大安版图,更省事一些。 所以何殊在收到这封秘奏后,迅速作出指示,要求卫西军伺机以宗主国的身份,以帮助西月王室平叛的名义出动。 那些敢反叛的西月国将领,是因看到大安拒绝让西月国使者入关,不愿插手西月国王室的内乱,才敢无所顾忌地抓住机会起事。 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们与王都的守卫军展开伤亡惨重的殊死战斗,成功攻入王都大开杀戒后,商量好如何划分‘战利品’,享受成功的果实时,大安的卫西军竟在这时突然出动。 就算西月国的王室没能让西月国的百姓过上什么好日子,但是西月国被叛徒军所夺,西月王室被叛军尽数全诛的事,还是让西月国的百姓们十分憎恨与反感。 大安的卫西军在这时突然高举正义之旗,进入西月国境内平叛,不仅没有受到西月百姓的敌视,甚至还很受欢迎。 尤其是当西月国的百姓们发现大安的军队规矩森严、纪律严谨,不仅在沿途不曾扰民,甚至连沿途庄稼都不曾踩过半棵,与前不久刚途经过的叛军们的行径截然不同后,对卫西军更添许多好感与支持。 所以卫西军一路前往西月王都时,可谓是没有遇上任何反抗,直接兵临城下。 就算有人看出大安玩这出堪称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对此无可奈何,毕竟大安确实是西月国的宗主国。 就算对方前两年做出过将西月国使者拒之关外的行为,也可看作是宗主国在表达对属国的不满,略施小惩,毕竟没有真正对西月国做什么,双方之间的关系尚未破裂。 如今大安派出大军,出面镇压那些叛逆,为臣服大安的西月王室报仇雪恨,可谓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而大安朝堂这边,为堵悠悠之口,何殊在给卫西军下令后,就将西月国的事,公开在朝堂上,顿时引来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的热烈讨论。 有人以大安此前已拒绝西月国使者入关的事为由,认为大安不必再去插手别国事务。 也有不少大臣认为大安作为宗主国,理当为西月国的王室和百姓提供庇护,应当及时派出卫西军,帮助西月国的王室平叛。 还有不少人从中看到建功立业的机会,争相表示自己愿意领兵进入西月国,用西月国王室平叛。 虽然不是正经的京官,但是胡庆元这个边境驻军首领还兼任着兵部侍郎一职,哪怕他这个侍郎只是名誉上的虚衔,在京期间也需要按出席早朝。 何况他还是大公 主的驸马,身上还有个驸马都尉的勋爵,也需按例出席朝议。 不过与其他朝臣上完早朝后,就需回各自所在的衙门办差不同,他甚至都不用去兵部点卯,下朝后就可以直接回家。 身为很典型的那种性格十分爽朗利落的领将,胡庆元对上朝这件事,是真既没兴趣也没有耐心。 在朝堂上听那些朝臣,尤其是文臣各种弹劾,或是上奏一些他不关心的事,更加让他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就那么闲,屁大点小事都要拿到朝堂上议几句。 看到丈夫这日下朝骑车回来,一改往日苦大仇深的状态,大公主不禁有些好奇。 “相公今天心情很好啊,这是遇上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了吗?” 胡庆元一边小心放下被他直接拎进屋里存放的自行车,一边笑着回道。 “还是夫人了解我,今日的朝堂总算是真正议了一桩正经事,虽然在我看来,议了也是白议,根本轮不到那些上蹿下跳的人表现自己,但是好歹让人听着不那么乏味了。” 大公主顿时有些担心,“哦,相公所说的正经事,肯定跟行武有关,这次又是哪里将起战事?” 虽然根据丈夫的反应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大公主还是忍不住关心。 “夫人不用担心,是父皇在朝堂上公开了西月国境内发生叛变的消息,引得诸位王公大臣们都上心得很。” 听说是西月国的事,大公主的心里就踏实了,西月国前两年想来大安觐见,却被大安拒之关外,就算他们远在合城,也曾对此有所耳闻。 “西月上次派使者求见,好像也是为了这件事吧,父皇这是放弃之前的决定,打算过问了?” 胡庆元朗声笑着回道,“岂目是过问,依我看……” 警惕的扫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后,他低声接着道。 “依我看,父皇和太子应该是已经给卫西军下了指示,才将这件事公开,如今有少人在争着要去西月国帮忙平叛,怎么可能有机会轮到他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事实上到底有没有过问,谁知道呢?陛下与太子殿下肯定已经做好安排,那些人再怎么上心,都是白搭。” 胡庆元说得很肯定,皇上明摆着只是通知朝臣们一下而已,结果他们太将自己当回事,以为自己真能帮皇上做主,才争得那么起劲。 他已知道去岁合城边境遭遇蛮族联军入侵的威胁时,宫里已将作战方案送到夷北军,朝堂上分别持主战与主和意见的两批大臣,还在争执不下。 在胡庆元看来,完全是有些朝臣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也太过自以为是,才会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才会在每逢遇上大事时,就想冒头秀存在感。 想到自家那位打小就让人看不出深浅的皇弟,大公主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 “也是,父皇与太子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该怎么决定,他们心里肯定有数。” 夫妻二人的对话刚过去没多久,朝廷先收到卫西军以帮助西月王室平叛的名义进入西月国境内。 随后又在西月国百姓的夹道相迎下,直接长驱直入,兵临西月国王都,叛军首领的王位还没坐热乎,就被卫西军联合王都内的一些西月旧部给拿下。 得知西月王室已被叛军为绝后患而灭族,在灭杀叛军的事情上居功至伟的西月旧部,在这时代表西月王廷出面表态,为感谢大安帮忙出兵平叛,为王族报仇雪恨之恩,愿将已失主的西月投入大安,从此纳入大安版图。 消息传回大安,又在短时间内传入京中,再次此起一片哗然,让听说这件事的大安百姓们,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心中的高兴与激动,更是难以言喻。 连正宁帝听说西月那边的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时,都忍不住问道。 “皇儿到底在西月那边做了多少手脚?安排了多少人,这也未免太顺利了一些吧?” 顺利得让正宁帝作为半个知情人,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那可是西月王国。 先帝当年若能做到将西月国彻底纳入大安版图的创举,仅凭这件事,就能让其得到想要的一切声望与荣耀。 当年能打败西月国,成为其宗主国,就已经让先帝获得贤君、明君等赞誉。 毕竟西月王族的立国时间,甚至比大安何氏立国的年代还要更早些,而且西月国的地盘可不算小,有大批的人口,境内物产也很丰富,若非底气足,西月也不敢屡次出兵与大安对上。 面对自家老爹的询问,何殊实话说道。 “儿臣没有安排多少人,毕竟西月国是个排外的地方,能利用的只有那些朝廷早在多年前,就已在西月国埋下的暗桩,通过他们,在西月国搞事,利用通过各种手段拉拢那些势力。” 大安的许多产品,尤其是她开办的作坊生产的玻璃制品、毛制品,以及从海外运回的那些舶来品,在西月国境内,都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西月国的那些高官与勋贵们家中,谁家还没几个长大成年后,没有继承农业的资格,却很受宠的儿子呢,能拿到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他们当然乐意之至。 由此而在西月上层织出一张利益关系网后,想要做成某些事,就容易多了。 对于那些昔日的西月旧势力而言,反正不管西月国改姓什么,他们不过是换个老板继续享受富贵荣华与权势,影响不大。 正因早就认清那些累世居高位的朝臣与勋贵势力们的嘴脸,何殊才会一边在大安极力肃清朝堂上的类似势力,一边利用这些人的心中只有利益,无所谓忠诚于谁的特点,在西月国布局。 正宁帝没有再多问细节,激动的心情 久久不能平复,让他在御书房里来回转了几圈,才逐渐冷静一些。 虽然他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参与过,这个超级大功绩却是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头上,才让他激动到难以自持。 “接下来就是往西月国派属官的事了,皇儿可曾想好要派什么人过去?” 何殊直接道,“想好了,就是第二批在国子监接受培训的官员中的几位。” 正宁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第二批的官员中,有不少还没决定去向,原来皇儿心里早有打算了,不过你这么做,会不会暴露我们早知西月会有今日的事?” 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父皇不用担心,若我们已提前给那些人确定任命,的确会暴露,这不是还没有吗?就算那些人心中会有猜疑,无凭无据地也无法确认什么。” 正宁帝笑着点头,“皇儿说得是,这种能为大安开疆扩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随后却又忍不住扼腕叹息,“可惜这件事不好摆到明面上,要不然,就凭此功,我儿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台前,不必再承受这许多不便和委屈。” 何殊早就告诉过他,为人君者,一定要给百姓留下公平、公平、英明、大度的正面印象,绝对不能给人留下擅长使用鬼魅伎俩的印象。 “父皇不必这么感到遗憾,儿臣只要实惠,不在意什么名声,等时机成熟后,父皇的期望一定能够实现。” 为避免对方想太多,自寻烦恼,何殊随即便转移话题道。 “父皇还要做好应付那些朝臣的准备,上次的安宁岛,没给他们留下可染指的机会,这次的西月,他们肯定不愿放过。” 西月在经历过王族内乱后,又发生叛乱,早让西月境内变得千疮百孔,百姓民不聊生,最需要的是与民休养生息。 将被派到西月去的官员们,身上不仅肩负着要为西月肃清旧政留下的贻害,帮助百姓减在轻负担的同时,还能增收的责任。 还有要负责为朝廷笼络民心,增强西月百姓对大安的归属感与忠诚感的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若派去的官员不靠谱,将会破坏这难得的大好局面。 正宁帝应付这种局面的经验十足,信心满满的回道。 “皇儿放心,朕肯定能将他们都给摆平,就像你当年说的,皇帝与朝臣之间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现在的朝堂形势,就是我们已然压了那些王公大臣一头,朕肯定能把握住。” 这就是自信的威力,从前的正宁帝一听说要与那些大臣正面对抗,就会感到压力极大,顾虑重重,需要她的再三鼓励,并预估出各种场面,教其相应的话术。 “儿臣也相信父皇肯定能应付得了他们,毕竟主动权从来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他们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立下半点功劳,我们可不欠他们的。”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就算要赏,也是赏那些负责在暗地里执行太子的计划,成功将计划变成现实在的那些功臣,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与此同时,在收到西月国彻底向大安臣服,主动宣布愿纳入大安版图的消息后,大安的各方势力确实都有些亢奋。 和老百姓们只是单纯的为大安的繁荣强盛感到高兴不同,他们首先看到的当然是这事情的背后,所存在的巨大利益。 所以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朝廷会不会又跟上次的安宁岛一样,提前将派往安宁岛的人选都定下,没给他们留下可插手的余地。 使得吏部衙门迅速变成最热闹的地方,面对来自各方的旁敲侧击与试探追问,让邹昌济烦不胜烦,他自己也很好 奇,也很想找人问问,可他不敢。 “唐大人,大家都是听命办事的臣子,不妨坦诚些,你们应当可以理解老夫的处境,但凡吏部能提前得到消息,肯定瞒不过诸位的耳目,老夫也在等待明日的大朝议,具体的安排,到时自有圣意示下。” 唐季元皱眉道,“昌济尚书对这朝野上下的官员情况最为了解,以您之见,陛下这次将会选派哪位前去西月呢?” 邹昌济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他在经过详细排查后,发现情况有异的那几位,也就是被选入国子监培训,卸职却未落实去向的几人。 但他仍然苦着一张脸道,“圣心难测,老夫可不敢妄自揣测上意,依老夫看,陛下可能会选较为年轻,身体强健一些的,毕竟那西月距离京都路途遥远,以唐大人的情况,肯定会被排除在外。” 唐季元感到自己的仿佛有被内涵到,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老夫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想要与年轻人争这次的机会,不过西月归附大安,事关重大,正好我们中书省与翰林院中,都不少年轻官员需要外放历练一番,还望昌济尚书能为陛下多推荐一下。” 邹昌济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唐大人说的中书省与翰林院,都是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只要有机会,老夫一定会向陛下推荐。” 唐季元满意地笑着点头,又说了些若能成功,定有感激与厚报的话后,才离开吏部。 虽然他也知道根据以往经验,能成功的希望渺茫,但他仍要努力一下,让那些在高崇礼致仕后,选择追随他的人看到他的付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何殊不知道沈卓对自己的被破格提拔重用的事,已在心中有所猜测,而且其中的一个猜测已经接近真相。 她确实是因在‘梦’中见到沈卓在稳定民心,发展民生等方面很有一套,才会突然想到,他其实很适合在新三省那边一展拳脚。 对于‘梦’中的沈卓会成为未来的天下之主的事,她更是从不曾因此而对其心怀猜疑与芥蒂。 毕竟她不仅分得清现实与‘梦’的差别,更清楚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被命运裹挟的痛苦与无奈。 因正宁当众表态,派往新三省的官员安排不在朝上议,近段时间以来,正宁帝每次下朝以后,都要面临无数求见。 有仗着资历老,给自家子侄或门生故旧求荫恩的,也有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忧国忧民欲为皇上推举贤能者。 临时加入国子监第二期培训的沈卓,在与同期们一起顺利通过考核之后,除了必要的应酬,天天留在家里陪伴家人。 与此同时,在接受培训的期间,发现班里的同期中,大半都已确定去向,被召回京后,就被安排到国子监接受培训的张长平,心里正有些慌。 培训期间,因学习压力实在大,还要面对体力劳动,张长平甚至顾不上与班上的同期们多交流,当然,同样因整日的劳心费力而变得精疲力竭的同期们,与他的状态不相上下。 直到勉强通过考核后,张长平才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前程问题。 知道京中人目前最关注,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都在忙着争取前往什么新三省任职的机会时,张长平还有些懵。 向认识的故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当他们还被封闭在国子监中培训时,外面已经发生一桩大事。 曾经的西月国,现已主动归入大安,被朝廷划分为三个新省,如今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就是这桩大事。 虽然想不通为何在短短一个月之间,朝廷就已发生如此巨变,张长平还是当机立断,迅速决定要加入其中。 因为他已找机会打听过,现在的京中,三品以上的堂上官,基本无缺员。 太子当年曾属意他的大理寺卿之位,早已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那位也是深受宫中信任的红人,能力出众,他肯定等不到对方腾位置的那一日。 且他早就听说过三公主当年立下不世之功,却被再次排挤出京的事,像他这种在京中毫无根基之人,就算这些年交出的功绩十分亮眼,张长平也不敢奢望自己能有机会留京。 所以听说新三省后,张长平立刻动了心思,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到了他这层次,每升一级都很艰难,若能留京,很有可能仍为三品,只有继续出京,才有机会再升一级。 可他并不清楚朝野目前的情况,也就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安置在哪里。 所以稍作考虑,张长平就选择化被动为主动,去找自己在京中勉强称得上是略有交情的九门提督崔景怀。 时隔多年,通过昔日的老部下林进志,再次得到见崔景怀的机会,张长平仍会难免感到有些紧张。 “下官张长平,见过提督大人,多年不见,大人别来无恙?” 崔景怀还记得这位曾经的青山州知府,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有劳惦记,本官一切都好,张大人请坐,你这次来见本官,又是为了你的任命一事?” 听到对方的言行风格仍是如此直接,张长平就知道这位在京中,或者说是在宫中那位心里的地位,确实依旧稳固如初。 这让张长平的心踏实不少,也不敢在对方面前耍什么心眼,直言来意道。 “是的,下官愚昧,让大人见笑了,只是下官此次应召回京后,被吏部直接安排到国子监接受培训,日前刚通过考核出来,却发现这京中形势已然大变,下官这心中实在无措,就想恳求大人能帮忙指条明路。” 听到他提及京中形势,崔景怀饶有兴致地问道。 “看来,你这也是对那新三省有意?” 既然想要求助于对方,张长平也没有藏着掖着想法,坦然回应道。 “下官心中的确有些想法,只是不确定此事是否可行,就想听听大人的建议,毕竟在这京中,除了大人,下官实在不知能请谁帮忙指点迷津。” 崔景怀知道对方此言有向自己投诚之意,但他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试探,都不打算接受,毕竟他比谁都清楚上面的某些态度,这正是他的立身之本。 “本官记得,按照惯例,张大人的任期本该到明年吧?” 得到肯定回复后,崔景怀才接着道。 “宫里会在此时提前召你入京,自是已经提前做好安排,所以依本官之见,张大人现在最好能做到少安毋躁,想来届时自有宫中召见或是任命下来。” 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打算像上次般,直接带他入宫觐见,也没有替他去宫说情的打算,却让张长平欣喜不已。 因为这他能听得出对方话中的笃定,至于对方话中所透露出的某些拒绝,张长平不仅不觉失望,还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虽然他这次是经过反复思虑后,才决定向对方透露出想要投诚的想法。 毕竟随着他的官位提升,张长平可以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短板,在京中没有根基,这底气就不足,遇到事情后,就会陷入手足无措,不和该往哪个方向用力的境地。 而崔景怀执掌九六提督府后,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与魄力,以及做事公平、公平,从不与其他势力有任何牵扯的做事风格,都让张长平十分认可。 所以他在生出想要改变自身困境的想法时,唯一考虑过的人选,就是本就对他有过恩的崔景怀。 “多谢大人的指点,下官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大人对下官的屡次提点之恩,下官也会永远牢记在心。” 看着郑重其事地向他躬身施礼道谢的张长平,崔景怀的手在茶几上敲了几下,终于还是决定提点几句。 “本官愿意提点张大人,也是看在张大人是位可造之才的份上,目前的事实证明,本官并没有看错张大人,希望张大人能够继续保持,不忘初心,忠于职守,像本官这般,遵照上意,心无旁骛地为朝廷、为百姓做事。” 张长平闻言,心中不禁一凛,知道对方话中的提醒与敲打之意,赶紧表明心迹之后,才态度恭敬地告辞。 林进志虽在现场,但他并未听出二人话中的深意,送张长平出府时,有些担忧地说道。 “大人,看来大将军这次帮不上您了,卑职在京中这几年,也认识了几位大人,要不带您去见见?” 见昔日的部下对他仍有这份维护之意,张长平的心中十分欣慰,口中却解释道。 “这是你没听明白,提督大人已在话中为本官指明方向,本官只需回去耐心等着就行,你在提督府中的前途还不错,就留在这里好好干吧,回去问问其他兄弟,若有意,这次可以考虑随本官一起出京。” 事后不出三日,张长平就在朝廷正式公示的三份,将会派往新三省的官员名录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不仅在那三份名单之中,而且还位列三首之一。 这份牵系着无数人心□□录,让有些人喜,同时也让更多人感到悲愤。 看到名录中 的沈卓以十八岁之龄,成为被派往新三省的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位,被任命的职位则是令人不敢置信的知府之位时,许多人自以为找到契机,在朝堂上对这件事大加抨击,质疑这份任命太过儿戏,有待商榷。 面对满耳的质疑与反对,正宁帝却态度坚决,拿沈卓在文山府做出的功绩,以及他在文山府百姓中享有的声誉说事,又解释了沈卓虽拥有知府的权责,其自身仍为从五品的事。 虽然仍有许多人质疑沈卓太过年轻,资历不足,难以服众,无法胜任知府之位,可是谁也无法说动皇上改变主意,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张长平被任命为安月省巡抚,在一起出发前往西月的队伍中看到沈卓,特意邀请他与自己同车。 “没想到几年不见,沈大人就已成为简在帝心的御前红人,这番际遇,真是羡煞我等啊。” 当年在陈阳城时,时任青山知府的张长平,不仅在那次为何殊送行时见过沈卓,因沈卓是青山书院最优秀的学子之一,本就曾得到过张长平的重视。 沈卓知道对方这是在借京中一些传闻打趣他,笑着拱手道。 “让张大人见笑了,在张大人面前,学生可没这资格,毕竟真要算起来,能如张大人这般,在短短数年之间,就从四品知府晋为从二品巡抚者,才能称得上是御前红人,学生实在愧不敢当。” 张长平闻言,朗声笑道。 “若没有你这位少年知府挡在前面,吸引住大家的关注,老夫肯定也会招来不少议论,说来,还真要感谢你沈大人啊。” 说完,他有些惊讶的摸着车厢,难掩惊讶地说道,“咦,我怎么觉得这次的马车,坐起来感觉……仿佛有些不同?” “据说这次送我等前去新三省的马车,用的都是最新制作出的一批新式车轮,车轮材质非常特殊,据说有减震和增速效果。” 沈卓的表姐夫现已被调到东宫器作坊,也曾参与这种新马车的设计工作,曾提起过这件事。 按照他表姐夫的说法,若非上面想要将有限的原材料运用到更多方面,自行车的产量也不会那么少。 至于是什么原材料,表姐夫没说,但是沈卓心里的清楚,知道正是那种具有较强的可塑性与弹性的东西,也就是自行车上的车胎,以及这马车上的轮胎。 张长平闻言,立刻联想到有些大人骑的自行车。 “工部这几年真了不得,不仅在农业种植和养殖方面,取得许多大功绩,在器物研制方面,也成就颇大,那自行车,沈大人看到了吧?还是当京官好啊,要不然,老夫也能有资格争取一下。” 沈卓笑着点头道,“是啊,以张大人简在帝心的身份地位,肯定能有机会被赏赐一辆,不过就算现在没有,等到张大人将来高升回京,肯定也能有机会得到。” 听到对方拿自己说他简在帝心的话来回他,张长平笑着点点他道。 “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半点都不肯吃亏的。“ 他知道太子当年私下里巡察到陈阳城,还进入青山书院借读时,与沈卓关系交情匪浅的事,对方显然也知道他早已认出太子,并且知道某些尚未公开的秘密。 所以他用‘简在帝心’来打趣对方,对方也用‘简在帝心’来回他,若真的只是简在帝心,他们二人可未必能有今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派往新三省的官员名单公布,让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后,不仅正宁帝狠狠松了一口气,大驸马与二驸马也都轻松许多。 他们总算摆脱了那些以各种名义求见,不遗余力的总想为自家争取名额的人。 众人聚在凤元宫中一起吃烧烤,心中都很轻松,谈笑时,不经意间就提到朝廷在大安全境禁断肠草的事。 “若非父皇英明,在大安禁了那断肠草,依儿臣看,若是任由那东西泛滥的话,迟早会为大安带来大祸,儿臣与瑶平就曾吃到过添加有那断肠草种子的食物,吃过之后总念念不忘,印象特别深刻。” 若非他们因工作需要,大多数时间都是路过,只偶尔吃过几回,就对那店家印象深刻,觉得那家的食物很合自己的胃口。 杨卫也是在朝廷公开断肠草的形状与特性后,才意识到他们早在不经意,就曾接触过那毒物,好在还没来得及上瘾。 皇后闻言,大惊之余,赶紧担心的问道。 “你们可曾及时让大夫检查下身体?这种事情可不能大意,你们还带着孩子呢。” 二公主赶紧安慰道,“母后请放心,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当时就让大夫查看过,因为只是偶尔吃过一回,没有真正上瘾,身体也没有受影响,为了这件事,驸马后来直接请了一位大夫随行。” 杨卫笑着接过话道,“是啊,母后不用担心,为了加强印象,我们后来还带着孩子们去听过几次宣讲,领了几次鸡蛋呢。” 皇后有些不解的问道,“鸡蛋?这事与鸡蛋有何关系?” 正宁帝为她解释道,“是朝廷为了鼓励百姓们去听官方的宣讲,并记住那宣讲的内容,给每个前去听宣讲的百姓发鸡蛋,每人听一次发三枚鸡蛋。” 杨卫笑着补充道,“这种宣讲的效果特别好,讲完之后抽问,被抽问的人纵然答得不利索,也能复述得出来,这种用鸡蛋激励百姓、教化百姓的效果,是真好。” 虽然此前已经得到效果很好的反馈,如今听到女婿以听讲者的身份,肯定此举的效果,正宁帝才真正感到那大笔的钱花得不冤。 “有效果就好,在大安全境每举办一次宣讲,东宫都要为此耗费十几万两,总要取得一些效果。” 大公主惊讶的问道,“每次都要花这么多?从去年到今年,已经举办三次还是五次来着?这么说来,岂非已为此耗质上百万两了?” 领鸡蛋的时候,二公主只觉得好玩,听说为了鼓励百姓听宣讲,竟然耗质如此巨大,二公主下意识道,“就发三个鸡蛋而已,怎就上百万两银子了?” 杨卫赶紧解释道,“娘子莫要忘了,人多啊,这人一多,这个总花费也就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自家的岳父与小舅子的大手笔,那么多钱,就这么平白散出去了。 正宁帝点头道,“是啊,不过只要能让老百姓们受益,这个花费就值,你们在外巡视时,也要注意一下各地官府在这件事上,有没有真正执行朝廷的政令,那鸡蛋有没有如数发放,有没有以次充好,宣讲内容是否敷衍等。” 杨卫赶紧态度恭敬的应下,他是真心敬佩皇上对关系到百姓的政令实施情况,如此细致到位的关注态度。 作为时常在外行走的人,他们去的地方,虽然大多都是繁华之地,但也途经过不少穷困区域,见到过许多贫困百姓的生活状态。 何殊直接问胡庆元道,“大姐夫,夷北军中有做这些宣讲吗?” 胡庆元有些惭愧的摇摇头,“回禀殿下,说来惭愧,除了禁断肠草那次,后来就没再做这方面的 宣讲了。” 何殊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也要负一定责任,因为她也忽略了,政令下达后,没有特别关注各军的反应。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三个鸡蛋就能让他们十分上心并配合,但是对于不缺鸡蛋吃,也没有特意发鸡蛋激励的军中而言,没有足够的动力,就算安排宣讲,恐怕也难以取得什么好效果。 “大姐夫不必自责,军中将士们的性格大多较为桀骜,很难静下心来听讲,是孤在此前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军中将士都是守卫我们大安中梁砥柱,绝对不能忽视,我们回头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看要如何做,才能调动将士们的向学之心。” 如今的军中甚至不乏一个大字都不识的将领,不识字的士兵更是高达九成以上,毕竟在时人看来,这些都很正常,将士们识不识字并不重要。 而事实上,将士们若能提高文化水平,不仅有助于提升军队的组织反应能力,还能提升他们学习与合理使用武器装备的能力,在这些将士们退役后,也能为他们生活提供许多益处。 眼看一家团聚的大好时间,这二人在说话间,又将话题转向了政务,没等大女婿开口,皇后就赶紧出声道。 “好了,我们今天不谈国事,只说说家事,老三来信说,想托本宫帮她排队订购一辆自行车,不是本宫偏心,老三在外不易,理应照顾她一下,所以本宫打算将我的那辆自行车送她。” 听到这话,众人都有些意外,皇后虽然不像皇上那般特别珍爱自己的自行车,甚至到了不让人碰的地步,但是除了几位公主,外人也没机会碰。 何殊直接表态道,“这是母后对三皇姐的一片关爱之心,儿臣没有意见。” 大公主和二公主也在随后表态,都无异议。 八公主却道,“母后的自行车,是太子哥哥孝敬给母后的,怎好送给三皇姐?下一辆就该轮到儿臣的了,将儿臣的送给三皇姐就行。” 八公主的话不仅让皇上、皇后感到意外,大公主夫妻与二公主夫妻更觉惊讶不已,在他们过去的印象中,八公主的性格向来有些娇纵与自我。 几年不见,见她竟能表现出如此懂事大度的一面,着实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 正宁帝欣慰的笑着点头道,“小八的这个提议不错,就这么办吧,这些自行车上都有编号,皇后的车是二号,送给老三,确实有些不妥。” 皇后也欣慰的笑看向八公主,“好吧,这件事就听婉儿的。” 她在此前一直担心八公主被她娘家人给教左了心性,也跟四公主一样,屡教不改,我行我素,现在能看到八公主这些改变,她总算放心多了。 还是太子更加有手段,知道该从哪方面着手管教,才能取得如此喜人的教育成果。 家宴结束后,一起出宫的二公主挽着大公主。 “还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小八也有这般懂事大度一日,我也算是为母后松了口气。” 听说四公主被罚的消息后,二公主每每想起八公主这个最小的嫡亲妹妹,都忍不住会感到担忧。 作为年龄最小,出生在她们的父皇登基为帝的这一年,八公主生来就是公主,记事以来,就在她们父母的宠爱下,享有无尽尊荣。 得知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情况下,被蒋家在暗地里教唆得左了性子,身为与对方一母同胞的姐姐,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很担忧她的情况。 因为同为公主,她们很清楚自身的荣辱与她们的父母兄弟息息相关。 尤其是她们的太子兄弟,还是那么一位原则特别强,心机手段却深不可测,与她们这些姐妹并不亲近 的人,她们纵然是嫡公主,也没有放任自己娇纵与任性的权力与机会。 此刻听到二公主的感慨,大公主深有同感的点头。 “嗯,小八长大了,也变得懂事了,听母后说,她一直嚷嚷着要效仿老三出仕,结果上次参考,连初试都没过,这次参考,虽然勉强过了初试,却没能过大招录,要搁从前,她能依?” 走在一旁的杨卫闻言,心中暗自惊诧与不解。 “八皇妹想要出仕,竟然也需经过大招录?” 听出自驸马的费解,二公主笑着回道。 “这下你该知道父皇与太子对天下人的一视同仁的态度了吧,除老三这个特例,自从正式立下女子入仕的规则制度后,连小八在内,宫里的所有公主想要出仕,都需凭本事考。” 杨卫下意识回道,“听说这次的大招录中,有两位曾在江南颇有名声的伶人成功通过大招录。” 连伶人都能通过大招录入仕,却因公主们没有通过考核,就拒绝让她们出仕,这其中所透露出至宽与至严,着实让杨卫深有感触。 二公主好奇的问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所以说,小八真是改变了许多,这种变化,让我对宫学里教授的内容都感到有些好奇了。” 杨卫点头,大公主则道,“我问过小八,在宫学里,她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靠她自己打理,除此之外,不仅有骑马射箭方面的课程,还有教她们农耕的课程,就是每天不仅有体力课,还有下地劳动的课。” “她们的伴读呢?我听说,父皇给她们每人至少安排的有四五个伴读啊。”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有些一言难尽的回道。 “那些伴读的存在意义,可能与我们过去的理解有些不同,她们在宫学中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告诉我们的妹妹们,她们虽是公主,却技不如人,不如普通人,各方面都不如。” 听到这话,不仅二公主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胡庆元和杨卫也忍不住有些同情自家那些小姨子。 到底是谁给想出这种操作方式的?确定不是与公主们有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场家庭烧烤聚会结束后,何殊迅速将她在聚会中,与胡庆元的交谈时,反省到的一些问题整理成文。 既有如何调动将士们参与学习的积极性的内容,也有丰富将士们在完成常规训练与轮值后,可进行的一些娱乐活动规划。 与此同时,何殊也由此联想到,随着大安百姓的经济状态逐步得到改善,接下来肯定需要一些有娱乐休闲活动充实生活。 随着地方官府领会到上意,各地的青楼伎/院陆续因各种违规而被打压,并逐步取缔,一些只有乐舞伶人卖艺,只做清白生意的艺馆,倒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在何殊看来,这种正经的乐舞表演是很正常的商业行为,没必要干涉,也不必用有色眼光对待,只要求各地一定要加强管理,严厉杜绝逼良为娼的现象发生。 何况在当下的环境中,能去艺馆观看歌舞表演的顾客,基本都是成年男子,妇女儿童都很缺乏精神娱乐方面的充实。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在衣食与住宿条件方面得到极大改善的将士们需要,经济条件好转,有了些闲钱与闲时的百姓们也需要丰富一下娱乐生活。 虽然何殊本人也很挺喜欢看那些让人赏心悦目的歌舞表演,听优美动听的曲子,但她并不打算大力推广与扶持相关行业。 何殊更想大力发展可以让百姓们在娱乐放松的同时,还能强身健体的一些运动项目。 所以她将现已没落的蹴鞠与足球规则结合起来,重新制定了几种玩法规则,除此之外,还有跑步、摔跤、射箭、马球、空竹、舞狮、冰嬉等项目,都被列为正式比赛项目。 除这些运动项目,书法、绘画、下棋、厨艺、木工、戏曲等项目,也被列为赛事项目,由朝廷拨款举行赛事,百姓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参与。 这些项目种类众多,确保它们的受众覆盖面够广,给不同身份,不同年龄层次的百姓们留下充足的选择空间。 看到何殊拟定的那些赛事规划,正宁帝看得颇有兴趣,想到他那次与太子一起比赛骑自行车的经因,有些遗憾地说道。 “可惜自行车的数量太少,要不然,还可以加个自行车比赛,那个也很有意思。” 知道对方这是对上次的比赛念念不忘,可是秋收在即,她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实在不便再为哄自家老爹高兴而让自己吃苦头。 何殊笑着点头,“父皇若有兴趣,可以召大姐夫和二姐夫进宫陪您比几场,目前虽然不行,但在将来肯定能有机会加入自行车比赛。” 虽然对何殊的建议有些心动,但是正宁帝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妥。 “朕一个做长辈的,与两个女婿比赛,实在不合适,传出去也不好听。” 何殊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要是赢了还好,输给女婿太没面子。 “不过是自家人一起骑车玩玩而已,主要是为联络感情,输赢不重要,父皇不必多虑。” 胡庆元和杨卫接到太子邀他们进宫陪皇上骑自行车的口谕时,心里都有些意外。 前来传口谕的冯立是骑着何殊的自行车来的,在传完口谕后,还给二位驸马分别示范了一下,胳膊腿与腰部如何使巧力,才能做到在看上去已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却能控制住自行车的行驶速度的技巧。 接到口谕后,本就是邻居的两家人迅速聚到一起,胡庆元自知在人情世故方面,自己远不及杨卫,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二妹夫可明白那冯校尉的意思?” 杨卫下意识看了眼大公主与二公主,有些迟疑地回道。 “我看 那意思,好像不只是让我与大姐夫进宫陪父皇骑车那么简单,应该如那骑马比赛般,有让我们进宫陪父皇举行骑自行车比赛的意思。” 二公主直接道,“比赛就比赛,这有什么不好直说的?” 杨卫不好解释人家教的是如何能在比赛中,不动声色的作弊方式,肯定不好摆到明面上说,需要他们这两个当女婿的自行体会。 “娘子差矣,父皇不仅是一国之君,还是我与大姐夫的岳父,直接说是比赛,难免会有输赢。” 两个年轻力壮的女婿若赢了岳父,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两位公主闻言,顿时有些着急,大公主更是直接道。 “相公,若是比赛,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 想到冯立教的那些技巧,胡庆元不怎么有信心地回道。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要先练习一下,此前一直在研究如何骑得更快。” 还真没考虑过要骑慢的技巧,准确地说,若非有那冯校尉给他做示范,他甚至都想不到,还有那种看上去不露痕迹地骑慢方法。 所以他现在还要从头研究一下,如何能在控制速度的同时,还要表现出十分尽力的模样,这实在有违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挑战不小。 可是为了照顾老丈人的面子,他还不得不做,要不然,他对谁都不好交差。 杨卫也在一旁点头道,“是啊,为了能在明天的比赛中,取得合适的成绩,我与大姐夫要好好练练才行,对了,娘子,今天过来传太子口谕的那位冯校尉,应该是太子身边的人吧?” 二公主点头道,“嗯,那冯校尉是与太子一起长大的亲卫。” 杨卫心中迅速浮现出些许明悟,那可能是太子跟皇上比赛时,总结出的技巧,特意传授于他们,意思不言而喻。 “看来这是太子的意思啊。” 听到丈夫的话,二公主理所当然地回道。 “父皇就算有心,也不好亲自召你们两个女婿进宫吧,肯定是太子看出父皇很喜欢骑自行车,一个人有些无趣,就想趁你们两个在京中,让你们进宫陪陪父皇。” 大公主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太子有心了,不过这也是他在给我们提供孝敬父皇的机会,你们两个明天进宫后,在比赛的时候可要上心些。” 胡庆元觉得,相较于自家夫人这委婉的说法,还是太子的态度表现得更为直白与强势,啥也不说,直接让人用行动提要求,连他这个大老粗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开始练习后,连襟二人才发现那种作弊方式里的坑,总算练到可以将速度控制自如的地步时,两人都累得不轻,两位公主则对自家相公的表现都比较满意。 次日午饭后,正宁帝就接到两位女婿想邀请他去校场,一起骑自行车的消息,迅速看向何殊。 “皇儿安排的?” 何殊笑着回道,“不管是谁安排的,父皇去玩得开心点就好,儿臣还是那话,输赢不重要,大姐夫毕竟是行伍出身,若是赢了父皇,您可不能在意。” 正宁帝顿觉不服气,“行伍出身又如何,论骑马,他可能赢得了朕,论骑自行车,朕的经验比他丰富得多,他可不一定是朕的对手。” “嗯,父皇说得有道理,那么儿臣便在此先预祝父皇能够旗开得胜。” 正宁帝矜持地点点头,笑着离开御书房。 背着手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对方难掩欢欣与雀跃的背影消失在院外,何殊笑着摇摇头,抬眼扫过这偌大的宫院,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深宫不仅困住了她,又何尝不是在 同时也困住了正宁帝,每日活在这方寸之间,过来过去能见到的人,只有那些老面孔,能做的事,也只有那几件,枯燥而又乏味。 若没有良好的心态,真的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中迷失自己。 稍作感慨后,何殊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身回到案后,继续处理那些政务。 看到各地报上来的秋收统计数据,知道这又是一个丰收年,何殊心中十分欣慰。 她派人在大安境内各地建起的几座大仓,今年就能装不少,估计要不了两年,就能被装满,只要有了存粮,她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但是当她看到其中一份看着十分光鲜的数据时,脑海里迅速想起的却是在前天的家宴上,二公主夫妻无意间讲起的一段经历。 说是他们路过余林府下属的一座县城时,听说那里的百姓因遭遇水灾,被淹了田地,有许多老百姓都是靠着家里存的菜干果腹,才能勉强度日,没有被饿死。 二公主的本意,虽有感慨那些穷困百姓生活不容易的意思,更多的其实是为夸赞朝廷推主广那些异域来的高产量蔬菜种植,在关键时刻所发挥出的重大作用。 这本来没什么,底层的穷苦百姓在遭灾后,没有被迫流离失所,还能有存粮果腹,已属幸运。 可是对比何殊此刻看到的这份秋收数据,这其中的问题可就大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曾见到余林府奏报境内遭遇水患后,何殊又派人叫来门下省的官员,找出今岁春夏二季的灾情上报记录,再次确定这件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这些年来,朝廷在接到地方上的灾情奏报后,首先考虑的从来都是如何赈济灾民,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而不是向官员追责,毕竟天灾不比,它是随机的,充满太多的未知与不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却让她看到一份隐瞒灾情,粉饰太平的秋收奏报,让何殊瞬间意识到,这绝对不只是一桩虚报功绩的案件。 随即派人召来郭风远后,何殊神情严肃的嘱咐对方道。 “先派人暗访,不要打草惊蛇,孤要查清楚,这里边到底存在怎样的秘密,竟能让他们选择瞒报灾情,只管放心大胆的查,必要时,可就近调动当地可靠的驻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郭风远的经验,也能敏锐的意识到,太子所说的这件事,绝对事关重大,肯定不只是地方官员为了让自己的政绩看着光鲜,瞒报灾情那么简单。 为免打草惊蛇,他以需要调查余林府附近府县的一桩案子的名义,叫来他能确定其身份清白的手下,其中就包括左书意。 接到上官的指示后,左书意的心中其实有些犹豫,因为他的妻子已然有孕,他实在不想在此时离开对方,只是面对上官的安排,也相当于是信重,他又不好直接拒绝。 沈素月在听说丈夫的犹豫后,态度坚定地回道。 “这是好机会啊,你不在京中,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在,我若遇上难解之事,请他们帮忙就行,家里的杂务,有黄婶他们帮忙做,京中的治安环境,你也知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若因我怀孕的事,耽误了你的前程,我才会感到遗憾。” 左书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就是你怀孕这么辛苦,我帮不了你也就算了,还不在你身边陪着,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同为仕途中人,沈素月很清楚像丈夫这样的末等小官,能有机会入部里最高上官的眼,被对方亲自指派任务的意义。 “这是郭寺卿对你的重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失望,你用心做事,争取能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来不就行了,反正现在交通便利,路上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左书意想想也是,这才放下心中的为难。 “好吧,我一定会争取能早去早回,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朝廷对孕期女官有优待,若有不适,一定不能强撑,该请假就请假,要按时去看疗养院那边请诊,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去沈家,有什么难题,要多问问奶奶和表姨……” 沈素月有些无语的制止住一说起这些,就会没完没了的丈夫。 “好了、好了,自从我被查出有孕后,这些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我早就记清楚了,你就放心吧,我和孩子肯定没事。” 虽然嘴上不再絮叨,但是左书意随后就买上一大批东西去沈家,说了自己将要出外差的事,以及想将有孕在身的妻子托付给沈家的请求。 沈继川没好气的点着左书意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你不过是要出趟外差而已,最多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就搞得跟什么似的,还有,素月是我孙女,我们照顾她,乃是分内之事,哪里用得着你这么见外地买这些东西?你稍后怎么拿来的,怎么拿走。” 左书意赶紧回道,“爷爷,不是我见外,是我离京后,素月肯定会常过来,就想提前先买上一些,不能总让家里为我们破费。” 沈老太太接过话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还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话,家里又没将素月当客人对待,你爷说得对,你们现在都是该为朝廷好好做事的时候,有我们在,你就别太惦记家里,等到你的官位也升起来后,将来不也能像昌逸那样,夫妻一块调职,走哪儿都在一起,多好。” 那也正是左书意的目标,所以他迅速打起精神道。 “奶奶说得是,我一定会努力的,卓弟给家里来信了吗?他应该快到了吧?” 现在提起自家孙子,沈继川的心中就充满无限的欣慰与自豪。 “昨天收到信说,他已经进入新三省境内了,只是那边的路差,跟我们大安的路没法比,想要到地方,估计还需要些时间,为防不测,卫西军还特意派出将士护送他们去赴任,那些将士会就地成为驻军,有自己人在,这安全方面,我就放心多了。” 虽说西月已被纳入大安版图,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在双方百姓心中的内外之分,还会相当明显。 提起沈卓,左书意也是真心感到佩服。 “卓弟是真的很厉害,还是朝廷考虑周到,有卫西军的将士在,不仅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他们到任好,也更方便展开工作。” 沈继川欣慰地笑着点头,“是啊,能为朝廷效力,是我们的荣幸,朝廷待我们可不薄,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啊,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辜负朝廷的厚望。” 虽然知道这是沈继川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每次见到他们,都少不了念叨几句,左书意还是郑重其事地应下。 他知道这是对方对他们的最大期待,为此,他甚至可以不在意自家唯一的孙子离家去千里之外,不能在身边尽孝,只一心为孙子能得朝廷重用,能为朝廷多效力而感到高兴与自豪。 与此同时,睡一觉醒来,觉得全身到处都痛得杨卫正在忍痛活动胳膊腿,不时还要捶几下腰,挥退周围侍候的人后,小声问二公主。 “娘子,你说,太子这是不是在坑我们?” 虽然二公主心里已经十分肯定,对方就是在坑自家与大姐家的男人,但她表面上却摆出‘你想太多’的神情。 “怎么会?你昨天没听到汪林他们说,太子也曾与父皇这般比赛,他还能坑自己不成?还是你锻炼得少,才会在用力太过后,反应这么大,大姐夫肯定不会像你这样。” 杨卫顿觉不服,“不可能,换谁来,都得吃这苦头,你是不知道,既要达到全力以赴的效果,还要配合父皇的速度,控制好适当的距离,既费心力,又耗体力。” 二公主他们昨日有在一旁观赛,当然知道这里边的不易,笑着安抚道。 “好吧,辛苦相公了,不过能让父皇玩得尽兴,你与大姐夫辛苦点也值,我们常年不在京中,能在父皇面前尽孝的机会少。” 太子不仅亲自陪他们的老爹玩,还亲自研究出这种能让老爹玩得尽兴的方式,让二公主觉得,自家男人的这点苦头吃得一点都不冤。 “唉,就怕这次还没缓过来,太子就再次召我们进宫陪父皇。”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房的管事前来禀报,说是前日刚来过的冯校尉求见,已经被请到前厅了。 杨卫的脸上瞬间写满生无可恋,让二公主看着好笑。 “你且放心,皇弟做事向来有分寸,不可能会这么快就再次召你进宫。” 听到自家娘子的话,杨卫才觉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家娘子是位心有成算的,既然她会说得这么肯定,就不会错。 只要不是又召他进宫‘比赛’,一切都好说。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过去吧,免得让人家冯校尉久等。” 见冯校尉在周围没有人后,才开口问他们途经余林府时的一些具体时间、地点,以及听说过的一些消息,二公主夫妻都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多问,仔细将那段经历回忆了一遍,详细说了一遍,哪怕冯立又让他们回忆一下,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能让他们感到印象深刻的人与事,他们都很配合。 送走冯校尉后,杨卫转头对二公主轻声道。 “等我缓两天后,我们还是多进宫陪陪父皇或是母后吧,总感觉冯校尉这次来问的这些,不那么简单。” 作为在京中备受关注的公主府之一,他们只要在京中,就要面临许多邀请,有些邀请还是避无可避的那种,只能用进宫这一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搪塞。 二公主瞬间明白丈夫主动提出要多进宫的原因,但她有些不解。 “我们很少在京中长住,与各府都只是面子情,就算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我们身 上吧。” 身为嫡公主,她有这样的底气与自信,但是杨卫身为驸马,需要顾虑的显然要多些。 “不是怕牵连到我们身上,怕的是将要溺死之人将我们视为救死稻草,怨恨我们不该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些公主驸马都深得圣宠,若愿意为谁出面说情,肯定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想要争取一辆自行车,都得拿相应的功绩兑换,公主们想要自行车,则需排队购买,宫里会保护他们不受人欺压,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越过原则底线。 二公主知道他说的这些很现实,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这就是我不喜欢留在京中的原因,不仅要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应酬,还有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甚至是只有过一两面之缘的人,都想巴上来求办事,无视我们一直以来的态度。” 杨卫笑着安抚她道,“走吧,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虽然这件事不宜声张,不过我们还是得跟大姐和大姐夫说一声,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大姐夫在京中有不少同袍故交,需要更加小心一点。” 何殊不知道自己只是派冯立去确定了一下信息,就已引起杨卫的警觉。 收到郭风远递交上来的调查计划,何殊迅速看完后,将冯立从二公主夫妻那里问来的详细信息交给对方道。 “孤已查看过余林府附近的水利信息,那里作为昆江分支流域,没有什么大江大河,可以确定除了前些年修筑的水塘、引水渠外,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河道工程,基本可以排除水利贪墨方面的可能,所以你要想想,在不曾出现过泥石流的区域,山中为何会突然泄洪。” 郭风远满脸惊色地骤然抬头看向太子,何殊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所以说,你制定的这个计划,”方向有些问题,不过孤能理解,为免打草惊蛇,你不方便调阅余林府的信息,这里有份余林府境内的山川舆图,你要收好,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孤不希望看到无谓的牺牲。” 当天晚上,郭风远拿出自己作为暗卫出身的看家本领,低调地来到崔景怀府上,拿出太子给的那份舆图,与其商定好详细的行动计划后,才悄然离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看到大公主与二公主两家常来宫中,何殊让人在宫内校场修出球场。 然后将最新制作出的三种球交给他们,不分男女与大人小孩,都能在球场上玩得十分尽兴,每天乐不思蜀。 虽然球,只是橡胶壳内装入填充物,再包裹上一层羊毛毡而已,球拍是用带有把柄的轻木板上包裹一层羊皮纸。 即便如此,也让首次知道这几种球类玩法的人,都能乐在其中,玩得十分高兴。 眼看正宁帝除偶尔上朝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校场内,不是骑自行车,就是踢球、打球或是投篮,哪怕是与几个年幼的外孙外孙女们一起玩,也能玩得特别开心。 胡庆元和杨卫这两位女婿都对此感到有些难以适应,毕竟在他们此前的印象中,他们的岳父是位非常勤政,极具帝王威严的皇帝。 与现在正宁帝给人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好在岳父不怎么管事后,朝廷的政务并没有被耽搁,这让杨卫忍不住偷偷跟妻子道。 “若非知道父皇与太子感情甚好,而且太子还是父皇膝下独子,连我们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些是不是太子有意为之。”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夺权。 二公主瞥了一眼至今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二驸马,“谁跟你‘我们’,我才不会怀疑。” 她只会确认,更加确认这些年一直执政的都太子而已,很明显,随着太子长大成年,这爷俩已经有了直接摊牌,不再伪装的打算。 太子显然是因心疼他们的老爹这些年活得太受掣肘,才会有意让他们多陪老爹放松、开心一下,没让老爹继续坐在御书房里装模作样地耗时间。 二驸马赶紧解释道,“我说了我也不是怀疑,我知道是因父皇和太子的感情好,太子的能力也确实很强,父皇才会放权给太子,让太子代理政务。” 这是正宁帝对外的解释,他认为太子已经长大,需要多历练,所以让太子帮忙监国,代理政务,他自己则以身体不适的名义退居后宫休养。 因宫里早被彻底整顿过,‘身体不适’的正宁帝每天不是乐呵呵地与人在球场上玩球,就是与女婿们比赛骑自行车的消息,并没有被传到宫外。 二公主敷衍地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没有怀疑,你别打扰我练习空竹。” 看着只想自己玩的妻子,杨卫心中颇为失落,胡庆元来到他的身边道。 “走吧,我们去那边打网球,殿下打算将这些运动都设为比赛项目,在我们各军,更是设为竞技比赛,我可得好好练练,不能回去后,败给手下将士。” 他那些手下可不像他们这些给人当女婿的,需要想方设法地给老丈人留面子,只能败不能赢。 杨卫苦着脸接过球拍,“大姐夫找那些侍卫练手就好,我根本接不住大姐夫的球,捡球都能把我累得不轻。” 胡庆元却笑着回道,“趁年轻,多练练,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二妹夫的锻炼还是少了些。” 继从自家娘子口中听到‘锻炼少了些’的评价过后,又从大姐夫口中听到这句话。 最关键的是,当初他家娘子正是拿他的体力与这大姐夫作对比,不蒸馒头也想争口气杨卫瞬间变得斗志昂扬。 “大姐夫不要小看人,我可没少锻炼,走吧,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见杨卫突然态度,还放出这番豪言,胡庆元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欣慰地揽着连襟的肩膀道。 “这就对了嘛,我们可都是驸马,不趁着这些运动还没下式传开时,多练练身手,等到父皇说的那个全□□动计划,在大安全境传开后,败在别人手下,可就丢脸了。” 于是鼓足劲的杨卫再次被大姐夫给虐得十分凄惨,晚上回凤元宫用餐时,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皇后笑着责怪道,“你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为,天天都把自己累成这样,晚饭还没吃完,几个小的都快睡着了。” 大公主笑着回道,“大家在校场时都玩得开心,当时不觉得,过后才觉得累,不过这样运动确实挺有效,几个孩子现在不仅胃口变好了,也不像之前那么挑食了,晚上睡得也特别沉。” 二公主附和道,“不仅这些孩子,连我都觉得这种这些运动很有用,不再动不动就觉得身上没劲了。” 几人说话间,话题就转到了没在场的正宁帝和太子身上,皇后叹了口气道。 “你们父皇的身体不怎么康健,这国事只能落在太子身上,他现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陪你们父皇用过晚膳,交代完政务后,回东宫还要处理东宫的那一大摊子事,辛苦着呢。” 想到他们岳父在球场上奔来跑去的英姿,以及对方骑自行车的速度绝对可以超过绝大多数人的体力,两位当女婿的默默埋头苦吃,实在不知该怎么表态。 大公主却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幸有皇弟可帮父皇分担,父皇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皇弟大了,父皇和母后也能轻松些了。” 皇后面带欣慰地笑着点头,“是啊,就是你父皇近来太放松了些,在球场上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年龄。” “这样才好呢,笑一笑,十年少,父皇现在是越活越年轻了,这样挺好的,母后也可抽空去球场上锻炼一下。” 皇后矜持地回道,“本宫就不必了,我可不比你们父皇,手上还管着一大摊子事呢,虽然帮不上太子,更不能将手上的这摊子事也推给太子。” 听着她们母女三人一本正经地说着皇上‘很辛苦’、‘不容易’的话,对此保持沉默,是胡庆元和杨卫的最大尊重。 吃过晚饭,按例将两家的孩子都留在宫里后,两对夫妻出宫归家,回去的路上,杨卫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娘子,父皇身体真不好?” 听出对方话中的质疑,二公主不满的回道。 “这还能有假?父皇早年就曾患过头疾,头疾每次发作,就会痛得特别厉害,太医也束手无策,说来奇怪,好像自打太子出生后,就没怎么见父皇的头疾发作了,是不是,大姐?” 大公主点头道,“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好像还真是的,幸亏有太子在。” 作为正宁帝的女儿中年龄最大的两位,她们对当年在潜邸中的生活经历记忆最深,大公主更在当时就已隐隐意识到,她爹的头疾每次发作的诱因,都是压力太大。 穷惯了,经济窘迫这一点,还不至于诱发她爹的头疾,能诱发她爹的头疾发作的两大原因,一个是先帝处罚他那些兄弟的时候,另一个就是先帝关心他的子嗣问题时。 说到底,还是先帝当年给她爹带去的压力太大,让她爹总担心自己会有哪里惹得先帝不满,也落得跟那些兄弟们一样的下场。 而成亲十年,还没生出儿子的事,是她爹自觉最让先帝不满的事。 杨卫笑着活跃氛围道,“难怪外面人都说太子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肯定是因太子的出生,为父皇冲喜成功,让父皇旧疾全消。” 二公主很捧场地点头回道,“可能是吧,所以说,幸亏有太子在。” 大公主也 觉得这话不算错,毕竟若非有个从小就多智近妖的太子在,不仅她爹会因承受不住当皇帝的压力,为那些政务犯头疾,她们这些当公主的,也不可能会有如今这舒心自在的好日子。 毕竟她比二公主知道得更多些,知道她爹刚继位时,整个大安就只剩下一个空壳,还是负债累累,连想拆东墙补西墙的机会都没有的那种。 直到回上洗漱过后,上床歇息时,胡庆元才低声问道。 “夫人,事实上一直是太子在代父皇处理政务吗?” 成为驸马这么多年,胡庆元数这段时间进宫最多,与正宁帝接触得也最多,在正宁帝放飞自我,不在人前端着帝王的身份后,他已发现一些端倪。 听到皇后与公主们的谈话,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那个猜测让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他知道,自家那位连襟心里肯定也在犯嘀咕,只是真相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对方便选择装傻。 想到连她父皇都懒得再装了,大公主也就没再遮掩。 “大半是吧,父皇的性格太过慈软,太子生来不凡,打小就很有主意,性格也比较强势和果决,应该为父皇拿了不少主意。” 这话让胡庆元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当初被召入宫中时,被当时年仅七/八岁的太子,用一双充满天真好奇的目光看着,不动声色地审问时,心中莫名感到的紧张与无措地经历。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比他的眼神靠谱多了,胡庆元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能有这么一位储君,实乃大安之幸!” “是啊,大安之幸,也是我们之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宁帝以半退的方式,让太子逐渐走到台前的举动,当然在朝堂上引起了颇大的反响,有许多大臣都在心中质疑,或是想要劝阻正宁帝。 可惜他们在朝堂上劝,正宁帝直接以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已经长大,理该早些接受历练为由,直接将他们劝谏否决。 想在下朝后劝,却找不到正宁帝本人,由此可见他的态度之坚决。 随着时间过去,眼看皇上随心所欲地决定是否出席朝会,就算出席,朝会结束后,就找不到他人,将政务都推给太子,太子也确实将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批阅奏折的笔迹有所改变外,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别,朝臣们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这一情况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暗自生疑,他们实在很难相信,皇上将太子带在身边的效果竟能如此好,竟能将太子培养得与他的治国理念及处事风格如出一辙。 可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感到难以置信,事实就是如此,代理朝政的监国太子,虽然年少,却能明察秋毫,做事精明强势,在他们心中的积威日重。 以前在正宁帝面前,他们还敢仗着身份地位或资历,讨些人情,可是在太子面前,对上他那冷清的目光,那些自诩老资格的人,甚至不敢张口。 很快,众朝臣就已得到一个认知,就是见太子必须要有正事可说,没有正事,太子总能给他们找到事情做。 就差没有直接昭告天下,他太子殿下见不得朝廷上下有闲官,所有闲官撞到他手上,不分身份地位,都会变得不得闲。 没人知道太子怎么会有那么多活安排,除了编书之类的正经活,还有筹办各种五花八门的比赛,例如厨艺、卫生、书法、绘画等。 除了这些,太子还会安排人下乡在巡察,安排得还都是那种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让他们代表朝廷去乡下亲自参与庄稼的收割,并嘉奖那些正忙于秋收的贫苦百姓,行劝农之举。 还派负责编辑公开邸报的官吏随行,如实记录他们在一路上的言行,使得那些王公大臣心里气得骂人,表面上还要表现出深感荣幸和期待的模样。 正宁帝得知太子的这些安排,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 “皇儿这招高啊,你之前怎么不教教朕?朕要是早学会这种做法,也不至于这些年来,被他们给烦得忍无可忍了。” “儿臣此前也没想到,只是现在少了父皇帮忙过滤掉这些人,为免被耽误时间,打扰到正事,被迫如此。” 何殊此前是真没想到这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给正宁帝放假后,才发现少了正宁帝在一旁给她打辅助,有很多不便。 她需要处理的正经事务虽然没变,却被那些不好直接拒绝求见给占去大量时间,还很耗费心神与精力,大大降低了她处理政务的效率。 毕竟她是一个务实的人,实在没有耐心与那些怀有各种目的与心思求见的人打机锋,才会在一怒之下想出这招。 正宁帝心情舒畅的朗声笑道,“哈哈,被皇儿这么一搞,看来他们以后会越来越想念朕在的时候,好!” 何殊笑着给他倒茶,“想念也没用,放松过一段时间后,再让父皇回去坐那应付那些人,您恐怕也不耐烦了。” 正宁帝心情很好地点头,然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这是当然,哎呀,能离了那方院子,朕觉得身心都轻松自在了,再加上你给朕准备的那些运动,真是太有意思了,若非每天活动量大,朕肯定得胖上不少。” 说完,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皇儿早前不是一直想着让朕为你多 挡几年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虽说现在的生活让他十分享受,可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太子的辛苦上,他这心中就难免有些心虚愧疚。 何殊看他那有些犹豫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让她放弃之前的计划的真正原因,当然是过年那几天在‘梦’中‘看’到的那些,每每想到对方在另一个时空走向中,所遭遇的那一切,她就有些不忍,想让他在余生过得开心快乐些。 只是这个真实原因注定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她只能笑着回道。 “是因这次的全□□动推广计划,儿臣突然想到,您每天将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御书房里,哪怕有自行车,运动锻炼得不够全面,就想让您能拥有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没必要将时间花在应付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身上。” 正宁帝难掩感动地看着何殊,“有皇儿,实乃朕毕生之幸,只是这样一来,实在辛苦皇儿了。” 这是正宁帝的真心话,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些,他的心情就很复杂,既庆幸何殊存在,又为自己将责任与压力都丢给对方的行为感到惭愧与自责。 何殊真心实意的回道,“父皇不要自责,能生为父皇的子女,也是儿臣的幸运,人各有所长,我们能够互补,配合着撑起这大安的天下,或许是天意,我们都不过是顺势而为,各安天命而已。” 得了这番安慰,正宁帝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皇儿为大安苦心经营多年,才能有大安这盛世局面,也是时候该让天下人知道皇儿之大才了。” 何殊的那些功绩都被归在他的身上,不管未来如何,怎么都能让他享有盛世明君的名号,固然让正宁帝欣喜。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难免会为自己占了太子的功绩而感到心虚惭愧。 “父皇不要总在心里分什么你我,这盛世是我们爷俩齐心合作,才共同经营出的局面,这一切功绩,您都当之无愧。”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点头,只是晚上回乾元宫后,他转头就将二人的这番对话写在他的手札上。 他能坦然承认自己无力承担起大安这江山重担,也能做到不在意那些名声,他知道有些事他自己若不说,就算有人能猜得到,也不敢相信与确认。 所以他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将何殊以他的名义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记了下来,他希望世人能在未来的有朝一日,知道这一切真相。 何殊不知道她爹在背后的操作,会做出提前让正宁帝退下去的决定,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余林府的事,让她深刻地感受这世间人与事的不可控。 经过这十多年的用心经营,她自以为已在大安编织出一张大网,可以做到及时发现任何关键人物的异动。 但是余林府的事,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所谓山高皇帝远,真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想想也是,在她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即便天眼遍布全国各地,仍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层出不穷的涌现,让人愤恨无力。 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传递效率低下的时代,会潜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阴谋都不足为奇。 虽然目前并不确定那余林府的平静表象下,到底潜藏着什么,但有一点,就是那背后肯定藏着大阴谋,很有可能会牵扯到京中大人物的那种。 所以何殊有意让正宁帝及时退下去,由她自己站到台前当目标,在吸引各方的目光注意的同时,也吸引可能会存在的一些火力。 暗卫出身的郭风远深知皇上与太子所掌握暗卫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所以他从太子的话中听出那余林府内,可 能藏有大阴谋的消息时,深感震惊的同时,更觉意外。 在不曾出现过泥石流的区域,因一场不算大的雨,突然爆发山洪,导致几座乡镇被淹掉大片的田地。 在排除掉当地官员贪墨修建水利款项,导致辖区内的河道溃堤的可能后,能让郭风远联想到的只有偷挖矿,或是有大批人生活在山中,意外挖开了什么地下河道。 所以他回去就找老上司共商对策,不管那余林府的山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可以确定的是,这背后肯定存在实力背景雄厚的大人物,还有可能是京中的。 要不然,一般人绝对没能力可让县府两级的官员都为其遮掩,所以大理寺的调查行动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与此同时,为稳妥起见,他还找崔景怀借人,兵分多路对那一带进行暗访。 左书意是在跟着同行人员来到余林府境内后,才知道上面明面上让他们去顺阳府,实则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余林府。 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他只能选择听令行事,任由相貌普通的上官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然后换上破衣烂衫,在草地上抓了几把,让双手和指甲内,都沾满草尘与灰土。 随后几人背上篓子、拿着铲子,以采药村民的装扮进山。 再联想到来时的路上,半道加入他们这支队伍的上官,在途中教他们的一些常用方言,以及身份信息,左书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以当地村民的身份,去山里探查什么。 而山里能有什么?在大理寺工作三年的左书意迅速联想到私挖矿藏,还有就是豢养私兵,想到这些,他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 这大机遇也伴随着大风险,而他只能进,不能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在山间风餐露宿了多日后,当一行人背着已装满蒌子和布袋的药材,准备下山时,被突然出现一队身强体壮的人围住时,左书意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在这场计划中,扮演着怎样的身份。 被蒙上眼睛、捆成一串,拖拽着穿过茂密的森林与地下通道,来到一个豁然开阔的巨大山谷中后,左书意等人才被摘下蒙眼的黑布。 为他们易容,教他们本土方言的上官已经面带惊恐给那些壮汉作揖求情,表示愿意给钱赎身,求对方饶命,却引来周围那些壮汉们的大声嘲笑。 左书意等人也都按照上官的交代,配合的露出充满惊恐无措地神情。 那些人显然已经十分适应,或者说是很享受被人畏惧的这一幕,嘲笑完后,为首之人才满脸傲气地说道。 “来了这里,老实听话、好好干活,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敢不老实、试图逃跑,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只见几个壮汉拖着一具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走到距离他们这边不远处的一个坑口,随意扔了下去。 见左书意等人被吓得的呆愣在原地,成功取悦了将他们抓进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很得意,放了几句狠话,又安抚了几句后,便挥手让人将左书意带下去,安排活计。 这些正沉迷于自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前程的人,不会知道,随着左书意等人被带到这里,这处隐藏极深,四周布满各种机关陷阱与障眼法的山谷,就已正式曝露。 藏有上万人的山谷中,有近三成多人,都是身强体壮的中年大汉,五成多都是矿工,其近一成是负责后勤供应的人,以及负责冶炼矿石、制作各种武器的工匠。 因为这里不仅有一座煤矿,还有伴生铜、铁矿,矿藏储量十分丰富,丝毫不考虑安全问题的挖矿方式,使得挖矿的矿工死亡率颇高。 那些负责监工的壮汉,丝毫不将人命当回事,不时出谷抓人进来。 饶是在大理寺三年,已见识过各种恶性案件,这座对矿工,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矿奴而言,相当于是人间炼狱的山谷中的情况,还是成功颠覆了左书意的认知。 虽然从被抓进来,到山谷被九门提督府下属的步兵大营的人攻破,他只在这座谷内干了五天挖矿、搬运矿石的活,却足以让他感到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余林府的调查奏报被在第一时间送入京中后,何殊可谓是勃然大怒,当即派宫中禁卫出动,直接围了京中多处豪门大宅。 正宁帝和外孙女下棋下得正开心时,突然听说这个消息,赶紧来到御书房。 “皇儿,朕怎么听说你突然调巡防营的人与宫中禁卫联合出动,去抄家拿人了?” 这段时间一直过得风平浪静,正宁帝没察觉到朝堂上有任何异动,现在突然听说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大为吃惊。 何殊将那份奏报递给正宁帝,神情凝重地介绍道。 “是有这么回事,这是大理寺与九门提督府的人,在余林府调查一个多月,得出调查结果,这些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不仅豢养私兵,还私自挖矿、冶炼兵器,多年来,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通过各种手段,从各地至少抓了上万人充当矿奴,前后共迫害三千多人的性命,致五千余人活得生不如死,受尽非人折磨。” 这些还只是能从账册上可以看到的数字,实际上到底残害了多,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因为那些人很享受可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顺手抓、随手杀害的人,难以计数。 迅速看完奏报中的内容,正宁帝被气得怒容满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生而为人, 竟能干出这禽兽不如之事,将那些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父皇请息怒,儿臣最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那些执行人,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孤都不会放过,一定要彻查清楚,让他们都受到应有的惩处,以平民怨!” 正宁帝冷着脸点头道,“你尽管以朕的名义处置,怎么严厉怎么处置,朕不在乎那什么暴君之名,只要能让那些人为自己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即可。” 他这段时间过得格外舒心,也正因此,一想到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正承受着恶人的迫害,不是无端丢掉性命,就是活得生不如死,他这心里更觉痛恨不已。 正宁帝的话音刚落,就接到宗正锦王求见的通传,何殊迅速解释道。 “儿臣为防这几家首恶收到消息后相互串联,毁灭罪证,才会在接到确定消息后,第一时间下令将他们围住抄家,锦王的大女婿东阳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正宁帝冷着一脸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这么着急地来见朕,有何话说。” 宗正锦王是先帝的堂弟,在京中向来低调,向来安分,纵是疑心重的先帝,也因见他识趣,对其多有宽容,将其任命为何氏宗族宗正。 正宁帝登基后,也对其多有敬重,不说有多重用,但是对其也不存在什么打压。 知道余林府的事情后,见他在第一时间赶来宫中,让正宁帝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也不清白。 进入御书房中后,看到向来待其亲和的皇上,此刻正冷着脸坐在御座上,太子肃立在一旁,二人此刻都目光淡漠地看着自己,锦王不禁心中一凛,态度恭敬地向二人施礼。 “免礼,赐座!” 锦王赶紧谢恩过后,恭敬地坐到锦凳上。 “启禀陛下,臣是因为突然听说东阳侯府被抄家一事,心中疑惑,才想进宫求见陛下,了解一下情况,臣绝对不会因为两家存在姻亲关系,就为东阳侯府求情。” 听到对方这番听上去挺深明大义的话,正宁帝的脸色稍缓,开口的语气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你可知道东阳侯府在余林府的千山县做下的事?” 锦王赶紧拱手道,“还请陛下明示,臣在此前从不曾听说那什么千山县。” “如今已有确凿证据表明,他们在千山县豢养私兵,掳走数量多达上万的百姓开矿,私铸武器。” 锦王闻言,脸色随之变得异常难看,进宫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情况竟能如此严重,他想的是就算保不了东阳府,舍下老脸也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外孙与外孙女。 正宁帝说的每一条罪名,都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摘出自家。 “陛下,是臣年老无能、有眼无珠,才会失察,不知道女婿一家竟在暗地里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乃罪不容赦!臣死罪!” 正宁帝见状,叹了口气道。 “锦王叔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朕此番不会放过每一个参与者,但也不会牵连无辜。” 得了这句话,锦王老怀甚慰,恭敬地向正宁帝谢过恩后,才抹着因情绪太过激动而流出的眼泪告退。 虽然锦王看着像是不知情,但是正宁帝早就深刻认清这些人都很会演的本质,所以他直接转头看向太子。 “皇儿觉得,这锦王真清白吗?” 何殊淡淡地笑着回道,“锦王看样子确实不知情,但他那些儿孙,可就不一定了。” 锦王在京中素有老好人之誉,虽然谈不上广施恩,但是这些年下来,他在京中也积累下不少人脉 ,不仅因处事公正而在宗室中颇有威望,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弱。 只是他向来低调,很少在朝堂上出头,才会让人忽视这点。 而且暗卫的调查结果也可以证明,锦王府上下只一心守着现有的家产与俸禄过活,既不曾大肆圈占田地,也不曾经商,连何殊对锦王一家的印象都不错。 听到太子这么说,正宁帝就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事没跟他说,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想法,只是叹了口气道。 “这可真是儿大不由爹,他这一辈子过得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才能有今日,遇上自以为是,还野心勃勃的儿孙,就能将他一辈子的心血全都糟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朕不会同情他,要不然,如何对得起那数千上万的百姓。” 说着,正宁帝就忍不住感到心酸,他实在理解不了那些人的凶狠残暴,不明白有些人明明富贵至极,却要仗势伤害那些无辜百姓。 何殊温声安抚道,“时间不早了,父皇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肯定还有很多麻烦要应付,您要养精蓄锐,提前做好准备。” 正宁帝点头离开,何殊则在随后吩咐邱颜道。 “将你特制的安神香,分别给父皇与母后送些过去,不要让他们本人察觉,还有几个孩子那里,都要用上。” 邱颜听出她话中深意,瞬间脸色大变,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受惊吓? “殿下,形势竟有这么严重?” 何殊背着手,目光幽深地看向门外,神色平淡地点头道。 “不必紧张,我们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积怨已深,私下里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今只差一个导火索。” 也不是找不到机会,总会有一些有问题药材与食材,被以各种方式送到宫中,其中就包括被研磨成粉的断肠草种子,只是那些都被及时发现,宫里从没声张而已。 宫中禁卫被派出去大半,就是某些人期待已久的一个大好机会。 邱颜心中凛然,没有再多问,她心中清楚,太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现在既然这么说,就证明对方已在私下里部署好一切,有信心在皇上与皇后一觉睡醒前,解决掉一切危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开皇宫的锦王有种死里逃生之生之感,无比庆幸自己这些年的小心,即便是儿女姻亲,他也不曾多接触,还嘱咐家里人也要与那些亲戚保持距离。 要不然,那东阳侯府现在摊上这么大的事,作为姻亲,他锦王府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不是他不讲情义,唯今之计,只有在保全自家后,才能设法为女儿和外孙女儿周旋,对于他的大女婿和两个已成年的外孙,锦王已做好了最坏打算。 待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中,锦王妃等人迅速迎了上来,问他进宫后的情况。 锦王扫了一眼,就发现自己家长子不在,一脸严肃的问道。 “广文呢?” 锦王妃不知道丈夫为何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她还是赶紧回道。 “广文听说他妹夫家里出事后,就出去打听消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宫里怎么说?好好的,怎么就将东阳侯府给抄了呢?” 锦王神情凝重的回道,“事关重大,不要瞎打听,来人,去将府门都给关了,再多派几个人,去打听一下世子到底去哪里,让他早些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他的长子何广文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没到近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父王,您去宫里见到陛下后,陛下怎么说?” 锦王语气严肃地回道,“这次事关重大,别乱打听,先将王府的门都关上,近日都不要再出门,府上也不再接待任何外客,都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为今之计,我们能保全王府,就是万幸。” 听到他父王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何广文眼中闪过异彩,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道。 “这么说来,陛下相信父王,不管东阳侯如何,都牵连不上王府?” 锦王神情凝重地回道,“这是当然,本王对宫里的忠心日月可鉴,陛下当然不会怀疑我们锦王府,都回各自的院子,好好待着,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听出锦王的自信与肯定,锦王妃等人都松了口气,宫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派出禁卫军围抄东阳侯府,作为儿女姻亲,固然会担心出嫁的女儿,但是更担心的肯定是自家王府是否会受牵连。 “父王放心,我们知道轻重,能让宫里那么生气,直接派出那么多禁卫军围抄那几家,证明这次的事情肯定不小,父王在这种情况下,仍愿为大妹夫一家奔走的情义,大家都知道。” 想到皇上提到的事,锦王的脸色再次变得有些难看,他摇头叹息道。 “本王常教导你们,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一定要牢记在心,切不可去参合那些是非。” 听到他爹的这番老生常谈,何广文就下意识想皱眉,他最看不上的就是他爹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老好人做派,使得他们锦王府在京中籍籍无名。 但是考虑到眼下确实不宜节外生枝,所以他一脸忠厚地点头道。 “父王请放心,京里谁不知道我们府上一直以来的风格,从不与别家走得近,也从不惹是生非,要不然,陛下也不能这么信任我们锦王府,对吧?” 锦王满意地点头,让众人都各回各院。 何广文的心中也很满意,他很清楚自家父王的愚忠,也知道上面很吃他父王这套。 通过他父王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不难听出宫里虽然查出东阳侯府与千山县的事有关联,却没有怀疑到他们锦王府,这就是天赐良机。 而他父王去宫里走一趟,表明心迹,肯定能让宫里更加不会对他们锦王府起防备,也算是无意间帮了他一把。 与此 同时,正聚到一起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两家,此刻也都心情凝重,他们都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就已露出点苗头的事,现在已到将要收网的时候。 二公主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能将太子气得不管不顾,直接将禁卫军都派出去抄家,可见那些人家在余林府犯下的事,肯定是极其恶劣啊。” 杨卫迅速附和道,“娘子高见,陛下与太子向来怜惜百姓,能将太子气得这么狠,肯定没少死人,那些人家,这次算是完了。” 听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大公主忍不住失笑,但她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父皇和太子的脾气都很好,能将他们气成这样,可见那些人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脾气都很好?对小孩都特别有耐心的皇上确实脾气很好,但是太子? 不仅胡庆元和杨卫对此持保留意见,连二公主都忍不住仔细看向她大姐,眼中分明写着‘你是认真的?’。 大公主没理会二公主毫不掩饰地质疑,她是真心觉得太子的性格脾气都很好,虽因爱憎分明,做事可能显得强势了些,却心怀大爱。 胡庆元清了一下嗓子,直接转移话题道。 “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肯定特别严重,我们这段时间与京中这些人家少打交道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次被查抄的人家里,不仅有宗室,还有好几家是与宗室有亲的人家,例如那东阳侯夫人,就是宗室郡主出身,是他们妻子的堂姑。 平日里最喜举办各种宴会,尤其喜欢邀请公主们,为了亲戚情分,就算不耐烦应付这些,也不好太过拒绝,受邀请五次,总要去两三次。 若非这段时间以来,皇上以身体不适的名义休养身体,他们这些做女儿、女婿的正好可以用孝敬皇上的名义进宫,他们现在很难做到独善其身。 因为就算宫里相信他们的清白,也难免会让外人议论,这些坏了事的人家,也少不了会有人出面,求他们帮忙跟宫里说情。 几人都心情沉重的点头,杨卫随后感慨道。 “现在想想,太子真是时刻都心系百姓啊,我与娘子只是随口讲了几句沿途见闻,就能让太子从中发现问题,而且还是能牵涉到京中这么多人家的大问题,可我们当时,除了感慨几句那些受灾百姓的生活不易,什么都没发现。” 二公主理所当然地回道,“太子厉害很正常,他那头脑生来就与我们普通人不同,和他比这些,叫自讨没趣。” 胡庆元点点头道,“你们晚上就不要回去住了,先在我们府上住几晚,让府卫加强防备,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后再回去。” 大公主也跟着附和道,“相公说得是,为谨慎起见,你们就别回去了,反正这边一直备的有你们常住的院子,以免那有些人走投无路起坏心,我们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大姐夫是夷北军大将军,哪怕大公主府里的府卫大多都是夷北军的退役将士,说是老弱病残都不为过。 但是大公主府上的这些府卫,无论是从防守与作战经验上,还是从忠心与实力上讲,都能绝对碾压他们府上的大多数府卫。 所以二公主夫妻没有拒绝大公主夫妻的好意,坦然大方地道过谢后,就住到他们在大公主府上常住的客院中。 临睡前,杨卫还在开玩笑,“我们是不是太胆小了,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二公主不以为意的回道,“谁让你将我们留宿的事,和那些人家被围抄的事联系起来?就当我们是因和大姐他们的关系好,玩得不舍回去不就行了。” “娘子说得是,这么一想 的话,这心里就坦然多了。” 等到半夜被人叫醒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两口子选择留在大公主府的决定,实在太明智了。 “二公主、二驸马,大事不好了,有叛逆趁禁卫军大半都被派出宫的机会,发动宫变,带人杀入宫中了!” 听到这话,二公主夫妻穿衣服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抖,二公主强作镇定地问道。 “目前可知道贼首是谁?大姐夫何在?” 前来传信的大公主府女管事恭敬地回道。 “回禀二公主,大驸马早在听到动静,迅速安排好府上的防护后,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去支援宫中了,大公主说,形势应该还好,除了最初那阵子,外面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开始传出过动静,证明那些贼人除打进宫中的那批,还有人负责在城中制造动乱,可是随后就没了动静,代表负责京城安全守卫工作的九门提督府,可以及时控制住局面。 同时这也代表着宫里可能有所准备,不像那些贼人所以为的防卫空虚,以她那位皇弟的心智,连百姓的安全都考虑周全,又怎会在盛怒之下,做出让自身安全有漏洞的决定呢? 就算做了,那肯定也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些,二公主的紧张无措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安抚丈夫道。 “相公不用担心,这一切肯定都在太子的预料之中,那些贼人注定翻不出什么风浪,父皇与母后,还有孩子们的安全,也不用担心。” 看到此前还与他一般慌张的妻子,在听了大公主府管事妈妈的几句话,迅速冷静下来,变得胸有成竹,杨卫的情绪受其影响,变得平静许多。 他知道这意味着妻子肯定是想通了什么关节,才会淡定从容起来。 等到二妻二人被带到前院厅中时,看到大公主也是一派从容的态度,杨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心中暗却自感慨,公主不愧是公主,在这种紧要关头表现出的这份气魄,也与他这等普通人大不相同。 胡庆元的赶到宫门口时,看到正是一大群贼人拿着火铳,指着太子等人,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太子等人都给射杀的场景,心中顿时紧张万分。 迅速上前,却被后方的叛贼用火铳指住,阻止他们上前,胡庆元刚好听到被人护在中间的太子正嗤笑道。 “……不必藏头遮面,生而为人,就该敢做敢当,孤敬你老爹安分守己了一辈子,却养出你这个野心勃勃不肖子,真是可惜了!” 听出太子的话中毫无紧张之意,甚至都没有对这些叛逆的愤怒,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自信。 再看看那群叛逆如今被太子亲自带人堵在宫门外,连宫门都没能进去,胡庆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早有准备的结果。 只是那些叛逆竟然有门路搞到威力强大,日常禁用,管理极其严格的热武器? 为首的那个以面具遮面的人怒声道,“成王败寇,何殊,今夜就是你这个太子的死期,所以该感到可惜的是你,死在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你该死不瞑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面具人恨声说完,就下令让人直接射击,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幕,却让他在瞬间大惊失色,因为他费尽心机才搞到手的这批火铳射出的东西,竟然无法给对手造成任何伤害。 他们不知道,对于火器的管理,何殊尤其重视,怎么可能会给对方留下可以搞到这么一大批火铳与弹药的机会? 仅有的几枚真弹,已在他们试验威力时,被给用掉,因每一粒特制弹药,都是用大代价购买的,他们根本舍不得多用。 也就不知道剩下那些看着与真弹无二的弹药,其实都是训练用的空包弹,除了会给受到攻击的人身上,留下一道印记外,再无其他作用。 看着前方这些瞬间便从此前的底气十足,变得手足无措的这些人,何殊无声叹了口气的同时,直接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随即便有大批将士从周围涌出,直扑向那些叛军,还没从手中火铳只是样子货的打击中反应过来的叛军,尚有些懵。 忘了自己在拿到火器前,他们日常训练的都是武术打斗与刀剑类武器的使用。 为首的几个面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对方算计到,落入对方的陷阱,只是心中怎么都难以相信。 “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已经将禁卫军派出去了吗?” 何殊冷声回道,“孤若不将禁卫军派出去,如何能引得出你们,父皇自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大安国力蒸蒸日上,你们却为一己私心想要破坏这大好局面,实在罪不可恕!” 眼看自己明显是上了对方的大当,带来的大批手下在那些精锐将士的攻击下,几乎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大势已去,为首之人恨声道。 “大家都是□□、高祖的嫡系血脉,凭什么你们就能坐拥天下,我们却都只能俯首称臣?我不服!” 对方的这种心态,何殊并不意外。 “你若坦诚些,父皇与孤不是不可以给你们提供选择机会,你却选择铤而走险,你们自己死有余辜,只可惜你们那些无端受牵连家人。” 对方如受重大刺激般,疯狂地大声笑道。 “选择?什么选择,选择去海外的弹丸之地吗?我们何氏皇族坐拥大安这万里江山,我凭什么要去海外不毛之地,我可不是那些傻子,你们糊弄得了他们,我可不会上你们的大当。” 看着话音落下的同时,已被彻底控制住的那些面具人,何殊这才走上前,看着被摘掉掩耳盗铃的面具后,露出真容的几人,摇摇头道。 “你们大概不知道,自以为是的人,往往都是傻子,有自知之明的人,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不识时务,害人害己!” 在何殊看来,这些人还不如康郡王,同样是野心勃勃地自以为聪明之人,可是康郡王好歹能够及时看清形势,勇于放弃原本打算,抓住另外一个可以成全自己野心的机会。 只能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空有野心,却自诩聪明盖世的人,因为这些人只能看到权力光鲜亮丽的一面,丝毫没有要承担相应责任的认知。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草包,只因命好,就能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何殊有些同情地看着对方,“看来你平日里被人糊弄得不浅啊,竟然至今还认为孤只是一个草包太子?真是可悲,锦王的一世英名,败在你这个不肖子手上,实在让人唏嘘,带下去吧。” “你……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配合宫中将士将叛军都给拿下后,匆忙赶到近前的胡庆元道。 “殿下可还好?宫里……” 胡 庆元的话未说出口,就见崔景怀与冯立过来禀报,宫里一切安好,没等叛贼侵扰到后宫安宁,就已就将他们全都拿下。 何殊满意的点头,这才转向胡庆元。 “大姐夫不用担心,父皇、母后与孩子们都没受到影响。” 胡庆元此刻确实很安心,对太子而言,显然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早已提前为这些叛逆张好大网,等着将对方一网打尽,甚至没给对方留下侵入宫中的机会。 “殿下英明!” 眼看听着动静不小的一场宫变,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被解决掉,胡庆元直到回家后,仍觉有些缓不过神。 对他而言,不管是宫变的出现,还是结束,都有些毫无预料。 没人知道他在看见太子一群人被叛军拿火铳指着时,心中有多紧张害怕,即便他是个执掌二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 但是对他而言,与数十万敌军对峙时的心情,也远不及当时的心情紧张。 因为他深知那宫里不仅有他的儿女,还有他们一家的依靠,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的安全出了问题,对他们一家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 看到前去宫中支援的丈夫没去多久,就已去而复返,大公主快步迎了上去。 “相公,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父皇与母后,还有太子他们的情况如何?” 想到自己在一旁听到的那些消息,胡庆元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听说父皇与母后他们都安睡如常,没有被惊醒,毕竟太子早有准备,直接带人拦在宫门口处,根本没让叛军闯入宫中。” 现在想来,那宫门能有机会被打开,估计都是太子的安排,要不然,如何给那些叛军坐实‘发动宫变’的谋逆之罪呢。 不仅大公主有些懵,二公主夫妻也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大姐夫,您的意思是说,太子早就知道这场宫变,已经做好应对准备?可是太子不是将禁卫军派出去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段时间白日里常在宫中,虽然见太子的次数不算多,但也不少,没发现宫中氛围有任何异常之处, 太子昨日因突然接到的一份急奏而勃然大怒,直接下令让禁卫军出动时,他们就在宫里,只知京中有多家犯了大案,丝毫不曾察觉到其中还有许多算计。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叛军打头的应是锦王世子何广文。” 大公主闻言,下意识掩口,二公主直接道。 “锦王世子?竟然是他?都说他忠厚老实,没想到他竟也是个心怀狼子野心的,父皇与太子有哪点对不起他锦王府?他竟然想要篡位!” 想到太子的话,胡庆元叹了口气道。 “应当是因心性不坚,被人挑唆了几句,就生出这大逆不道的野心。” 大公主心情复杂地感慨道,“锦王,真是可惜了,用心经营一辈子,才让锦王府成为这京中谁都要敬三分的存在,结果却都毁了。” 二公主却愤恨地说道,“大姐这怜悯之心有些多余,有什么好可惜的,那锦王世子既然犯下这等大罪,他锦王府落得怎样的下场都不冤,若非太子厉害,现在该哭,该让人觉得可惜的,就该是我们了。” 他们是公主,一大家子的荣辱与皇帝、太子息息相关,若让那些叛逆得逞,他们都完了。 杨卫点头附和道,“娘子说得是,他锦王府深沐皇恩,不仅有世袭罔替的王爵,还担任宗正之位,那锦王世子更是文不成武不就,连他父王的本事都没有,却不知足,胆敢生出贪天之 心,实在可恨,活剐了他都不冤。” 大公主点头道,“我当然不会同情锦王世子,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死有余辜,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们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说是休息,其实只是想要回去好好平复一下心情,生平头一遭经历这种宫变,虽是有惊无险,也让他们饱受惊吓与担忧。 而何殊看上去游刃有余,可以牢牢控制住事件的进展,但她也是在将那些叛逆都给控制住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可是拿下那些叛逆,并不代表着事情的结束,所以她不仅没有休息与平复心情的机会,还要负责安排许多人与事,直接是彻夜未眠。 好在现在的她正值青春正茂,体力与精力都十分充沛,就算是熬通宵,次日依旧能以精神饱满的状态上早朝,在朝堂上公开惩处那些参与谋逆的王公大臣及其家族。 绝大多数朝臣,昨夜都过得十分平静,半夜不曾受到任何打扰,丝毫没有察觉到京中发生的异变,早上来上朝时,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如今突然听说昨夜有叛贼发动叛变,不仅试图在城中制造骚乱,还试图闯入宫中,好在被太子及时率护卫挡下,及时将那些叛逆都给拿下,才免去一场大祸,让朝堂上的许多大臣都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看到直接坐在大殿上首特设的侧座上,脸色平静的太子,心中更觉难以置信。 对于正宁帝不来上朝的事,他们已然习已为常,但是看太子的神情,怎么都不觉得像是刚经历过宫变的反应。 冷清的目光扫过殿内众王公大臣,将那众大臣的惊疑不定尽收眼底,何殊这才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父皇自登基以来,一直奉行亲贤臣、远小人的原则,一心为民谋福,为大安的江山呕心沥血,才致身体抱恙,不得不退居后宫休养。” “孤监政的时日虽短,但也自认尽心尽责,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却遭逆贼背叛,差点让他们攻入宫中,实在让孤心寒。” “诸卿能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安睡,能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继续上朝,是大安在父皇的治理下,吏治清明、将士们尽忠职守,反应迅速的结果,来人,带逆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宁帝一觉睡到天亮,感觉特别神清气爽,心情也因此而变得特别好,昨日看到那份奏报后,生出的那些郁气,已然随着一夜好眠而消失。 坐在桌前用早餐时,就听说大公主夫妻与二公主夫妻来给他请安的通传,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让人进来后,他向正在行礼的四人摆摆手道。 “免礼,今天怎么都进宫这么早?” 而且还是直接先来乾元宫见他,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都会先去凤元宫。 见正宁帝不仅精神饱满,心情也很好的样子,四人都十分确定,皇上对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儿臣等人昨天见父皇为余林府的事动怒,有些担心,就想早点过来看看父皇。” 正宁帝笑着摆摆手道,“有太子负责处理那些事,朕放心,怒归怒,也不会一直放在心上,要不然,朕早被那些人给气坏身体了,你们来得这么早,用过早膳吗?都坐下一起用些吧。” 见桌上食物因种类多,量颇多,几人也没客气,从善如流地坐下一起吃了起来。 心中却少不了为太子的手段心生感慨,那么大的一桩事,竟被对方给瞒得滴水不漏,让皇上至今毫无所觉。 “父皇这段时间以来,不再每日上朝,这气色明显变好了许多。” 正宁帝笑着点头道,“这是当然,都说这人上了年龄后,瞌睡少,朕却不然,自打将前朝的那摊子事都交给太子,早上没人掐着时间喊朕起床后,朕睡得越来越踏实了,睡得好了,心情就好,心情,这胃口就好,身体也好。” 几人都跟着附和,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决定不当那个扫兴的人。 于是当正宁帝在女儿女婿们的陪同下,其乐融融地用早餐,探讨起各自早上都喜欢吃些什么时,丝毫不知此刻的朝堂上,正经历着一场必将载入史册大变故。 何殊正式在人前露出自己锋芒,不再借正宁帝之口,也不再借正宁帝的名义,直接宣布对那些叛贼的处置。 不仅有夜间被在现场拿下的那些为首的面具人,还有被那些人供出来的共谋。 有那没有出面,自认行事隐秘,此刻却被当朝摘掉官帽的大臣大声哭着喊冤。 “殿下,臣是清白的啊,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也不曾与这些乱臣贼子有往来,求殿下明鉴哪!” 何殊神情严肃地回道,“孤早说过,孤既不会冤枉哪位,也绝对不会留下漏网之鱼,大理寺会给诸位留下申辩机会。” 后面被发落的这些大臣,尚有被押入大理寺受审的机会,但是那些直接参与发动宫变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仅他们各家皆步东阳府等人家的后尘,已被围抄,如锦王世子这等首恶,都是直接被判处菜市口斩首。 朝廷已有数年不曾当朝发落重犯,直接往菜市口的刑场送人,可见何殊对这件事绝不轻饶的决心。 满殿的大臣都不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这是袭宫叛变、谋朝篡位的谋逆大罪,谁都不敢沾边,包括那些整日将仁义挂在嘴边的御史大夫等人。 包括因工作上的事情,与锦王走得相对较近一些的何广成,他与何广文虽是同辈,但他比何广文年长十来岁,说是看着对方长大的都不为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忠厚本分,非常懂礼的堂弟,竟然是个胆敢做出袭宫之举的野心勃勃之辈。 与大部分朝臣都没注意到昨夜动静的人不同,因他家附近出现有拨叛军,被遍布城中各地的巡防营将士给及进截住,双方发生打斗时,被他府上的护卫注意到,还 及时禀报于他。 知道事关重大,他没敢去谋什么救驾之功,只是让王府加强戒备,同时也在心中暗自猜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同时又如此不识时务。 而他想来想去,都不曾往何广文身上想过。 毕竟他在昨天听说过东阳侯府出事,与其有着姻亲关系的锦王赶紧进宫求见皇上,离开皇宫时,虽然神情凝重,却并不慌乱的消息。 在何广成看来,这意味着上面愿意相信锦王的清白,没有将其女婿府上犯的事,牵连到锦王府头上的态度。 谁知这短短一夜过去,这锦王世子竟成了带头发动宫变的叛逆之首,让何广成忍不住感慨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但他丝毫没有看在与其父有些交情的份上,出头为判处斩首的堂弟说情的打算。 听到内侍宣读完那些人的罪行后,何广成对何广文等涉谋逆案的重犯,更无半点同情。 只是难免会在心中为锦王感到痛惜与遗憾,对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才有锦王府如今的局面,结果却被这个既贪又蠢的儿子毁掉一切,还要搭上全家都不得善终。 听说自己被当朝判处斩首,却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情,他的父亲甚至没来上朝,何广文这才隐约意识到因自己的行为,为家人带去多大灾祸。 心中生出无尽悔意的同时,想要借自己的宗室身份求情,大声哭着求饶,表示自己只是一时糊涂,被人怂恿了几句,才会一时冲动。 可惜他犯下的是这等绝不容恕的滔天大罪,何殊半点没有犹豫和心软,直接让人将他们拖了下去。 “尽忠职守,不去做这种违法乱纪,害人害己的事,咱们就能共书明君贤臣的佳话,总想着自家的利益,弃朝廷与百姓的利益于不顾者,孤断不能容忍,这些试图颠覆朝纲的乱臣贼子,就是前车之鉴!” 早在何广文等人叛贼被拿下来,正式的清算就已开始,锦王府自然是首当其冲,在被围抄之列。 自睡梦中突然被叫醒后,听到管家说自家突然被围抄时,锦王还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待他匆匆穿好衣服,赶到前院时,见到的正是亲自带人围抄锦王府的崔景怀。 他很肯定,自己在白日里进宫见皇上与太子时,不曾触怒过他们,他们也确实相信了他的清白。 而他也确实不曾参与余林府一案,他女婿一家肯定是因了解他的性格,从不曾在他面前漏过口风。 可是宫里突然派九门提督府的人,在半夜来围抄他们锦王府,实在出乎锦王的预料,毕竟这虽是先帝朝的常见现象,却是当今继位后,从不曾做过的事。 等到锦王忧心忡忡地来到前厅,见到浑身透着肃杀之气,衣襟上甚至还沾有深色痕迹的崔景怀时,锦王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开始狂跳。 瞬间生出的不祥预感,让锦王下意识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可他还是强作镇定的拱手道。 “崔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已然跟陛下说明情况,我锦王府虽与东阳侯府是姻亲,却从不曾参与那什么余林府之案。” 对于锦王本人,崔景怀还是比较敬重的,所以他并没有拿乔,而是郑重其事的躬身向对方施了一礼后,才开口道。 “半夜叨扰,还请王爷见谅,贵府世子伙同他人,在京中制造动乱,带叛军袭宫,臣此来是奉太子之令,查抄锦王府!” 听到这话,锦王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倒在地,幸被身旁的管事及时扶住,他努力咽下口中的腥甜,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锦王很想说自己相信儿子,对方没胆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他心里清楚,以对方的 身份,既然这般兴师动众的亲自率人前来查抄锦王府,就知道这事假不了。 但是锦王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他沉声问道。 “胡管家,世子在哪里?世子可曾出府?” 扶着锦王的胡管家早被崔景怀说的事吓出一身冷汗,此刻听到锦王的质问,赶紧回道。 “回禀王爷,属下只知世子是在戌时中,带着一些护卫出府,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若早知道对方带着人出府,是去干这种掉脑袋的大逆不道之事,他怎么也不敢帮着对方隐瞒。 锦王顿觉心如死灰,喃声道,“本王再三嘱咐过你们,府上近日一定要关门闭户,所有人都不许外出,你们就这么糊弄本王的?” 这才不到一个晚上,就被捅出这么一个天大的娄子,将他锦王府的这么多人送上绝路。 见到锦王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崔景怀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深知自己的职责。 “王爷请节哀,事已至此,您还是想想府上要如何将功折罪吧,锦王世子乃是带人袭宫的首恶,被在现场拿下,罪无可恕!” 锦王现在对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儿子痛恨不已,已经顾不上在意对方的死活。 “子不教,父之过,老夫甘愿认罪伏法,只是我这府上其他人,何其无辜,竟然也要受那孽子的牵连,还请崔大人帮忙通融一下,帮忙带句话给陛下,罪臣死不足惜,求他看在老臣一生尽忠职守的份上,给府上其他人留下一条生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正宁帝是在早朝结束后,才知道昨夜曾有叛军差点攻入皇宫的事,是何殊亲口告诉他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惊慌才对,可事实上,他的心情竟然很平静。 可能是因他知道的时候,本该让他感到惊心动魄的一场宫变,已然尘埃落定,连那几个祸首,都已被拉出去砍头,让他生不出半分的参与感。 “还是皇儿当年说得对啊,这皇位看着千好万好,稍有不慎,就会将我们一大家子都坑死在上面,我们这些年兢兢业业的打理这江山,到头来,仍有人会惦记着要将我们赶下去。” 何殊能够理解自家老爹的失望与愤怒,“父皇不必在意那些徒有野心的跳梁小丑,若非有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与努力,又如何能够做到像这般,让这么一场叛变结束得悄无声息,没给朝廷与百姓造成什么重大损失呢。”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的心中确实得到不少安慰,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也太胆大了些,竟然敢让人配合那些叛贼的谋划,让他们拿到那些火铳,若万一那经手人有异心,或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差错,拿给对方的真弹药怎么办?那可是威力强大的火器。” 何殊耐着性子继续安抚道,“父皇多虑了,若非有万全的把握,儿臣肯定不敢这般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儿臣肯定不会让自己为了不值一提的小人冒险。” 正宁帝这才满意地点头,“皇儿心中有数就好,此事可一不可二,下次再发现这等贼人的伎俩,一定要尽快出手处置了,不可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 何殊笑着点头应下,她这次打的是引蛇出洞,趁机将那些在背地里动手脚的人都一网打尽的主意,才会给他们留下既可坐实罪名,还能让他们将暗地里培养的人手都派出来的机会。 干完这一票大的,整个朝堂皆可趁机仔细清理一番,以后肯定不用再这么麻烦。 毕竟那数量多达小一万的叛军,有大半都潜藏在普通百姓之中,以无懈可击的普通人身份生活着,其他人则都遍布在各府或是各衙门中。 若不多费点心思,可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将那些人都给钓了出来。 说完这些后,正宁帝又忍不住感慨道。 “之前听你提到锦王的儿孙有野心,朕还以为你是因为查出锦王虽不知道余林府的事,他的儿孙却与之有牵连,没想到锦王竟然养出这么个心比天高的东西。” 虽然何殊在口口声声地说‘可惜’,但她可不希望自家老爹会因此而同情锦王府。 “父皇,那何广文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们可不能对锦王府手软,否则,很容易给后来者留下侥幸之心。” 以锦王府的宗室身份,诛九族什么的,肯定不现实,毕竟自家与对方正是未出五服的亲族,但是对于锦王府的其他人,也绝无赦免其罪的可能。 正宁帝没好气地瞪了何殊一眼道,“朕又不傻,当然知道轻重,若非皇儿治下严谨,提前做好应对,真要让那何广文之流成事,现在就该锦王府的那些人入主这皇宫了。” 到那时,他这一大家子,连出嫁的几个女儿在内,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正宁帝虽在心中为锦王感到可惜,但他丝毫没有宽恕对方的想法。 何殊赔着笑道,“父皇英明,有您的支持,儿臣这底气就足了。” 正宁帝却皱眉道,“不是早说了,像这种脏活,由朕来做,或是以朕的名义做吗?你还是太子,又是这种情况,实在不宜现在就沾这些。” 即便明明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但是太子当朝判处那些人斩首,依旧容易给人留下不仁、不慈的非 议。 何殊此前的确存在这方面的顾虑,毕竟她的计划是要以女儿身堂堂正正的登基继位,一个好的名声,将会是她的加分项。 但是在经历过这些事后,她已想通了,与其想为自己谋个贤德太子之名,让人敬,还不如早些让人见识到她的强势与威严,让人畏。 “父皇不必多虑,没什么不宜的,既然事实已经证明,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努力经营的这些声望,无法阻止那些野心勃勃的叛逆之辈,我们就要及时调整方向,让人知道并记住我们不仅可以施恩,还执有雷霆之威。” 正宁帝对此表示支持,便没再就此多说什么。 崔景怀回宫复命时,不仅带回的有锦王的请罪书,以及他为给锦王府其他无辜之人求条活路,上交的几箱藏有许多宫闱、皇室以及一些世家大族秘闻的东西,还有锦王亲自动手将何广文一脉全部毒杀,后以死谢罪的消息。 听说锦王如此决绝的先一步做出选择,何殊只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现行的连坐制度,她并不支持,但也不是全然反对。 毕竟在这个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代,个人犯事,享受惠泽的肯定是其亲近之人,那些被诛连的人,未必无辜。 就像这次的事,连正宁帝都能想得到,成王败寇,若让那些叛贼得逞,何广文上位成功,受益的绝对是锦王府,何殊又岂会想不到? 到时候连锦王这个有名的老好人,都不一定会同情被他儿子踩着尸骨上位的这些人。 不仅如此,可能还会想方设法将她与正宁帝塑造成残暴无能之辈,从而美化洗白他们的谋逆篡位之举。 所以何殊不曾打算取消这种制度,只是在具体实施时,会要求相关部门调查清楚,尽量撇开那些虽在血缘关系上有牵连,却未享受到惠泽,真正无辜之人,例如郭风远与宋太师。 若没有那些看似苛刻不人道的法律约束规则,将会有更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 “锦王府夺爵,锦王一脉自宗室除名,先将锦王府其余人押往宗人府候审。” 想到昨日刚见过的那位老人,何殊终究又加了一句。 “锦王生前应当为自己的身后事做过准备,取消一应礼制,直接将他葬了吧。” 崔景怀恭敬地应下,知道对锦王而言,这也算是他求仁得仁的最好回报了,要不然,凭他儿子犯下的滔天大罪,他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都不冤。 对于昨夜发生的宫变一事,何殊虽然不打算将之公布在邸报上,但也没有特意隐瞒,所以下朝之后,就开始有风声传了出去。 这种事肯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所以何殊不仅先主动向正宁帝坦白,坦白完后,又亲自去凤元宫请罪。 皇后听说之后,有些后怕地抚着/胸/口,但她随即就瞪向大女儿与二女儿。 “我说你们今天怎么看着都与往日有些不同,原来合起伙来瞒着本宫这么大的一件事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二公主很想说,真正瞒着所有人的分明是太子,他们只是担心会吓到对方,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而已。 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大公主从善如流地直接笑着请罪。 “是儿臣们的错,还请母后恕罪,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怕将听来的三言两语说给母后听,会吓着并误导母后。” 何殊知道自己这事做得有些不当,可是再重来一次,她仍会做出瞒着二老的决定。 毕竟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心性坚韧的人,不仅心里存不住事,容易在人前露馅,而且他们容易受到惊吓,若被叛军袭宫一事给吓出个好歹,太过伤身,她还顾 不上照顾他们。 “没让父皇与母后知道,是儿臣的意思,大姐夫昨日听到动静,曾在第一时间带着府卫来宫中救驾。” 皇后闻言,脸上露出些笑容。 “如此甚好,这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最可靠,想你们父皇与先帝,对锦王一脉都不薄,没想到竟然养大了那一家子的胃口,袭宫叛变,亏他们想得出来,真是自寻死路!” 说这话的皇后脸上难掩肃杀之气,毕竟不只是一位深居后宫的女子,执掌宫中产业这么多年,论眼界与能力,她可不比谁差。 二公主附和道,“母后说得对,那何广文应该是上了谁的大当吧,还真以为他是宗正之子,若能成功,可以得到宗室承认,就能顺利当皇帝?真是无知又可笑,怎么死都不冤。” 何殊又说了一下锦王已在亲自处置掉何广文一脉后,已经以死谢罪的事。 二公主随即问道,“锦王虽有其罪可悯的地方,但是皇弟不会就这样放过锦王府的其他人吧?” 何殊摇摇头道,“不会,一切都将按律处置,孤顶多会看在锦王的份上,让人看着些,不让其他人遭受什么折辱而已,孤已下令将锦王一脉夺爵除族。” 听到锦王一脉落得如此下场,让此前还对锦王一家愤恨不已的众人,此刻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皇后叹了口气道,“将一大家子连累到这个凄惨境地,也不知道那何广文可曾后悔,他锦王府本能享有世袭罔替王爵,真不知道他这是在折腾什么,真以为这皇位是个人上去,就能坐得稳的?” 若是如此,她丈夫又何至于让他们的太子打小就担起重任,为大安殚思竭虑,过得如此辛苦? 亲自给向正宁帝与皇后请罪,讲明情况后,何殊要忙的事情还多,就没再多留。 让何殊没有料到的是,次日的早朝上,正宁帝不仅亲自出席,还命人撤下此前在旁边为太子准备的座位,在满朝文武大臣的不赞成中,将太子直接牵到他的御座上坐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虽然已在这旁边坐了一个多月,但是除了小时被正宁帝抱着坐过皇位,长大后,这还是头一次。 何殊深知这意味着什么,感激正宁帝愿意毫无保留的给予她这一切的同时,再次确定,自己这辈子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下方的大臣认为此举与礼不合,正宁帝目光锐利的看向对方道。 “且不说太子监国以来的表现,就凭太子刚立下的平叛之功,朕就算是现在将皇位直接传于太子,太子也能担得起,尔等凭什么质疑?这既是朕的皇位,也是太子的皇位,朕坐得,太子就坐得!”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再无话可说。 下朝后,何殊郑重其事的下向正宁帝拜谢。 正宁帝却伸手托住她,制止住她道。 “皇儿心怀大志,有自己的计划,为父不勉强你,你既然决定立威,为父便助你一臂之力,朕与皇后都盼着皇儿能早日实现计划。” 何殊下保证般的回道,“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与母后失望!” 正宁帝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父皇等着!” 这次的袭宫叛变事件,让正宁帝彻底明白了何殊拒绝现在继位的原因,现在确实还不是好时机。 尤其是在何殊想以女儿身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继位的情况下,如今的大安看似已在他们掌握之下,但是十余年来经营下的根基,终究还是有些不稳。 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究竟还潜藏着多少未知的阴谋,谁也无法肯定。 这次虽然曝露出一大批,可他们绝对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 在太子本就女儿身,他这个皇帝无子的真相还没曝露的情况下,就有人敢生出不臣之心,试图逼宫。 若真相现在曝露,势必会给朝局带来更大的动荡,也会给那些野心之辈提供冠冕堂皇的叛变理由。 虽然有心想帮太子铺平道路,扫平一切障碍,可他实在没有那个能力,提前让太子坐上她早就有资格坐的位置,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太子做的。 对何殊而言,正宁帝的这个决定,确实能为她的计划提供莫大帮助。 能够提前坐上那个代表着皇权的位置上,她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代正宁帝执政,也能让满朝的文武大臣提前适应与接受她的身份地位。 人都有惯性心理,这样一来,等到时机成熟后,她以新身份坐上去时,面临的阻力势必会更小,更容易让人接受。 听说正宁帝继退居后宫‘休养’后,又在许多大臣的不赞成声中,亲自将太子扶到自己的皇位上坐下,还当朝宣布,他的皇位他坐得,太子也坐得,让许多人都感到难以相信。 毕竟那可不只是简单的坐个位置那么简单,那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皇位。 也是先帝为了不让别人染指,不惜弄死、打压、圈禁、废黜、流放许多位亲儿子,到死都不舍放手的皇位。 二公主听说这个消息后,忍不住跟大公主吐槽道。 “真不知道父皇与太子在折腾什么,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们可都清楚得很,父皇想要早点当太上皇,过清静日子的心思,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太子早点继位不就名正言顺了,何必又是搞监国,又是让太子提前大位,他们也不嫌麻烦?” 大公主也觉得这件事情中,透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总觉得这其中的事,好像不那么简单,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回道。 “二妹且慎言,太子毕竟年少,登基继位太早,容易让人不服,让父皇多扶一程,更稳妥一些。” 二公主看着 对方道,“大姐说这话,是认真的?都到这种时候了,您还说这种话,是想糊弄妹妹我,还是糊弄你自己呢?父皇与太子这些年来,到底是谁扶谁,谁心里没数?” 大公主正色道,“就算有数,你也要憋在心里,不要随便说出来,太子现在不愿正式继位,肯定有他的顾虑,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尊重他们的一切决定。” 二公主举起一只手道,“好吧,我明白大姐的意思了,您放心,除了您面前,我连母后那里都不会透露半个字,如他们所愿,就当是一直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学那个最精明的老三。” 二公主十分肯定,三公主肯定是她们姐妹中,最先确定某些真相的人,毕竟她是可出入御书房,最接近真相的人,可对方这些年来,从不曾在她们面前透露半点口风。 大公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对我们这些托庇于父皇与太子的人而言,有些真相并不重要,你不要总是对那些耿耿于怀,我们帮不上他们的忙,能不给他们添乱,就是大功一件。” 二公主仔细一想,发现事情还真像她大姐说得那样,纠结于她们的父皇与弟弟中,到底是哪位承担起了这江山重担,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甚至连是亲爹坐皇位,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坐皇位,对她们而言,都不重要,因为这些对她们的生活与处境并无多大影响。 “大姐说得是,是我有些着相了,可能是因为这心中始终难以相信,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能这么大,太子他也太……厉害了些。” 大公主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道,“我看你这辈子都过不去‘兔子宴’的坎了,在这件事情上,你完全也可以学学老三。” “学老三出仕?我也不是那块料啊,而且我一直觉得,之前性格温软的老三后来变得那么强势,喜欢较真,尤其憎恨试图挑唆、蒙骗她的人,也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大公主对此无言以对,岂止是二公主会这么认为,她其实也有所猜测。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建议你出仕,总之就是你在人前说话一定要多注意,尽量不要提及太子就对了。” 正宁帝十四年秋,注定会在大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场宫变,牵扯出大批势力。 正宁帝亲自将太子扶到自己的皇位上坐下,自此开启双圣临朝传说。 余林府的千山县,被曝出一桩涉及上万名无辜百姓的惊天大案,引得大安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坐在皇位上发号施令的何殊再次在人前展现她的强势,直接下令,将所有涉案势力,根据他们的涉案程度,合族都送去充做矿奴或矿工,株连相关亲族。 太子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为那些死伤在千山县的无辜百姓报仇的态度,可谓是毫不掩饰。 也让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百姓们,无不为此拍手称快,都能从中体会到太子对老百姓的关心与爱护。 前有正宁帝这位为他们这些百姓做了许多实事的好皇帝,后有何殊这位监国代执政时,就已展现出体恤百姓的态度,处事公平坦荡的好太子,让百姓都对自家的未来充满期待。 正宁十五年到时,何殊不仅接到杜乐贤托舰队带回的安宁岛规划图,还有一些安宁岛上出产的一些特产。 近十万的海外迁民工程,已然正式完成,安宁岛上气侯温热,迁居到岛上的百姓适应很好,已经在工匠们的带领下,开始筑城修建正规的港口,打造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园。 吃着用安宁岛那边进贡的椰子煮的鸡,正宁帝一边感慨道。 “看来这椰子不管长在哪里,味道都差不多,听说安宁岛上发现了大片的橡胶 林,这次还带回不少橡胶?” 何殊点头道,“是啊,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有了安宁岛可以供应帮忙供应一些橡胶,自行车与那些球的产量,也能适当提升一些了。” 除了自行车、车胎与球,在研制更多的橡胶制品方面,也能更大胆一些,毕竟安宁岛上的橡胶林规模极大,生长年限更久,产量尚在大安现已种植的橡胶林产量之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橡胶供应产量增加后,何殊打算在水师战舰上都装备上靠球,可以减轻船舶停靠、碰撞时的撞击力,增强战舰的安全指数。 正宁十五年这的新年,宫里过得颇为热闹,何殊也没有再做那个奇怪的‘梦’,这让她松了口气。 毕竟‘梦’中那些内容实在太过凄惨,容易让人产生压抑情绪,哪怕明知那些与现实完全是两回事,身在其中时,也难免会难受到悲伤与无奈。 三公主没回京、四公主被圈禁的事,虽给宫里的团圆添了几分遗憾,但是大公主与二公主两家都在京中的事,让正宁帝与皇后的心情都很好。 与何殊在御花园中散步消食时,正宁帝忍不住感慨道。 “唉,这年龄大了,好像特别喜欢团圆,还是像这样热闹些好啊。” 先帝朝时,因为皇子皇孙多,每次宫中举行家宴的规模都很大,一个大殿都能坐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到正宁帝登基后,这种家宴还不及那些普通大户人家的家宴热闹。 何殊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母后又要开始操心小六、小七的亲事问题了。” 见她一副头大的模样,正宁帝心中了然,“你母后又将这事交待给你了?” “嗯,可是儿臣与小六、小七相处不多,对她们的性格脾气与想法一无所知,能给出什么主意啊?” 在她的几位姐姐看来,是她们看着她长大的,可事实上,从何殊视角看,分明是她看着几位姐姐长大的,虽然同样相处得不多,却对她们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但是对于那些妹妹,何殊是真心不怎么熟悉,仅有的了解,都是来自正宁帝与皇后偶尔的提起。 正宁帝心很大地挥挥手道,“皇儿不必烦忧,小六和小七都是没什么大志的,到时候还像去年那样,在宫里举办一场相亲会即可,能不能相中,看他们自己的缘分,朕再从旁帮她们把把关就行。” 何殊闻言,长吁了一口气,“也是,有父皇在,跟妹妹们的母妃们也好商量,肯定错不了。” 让正宁帝看着好笑,“你啊,总算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儿臣非圣贤,又总想凡事都能取得个好的结果,会被难住很正常。” 何殊也笑,正宁帝的后宫相较于先帝时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清静。 可是一二十个嫔妃,大多还都来自京中大族大户,肯定会少不了一些私心与攀比,她们的女儿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些影响。 虽然六公主与七公主的母妃都是正宁帝在潜邸时的老人,就出身背景而言,不及后来的那些嫔妃高,何殊也不想沾手。 皇后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但她身为皇后,是这些公主们的嫡母,那些嫔妃向她提要求,她就不能无视,毕竟这种事也将直接关系到她的贤后之名。 如今有正宁帝亲自表态愿意负责这件事,对那些公主与嫔妃而言,绝对是个莫大的荣幸,不管将来如何,都与她和皇后无关。 当然,她也不会完全撒手不管,在初选与确定人选时,肯定要出些力,不能让她的那些异母妹妹们所嫁非人,给他们添乱。 说起后宫的这些人与事,正宁帝也是一肚子牢骚,忍不住低声吐槽道。 “现在想想,朕当年就该态度强硬些,少纳些,现在倒好,她们近半人的娘家,都被我们给清出朝堂,或是处置了,虽说都是事出有因,但是朕每每想起,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父皇实在不必想太多,我们公平行事,并非蓄意打压,有什么好愧疚的,没让她们娘家犯的事牵扯到她们身上,已经是 父皇开恩的结果。” 说这话的同时,何殊迅速想起另一件事。 “儿臣让人做过婚姻方面的一些调查,结果表明,凡近亲成婚者,许多都没有好结果,不仅难孕,就算有孕,也有一定的概率生出痴傻儿,或是先天有残缺的孩子,儿臣已经打算在年后开印后,在大安全境公开调查结果,禁止三代以内的近亲成亲,连表亲在内。” 正宁帝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朕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何殊为他解释道,“没有进行过相应的调查取证,很难发现这些概率性的现象,有些近亲结合的第一代并无异常,但是第一代的后代中,也容易出问题。” 正宁帝迅速想起他所知道的一些近亲成亲案例,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么说来,莫非先帝当年的元后生下的孩子无一成活,也与此有关?” “不好说,但是从目前的调查结果上看,近亲结合生下的孩子体弱早夭的现象,实属常见。” 正宁帝点点头,但他随后想起一个问题。 “皇儿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调查?” 何殊坦然回道,“儿臣希望能在大安境内实施优生优育政策,肯定要多用些心,事实表明,有些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近亲成姻的这些弊端,年龄过小成亲,对孕育子嗣一事,也十分不利。” 正宁帝迅速意识到她的打算,“皇儿这是不仅打算禁近亲结姻,还打算提高成亲年限?如此干涉百姓姻亲之事,百姓们能接受?” 何殊很有把握地回道,“婚姻的根本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只要朝廷公开相关的调查结果,他们会接受的,毕竟是为子孙后代考虑。” 不接受的,朝廷会制定相应的法规加以约束,就算初期不能接受,随着相关的认知深入人心,几代过后,这些法规也将成为世人自觉遵守的常识。 正宁帝发自内心地感慨道,“皇儿做事,果然周到,朕一定会为你的皇妹们把好关,不会让她们嫁给自己的表亲,今年就算能顺利给小六、小七订下亲事,也要晚两年再成亲。” 让正宁帝深感意外的是,开印之后,随着朝廷最新一期的邸报上,公开那些数据详实的调查结果,老百姓竟然没什么质疑,纷纷表示拥护与支持,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反对与抗议。 “这也明明是桩打破常俗的事,为何百姓们接受得如此快呢?” 他对太子的信任,是建立在无数的实证与默契上,老百姓们竟然也如此信任朝廷,信任到可以为抛弃过往的习俗,着实让正宁帝觉得费解。 “这便是儿臣早前就跟父皇说过的朝廷公信力,随着这几年相继在公开邸报上公开的事,桩桩件件都被证实,已经在百姓心中树立起足够的威望、信誉和影响力,他们相信邸报所刊内容的真实度,也愿意相信朝廷确实是为他们好。” 正宁帝点头道,“还是皇儿有先见之明,这公开邸报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实在超出朕的预料啊。” “想要积累这种公信力,需要漫长的时间与诚意,想要毁去,却很容易,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公开邸报的内容上把好关,绝对不容出现糊弄百姓的现象发生,父皇在这件事情,可要多用心。” 这话让正宁帝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十分有信心地保证道。 “皇儿放心,朕肯定会期期都认真把关,绝对不允许这上面出差错。” 到安西省后,亲眼见到原西月国境内的环境,以及百姓们民不聊生的生存状态,沈卓才对自己在梦中经历的那些有了几分真实与熟悉感。 现在的大安百姓,就算是最贫困的那些百姓,也有朝廷给 提供的扶贫机会,除非是懒到实在不愿动弹,只要还愿意动弹,就有机会赚取可保障生存所需物资的机会。 整个大安全境,可以说都呈现出的是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在进入新三省境内后,那种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让人看着就觉凄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可谓是随处可见。 到了地方府衙后,看到空空如也的仓库,分文不剩的账目,沈卓差点被气乐,这种情况与梦中的‘他’被打发到偏僻县城后,所面临的处境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现实中的他是知府,所面临的是一座被人为给搬空的府衙,下辖多座县城,需要为更多的百姓负责。 投入新职位后,忙于整顿吏治,鼓励流民就地落户、开恳耕地与发展种植,修护与整顿治内道路与卫生等事,忙得沈卓连过年都不得闲。 收到京中发来的邸报上,所公开的近亲结姻与早接结亲的种种弊端,沈卓暗自感慨之余,下意识生出一个猜测,就是太子是不是又被朝中大臣逼着立太子妃了? 但是想到那个已流传于大安朝野上下的‘命格’之说,沈卓笑着摇摇头,打消掉自己莫名生出的那个猜疑。 见到他看到邸报内容后的反应,跟着沈卓一起来安西省赴任的曹良平有些不解,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一期的公开邸报写的内容很有意思吗?” 沈卓直接将公开邸报递给对方道,“你自己看吧,这期公开邸报上的内容,与我们所有人的终身大事有关,你可要记住了,相信朝廷的准没错。” 自打来到这安西省后,曹良平特别期待来自大安的公开邸报,因为邸报中的内容总能让他感慨,他幸而生为大安人,若在这西月境内,以他家的情况,一家子早已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看完公开邸报中的内容后,曹良平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确实与我们所有人的终身大事有关,老太爷他们看到这些内容后,肯定不会再催大人结亲了,大人也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不过,这期的内容要公开吗?” 想到大安好歹还有同姓不通姻的规则,但是在这原西月境内,不仅表亲结姻是正常现象,连同姓的堂兄弟姐妹成亲的现象,都很常见的事,沈卓就有些头大。 “可公开,只是暂不强制实施,给他们留下一段适应与接受时间,府衙还可与当地那些有名望的人士,在府域内展开调查,印证朝廷的调查结果,这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曹良平叹了口气道,“这要是在我们文山府,朝廷公开在邸报上的这些内容,怎么可能会有百姓质疑?大家肯定都会直接遵从,朝廷可是一心为百姓,要不然,朝廷不惜投入的费劲调查这么多的百姓结亲与生育后代的情况做什么?” 沈卓对此也有些感慨,“是啊,只是特事特办,这安西省新纳入大安版图不过半年多,百姓会在心中存疑,乃是常事,我们都耐心些吧,万不可操之过急。” 这是沈卓从太子的行事风格中总结出的经验,多设身处地的站在百姓们的立场上考虑,确实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争端。 同时再辅以雷霆手段立威,表明自身的某些态度,在一些关系到原则的问题上,拿出应有的强硬手段,双管齐下,从而在最初起,就能在百姓心中确立自己的威望与地位,与‘梦’中的‘他’所经历的那些相比,少走许多弯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宁十五年忙完春种事宜后,何殊就收到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就是东宫器作坊成功制作出一样座钟。 看到这个座钟,何殊仿佛看到了手表在向她招手。 虽说这十几年来,她早已学会根本沙漏判定时辰,但是脑海里总会下意识将沙漏显示出的时辰换算成为二十四小时。 见何殊围着那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新物件转,脸上露出充满欣喜的笑容,正宁帝有些好奇。 “皇儿,这是何物?朕此前仿佛从没见过?” 何殊指着这个块头有些大,显得有些笨拙的大时钟介绍道。 “父皇,这个东西叫时钟,可以用来显示时间,您看,这分别是时针、分针、秒针……有了此物,时间可以变得一目了然,而且非常精准。” 正宁帝捻须笑着点头道,“嗯,听你这么一说,朕就明白了,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三根针竟能自动转动,有趣、有趣,回头给朕那边送一个。” 何殊笑着应下,“这是第一座成品,做工太过粗糙了些,等到下一座制作成功,儿臣肯定会让人给您送去。” 正宁帝满意地点头,然后说起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 “……不识好歹,为了拉扯自己的娘家,不惜赔上女儿,朕真不知道那秀嫔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宁帝登基后,连皇后的娘家都没机会得到多大恩泽,更别说他在潜邸中的那些妾室,以及后来纳的嫔妃。 秀嫔就是正宁帝的某位兄弟以关心的名义,强送给他的姬妾之一,娘家父亲是个七品小官,母亲生了五子一女。 此前还在皇后面前求情,想请皇后为她生的六公主指个好人家,结果事到临头,她突然改变主意。 为提升娘家的地位,让娘家可以享有荣华富贵,打算让六公主从她适龄的娘家侄子中挑一个当驸马。 若不知道近亲结姻的危害,只要六公主本人没有意见,正宁帝或许不介意成全对方想要提携娘家的苦心。 但在知道那些危害后,他就对这种近亲结姻现象特别排斥,也曾让秀嫔看过朝廷的那些调查结果。 可是秀嫔坚持认为近亲结姻已然存在那么多年,有问题的毕竟只是少数,有那么多正常的,六公主和她侄子或许就是比较幸运,不受影响的一对。 说起这些,正宁帝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做父母的难道不是希望自己儿女的亲事能够万无一失吗?那么高的出问题概率,她一个当母亲的就不知道担心。 何殊好声安抚道,“父皇勿恼,反正在小六的亲事问题上,征询秀嫔娘娘的建议,是尊重她为小六生母的身份,她若以为自己就能当这个家,坚持要做一些不恰当的决定,就有些太不识数了。” 正宁帝深以为然地点头,何殊这话算是说到他心里了,他算是切实体会到何殊在对人对事,为何总会奉行恩威并施的原则,有些人实在喜欢得寸进尺。 “六皇妹自己是什么想法?” 提起六公主,正宁帝刚有些变缓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那也是个不争气的,本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是不同意嫁表亲的,结果被她母亲哭着求了几次,就心软了,朕算是看出来了,我们在她身上花费的那些心血都是白费。” 何殊无奈地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以后禁止秀嫔的娘家人进宫,至于六皇妹的亲事,父皇看着决定吧。” 反正她根本不会给秀嫔娘家侄子参加‘相亲会’的机会,而这也是秀嫔求到正宁帝面前,被拒绝后,又怂恿六公主亲自出面表态的原因。 虽然说起这 件事时,正宁帝十分恼怒,但是跟何殊说过之后,还如愿以偿的从她这里得到支持后,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早知她娘家竟然怀着这样的狼子野心,朕就不该开恩,给她接见娘家人的机会。” 何殊点头道,“七皇妹那边的情况如何?” “她和玉嫔倒还好,没有提这种不合时宜的无理要求,要不然,朕得被她们给气死,朕不吝代价的好生培养这些女儿,还给她们每人都备上大笔的陪嫁,为的可不是让女儿嫁回她们的母族,帮助她们的母族发家致富。” 想到这些,正宁帝的心情就有些郁闷,他当年穷得度日艰难时,可没沾过妻妾陪嫁的光,如今那些人家竟然都将目标放到他的女儿们身上。 先有皇后的娘家蒋氏,现有秀嫔的娘家,将来说不定还有其他女儿的母族。 “只要父皇心中有数,能拿定主意,不管那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再怎么响,都无济于事,您实在不必为他们生气费神。” 说完这些后,正宁帝没有多逗留,这是他早已养成的习惯,遇上烦心事,就忍不住找何殊吐槽抱怨几句。 随着大公主与二公主两家在年后离京,宫里少了许多热闹,正宁帝的生活也变得寂寞不少。 何殊虽然看在眼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尽量多抽时间陪对方打球或骑自行车,有时还会叫上皇后一起。 不管是正在建设中的安宁岛,还是新并入大安的新三省,都为朝廷添了许多事。 为了能让百废待兴的新三省可尽快恢复生产,各项社会秩序与法规同大安接轨,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还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惯性的排外心理,让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很难将新三省看着自己人,对于朝廷在新三省实施的不上对错的现象,就需要何殊从中尽力协调。 想让新三省尽快融入大安,让大安百姓对大安生出认同感与归属感,这些必要的投入绝对不能省。 毕竟何殊不遗余力的将新三省的算计过来,图的从来都不是新三省能为大安带来的税收,而是能让大安在那个方向,可长治久安的边境安全问题。 原西月国所在的位置是个十分关键的战略要塞,如今将原本的西月纳入大安版图后,更方便大安在有着天堑相隔的一边部署防卫工作,极大地增强了大安的边境安全。 因大安朝廷对新三省的大手笔投入,新三省百姓对大安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安有钱。 有钱到不仅给他们这些贫苦百姓提供可以活命的救济粮,还出钱雇他们干活,为他们减免三年的税收。 对于这些一直承担着繁重徭役与赋税的原西月百姓而言,这是他们此前不曾想象过的待遇,也让他们对频繁出现在耳中的大安朝廷,充满好感。 随着冬季种下的农作物了收获的季节,发现官衙真的没有以各种名目收赋税的意思,只是悉心统计他们的土地、产量及人丁信息,让新三省的百姓们,总算对大安朝廷生出初步的信任与认同感。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又下达了的允许新三省的百姓迁居大安境内,还向新三省境内迁居一大批在家无恒产的大安百姓。 看到让他们府衙接收迁居人口的政令时,曹良平十分惊喜。 “大人,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马上就会有很多老乡了?” 沈卓正在思索这条政令的背后所透露出的深层次含义,听到曹良平充满期待的声音,他点头并嘱咐道。 “是啊,很多老乡,不过你们要记住, 新三省的百姓也是大安百姓,可不能存有什么厚此薄彼的心态。” 曹良平笑容灿烂的回道,“那肯定不能,我就是觉得,周围多些原大安人后,能听到熟悉的乡音,交流更方便,不像现在,小的学了半年多,才勉强听得懂本地人的话,说起来仍然费劲。” 这话让沈卓的思路变得豁然开朗,朝廷往安宁岛迁民近十万,是为了确保安宁岛的首批居民都出自大安。 那些居民哪怕远居海外,肯定依旧会坚持并发扬大安的习俗,对大安保持认同与归属感。 朝廷往新三省迁民,名义上是考虑到新三省因多年来遭遇战乱,人口凋零、土地荒废现象严重,从大安迁居一些百姓过去,可补充当地的人丁缺口,帮助推动当地建设与发展。 可事实上,朝廷还有借迁居百姓影响新三省的百姓,帮助新三省加速融入大安的目的。 大安早在多年前,就在境内全面推行统一的官话,想让语言文字与习俗都与大安存在不小差别的新三省,彻底融入新三省,仅靠他们这些大安官员的努力,势必需要较长时间。 但是随着大安直接往新三省境内迁民,相当于是直接以强势的态度,帮助新三省的本土百姓归化并融入大安。 这次的迁民,也算是给他们这些官员提供莫大的帮助,虽然与此同时,也相当于是添了不少事,但沈卓觉得,相较于收益,值! 而沈卓不知道的是,何殊决定再次大规模地迁民,固然有着他所分析出来的这些文化交融之类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目的。 就是她发现朝堂上的这些官员的‘门户’之见实在根深蒂固,用语言很难说服他们,所以她干脆做出这个决定,让大批原大安的百姓迁去与原西月百姓混居。 这样一来,看他们还如何坚持那些内外之分?给新三省的百姓提供的优惠待遇,迁居过去的大安百姓也能享受到,看他们再以什么理由拒绝她的一些提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往新三省迁民的事告一段落时,时间已经来到正宁十五年秋,返航船队带回了幕浮岛的瑞国因频繁遭遇海盗袭击,从而导致瑞国边境护军损失惨重,希望能够得到大安水师的援助的消息。 虽然这是何殊早在将瑞王一行送到海外时,就已等着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的到来速度之快,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距离瑞王开国,时隔仅两周年,就已走到这一步,可见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大航海时代的大环境中,瑞国所面临的压力之大。 当然,这其中所关系到的某些权力和利益的算计,何殊也能大致猜得到。 毕竟正像她最初所预想的那样,幕浮岛外来户的身份,将会成为瑞王统治幕浮岛的最大短板,很容易因此而受钳制。 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其中难处,并主动做出了选择。 所以何殊欣然收下瑞王托船队带回的那些礼物,没有拒绝瑞王的出兵请求。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将这件事大大方方地公开在邸报上,让大安境内百姓知道,朝廷是出于人道主义,才会应瑞王所求,派兵支援海外邻国。 这是展现大安的强大,扬大安国威的大好机会。 而大安的百姓在听说这件事后,也确实都因此而生出与有荣焉之感,为大安的强大而感到自豪,认为大安派兵帮邻国打海盗之举,乃是充满仁义的正义之举。 与此同时,何殊还不忘让人在里面带私货,借此机会一再强调国防的重要性,这难免会让朝堂上的部分文臣感到有些不爽。 可是随着何殊正式走到台前后,所展现出的施政能力不在正宁帝之下,还完美继承了正宁帝一直以来的执政理念与风格,积威日重,他们也不敢将那点小心思露出来。 许多大臣都不明白在大安国泰民安,边境威胁也被逐一清除掉的情况下,为何正宁帝和太子不仅没有减少对各军的投入,也没有裁军,甚至还有年年增兵的计划。 对屯居边境的各军训练也抓得特别紧,说是时刻都在准备战斗中也不为过。 要知道以往的那些帝王,在这种盛世太平的大环境中,基本都会选择重文抑武。 何殊没法给任何人解释一个国家若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会在未来遭遇怎样的欺凌,她只能直接付诸实际行动。 看着瑞王这次献给大安的这些‘出兵资金’,正宁帝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看来瑞王这次又大出血了啊,出这么多,莫说请水师帮忙打海盗,就算是请水师直接驻扎到幕浮岛,我们也划算啊。” 何殊笑着回道,“父皇怎知人家不是本就打着这个主意呢?” 听到她这话,正宁帝顿时面露惊色。 “这怎么可能呢?让其它国家派兵帮忙驻守自家,莫说瑞国现在是个独立的国家,就算是大安的属国,他也不能这么做啊,瑞王又不傻,怎会不知这里面的轻重。”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到何殊那一脸笃定的神情,正宁帝的底气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足,但他仍然想不通,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瑞王可是个十分厉害的精明人。 “正因知道轻重,瑞王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大安可比幕浮岛上的那些本土势力可信多了,是我们帮助他、扶持他在幕浮岛上位,幕浮岛上的本土势力,却有可能做出挑唆岛上本土居民,一起针对他这位外来王的行为。” 正宁帝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看来瑞王在那幕浮岛上的处境看着光鲜,实则有些艰难啊,若我们大安真应瑞王所求,往幕浮岛派驻将士,岂不相当于是将瑞国变成我们大安 的属国?” 何殊却道,“变成属国,会让瑞王在幕浮岛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更受当地百姓的排斥与反感,不过我们可以结为盟国,以和平友好的名义建交结盟,帮瑞王增强他在幕浮岛的威望与影响力。” 正宁帝有些狐疑的转头看向她,“皇儿该不会是早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要不然,她的反应能这么迅速?让他感到有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的早有预谋感。 “怎么会?儿臣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顺应其势而已。” 听到这个回复,正宁帝心里就有数了,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对于皇儿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朕不知道,也不打算过问,朕只希望皇儿在遇事时,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顾此失彼,毕竟大安才是我们的根本。” 这两年来,大安先是在海外多了一座岛,又将原本的西月国划拉到自家版图中,如今又要以友好盟国的身份,出兵帮瑞国打海盗守地盘,实在让正宁帝感到压力山大。 毕竟他深知海外交通不便,信息传递不便的种种弊端,有些担心何殊将大安的势力触角扩大到如此地步,容易陷入尾大难掉的窘境。 何殊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态度认真地解释道。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做这些,都是有考量的,从船队与水师带回的信息看,外海的一些国家都已开始在海上发力,他们的舰队驶向哪里,就会将哪里据为己有,而且是以残暴的殖民方式占据那些地盘,我们做不来那种事,但我们也必须要做好应对,不给那些外海的异邦留下可危及我们大安的机会。” 考虑到管理等方面的不便,何殊没有建立日不落帝国的野心,但她想要做的是,让大安与周围的岛国结盟,结为以大安为主的利益共同体与防御战线。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之尚早,毕竟现在的大安在海外所拥有的除了安宁岛,就是目前已经主动伸出橄榄枝的瑞国。 与此同时,左夫人正脸色凝重地看着丈夫道。 “王爷,真要这么做吗?就怕大安的军队一来,会成为那些人的把柄,让您变得更难。” 瑞王目光坚定地回道,“就算如此,我也要这么做,我们是大安人,我宁愿将这幕浮岛变成大安的第二座安宁岛,也不会便宜了那些外人。” 这世上永远不缺忘恩负义之人,两年前,幕浮岛上的那些百姓大多都很感念他们的恩德。 两年下来,经过他的用心经营与治理后,幕浮岛上的民生经济逐步得到恢复后,有些吃饱了饭的百姓,在某些有心人的挑唆下,逐渐开始生出异心。 海盗频繁袭岛事件,确实给瑞国造成不小的损失,但这其中到底藏着多少利益权衡与权力角逐,只有他们这些执棋人心里清楚。 听到丈夫的话,左夫人的脸色稍缓。 “大安可看不上这个麻烦,你没听说,那安宁岛的面积不比这幕浮岛小多少,本土居民本就少,还被海盗给祸害得所剩无几,大安直接迁过去近十万的百姓,直接能将安宁岛彻底变成大安的地盘。” 瑞王苦笑着摇头道,“是我错估了这些异族的道德,他们心中没有道义方面的信仰与原则,想要教化,还需要较长时间。” 可是那些本土势力太过急功近利,没给他留下这个时间,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搞小动作。 哪怕他手下也拉拢的有批本土势力,但是架不住对方做事太没低限,双方相互较量下来,各有得失。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要请外援,既然那些人总拿他是外来者的身份攻击他,他就亮亮实力,直接请大安出兵帮他镇场子,威慑那 些心思浮动的本土势力。 这幕浮岛在经历过早前的连年战乱,又有大批壮丁在出海当海盗后,身死海外,人口数量也就不到一百万的样子。 再这么耗下去,死得更多,瑞国还谈何发展?与他不顾自己一大把年龄,还坚持选择出海的初衷相违背。 说起教化的问题,左夫人忍不住皱眉,她出身自当年在大安最有底蕴的世族左氏,虽是女儿身,从小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 都说合城是边境要塞,民风彪悍,不通礼仪,可她在合城生活十余年,不仅不觉得边境百姓‘不通礼仪’,还住出了感情,很喜欢那透着豪爽与直接的民风。 直到来了这幕浮岛后,她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不通礼仪,这里的男女关系混乱,不讲究什么人伦纲常,与他们大安的民风环境截然不同。 那些早已刻在大安人骨子里的常识性东西,这里的人丝毫不以为意,这种差别,让她至今仍觉难以适应。 “不知陛下收到王爷的手书后,会如何决定,若能应允,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已经听说大安直接在安宁岛驻扎一支水师,又在大安境内里征召新兵,扩充水师规模的消息。 瑞王心情复杂地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吧,朝廷此前应该是无意在海外占岛,不过安宁岛的出现,可能让上边的态度有所改变,想来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若朝廷早前有意在海外占岛,幕浮岛离大安的距离更近,大安若想拿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完全不用便宜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接到朝廷的调令后,赵晋仁即刻率领已经整装待发的水师出发,前往幕浮岛,随行的还有负责出访瑞国的鸿胪寺官吏。 时隔多年后,鸿胪寺总算接到这种正式的外交访问活动,让鸿胪寺上下都兴奋无比,颇有种总算等到出头之日的感觉。 若非瑞国出于某些顾虑,还没有遣使者来大安,也就是双方目前并未正式建交,鸿胪寺卿恨不得亲自出这趟外差。 不过众人心里都明白,大安应瑞王之请遣使出访瑞国,就是在表态。 有了这次的出访达成的默契,接下来的建交,将会是件水到渠成之事,他们鸿胪寺总算能够再次发挥应有的重要作用。 而何殊在安排好水师出兵的事宜、鸿胪寺的出访事宜后,就将精力投入到在大安的秋收,以及教席与大夫的考级事宜上。 虽有几个地区分别遭遇到轻重程度不一的灾害天气,对秋收的粮食产量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是各省的粮食总产量仍然高出历史记录。 只是分别列出大安各地的粮食产量后,一眼可以看出新三省的产量是最拉后腿的那个,新三省总产量最高、亩产最高的那个省,也不及大安其他省份中表现最差的那个省的一半。 这还是新三省今岁还算风调雨顺,没有遭遇什么灾害天气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那新三省境内,都有大片的肥沃田地。 早在往新三省派驻官吏时,何殊就曾考虑到那边的农业水平较为落后的现实,特意抽调出一大批的司农官员,负责指导新三省的农业生产事宜。 在大安为新三省供应了大批优质农作物良种的情况下,这么低的产量,着实让何殊感到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也让她从中深刻的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大安虽是以和平手段将新三省纳入大安的版图,但是那些百姓对大安的认同感并不高,大安官员在当地的工作难以开展。 唯一能让她稍感欣慰的,是新三省中有几个府的产量表现还算出色,达到了大安产量在及格线以下,表现较差的那些府的平均值。 考虑到会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何殊没有因此而训诫新三省的官员,只是回头就让人将正宁十五年的秋收数据刊在公开邸报上。 正宁帝看到初稿后,赶紧来找何。 “皇儿,那新三省毕竟是新纳入我们大安的,这么做,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朝廷派去的那些官员,也都还算尽职尽责,这样多打击人哪,而且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省份的产量,是逐步提高的,早些年的产量,比这新三省的产量多不了多少啊。” 何殊笑着扶他坐到一旁道,“父皇这是误会儿臣的想法了,儿臣将这些公布出去,可不是为了打击大安派去的官员,而是为了能助他们一臂之击,想要敲打的目标是那些本土官员,想要刺激的对象,是那些本土百姓。” 是人都少不了攀比心理,时隔一年之后,那些百姓现在多少都已接受西月国不复存大,他们已经成为大安百姓的事实。 同为大安百姓,大安其它地区的粮食产量,尤其是同类作物的亩产,产量差别竟能如此大,势必会感到心痛与不甘。 毕竟在朝廷为他们免除税收的情况下,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的,不管是因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还是因为他们怀着排斥心理,才会选择不听从大安官员的安排,如今受损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通过这些详实而又直观的数据,甚至可以让他们一目了然的看出自家的损失有多大,对于新三省的本土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个莫大的刺激。 正宁帝仍有些不大肯定,“你确定这 么做后,不会让新三省的那些本土居民对大安更为排斥,不会让朝廷派去的那些官员寒心?这么一公开,可就相当于是让他们在大安全境丢脸。” “目前看来,确实有些丢脸,但这丢的只是一时,等到一年后,这些数据都提升起来后,就会成为他们实打实的功绩,能被派到新三省去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是傻的,他们会明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收到朝廷送来的最新一期邸报时,安月省的巡抚张长平瞬间领会到上面的用意,乐得差点忍不住在人前失去表情管理。 在安月省任职一年,积累下的各种不满和郁气,都因此而消散大半。 他觉得论损人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出那位之左右,随着那位已正式站到台前,光明正大的直接执政,所做出的种种决策,都让张长平十分确认自己的某些判断。 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是因太子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一直接受皇上的亲自教导,才会出现两人的执政理念与风格一脉相承,毫无违和的现象。 连这种看似公开公平的操作中,都透着某些损人劲儿的风格,绝对是那位一直以来的惯性操作。 见拿到邸报张长平在扫了几眼上边的内容后,差点忍不住当众失态的样子,他手下的属官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一期的邸报上,又传出什么重要消息了吗?” 张长平闻言,瞬间收敛心神,努力露出难掩沉重的神情,摇头叹气得将手中的公开邸报传给左下首的属官。 “确实是重要消息,与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有关系,本官实在被这上面的内容给刺激到了,丢脸哪,这真是太丢脸了,本官为官数十载,还从未这么丢脸过,而且还是在全大安的百姓面前,丢尽这张老脸。”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刚才明明察觉到对方在看到邸报上的内容后,心情仿佛变好的样子。 现在却又摆出这么一副痛心疾首、备受打击的模样,这喜怒无常的反应,实在让人无措。 好在最先看到公开邸报上内容的官员,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赶紧接过话,才不至于冷场。 “大人,朝廷将今岁秋收数据公开出来的意思,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够知耻而后勇,督促我们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要更加努力,尽快将新三省的产量提升上去,并没有让大人丢脸的意思。” 第二位属官一眼看到新三省今秋的粮食产量,与其它省份相比,明显要少上一大截的数据统计图,则是眼前一黑,深觉这个差距实在大到离谱,很难让人不受刺激。 “大人,我们新三省的情况比较特殊,想来,朝廷应该能够理解的。” 说这话的属官自己都心虚得不行,平均亩产差距实在太大。 最重要的是,新三省中有几个表现最优秀的府县,产量也能达到一定水平,表明新三省的土地质量并不比大安其它省份差,绝大部分府县的粮食产量低,应该是差在官员治理水平或百姓的耕种水平上。 张长平脸色沉重的回道,“就算朝廷能理解,本官也理解不了,这一年多,朝廷对新三省,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扶持,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修路、修水利,对于这些,诸位心里应当都有数,如今一年过去,我们新三省的表现却如此差强人意,实在让本官深感羞愧啊。” 这话引来众人的请罪声与安抚声,张长平抬手制止下众人后。 “本官想过了,张大人之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知耻而后勇,我们确实要做到知耻而后勇,多安排些人手,将这份公开邸报尽快誊抄出来,抄成两种文字版本,给本官尽快张贴出去,不仅本官要知耻,希望我们安 月省的所有人,都要知耻!” 说完,他便以羞愧难当模样,脚步沉重的起身离开,俨然一副忧心忡忡、压力山大的模样,就是离开的步伐迈得有些快,不快点他自己演不下去。 曹良平在看到最新一期邸报上的内容时,心情很好。 “大人,新三省这次真是太丢脸了,今岁的粮食产量最低不说,与大安粮食产量最低的省府相比,差距竟然那么大,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出我们崇山府了。” 虽然崇山府的粮食产量也不算高,只能与大安那些产量低的州府相比肩,但是比起新三省的其它州府,说是一骑绝尘也不为过。 沈卓闻言,并没有因此感到自得,还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你可不能在外边这么说,新三省既是大安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共进退的整体,只我们几个府的产量还过得去,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曹良平赶紧应下,“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不会那么傻,出了这个门,保证什么都不说,就是看到大人这一年的劳心劳力没有白费,小的才会忍不住为大人感到高兴。” 崇山府的粮食产量,在新三省的惨烈数据中,显得格外一枝独秀,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沈卓自己的心里也清楚,他更清楚的知道,在份公开邸报在许多人看来,是朝廷在表达上边的不满之意,可他却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上边在给他们这些官员送助力。 每一位来自大安的官员,都能深刻的体会到新三省的工作不好展开得事实,朝廷往新三省境内迁居二十余万人,就是在给他们这些官员增加助力。 如今又用这种看似是在表达不满,让他们丢脸的方式,帮助他们这些来自大安朝廷的官员,缓和与本土势力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与对立冲突关系。 沈卓几乎可以肯定,随着这份公开邸报被张贴出去,最受刺激与打击的,绝对是新三省的中底层百姓,他们将会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信任他们这些外来官员,损失有多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0章 第二百章 随着最新一期的公开邸报在新三省内被传开,还以宣讲的方式,确保让那些贫困百姓都能知道这个消息,所有脑子正常的本土百姓,都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他们吃大亏了。 不管是出于自身决定,不愿相信那些大安来的新官员,还是因为听从那些地主老爷,或是原来的本土官吏的话,拒绝配合新官员的农耕安排,拒绝接受那些司农官员的指导。 如今的结果就是他们所自负的种植技能,让他们的粮食产量比大安其他省份差了一大截,在那差距大到所有人都能一目了然地产量统计表上,新三省的粮食产量低到丢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享受免税,不听从来自大安的那些官员的安排,不配合那些官员们的指导,少产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家的口粮。 这个认知让无数本土百姓都懊恼得捶胸顿足,深感悔恨不已,大安与大安官员在新三省本土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间被提升许多。 尤其是当他们从周围一些从关内迁过来的那些新邻居们口中,得知朝廷所统计的这些数据不仅是真的,而且还相对较为保守。 不仅没有显现出大安那些较高,他们曾亲自种出过的那些产量,也没有将他们种的那些高产蔬菜给统计上,那些高产蔬菜新鲜的吃不完,还能晒成干菜,或是腌制成咸菜,都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粮食,让那些本土百姓更受刺激。 因为官府也曾劝他们可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多种些新品种的蔬菜,却被他们拒绝。 既有面对未知新作物时的本能抗拒与怕麻烦,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并不信任那些外来的新官员,也不适应新官员凡事亲力亲为、体恤民情的为官风格。 可是关内来的那些邻居们却告诉他们,一心为民,是如今的大安官吏都需奉行的原则,做得是否到位,将会直接关系到那些官吏们的考核与升迁。 还告诉他们,不管是他们自身,还是家中后辈想要考官,都必需要有这种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摆官老爷架子,当个不识五谷杂粮,不懂田间劳作的富贵官,在大安是没有前途的。 于是新三省的本土百姓又通过这种交流,知道了更多与大安的法规政策相关的消息。 只是朝廷考虑到新三省刚被纳入大官版图,顾虑到百姓们的适应心理,在许多方面实施的仍是原西月的旧规。 所以他们才不知道成为大安人后,官吏可享受由朝廷根据其任职年限,承付相应比例的医药费,年迈致仕后,朝廷还会按月发放相应的养老钱的消息。 老百姓只要读书识字,或是拥有一技之长,也有机会能过各种考试成为官吏,甚至不分男女都可以。 对于新三省的本土百姓而言,这些绝对都是相当于颠覆认知的重要消息,也是他们此前闻所未闻的大好事。 也让他们迅速意识到,原西月能被并入大安,其实是他们的幸运,他们都能有机会从中获得大量好处,包括相当一大部分官吏与本土势力。 而这也正是何殊选择用迁民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那些本土百姓,让他们对大安朝廷产生向往与认同感的目标所在。 与其一上来就将底牌尽出,迫不及待的在新三省境内实施大安的法规政策,不得不面临本土某些利益受损者们的反对与排斥,也面临被那些人用挑剔的心态看待大安所给的一切,还不如一步步慢慢来。 只有当足够多的人知道大安的某些政策,将会给他们带去的种种好处后,主动求着大安朝廷尽快在新三省实施书同文、车同轨的相同制度,大安的法规制度才能顺利在新三省境内落地生根。 被 动接受的与主动求来的,所能得到的待遇肯定会大不相同。 知道大安不仅对百姓有种种惠政,对他们这些官吏,也都待遇优厚后,有许多本地官吏都相继转变了心态,不再以充满防备与警惕的心理,与朝廷派来的官吏们对着干。 而是借着大家同为新三省的官员,又一起在大安全境丢了脸的事情为契机,主动缓和关系,进而打听更多、更详实的一些大安政策与制度。 到任一年多后,这些朝廷派遣的官员们,总算成功于自己的新职位上打开局面,不再感到处处受掣肘。 年前陆续接到来自新三省的那些官员们的奏报,从中看出这些风向时,何殊对新三省那边的特殊关注,才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对于新三省的那些本地官员一再表忠心,义正严辞的表示新三省既已并入大安版图,朝廷理应一视同仁,奏请朝廷要尽早在新三省境内实施大安法规制度的事,何殊示意内阁给出的批复,都是朝廷会将此事提上议程,由朝堂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殿下,朝廷此前是因担心骤然在新三省推行大安的法规制度,会让当地的百姓官员难以适应,才会给他们留下缓冲期,如今那些官员联名奏请朝廷,要早日对新三省一视同仁,您为何还要再拖呢?” 在这些朝堂重臣看来,早点在新三省推行大安的法规制度,对朝廷而言,不用再对新三省特事特办,将会省事不少,也有助于促进新三省进一步融入大安。 何殊没打算给他们解释什么叫做饥饿营销,“孤原本打算给他们留下三年缓冲时间,如今他们既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也不好在没有做好各方面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就仓促答应,至少也要给他们留足两年时间,毕竟是这种移规改制的大事。” 也就是说,太子这是一竿子将这件事推到半年以后,让众人都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又劝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定,众人只好无奈离去。 有大臣忍不住去找正宁帝,想要让他出面劝说太子改变主意,在他们看来,早点将这件事落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能放任太子就这么一意孤行。 “皇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朕听钱阁老他们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啊,早些在新三省实施大安的法规制度,才算是彻底将新三省变成大安的,你怎么偏要赶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喊停呢?这不是急人吗?” 近来很沉迷于在球场上奔跑的正宁帝,不自觉地拿球场上进球的事,比喻这件事。 对于那些大臣,她不愿解释那么多,是为了避免那些心思灵敏的人,从中推断出她的逻辑思维习惯,但是对于正宁,她并不打算隐瞒。 “父皇不渴的时候,儿臣为您奉上这盏茶,您喝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正宁帝本能地接过茶喝下一口后,直接说出自己此刻的想法。 “这茶的温度稍凉了些,口感略差,这个茶叶的味道略淡,也不是朕平日喜欢的口味,嗯,这个杯子好像也不是朕之前常用的那个。” 何殊接回茶杯,给他换茶的同时回道。 “您看,在您不渴的时候,您喝茶的时候,会发现这么多的不适,或者说是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当您在球场上运动,或是骑自行车运动过后,累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您还有心思想这些吗?” 想起自己不久前,接过汪林为他准备的一大玻璃杯白开水,一滴不剩地喝精光场景,正宁帝若有所思地回道。 “肯定没有,渴的时候不管有什么水,都能大口地喝下去,觉得十分爽快,哪里还顾得上味道与杯子如何?” 何殊将重新换过茶盏放到对方手边,笑着解释道。 “儿臣 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目的就是为了想要达成这个效果,这世上就不存在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法规制度,在他们怀着挑剔的心理看待大安的法规与制度时,难免会放大让其不满意的地方,只有当他们千呼万唤,终于争取到机会时,才会主动忽略或是安慰自己要接受那些让他们不满的地方。” 到时候,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们也不能在人前挑剔那些让他们感到不满与受约束的地方,更别说是挑唆别人与他们一起反对大安的法规制度。 何殊相信,那些朝廷派遣的官员们,绝对会将为大安做官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只字不提那些容易给不知情的同僚留下心里阴影的部分。 正宁帝的眼睛微亮,但他仍有些不放心。 “只是这般拖延,会不会将那些人给拖得没耐心,或是在知道情况不如他们原以为的那么好时,对朝廷心生嫌隙?” 何殊对此很有信心,“不会,新三省已经纳入大安版图,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到时只要再施些小恩惠,例如,将这两年,直接算成他们在大安的任职工龄,或是作为奖赏,将他们此前为西月效命的时间,也折算成一定的工龄,他们只会感恩戴德,肯定不会存在什么嫌隙。” 原西月的官员已经历过一番大清洗,能有机会留任的这些人,基本不存在什么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 这样的官吏,除一些本身家境厚实的,在经济方面,大多都不怎么宽裕,若能得到朝廷为他们的生老病死提供的惠政保障,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天赐良机。 朝廷再给他们多算些工龄,增加朝廷能为他们提供的保障力度,绝对能让他们对大安朝廷充满感激与认可,没心思计较什么拖延之类的小事。 毕竟那些官员现在催着朝廷赶紧‘一视同仁’,最大的考虑肯定也是自己的工龄问题,拖得越久,他们损失的工龄会越多。 听到何殊这么一解释,正宁帝的心里就有数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朕多虑了,听他们说得挺有道理的样子,你却连个解释都不给,直接驳回他们的建议,朕还以为你是出于不好撕毁前诺的顾虑,才会选择拖延呢。” 所以正宁帝此行来的主要目的,是打算给何殊搭个台阶下。 对此,何殊只想说,她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正宁十六年春,何殊收到二号船队带回的消息,庆王一行在东南群岛取得决定性胜利,虽然付出的牺牲有些大,却总算如愿以偿。 除了这个消息,随船带回的还有庆王等人的礼物,不仅有大量矿石,还有成箱的珍贵药材、香料,以及极品金丝血燕窝等补养品。 正宁帝看到礼单,难免有些心虚。 “瑞王给咱们送礼,还能说是事出有因,咱们确实帮了他大忙,收到庆王他们给咱送的礼,朕这心里怎么有些虚呢?” 说到底,还是她爹这人的道德感太强,又不爱记人仇怨,总担心自己会占了别人的便宜,尤其是庆王等人还是被他们的施手段给‘撵’出海的。 如今收到这些礼物,瞬间忘了那些人的可恨之处,只觉得受之有愧。 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虽然的确算计了对方,却是投其所好,给对方提供了可以实现理想与追求的机会。 虽然没像帮瑞王那样,直接派人手帮他们打地盘,却同样给他们提供了可以活着去海外,并且在海外生存下来的机会,帮他们选的那些岛,除了距离大安远了些,拿下的难度并不高。 所以他们收下这些礼物,完全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何况人家这次派使者随船队来大安送礼,可不是在表达感谢。 “礼施于人,必有所图,庆王他们会托人带回来这些礼物,当然是对我们大安有所求。” 正宁帝好奇地问道,“莫非他们也打算像瑞王那样,邀我们水师驻扎到他们的地盘上,帮他们打海盗?” 何殊点头道,“可能是存有这种打算,要不然,他们完全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本钱,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到他们派来的使者抵京后再说吧。” 正宁帝点点头,“虽然这几年来,你一直给水师扩大规模,但是这么一来,这水师的人数依然不够充足啊。” 安宁岛上长期驻扎着水师第二舰队,与大安这边的水师大营,两年换防一次。 大安使者前往瑞国,传达出大安这边的结盟意向后,瑞王随即就派出他的第三子亲自来大安朝见,并缔结盟约。 大安如今已派出一支舰队常驻在幕浮岛外围的群岛上,帮忙守护幕浮岛的安全,不干涉瑞国内政,甚至非必要,不与瑞国人有来往,却成功为瑞王奠定了他在瑞国的绝对统治地位。 大安水师第三舰队出动,将那些时常侵扰瑞国的海盗剿灭大半后,那些此前还蹦跶得挺厉害的幕浮岛本土势力失去外部助力,现已变得消停不少。 说到水师人数问题,何殊也感到有些挠头。 “唉,还是人口数量问题,大安的人口还是太少了些,不过儿臣在去年的秋末之际,让水师在新三省那边的沿海区域招了一大批新兵,现已接受几个月的训练,虽然差了点经验,也能勉强派上用场。” 随着新三省的那些官员纷纷上书,表达出迫切地希望新三省能够得到朝廷的一视同仁,何殊已在去年秋季时宣布,在新三省正式废除原西月旧规旧法,统一实施大安基本法规制度。 为表明朝廷对新三省的百姓不存在什么偏见,还让各军都在新三省征了一批兵,最后算下来,数水师招募的人数最多。 只因水师不仅待遇好,赚外快的机会也多,新三省沿海一带的村镇中,早就流传着与大安水师相关的传说。 所以听说水师在他们那里征兵,那些符合条件上的年轻人,都是踊跃参与。 对他们而言,反正都是要在海上讨饭吃,与其过着靠天吃饭,冒着每趟出海都有葬身大海的风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远不如去水 师。 “这人手够分就行,一想到我们大安现在的摊子铺得这么大,朕这心里既感到自豪,又忍不住感到有些担忧,毕竟海外的那些都远得够不着,这要是出了点什么变故,我们一时半会儿的都接不到消息。”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不必担忧,海外的就算出了些什么变故,对我们大安本土的损失也有限,儿臣想的,就是宁愿冒着那些未知的风险,也要为大安筑出一道道最坚固的防线,确保我们大安本土的安全,海外那些,得失心可以看淡些,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大安的统一大业了。” 只见何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大安舆图前,正抬手指向西南方向的那一片。 虽然早就知道在何殊的计划中,从没遗漏过那里,但是此刻听出她已生出剑指那一带的想法,正宁帝还是忍不住感到忧心忡忡。 “皇儿,那边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想要靠武力收复那里,可不那么容易,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得好,若能像谋划西月那样……” 说起谋划西月的事,正宁帝就感到压力有点大,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先帝恨西月反复无情,背弃大安,大安却拿对方无可奈何,只能无能狂怒的场景。 结果西月现在被他的太子给算计得王族死绝,直接被纳入大安的版图,随着大安的法规制度在新三省彻底落实,原西月已经变得彻底不复存在。 在正宁帝看来,还是这种兵不血刃式的谋划最省事,遗祸最小,即便说起来的时候,难免会感到有那么点不大好意思。 “父皇,理山与西月的情况不同,理山国本就是我大安的属地,是被我们的先人给弄丢的,我们作为后来者,有义务要将其收复,用绝对的武力将之收复,为在平叛之战中的战死在那里的先辈们一雪前耻,也为杀鸡儆猴,用理山王氏九族的人头,警告那些胆敢试图分裂大安领土的人,敢当叛国的罪人,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听出何殊这话中的坚定与决心,正宁帝觉得自己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情绪也莫名有些亢奋。 “皇儿的信心如此充足?” 何殊点头道,“这是当然,只是目前的时机尚不成熟。” 她没有说的是,想要以绝对的武力取胜,并不耽误她在暗地里施些手段,为大安制造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毕竟她向来珍惜将士们的生命。 就算战争的伤亡避无可避,她也会在此之前,全力做好多方面的准备,尽量减少这种伤亡。 武器、粮草、药材等战略物资,她甚至早在前两年,就已开始安排人在私下里做准备。 正宁帝当然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他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没有对外透露丝毫的口风。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这番对话发生不久,合城那边就传来消息,蛮族遭遇到来自草原另一端赤罗大军的袭击,损失惨重,向大安紧急求援。 接到这个消息,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再次吵作一团,有人认为草原蛮族已经成为大安的友邦,大安理应赶紧出兵相助。 有大臣却认为,草原蛮族前两年还曾组建联军,试图袭击大安,可见他们是亡我大安之心永不死,大安理应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反正那赤罗大军来自草原的另一端,距离大安十分遥远,有草原作为天堑,注定给大安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还有大臣认为可任由他们战得两败俱伤后,再出兵将双方都吃下,顺便将草原也彻底纳入大安版图。 何殊神情平静平静地高坐大殿的上首,双目微垂,让人看不出她的丝毫情绪。 等到他们的议论告一段落后,何殊才神情凝重地开口道。 “听到诸卿的建议,孤在经过认真思考过后,决定出兵相助,毕竟我大安乃是仁义之邦,那草原蛮族既是我们的近邻,且是合作关系十分好的友邻,不能让他们寒心。” 听到何殊的话,建议要出兵的那些大臣赶紧道。 “殿下高义,想来经此一事后,我大安精锐之师的威名与仁义之名,定能远扬四海。” 另一部分主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臣试图劝阻。 “殿下请三思啊,大军一旦出动,不仅会出现伤亡,还需耗费大量的钱粮物资,为了那些草原蛮族,实在不值啊。” 为了能让那些草原蛮族归化,她这些年可没少费劲,让他们在那些赤罗大军的手上吃些苦头,更有助于加快这一进程,何殊并不介意。 但她既不愿看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到的那赤罗大军的碗里,也不愿看到她盯上已久的草原换上新主人,他们大安从此换个机新邻居,或者说是多个新敌。 所以何殊在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大安必须要出兵,但是这个出兵一定要恰到好处,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丰厚的利益回报。 将这件事拿出来议论,也是为了彰显她不顾许多大臣的反对,坚持要出兵援助草原蛮族这个邻居的态度之坚决。 同时也更凸显出大安朝廷不计前嫌的宽容大底,对邻居的重情重义。 所以面对这些大臣的劝阻,她耐心地劝解道。 “诸卿的想法,孤心中明白,也能理解,只是蛮族虽在过去与我们大安存在一些恩怨,但是那些首恶都已受到应有的处罚,如今在蛮族主持大局者,都是对我们大安心怀善意,愿意与大安保持世代友好关系的好邻居,我们一定要对其全力相助。” 何殊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态度坚定,就算心中里赞成,众大臣不管心里如何想,都只能听着她当朝连发数道相当于圣旨的太子口谕。 毕竟现在的一应政令,皆出自太子之手,他们对此早已十分习惯。 做完那些明面上的安排,退朝之后,何殊才叫来冯立,让他通过特殊渠道,发出一道关系重大,却不为外人所知的手谕。 “……务必要亲自交到木将军手上,他知道该怎么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 正宁十六年春夏交替之际,何殊正与朝臣们为今夏遭遇水灾的几个地区,调拨赈灾钱粮等物资时,合城边境传来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夷北军应蛮族四大王庭所求,深入草原助其抗击赤罗大军,与本驻扎在新三省边境,却穿过戈壁天堑,直接绕到大后方截断赤罗大军后路的卫西军,一起前后夹击,成功将其给包抄掉。 几十万的赤罗大军东上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灭掉无数小军,却彻底载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招惹大安军队手中,逃出生天者寥寥无几。 朝堂上的众大臣们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明面上只派出夷北军襄助草原蛮族,实际上还在暗地里派出了卫西军。 也是直到这时,有些大臣才隐约明白,为何大安要将原来的西月彻底弄到大安的版图中,原来从那里的边境出发,可以与草原方向守望相助,打击想要从两处方向过来的任何侵袭。 在此之前,夷北军与卫西军分别两道相隔遥远,完全不在一个方向的边境线,谁也没想过他们可以有打配合的可能。 随着原来的西月王国成为现在的新三省,再看大安舆图,就能看得出来,大安的边境防御形势已然大变。 安和省边境外的那片不毛之地,也就是戈壁滩,既是可守卫新三省的天堑,戈壁滩的另一端,则是一条非常关键的战略通道。 收到两军俘虏十余万赤罗大军,已经按照她的指示,令俘虏分别在草原边境与戈壁滩修筑大安烈士纪念墓,战壕、长城等工事的消息,何殊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因为这一战,大安战亡近千,受伤的将士人数更是多达上万。 这样的伤亡对从前的大安而言,乃是常事,可是对于何殊而言,这个伤亡数字实在太过庞大,让她感到心痛不已。 可她心里清楚,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之处,避无可避,而她能做的除了在战前战中尽力为将士们提供充足的物资保障外,就是在做好战后抚恤与安置工作。 于是最新一期的邸报上,不仅刊登出朝廷在太庙附近修建烈士纪念碑阁,皇上与太子亲率文武百官祭奠战亡将士,发表哀悼致辞的内容,还公布出朝廷对战亡将士的抚恤标准,以及朝廷为在此战中受伤及退役将士们,提供的各种医疗及生活保障方面的安排。 这不仅是战亡将士们古往今来都不曾受到过的至高礼遇,同时也是还活着的受伤及退役将士们,从不曾有过的优待。 受益者将会涵盖大安近几十年来,所有可以找得到名单,有记载或确实证据的将士。 朝廷对这些为保家卫国做出牺牲与贡献的将士们,所给予的高度认可与肯定的态度,不仅让大安各地的驻军将士们感动不已,也让老百姓也对这些将士们悄然改变态度。 曾让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兵役,如今却成了许多年轻人积向往的事。 毕竟邸报上说了,若非有大安将士们在前线为大安浴血奋战,成功将这那几十万赤罗大军歼灭及俘虏,大安势必会在日后多个难以对付的大敌,面对更多的侵袭,让大安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更多威胁。 “殿下,这般郑重其事地公开表彰将士们的功绩,会不会有些太过?” 听到钱阁老的话,何殊淡笑着回道。 “这些可曾言过其实?几十万赤罗大军不仅兵强马壮,还都手持精良武器,若非我军在此战中表现出色、悍不畏死,如何能够打赢他们?这些都是我大安将士的真实功绩,孤所做的不过是将之公开,并表示赞许与嘉奖而已。” 面对何殊的坦然大方,钱阁老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说出自己想法。 “殿下仁义,臣等有目共睹,可是这样一来,实在很容易让那些将士滋生出居功自傲的心态,易生祸患,那理山国王氏就是前车之鉴啊。” 何殊十分确定位自诩是寒门出身,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地主出身的钱阁老,肯定是在她将与理山国有关的那段历史拨乱反正前,就已知道那些差点被埋没的真相。 只是这位心机城府够深,特别擅长左右逢源,也特别能忍,直到如今连他也感受到文臣地位受威胁,认为她将武将的地方提得太高,才会忍不住跳出来。 而且还是一上来就拿理山国王氏做类比,好提醒她武将坐大的威胁与教训。 “孤早说过,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我大安的将士,没有做出背叛国家与百姓的举动,孤都愿意相信他们、不会亏待他们,这是所有愿意为保家卫国,不惜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都值得的待遇。” 听到何殊的回复如此掷地有声,态度光明磊落,钱阁老不禁有些语塞,但他还是忍不住道。 “殿下,这些将士们不过是在尽分内之责而已,朝廷不仅不惜代价地为他们提供充足的物资保障,还给他们提供如此优厚的伤亡抚恤与退役安置,已经非常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实在没必要如此抬举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声誉和地位。” 何殊很想问问对方,同样的条件,让对方上战场,他敢不敢去与那些人高马大的赤罗大军拼杀,但她照顾到对方的面子,忍了。 “钱阁老,孤想做的,只是不隐瞒所有人为大安做出过的各种努力与贡献,就算这些会提升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声誉与地位,也是因为他们值得,这些人,不只是包括这些在前线奋战的将士,也包括朝野上下的文臣,甚至还包括那些教席与大夫,孤认为,你只拿将士们说事,未免失之偏颇啊。” 听到这话,钱阁老的脸色瞬间涨红,因为经太子这么一说,他才突然想到,在此之前,确实还有带领百姓抗洪的官员,研究出种植新方法的司农官员,或是研究出某种新药配方的大夫等人的事迹,都曾相继被登上公开邸报。 那些也曾让他感到不满,认为那些人德不配位,朝廷完全没必要因那种微不足道的功绩嘉奖抬举他们。 只是相较而言,那些好歹都算是文官阵营,他才没太在意,只是这次如此郑重其事,不吝夸赞地嘉奖那些将士,让他敏锐地感觉到威胁,他才忍不住。 文武官员争夺在朝堂上的地位与权力,在百姓心中的声誉和影响力,乃是从古至今,一直不存消停过的保留节目。 即便被何殊不动声色地戳破他的隐晦心理,钱阁老仍然坚持道。 “殿下,是老臣糊涂,只考虑到这件事将会产生的隐患,无意间忽略了其他人与事,只是殿下大度,待臣等一片赤诚,就怕有些人会有负殿下厚望啊。” 对方的这番话说是言辞恳切,一派深深为她、为朝廷考虑的姿态,看着、听着都特别具有说服力。 何殊算是明白了,这位是不出头则已,既然站出来了,就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态,脸皮什么,完全弃之于不顾,打定主意非要说服她,让她接受抬举武将,肯定会留下隐患,让王氏叛国一事重演的说法。 这是非要给她洗脑的节奏啊,换个对象,不说本就多疑的先帝,若是换她爹坐在这,肯定会被说动,她给做再多的思想工作,恐怕都难以让其彻底打消疑虑。 还好她自打发现这些阁老与大臣们在说不服她后,喜欢去找正宁帝说道,试图通过正宁帝来达到目的后,直接釜底抽薪,断掉他们可以求见正宁帝的途径。 “钱阁老的这番忧国忧民之心,让孤很受触动,你的建议,孤也会认真 考虑,并禀报给父皇知晓。” 既然正面应付,对方可以反复拿隐患说事,何殊干脆不再与对方掰扯,直接用这种万金油式的回复应付,才算将对方给打发。 正宁帝正坐在校场边上看球赛,虽为场上其中一支队伍的教练,虽然他不用亲自下场,心中的参与感也十足。 看到何殊突然过来,心中十分意外。 “皇儿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何殊一脸头大的模样坐到一边,摆摆手道。 “不提那些烦心事,儿臣就是想要过来陪父皇散散心。” “看来这是真遇上烦心事了,你这次又干成这么一桩大事,有人敢给你找不痛快,真不像话!” 接过正宁帝亲手为她倒的茶,一口喝完后,何殊才开口道。 “没什么,有不少大臣都对这期的公开邸抱有异议,刚刚听人一再给儿臣强调理山王氏叛国一事,提醒儿臣不要重蹈覆辙,任凭儿臣再三表态,都无济于事,实在被闹得心烦,就想过来陪陪父皇。” 早在看到这期邸报的初稿时,正宁帝也曾表达过类似的担忧,不过听到何殊解释,正宁帝觉得有道理,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皇儿辛苦了,我们不必与那些人一般见识,只要我们确定,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就行,父皇支持你!” 何殊笑着点头,“嗯,正因有父皇的支持,儿臣才可以不惧一切挫折与麻烦,坚持做正确的事。” 正宁帝满意地笑着点头,“如此就好,我们可不能做出让将士们寒心的事,如理山王氏那等不忠不义之辈,毕竟只是极个别现象,万不可让那等贼子连累了我们大安其他胸怀忠肝义胆的好儿郎!” 何殊郑重其事地应下道,“儿臣自当牢记父皇的教诲,继承父皇一直以来的想法与做法,善待每一位忠诚为国的将士,绝对不会无端猜忌他们。” 二人说这番时,近前没有人,但是那些距离不算太远的禁卫军将士们耳聪目明,都能隐约听到一些。 随着相关对话传出,皇上与太子不顾某些朝堂重臣的劝阻,坚持要给各军将士们提供优厚的嘉奖和待遇,拒绝将大安其他将士与叛国的理山王氏相提并论的态度,让许多将士都大受感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3章 第二百零三章 纵横海外多国的赤罗大军东上时,竟然全军覆没,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惨败的消息,随即在遥远的异域多国传开。 黑头发黑眼睛的神秘东方人,迅速与神秘的东方大国一样,都变成那些异域人口中的传说,传说他们不仅拥有威力十分先进强大的武器,还拥有神出鬼没的本事,让人防不胜防。 传到后来,连水师与船队都在海外有所听说,而且他们还能切身感受到大安以超强的武力扬名异域后,为他们这些大安人带来的一些隐性好处。 那种近乎本能地尊敬与忌惮,为他们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经历让舰队与水师,以及已经初成规模的安宁岛人,都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与大安之间,所存在的那种荣辱与共的紧密联系。 为大安的强盛感到与有荣焉,为自己身为大安人感到骄傲的同时,也都期待大安能够更加繁荣昌盛与强大。 占下东南群岛的庆王等人也有些受影响,他们可以明显感觉到手下那些异族人的态度变化,变得对他们更为尊崇。 这让他们的心情有些复杂,大安水师的强大与厉害,他们都曾亲眼见识过,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付出大代价与大安结盟,请大安派水师舰队过来帮他们的护岛。 这样做,相当于他们在摆脱大安的统治与管辖后,又主动将头伸向大安朝廷手中的绳套中,上赶着要与大安保持联系。 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外海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不向大安请求庇护,他们根本无法安稳统治自己的辛苦打下的地盘。 大安与他们之间毕竟存有香火情,庇护是真的只是庇护,不会想着要侵占他们的地盘,外海那些来自异国的异族蛮人,不仅图财还谋命,凶残至极。 该怎么选,根本不用考虑。 但庆王等人此前也就是对大安水师在海上强得过分的实力,感到震撼而已,对于大安的陆军,他们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大安的几支边境军若厉害,也不至于让理山王氏有反叛成功的机会。 如今突然听说大安的军队击败数十万的赤罗大军,俘虏赤罗大军的十余万人,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赤罗大军的厉害,他们来到海外后,已经听人提起过无数遍,饶是那些凶残的海盗们提起特别骁勇善战,正四处征战,侵占殖民无数国家的赤罗大军,也都忌惮不已。 距离他们离开大安,也就不过三年而已,大安军队的实力,就已发生这么大的提升? 不过任由他们心中再怎么疑惑,也没人为他们解惑,而他们想要坐稳自己好不容易才取得的位置,必须要仰仗大安。 年龄相差无几的六公主与七公的大婚吉日,都定在正宁十七年秋,正宁帝一早就开始为这件事操心上了。 虽然他为女儿操持大婚事宜的经验,远不及皇后丰富,但是对他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时间与精力全心关注女儿的婚事,让他对相关流程都极其上心。 他一上心,就容易让人感到有机可乘,得寸进尺地向他提出更多要求,气得他又忍不住找何殊吐槽。 “按照朕之前的想法,还打算在接下来恩准这些有女儿的妃嫔出宫,住到公主府上,与她们的亲生女儿一起,好安度晚年,现在看来,朕还是不给那些公主,还有自己找麻烦的好,她们就不配。”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在为她们议亲的时候,就该有所察觉并看开才对,怎么这次又忍不住为她们动怒?气大伤身,实在不值得。” 正宁帝有些心塞地回道,“也怪朕一时心软,听老六一哭,想到她马 上就要出嫁,生母还被禁足,确实有些不像话,就给秀嫔解禁了,这一解禁,麻烦就来了。” 去年给六公主与七公主选驸马时,秀嫔想方设法地要将六公主嫁给娘家侄子,哪怕正宁帝已经明确表示不同意,她还试图找机会让娘家侄子与女儿先接触,打着将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好在被人在及时发现,并报到何殊面前,才没让她的谋划得以实现,也将正宁帝气得直接将其禁足,将被她选中的那个侄子发配到农场服劳役。 何殊知道,对正宁帝而言,这些妃嫔,尤其是潜邸旧人,感情上难免会多重视几分,也会多几分宽容,就算恨其不争气,也不忍重罚。 “父皇考虑得确实有道理,六皇妹出嫁在即,一直禁着她的生母,她的脸上无光不说,还容易招来外人的非议和揣测。”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心中的懊恼情绪才稍退去一些。 “可她也不能过分,求朕抬举老六,还要怎么抬举?老三出生后就被养在你母后膝下,只是没有改玉碟而已,再加上她自己争气,为国立下大功,甚至还为此耽误自己的青春,朕才答应你母后的建议,在她成亲时,为她抬了下身份,老六凭什么?朕可不能开这个坏头。” 皇后自己又不缺亲女儿,为一个个的庶女抬身份,让她们都以嫡公主的身份了嫁,说是乱了嫡庶都不为过,他再怎么疼爱女儿,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有伤皇后颜面的糊涂事。 何殊心中欣慰,口中却劝道。 “父皇圣明,秀嫔虽是一片慈母之心,但她如此不知轻重,确实太过了些,儿臣回头派人了解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正宁帝赞成道,“是要好好查查,朕都没有想到这些,她此前虽然也有一些小心思,但是那些都无伤大雅,这两年真是越发过了。” 后宫的这些妃嫔不是生的公主,就是无儿无女,受她们早年所接受的思想观念影响,没有儿子做依仗,她们谁的底气都不足。 正宁帝表现出对所有女儿都很关爱的态度,不仅不曾偏宠过哪个妃嫔,也不曾特别偏爱过哪个女儿,她们也就没有恃宠生娇的机会。 所以后宫一直以来还算消停,妃嫔之间没什么大矛盾,深受正宁帝敬重的皇后地位超然,在后宫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 而皇后因为需要将绝大多数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在打理东宫产业上,能花在打理后宫事务上的时间与精力少,便给那些妃嫔都安排了活。 权力从来都是人的胆,秀嫔会被逐渐养大了心思,想要利用皇上对女儿的关爱,多谋取些利益,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以秀嫔自己的身份地位,六公主性格温婉,于国于家不曾有过半点贡献的资历,敢生出让六公主以嫡公主的身份下嫁的念头,还是太过了些。 所以何殊说到做到,随后就让人去后宫打听消息,她向来不怎么干涉后宫事务,却不代表着她在后宫没有做布置,要不然,秀嫔去年想在私下里将侄子带入宫中时,她也不会及时发现。 不过调查结果让何殊有些意外,原以为是秀嫔身边的人在怂恿她,结果却发现,怂恿她的竟然另有其人,而是一位没有子女的妃嫔。 在前年的那场宫变中,这位妃嫔的母家牵涉其中,涉事者皆被判斩首,余下众人被送往农场服役。 这位进宫时,因娘家势力不小,直接被封为安嫔,这些年在宫中还算本分。 所以正宁帝没有因其娘家所犯之事而降她的位份,也不曾消减她在宫中的份例,只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对其娘家网开一面而已。 结果这位先是利用自己与秀嫔交好的机会,怂恿本 就因娘家人的请求而心思动摇的秀嫔,求正宁帝将六公主嫁回娘家,好庇护与提携娘家一族。 如今又怂恿秀嫔求正宁帝为六公主升品,以嫡公主的身份出嫁,美其名曰反正皇上向来疼爱女儿,既然三公主能以嫡公主的身份出嫁,六公主也有这个资格。 如今看来,这位明显是因娘家一族被罚之事,恨上了正宁帝,有意在宫里搅些风雨,给正宁帝添堵。 何殊毫不怀疑,若非宫里早被彻底梳理过,纪律严明,对方肯定会做出更为过分的报复之举,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能做的有限。 不过也正因对方没能做出什么具有破坏力的举动,她才没有及时收到相关汇报,毕竟这些妃嫔之间的相互交好,或是言语挑唆、争执,没有闹出什么后果时,都只能算是她这个太子无暇关注的小事。 虽然有些心疼自家那位一心待人以诚,却总被辜负的老父亲,但是在她看来,这也是个很典型的教训,所以她并没有选择隐瞒。 正宁帝在听说这件事后,确实有些受伤。 “安嫔折腾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图什么啊?朕自认不曾亏待她,没将她的娘家人全都诛杀,已经是我们爷俩仁慈的结果,要不然,以那许家犯下的罪,直接诛三族都不过分。” “可能是她觉得,父皇理应看在她的面子上,应当对其娘家网开一面,父皇却没给她留这个面子,她就心生怨恨,认为我们爷俩是杀她父兄的凶手。” 何殊觉得,这应该是最接近对方的思维想法的推断,虽然她实在理解不了这其中的逻辑。 正宁帝也理解不了,“莫说她只是朕的妃嫔妾室,就算你母后在娘家犯下这种大罪,朕也不可能手软,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该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可是拿着武器企图逼宫的叛举,若非太子在事前谋划得当,不仅及时掌握了对方的动态,还给对方设了个圈套,那场叛变可没那么容易善了。 要知道纵观历史过往,每次的逼宫事件,都会发生激烈的流血冲突,给朝廷与宫里造成巨大损失。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保住安嫔不受娘家所犯之罪的牵连,已经是莫大的开恩,对方却不知足,还反过来记恨他,实在让正宁帝深感荒谬。 “只能说是人心难测,还好宫里在安全方面向来慎重,没给她留下可以坏更大事的机会,要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毕竟他们爷俩这些年来,做的事太过招人恨,稍有疏忽,就很容易遭人所害,何殊对此很有自知之明,在安全方面尤其谨慎。 正宁帝深以为然地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道。 “派人将她送到清缘寺吧,既然她对自己的娘家人如此情深意重,就让她在清缘寺中为她娘家祈福,看她能不能为其娘家人消减几分罪孽,还有几个,派人问问她们各自的意思,看她们是选择去别庄,还是清缘寺,是朕将她们想简单了。” 若那些娘家同样因各种罪被罚的妃嫔也都心怀怨恨,不仅他自身的安全,连太子的安全说不定都会受威胁,正宁帝绝对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安嫔的事,也算是给正宁帝敲响了警钟,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以为是的仁慈,别人未必会领情,这世上从不缺以怨报德之人,他宁可做得绝情些,也不能为自己一家留下隐患。 虽然觉得正宁帝这是被安嫔的事打击得有点大,大到有些杯弓蛇影,不过何殊也没有反对,只是安抚对方道。 “好,儿臣回头就安排,一定会为其他娘娘们,都尽量都安排一个能让她们满意的好去处,父皇也不必对此有负担,我们所行之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何况当初可不是父皇主动将她们 召入宫中的。”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心中的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那些妃嫔基本都是在他连自家现有人口都养不起的情况下,被人强塞过来的,他不仅没有迁怒于她们,还尽量体谅她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来,一直好生对待,确实不曾亏欠谁。 “有劳皇儿,是朕不该太过优柔寡断,才会给宫中留下这些隐患,这次一定要好好将宫里彻底整顿一番,朕以后也将引以为戒!” 何殊早知道对方的性格,并没有因为这些感到不满或麻烦,毕竟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可确保那些‘隐患’翻不出什么风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 正宁十七年底,三公主回京述职,看到她那两岁的女儿,正宁帝与皇后都高兴不已,小姑娘看上什么给什么,哪怕只是多看两眼,也让人给她送去,三公主一再拒绝都无济于事。 只因相较于大公主、二公主她们的儿女,三公主的女儿竟是长相与何殊小时最像的那个,看得正宁帝与皇后都特别稀罕。 连何殊看到这个小外甥女,都不得不感慨这种遗传力量的神奇,都说她这辈子的长相是结合父母长相的过,她长得有些像曾祖母,也就是先帝那位曾因貌美而宠冠后宫的生母。 如今见到这个小外甥女,何殊才不得不相信,这长相应当确属遗传,并没有突破正常的基因范畴。 按照外放官员若无特召,需年满三年或六年才能回京述职的规则,三公主去年就能回京,只是她当时考虑到女儿太过年幼,长途奔波不便,才拖了一年。 “三皇姐这次回来后,就留在京中任职吧,在外奔波十余年,你也是时候该稳定一下了。” 自从经历过那次的宫变后,何殊现已彻底将朝堂掌握在手中,虽然她并没有将朝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的想法,但是现在的朝堂绝对是个做事效率高,作风更加务实的机构。 不再像从前,整个朝堂上充斥着各种拉帮结派、尔虞我诈,当势的那些重臣大多都对三公主心存戒备与警惕,如今,她完全能做得了这个主。 三公主闻言却摇摇头道,“多谢皇弟的好意,相比较留在京中,我还是更喜欢趁年轻时,多在外面走动,为父皇与皇弟充当行走天下的耳目,反正京中能人辈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在京外,我可以做更多的事。” 这是三公主的真心话,她认为自己出京在外,可以发挥出更大作用,还能震慑那些地方官员。 这些年来,她处理过太多犯事的官员,也曾为许多遭受不白之冤的百姓翻案,那些经历都让她感到很有成就感。 公主身份让她在行事过程中,不必顾虑是否会得罪人的问题,随时都可上达天听得权利,给她的工作提供了极大便利。 “只是翎儿的年龄还这么小,总是这么跟着你们在外奔波,也不是个办法啊,早在知道三皇姐有身孕后,父皇与母后就盼着你们能早些回京。” 三公主毫不犹豫的回道,“这次回来前,我就曾与驸马商量过,可将翎儿留在宫中,请父皇与母后帮我们照顾。” 听到这话,何殊有些错愕。 “你们怎么舍得?” 难得看到从小就表现得特别稳重,处事不惊的太子变脸,三公主忍不住失笑。 “有什么不舍得的,将翎儿留在宫里,有父皇、母后,还有您这个太子舅舅照顾着,我们很放心,比让她跟着我们更放心。” 因为不方便带着年幼的孩子东奔西走,他们夫妻往往是每到一地后,先派人将孩子带到二公主在当地的别院中住段时间,等到他们夫妻忙完在当地的事务后,再去接走。 孩子小的时候好管束,才没出什么意外,等到孩子再大些,能跑能跳,爱四处活动,再将她带在身边,照顾她的随行人员稍有错漏,就容易出大事。 留在宫里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宫里人多,规律也严,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在教育孩子方面,皇上与皇后的经验都比她充足,他们夫妻也不用操心。 何殊不赞成地回道,“孤还是觉得这样不妥,这么小的孩子,哪能不与父母在一起生活?” “皇弟不必多虑,就算要一起生活,也要等到她长大懂事,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后再说,而现在,这天下的百姓更需要我们,我能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不能为了她放弃我自己的理想与愿望,是我对不起她,但我并不后悔。” 何殊叹了口气道,“三皇姐的想法,我明白了,不知三姐夫那边?” 她知道三公主夫妻婚后情投意合,两人在工作上面,更是配合十分默契的搭档,有了常驸马的鼎力相助,过去的四年中,三公主一行交上来的政绩非常亮眼,为朝廷与百姓办了许多的实事。 何殊愿意尊重三公主的选择,但也不希望她的家庭因此而产生纷争与裂痕。 “驸马也同意,他知道对翎儿来说,这是最合适的安排,我们都不是会耽于儿女情长之人。” 三公主没说的是,他们夫妻对于是否生孩子的事,本抱着随缘的态度,结果三公主怀孕期间就曾险象环生,生孩子的时候更是特别凶险,将三驸马吓得直接找大夫开药,将自己给‘结扎’了。 再说下去,倒显得她这个太子太过儿女情长,何殊只得作罢。 她向来敬佩这种为心中的理想与大义,不惜选择舍小家的人,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并为其做好后勤保障,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无所畏惧。 知道三公主夫妻的打算,皇后抱着常翎儿,心中喜忧参半。 “翎儿还这么小,你们夫妻能放心?” 皇后是真心喜欢这个外孙女,虽然算起来,这个外孙女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三公主这个庶女是自小在她膝下长大的,这份感情绝对是分外不同。 再加上常翎儿与何殊小时长得如出一辙,抱着这个娇俏可爱的外孙女儿,可以极大地满足她心中的那些不便诉之于口的遗憾。 没等三公主开口,三驸马常明松就已经笑着道。 “有父皇与母后可以帮忙照顾翎儿,是儿臣一家的福分,儿臣与公主再放心不过,就是有些担心会劳累到二老。” “不累、不累,有翎儿在,本宫与你们父皇都开心得很,这宫里也热闹了许多。” 听得出皇后是真心喜欢翎儿,愿意帮忙照顾女儿,常明松得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虽然三公主十分肯定地告诉他,皇后肯定会很喜欢他们的女儿,也会愿意帮忙照顾他们的孩子。 可是考虑到皇后毕竟不是三公主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位在朝野上下颇具声望的皇后,他这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毕竟他们夫妻是为女儿的安全与健康成长环境考虑,才会选择忍痛将她留在京中,并托付给宫中,不是不疼爱女儿。 回京后,看到皇上与皇后抢着抱他们的女儿,都变着法儿的争相讨他们女儿欢心,常明松这才意识到,他妻子的判断是对的。 与他那对虽是亲生的,对他这个孙子却冷漠无情,极尽压榨的祖父母截然不同。 小孩心思敏感,哪怕常翎儿与二老相处的时间尚短,在皇上与皇后的真心疼爱下,也在短时间内就喜欢上他们,与他们相处得十分亲昵。 晚上回公主府后,说起这件事,常明松有些好奇的问道。 “公主怎么这么肯定母后会喜欢我们翎儿,愿意帮忙照顾翎儿?” 三公主坦言道,“外甥像舅,就凭翎儿和她舅舅长得这么像,母后就会格外偏疼她几分,太子不仅是父皇的嫡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生下来就被父皇带走亲自教导,母后很少有机会与太子相处,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每次看到母后算着时间等太子过来,没相处多长时间,就只能看着太子被带走的场景,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长大后,她们才知道那是一个母亲被迫与自己的孩子分开,无法亲自养在身边的失落与不舍。 常明松闻言,不仅没能解惑,心中反而更加不解。 “就算太子是父皇与母后唯一的儿子,父皇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将刚出生的太子带离母后身边的事啊?” 在他从前的印象中,正宁帝是位英明睿智、极具威严的帝王。 可是这次回京后,看到以休养的名义退居后宫,性格温和洒脱,甚至能与他们年仅两岁的女儿玩到一起的皇上,实在很难想象对方竟能做出分隔太子与皇后的事。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正宁帝,才是三公主心中,她父亲原本的模样,耐心解释道。 “太子出生前,父皇已近而立之年,先帝不时问起父皇的子嗣,让父皇的压力特别大,府上好不容易有了太子这个男丁,父皇当然会特别紧张,以免出现什么意外,太子说话、认字,都是由父皇亲自教的。” 三公主她们几个年龄较大的公主,都知道四公主的生母当初试图陷害太子的事,在她们看来,幸好她们的父皇早有先见之明,亲自照顾太子,要不然,太子这根独苗的成长,太不安全了。 虽然常明松仍觉这件事有些不那么正常,但是想到查案过程中,见识过的那些大家族后院的各种阴私,又觉得当时的皇上为保护自己的独子,会特别紧张些,好像也挺正常。 与此同时,何殊正在凤元宫中,有些无语的看着正宁帝拿着签上扎着的水果逗常翎儿的场景。 “父皇这么喜欢逗她做什么?再逗下去,哭起来可就难哄了。” 看到随着何殊的话音落下,常翎儿有扁嘴的迹象,正宁帝才赶紧将水果送到对方的小手中,看着小孩露出欢喜的笑容,下意识跟着笑的同时,嘴上却抱怨道。 “你要是不提醒翎儿,翎儿才不会想到哭,逗她比当年逗你有意思多了。” 说起这个,正宁帝就颇为感慨,太子说是他亲自教大的,事实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位除了一岁以内,后来就没有一点属于正常小孩的表现。 如今看到常翎儿这个长得与何殊小时一个模样,反应却很正常的外孙女,让正宁帝觉得逗起来特别有成就感,也特别的乐此不疲。 皇后抱着正乖巧地小口吃水果的外孙女,没好气地白了正宁帝一眼。 “再怎么有意思,也要把握好分寸,我们翎儿一定要天天都开开心心的才好,可不能养成遇事爱哭的习惯,叫她爹娘看到她哭,多不放心哪。” 随着六公主与七公主相继大婚,后宫又经历过一番比较彻底的整顿,让那些有意出宫的妃嫔各选去处,现在的后宫越发冷清了。 三公主夫妻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抚养,哪怕知道让常翎儿从小与父母分别,有些不好,可是从私心讲,皇后还是忍不住真心对此感到欣喜。 正宁帝也很乐意帮女儿抚养外孙女儿,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宛然是小一号何殊的外孙女,毕竟他现在有的是空闲时间。 “皇后说得是,朕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看到她,朕就忍不住想起太子小的时候,哈哈,朕可从没将他逗哭过。” 岂止是他没将何殊逗哭过,何殊可没少将他给‘逗’哭,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至于做出听一个,. 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时隔三年,正宁十八年的大年初一,何殊发现,自己竟然再次做梦,梦到‘书’中内容,好像是她之前梦到过的那部分内容的后继。 在这一部分内容中,核心是沈卓成功建立新朝后,在四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辛苦收拾残局的过程。 其中就包括沈卓一边对那些大世族下手,用那些大族累世积攒的财产振兴民生经济,加强边关军队投入,增强国防力量,分别与蛮族、西月、理山等邻国结盟或是战斗的内容。 还有就是沈卓一生未婚,将他表姐抚养的一个孩子,也就是他表弟柳平的儿子收为养子,培养成为继承人的过程。 其中最让何殊关注的部分,一段是沈卓亲自御驾亲征,带兵抗击理山国的入侵,将理山国打的龟缩在一隅,坚守不出的内容。 另一段则是沈卓成为新朝之主后,应满头白发的前朝太后所求,帮助遗体一直被存放在冰窖中的大安真正的末代皇帝,也就是书中的‘她’入土为安的内容。 放下这桩心事后,一直强撑着不敢死的前朝太后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沈卓来见她,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下,她不停地感谢对方,并语无伦次地絮叨着。 “我这女儿命苦,她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一个女儿身,先是当了世子,后来又当了太子,最后,还成为让世人唾骂的亡国之君,她这一辈子太苦了,是我们当父母的无能,对不起她,谢谢你帮她入土安为安,你是个好孩子,也是苦命人,来生我要报答你,我要生一个最聪明、最漂亮的女儿,嫁给你,让你幸福,好人不该命苦,我一定要报答……” 醒后的何殊仍有些受梦中那些内容的影响,继瘦骨嶙峋的正宁帝后,她这次又看到了苍老虚弱的皇后,在‘书’中死亡的那一幕。 与现在的皇后相比,两者完全是判若两人,可是何殊十分确定,那个老妇人就是她这辈子的娘。 因为她这次竟然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梦’到那一切,而是莫名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仿佛,她就是那个死后灵魂不散的‘她’,特别有代入感,情绪很受‘书’中内容的感染。 与此同时,远在崇山府的沈卓也从梦中醒来,因这段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内容感到震惊不已,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太子是女儿身?怎么可能! 那可是位看起来比他更加英姿飒爽的男儿,怎么可能……? 从感情上讲,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这么些年下来,沈卓早就分得清‘梦’中那些看似荒诞的内容真假,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该如何更好地利用‘梦’中经历,效果十分显著。 例如他在梦中主政地方,与地方百姓打交道,获得老百姓的拥护与支持的经验,以及与当地士绅富户来往,鼓励他们拿出钱财投资地方经济建设与发展的分寸等。 像这次的‘梦’中,他亲自带队征战理山国的过程,都能直接化作他自身的经验,即便在他看来,现实中的自己身为文官,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有机会去征战理山国。 所以按照过往经验,沈卓十分肯定,‘梦’中那位说要报答‘他’的妇人所说的‘女儿身’,绝对不是虚言。 可是…… 想到那个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真相,沈卓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头,心中充满慌乱无措。 曹良平来叫他吃早饭时,发现向来自律的沈卓竟然没有起床,顿觉担忧。 “大人,您可是身体不适?” 听到曹良平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那些难主言喻的复杂思绪抛到一边,起身穿衣道。 “我没事, 马上就好。” 用近一天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后,接下来又接连两次‘梦’到那些内容后,沈卓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再不去纠结太子的身份秘密。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对他而言,太子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没有多大影响,都是他这辈子将会效忠的君主。 毕竟太子无论是什么性别,都不影响大安在对方的治理下,国力越发强大,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的事实,他只需要知道,太子是位英明有远见,令人钦佩的强者就行。 就像他在‘梦’中,是位受人尊崇的开国帝王,可是现实中的他,心甘情愿地当一位能臣,丝毫没有成为帝王的野心,甚至还十分庆幸自己在现实中的命运,与‘梦’中经历的那些截然不同。 连续三次梦到那些让人揪心的内容后,何殊隐约感到有种被人讨债的感觉。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很微妙,可它确实存在。 至于她欠的是什么债,答案显而易见,母债女偿,她绝对是她母后这辈子生的女儿中,‘最聪明、最漂亮’的那个。 何况真要论起来,‘书’中的她,本身也欠了对方的葬身之恩。 从她先是经历生具前世记忆的穿越,到这种可以说是牵涉到前世今生的恩怨纠葛,着实让何殊感到有些头痛,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到皇后满脸笑容地牵着外孙女儿,陪着对方在雪地上印下一串串脚印,何殊很想利用眼前这位与她‘梦’中见到的老妇人实在不像同一个人的事实,心安理得地赖掉‘债’。 可她能做的只有无语抬头望向苍天,只是上天显然没打算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让她自领会。 她可真是太难了! 见何殊一脸苦大仇深地站在御花园中抬头望天,三公主也下意识抬头望了眼上空,发现空中连只鸟都没有,不禁感到好奇。 “皇弟站在这里思考什么呢?这外面多冷哪,有我在这边陪着母后与翎儿就行。” 提起女儿,三公主一脸的无奈,大冷天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怕冷,非要闹着出来玩雪,皇后不仅纵着,还亲自陪着一起出来。 何殊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对方道,“没什么,外面空气好,出来走走,脑子更清醒一些,这一转眼,就是十八年了。” 三公主笑着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父皇一心想要早点退位,正式当个不用问事的太上皇,皇弟也已监国数年,何不早点继位?名正言顺后,做事也更方便。” “不会让父皇久等的,只是在那之前,孤还想要做成一件大事,待到事成之后,再以无可争议的身份资格正式继位。” 三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大事’上,没有听出‘身份资格’中所包含的深意。 “大事?大安如今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弟还想做什么大事?“ 问出这话的同时,三公主骤然想起几年前,曾在大安境内引起过轩然大波的那些消息,低声问道。 “皇弟说的可是理山?” 那些消息传出过后,一直没见朝廷对东南方向有什么动作,三公主还曾对此感到疑惑。 随着朝廷先是在海外增加一座完全属于大安的海岛,接着又将从前的西月国彻底纳入大安版图,如今眼看连草原蛮族都已基本成为大安的囊中之物,她便没再惦记收复理山国的事。 毕竟现在的大安,已将版图与摊子铺得太大,帝国疆域太过辽阔,朝廷也需要时间与精力消化,不然容易留下隐患。 却没料到,人家其实从没忘记过理山,只是此前没能抽出手来而已,如今还在大年封印期间,就 已迫不及待地开始打算了。 周围没有外人,何殊也就没有隐瞒对方的打算,点点头道。 “理山若是自古就独立的区域,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它本为我们大安的国土,只是被叛徒割去,我们就有义务要将它收复。” 这也是三公主此前的想法,听到何殊这么说,她下意识想要点头,但在随后便反应过来。 “去年为了打赤罗大军,朝廷投入极大,为防止赤罗再次卷土东上,夷北军主力至今还守在草原边,若在今年对理山动手,压力太大了一些吧。” 想到年前收到的密报,何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语气平淡地回道。 “我只是觉得那边,该提上日程了,至于今年会不会动手,还要再观望观望,主要是一想到我大安还有部分领土被分裂在外,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只有早日完成大安的统一大业,我们才能对得起华安民族,对得起我们何氏列祖列宗。” 至于是否对得起先帝,就不在何殊的考虑范围内了,三公主也想到了这点,笑着摇头。 “你啊!唉,不管怎样,希望你能早点得偿所愿吧。” 在带着孩子在前方绕了一圈回来的皇后见到两人,笑着嗔怪道。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遇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整天哪来那么多的国家大事要谈?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让自己过得轻松自在些。” 何殊上前一把抱起穿成球的常翎儿,将她举高,惹得小女孩发出无比兴奋与激动的欢快笑声,还试图挥动着两条小短胳膊,做小鸟扇翅膀状。 皇后在一边伸出双手,做随时接住小孩子的准备,仰头笑着劝道。 “快放下来、快放下来,小心别把孩子给摔了,这孩子也真是胆大,就喜欢跟她舅舅玩这个。” 相较而言,三公主这个亲娘就淡定多了,一点都不担心何殊会失手。 “回京这些天,这丫头被你们宠得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怕。” 持续了一小会儿,让小姑娘好好开心一阵子后,何殊才将激动得鼻头渗出小汗珠的小姑娘放下来,抱在怀里。 “走吧,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屋里休息了。” 小姑娘乖巧地揽住何殊的脖子,用自己小脸贴着何殊的脸,一大一小两张五官相似的脸,让人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皇后看着这一幕,心中特别欣慰。 “刚刚我一说要回去,她就皱着小眉头不开心,现在倒是很听她舅舅的话,还是他们舅甥两个最投缘。” 三公主笑着挽住皇后的胳膊道,“这孩子机灵着呢,知道您总是宠着她、纵着她,才会这般得寸进尺,您与父皇以后可严格管教她,不能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说起这个,三公主就忍不住有些忧心,实在是正宁帝与皇后都太宠着她女儿了。 皇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拍她的手道。 “你就放心吧,有你皇弟在一旁看着,这孩子肯定宠不坏,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太子平时常对这些小的不假辞色,管得严,偏偏这些小家伙还都最喜欢他,愿意服他管教。” 想到连她们这些当姐姐的都很服对方的管教,三公主认为这很正常。 “可能是因皇弟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吧,这些孩子都心思单纯敏感,知道舅舅是为他们好,才会既服他、又喜欢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虽然新年头天做的‘梦’,给她添了点小困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何殊在开印后,迅速投入工作中的状态。 就像公主所担忧的那样,随着大安疆域的扩张,朝廷也变得越发繁忙,何殊身上的担子也更重。 因为深知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重大,何殊反倒不再像从前,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时,很有些一意孤行。 哪怕后来的大多数结果证明,她的决定确实是对的,就算不完全对,至少也是利大于弊,她也没有因此而迷失在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中。 如今的她,在做一些重大决策时,反倒会更加慎重一些,不仅会召来在相关方面经验丰富的大臣共同协商,征询并参考他们的建议,还会与他们共同做决定。 当然,这也与朝廷上的文武大臣被一再整顿过后,现已得到极大改变的政治环境与作风有关。 即便朝臣之间仍然会因政见不一而出现争执,也都是从大局考虑,有理有据,出结果的效率高。 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有一些人只从自家所处的利益角度出发,遇事喜欢相互推诿、敷衍与拖后腿。 这样一来,何殊虽然变得更为忙碌,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特别满,但她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却小了许多。 正宁十八年春末,何殊收到理山国年迈的国王身体每况愈下,几个儿子为争夺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理山境内局势已越来越混乱的最新情报。 比起先帝晚年时期的大安朝堂,形势更加混乱不堪,何殊敏锐的意识到,她一直等待的时机已到近前。 何殊在稍做犹豫后,还是选择将私‘债’抛到一边,急速召回沈卓。 通过沈卓去新省任职年多,所取得的那些独秀一帜的光鲜政绩,何殊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所‘梦’到的一切,沈卓也都曾‘梦’到过。 所以他一个宦场新人,才能直接跳过适应与摸索阶段,表现得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手更加优秀突出,也更受治下百姓的拥护与爱戴。 为了能够确保此次的收复之战必胜,也为了能够尽量减少战争损失,何殊决定抛开一切顾虑,带上沈卓,让他好好利用‘梦’中的经验。 除了沈卓,何殊还召来崔景怀,直接将与理山国的最新局势有关的消息递给对方。 快速看完上面的内容,崔景怀迅速意识到太子召他前来的目的,双目绽放着精光,难掩激动的看着何殊。 “殿下,我们终于要出兵收复理山了?” 何殊没有直接给他明确的回复,而是指着身旁的舆图道。 “孤近几年,不仅已经让人在这宿山府一带做了些准备,定南军上下也没闲着,进行过各种山地作战训练,目前需要你做的,也是一些战前准备工作。” 自从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战死在理山王氏自立的平叛之战中,崔景怀就一直惦记着收复理山的事。 他知道太子是位言出必行之人,所以即便这几年一直没有动静,他也确定终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如今机会终于来临,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恭敬地问道。 “殿下英明,属下对此期待已久,您尽管安排!” 听完何殊的安排,崔景怀满脸惊色地抬头道。 “殿下这是打算亲征?” 既然决定将相应的工作交给对方负责,何殊就没有瞒对方的打算,神情凝重地回道。 “是的,孤一直强调,大安必须要保持领土完整,理山王氏的叛国之举,影响太过恶劣,孤要用亲自带兵出征收复理山之行,为朝廷一雪前耻,也为战死在那里的几十万大安将士报仇雪恨!” 说完,何殊目光锐利的看向崔景怀。 “所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孤还要赢得漂亮,所有布局,不容出任何差错!” 何殊的要求,让崔景怀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但是这份压力给他带来的却是莫名的激动与心悸,让他发誓般的立下军令状。 “殿下放心,但有差错,属下提头来见!” 早忘了他想劝阻太子亲征这一决定的打算,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要如何完成太子给他布置的任务,确保收复理山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知道何殊打算亲自带兵出征理山,收复原大安山阳省的事,正宁帝与皇后都十分担忧。 虽然他们都知道何殊会做出这个决定的目的,但是他们实在不愿看到何殊去冒这个险。 “皇儿还像从前那般,只需在后方做好大局上的布置,即可决胜于数千里之外,何必要亲赴前线?” 何殊明白他们的想法,只是这场收复大安失地的战争,极具特殊意义。 “父皇、母后,儿臣已经做万全的布置,确保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失利,等儿臣带兵打赢这一仗后,就能凭借这场大功,光明正大地正式继位。” 哪怕她只是作为吉祥物,去西南战场转一圈,这场收复大安失地之战的首功,也会落在她的头上。 何况她还真不是个不劳而获的,这些年不仅亲自为定南军制作山地作战训练方案,还提前就在西南进行布局。 理山境内如今这各自为政,混乱无比的局面,也少不了她的手笔,让大安收复失地的首功,她绝对是当之无愧。 正宁帝与皇后早就知道何殊的打算,所以从内心里讲,他们都知道此行对何殊的重要意义。 可是一想到何殊要离京亲赴前线战场,二人就感到有种失去主心骨,无所适从的感觉。 人还没有正式踏上征途,他们就忍不住开始担心,何殊此行会不会遭遇到那些难以预料的意外和危险。 “皇儿,不是父皇多虑,实在是那西南边的气候环境,与京中大不相同,皇儿一直生活在京中,去了那边,恐连水土都难服,这一去相隔上千里,朕与你母后实在放心不下。” 何殊早就料到二位的反应,所以耐心劝慰道。 “儿臣自幼习武,身体素来康健,身边又有邱颜与太医随行,就算有什么不适,也能及时得到调理,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理山占据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不仅山高路险,那边的气候也变幻莫测,儿臣只有亲赴前线,才能及时掌握战争节奏,制定相应的战争策略,争取能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将山阳省彻底收复。” 正宁帝仍觉忧心忡忡,关键时刻还是皇后更为果断,帮忙劝说正宁帝道。 “陛下,既然如此,就让皇儿去吧,有道是富贵险中求,皇儿只要可以通过这一战,向世人展现自己文韬武略的实力,在军中树立起足够的威望,就值得,到那时,对于她的继位,谁也不敢再质疑什么,这些年来,一直这么藏着掖着,也太让皇儿受委屈了。” 听到皇后的话,正宁帝心中惭愧不已,这才点头道。 “皇后说得是,只是皇儿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万不可以身涉险!” 何殊当然是一口应下,她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对大安的意义,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安全出问题。 虽然她也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所以做好了若有万一的准备,这也是她一直拖着没有继位的原因。 就算有个万一,正宁帝依旧是皇帝,哪怕是位已经退居二线年多的皇帝,可他在朝臣与百姓心中的地位依旧稳固。 有他在,至少可保大安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能继续坚持她这些年的施政理念,不至于让‘梦’中那些变成现实。 完成一些政务方面的交接,将自己对接下来将会遇上的一些朝政事务的安排思路,都写下来,方便正宁帝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应付朝臣们后,何殊才在朝堂上宣布,自己将会亲自率军出征理山,收复大安失地的消息。 朝堂上的大臣们对于太子亲自领兵出征一事,都感到难以接受,一再劝阻,希望皇上能出面阻止太子的冒险之行。 倒是各军将士听说太子出亲征理山的消息,都极为振奋,很想亲自感受一下,在太子的指挥下,与敌作战的感觉。 毕竟太子此前的两次战略指挥,成功让夷北军与卫西军大获全胜,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史无前例的大胜,都将是永载史册的经典战例。 如今太子亲自率兵出征理山,在那些文官看来,实属冒险,却让大安的将士们深受鼓舞。 连此次征战理山的主力的定南军将士在内,他们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按照朝廷派来的监军与教头们,提供的各种山地作战训练方案进行训练。 那些训练方案中,不仅包括一些让他们闻所未闻作战思路,还有在山中隐蔽、求生乃至为自己做急救的各种实用方法,极大地增强了他们定南军的作战实力与生存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定南军上下本就对监军大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太子殿下’,都充满了的敬畏与尊崇。 后来又听说太子先是听说太子指挥夷北军大胜蛮族联军的事迹,后又听说太子指挥夷北军与卫西军以旁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合击数十万所向披靡的赤罗大军的消息。 使得定南军上下对‘太子殿下’的尊崇,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今听说太子亲自率军前来西南前线,指挥征战理山,收复大安失地的消息,定南军上下皆是士气高涨,说是翘首以待都不为过。 定海水师后来居上,不仅为朝廷贡献无数财宝,还为大安打下一座海岛,从最初的一支舰队,发展成现在的五支舰队的事,让他们这些陆上驻军羡慕不来。 同为内陆的边境驻军,更少不了会做比较,近些年来,夷北军与卫西军皆是频繁立功。 由夷北军驻防的草原蛮族,现已基本和平演变为大安的疆域,夷北军现在甚至应对方的请求,直接驻扎在这些昔日大敌的核心腹地。 卫西军所驻防的西月国,也已被和平纳入大安版图,虽然不知道曾经的西月国为何会落入如此境地,但是但凡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不会天真地认为,大安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平白多了新省。 再加上后来的围击赤罗大军之功,也让前些年一直很低调的卫西军,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声名远扬,得到朝廷在公开邸报上的大肆表彰,所得犒赏无数。 唯有他们定南军,虽然朝廷并没有亏待他们,给提供的钱粮物资十分充足,为作战训练的胜利方提供的奖品也很丰富。 但是他们一直都在训练,只偶尔与理山那边起点小摩擦,没有什么大的立功机会。 如今终于等到可以让他们定南军大展身手,而且还是由太子亲自指挥作战的机会,定南军上下可谓是无不欣喜万分。 不仅那些并不支持太子亲自出征的文官们想象不到,连何殊都没料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竟然已在各军之中享有极其崇高的声望。,.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 突然接到朝廷的调令时,沈卓有些意外,虽然他在崇山府的近三年,取得的政绩确实挺亮眼。 但是考虑到新三省的特殊之处,按理来说,朝廷应当需要他再留在这边多做几年,巩固现有的成果,以免突然换上新任主政官员过来,会破坏现有的大好局面。 虽然心中不解,但是接到调令后,沈卓也只有听从安排,与不久后便到任的继任官员做交接工作。 完成交接后,沈卓才跟着来接他的一支护卫队离开,这个待遇好到让他感到意外。 毕竟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他自己带着亲随上京述职并等候新的任命,或是接到新任命,按照上意直接前去赴任。 经过打听,他才知道这支护卫队竟是护卫京城的骁骑营的将士,太子亲自率军出征理山,不仅从九门提督府下辖各大营中抽调一批将士,还从各地驻军中抽调一批将士。 大军现已集结完毕,踏上前往理山的征程,这支护卫队的任务,是接他前去见太子。 很明显,太子突然给他调职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这场收复大安失地的出征。 这让沈卓迅速想起他在大年初一到初三,他再次重复做了三次的梦,梦中的他在开创新朝后,御驾亲征理山,将理山打得退居一县之地,坚守不出的那段经历。 难道太子也知道他梦中曾经历过的那些? 这个猜测让沈卓惊愕万分,实在难以置信,可是想到太子一副笃定他能应付得了崇山府的局面,以有违他的一贯用人风格的方式,破格重用他的决定。 再联想到太子这次出征理山,再次毫无预兆地突然叫上他这个文官的决定,沈卓虽然觉得真相实在有些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但他心中隐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太子对人对事向来光风霁月的风格,沈卓的那颗因自己的猜测而变得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看到自己一行出了新三省后,竟然没往京城所在的方向走,曹良平不禁有些担忧,找机会低声问道。 “大人,这些护卫,真的可靠吗?小的怎么觉得这前行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啊。” 沈卓笑着安抚他道,“可靠,他们是骁骑营的将士,奉令来接我们去与太子所率的大军会合。” 离了崇山府,还没出新三省,太子率军亲征平叛,收复大安失地的消息,就已传了过来,引得民间百姓议论纷纷,途中休息时,曹良平也曾听闻过相关消息。 “大人的意思是说,太子打算带大人一起出征?可您不是文官吗?” 对于曹良平而言,出征打仗之类的事,实在离他们家大人太过遥远,毕竟文官与武官之间如隔天堑。 曹良平的质疑,让沈卓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若非事出有因,以那位的用人风格,绝对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地调用自己。 毕竟那位身边并不缺得用的干将,自己一介科举出身的文臣,与打仗沾不上边,这种活,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我等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该做的就是要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任凭差遣。” 曹良平憨笑着回道,“小的当然知道大人说的这些道理,就是觉得,大人身为文官,却被派去打仗,实在太冒险了一些。” “太子何等尊贵,都能亲自出征,我一介臣下,何来冒险之说,只盼此行可以旗开得胜。” 让太子得偿所愿! 沈卓现在不仅猜到太子可能知道他梦中所经历的那些,还隐约猜到了太子此番决定亲征的目的所在。 若自己梦中的那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真实存在过的,那么太子本为女儿身的事,就是对方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以对方的骄傲,肯定不甘心隐瞒一世,从对方这些年来,一直努力推动的某些政策上,也能看出对方早就开始做的一些布局。 在皇上已经主动退居后宫,甚至还亲手将其扶上皇座的态度上,不难看出只要太子愿意,他便随时都能正式登基继位。 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正式继位,这几年来,一直坚持以太子的身份执政,就可看出对方的某些打算。 若在早前,沈卓虽然心中不解,也不会多想什么,是他知道了那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惊人真相后,才能看出一些。 为收复在先帝手上弄丢得失地而亲征,应该就是太子为给自己正式立威明身的关键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的那种。 虽然在沈卓看来,太子这些年的执政表现,已经充分地证明了他的能力,早已超载男女性别的桎梏,完全有资格成为继位为帝。 不过他在地方任职多年,也很清楚老百姓心中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若太子不能用具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巨大功绩证明自己,她本为女儿身的真相一旦曝光,即便在太子的努力下,民间百姓的思想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仍会引起巨大的争议,乃至反对。 想到太子去年仅凭一副地图,就能在千里之外指挥卫西军与夷北军击败赤罗大军的壮举,沈卓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豪气,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有了在梦中征战理山的那些经历,沈卓也能大概猜到太子这次决定亲赴前线的另一个原因。 理山国所在的西南一带山高路险,气候多变,战机也是瞬息万变,很难把握。 这种不会迷失在自己所取得的巨大胜利与成就中,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做出正确判断的冷静与理智,让沈卓暗自钦佩不已。 因为在梦中有过类似经历,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的难得与不易。 不过沈卓并没有因自己窥探到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就感到自得,更没有对外宣扬的想法,而是暗自回忆梦中的‘他’在征战理山时的一切经历。 经过近二十天的赶路,沈卓一行总算赶在大军即将进入宿山府时,与大军会合时,已是日暮时分。 接到沈卓已到的消息时,何殊正准备吃晚饭,直接让人将他带到自己的营帐中。 “沈爱卿不必多礼,长途跋涉,辛苦了,坐下、坐下,来,给沈大人添副碗筷,正好一块将晚饭解决了。” 沈卓本想推辞,但是想到对方的性格,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多谢殿下!” 何殊笑着打趣道,“不用客气,你在崇山府干得好好的,孤突然将你召过来,你别有怨就好,请你吃这顿饭,就当是孤向你赔礼了。” 已经坐到桌前的沈卓有意配合,笑着拱手回道。 “不敢当,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殿下这里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不忘叫上臣,臣感激不尽!” 何殊朗声笑着拿起筷子道,“看来沈爱卿有一双善于发现机会的好眼神,这很好,先吃饭,吃完以后,我们再谈正事。” 如沈卓可以根据有限的信息,猜到太子的一些打算与目的,甚至还能猜到太子可能知道他梦中的那神奇经历般。 何殊在重逢后,从沈卓这坦荡而又不失恭敬与尊崇的反应中,看出对方在知道一切真相后的态度。 这让何殊感到颇为欣慰,对方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知道她的身份真相后,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 桌上摆着很简单的四菜一汤,作为太子的饮食待遇,即便考虑到行军途中的条件不便,也很有些简陋,毕竟大安普通将士的日常饮食也有三菜一汤,还经常会加餐。 不过两人都吃得很香,何殊甚至还吃下两碗半的米饭,比沈卓足足多吃一碗。 在这个没有飞机高铁的时代,长途行军是件十分枯燥辛苦的事情,何殊沿途还要接收一些最新情报,处理一些事务,更是身心俱疲。 但她心中的目标坚定,也知道自己没有娇气任性的资格,所以她丝毫不许自己放松,在饮食方面更是从无挑剔,吃喝皆以保证身体所需营养为前提。 所以这些天的长途行军虽然辛苦,但她始终保持着十分充沛的体力,看上去很精神十足。 吃完这顿饭后,邱颜带人奉上茶水,收拾好碗筷退下去后,何殊才有些感慨的开口道。 “正宁十五年,孤突然做了一些内容稀奇古怪的梦,虽然梦中那些人与事的走向,与现实截然不同,但是孤能看得出来,那一切并非是毫无来由,在孤看来,那些更像是……” 虽然来见太子前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听到对方毫无铺设,直接单刀直入地讲起这一切,沈卓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惊愕,并且露了出来。 何殊笑着抬手示意道,“喝茶放松下,你不必有压力,在孤看来,那些只是这个世界走向中的一个假设、一种可能,我们站在命运的岔路口时,没有选择走向那条路,也就导致我们这些人的命运,乃至大安的发展走向,都与那些截然不同。” 沈卓目光坚定看向何殊道,“若像殿下所言,微臣十分庆幸自己与家人都没有走向那条绝路,而是拥有现在的这一切,为守护现在的大安盛世,即便是粉身碎骨,臣也在所不辞!” 何殊能够听出对方的诚意,“粉身碎骨什么的,就算了,孤向来奉行人尽其用的原则,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为百姓与朝廷多做些实事,所以孤在三年前,直接命主政一地,事实证明,你做得很好。”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赞与认可,让沈卓的打心底生出发自内心的欣喜与自豪。 “臣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没有辜负殿下的厚望,就是微臣最大的荣幸。” “今年,孤再次梦到一些人与事,所以孤特意召回你,相信你这次也不会让孤失望。”,.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 何殊的这份坦诚与信任,让沈卓深受感动之余,心中更是充满责任感,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门里,将自己从梦中得知的那些经验与信息,都和盘托出。 虽曾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过‘梦’中那些内容,但是何殊能够从中得到的有用信息实属有限,远不及沈卓以相当于亲历者的身份从中获取的经验与教训。 对于太子将本在新三省任知府的沈卓召入军中,任命他为正五品尚书省郎中兼东宫副尉之事,有不少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不过随着沈卓正式走马上任后,以相当于秘书助理的身份,十分熟练地协助太子处理大军各方面的调度与安排,大大提高了各方面的办事效率,成功获得众人的认可。 连邱颜都忍不住在私下里跟何殊开玩笑道,“臣本以为殿下是出于当年的情谊,才会对沈大人有几分另眼相待,没想到这位沈大人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做什么事都上手很快。” 想到自己在‘梦’中从旁见到的那一切,何殊一边翻看手上的奏折,一边随口回道。 “孤可不是徇私之人,若非确认他有这个本事,可不敢将这些重任交给他负责。” 虽然离京在外,但是一些特别重要的奏折,还是会被送到她这里来,由她进行终审后,再下发到各部或是地方。 看到太子如此辛苦,邱颜暗自叹了口气。 “殿下,这宿山府城距离边境大营很近,一样可以及时收到前方战况消息,您驻扎在府城便是,何必坚持要去最前前线大营呢?您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何殊也知道自己的重要,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孤来都来了,何必再畏首畏尾,这一战必须要打,还要打出我大安的国威,但孤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减少一些伤亡。” 有她亲自坐镇,不仅可以鼓舞士气,也能震慑一些宵小之辈,为这场战争的后勤保障工作。 邱颜知道她的顾虑,只是从她的立场与使命上讲,实在不希望看到太子这般亲涉险境,只是劝阻无用,只能作罢。 何殊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将才,就像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位治国天才般,她一直都很清醒。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她前世所接受的教育,以及后来因工作需要,所钻研过的那些科技知识与历史经验的基础之上。 换句话说,她所做的一切,基本都不是她的原创,所以何殊从不曾因此而感到自傲,更不曾小看这辈子遇上的这些人与事。 身在其中,她更清楚周围这些有个人思想与欲/求的人们,每一位都让人不容小觑。 对于征战理山一事,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理山国的那位已然年迈垂死的老国王,正是当年拥兵自立的王涛杰。 那位年轻时,也算是一个枭雄,因心思足够狡诈隐忍,才能有机会成事。 只是他在当了四五十年的理山国王后,犯下与先帝一样的错误,一大把年纪,还死死握着权力不放。 因其自身就是靠反叛起家,不仅对手下人的防心极重,疑心也重,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事情没少干。 虽然没像先帝般,将自己的几十个儿子搞死、搞废大半,但王涛杰偏爱宠妃所生的小儿子,对其他儿子大力打压的行为,也使得理山内部局势变得混乱不堪。 毕竟他早年的妻妾所生子女,包括他王氏一族的绝大多数族人,都在他叛变后,被先帝诛杀。 而他在驻守曾经的山阳省期间门,以及他在起兵成事后,为争取与拉拢当地那些大族势力,便与之结盟并联姻。 当地那些大势力的支持与维护,是先帝当年派兵平叛时,一再失败的重要原因。 时隔数十年后,他当年为联姻纳的那些女子为他生下的儿女,各自的背后都有母族势力支持,为夺取继承人的位置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这也正是他纵然一心偏爱宠妃幼子,却不能如愿以偿的将小儿子立为继承人的原因。 大安突然以收复失地的名义出征,在边境列下重兵,可是理山除了驻扎在边境这支牢牢掌握在王涛杰手中的嫡系大军,其他势力仍然在忙着为王位战斗。 只因王涛杰已经到了几近油尽灯枯的紧要关头,不管是他的那些儿子们,还是那些已经分别战队的朝臣势力,都不愿意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所以即便是大安的大军压境,整个理山国目前仍如一盘散沙。 毕竟在他们看来,理山国的边境军是曾屡败大安精兵强将,在西南境内,可凭借环境优势无敌的存在。 而对手这般人心不齐,就是大安的最好机会。 受何殊当年带头剪发的影响最大者,除了那批迁往安宁岛的百姓,还有就是大安各军将士,他们都能更深刻地体会到短发的便利之处。 抵达定南军大营后,骑在马上看到列阵欢迎他的那些留着一头短发,个个都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将士,何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时挥手点头,与将士们打招呼。 参加完这场既为欢迎大会,也为誓师、检阅大会,当众发表激励人心的讲话后,何殊顾不上休息,就召来定南军的将领们,与她带来的将领及官员们一起开会。 看着眼前这些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定南军领,何殊的心中很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被迎接时,她就曾隐约察觉到,定南军的将士看向她的眼神中,不仅充满激动与雀跃,透着莫名的热忱。 考虑到自己这辈子的长相确实挺引人注目,再加上那些眼神也没给她带来什么不适,何殊就没在意。 但是现在近距离感受到这些将领们看向的眼神,何殊才隐约意识到,这应该是种类似粉丝见到偶像,充满无限欣喜与激动的眼神。 这让何殊更觉莫名其妙,毕竟在此之前,她除了在京中见过眼前这几位回京述职或谢恩的将领外,她好像还不曾直接与定南军将士们打过交道。 所以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的这些尊崇到底是从何而来,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何殊表面上还是很能端得住,仿佛毫无所觉地接过定南大将军严向明递过来的文书。 示意对方给众人介绍定南军的情况,以及对手人马数据与最新近况。 在严向明等人介绍完定南军的人马数量,粮草与兵器等物资的储备情况后,沈卓也在随后介绍为对方介绍太子此行所率大军的情况,两边的将领与官员们也都相互认识了一番。 “定南军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进行山地作战训练,更加熟悉这边的环境,大军整合到一起后,我们一定要吸取先辈们失败的经验教训,充分发挥出这些训练优势,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损失。” 在场众人都态度恭敬的应下,何殊站在挂在主帐内的这幅绘制得非常详细的舆图前,听严向明介绍完理山的驻军布局,以及理山境内的情况。 再结合沈卓为她讲过的那些信息,理山全境的情况,在何殊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更为丰满而又立体。 结束这场会议后,何殊留下严向明问过一些问题后,让他退下,又相继召见负责后勤的官员,以及朝廷派的监军过来问话。 次日,何殊就派沈卓与邱颜亲自带队,按照定南军报上来的物资储备,去大营的库房核查物资。 凡事都怕较真,这一核查,就在药材与雨具等不太常用的备用战略储备物资上,查出大问题。 看着带头向她请罪的严向明,何殊态度温和地回道。 “诸位爱卿都平身吧,上来就查库房物资,不是孤不信任诸位,而是考虑到这些物资在战时关系重大,不容轻忽,这次的事,孤也不欲大动干戈,只处置相关看守与负责人员即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引以为戒。” 定南军已有多年不曾经历大规模战争,那些平日里很少用得上的物资出现差错,这些将领们没有及时发现,不算奇怪。 她此行的首要目标是收复失地,查库房物资存储情况,也是为这一目标服务,在这一大前提下,连她平日里最为厌恶的贪污挪用之案,都需为之让步。 因为在这紧要关头,在这种旁枝末节上较真,容易动摇军心。 严向明难掩羞愧地拱手道,“多谢殿下不罚之恩!” 将这些人打发离开后,何殊又叫来冯立,派他亲自带人去周围几个府城在调集相关物资,尽快补足缺口。 “殿下,那些药材不足,的确需要及时补上,但是那些蓑衣之类的雨具?我们来时,本就备得有人手一套,加上大库中现剩的那些,应当够用才是。” 在邱颜看来,雨具属于非常规用品,下雨的时候除了那些守卫与巡逻人员,其他人尽量避免出门就是,非人手一套的必需品。 没等何殊开口,沈卓便笑着道,“看来那些敢盗卖军中储备物资的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是非必需品,长时间门没有用上,就能以自然损毁的名义报上去,到时谁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猫腻。 若非何殊早在年前收到理山的最新情报后,就有了想法,在年后为各军拨款拨物时,为定南军拨发了一批她认为可能用得上的战略物资,这次征战理山的旨意又下得突然,还真不一定能揪出那些蛀虫。 何殊点头道,“是啊,供应给各军的这些蓑衣,都是孤让人特制的,更为轻便,防水效果却更好,结果却被那些蛀虫给转手卖了,真是可恨!” 这件事也给何殊提了个醒,虽然她不仅在各军派的有监军,还有暗卫,可以说是从多方面在暗地里掌握各军的情况,但是稍有疏忽,仍然容易出现纰漏。,. 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 理山国边境的二十万大军,是王涛杰手中最大的底牌,作为武将世家出身之人,他可以说是打小便在军营中长大,治军打仗都很有一套。 再加上他本身正是凭借手中的兵权成事,所以他对军权与边境大军尤其重视,时常提防着大安,边境大军的将领全是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在王涛杰本人已然苍老无力的情况下,这些人对他仍是忠心耿耿,知道大安以收复失地的名义,来势汹汹,也都战意盎然。 当年利用地理环境优势接连打败大安数位名将光辉战绩,让理山上下对这场战争都保持着迷之自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定南军在何殊指示下,不仅将理山境内的地理环境给彻底摸透,还提前在宿山府与理山交汇处的大山里,开辟出两条特别隐蔽的暗道。 早就可以做到彻底避开对方设防的关口,不动声色地悄然绕路进入理山境内。 所以当双方在边界处短兵相接,接连发生了数场小规模的试探性战斗时,何殊已派出一大批将士带上干粮,自暗道潜入理山大军营地的背后。 刚完成这些布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突然降临,何殊突然下令让大军全力出击,奔袭理山大军。 接到何殊的命令,严向明有些不赞成。 “殿下,这种大雨天,会让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大降,在这种情况下出击,恐非良策啊!” 其他将领也纷纷表示附和,在他们看来,在这种连视线都受影响大雨天出战,实在太冒险了些。 他们大安此番兵强马壮,人数远多于理山大军,还提前做好各种训练与准备,击败理山大军,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恶劣天气环境中冒险。 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殊这次的目标不仅是赢,还要在短时间内,赢得漂亮,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兵行险招。 毕竟朝廷那摊子事太多,压力太大,她爹根本撑不了多久。 继续以那种你来我往的常规作战方式进行战斗,不仅太过耗时间,还容易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以她神情严肃地回道,“连你们都认为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不易出兵,我们才能成功做到攻其不备,孤现在不是在征询诸位的意见,而是给大家布置作战任务,记住你们各自的职责,哪一支队伍敢拖后腿,别怪孤不讲情面。” 身着一身战甲的何殊站在那里,周身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说话的语气平和,也能让在场众将听得心中凛然,再不敢有任何异议,一致应下。 领了任务的众将都迅速退下去后,沈卓才开口劝阻道。 “殿下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击的用意,微臣能够理解,可是殿下说是万乘之躯也不为过,实在不必在这种情况下,亲自以身涉险。” 邱颜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殿下,有我们去就行,您实在不必亲自以身涉险。” 何殊却神情凝重地回道,“让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下出战,本就有强人所难之嫌,只有孤亲自带头出战,才能鼓舞士气,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将士们可以做的事,孤也能,你们不必再劝,拿蓑衣来。” 虽然知道太子顾虑得有道理,但是沈卓与邱颜仍不赞成她将亲自在雨中参战的决定,可是他们都很清楚太子的性格,知道他既然下定决心,就绝无更改,只得放弃再劝。 “若是后方不能及时配合出战,只怕我们这边就算全力出战,也会功亏一篑,对方一旦逃回后方休整,捱过这场难关,就能卷土重来。” 毕竟那理山境内是对方的老巢,作为理山的王牌大军,在理山境内绝对是如鱼得水。 想到自己提前所做的那些布置,何殊十分有信心的回道。 “不存在这种可能,这一战,我们一定能有机会全歼对方的主力,将其打残!” 受地理环境,以及这里是对方主场的因素影响,想像上次夹击赤罗大军般,将其彻底包圆的机会不大,但是攻其不备,前后夹击,将对方打残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确实不出何殊所料。 大安不按常规出牌,选择在大雨天突然出战,袭向他们理山大营的事,实在出乎理山大军将士的意料之外。 蓑衣装备齐全的大安将士都打到他们大营了,有近半毫无准备,因雨大,未能及时收到战报理山将士们,直接给堵个正着。 试图反抗者,都被大安将士给就地格杀,杀得那些理山将士心惊胆战,没有半点战意,争相逃命。 直到此刻,严向明等大安将领才知道太子在这种天气环境中,突然下令出战的用意。 在这种恶劣天气中,有心打无心,己方因太子亲自率兵出战而士气如虹,对手仓促应战,又大量缺乏斗笠与蓑衣,被打得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战争。 理山将领见势不妙,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也是赶紧率部逃回后方,再重整旗鼓。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自以为成功逃出生天时,竟然在后方被一支同样装备齐全,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大安军队给截住退路。 理山大军的将领们来不及搞清楚对手数以万计的人马,是怎么悄然潜入他们后方的,就被迫再次投入战斗中。 已经吃过一场败仗,又在后方这批大安军队布置的各种陷阱工事中吃了大亏,士气一再受损后,理山大军的将士们已经毫无战意,只一心想要突围与逃跑。 见到一批敌军在战死同伴的掩护下,突破他们的拦截线,成功逃跑,随即有将领提议要带人去追击。 率领这支军队的崔景怀目光深沉地看向敌军逃离的方向,语气坚定地回道。 “太子有令在先,我等不得去追击那些已溃逃成功的敌军。” 定南军的一位黄姓将领心有不甘,态度坚定地拱手道。 “大将军,这是可将对手一举全歼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放虎归山,实在可惜,末将这就带人去将他们一举歼灭,末将回头再亲自向太子请罪!” 说完,他不顾崔景怀的制止,率领自己手下的将士追了上去。 看到那支人马消失的背影,崔景怀神情凝重地皱眉,唤来另一名杨姓将领,派他带人去阻止对方。 “你们的任务,是必须要将他们尽快带回来,绝对不可执着于追敌!” 按照崔景怀个人的想法,也想追上去,争取能将逃掉的那批也给歼灭。 但他了解何殊的性格,知道对方既然会这么嘱咐他,肯定是有其深层原因,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遵照太子事先的吩咐行事。 等到大雨稍歇,他们这边已将战场打扫得差不多了后,黄将军等人才带着人马士气低落地返回。 看到这种情况,崔景怀就知道他们不仅没能成功歼灭那些敌军,还吃了亏,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下令启程。 押着大批战俘前往理山大营,与已经占下这处战略要地的主力会合。 回去的路上,杨将军给崔景怀大概讲了下他带着一队人马追上去的情况。 若非他带人到得及时,那些敌军见有对手有援军过来,赶紧抛下被围击的对手,继续奔逃,立功心切的黄将军与其所率领的人马,恐怕都要死在那些敌军手中。 “……那些人的战斗力极强,个个几乎都能称得上是精兵强将,末将这才明白殿下与大将军不让追击逃军的原因,那样一支配合默契,求生意志特别强的队伍,我们不可能有机会将他们都留下,就算能留下一部分,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因为那些人为了能够活,已经陷入不管不顾的疯魔之境,不惧生死的同时,还对他们怀着刻骨仇恨,这些情绪状态都能让他们爆发出特别强大的战斗力。 崔景怀闻言,瞬间意识到太子会那般吩咐他的原因。 他早知道,能够从大营那边逃离,又在被他们歼灭与俘虏的这些敌军将士们的掩护下,成功逃离的那些人,肯定都是理山边境大军的上层将领,与实力最强的一批精锐将士。 太子肯定是早对这种局面有所预料,顾虑到世人所谓的‘哀兵必胜’,将那样一批人给逼到绝路,付出的牺牲太大,得不偿失,才会提前做出那样的安排。 而他在黄将军态度坚定地提出要追击那支逃军时,哪怕心中清楚对方的一些盘算,但他也因想到逃掉的那些‘大鱼’,在当时有那么一丝动摇,没有及时采取强制措施阻止对方。 只在随后才坚定了要遵照太子的吩咐行事的决定,派杨将军带人去阻止黄将军等人,好在还算及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要不然,他可不好向那位交代,毕竟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宁愿暂先放掉那些‘大鱼’,待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愿用大批将士的生命去冒险。 “殿下不仅用兵如神,而且高瞻远瞩、料敌如神,这一切早在殿下掌握之中,黄将军此番贸然行事,差点造成不必要的重大伤亡,本将军也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理山大营驻地这边,因对手是在大雨之中仓促逃离,根本来不及收拾,大安军队占下大营后,算是收获极大。 不仅有十几大库的粮草、军服与器械等物资,还有理山大军的诸位将领,与朝廷方面的往来书信等重要物件。 忙完己方战损、战功统计,安置好受伤将士后,又统计好战俘数量及情况,清点缴获的各种物资后,严向明等将领便提出要乘胜追击,争取一鼓作气,直接攻向理山王都。 何殊却神情凝重地捧着一摞纸张已然泛黄,年代明显久远的文书,语气庄严肃重地说道。 “这是大安当年派兵平叛时,战死在这边境的大安将士名录,而且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死不见尸,所以孤来此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烈士修筑纪念祠,立碑著传,表彰他们的功绩,让这些英烈的在天之灵,可以永享我们大安子孙的香火祭祀!” 听到她的这番话,让在场众将领无不深受感动。 他们这些将士之所以会对太子极其尊崇,除了他所表现如的超强指战能力,还有就是他对各军的高度认可或与重视,令他们无比心安的信任与支持,以及为各军将士,乃至伤亡与退役将士们提供的种种照顾。 若说太子会这般优待他们这些活着的将士,是为拉拢军心,巩固自身地位,那么太子又何必还要如此用心地对待几十年前,已经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些将士? 只能说,在太子心中,是真有他们这些将士,而且是真心重视他们这些将士兵为守家卫国所做的一切贡献。,.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章 人多好办事,再加上这还是为了给当年牺牲在此地的大安将士们修建纪念祠,是他们的先辈,也是他们军中的大事,争相抢着干活的将士们都干劲十足。 所以不出几日,一座规模庞大的烈士陵园与纪念祠就拔地而起。 陵园中不仅葬有在此次战争中牺牲的将士,还有根据理山边境大军留下的资料,以及附近一带的百姓提供的信息,在周围山中的那些被称为‘万人坑’‘万葬岗’之类的阴地中收敛回的大批尸骨。 何殊亲自在烈士纪念祠中主持盛大的祭祀,请来大批道士为烈士们举行招魂法会,规格极高,规模更是空前绝后的盛大。 这些不仅令军中众将士深受感动,那些得到消息后,从大安境内赶来参加祭奠大典的大安官员与百姓们,也都深受触动。 何殊不仅亲自为纪念祠写出感人至深的挽联,夸赞英烈们的伟大功绩,还让人将山阳省失守,大安朝廷屡次派军平叛,与此次的收复失地之战的过程,如实刻在纪念祠内的石碑上。 看着这座自己亲手参与建设,也曾参与过那些遗骸收敛下葬工作的崔景怀,抬手轻抚他刻在石碑上的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爹也是在平叛之战中死不见尸者中的一员,他也无法确定收敛回的那些尸骨中,是否有他爹。 虽然太子早前就曾跟他说过,一定会为当年战亡在此处的将士们表功,让后世人铭记这些将士的付出,即便当年没能平叛成功,朝廷也会承认他们为大安的统一做出的牺牲与贡献。 只是那时的崔景怀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所说的表功与承认,竟然是以如此盛大而又隆重的方式,让他们名垂千古。 持续七日的祭祀大典将要结束时,有将领看着周围那些被押在纪念祠前跪地请罪的俘虏,当众大声提议道。 “殿下,将这几万叛逆全都杀掉,用他们的项上人头祭奠我大安英烈的在天之灵吧!” 听到这话,那些俘虏都吓得大声哭成一片,纷纷磕头求饶。 站在下方埋有扩音装置的祭台上,何殊一脸悲天悯人之色,态度严肃地回道。 “算了,这些人算起来,其实也是我们大安子民,与我等都是一脉相承的手足同胞,身不由己地受那些贼首差遣而已,我们应当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机会。” “太子殿下仁慈!” 何殊神情严肃地抬手制止住场上的称颂声。 “不仅这些俘虏,这理山本就是我大安的山阳省,我等此次出征的目标是为收复失地,让我大安的山阳省回归祖国怀抱,境内所有愿意接受这一事实,不与我等为敌,阻挠统一大业者,皆我等同胞,大军开拔在即,孤将在此与诸位将士约法三章,此行不得扰民、不得……” 虽然何殊提出的这些要求,是朝廷早就对各军下达的军令,早已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但是此刻听到太子再次当众强调,大安众将士纵然心中疑惑,还是整齐划一地表示愿意遵令。 何殊这番话,不仅迅速通过那些大安官员与百姓之口,传入大安境内,还在短时间内,就传遍理山境内。 接到相关情报,年近八旬的王涛杰更是面如死灰,他本就已被边境大军失利的消息,给刺激得直接躺倒在床。 “杀人不如诛心,没想到大安气数未尽,竟然出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小子!” 前来传信的人低声道,“陛下,朝堂上的诸位大人还在吵着要治韦大将军的失守之罪,韦大将军请求调集各地驻军,要与那大安的军队在横城外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王涛杰满眼不甘的喃声道,“二十多万镇国大军,只因一场大雨,就败得如此狼狈,只剩下不到五万,韦东康,你有负朕的厚望啊!” 可他嘴上抱怨,脑海里想了一大圈,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取代韦东康的可靠人手,只得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传朕旨意,允了韦东康在奏折中的请求,令他务必要利用我方的地理优势,将敌人阻在横城关外!” 让王涛杰没有想到的是,何殊不仅利用那些笼络人心的言语,公开表明大安待人以诚的态度,降低理山百姓对大安的敌意。 还有沈卓提供的那些作战经验作为参考,结合现实中的局势制作出新的作战方案,各种出人意料的花样百出,根本没给韦东康留下可以卷土重来机会。 收到横城失守,大安军队长驱直入的消息,王涛杰一口气没上来,生生被气得死不瞑目,他的几个儿子顾不上给他发丧,为争抢王位,将王都杀得血流成河。 等到最后的胜利者成功登上王位,志得意满的打算收拾局面,得到的却是大安军队已然兵临王都城下的噩耗。 王都中这些连新王在内的达官显贵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安的军队直接给包圆。 大安成功攻下理山的速度之快,不仅超出理山这些王公大臣们的意料之外,连身为参与者的崔景怀、严向明等大安将领们,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们看来,太子所制定的一切作战计划与安排,都如有神助般,对敌方的一切信息都了如指掌,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可以十分精准地打击对手。 给他们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如何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而且,有太子在大军正式开拔前,当众下达的那些旨令在前,理山的这些官员与百姓们,见势不妙,大多都对大安的军队毫无反抗,给双方都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 这些都极大的加快了大安的军队全面攻下理山的速度,根本没给理山的新王留下反应之机。 走投无路的那些王公大臣为向大安投诚,回手就绑了他们的新王,其中不乏为新王登基上位出过力的势力。 只是成功攻入王都的何殊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拿下理山王都后,迅速开始清算那些势力。 王涛杰的儿孙,那些当年曾拥护王涛杰叛变的势力,都是被清算的重点。 何殊早就说过,绝对不会对这些参与叛国在的人与势力手软,即便时隔近五十年后,像王涛杰这般活到高寿的当事者,早已所剩无几,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后辈。 这也是她特意选在王涛杰将死未死的紧要关头动手原因,让他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大安军队所向披靡,强势攻入理山,他处心积虑求得的一切终成泡影,从而死不瞑目。 哪怕对方没能看到最后的这一点,让何殊感到有点遗憾。 但是因对方之死,导致理山王都陷入混乱状态,民心不稳,给他们大安省下许多麻烦的事,也正是她在早前就已算计到的一个小目标。 听说王涛杰死后还处停灵状态,没有下葬,何殊满意地点头道。 “这样正好,省得孤再派人去掘他的墓了,安排下去,将他的尸体以跪姿封在水泥中,安放到山阳英烈陵园中,再在外层浇上铁汁,孤要让他永世都跪在那里,向我大安英烈请罪!” 听到何殊的话,崔景怀等将领都大吃一惊,反应最快的沈卓不仅表示附和,还火上浇油地添了句。 “殿下英明,只是微臣认为,仅这叛贼王涛杰一人,难免有些孤单,我们最好多为他准备一些同伴。”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迅速落在对方身上,心中暗忖,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莫非这二位的存在,就为证明长相有多好看,手段就有多狠辣?这位看上去温文儒雅的狠人,好像是位状元出身的文官? 何殊很欣赏这个建议,笑着点头道。 “嗯,沈爱卿提醒了孤,将王涛杰的儿孙,那些当年参与叛变者的后代,都照此做吧,至于那些已经死了的,直接掘墓,将他们的骨头给孤扒出来,是该让他们那些老伙计一起做伴。” 不带丝毫温度的冰冷笑容,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残苛处罚,让在场众将领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丝丝凉意,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畅快之感。 他们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快意恩仇,用最残忍的方式,报最深的仇恨,让纪念祠中供奉的那些英灵最解恨。 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卓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火上浇油,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就已领会到太子会做出这个决定的重要目的。 就是用最耻辱的方式,将王涛杰等人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警告那些试图分裂大安领土的后来者,即便可以侥幸成功一时,迟早也要付出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从京中出发,到正式攻下理山,共历时三个多月,夏季出发,现已是落叶缤纷的秋季。 何殊知道京中已经积下堆积如山的事务,等着她回去处理,所以她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在理山王都完成犒赏三军的种种事务,正式宣布叛逆已途,理山国从此不复存在,重归大安山阳省,又定下山阳省一些人事安排后,何殊返京一事,就被提上日程。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何殊正式启程返京之际,他们所在的驻地竟然突然遭袭,来者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与她同归于尽。 虽有一众手下的拼死保护,她自己也身手不俗,何殊还是被其中一人的袖箭给击中,虽未伤到要害,因箭上涂有毒药,还是让她很吃了一番苦头。,.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辈子因出身与身份的原因,何殊一直活在各种精心保护之下,包括此前给自己再三做心理准备,以英勇无畏的状态亲自上阵杀敌,她也不曾受过什么重伤。 这次为救下为保护她,差点被对手刺中要害的邱颜,让自己身边防线露出破绽,才会给对手可乘之机,中了一箭。 眼看邱颜虽被何殊及时推开,仍被重伤了胳膊,没办法给自己清理伤口,痛得额头上冒冷汗的何殊边用抖着的手,配合邱颜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伤处。 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毒,需要尽快清理那些被毒药腐蚀的部分。 可是眼下除了邱颜外,随她出征的那些水平高的太医们,都被留在各处营地照顾受伤将士,随她班师回京的队伍中,没有什么其他可靠大夫,何殊直接对帐外下令道。 “来人,让沈卓速速进帐来。” 邱颜闻言,顿时面露惊色,“殿下?叫沈大人,还不如……” 在邱颜看来,叫沈卓过来,还不如叫冯立,冯立更可靠,即便让他知道太子是女儿身,也可确定他肯定不会对外透露这个秘密。 可她随后想到,冯立被留在原理山王都,现在的山阳首府处置后续事务,一时之间赶不过来。 何殊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不必多虑,沈郞中知道孤的情况。” 邱颜被这个消息给惊得目瞪口呆,正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就见沈卓已经脚步匆忙地走进帐内。 “见过殿下,您得伤势?” 虽然此刻脸色苍白,额间冒着冷汗,何殊说话的语气依旧中气有力。 “孤受的伤不重,只是这伤口有些麻烦,邱校尉伤了手,有劳沈爱卿配合邱校尉的指示,帮孤清去伤口处的腐肉。” “如此,臣便冒犯了。” 沈卓心情复杂得一口应下,太子伤在肩胛处,那个位置有些微妙,虽从梦中知道了某些真相,但他一直要求自己要尽量忽视太子的性别问题。 没想到他此刻竟然要直面那个真相,不过他很清楚,在太子受伤这件大事面前,他需要做的只有配合,尽快帮助太子处理好伤口,确保对方能够尽快恢复健康。 看着邱颜满脸愧疚的流着眼泪指挥沈卓该怎么做,何殊有些无奈的劝道。 “孤不过是受了点小伤而已,你真没必要哭成这样,让外人看见,还以为孤这是重伤垂危了呢。” 邱颜的眼泪瞬间止住,有些敢怒不敢言地小心瞪了眼何殊。 “臣死不足惜,您若因保护臣而有个万一,臣将万死难辞其咎。” 何殊叹了口气道,“在那种情况下,孤哪考虑得了那么多,能护住你,孤觉得值,你……嘶!” 眼看随着自己因剔除那些的过程太痛,而下意识发出痛呼声,沈卓清理伤口的手开始变得有些抖,何殊只得边吸气,边安抚道。 “沈爱卿不必有压力,你尽管动手,这些清理得越干净,孤才能早日痊愈,还能少受些罪。” 沈卓闻言,只觉喉咙瞬间迅速涌上一股涩意,低哑着声音应道。 “是!” 努力稳定好心神后,沈卓神情专注的按照邱颜的指示,将那些不正常肌肉剔除,直到伤口处不再流乌血后,又开始用药水反复冲洗伤处。 对手用的毒药含有麻痹效果,清理那些被毒素侵染得较为严重的伤处时,痛感还不那么明显,何殊才有精力说话。 等到清理完最严重的那一部分后,为保险起见,往周围深入清理掉那些目前看着还没损及的部分时,何殊也有些吃不消,靠着紧咬住软木条,才能勉强维持住清醒状态,痛得浑身汗如雨下。 用药水冲洗伤口时,何殊已被痛得浑身虚脱无力,知道自己已经撑过最凶险的部分,直接昏了过去。 那是沈卓从未在太子身上见到过的虚弱,让他心痛万分,恨不得以身相代。 因为在他看来,太子就该像他从前每一次见到的那样,无论在任何状态下,都能保持那种面对所有事,都能运筹帷幄,将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自信,周身充满令人向往的朝气与生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伤痛给折磨得虚弱无力。 看着何殊此刻的样子,邱颜感到心如刀绞的同时,还有无尽的自责与惭愧,指挥沈卓帮太子上好药,敷好纱布,束好绑带后,才算松了口气。 “麻烦沈大人再去端些热水过来,殿下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我要为她清理一下。” 何殊所在这座营帐现被重兵守护着,旁边营帐中,不仅准备所需要药物,热水更是早就准备的有许多,方便这边随时取用。 端来热水后,见邱颜打算用她那完好的一只手帮太子擦洗身体,沈卓努力忽略脸上的热意道。 “邱校尉现在不便,还是让在下来吧。” 哪怕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邱颜还是下意识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那种带有谴责的眼神,让沈卓迅速意识到这位的性别真相。 这个真相让沈卓的心情莫名好转了些许,闭上双眼,口风一转道。 “可以让在下帮忙拧帕子,在下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在下绝无冒犯之意。” 邱颜哼了一声,这才脸色稍缓,两人配合着帮何殊擦洗了身体,换下被冷汗湿透的衣服后,才让沈卓将她抱到床上休息。 忙完这一切后,看到太子苍白虚弱的脸色,沈卓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听说做这种治疗时,一般都会给伤患用麻沸散,让病人保持无知觉的状态,殿下的伤,不能用吗?” 这是剜肉刮骨的治疗方式,一般男子都承受不住这种的痛苦,何况……。 邱颜知道对方想问什么,皱眉回道。 “不是我不给太子用,是我们无药可用,定南军的药材储备出了问题,我们来时带的一些好药,都被太子为大军征用了,仅剩下这些库存较多的常用药,要不然,我们也不用给太子采用这种创面最大、最痛苦,恢复速度最慢的祛毒方式了。” 沈卓只负责核查后来又临时调集补充到大库的药材清单,并未关注那些药材的来处,也就不知道其中还包括太子这边的备用药。 此刻知道这个消息,沈卓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就是太子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让人钦佩。 可是对方明明是位非常擅长笼络民心的上位者,却又不会,或者说是不屑于宣扬其在私下里做出的这些付出,仿佛将这些行为都视为理所应当。 就像她在危急关头,会本能的选择救下邱颜,即便因此而将自己置于生死险地,也无怨无悔,丝毫不存在自恃身份尊贵,就轻视他人性命在想法,或者说是意识。 等到何殊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次日凌晨,看到邱颜守在床边,她下意识皱眉。 “你自己还伤着呢,怎么不去好好休息,在这里守着孤做什么?” 见到太子醒来,邱颜十分欣喜,不过她还是解释道。 “殿下放心,臣有休息,臣昨晚是躺在这榻上的。” 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解释道,“是沈大人坐在这里守了一夜,臣刚换他回去洗漱,殿下先喝些水吧。” 何殊用想用胳膊撑床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不仅身上无力,稍一勉强自己用力,伤处就传来剧烈的痛感,让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邱颜赶紧制止道,“殿下可不能勉强用力,这样容易扯到您的伤口,影响恢复速度。” 沈卓进来时,看到正是邱颜想要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挽扶太子坐起来的场景,赶紧上前帮忙。 靠坐到软和的靠枕上,喝完一杯水后,何殊才笑看着沈卓道。 “沈爱卿辛苦了,如今孤已醒来,你们不必再担心,用些早饭后,就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还要赶路,你不仅要舟车劳顿,还有重要任务在身,可别累坏了身体。” 邱颜不赞成地说道,“这山阳境内的路况极差,殿下的伤,实在不宜长途颠簸,这样容易扯到正在复原的伤口,我们需要在此多休养几日。” 何殊却道,“其他受伤的将士,可以留下养伤,孤所乘坐的马车是特制的,本就可以减少震感,车厢内的空间也在,再多铺上几床被子,应当影响不大,何况孤的身体素质好,恢复快,不能让孤的这点伤,耽误大军的回程计划。” 都知道何殊只要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口的性格,两人只得无奈应下。 知道这些抱着必死之心袭击他们的人,都是当年参与叛变的那些势力见势不妙,赶在王都被攻破前,就赶紧藏起来的后代,以及他们在私下豢养的死士。 受何殊下令将他们的祖父及父兄的尸骸塑成跪像,放到山阳英烈陵园中请罪的消息刺激,赶在何殊等人正式启程,却还没来得及和城外驻扎的大军会合的这段时间,突然出手。 知道这其中这因果后,何殊苦笑着叹道。 “所以说,做人确实不应该将事情做绝,孤这次也算是受到报应了,不过,孤不后悔!” 无论是一改自己往日绝不主动挑起战争的原则,不惜代价的主动发动这场战争,还是对王涛杰等人的处置,何殊都不后悔。 因为与她想要借此达成的终极目标相比,这些牺牲与付出,都值得! 这个目标,不是指她借此立威,以女儿身登基继位的事。 而是为了告诫世人与后来者,大安领土必须要保持完整,所有试图分裂或是参与分裂领土之辈,就算能够成功一时,也会祸及子孙,成为千古罪人。 看着面前这位纵然脸色依旧苍白,看上去依旧显得有些虚弱,却目光坚定,周身的那种生机与朝气都在复苏的女子,沈卓迅速垂下眼皮,掩去目中的异色。,. 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何殊这辈子长到二十多岁,还是首次在男子面前露出肩胛这等相对较为的身体部/位。 因前世的经历,她本来并不在意这些,但是每次看到沈卓涨红脸,仿佛需要鼓起莫大勇气,才能努力保持镇定地帮她清理伤口并上药的反应,心中竟然也莫名感到有那么点不大自在。 这种情绪对这辈子强势惯了的何殊而言,绝对是种陌生体验。 当然,她能端得住,表面上没有流露半分,哪怕相貌极为出色的沈卓涨红脸的模样,看着非常养眼,让何殊看着也忍不住有那么点心思浮动。 不过伤势给她带来的虚弱无力,并不影响她的状态,所以这点小暧昧,并未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大军行至山阳纪念祠时,崔景怀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带人将王涛杰等人的尸骸塑成跪像,整齐地摆放在陵园前方的大拜台上,看上去颇为壮观。 附近的官员也已做好祭祀准备,等着何殊的到来,邱颜有些担忧地劝道。 “殿下,还是让崔提督他们代您主持这场祭祀吧,你能亲自出席,就算是心意到了,这侧段时间长途颠簸,您的伤势恢复得并不理想,亲自主持祭祀,可能会加重您的伤势。” 何殊知道对方考虑得对,她现在虽已摆脱只能躺床的状态,起身走动,或是双手用力,都会牵扯到伤口。 “孤这次离开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此地,由孤亲自主持这场祭祀,告慰英烈在天之灵的意义重大,绝对不容退缩。” 在一旁扶着她的沈卓张口欲言,但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咽下已嘴边的劝阻,暗自叹了口气。 正如何殊所言,这是一场极具意义的盛大祭祀,由何殊这个太子亲自主持,与交由崔景怀等人代为主持的隆重程度大不相同。 无法得到好生休养的伤势,与一路的舟车劳顿,让何殊在短时间内,就瘦了一大圈,穿上太子冠服后,本来正合身的衣服,明显变得有些空荡,使得她看起来身形单薄,让人心酸。 不过何殊压根就顾不上在意这些,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咬牙坚持主持完整场的祭祀,仪式结束后,她完全是靠沈卓帮忙从旁撑着身体,才没在人前失仪,里衣却已被冷汗湿透。 何殊等人遇袭时,崔景怀已经提前抵达纪念祠这边,在大军抵达时,他就已经来向何殊请过罪。 只是何殊当时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伤势无碍,如今看到何殊主持完这场祭祀的状态,他才知道太子的伤势不轻。 “殿下,您伤成这样,理该好生休养才对,怎能……” 何殊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抬手制止道。 “此间事了,孤还需要早日回京,不可多耽误,此事不要外传,以免让孤的父皇、母后担忧。” 眼看何殊态度坚定,崔景怀只得无奈应下。 完成这场直接以壁画的方式,将相关场景都记录在陵园内的石碑上的祭祀仪式后,大军没在这处营地多做停留,就再次踏上回京之途。 穿过曾经的界线,进入宿山府境内后,路况立刻好转,不仅让邱颜等人稍感放心,因坚持主持祭祀而导致伤势有所加重,再次被迫躺下的何殊也松了口气。 晚上扎营时,崔景怀等人过来问安,说起这些时,何殊靠坐在床上感慨道。 “所以说,还是要修路啊,这路况不好,不仅打仗行军不便,转运伤员也成大问题,回京后,就得将山阳境内的几条主要交通干道规划起来。” 崔景怀闻言,瞬间想到山阳省内那复杂的地理环境。 “殿下,山阳省山多还高,想要修路,恐怕多有不易。” 刚接过沈卓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何殊被药苦得整张脸都皱得有些变形,赶紧接过对方准备的清水,连喝几口清洗满嘴的药味后,才回道。 “难是难了些,不过事在人为,回头多召集些人手,仔细研究一下吧,说到底,还是我们现在规划与修建桥梁、道路的技术水平太差,要不然……” 要不然,遇山挖山体隧道,遇河架高架桥,或是修水下隧道,什么路速高或是轨道,都能修得出来。 想到前世见识记忆中的那些令人震撼的桥梁与道路奇迹,何殊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注意到她在这一瞬间的失神,沈卓心中暗自疑惑。 不过他本能的不太喜欢对方露出这种让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慌的状态,笑着接过话道。 “殿下不必觉得遗憾,技术水平的提升,需要经验,我们大安这些年来,一直在各地修路,经验越来越多,负责相关工事的官员与大匠们的水平,都提升得十分迅速,臣在安西任职时,曾深有体会。” 何殊闻言,笑着点头道。 “也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急不得,只要能尽量改善一下山阳境内的环境,就是大功一件,本是风景宜人的一处好地方,却被那些只知穷奢极欲的家伙给糟蹋得不像样,老百姓过得太艰苦了。” 虽然她只是在征战途中见过一些老百姓家中的情况,也让她深感触目惊心,上无片瓦遮身,七、八个人都住在一间小破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乃是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常态。 听到何殊的感慨,沈卓语气肯定地回道。 “殿下不必伤感,大安收复山阳,就是那些百姓最大的福分,有殿下在,臣相信不出两三年,那些百姓的生活环境就能得到改善,新三省百姓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崇山府任职近三年,沈卓十分清楚老百姓骨子里的韧性,只要给他们发展机会与希望,不再一味的剥削与打压他们,他们完全可以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行动力。 他初到崇山府时,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环境,甚至比山阳这边还要更恶劣,那边因原西月国内斗不断,一再加赋税,壮劳力大多都被征去从军,一去不返,许多人家都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当他离开时,那崇山府的环境已然大变,不仅城镇中的环境焕然一新,村中那些百姓也都纷纷建起新房,大部分人家都能吃饱穿暖。 小部分较为贫困的人家,也只是相对过得较穷,吃得差些,不用再时刻都需面对可能会饿死的危机。 所以沈卓说的是自己的经验之谈,落在崔景怀等人的耳中,看向他的目光却难免透几分微妙。 何殊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若有所思地回道。 “也是,新三省这三年来的变化不小,希望山阳省能够从中汲取一些经验吧,对了,一定要尽快解决山阳省内种植断肠草的问题,将断肠草的危害与朝廷的禁令宣传到位,好不容易才在其它地区取得现有的大好局面,可不能因为山阳省的收复而破坏现有的成果。” 崔景怀赶紧拱手应道,“殿下请放心,臣一定会派人盯紧这件事,让断肠草早日在山阳境内绝迹。” 乘坐在装有橡胶轮胎的马车上,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何殊在途中所承受的颠簸力大减,再加上药材也变得越发充足,她的伤势总算恢复得快了些,伤口不再动不动就往外渗血。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颇为欣慰,等到大军抵京,除了仍有些消瘦,伤口表面已经结疤。 只要不进行剧烈活动,基本不会影响到她的日常行动,摆脱了那种虚弱无力,需要人随时从旁照顾的状态。 不过沈卓显然已经养成与邱颜一起,随时跟在她身边待命的习惯,丝毫不顾旁人看他时的眼神中,所透出的某些深意。 看到亲自率领群臣侯在城门外,迎接大军还朝得正宁帝与皇后,何殊眼眶一热,分别近五个月,经历种种后,如今重逢,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实在很难保持平静。 看到忍不住当众抹泪的正宁帝与皇后时,她也差点失态。 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强扯出笑容的拜见正宁帝与皇后,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让情绪恢复平静,好声安抚二位。 毕竟她这趟这亲征的另一个重要目标,就是为自己立威,在世人心中,女子性弱的固有观念,已然深入人心。 她这个即将要公开本为女儿身真相的大安新帝,若于此刻当众在人前流眼泪,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完成犒赏三军、表彰此战功绩,并封赏有功将士的流程后,何殊才随正宁帝、皇后回宫。 回到宫中,周围没有外人后,皇后抬手摸着何殊的脸,心疼得再次泪如雨下。 “皇儿这趟也太受苦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刚重逢时的激动情绪,已然过去,何殊笑着揽住对方道。 “让父皇与母后担心,是儿臣不孝,不过儿臣一切都好,因为急着赶路,难免辛苦了些,才会瘦了些,现在回家了,一定能尽快胖回来,父皇与母后看着也都清减了不少,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回道,“看到皇儿平安归来,朕这心里总算踏实了,论辛苦,谁都不及皇儿,从前线捷报中看到皇儿所立下的不世之功,朕与你母后都为皇儿感到骄傲。” 这是正宁帝的肺腑之言,他爹弄丢的地盘,在时隔近五十年后,被他女儿亲自率军收复,让他高兴得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得意与骄傲。 皇后平复好情绪,去关心庆功宴的安排情况后,二人回到御书房,谈起朝堂近况,正宁帝笑着道。 “自打接到皇儿率军击溃理山边境大军的消息后,朕就开始按照原定的计划,让那些文人为皇儿写赞文,收到大军攻下理山王都的消息后,朝堂上的这些王公大臣们,都争相夸赞皇儿时,朕便让人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夸赞之辞。”,. 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随着何殊亲自率大军在理山境内所向披靡,捷报频传,京中与朝堂上的那些质疑声,早已消失无踪。 毕竟相较于此前传出的太子远距离调兵遣将一事,因当时事关机密,知情者少,外人还能质疑其中是否存在为给太子造势,夷北军与卫西军的将领们被迫献上自家功劳的暗箱操作。 但是随着太子亲征,指挥的几十万大军中,除了二十余万定南军主力,还有十多万从各地驻军中抽调的将士,这些人都亲自见证了太子用兵如有神助,屡战屡胜的本事,对于太子的领兵能力,再也无人可以质疑。 许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此前质疑的那些人,如今夸起太子来,可谓是不吝溢美之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各种歌功颂德,推崇不已。 这些人中,既有一些自诩深谋远虑,头脑清醒的普通人,更有朝堂上的一些大臣。 看到正宁帝为她准备的那些记录中,将她夸得天花乱坠的内容,何殊丝毫没有飘。 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她所做的那些,除了从前世知道的那些历史名将那里借鉴的经验外,还有就是沈卓的巨大贡献,她不过是将那些经验加以融合,并结合现实环境与条件加以改进而已。 但她看到那些吹捧之语时,实在忍不住想笑,因为看到这些后,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等到正宁帝按计划当众公开她的皇太女身份,并宣布她将正式继位时,曾说出这些话的主人,到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他们此前曾当众说过的这些话,就会成为用来堵他们嘴的最好方式。 “父皇英明,您的这个安排实在太妙了,有了这些,这事稳了!” 正宁帝难掩得意地笑着点头,“皇儿在前线以身涉险,方能取得如此功绩,为父当然要在后方为皇儿做好这些保障,不能浪费这大好机会。” 何殊笑着点头,父女二人随即又商量了一下在接下来的庆功宴上的具体安排。 大安顺利收复失地,是件让所有大安人都能感到与有荣焉的大喜事,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更是如此。 毕竟他们都曾亲历这场极具历史意义的盛举,太子这位储君所表现出来的优秀与强大,更让他们对大安的未来充满信心。 无论是如今的国泰民安,还是将来的大安盛世,都将会有他们的一份功劳,说不定他们将来也能有机会在青史上留名。 乐呵呵的等着参加庆功宴的这些朝堂重臣们,还不知道正被他们各种吹捧的太子殿下,已经和正宁帝商量好,要给他们送上一份石破天惊的大‘礼’。 皇后早就知道正宁帝与何殊的打算,所以她对这次的庆功宴,可谓是特别的重视,亲自过问每一个细节与流程,心中还有些紧张。 这种略显异常的反应,让跟在她身边的尚宫、宦官与女官们,都有些不解,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只一心办事,确保自己所负责的任务不会出差错。 八公主已在今年的大招录中,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一位九品女官,今日休沐,被皇后带在身边帮忙。 再次见到皇后特别严格地挑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后,八公主忍不住低声问道。 “母后,儿臣怎么觉得,您好像格外重视今天的这场庆功宴,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皇后目含深意地看向她,语气平静地回道。 “是有特殊原因,不过母后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要记住母后常跟你说的话,我们一家能有今日,靠得都是太子,你们不要只看到他所拥有的光鲜身份与地位,其实他生来就没有选择机会,比我们所有人都过得更加辛苦不易,知道吗?” 八公主闻言,忍不住失笑。 “母后说的这些,儿臣当然有记住,若非儿臣只是一个公主,都要怀疑您是不是因为担心儿臣想与太子哥哥抢储君之位,才会这般一再强调。” 皇后并不担心大公主与二公主,毕竟那两个女儿对政事并不上心,她们经历过人生的起落,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胸无大志,就算知道太子不是弟弟,而是妹妹,她们可能也就震惊一下。 三公主虽然志在仕途,但是她的追求是能多为民做事,为此甚至不惜将唯一的女儿留给他们照顾,可见她对权势地位并没有多大野心。 何况三公主是庶出,同为女儿,在她这个中宫皇后有四个嫡女的情况下,庶女们注定没有机会。 但是八公主有心仕途,还孜孜不倦的一再努力,考了三次才考上一个小官,即便做得很辛苦,也努力坚持,甚至还有几分乐在其中的表现。 让皇后不得不生出几分防备,不希望这个小女儿在知道真相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姐妹之间门生嫌隙,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强调这些。 除了正宁帝,皇后算是第二了解何殊的人,知道小女儿就算起了心思,也无法给太子构成威胁,但她不愿看到这种可能的出现,因为那会让她为太子这些年的付出感到心寒。 不过她并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继续核查庆功宴的一应准备工作,早在接到大军抵京的具体日期后,这场在正宁朝规模空间门庞大的庆功宴,就已提前开始做准备。 皇后知道,在别的方面,她帮不上太子,她只想将这场庆功宴给准备得足够完美,不出任何差错,不在这些旁枝末节方面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太子的身份真相,不仅让正宁帝背负着巨大压力,同时也是她的心病,如今终于到了将要向世人揭露真相的关键时刻,面对真相揭露将会带来的未知将来,她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等到庆功宴的一切准备就绪,大臣们与有功将领们纷纷带着家眷,或是结伴而至时,让本来有些冷清的宫中,骤然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收复失地之功,对大安的意义,甚至还在将西月纳入大安版图的这件大事之上,所有前来参加庆功宴的人,都面带笑容,彼此都说着喜庆话。 让这场庆功宴少了往日常见的那些明争暗斗,多了几分和谐与真诚,这种场面可谓是非常难得。 作为这次亲自率军亲征首领,何殊在这个场合,当然是备受关注的主角,坐在正宁帝一侧,招待群臣与众将。 酒过三巡后,气氛正酣,有位勋贵举杯上前道。 “殿下英明神武,乃是世间门少有的将才,有殿下在,我大安必将威震四海,成为万邦臣服得□□上国,臣敬殿下,不过殿下有伤在身,且不可多饮酒。” 听到这位勋贵的话,不仅正宁帝面露惊色,殿内众大臣也都一片哗然,让何殊有些无奈。 “有劳淮山伯惦记,孤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现已痊愈,不足为虑。” 没等淮山伯开口,正宁帝就已经下令道。 “赶紧将太子桌上的酒水给撤换下去,太子受伤的大事,竟然无人通知朕,真是不像话。” 崔景怀等将领迅速起身请罪,何殊摆摆手道。 “大家都不必紧张,父皇也不必担忧,儿臣自幼习武,身体强健,这点小伤,已在回京途中痊愈,是儿臣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要求他们不得外传。” 正宁帝迅速领会到她的意思,随即收拾好心情,脸色也缓了下来。 “痊愈了就好,不过下不为例,再有类似的事,可不许瞒朕。” 何殊笑着应下,然后看向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淮山伯举杯道。 “儿臣遵旨!既然如此,孤就以茶代酒,回敬淮山伯,看到你们楚家子弟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孤很欣慰!” 本因自己失言而感到紧张的淮山伯闻言,瞬间门放下心来,难掩欣喜与激动的拱手施礼道。 “能有机会效忠于陛下与殿下,乃是臣楚氏一族的荣幸,为守护我们大安江山的统一,领土的完整,巨等万死不悔!” 这番话让在场众将领听得热血沸腾,纷纷跟着附和。 这次追随太子出征的经历,给这些将领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他们此刻正处于对太子无比推崇的状态,将这些表忠心的话说得特别诚恳。 而这些武将们毫不掩饰的态度,也让殿内众大臣们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太子大势已成。 不仅仅是彻底坐稳了太子之位,而是彻底坐稳了无冕之王的位置,现在就看太子自己打算在何时继位了。 毕竟在过去近半年的时间门里,正宁帝所表现出的一些与从前有些类似,但又明显存在许多不同的处事风格,已经让许多大臣心中都忍不住生出怀疑。 准确地说,是他们早已生出怀疑,只是他们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太过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真相,却在近半年的时间门里,基本得到确认而已。 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某个真相实在太过惊人,他们能做的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然后重新审核与确定太子的地位而已。 这也是他们在听说太子率大军在牺牲不值一提的情况下,在最短时间门内,就顺利攻入理山王都,将理山国重新变成大安的山阳省后,争相在朝堂上不吝溢美之词地夸赞太子,努力向太子表忠心的原因所在。 毕竟他们在发现那个真相的同时,也从中发现了另一个真相,就是当今皇上是真的不恋皇权帝位,一心想要早日禅位给太子。 要不然,谁能‘丧心病狂’到让一个稚子小儿帮他治国理政? 正在暗自感慨,在场众大臣们突然收到由内侍或宫女分发给他们的一张纸,让这些大臣们都颇为疑惑。 当他们看清纸上写的那些让他们感到眼熟的内容时,心中有都有些蒙,同时还难免感到有些脸红。 因为他们已经发现,纸上写的那些,正是他们此前在朝堂上亲口说的那番夸赞太子的话。 说得时候不觉得,被人这般记下来,还特意送给他们看,这种心情就难以形容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这些大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所在。 皇上让人记下他们当初在朝堂上夸赞太子的话,此刻又将这些内容发给他们,此举分明是在提醒他们,让他们不要忘记自己对太子的赞扬。 可是皇上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有些大臣不动声色地看向同僚,发现大家正面面相觑,都是既觉疑惑,又努力故作坦然的模样。 作为随军出征的有功之臣,沈卓的席位不在文臣之列,而是在专为有功将士与功臣们所在的区域。 注意到那些留在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基本是人手都领到了一张纸,看完纸上的内容,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的微妙时,沈卓心中瞬间门想到的,就是那位不知又在算计什么了。 这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沈卓脸上温和的笑容突然一滞。 因为他随即就已想到,那位可能在算计什么,什么样的事,才值得她算计殿内所有人。 随后宣读的一份禅位诏书,则证明了他的判断。 “……皇太女何殊扶危拯溺,亲率大军收复失地,决百胜于千里,庇天下黎民能安居乐业,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现授帝位于皇太女何殊,望尔敬遵典训……” 皇太女? 殿内这些文武大臣们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是那退位诏书像是担心他们没听清楚般,一再提起‘皇太女’,让他们想要忽略都不行。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寂静无声的殿内众人,除有数的几个知情人外,其他人此刻都有些蒙,好好的太子,怎么就成了太女? 怎么可能是皇太女呢?,. 第214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手上的纸顺利发挥作用,时刻提醒着钱阁老不要忘记他此前如何夸赞过太子,所以他硬着头皮,尽量措辞委婉地开口道。 “启奏陛下,老臣听着这份诏书中的用语,可能存在重大失误,您欲传位于皇太子,却被写成了皇太女,或者是……老臣听错了?” 隐瞒多年的真相,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昭告世人,正宁帝的心情十分好,笑容欣慰地回道。 “钱爱卿没有听错,也诏书上的措辞,也并不存在失误,太子本就是女儿身,只是她出生后,有大师为她批命,说她命格贵重,不宜当女儿养,朕才将她当儿子养,如今朕已到了需要安心颐养天年的岁数,也是时候该让太女正式继位了。” 又是让人无言以对的‘批命’之说,让在场群臣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批命’之说仿佛又不无道理。 当今皇上若非膝下有这么一个当儿子养的女儿,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当时已过而立之年,却没有儿子得正宁帝头上。 这位皇太女的命格,也确实够贵重,贵到不仅旺自身,还能旺她爹。 崔景怀也同样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虽然他可以说是看着何殊长大的人,时常与对方打交道,只知道对方聪明厉害得足得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但他此前也从没想到,这么一位做事精明果断,身具雄才大略的太子,其实是女儿身。 不过现在知道真相后,他也只是震惊了一下,随即就表态道。 “无论殿下是太子还是太女,都不影响殿下文韬武略、英明睿智的事实,陛下圣明!” 已被何殊任命为阁老的秦侍中也随即表态道,“陛下圣明,太女殿下不惧危险,亲率大军收复大安失地,为当年战亡的将士们报仇雪恨的不世之功,震古烁今,臣等钦佩不已,恭请殿下早日承继大统,不负陛下的厚望!” 有了这么两位带头,殿内众文武大臣纷纷表态,表示自己对于太子变太女,太女将要正式承继大统一事,心无芥蒂。 毕竟何殊在此次征点理山的过程中,所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 战后赏罚分明,对他们这些将领没有半分忌惮,公开他们的战绩,让他们获得百姓们的拥护与赞扬的态度,也让他们感到十分心安。 所以他们虽然也为太子本为太女的真相大吃一惊,却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接受并认可了这一事实。 场上有不少大臣很想跳出来,抨击皇上打算让女儿继位,‘牝鸡司晨’的这个决定。 可是手上的纸,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他们,但凡他们此刻敢跳出去,他们只会落得个自打嘴巴这一惨淡结局,即便将自己的里子与面子都丢尽,也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唯今之计,他们只能选择无视性别问题,继续坚持之前的态度,支持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女,正式登基继位当女帝。 毕竟在场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们,都已旗帜鲜明的表现出他们对太女的拥护与支持态度,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文臣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可质疑的余地。 所以那些文臣,尤其是那些已经猜到某些真相的大臣,随后也都干脆利索地放弃挣扎,强笑着表示支持。 在场心情最为复杂者,莫过于那些宗室出身的王公,尤其是与正宁帝血缘关系较近的一些人。 他们是真的很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当今没有儿子,就是他们这些宗室的机会,完全可以要求正宁帝从他们的儿孙中过继皇位继承人。 可是殿内这些大臣纷纷表态,愿意支持和拥护太女继位,没有一个人提出太女身为女儿身,无权继位的现实,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自家是一点可争取的余地都没有。 再想想这些年来,相继消失在大安的那些同族,还有因参与到谋反,或是大案中,相继被夺爵抄家的那些宗室人家,剩下这些,谁也不敢以宗室的身份站出来指责什么。 毕竟他们此刻都已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当今与太女的大势已成,他们步步为营,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别人留下机会。 所以才有了当前的这种局面,在这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真相公开后,本该引起群臣反对与抨击的大事,众大臣竟然一面倒地表示支持与拥护。 能有机会留到现在的这些宗室王公,基本都是相对较为本分,没有那么多野心的人家,认清事实后,也都紧随何广成与新任宗正之后,纷纷表态。 这个结果让正宁帝更觉欣慰,虽然早知道经过何殊多年来的谋划,大势已成,就算有人反对与质疑,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 但是能够如此风平浪静地顺利落实此事,肯定更好。 “看到诸位爱卿都能如此支持朕与太女,朕心甚慰,太女宅心仁厚、聪敏多智,这些年来,助朕良多,为我大安江山的安稳屡建奇功,绝对担得起这江山重担,望诸卿以后还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太女,共铸大安盛世基业!” 殿内随之传来整齐划一的应和声。 这场极具历史意义的庆功宴结束后,众将兴高仍在采烈地议论着,关系交好者,还三五成群的相互邀对方换个场子继续喝酒聚会。 许多文臣的心情却都相当复杂,他们簇拥着资历最深的钱阁老,却都纷纷欲言又止。 虽然知道大势已定,可是这心中实在有太多的质疑,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钱阁老冷着脸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希望自己能说点什么的大臣,没好气地开口道。 “大安既然能出女官,就能出女帝,太女殿下功在社稷、德行天下,是我等之幸!” 说完,钱阁老便径直离去,他心中憋屈不已,本来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是这么多没眼力见的大臣都盯着他,他也不得不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当众抛出这么一句话,申明自己的立场,以免被某些不知轻重的人给连累。 事到如今,谁要是还没看来,如今的局面,压根就是那对天家父女给他们布下的一个局,他们所有人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根本不得脱身,那就是蠢。 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出现的女官,以不同手段将那些有野心的宗室都给打发掉,在取得夷北军与卫西军的支持与拥护后,又不惜亲自以身涉险,率兵征战理收,收复失地。 从而彻底将大安各军都握在手心里,如今的朝野上下经过这些年的多次整顿,换上来一大批都以皇上,准确地说,应该是以太女唯首是瞻的大臣。 在这种大形势下,他们这些还抱着老思想、旧观念的老臣,根本没有机会去撼动如今的大局,也就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正宁帝也正满面欣喜地看着何殊道。 “皇儿,我们成功了,我们这些年的谋划,成功了,朕还以为他们中的有些人,多少还会抗议几句,都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结果他们竟然异口同声地表示支持。” 虽然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遗憾,但是脸上灿烂笑容出卖了他,显然他对这个结果十分欣慰。 何殊的心情也很好,总算可以摆脱这种男扮女装的状态,她绝对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就是儿臣提出要在庆功宴上公开这个真相的原因,能有机会参加这场庆功宴者,都是朝堂上数得着的人物,能坐上现在的位置,他们都聪明得很,也知道轻重,轻易不敢冒头。” 若是在朝会上公开这个消息,反应可能就不一样了,总有些不知轻重的人,自以为是的热血上头,为反对她这个女子继位,当朝撞死都有可能。 正宁帝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这要是在朝堂上公开,肯定要吵上好几天,现在好了,这些能当家作主的都已当众表示支持,大势已定,任由某些人再怎么反对,不想自取其辱的话,都只能忍了!” 在隔壁宫殿内招待那些大臣家眷的皇后过来时,也是满脸笑容。 “恭喜陛下与皇儿,这些年的谋划,总算没有白费,我听说,不仅那些文臣武将,连宗室都没有异议?” 何殊笑着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是的,母后,我们成功了,就算以后可能还要面对一些小麻烦,但是那些注定翻不起什么风浪,您与父皇都能放心了。” 皇后喜不自胜得笑着点头,“嗯,放心了,这回确实放心……对了,本宫还听说,你受伤了的事,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回事?没有保护好你不说,竟然还瞒着本宫与父皇?” 听到皇后提起,正宁帝也迅速想起这件事,目光锐利的看向何殊。 何殊顿觉有些头大,赶紧解释道。 “你们放心,就是一点皮肉伤,不严重,儿臣怕你们担心,才不许他们上报,更何况儿臣此次亲征,就是为了能在将士与百姓们的心中立威,实在不宜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皇后闻言,忍不住再次流下充满心酸的眼泪。 “皇儿真是太苦了,幸好如今取得的结果还算不错,希望我儿能够从此苦尽甘来,再不用受那些委屈与痛苦。” 正宁帝在一旁点头,“还是要让太医令过来,为皇儿仔细检查一下,确定一下伤势恢复的情况,朕与你母后才能放心,而且在淮山伯说出皇儿受伤的事情前,你竟然还喝了酒,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父皇放心,儿臣没有喝酒,儿臣的席上用的是鸳鸯壶,为别人倒出的是酒,为儿臣倒出的是沾点酒气的水。” 正宁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医令检查过后,确定何殊的身体已无大碍,后续只需好生调理,早日恢复受损的气血,没有留下什么隐患后,正宁帝与皇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何殊每天可谓是日理万机,除了要按时上朝外,不仅要忙着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政务,还要操心东宫产业的一些情况。 正宁帝一边忙着研究并把玩鸳鸯壶这个新玩意儿,一边亲自督促钦天监要尽快拟定好何殊正式继位的吉日,并盯着礼部用心筹备新帝登基大典的一应事宜。 皇后负责组织技术最好的大批绣娘与工匠们,为何殊制作登基大典上需要穿戴的各式服装与皇冠,若非她负责打理的宫中产业里,有着数量充足的能工巧匠,势必将会很难如期完工。 何殊本身对这些并不那么上心,尤其是对龙袍与皇冠,她希望简单朴素些,没必要太费功夫,搞得太过华丽与奢侈,可是正宁帝与皇后态度坚持,她也只能任由他们操办。 随着太子本是太女的消息的传出,在皇宫乃至京城内外,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人想要抨击此事,可是除了正宁帝向天下人撒了个弥天大谎的这点,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其它可抨击的任何理由。 就连皇上撒谎一事,真要说起来,也是情有可愿。 毕竟皇上说了,他是因为听到大师的批命,才决定将刚出生的女儿充作儿子养,不过是出于慈父之心而已。 当时尚在潜邸中的皇上肯定不会提前想到,自己后来又生了那么多,竟然一个儿子都没有。 也不会想到,先帝会选他做皇位继承人,还亲自将他的这个充作儿子养的女儿封为太孙。 从另一方面说,人家大师也确实有本事,当年为太女批的命格,还真就应验了。 人家确实是天生的至尊至贵的命格,确实更适合充作儿子养,太女继位,乃是错有错着的天意。 而正宁帝退居后宫休养,由太女代为执政的三年中,太女所表现出的执政能力,也充分证明了她确实有当皇帝,执掌大安的资格。 朝野上下的大臣都能明显感受得到,在太女率军亲征西南的前后,朝廷事务的处理效率差别,也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朝廷根本离不开太女。 这让朝臣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太女的能力,早已远超普通人所能理解的范畴,他们若再执着于计较对方的性别问题,只会让自己落于下乘。 想通了这些,都被震惊到的朝野上下的众臣,随之变得淡定起来。 何况随着太女回归朝堂,宫中每天都有无数政令发出,朝堂各部与地方官员们,再次恢复了无比忙碌的工作节奏,让他们无比熟悉。 这让众臣再次肯定,只要人没变就行,太子变太女什么的,对大安并无影响。 至于某些在得知消息后,打算在朝堂上搞事的御史之类的官员,看着一身肃杀之气尚未褪去的何殊高坐在御座上,目光犀利,语气严厉的诘问做错事的官员时,所透露出的强势与威严,根本不敢张口。 毕竟他们都已听说,太女在刚被收复的失地山阳省,修建英烈纪念陵园,将叛国的王涛杰等人的尸骸铸成跪像,让那些叛贼与其子孙,永世跪在英烈陵园中请罪的创举。 为此,太女甚至不惜犯忌讳,派人去挖坟,取出那些已经死去的叛贼们的尸骨,手段之狠辣,让人说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何殊并不知道自己做过的某些事,给无数人都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甚至还因此而让某些人在再三思索过后,主动放弃想劝皇上过继宗室子承继大位的想法。 何昌逸是在接到沈卓寄给他的加急信后,才知道当今皇上已然正式下诏传位给太女,太女将会在年前择日登基的重大消息。 那位精明厉害到让他不敢直视的太子堂弟,竟然是位堂妹? 虽然他已从三公主,以及他的妻子孟青竹等女官身上,看出女子当官做事的能力,绝对不在他们男子之下,女子所需要的,真就只是一个能与男子一同竞争的机会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难以想像那位小小年龄就异常精明,而且很有手段与胸襟,看着气宇轩昂、英气勃发的堂弟,竟然是位堂妹。 孟大儒,也就是孟秋丰看到信中内容时,也被信的消息给震惊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已反应过来,神情严肃的看向自家女婿。 “昌逸,这件事再次证明,女子并不男儿差的事实,太女殿下的身份真相公开,文臣武将都没有异议,纷纷表示支持与拥护,足以证明咱们这位殿下的心智与手段,你可一定要记住,太女殿下能力非凡,她的强大,已然超脱性别,我等只需一心追随与效忠,万不可因此而生出异心!” 他女婿虽被宗室除名,没了宗室身份,可他是瑞王之子,先帝之孙,是正宁帝亲侄子的身份,可谓是世人皆知,连皇上自己都承认。 这种身份在皇上没有亲儿子的情况下,哪怕已然确定太女即将地正式继承皇位一事,也难保不会出现怀有别有用心之人,试图蛊惑如他女婿这般出身的宗室子弟。 毕竟不仅大安,纵观史上历朝历代,都不曾出现过女子继承帝位的现象。 就算因太女所表现出的强大及精心谋划,使得朝堂上的众臣不敢出声质疑,这件事在目前是以无可争议的方式顺利成行。 但是受一直以来的传统观念影响,对这件事心存异议者,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就像他的女儿当女官所需面对的种种困难。 哪怕朝廷早就发下明旨,相同品阶的女官与男官享有同薪同职同权,但在初到地方时,他女儿想要做事,可谓是举步维艰,被看不上她是女子的同僚与手下合伙架空。 他们一家很费了些心思,才解决孟青竹的处境,拿回本属于她的权力。 何昌逸愣了一下,才领会到他岳父话中的警告与劝诫之意,他赶紧苦笑着表态。 “爹,您尽管放心,小婿不才,好在素有自知之明,虽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却绝对不会因此而生出非分之心,小婿深知太子……太女殿下的能力非凡,相信她有绝对的能力与资格继承皇位。” 这是何昌逸的真心话,他在一府之地当辅官,都感到颇为吃力,认识到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有很多。 再想想比他年轻好几岁的太女,小小年纪就开始帮他皇叔执政,治理大安这个庞大的国家,还取得如此震古烁今的政绩。 这等本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是天生的帝王都不为过,与性别无关,他绝对是心服口服。 听得出自家女婿言语之中的真心,孟秋丰欣慰的点头。 “你能这么认为,为父就放心了,太女殿下胸怀大志,用人不拘一格,做事的格局大,眼光长远,只要你们夫妻好好的用心做事,太女殿下肯定会给你们机会,你们一定要珍惜这大好的局面。” 何昌逸夫妻都郑重其事的应下,三年多的外任生涯,让他们深刻体会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感觉。 而孟秋丰之所以会说得这般肯定,是因他已明白皇上与太女在早些年就推行女官制度,还尽量扶持女官的目的。 从前做那些,是为给太女公开身份真相而铺路,等到太女正式继位成女帝后,她肯定会更加大对女官的扶持力度。 因为对方肯定也明白性别一事,将会成为她身上最大的短板,未来势必需要同性别的大臣与她相互扶持,从而巩固自身的女帝之位。 而这,就是他女儿的机会,想到这些,孟秋丰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豪情壮志。 他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些年来,有无数人都曾在他面前,或明或暗的为他膝下只有一女表示遗憾,甚至是劝他从亲族过继或是收养个儿子。 虽然他在表面上表现得很洒脱,并不在意,或是直接驳斥那些人的话,但他内心里却很不服。 毕竟他悉心教导出女儿,才学与人品都很优秀,他相信自家女儿各方面的能力素质,不仅不比那些人的儿子差,还比许多男子强。 后来女儿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能力,通过大招录入仕,就已为他挣足了颜面,入仕后的升职速度,更加让他感到自豪。 至于一些故人知道他女儿的情况后,说得那些酸言酸语,认定女官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前途的说法,他表面上不在意,心中却不服。 所以对于大安即将要出一位女帝的事,孟秋丰是持绝对支持与拥护的态度。 他也是在此刻,才回想起自己首次主持大考时,正宁帝特意问起他女儿的事时,他谦虚了几句,正宁帝却有些不满的原因。 原来对方与他一样,膝下同样只有女儿,且为女儿的贬低女儿的话,哪怕这个‘贬低’只是出于自己身为长辈的谦虚之辞。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宁帝退位当太上皇,皇太女何殊将要正式继位的消息,与钦天监选定的吉日一起,公布在最新一期的公开邸报上。 除此之外,邸报上还刊登了许多位王公勋贵与文武大臣们对皇太女的评价,以及他们对皇太女将要继位,成为史上首位女帝一事的态度与看法。 虽然有时下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采访,但是他们都知道公开邸报中所刊登的内容,将会在大安境内引起的巨大影响力,也知道那些地方官员对邸报上的内容的重视程度。 因此,所有被选中的王公勋贵与文武大臣们,都非常重视这件事,知道自己若敢夹带私心,说些不好的话,不仅不会被刊登出去,还会得罪宫中二位。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这些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吝溢美之词的夸赞正宁帝英明,培养出的皇太女殿下文武双全,甚至还说出大安江山这副重担,非她不可的话。 从而成功为世人展现出君臣一心,都无比支持与拥护皇太女继位的局面。 毕竟在老百姓们看来,连那些王公大臣都如此夸赞皇太女,众口一词地表示支持皇太女继位当女帝,这当然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他们这些黎民百姓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何况除此之外,在这一期的公开邸报上,不仅公开了太子为百姓做的许多实事,还大书特书的夸耀皇太女率军亲征,收复大安失地,为五十年前战死在山阳省的将士报仇雪恨,以严苛手段严惩那些叛逆的事迹。 既充分展现出皇太子殿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卓越能力,也让世人皆知,太女殿下如何敬重那些为保家卫国而做出牺牲的大安将士。 而那些将士,也都来自大安的这些普通百姓之家,不仅让各军将士都深受触动,老百姓们也都因此而对太女殿下生出好感。 因为这种对大安百姓施以恩泽,对叛敌施以雷霆手段的处事风格,极大地满足了百姓对上位者的期待。 最新一期公开邸报中的内容,可以说是在引发舆论热议的同时,也成功达成让人下意识忽视将要继位的新帝性别的目标。 有了那些让大安百姓得实惠,还亲自将先帝朝弄丢的地盘收复的巨大功绩,谁都不得不承认太女将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位者。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可避免地仍会出现一些思想顽固的保守者,坚持认为女子继位称帝,有违传统礼制,牝鸡司晨乃是不祥之兆之类的非议,却因声音太小,在主流舆论浪潮面前,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在京外的三位公主也都相继看到了最新一期公开邸报上的内容,最初的反应是除了蒙,还是蒙。 皇弟突然变成皇妹,太子突然变成太女,她们受到的刺激着实有些大。 在看到正式的官方邸报前,因距离因素,最先收到邸报的二公主,在此之前,就已经从周围人的议论中,隐约听到些小道消息。 说得就是皇上已经正式下诏传位给太子,还当众公开了太子本为太女的真相。 对于皇上退位当太上皇,传位给太子的事,二公主可谓是毫不怀疑,只觉得这件事总算尘埃落定。 毕竟他们前两年在京中时,就已看出正宁帝迫不及待的想要早点退位的想法,他们还曾好奇太子为何拖着不愿继位。 直到听说太子亲征理山,要收复大安失地的消息后,他们才看出太子的打算。 知道太子想要凭借收复失地之功为自己立威,作为自己的继位资本,正宁帝在这次的庆功宴上,就迫不及待的宣布退位,传位于太子的事,在他们看来,实属正常操作。 可是作为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二公主从没怀疑过太子会是女儿身的可能,所以她丝毫没有相信太子本为太女的说法,认为那是以讹传讹导致的谣言。 如今看到公开邸报上的内容,确定了那些小道消息的真实性,二公主仍觉难以置信。 因为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太子,十分确定,那位从小都不曾露出过任何破绽,说话做事都极具担当,不仅是位能力异常优秀出色的太子,也是她们这些公主可视为依仗的兄弟。 不过知道这个真相后,再回头想想她们父母所做的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 例如空着的排行,正宁帝在太女这个小五出生后,就将她带在身边,亲自带人照顾并教导,不仅不让她与她们这些姐妹多接触,甚至还不许小五多接触她们母亲的异常表现。 而皇后身为母亲,只是默默接受这一切,从无反对与抱怨,即便这对夫妻之间门的感情并不差。 如今看来,正宁帝所做的这些,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不让小五与她们多接触,并非像她们之前所猜测得那样,是因为太过宝贝唯一的儿子,而是怕小五受她们这些女子的影响,养成女性特有的娇柔之气。 事实也证明,他的这些安排的确很有效,不仅将小五培养得性格清冷,还因一直坚持习武,身上没有半分女气,英姿勃发,任谁也不会怀疑对方可能是女儿身。 就是这也导致太女与母亲及姐妹们之间门,都关系疏离,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这份疏离,才使得她们这些姐妹没有机会发现真相。 看到妻子看到公开邸报上的内容后,直接怔愣在原地的反应,杨卫小心而又委婉地劝道。 “娘子,虽说这个消息确实很惊人,不过不管新帝是皇弟还是皇妹,对我们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对吧?毕竟人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么厉害,与其生来是什么性别无关。” 听到丈夫的话,二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放心,我对皇位肯定没想法,对于她是皇妹,却可以当太女、当女帝的事,也没有半分异议,我就是觉得,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儿,你自己说,她看起来哪点像女子了?” 想到印象中的那位积威甚重的‘小舅子’,杨卫下意识摇头,随后道。 “娘子,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认为她像不像女子的问题,而是她确实是女子,这是已在公开邸报上正式昭告天下的事实,陛下肯定不会拿这么严肃的事,与天下人开这个玩笑。” 二公主靠坐在椅子上,心情极其复杂。 “我也知道,就是太惊讶了些,毕竟我们这几个姐姐,也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此前竟然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杨卫下意识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小舅子’打交道的经历,语气肯定地说道。 “不仅是娘子没有发现,我们也都没有发现,只能说太女殿下实在厉害,从没在人前露出过破绽,强大得让人根本不曾起疑。” 若是位懦弱无能的人,哪怕生来是男儿身,也难免会被人抨击对方毫无男儿气概。 哪里会像那位,言行比男子更有魄力、更强势、更具威严,哪怕是对方有意在人前低调藏拙,还背着草包之名时,也没人会质疑她是不是男子汉。 毕竟那时的外人都认为太女是位重武轻文的草包,绝对与‘女气’不沾边。 杨卫知道太子本是太女的真相后,首先考虑的是二公主得知真相后的心态问题,毕竟他知道自己妻子的性格较为要强。 太女在所有的公主中排第五,在嫡亲姐妹中行三,不上不下,却被皇上选做承担大任,即将继位当女帝的那个,让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妻子会为此感到不平,毕竟事关最具诱惑力的皇位。 所以他想安抚并劝慰住妻子,希望妻子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现实,才会一再强调太女实在强大厉害,地位不可撼动的事实。 大公主在知道真相后,也同样对此颇感意外,不过她首先想到的却是叮嘱自己的丈夫。 “我知道相公一心忠君为国,只是现在出了这件事,我们身边肯定少不了想要试图利用我的身份,借机生事的有心之人,相公一定要多加防备。” 胡庆元知道大公主的意思,笑着应道,“夫人放心,太子本是太女的事,丝毫撼动不了她在军中将士心中的地位与影响力,我当然也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大公主欣慰的笑着点头,忍不住感慨道。 “虽然早知道太子……太女不易,现在才知道,她这些年来,过得比我们所知道的更为辛苦,能取得今天这种局面,需要耗费的心思与努力,我们这些外人难以想象。” 胡庆元深有同感地点头,身为执掌夷北军的大将军,他曾切身见识过何殊做战略布局的强大能力。 而且他们这些军中将领,都已知道在太女率军亲征理山的过程中,指挥的那几场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重大战役的过程。 对方精准地把握作战时机,算计敌军心理的本事,让他们这些自认身经百战,领兵作战的经验极其丰富的将军们,都深感钦佩。 因为易地而处的话,他们也不一定是太女的对手,而且太女当时所面对的敌军,还占据着熟悉当地复杂地形的主场优势,有着让分别执掌夷北军与卫西军的先辈相继败北的战绩。 军中向来慕强,所以他们这些将士都已发自内心地敬佩太女的强大,压根就不会在意对方性别问题,胡庆元也不例外。 “确实,能让朝堂上的那些老顽固,当众说出这番话,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们当年为了阻止三皇妹出仕,在朝堂上争吵打闹,有的文臣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结果现在面对大安将要出位女帝一事,竟然众口一词地表示支持与拥护,这里面肯定另有内情。” 大公主也记得当年的那些事,心情复杂地感慨道。 “是啊,现在想想,可能早在那时起,父皇与太女就在为今日布局吧,这才有了钱阁老说的那句,大安既然能有女官,为什么不能有女帝?” 若非已有成定例招录的女官在前,让老百姓都接受了女子可以为官出仕的思想观念,突然出位太女,乃至女帝,不仅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会严重排斥,竭力阻止这件事的出现,民间门百姓肯定也会难以接受。 让大公主最受触动的地方,就是何殊没有选择一辈子女扮男装,而是以这种坦荡的态度,无所畏惧的直接公开自己本是女儿身的真相,光明正大地以女子身份继位。 抛开那种强大到超凡脱俗的个人能力不说,仅说这份魄力与自信,都让她深感钦佩。 虽然她作为嫡长公主,从身份方面讲,她有资格争上一争,但她丝毫没有想要争的想法,才会提前给自己的丈夫做思想工作,也相当于是在表态。 收到几位公主与驸马分别以自己的身份上的贺表,不仅何殊看了露出欣慰的笑容,正宁帝也很满意。 “还是皇儿选人的眼光准,瞧瞧,不仅老大、老二和老三她们自己诚心表示恭贺,她们的驸马也都诚意满满,不像京里的那两个,这才嫁出去一年,就被她们的驸马给教唆得有了小心思。” 说起分别嫁给京中大族的六公主与七公主,正宁帝的心情就很不爽。 那些王公大臣在他与太女的算计下,如今都只能态度坚定地表示支持与拥护太女继位,谁知他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女儿,竟然听信别人的挑拨,跑来找他说些不知轻重的话。 何殊也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对她而言,那两个庶妹实在无足轻重。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很正常,父皇不必在意。” 正宁帝点头,不过他还是强调道。 “你以后对待这些姐妹,该怎样就怎样,不必顾虑朕,不给她们留下生出野心的机会,就是你对她们的最大保护。” 何殊明白正宁帝的意思,知道这既是为她,也是为她的那些姐妹考虑。 “父皇请放心,我们姐妹们之间门素无矛盾,小六她们出嫁后会起小心思,肯定是她们身边人的问题,儿臣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不能让外人破坏我们姐妹之间门的情谊。” 正宁帝瞬间门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满意地点头道。 “皇儿向来善辨是非,做事也素来有分寸,为父从来都很放心。” 虽然对待这些女儿时,正宁帝一直努力想将一碗水端平,但是人非圣贤,除了何殊这个特例外,其他女儿在他心中的地位轻重,其实也都有排行。 首先就是嫡出肯定重过庶出,而且是直接摆在明面上,谁也无可指摘。 对于那些庶女,他肯定会对没有生母的多怜惜几分,其次就是年龄大的几个女儿在潜邸时,与他相处的时间门更多,他也对她们更上心、更了解一些。 毫无准备地登基继位后,就算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装模作样,当皇帝的工作也占据了他的绝大多数时间门与精力,能花在后来出生的那些女儿身上的时间门与精力,都少了许多。 与此相对应的却是他的女儿却多了好些个,均分一下,每个女儿所能分得的感情,肯定会相对有限。 只是他为了防止女儿们会受到怠慢,从来不吝在人前,表现出自己对那些女儿的重视与宠爱而已。 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容易让那些公主们过于高估自己在正宁帝心中的地位,总觉得自己才是诸位公主中最得圣宠的那个。 这也是六公主与七公主在得知何殊其实和她们一样,也是个公主后,会在别人的挑唆下,生出某些心思的底气。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已被圈禁起来的那位姐姐,不仅自我感觉最好,在她们父皇心中的地位,也确实比她们这些妹妹更重几分。 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六公主与七公主所嫁的人家虽是京中大族,却都是几经波折,已经在朝堂上站不稳脚的大族。 他们为了能够巩固自身地位,不惜派出家中长相才华最出色的后辈,才能在一干勋贵大臣家的子弟中脱颖而出,被公主选为驸马。 何殊对这两个妹妹的亲事虽然没有太上心,但在二人有了心仪的驸马人选后,也曾派人做过调查,确定过两位驸马的人品家世都还过得去后,才允了她们的亲事。 事实证明,这种大族出来的驸马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哪怕他们自身的人品心性还算过得去,也架不住他们上有父母、祖父母以及叔伯等长辈,中有兄弟一大群,亲族人数众多的同时,也很容易受到那些亲人的影响,滋生出更多的野心与欲/望。 何殊对两位身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公主妹妹,都不怎么上心,又怎么可能会看在她们的面子上,纵容她们的驸马及其亲族?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两家分别遭受了非常惨痛的打压与教训,将两家在过去的一年中,因娶到公主而获得的种种好处都吐了个干净不说,还损失惨重,想要重回朝堂立足的美梦直接破碎。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看不清这里面的形势? 那些因为知道正宁帝膝下无子,心思浮动或是开始搞小动作的人,都随即消停下来。 尤其是几位小公主的外家,从中看出太女何殊已经彻底执掌大权,哪怕是在关系到其他公主的事情上,正宁帝也任由她全权处置的态度。 再对比从前听说正宁帝有多宠爱那些公主的话,谁都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太女即便本身也是公主,但在正宁帝心中,这位公主的地位,远非其他公主可与之相提并论。 沈卓是在参加完庆功宴回去后,才知道柳平自武校毕业,进入地方驻军,成为一个末等武官后,所在驻军这次也奉诏编入大军,前去征战理山的事。 表兄弟二人同在大军中几个月,竟然从没遇到过。 “你怎么不来找我?” 沈卓是真的不知道表弟也在大军中的事,毕竟大军将士数以万计,他是跟在太子身边的属官,也属于大军上层的核心成员,没什么机会与主帐外的中底层普通将士直接打交道。 但是柳平不同,他应当知道自己这位沈郞中的存在,只要有心,完全可以过来找他。 留着寸发的柳平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都说表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我要是去找你,那些同僚肯定会认为我是关系户。” 对于年轻气盛的柳平而言,他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立功晋位,当然不愿给人留下这种印象,所以他不仅没有去找自家表哥,还尽量避开一切能与沈卓遇上的机会。 不过他也确实凭实力在这次的战争中立下不小的功劳,甚至还意外取得九门提督崔景怀的赏识,被调入九门提督府下辖的步兵大营,升任七品中领军。 沈卓好气又好笑的摇头,想想他表弟现年十九,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他又觉得对方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好吧,你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为兄尊重你的决定,你这次伤得重不重?” 毫无防备的柳平极其自然的回道,“不算重,我……” 话未说完,就感受到瞬间聚集到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意识到自己曝露了某个真相,柳平看向自家表哥的眼神,顿时充满谴责,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表哥怎么这么肯定我受伤了?” 沈卓温和地笑看着他,“因为我知道所有能得到崔提督赏识的将士,都具有悍不畏死,勇于拼杀的特质,也正因此,才能有机会立下可连升几品的功劳。” 在征战理山前,柳平只是正九品的把总,这次直接晋升为七品中领军,连晋四级。 对于像柳平这样既无家世背景,也无靠山的末等武官而言,不仅需要上司的青睐,还需要实打实的功绩。 最重要的是,连那位都选择向皇上与皇后隐瞒她受伤的事,让他有理由相信,自家这位立功不小的表弟,肯定也会选择隐瞒。 看着随即便被家中长辈包围,关心他的受伤部位以及伤势恢复情况的表弟,沈卓心中想的却是那位在庆功宴上被淮山伯曝出受伤的消息,对方肯定也在忙着应付来自皇上与皇后的关心吧。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沈卓理清自己的心思,他现在十分肯定,自己已对那位生出某些不宜宣之于口的心思。 可是向来理智而又冷静自律的他,不仅没有放弃的想法,还甘之如饴,哪怕心里清楚,那位满心满眼装的都是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 而宫中的皇后在问清何殊受伤那些细节问题后,心情复杂的以关心的名义,亲自来御书房见正在忙着处理政务的何殊。 “皇儿,听说,你受伤的时候,因为邱颜伤了胳膊不便照顾你,就找别人照顾你。” 皇后看了眼对方的表情,发现从对身上,丝毫看不出女子听到这种事情时,该有的一些反应,不禁有些心塞,便小心而又委婉地提醒道。 “听说那人,好像是个男子,你是怎么想的?” 何殊一心二用的继续批奏折,随口回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有什么好想的?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使得他在早前就知道了儿臣是女儿身的事,儿臣知道他是个可信的,才会选他帮我。” 看着一点都不开窍的女儿,皇后更觉心塞,干脆直言道。 “本宫打听过了,知道那孩子是十二年的状元,不仅人长得好,能力品性也好,与你同龄,已经靠着自己的政绩晋为四品京官,非常出色。” 听到皇后这么欣赏沈卓,何殊这才意识到些对方此行的目的,脸色平静的抬头看向对方。 “沈卓是挺优秀,不过母亲这么关心对方做什么?” 皇后扫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后,指指何殊的肩胛下方,有些烦恼地说道。 “他一个男的,看了你这里,难道不该负责吗?” 何殊想了想,皱眉道,“可是被看的是儿臣,我为什么要对他负责?” 皇后不确定何殊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跟她装傻,干脆直接明了地说道。 “不是让你对他负责,是他该对你负责,咱可不能吃这个亏。” 眼看靠装傻糊弄不过去,何殊有些无奈地扶额道。 “母后,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为免功亏一篑,儿臣才不得不找沈卓帮忙,总不能让人家因为帮了儿臣,就恩将仇报地赔上自己的终身幸福吧。” 皇后不满地回道,“什么叫赔上终身幸福?我儿长相如此出色,人又聪明,更富有天下,这世间男儿任凭挑选,愿意纳了他沈卓,是他的荣幸。” 何殊有些错愕地回道,“纳了他?” 皇后理所应当地回道,“皇儿很快就会正式继位,当上皇帝后,后宫还一直这么空着,也不是回事,肯定要纳些夫侍充盈后宫才好,母后是因考虑到那沈卓家无负累,很符合皇儿挑驸马的条件,再加上你们之间又有这份渊源,才想建议皇儿将他纳为皇夫,皇儿若不喜,母后就再帮你挑些人选。” 听出皇后竟有让她大开后宫的想法,何殊赶紧回道。 “母后,儿臣向来不赞成当前的一夫多妻制,还想着要如何改变这种局势呢,所以儿臣即便当了皇帝,也绝对不会广纳后宫,父皇纳的那些妃嫔都是一人一个心思,更别说那些男子,势必会更难掌控,您可不能存在这种想法。” 想了想,何殊又补充了一句。 “何况后宫的人多了,都是要花钱的,我们可不能拿出大把的金钱,供养出一批白眼狼的野心,给儿臣拖后腿。” 听到这话,皇后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后宫中的那些嫔妃,尤其是何殊的女儿身公开后,那些往日里看着还算本分的嫔妃与公主们的反应,深以为然地点头。 “皇儿顾虑得对,确实存在这些隐患,不过对于沈卓,皇儿真的不愿考虑一下吗?母后觉得,他真是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人选,要不然,我们将他指给小八,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何殊下意识生出这个拒绝想法,心中对这个建议的反感与排斥,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惊了一下,也因此而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某些心思。 “这事肯定不行,毕竟他与儿臣之间,多少存在那么点不清白,他若成了儿臣的妹夫,多别扭,不过听母后提起后,儿臣也考虑过,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您与父皇回头找机会探探他的口风吧,问问他的个人意愿,绝对不能勉强对方,就算这事不成,也不能提小八。” 皇后笑容满面地应下,“不提、不提,你放心,我与你父皇肯定不会勉强那孩子,我们肯定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事。” 将心满意足的皇后送出御书房后,何殊总觉得自己仿佛上了个当,但她没有证据。 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举办登基大典的吉日,朝堂上的大臣也忍不住开始提起何殊的大婚一事。 何殊现年已过二十一周岁,按照时人至少要虚一岁的算法,她已二十二岁,妥妥的大龄未婚女子。 哪怕在她的努力下,民间结亲的年龄,已从过去的十五、六岁,提升到现在的十七到十九岁,像她这样拖到二十二岁还未结亲的,也属极少数。 因功被正式晋升到四品的沈卓也有了可以位列朝堂的资格,每次听到那些大臣催婚,他的心里就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所以他每次都站出来,态度坚定得与何殊保持同一战线,反驳那些总拿成家立业与继承人说事,给何殊增加压力的一二品大员。 即便因此而得罪不少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他在尚书省的上官,他也在所不惜,迅速成为在朝堂上有名有姓地刺头。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沈卓意外得到正宁帝的召见。 这次的召见让沈卓感到有些紧张,虽然这位还没正式退位,却已开始享受正式退休生活的太上皇,在他的印象中,是位性格很好,活得很通透的老者。 但是出于心中那些隐秘的心思,让他对这次的召见,莫名感到压力山大。 看到这位据说在朝堂上表现得像个少年得志的愣头青,不惧得罪所有朝廷重臣,坚持维护太女的婚姻自主权的年轻小伙,正宁帝的笑容十分和蔼。 “沈爱卿不必多礼,坐下吧,朕闲来无事,叫你过来,不打算谈什么政务,只想与你聊些家常。” 见沈卓谢过恩后,难掩拘谨地坐到椅子上,正宁帝正待开口,就听到内侍过来通传,说是皇后娘娘到。 又是一番见礼后,沈卓在帝后态度热情的招呼下,再次坐了下来,正宁帝这才问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沈爱卿是哪年出生的?家中都有什么人?” 这个问题瞬间让沈卓敏锐地意识到些什么,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态度恭敬得如实在回答完这个问题,皇后笑容慈和地笑道。 “原来沈大人和太女是同年出生,今年已有二十二了,朝堂上的那些王公大臣都在拿太女的年龄说事,认为太女该尽快议亲,不知沈大人的亲事,可有眉目?” 沈卓毫不犹豫的回道,“没有,微臣这些年一直在外任职,为了不负皇恩,不负陛下与太女厚望,专心政务,不曾考虑过亲事,家中长辈也都思想开明,愿意尊重微臣的想法。” 皇后闻言,心中更为满意的同时,也难免有几分担忧,试探着问道。 “沈大人现已回京任职,也算是稳定下来了,不知沈大人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或者说,不知沈大人可曾有心仪之人?” 面对这个问题,沈卓一时有些词穷,稍做犹豫后,他选择心一横,直接跪在二人座前,坦然回道。 “娘娘既然问起,微臣不敢欺瞒,微臣已有心仪之人,便是太女殿下,纵然自知位卑身低,不敢心存奢望,却情不自禁,还望陛下与娘娘恕罪。” 正宁帝笑着摆摆手道,“少年慕艾,乃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起来,快起来吧。” 三人就某件事达成默契后,并没有对外声张。 何殊虽然知道正宁帝与皇后召见沈卓的事,但她并没有追问三人交谈的详情,一来是因正宁帝与皇后的反应,已经给出答案。 二来则是因为她在朝堂上被大臣逼婚时,沈卓的那些异常表现,也充分表明了他的某些心思,三人面谈的结果不言而喻。 时间很快就来到钦天监选定的吉日,也就是何殊举行登基大典,正式继位的这一日。 这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喜事,登基流程十分繁琐,何殊一早起来,与正宁帝一起去天坛祭拜天地,又去宗祠祭祖,宣告自己当皇帝后的目标,说白点,就是发表正式当皇帝的就职演讲。 何殊当然不会怯场,没讲礼部官员为她准备的那些辞藻华丽,空洞而又不实的套话,现场即兴讲了一大段,让现场气氛瞬间被燃爆,响起阵阵难掩激动地拥护声。 因为她态度直白地告诉在场王公大臣、负责安保工作的将士,以及从民间邀来的各行百姓代表,跟着她何殊有肉吃。 言语十分朴实无华,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明白,逻辑分明,现实而又直抵人心。 完成这第一阶段的流程后,何殊穿戴上正式的衮冕礼服,带领王公大臣们回到宫殿。 与正宁帝这位太上皇可以乘坐龙辇回去不同,何殊却这位新帝却需在礼乐的伴奏下,一步步走回去,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接受由正宁帝这位太上皇亲手交给她的玉玺。 随后则是以她这位新帝的名义,正式颁布诏令,在即将到来的新年改元,由何殊亲自拟定的帝号,承华! 哪怕前世已成只可追忆的过往,何殊今生也不会忘记,她曾是华夏人,她所继承的思想观念,皆来自华夏文明。,. 第218章 女帝番外 对何殊而言,正式登基后的日常生活,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还拒绝搬到正宁坚持要退出来的乾元宫。 毕竟东宫里还有她辛苦经营的一大摊子,她肯定不会因为自己当了皇帝就放弃。 但是正宁帝与皇后都告诉她,她一个皇帝还坚持住在东宫,不仅与礼不合,还有损她的威严,何殊只得放弃自己想要继续住在东宫中的打算,搬到乾清宫,不时回去看看。 登基大典是在正宁十八年的腊月底举行的,按例,何殊这个新帝该大封后宫与朝臣。 何殊自己是的孤家寡人一个,肯定不存在为自己封后宫的事,只能封了下正宁帝仅剩的不到十位后宫嫔妃。 随着何殊继位成为承华帝,正宁帝成为太上皇,皇后也正式晋为太后,那些嫔妃则成为太妃、太嫔,比她年长的公主晋为长公主,为比她年龄小的未出嫁公主赐封号,为所有公主提升待遇,以示恩宠。 至于前朝官员们的封赏问题,则是何殊早在登基前,就已经与吏部、礼部商谈过的,该怎么封赏,她都有亲自审核。 虽说这是旧例,她也不想封些于国无功、于民无利之辈,给她自己添堵不说,带一些坏头,给人留下错误的认识。 所以在正宁朝最后一年的年末,承华元年的这个新年,京中各家的氛围,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何殊继位后,依旧态度坚定地贯彻执行她一直以来的务实风格,重用那些不仅有能力,还愿意用心做事的官员,对于那些没有能力,或是怠于职守之辈,则是一点颜面都不留。 即便是她以女儿身,初登帝位的这一关键而又敏感的时期,她也不愿为笼络大臣与民心,做些面子工作。 这一态度直接摆了出来,有一小部分大臣虽然少不了会对此有意见,但也无可奈何,他们那点声音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毕竟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从前的朝堂,能在如今的朝堂立足的人,大多都是真正的聪明人。 早在看清形势后,许多人就已经开始转变态度,不敢再像过去般,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如何钻营权利上。 对正宁帝与太后而言,这个新年算是他们过得最为舒心的新年,即便他们的生活其实也没发生多大改变。 但是少了那份不得不保守一个大秘密的心理压力后,他们可以说是身心都感到极为轻松,看着不必再做伪装,穿上特为她设计的龙袍,看上去贵气非凡、雌雄莫辨的何殊,脸上欣慰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早些年,我是做梦都不敢奢望能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皇儿竟然成功了,真是上天保佑!” 正宁帝深有同感地点头,“岂止是你,朕在早前也不曾敢想这一天,事实还真应了皇儿常说的那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真让皇儿将这件事给做成了,那些王公大臣的反应,朕都有些意外。” 何殊笑着回道,“这些年辛苦父皇与母后了,这些都没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王公大臣可不傻,军心与民心都被掌握在我们手上,顺应时势,乃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依在太后怀里的常翎儿撑着自己的小下巴,盯着何殊好奇地问道。 “可是舅舅明明是舅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五姨呢?” 何殊正式登基前,虽然已经公开她本为女儿身的真相,却没要求这个小家伙改口。 她如今已正式登基为女帝,太后等人便教她改口,虽然改了口,可是小家伙心中一起怀着这个疑问,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会变成五姨,明明还是同一个人。 太后笑着回道,“因为舅舅本就是五姨啊,这本来是个不能告诉任人的秘密,不过五姨现在变得特别厉害,这个秘密已经伤害不到我们了,就能公开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只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就不怕秘密被公开了吗?我也要变得很厉害,这样的话,就不怕皇祖父与皇祖母,知道翎儿偷吃糕点、偷爬山的秘密了。” 这话引得几人都笑了些来,让小姑娘一脸懵懂看着几人,随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说出了‘秘密’,下意识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捂住嘴巴,让几人笑声更大。 八公主走进暖阁内时,听到这些笑声,脸上也随即露出笑容,福身给几人施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臣见过五皇姐。” 看到八公主过来,何殊态度温和地笑着回道。 “都是自家人,八皇妹不必多礼。” 八公主笑着站起身道,“礼不可废,臣现在可是有品阶的女官,绝对不能疏于礼节。” 正宁帝笑着点头道,“小八能有这种意识,很不错,快坐下吧。” 八公主微笑着坐到正宁帝身旁,好奇地问道,“父皇,你们刚才都在笑什么呢?又有什么喜事吗?” 太后轻拍着因自觉丢脸,将小脑袋坦进她怀里的翎儿,笑着解释道。 “还不是我们翎儿,人小志向可不小,说要学她五姨,做个可以厉害到不怕秘密被公开的人,却主动曝露了她偷吃糕点、偷去假山上玩的秘密。” 八公主瞬间明白他们此前在说些什么,笑看向常翎儿道。 “翎儿,想要学你五姨,可不是件容易事,你现在都学会了些什么呀?” 常翎儿转头看着她,掰着手指头,语气认真的回道,“翎儿会得可多了,会陪皇祖父踢球、写字、打拳,陪皇祖母插花、画画、数数,嗯,应该还有好多、好多。” 这些话,再次引得众人失笑不已,笑得常翎儿不满地嘟起嘴巴,小姑娘敏感地意识到大人们好像都是在笑她,让她感到有些委屈。 为免将小家伙惹哭,何殊止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 “真没想到,翎儿还这么小,就已经学会了这么多本事,让我们这些长辈都为翎儿的进步感到高兴。” 常翎儿闻言,一张小脸瞬间阴转多云,难掩骄傲地抬起小脸道。 “翎儿很厉害的,以后还会学会更多本事,让你们更高兴!” 这话一出,再次引得众人笑了起来,太后意有所指地感慨道。 “宫里有个孩子,真是热闹多了,皇上,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选,你的终身大事,就在今年办了吧。” 八公主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忍不住接过话道。 “母后的意思是说,五皇姐的皇夫人选已定?定的是哪家公子?” 想起上次见过的沈卓,太后的笑容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满意。 “不是什么大族公子,是现任尚书右丞,正宁十二年的状元,名叫沈卓。” 八公主闻言,脸上笑容瞬间一滞,随后才恍若无事地接着关心道。 “儿臣听人议论过这位沈大人,听说是位少年得志,敢在朝堂上直抒己见,不畏权贵的年轻俊杰,这种人往往都心高气傲,母后确定他能愿意放弃自己的前程,给五皇姐当皇夫?” 何殊将对方听到太后提及沈卓时,下意识握紧的拳头看在眼里,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掩去目中的异色。 太后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女儿话中的深意,难掩得意之色地笑着回道。 “当然,本宫与你父皇已在早些时候,特意召见过他,征询过他本人的想法,他与皇上早有前缘,知道皇上是女儿身的事,在本宫与你父皇问起时,还主动表态,早就心仪皇上。” 对太后而言,何殊的终身大事,早就是她心中的另一桩不便宣之于口的心病。 哪怕何殊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做到可以无惧朝臣与百姓们的反对,光明正大公开自己本为女儿身的真相。 可是在太后看来,何殊自出生后就被当作儿子养,养得身上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娇柔之气,比男子更强势。 这样一来,就算何殊是皇帝,有权将她看得上的男子都纳入后宫,可是终究难得枕边人的真心相待。 沈卓的出现,可谓是满足了太后对何殊的皇夫的一切要求。 对方不仅自身的长相、能力出色,重点他还心仪何殊,这是最让太后感到满意与欣慰的地方。 虽然在太后心中,自己的这个女儿会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地知道,无论何殊的条件再怎么优秀,都掩盖不了她并不适合给人当妻子的事实。 有了沈卓的出现,太后就放心多了,那是个聪明有能力的年轻人,为维护何殊,不顾自己的大好前程,不惜将朝堂上的权臣得罪个遍,还不吝坦诚自己的心意。 更重要的是,何殊也说他可信,对方早知道何殊的女儿身,不曾对外透露半分,也能证明对方确实可信。 八公主闻言,却强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何殊道。 “原来如此,五皇姐呢,五皇姐对那位沈大人,也有意?” 何殊神色平静地回道,“朕若必须要娶皇夫,沈卓确实是最好人选,毕竟我们早在正宁九年,就已相识,对彼此相互信任、知之甚深。” “原来如此,恭喜五皇姐,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在关注您的大婚之事,可以早日确定下来,真是太好了。” 若非对方放腿上的拳头一直紧握着不曾松开,只听八公主的这番话,谁都会以为她是真心道贺。 何殊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谢谢八皇妹,朕的亲事已有着落,八皇妹也可考虑一下自己的亲事了,若有心仪的人选,尽管告诉朕,我们姐妹之间,完全可以坦诚相待,不必隐瞒。” 正宁帝面带欣慰地笑着点头附和道,“是啊,你们可是亲姐妹,一定要相互扶持,互为助力,有什么想法,都要及时沟通,彼此坦诚相待。” 八公主强笑着点头应下,心中却懊恼万分,后悔自己不该主动开口,先问出何殊的皇夫人选,让自己错失先机,没有一点可以争取的机会。,. 第219章 女帝番外二 在她已经这般表态的情况下,八公主甚至没用开玩笑的方式提一下自己的心思,而是选择隐忍。 这个反应让何殊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相较而言,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她可比对待那些异母的庶妹上心多了。 本来还为对方在近几年中取得的成长与进步感到欣慰,但是如今看来,在将来要如何对待这位妹妹的事情上,她肯定要再仔细斟酌一下。 不管是在她前世所学的历史上,还是大安史上,所有与皇位相关的记载,都允满各种血腥残酷的争斗与算计,何殊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既然光明正大的登上了这个位置,就能高枕无忧,尽管大展宏图。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何殊没在表面上露出丝毫痕迹,更不会向她们的父母提起这些。 正宁帝退位当太上皇后,新年的各种祭祀与宫宴庆祝等活动,都需由何殊这位新帝主持,正宁帝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自己是否参加。 所以与正宁帝的悠闲自在相比,即便是在过年封印期间,何殊也难得空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纠结于这些私情。 正式坐上这个帝位后,何殊不仅没有让自己放松,反而还感受到更大的责任与压力,她是承华帝,她要为这大安的万里江山与近亿百姓负责。 大年初一,招待一干王公大臣的宴会上,何殊给这些人准备的新年礼物,都是袋表,这次既没搞身份差别待遇,也不存在年龄‘歧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过去数年中,何殊已为京中各部与地方各衙门中,都已配备上座钟,为大臣们制定了上值与下值的时间。 这些大臣们都已学会认识钟表上的时间,如今看到这种巴掌大小,可以随身携带的袋表,都惊喜不已,毕竟他们都已亲身体会到用钟表精确计时的好处。 即便何殊这位新帝毫不掩饰自己赏他们袋表的用意,直接告诉他们,赏他们这袋表,就是为了方便他们随时掌握时间,懂得珍惜时间,学会充分利用时间,为朝廷与百姓们多做实事,不要浪费时间,大臣们也毫无异议。 之前的自行车,至今仍是稀罕物,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每次在奇珍阁的拍卖会上,都能被拍卖出天价。 座钟出现后,也是产量极低,各部衙门各一台,各省府一台,各军一台,其它只有立下大功,或是政绩特别优秀的府城或县城,能有机会获赏一台。 这些大臣们毫不怀疑,新帝这次赏的袋表,肯定也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宝贝,同样会成为他们的身份地位的象征。 同时还能极大地满足部分王公大臣因自己年先体衰,哪怕级别够高,也注定没有机会被赏自行车的遗憾。 这场宫宴散后,何殊去见正宁帝时,他正拿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怀表把玩着。 “散会了,这次的新年赏赐,他们肯定都很满意吧?” 何殊笑着坐到一旁,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肯定满意,这可又是他们从前不曾见过的稀罕宝贝,还特别实用,可以方便他们随时掌握时间,儿臣直接告诉他们,送他们袋表,是为了方便让他们抓紧时间干活,都没人有意见。” 正宁帝轻哼了一声道,“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就算没这宝贝,他们该干的活,也赖不掉,如今却能得件不仅好用,还可用来当传家宝的好宝贝,肯定都乐着呢,依朕看,像这种新年发赏赐的旧例,该早些取消才对,咱们爷俩这些年来,为这一天付出得实在太多了。” 每到这一天,正宁帝都会忍不住抱怨,但是抱怨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真能狠下心取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还指望他们帮忙干活,肯定要尽量笼络着些,不愿意送出那些官位和爵位,就只能通过这些物质来弥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毕竟这从来都不是一件他们喜不喜欢的事,而是一场为展示皇恩,也为对外展现君臣同心、君臣相得的重要活动。 何殊并不在意那些赏出去的礼物有多值钱,作为曾经的打工人,她很理解那些大臣们对这些赏赐的期待与重视。 让她感到心累的是,在这种场合,需要看那些人为争名夺利而明争暗斗,需要她及时控场,她还不能流露出个人偏好与立场,让人看出深浅。 而这种宫宴场合,现场说是聚集着这个时代最为精明厉害的一批人精,也不为过,所以她是真心不喜这种应酬,却又不得不应酬。 天知道她本身其实是个爱憎分明的直爽性格,结果这辈子却不得不努力做个让人看不出喜怒,心机深沉的人,没人知道她坚持得有多辛苦。 何殊不知道的是,其实还是有人知道的,作为手握实权的四品官,沈卓也在受邀大臣之列。 在何殊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两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沈卓得以近距离的注意到她的一些小动作。 估计连何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遇上让她感到高兴或是赞赏的人与事,她从不吝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欣赏与支持。 遇上那种让她感到不快或不耐的人与事,她除了会在需要的情况下,直接指出那些错误与不当之处外,还会在不方便表露真实心情与态度时,不动声色地垂下双眼,或是借喝水之类的小动作,悄然排遣自己的真实情绪。 让座位虽在后侧,却在前排的沈卓看在眼里,为她强压着真实情绪,不动声色的做那些看似寻常的小动作,感到有些心酸好笑,却又无奈。 他知道这些都是对方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后,不得不面对的工作,谁都帮不了她。 因装在皮袋子里的袋表只有巴掌大小,不管是挂在腰间,还是放在袖袋里,都很方便,让这次等着看诸位大人都得了什么赏赐的京中百姓,都有些失望。 即便可以看到多位大人的腰间都多了一只样式相同,上面还有印有宫中标识的皮袋子,猜到那里面装的肯定就是今年的赏赐,却因看不到袋中物品的真容而看了个寂寞。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走出宫门后,相互道别的大人们明显都是一副心情很好,意气风发的模样。 能让所有大人都感到满意的新年赏赐,在承华元年的这个大年初一,迅速引起这些百姓们的众说纷纭。 沈卓回到他这次回京后,购买的这栋新宅子中,拿出自己得的袋表,与家人共赏。 这袋表就相当于是个微型的座钟,他已经很习惯看座钟上的时间,他的这些家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类计时工具,需要他的详细解释。 沈继川拿着袋表仔细打量,满眼惊叹地感慨道。 “朝廷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这等奇物都能造得出来,这也太方便了。” 陈秀杰忍不住在一旁纠正道,“叔爷,这些都是我们东宫器作坊制作出来的,是太子,哦不,是陛下厉害,这些都是大匠们按照陛下的旨意制作出来的。” 他的妻子柳芳从旁白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这里边也有你的功劳似的,你什么时候也能晋为大匠?” 陈秀杰有些不服气地回道,“我虽然没有参与这种袋表的制作,但是宫里和衙门里用的那些座钟外壳,我可没少做,这种小袋表就是仿大座钟制作的。” 沈老太太笑着在一旁道,“嗯,看来我们秀杰也有功,我们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啊,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没想到卓儿这么快成为能在大年初一领赏的大人,真是祖宗保佑。” 吴水芹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道,“是啊,谁能想到咱们家也有今天呢,卓哥儿出息了,我们这一大家子都跟着沾光。” “表姨这话说得太过了,也因表姐夫和平弟都是努力上进之人,家里才能这般越过越好。” 吴水芹笑着点头,“是,你们几个都是努力上进的,这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沈继川却道,“是朝廷好,这都是太上皇和陛下的功德,我们才能有机会享这荫福,要是像早些年,没赶上好年头,这些小的就算累死,我们这些老的也没机会过上这种好日子,所以说,卓儿、良平、秀杰、平哥儿,你们可一定要惜福,要好好为朝廷效劳。” 虽然这些是沈继川常年挂在嘴上的老生常谈,被点名的几人还是态度恭敬地应下。 吴水芹还有些伤感,毕竟她丈夫就是被累死,也没让他们娘三过上好日子的典型例子,即便这里面有她公婆不慈的缘故,可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没赶上现在的好年头。 曹良平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他的父母若能赶上这种好年头,也不至于早早去世,留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在过年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只能跟着沈家一起。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左书意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拎着礼物,与同样拿着大包小包的沈素月过来,沈卓几人赶紧上前迎接的同时,接过两人手中的礼物,帮他们减轻负担。 沈老太太笑容满面地抱过他们的孩子,却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还打算让卓哥儿明天一早去接你们,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抱着孩子,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太不方便了,你们也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拿这么多也不怕浪费。” 夫妻二人给长辈们行过礼后,沈素月笑着用下巴示意了下,才解释道。 “还不是他,听说这次参加宫宴的大人们,每人都得了一只皮袋子,外面都在好奇那袋子里装了什么,就急得跟什么似的,一夜都等不及,坚持要赶紧过来。” 沈卓有些无语地笑着回道,“陛下赏给大家的都是这袋表,相当于一个小号的座钟,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随身携带,方便人随时随地的看时间。” 左书意两眼放光地接过沈继川递给他的袋表,心情十分激动。 “难怪那些大人们一个个的都喜笑颜开,高兴得不得了,原来你们都得的这种好宝贝啊,我们大理寺的那座钟,平时都是由郭寺卿亲自动手清理,不让其他人接近,生恐会有损坏,没想到那种座钟,竟然还能做成这么小巧方便的模样。” 左书意因在那次调查余林府的案子中立下大功,直接官升两级,成了从七品,年前又因功而升了一级,现已成为大理寺正七品评事。 “凭姐夫的本事,可能要不了几年,也能得到这种赏赐。” 左书意连忙摇头道,“我可没有卓弟这本事,年纪轻轻的就能位列朝堂,能有机会沾光,近距离看看这宝贝,就是荣幸,可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得到。” 不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身在仕途,才能切身体会到其中的不易,不仅需要出色的能力,还需要机缘。 像几年前的那次虽让他吃了些苦头,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却能让他在刚升级不到一年的情况下,连升两级的机缘,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不是靠血缘关系组成的一大家子,彼此之间的感情关系,却都不是家人却胜是家人,彼此之间毫无隔阂,聚在一起的气氛十分热闹亲近。 说完京中近期发生的一些新鲜热闹后,又说起了家事,一大家子现在最关注的大事,就是沈卓、柳平与曹良平三人的亲事问题。 后面两人的年龄相对较小些,还不那么让人着急,其中最让人操心的,莫过于沈卓。 虽然他们心里也清楚,只要沈卓愿意松口,这亲事很快就能定下,以他的条件,绝对不存在娶不上妻子的难题。 可问题就是在于他一直不愿松口,一心投入到政事上,前几年在外面,也不曾与任何女子有瓜葛,如今回京后,任他们再怎么旁敲侧击,也无法从他口中问去对婚姻大事的态度。 都清楚沈卓是个打小就主意坚定的人,再加上他所表现的能力,也让家中这些人不曾想过要仗着长辈身份,在他的亲事上自作主张,但这心里,肯定会难免惦记。 晚饭过后,得到长辈示意的左书意找借口将沈卓带了出去。 “卓弟,祖母他们都很担心你的亲事,眼看这过年后,你又年长了一岁,总是这般拖着不结亲,也不是回事啊。” 早在沈卓考中状元后,就有不少人家看中他,对沈家透露出结亲之意,其中不乏在京中极具影响力的王公大臣。 后来的这几年中,即便是在沈卓外放的这几年中,也有不少人家通过各种途径,在明里暗里向沈家释放出想要结亲的信号。 只是沈卓早就向祖父母表明过短时间内,都不打算结亲的心意,沈继川夫妻这才一直不松口,婉拒那些透露出结亲意向的人家。 但是眼看沈卓已成当年十五/六岁的少年,成长为现在年过二十三/四的青年,还丝毫没有结亲,或者说是有心仪女子的迹象,让沈继川夫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沈卓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座规模庞大、气垫恢宏的宫殿,心情复杂地轻声回道。 “应该不会拖太久吧!” 对婚姻没有想法的时候,沈卓从来不愿想象自己会在有朝一日,与某个女子结亲的生活,他很能理解梦中的‘他’所做的选择。 如今有了想法,对那些就变得格外期待与向往,自觉无望,强压着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时,心中还能保持平静。 可是得到希望,有了某些盼头后,却让他不可自抑的生出一些患得患失,这些陌生的情绪难以控制,他却甘之如饴,丝毫不曾为之感到烦恼。,. 第220章 女帝番外三 承华元年开印后,何殊再次投入到多不胜数的政务中,虽是新帝,但因这些年来,本就是她在执掌大安,所以不存在什么需要交接与过渡的问题。 而她已提前在御座上坐了三年的事实,也让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都提前适应了她坐在那里的一幕,感觉她现在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与装束而已。 双方的做事风格,更是早就已经相互磨合好了的,所以朝堂的运转十分正常,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初继位的新帝,而出现什么风波。 正月底,最新靠岸的一号水师舰队回朝,不仅带回安宁岛的杜乐贤等官员的贺表与礼物,还有海外多个岛国的国主派遣的使者,与他们分别呈上的贺表与贺礼。 那些贺表都是一式两份,分别用两种语言书写的正式文书,其中一份当然是大安的文字。 毕竟那些国主大多都是从大安出去的人,不管他们各自是因什么原因选择出海,出海后虽然也如愿建立起了一番事业,但是身在海外,他们更能体会到大安如今的强盛。 所以这些人都态度积极的与大安打好关系,希望大安朝廷能够看在出身这点香火情上,让大安水师在海外庇护他们几分。 正宁帝没有儿子,所谓的膝下独子,其实也是个女儿的消息传到海外,对大多数宗室出身的人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可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知道何殊这位太女将要继位成为大安女帝的消息后,他们所能做的,只能对他们父女表示衷心祝贺。 听说何殊率军亲征理山,收复与大安分裂近五十年的失地后,公开本为女儿身的真相,继位成为大安女帝的消息时,幕浮岛的瑞王可谓是大吃一惊。 早在听说正宁帝不顾朝中大臣的阻拦,坚持要恢复理山王氏叛变,割占山阳省,自立为王的那段历史时,他就惊喜不已,毕竟那是他多年来的夙愿,也是他当年选择夺嫡的一大动机。 在瑞王看来,正宁帝的这个皇帝做得实在很好,比他更优秀,更有想法,也更有魄力。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宁帝与何殊竟能做到这一步,仅仅时隔数年,就已成功攻入理山,灭了当年的那些叛徒势力,收复大安的山阳省。 收复山阳,是他少年时就发下的宏愿,也是他为之努力大半辈子,却被流放到边境后,不得不从此埋在心底,对儿子们都不再提起的最大遗憾。 拜托回大安轮值的一号水舰队帮忙带上瑞国的使者,去大安献贺表与贺礼时,瑞王亲自来到码头见随舰队回大安的赵晋仁。 “赵大将军,孤听说,太子,哦不,太女殿下率军亲征理山,已经成功收复山阳省了?” 赵晋仁给出的回复,是有些不舍的直接拿出几份公开邸报。 “这是末将去岁收到的几份邸报,我们身在海外的官员,因为交通不便,每次收到邸报的时间都较晚,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也是我们可以了解朝廷最新动向的最好途径,这几份,就送与王爷吧。” 看着那些邸报,瑞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孤已离开大安,再看这些,恐怕不好吧。” “王爷不必多虑,这些都是朝廷在大安全境印发的公开邸报,普通老百姓都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王爷想要知道的事,在去岁夏秋二季的几期邸报上,有实时公开当时还是太女的陛下,率军亲征理山的捷报。” 瑞王这才抛开顾虑,难掩感激地接过几份邸报。 在他离开大安前,公开邸报就已出现,只是考虑到自己现已离开大安,另起炉灶,心中难免存了些避嫌的心思。 只是如今能有机会知道那段过程,对他而言,绝对是个莫大的诱惑与安慰,即便现已时过境迁,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多谢大将军的成全,能在有山之年知道大安已经收复山阳,哪怕孤已远离故土,身在异乡,也对此深感欣慰。” 赵晋仁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陛下英明睿智,西月国已然和平纳入我们大安版图,夷北军应草原蛮族所求,直接驻扎在草原腹地,那理山本就是我大安的疆域,陛下当然不会容忍那王氏叛贼的存在。” 瑞王点头道,“是啊,没想到我们大安竟然能有如此强盛的一日,希望新帝继位后,可以秉承太上皇的施政理念,让大安变得更为繁荣昌盛。” 虽然知道何殊会以女儿身当上女帝的事,瑞王对此并无异议,在他看来,就凭何殊亲自率军收复山阳的功绩,就足以让她拥有继承大安皇位的资格。 听到瑞王的‘希望’,赵晋仁目光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语气十分肯定地回道。 “王爷放心,陛下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能继续坚持正宁朝的施政理念,让大安变得更强。” 听到这番话中那略显异常的肯定,瑞王有些意外。 “赵大将军对陛下,好像很有信心?” 赵晋仁心说,这是当然,毕竟现在不过是那位换了个身份,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而已,给大安当家作主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人。 但他深知有些事,他自己心知肚明就好,实在不宜宣之于口。 “当然有信心,陛下是被太上皇亲自带在身边教大的,一身本事都来自太上皇言传身教,再加上太上皇健在,大安的未来当然差不了。” 想起他早前也曾听说过的那些传闻,瑞王有些感慨地笑着点头道。 “也是,新帝是由太上皇亲手培养出来的,他们二位的治国理念应该会一脉相承。” 对于正宁帝,瑞王除了羡慕与佩服,实在是无话可说,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竟然能在宗室人丁兴旺的情况下,一手将女儿扶上皇位。 而且还是在公开真相的情况下,让他女儿光明正大的当女帝,让瑞王很好奇,朝堂上的那些王公大臣们的反应,不过在相隔甚远的情况下,他显然不可能有机会知道。 与赵晋仁道别后,瑞王才有时间看那几位邸报。 看到公开太子何殊本为太女的那期邸报上,白纸黑字写着的那些王公大臣给纷盛赞太女,表示对太女继位的期待时,瑞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年龄与他差不多的王公大臣们的名字,他大多都看着眼熟,但是那些人说出的话,却有些颠覆瑞王对那些故人的认知。 毕竟其中不乏那种思想陈腐之士,在瑞王的印象中,那些人应该是宁死都会坚持反对大安朝廷出位女帝的老顽固。 可是他们都在公开邸报上,众口一词的夸赞太女的功绩,表示自己对太女继位的支持与拥护。 让瑞王忍不住怀疑这期邸报内容的真实性,可是他小儿子也曾在信中提起过公开邸报。 说是朝廷这些年所刊发的公开邸报上,所记载的一切内容,都绝无虚言,最为可信,不仅在民间百姓心中极具影响力,也是外放官员了解朝廷最新动向的关键方式。 所以无论瑞王再怎么感到难以置信,理智都告诉他,朝廷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损坏公开邸报用这些年的时间积攒下的信誉。 被公开发言的那些王公大臣也都还活着,要是那些话不是出自他们之口,他们完全可以闹出来,让朝廷得不偿失。 所以瑞王只能相信,正宁帝与何殊远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更厉害,才能这般彻底的拿捏住那些人。 让那些老奸巨猾,总想与皇权较量的王公大臣们,不仅不敢反对大安出现太女乃至女帝,还不得不在面向全大安人的公开邸报上,说出这些违心之言。 瑞王妃看到邸报上的内容时,也大吃一惊,瑞王能想到的那些,她也能想到,而且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王爷有没有注意到,连宗正在内的一些人,都已经被撤换了。” 听到这话,瑞王这才注意到这点,努力与印象中的相应职位上坐着的人相比对,赫然发现,还真像瑞王妃说得那样。 “是啊,连宗正在内,这些关键职位基本都已换人坐,我们刚离开几年,他们就做成了这么多大事,难怪正宁敢公开太女的身份真相,让她光明正大地以女子之身继位。” 瑞王妃却若有所思地回道,“根据的王爷从赵大将军那里了解到的信息看,大安这些年虽然大动作频繁,却未在朝堂引起任何波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将朝堂重臣给撤换个遍,这份心机手段,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瑞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赫然坐直身体道。 “你说,你们出海的事,是不是也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应该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给我们这些人提供了一条生路,一个可以施展平生之志的机会,就算明知是算计,我们也无法拒绝。” 瑞王苦笑着自嘲道,“而且明知是算计,我们也会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抓住这个机会,即便现在察觉到这里边的真相,依旧会对他们感激不尽,这种算计,才是这世上最高明的算计吧。” 难怪连他那位自负精明的父皇在世时,经常算计不过的那些朝臣们,落到对方手中后,都变得乖顺无比。 而他父皇也因看走了眼,错将比他更厉害的狡狐当作温驯无害的小白兔,如意算盘彻底落空,落得个毕生所谋求的身后誉被毁大半的下场。 瑞王妃微笑着温声安抚丈夫道,“相比较宁王与后来的那些人,我们是处境最糟,却待遇最好的,这样就行了,就算这其中多少存在一些算计,但是我想,他们送我们出海的最大原因,还是不忍看到我们瑞王一系留在大安受蹉跎。” 即便在这异域他乡的生活,并不怎么美好,但是他们确实在这里实现了自身的理想与价值,在大安的庇护下,他们的儿孙也将拥有一个看得到的好前途。,. 第221章 女帝番外四 听说太子本为太女的消息时,作为早知道某些真相的人,赵晋仁也忍不住为之感到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真相。 毕竟在他看来,无论何殊是什么性别,都不会改变定海水师是由对方亲自组建的嫡系大军,会绝对忠心于对方的事实。 而他赵晋仁,更是由对方一手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上,一身荣辱都与对方息息相关,绝对是比谁都希望对方的皇权永固,不会因为身份真相的公开而受影响。 因远在海外,接到朝廷征战理山大捷,正宁帝在庆功宴上公开太女身份真相,并宣布将在年前正式传位于太女的这期邸报的时间,本就较晚。 赵晋仁亲自带上大批的财宝与礼物赶紧启程返航后,舰队正式停靠在水师码头时,时间也已来到了二月中旬。 等到他带着各国的使者,与大批的礼物抵京时,时间更是已经到了二月底。 知道水师回京的消息,正宁帝可谓是翘首以待,他实在很享受那种收礼收到手软,一夜暴富的欣喜与踏实感。 “这忠实侯,的确没有辜负你为他拟定的封号,真是个忠实的,这趟回来,肯定又为我们带回不少好东西。” 何殊笑着点头道,“水师这些年来,确实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若非有他们与船队上缴的这些收入,儿臣去岁亲征理山时,也不会这么顺利。” 战争从来都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大军还没正式出动,就需提前备好相应的物资保障,前线战争不停,相当于是烧钱不止。 去年收复山阳的一战,也不例外,前后耗费的银两数以百万计。 即便后来打胜了,成功收复山阳,将所有缴获都算出来了,两相抵扣,朝廷最后仍为那场战争付出上百万两银子的花费。 当然,这里边还有一些内情,就是何殊考虑到大局,对大军约束得的极严,不许将士们对山阳当地的百姓,乃至一些主动纳降的地方衙门下手。 如此一来,相当于是少了一个可以缴获更多钱物的重要途径,但是何殊并不后悔。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山阳本就是大安的领土,山阳百姓也是大安子民。 他们实在没有必要用掠夺这些百姓财产的方式,让山阳百姓对大安朝廷生出排斥与仇恨,即便为安抚将士,最终是由朝廷拿出更多的赏银犒赏他们。 而朝廷也确实出得起这些钱,拿出这笔钱后,并不会对大安的民生造成影响,也不曾因此而给大安百姓增加任何负担。 当赵晋仁风尘仆仆的带领一众海外岛国的使者入京时,被水师将士押送上京的一车车礼物,再次引得京中百姓争相围观。 猜测水师每趟入京时,带的有多少车、多少箱财货,早已成为京中百姓们乐此不疲的节目。 听说这次的车队中,分别插有不同旗帜的车子中,装的都是海外岛国献给承华女帝的贺礼,让这些围观的老百姓们,都下意识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有那年长的老者,更是忍不住感慨道。 “听说异邦给咱们皇帝陛下送礼时的心情,跟当年听到咱们皇帝陛下,给那些异邦赏赐礼物时的心情,真是格外不同。” 周围与他年龄相近的百姓听到这话,都深有同感的表示附和,有些年轻人却因对此闻所未闻而感到疑惑。 “大爷,咱们皇帝陛下什么时候给异邦赏赐礼物了?小子长到这么大,好像从不曾听说过啊。” 海外岛国给他们的皇帝送礼的事,隔三岔五的就会来一次,让他们印象深刻,还从没听说大安这般送人礼物,即便是回礼。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倒是前些年,听说过朝廷拒绝让一些异邦小国入关朝见的消息。” 听到这些年轻人的话,有老者故作高深的回道。 “没听说过就对了,我们说的就是那些被挡在关外的那些异邦小国,自打咱们太上皇登基后,就不耐烦再招待他们了,你们才不知道,我们年轻的那会儿,总是今儿说这个小国来朝见,明天又来了那个小国,每个友邦都是空手来,满载归。” 老者没说的是,那时的朝廷一边十分大方得赏赐那些异邦小国,回头就想方设法的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加赋税。 他们虽然只是京中的升斗小民,也不是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只能被动接受官方强加在他们身上的那些负担。 被勾起记忆的其他老者也跟着附和,“是啊,当年穷得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看到那些异邦人高兴的带着大批财货离开,这心里,真是恨得不行,还好,总算熬过去了,才能赶上现在的好日子,不过说起来,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走运,能生在这好年头。” 对这些见惯各种大场面的京中百姓而言,水师、安宁岛与海外岛国这次献贺礼的规模,也是足以让他们大开眼界,津津乐道一辈子的盛会。 赵晋仁带着各国使者进宫入朝觐见在皇帝时,最后一辆载满箱子的马车,刚进城不久,由此可见这次的车队绵延之长,让那些围观百姓们数得眼花。 看到入朝觐见的赵晋仁,态度无比恭敬的向何殊请罪并道贺,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这才想到,他们这位女帝不仅因一战成名,而在大安境内的驻军中,享有极其崇高的声望与影响力。 这位执掌定海水师的忠实侯,更是早就毫不掩饰他们水师上下,对当年还是太子的承华女帝唯首是瞻的态度。 何殊从内侍手中接过对方呈上的贺表与礼单,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赵爱卿免礼,水师将士常驻海外轮值,护我大安四海安宁,功在社稷,何罪之有,诸位辛苦了!” 随后便是各国使臣在鸿胪寺官员的安排下,按照相应的流程相继敬献贺表与礼单的环节。 听到那一个个熟悉的国主之名,在场这些文武大臣听得暗自心惊之余,心情也很复杂。 瑞王能凭借有限的信息,隐约猜到的一些真相,朝堂上的这些王公大臣们,因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感受更深。 若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上边那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的那些算计与谋划,他们也不配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可是他们就算后知后觉地看清了一切,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只能接受现实,老老实实地效忠于朝廷和女帝。 毕竟在认识到那位的心机手段后,他们只会对其更为忌惮与敬畏,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对方的厉害与其性别、年龄无关的事实。 无论是水师这次带回的财宝,还是海外岛国敬上的贺礼,数量都很多,在现场当众呈上的只是其中价值最高、最具代表性的宝物,让人大开眼界。 与此同时,正宁帝这位太上皇已亲自守在宫中大库里,亲自看着那些金银珠宝入库,需要莫大的自制力,才能做到不在人前露出灿烂的笑容。 何殊派人请他过去出席以招待岛国使臣为主题的宫宴时,他还舍不得离开,只是事关岛国使臣。 即便那些所谓的使臣,其实都是曾经的大安人,可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变了,从礼节上讲,他这位太上皇还是要给个面子,亲自出席宴会,以示大安对他们的重视。 再加上这些人也确实够意思,准备的贺礼足够丰厚,所以正宁帝虽然不耐烦再出席这种应酬,也没有拒绝。 看到正宁帝过来,何殊向他行过礼后,笑着安抚道。 “反正那些东西进了咱们的库房,就是咱们的,又不会长腿跑了,父皇将来不仅可以随时去看,还能随意取用,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算是说到正宁帝心坎里了,被打扰到兴致的那点郁闷,瞬间被抛之脑后,略显矜持地接过何殊亲手为他奉上的茶杯道。 “朕当然知道,朕是想要在那边镇着些,以免某些胆大包天之徒手脚不干净,毕竟这次入库的东西实在太多,还是他们一番诚意,我们可不能轻忽。” 何殊笑着点头道,“父皇说得是,不过您的态度现在已然摆出来了,又有汪大伴留在大库那边帮您盯着,那些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嗯,朕看过了,那些人这次都下了老本,皇儿可曾想好要如何回礼?” 就算要回礼,他们也不可能如对方般,回上几大车礼物,毕竟现在是人家对大安有所求,他们可以给予明面上应有的尊重,但是地位并不对等的事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 何殊对此早有想法,“想过了,每家送两只袋表作为回礼,足矣。” 正宁帝不赞成地回道,“那袋表的价值更为不菲,却不如大座钟看着实惠,我们还不如送他们大座钟,看着更有诚意。” 何殊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 “父皇的建议确实很好,只是儿臣考虑到,这毕竟是涉及到邦国外交的大事,我们还是要更为谨慎些好,送人大座钟的寓意,实在有些不太好,送钟。” 正在喝茶的正宁帝闻言,差点被刚喝下的茶水给呛到。 “这种大座钟都已经制作出来这么多年了,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不得不承认,送钟谐音送终,确实有些不大妥当,尤其还是在这种正式的邦交往来上面,很容易落人口实。 何殊本身并不在意这种说法,在她没有的时候,谁要是能送她一台大座钟,方便她看时间,她绝对会诚心表示感谢,不会在意什么吉不吉祥,更不会心存芥蒂。 但她深知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纵然已为女帝,也需顾虑一下其他人的想法,以免好心办坏事。 “所以儿臣这些年来,从来不会说‘送’谁钟,只说给各部或衙门配台大座钟,我们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谨慎些,以免被人错误解读自己的意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宁帝有些感慨地点头道,“皇儿顾虑得是,将心比心,你皇祖父当年若说送朕一座钟,朕可能会被直接吓死。” 除了袋表,还可送自行车,这些都是既稀罕,又体面,能展现大安的先进技术水平,在大安的售价也极其高昂,还有市无价的物品。 只是海外那些岛国境内,大半都盛产橡胶,何殊在短时间内,并不想让他们发现橡胶的用途。 想到她爹还是郡王时,每次被召入宫中后,都会反复回忆他爹的言行,乃至一个眼神或小动作,担忧对方是不是对他不满的那些过往,何殊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能这么深刻地领会到上位者的言行态度,所能给身边人带去的种种猜疑与压力,都是受到当年那些经历的影响。 所以当她成为这个上位者后,并不想让身边人也活得那么战战兢兢。,. 第222章 女帝番外五 跟随各国使臣来大安的随行官员中,都少不了当地势力出身的副手,何殊知道这其中的某些目的,也有意为那些使臣做脸。 隆重招待那些使臣,十分给面子的感谢那些国主的深情厚谊,并主动强调大安与他们之间的友谊的同时,不吝展现大安的强大。 就连招待宴上安排的表演节目,都很有心机,不仅有可以充分展现大安艺术文化的乐器与舞蹈表演,还有由男子团体们呈上得充满力道的武术表演与杂技表演。 让人看得心旷神怡,心中都下意识激情澎湃,也让那些真正异邦人,饱受震撼。 除了在席间当众宣布,送这些岛国的国主们,每家一对珍贵的袋表外,何殊纵然不可能比照着对方呈上的贺礼,回以相应价值的礼物。 但是也为对方准备一些笔墨纸砚、各式布料、茶叶与瓷器等大安特产,这些在海外都是极其珍贵的奢侈品,何殊赏的这些,还都是在大安也属精品那种,也算是给足了那些国主面子。 宴席结束后,如何招待这些使臣的事,就成了鸿胪寺的任务。 何殊则抽空单独召见了赵晋仁,听他汇报海外的详细情况。 “这么说来,西方那些大陆上的国家,都忙得很哪。” 赵晋仁点头道,“是啊,原以为我们大安已经很重视水师与海运,没想到那些国家已在早些年,就开始大力发展远航,如今四处占领或殖民新发现的大陆与岛国,大肆掠夺资源后,运回本土,增强本土实力。” 增强本土实力后,加大在兵力与武器上的投入,征向更远的地方。 知道另一个时空中的那些国家发展史的何殊,当然知道这些操作。 “所以朕常说,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必须要保证上在军事与武器上的绝对优势,只是侵占与殖民他国,固然能够取得一时的利益,却会在迟早遭到反噬,我们肯定不做这种事。” 听到何殊的话,赵晋仁有些欲言又止,看到西方那些舰队在海上东征西伐,赚得盆满钵满,作为执掌定海水师的大将军,在自家实力不输人的情况下,很难坐得住。 只见何殊背着手站在海图前,神情凝重地将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大安作为传承数千年,历史文化悠久的大国,务必要承担起大国重任,要担负起教化那些思想蒙昧的人类同族的责任,还要保护那些弱者的生存权利,成为他们的信仰。” 赵晋仁震惊抬起头,“陛下的意思?” 何殊这才收回自己投向海图的目光,转身看向对方,语气坚定地回道。 “强大的武器与军队,是我们大安人无论身在何处,都能依仗的底气,也是我们自保的手段,不要羡慕那些靠着暴力手段去侵略别人的人,我们是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手段,让全世界都知道大安。” 这让知赵晋仁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情壮志,目光坚定地躬身回道。 “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非必要,绝对不会轻易动用暴力手段。” 结束这番极具历史意义的君臣谈话后,站在大安皇宫前,赵晋仁抚摸着自己的激动得热血沸腾的胸口,迈开坚定的步伐离开。 何殊知道某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不过这是她早就有的想法,也早已开始做准备,在暗地里培养一批适合派出去当‘火种’的人手。 由于她向来重视新技术的研发工作,如今的大安不仅在威力强大的武器方面,一再取得新突破。 造船坊那边结合水师缴获的一些西方战船设计风格,最新设计制作出的战船,各方面的性能绝对可以领先世界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何殊一直放在心里的某些计划,也是时候可以试行了。 岛国使臣们在京城期间,何殊让鸿胪寺为他们安排了一些参观活动,包括带他们去京机大营参观将士们的训练,去不涉密的皇庄参观大安的农业技术水平等。 在此期间,何殊特意抽空去看了下水师舰队这次带回的新物种。 看到其中几大萝框连茎带根块,她早就一直惦记的东西,何殊有些沉默,木薯。 当土豆和玉米在大安成为寻常作物,经过各种培种与优化种植,产量逐步得到提升后,木薯这种略带毒性,却因耐旱抗贫瘠,很好种植,产量却极高的作物,竟然出现了。 水师再次立下大功了,不过她心里虽清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让司农官员们,负责将这些木薯种茎拿去培植。 对于应该给相关水师将士们的犒赏,肯定要等到司农官员们经过培育和试验,确定木薯的特性、产量、价值后再说。 知道大安从此有了木薯这种既好种,还高产,在遭遇灾害年间可以救命的作物,让何殊的心情变得极好。 晚上去凤元宫陪正宁帝与太后吃饭时,也难免露了出来,太后见氛围好,再次提起何殊大婚一事。 “皇儿,你与那沈卓的亲事,放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吧,从下定,到择吉日,准备大婚礼服,都需要时间。” 年后一直各种忙碌的何殊闻言,这才想到这桩事,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儿臣听母后的,但也不能急于一时,等儿臣忙完眼下的这摊子事儿后,亲自召沈卓过来问问,确定一下他的想法后,再做决定,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们终身的大事,儿臣的情况又这般特殊,有些话,我们还是先说在前头比较好。” 见何殊并不排斥这件事,再结合沈卓当初见他们时的态度,正宁帝觉得这件事肯定能十拿九稳,欣慰的笑着点头道。 “皇儿顾虑得是,事关重大,你们是该先将话都说清楚,不能让人家觉得勉强,真正情投意合的亲事,才是良缘。” 太后虽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生恐自己期待已久的这好事会节外生枝,但她也知道这样更好。 “是有必要见见,但是皇儿一定不可将话说得太强势,将人给吓着了,公归公、私归私,皇儿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脾气。” 何殊有些无语地回道,“母后,就儿臣这脾气,谁不知道,做人就该坦诚些嘛,尤其还是面对这种可能要过一辈子的人,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何殊不仅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赵晋仁带着她给安排的一批人手,带着各国使臣离开后,她就抽时间派人叫来沈卓。 看到前来宣他觐见的内侍没有带他去御书房,而是去了御花园,沈卓瞬间意识到这次召见的意义有些特殊,心中顿时莫名开始有些紧张。 何殊身着一身便装,站在亭边喂鱼,听到提醒,才转身看向已经在内侍的带领下,将要走到亭中的沈卓。 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内侍退下后,何殊微笑着抬手制止住对方,指了下旁边的石凳。 “今天的这场见面,只谈私事,我们就不论什么君臣了,坐下谈。” 沈卓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坐到石凳上。 “上次蒙太上皇与太后召见时,臣一时孟浪,就坦诚了自己的心意,冒犯……” 何殊没等他将请罪的话说完,就直接问道。 “你后悔吗?或者说,你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沈卓抬眼看向她,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回道。 “没有,这……不是臣的一时冲动,陛下应该是这世上了解臣的人,臣也知道陛下的心胸和志向,臣倾慕陛下,无关身份地位,此生无悔!” 沈卓早已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上次受到太上皇与太后的召见后,虽在当时达成默契,后面却没了下文,让他一直心怀忐忑。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关系终身的大事,太上皇与太后在召见他之前,肯定征询过另一位当事者的意见,肯定是在得到过对方的应允。 可是这件事一日没有得到落实,他这心里就难以踏实,稍有闲暇,就忍不住反复猜测,只得努力将精力都投入工作中,绝以不曾想过要放弃。 何殊心情复杂得抬手为他倒茶,对方说得确实是实情,这也正是她为什么总说她若成亲,对方最适合的原因。 在梦中‘看’到那些内容后,她不仅更为了解这个人,还对其生出了信任,而信任,正是可以结亲,并维持婚姻的基础。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在前头。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注定不可能像女子般,在婚姻中尽到一位妻子的责任,甚至我这个身份,还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压力与不便,束缚你的自由,你,确定自己将来也不会后悔?” 沈卓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语气坚定地回道。 “不悔!” 犹豫了一下,沈卓又补充道。 “陛下是知道臣的那些经历的,虽然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容,都是以做梦的方式的呈现,却能让臣感同身受,臣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做一切选择,都是从心而为,绝对不会勉强自己,若陛下将来的心意有变,臣……也不会勉强陛下。” 最后面的那句话,沈卓说得有些艰难,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先动心者输’,但他清楚地知道,在二人之间,一切都是由对方主导。 何殊态度认真地看着对方道,“我很重视婚姻,一直认为夫妻对彼此的忠诚,才是维系婚姻的根本,为此,甚至还想在将来对现行的婚姻制度作些调整,以公平为原则的调整,所以,你我二人若能成事,只要你不负我,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你。”,. 第223章 女帝番外六 见沈卓态度坚定,何殊也没矜持作态,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矜持,随即就与对方当面确定好两人的亲事。 沈卓也算是对她的性格早有了解,对此毫无异议,全听对方的安排。 结束这场会面后,离开皇宫的沈卓想起二人的谈话,忍不住失笑。 虽然这种做法在别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合礼,甚至会感到不平,认为这是对方不够重视的表现。 可是在他看来,这正是对方足够重视他与这场姻缘,才会做出的反应,而且他也能从场谈话中,听出对方的诚意。 在他本就没敢抱有什么希望的情况下,能够得到对方的这种类似承诺的态度,沈卓只觉得欣喜与满足。 想到对方做事雷厉风行的态度,回到家中后,沈卓便叫齐连沈素朋夫妻在内的家中人,当众宣布了自己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便会定下亲事的消息。 虽然这是他们一家早就期盼已久的好消息,但是毫无预兆地听说这件事,众人还是大吃一惊。 “卓哥儿,你心仪的是哪家姑娘啊?这定亲的事,理该是由我们男方家出面与女方家商量,可不能等着对方主动,让人家姑娘与家人觉得受怠慢,就不好了。” 沈卓有些歉意地看向祖父,解释道。 “爷爷,孙儿将要结亲的姑娘家中情况有些特殊,这个结亲的流程可能也不大一样。” 柳平下意识问道,“不大一样?怎么会不一样?表哥,你该不会是答应给人家姑娘入赘了吧?”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寂静一片,感受到瞬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卓有些无奈地回道。 “不是入赘,但是真实情况,可能又有类似,主要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 听到这话,吴水芹瞬间瞪大双眼,着急地说道。 “卓哥儿,不管那姑娘家的情况再怎么特殊,也不能打着让你入赘的主意啊,你们沈家五代单传,到你这里,家里就你一个,何况以你的条件,怎么轮不到你去给人入赘啊。” 与吴水芹的焦急不同,沈继川反倒是最为理智的那个,他相信自己的孙子,知道这里面肯定存在一些内情。 “他姨,你先别着急,卓哥儿,在场没有外人,你就直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管这事最后成不成,我们肯定不会外传,不会让人家姑娘的名声受损。” 之所以在两人私下达成约定后,他就打算向家人坦白这件事,就是考虑到以对方的脾气,可能会在近日内,就公开落实这件事,让他的家人受到冲击。 只是涉及到那位,话到嘴边,他又忍不住有几分迟疑,不过他祖父的这番话,算是让他再次下定决心要早点坦白,毕竟他也相信家人的人品。 “是陛下!” 左书意下意识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 见众人都是难掩错愕的反应,沈卓只好详细解释道。 “早在陛下正式登基前,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就曾召见过我,询问我是否有意当皇夫,我因在早前就已知道陛下本是女儿身的真相,对她心生倾慕,就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如今若无意外,算是基本确定下来,可能不日就会有旨意示下。” 沈继川默默端起身旁的茶杯,连喝数口压惊。 沈老太太也有些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吴水芹看看众人,结巴道,“这……这应该算是大好事吧,与皇帝陛下结亲,怎能算是入赘呢?是吧?” 在她看来,当今皇帝是位女帝,给女帝当皇夫,相当于是皇后,那可是光祖耀祖的大好事,肯定不能算是入赘。 沈素月解释道,“史上从无女帝临朝的先例,卓弟若为皇夫,这个性质既有些类似驸马尚公主,也有些类似入赘,只看陛下自己是什么态度。” “陛下的意思,是不算入赘,也不算正常的嫁娶,我们大婚之后,我仍然可以选择在前朝为官。” 何殊的原话是两人在婚后,仍然是‘独立的个体’,她不会要求他要辞官,退居后宫,他也不得埋怨她无法像普通女子般,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 这是已经做好某些心理准备的沈卓,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何殊的宽容大度,或者说是对他的信任,都超出他自己的预料,这让他非常感动。 公平,通过那场谈话,沈卓感受最深的就是‘公平’二字,说出去,别人可能不信,可他确实在一位皇帝身上,感受到了饱含诚意的公平。 因自身的特殊经历,相当于是也曾坐过那个位置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正宁帝与何殊,沈卓可以说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当皇上的不易,同时也更清楚这份公平与信任的珍贵。 知道孙子即便当了皇夫,也不用放弃自己的官职,沈继川本有些喜忧参半的心情,迅速好转。 “陛下英明宽厚,你才能得如此厚待,这桩亲事若能成,是我们沈氏一门的荣幸,你一定要记得时刻感恩,多做利国利民之事,万不可辜负宫中厚望。” 沈卓恭敬的应下,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家人都没什么话语权,但是能够得到家人的真心支持,他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相比较家中出了皇后的喜悦,出位‘皇夫’,对于像他们沈家这样几代单传,人丁不兴的人家的长辈而言,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 而宫中的太上皇上与太后知道何殊已与沈卓见过面,两人也已达成默契后,可谓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地。 “这毕竟是婚姻大事,朕与你母后要不要召见那沈卓的祖父母?人家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可以光宗耀祖的好孙子,却被纳入宫中,坏了前程,说起来,咱们还真有些对不住人家。” 听到正宁帝的话,何殊笑着解释道。 “召见就不必了,宫中礼节繁琐,就不折腾两位老人家了,父皇也不必为此感到过意不去,儿臣已与沈卓说清楚,大婚之后,我们各忙各的,他可以继续当他的官,做好他的分内之事,更不得干涉儿臣的事务。” 正宁帝闻言,正在擦拭手上一枚玉件的手顿住,惊讶地抬头看向何殊。 “皇儿,这样不合适吧?皇夫的身份非同一般,还让他继续接触前朝政务,容易养大他的野心啊。” 若没有梦中见到的那些‘书’中内容,她肯定也会存在这种顾虑,而沈卓若不是在梦中经历过那些,可能也会很难抵抗得住权势地位的诱惑。 但是经历过那种除了皇位,一无所有,对世间一切生无可恋,却又不得不背负着权势地位所附带的责任与压力,负重前行的生活后,何殊相信沈卓这辈子的选择。 因为从某些方面讲,两人的性格其实有些相似,若有选择,她也不会走上这条只能进,不能退,这辈子都不得解脱的路。 只是两人的那些玄奇经历,就算说出去别人也很难理解与相信,所以何殊信心满满的回道。 “父皇请放心,事关重大,儿臣肯定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既要用他,又会将他的权力限定在一定范围内,儿臣可不是会感情用事之人。” 听到这话,正宁帝瞬间释然,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何殊不会感情用事的事实。 何况还是那沈卓先对他女儿动情,至于他这位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冷静与理智的女儿,嗯,不说也罢,该被同情的,好像他女婿。 “也是,你心里有打算就好,朕与你母后帮不上你什么,只盼着你的婚姻能顺遂些。” 说起这个,正宁帝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比谁都清楚何殊的辛苦与不易,可是朝堂上的那些繁杂的人与事,他是实在应付不来。 “父皇放心,儿臣可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应下这门亲事,肯定会认真对待。” 这是何殊的真心话,从前世算起,母单了两辈子,让她去跟人谈场情意绵绵的感情,她肯定做不到。 但是既然决定成亲,她肯定会尽量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不会自恃身份看低对方,也不会屈意捧着对方,会试着与对方以诚相处,找到一个能让双方都感到轻松的平衡点。 正如沈卓所料,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她就打算速战速决,不会再拖延,没过几日,就主动在朝堂上公开宣布她将大婚,大婚的对象正是尚书右丞的事。 当然,出面的是正宁帝这位太上皇,由他下赐婚圣旨,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圣旨直接下到沈家,封沈继川为承恩公,沈老太太为一等国公夫人。 跟随圣旨送到沈家的还有十分丰厚的赏赐,其中还包括一座承恩公府。 新帝毫无预兆地定下皇夫人选一事,不仅迅速在京中引起巨大议论,朝堂上的文武官员们,更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些明里暗里催着新帝早日大婚的官员,心里不是没有想法。 毕竟何殊是女帝,若能纳他们家中的子孙入宫,不说当皇夫,就算只是当个相当于妃嫔的侍君,只要能让女帝怀上他们家的子嗣,就算生出的孩子随母姓,将来也能为父族带来莫大的助益。 所以反应过来的大臣们,顾不上纠结皇夫之位已被女帝许出去的事,迅速上奏,建议何殊要尽快选秀,充实后宫。 有何殊的承诺在前,知道那些大臣都在奏请女帝选秀的消息时,沈卓虽然心里有底,内心深处仍有些郁闷。 当然,这个郁闷与何殊无关,而是与那些盯着女帝后宫的人有关,只是表面上他很沉得住气,看上去仿佛无动于衷。 让听说消息的左书意、柳平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感到着急。,. 第224章 女帝番外七 好在很快就有消息传出,女帝直接当朝驳回所有奏请‘选秀’的折子,以不忍劳民伤财为由,拒绝选秀。 这个理由着实有些扯,且不说原本的库存,定海水师刚上缴到朝廷与宫内大库中的财宝数量,虽没公开,但在私下里已有消息传出,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心里都有数。 可是女帝在这种关系到她自身的事情上,不舍拿钱出来,他们除了感念陛下勤俭外,就算心里不甘,也别无他法。 毕竟在国防、城防、修路、水利、农业、教育,以及官吏的住房与养老保障等方面,何殊都不吝投入,都批了大笔的资金。 随着何殊将只娶皇夫不打算纳侍君的态度,直接摆出来,周围人再看沈卓这位准皇夫时,除了之前的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情绪,还更增加了几分重视。 难得的休沐日,左书意邀上家中几个兄弟连襟来一日闲居消遣,谁知几人还没坐下多久,就听到隔壁传出的高谈阔论声。 谈论的对象,正是沈卓这位准皇夫,那些人不敢议论女帝什么,就说沈卓极有心机手段,才能靠着一张脸独占圣宠。 听得柳平勃然大怒,“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胡乱议论,真是太过分了,陛下早在十年前,就与表兄相识,表哥若有心蛊惑陛下,岂会等到现在?” 曹良平一脸认同地附和,他虽然不知人柳平说的那些前缘,但他知道,陛下亲征理山受伤时,是自家大人近身侍奉,他很确定,二人当时关系清白,绝对不存在什么蛊惑之说。 “卓弟,那些人都是因为嫉妒,才会这般胡乱猜疑你,你可别……” 看到沈卓一脸笑容,想劝他别在意的陈秀杰不禁有些语塞。 “你不在意啊?” 左书意在听到那些话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沈卓的反应。 “卓弟当然不会在意,虽然那些人说的都是些妄加揣测之词,但是对他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对吧?” 沈卓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不仅不会在意,还挺乐见其成,毕竟陛下对我这么好,让我纵有心机手段,也没机会施展,这些外人都这么认为的话,反倒给我省事了。” 柳平不解地看着他,“表哥,你说的不是气话?” 曹良平也赶紧道,“大人,那些人可是在造谣污蔑你啊,你怎么可以不在意?” 沈卓心情很好地回道,“反正认识我,知道我的人,都知道这些是污蔑,对我本人又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随他们说去吧。” 左书意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是,反正知道的人,都知道那些谣言是假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能想到的也就是卓弟与陛下感情好,确实不用在意。” 至于会对沈卓本人的声誉造成的某些伤害,连他本人都没放在心上,他们当然也没必要纠结。 自打宫里公开皇夫人选后,沈卓早前在朝堂上不惜将那些逼当今早日大婚的大臣,都给怼了个遍的举动,早已传了出去,左书意也有所耳闻。 几人正在说话时,沈卓一眼看见家里搬到御赐的国公府后,新雇的一个看守门房的小厮,满脸焦急地匆匆走入楼下庭院中,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无措。 “安峰来了,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看到沈卓迅速站起身,留下这句话后,就直接离开的背影,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跟着起身。 陈秀杰更是满脸惊慌与担忧,“是不是家里人发生什么意外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表侄孙女婿,但是这些年来,与丈母娘及沈家人住在一起,处得比父母兄弟更亲的亲人。 毕竟他作为家中排行不上不下的儿子,因性子敦厚,是干活最多,却最不得父母重视,成亲后就被净身分出来自立门户。 左书意语气肯定地回道,“不会,祖父他们身体康健,孩子们也都听话懂事,家里又今非昔比,侍候的人多,肯定不会是人出问题。” 安抚其他人的同时,左书意跟着下楼的脚步也透着焦虑,可见他虽然说得肯定,心中其实也慌乱得很。 而安峰在看到先下楼的沈卓时,已经快步来到他近前,难掩紧张与激动地禀报道。 “大人,家里来贵客了,老太爷让小的来请您的赶紧回府。”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宫人,小的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宫里的位贵人。” 沈卓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顾不上跟其他人交代,边大步往外走,边问道。 “你为何会这么确定?” 紧跟其后的安峰小声解释道,“大人是知道的,小的是在慈济院中长大的孤儿,娘娘曾亲自驾临我们慈济院,关心我们这些因无家可归,被收养的孤寡。” 沈卓知道对方口中的‘娘娘’,应该是现在的太后娘娘。 正宁帝和如今的承华帝都很少出宫,只有之前的皇后娘娘偶尔会出宫,去巡视那些慈济院、惠民署之类的福利机构,以示宫里与朝廷对民生慈善的重视态度。 知道其中一位贵人是太后,另外两位贵人的身份可谓是呼之欲出,饶是他自认对何殊的性格有所了解,至少要比其他人了解得稍多些,也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是为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迅速变得又酸又甜又软。 出了一日闲居,他便召来一辆个候在附近的马车,请车夫快点送他们回府。 等到左书意等人匆匆结完账出来时,马车已经消失无踪,看到沈卓在见过小厮后,已经快速赶了回去,几人越发肯定家里肯定有重要事发生,也赶紧雇辆马车送他们回去。 匆匆回府后,沈卓看到的就是太上皇与太后坐在自家大厅上首,难得做普通女子打扮得何殊陪坐一侧,他的祖父母陪坐在另一侧,谈话氛围很轻松的场景。 沈卓赶紧向位贵客行礼,正宁帝却笑呵呵地抬手制止道。 “沈爱卿不必多礼,你与皇儿的亲事已经定下,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坐下吧。” 沈卓仍然坚持跪倒在地,为自己没能在府中及时迎驾,多有怠慢一事请罪,这个态度让正宁帝心中满意,笑着解释道。 “不知者无罪,是我们没有提前通知,这儿女亲事,乃是结两姓之好的大事,虽然皇儿身份特殊,但是该有的礼数,我们不能少,本想请你祖父母进宫一叙,是皇儿考虑到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还要学那些繁锁的礼仪,有些难为人,我们便趁今日休沐,走这一趟。” 沈继川夫妻皆已年过六十,在早前那些年,这属于少有的高寿,一辈子都只是普通百姓。 且不说学宫里讲的那些繁缛礼节的不易,仅进宫见贵人这件事的本事,也会给他们带来巨大压力。 沈卓满怀感激地道谢,“微臣叩谢二位圣人与娘娘的体恤之恩,卓感激不尽!” 太上皇摆摆手道,“好了,起来吧,朕与太后今日过府,是想与你祖父母商量确定一下你们二人的大婚之期,你们若是感兴趣呢,就在这里坐着听听,若是不感兴趣,就出去转转吧。” 沈卓这才站起身,目光下意识想要看向何殊,却在无意间对上太后饶有兴致的目光,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何殊注意到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一幕,心中莫名浮现出她在‘梦’中见到的某个场景,站起身道。 “确定大婚日期与流程的事,就拜托给父皇、母后与祖父、祖母了,我们做晚辈的先告退。” 两人退出厅外后,何殊才看向身边的男子道。 “那么,就有劳右丞大人略尽下东道之谊,带朕在府上转转?” 沈卓正在努力平复情绪,听到这略带打趣的话,下意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只觉得这次连耳根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微臣遵旨!” “陛下这边请!” 沈卓带着何殊前往后院花园时,柳平等人也已匆匆赶回国公府,从安峰那里听说府上来了位宫中贵客的事。 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被震惊得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他们都在京中各衙门任职,按理说,该主动拜见才对,可是对方在这种时候来国公府,肯定是为女帝大婚一事,不宜被打扰。 正当没敢靠近主厅的几人坐在花园中犹豫时,就见沈卓带着一名女子走过来。 看到对方那让人一眼难忘的气质,哪怕因相隔一段距离,还看不清相貌,左书意也已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如身下坐着的石凳发烫般,瞬间站起身。 “是陛下!” 其他人闻言,也都迅速站起身,赶紧上前迎驾。 他们这些人中,除曹良平外,其他人多少都曾见过圣颜,只因都是在人群中,见到过被人簇拥着的女帝,距离相隔甚远,才没像左书意般反应迅速。 看到过来给她行礼的这群人,何殊态度温和的笑着道。 “平身,朕今日来府上,是以私人身份,大家都不必拘礼。” 片刻后,看着与他的姐夫、兄弟们相谈甚欢,俨然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某人,沈卓在心中无比懊恼自己选择带对方来花园的决定。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带对方去自己的书房,那里轻易不会有外人打扰。 不过看到何殊的这种状态,他也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自己与对方初相识时场景,那时的她,也像现在这般,经常会与人‘相谈甚欢’。 现在想来,那时可能连他这位兄弟在内,都是这位体恤民情的调查对象,这让沈卓感慨不已。 与此同时,这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对方是位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百姓民生与朝野环境的帝王。,. 第225章 女帝番外八 说是商量,其实谁都知道何殊这位女帝的大婚,具体流程与日期都将由礼部安排,正宁帝与太后拥有建议与选择权,何殊作为当事者,也只享有最终的拍板权,沈家只有配合权。 三人此行就是为了向外展现宫里对沈家的重视,同时也是对这门亲事的满意态度,给沈家作脸。 所以随着三人回宫,太上皇夫妻带着女帝亲自驾临沈府,与沈家商定女帝大婚一事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去。 京中此前盛传的那些说沈卓是靠着长相好,有心机、有手段,才能蛊惑住女帝,让女帝为他拒绝选秀的谣言,瞬间不攻自破。 谁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正宁帝与太后也很看重沈卓,才会如此抬举沈家,给沈家面子。 在女帝大婚一事上,皇家以身作则,所表现出的遵守传统礼数,重视亲家的态度,也让民间百姓极其拥护,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对待婚姻大事该有的诚意。 事后不出三日,宫里就正式下发明旨,宣布女帝的大婚日期,日子定在秋闱恩科结束后,也就是秋末时分。 这是何殊从几个吉日中选取的日子,一来是因她的大婚需要充足的准备时间,二来则是考虑到天气原因,大婚的礼服很繁复,场合又很庄重,温度高,容易出汗。 还有就是一年到头,她也就那段时间会稍有空闲,其它时间本来要忙的事情就多,还要应付各地的一些突发情况。 何殊大婚的日期确定下来后,发在当期的公开邸报上,考虑到官员们知道她大婚的消息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备厚礼。 在这些厚礼的背后,势必会给那些真正两袖清风的官员增加经济负担,同时也会为某些手脚不清白的官员,提供一个可让他们为自己开脱罪名的理由。 所以何殊直接让人在邸报上注明,她大婚不收私礼,希望各地官员可以呈上当地特产作为贺礼。 这些特产可以是当地产量大,或是口味较为特别的瓜果蔬菜与茶叶等农产品,也可是如瓷器、布料、竹编、木工之类的产品,或是各类器械,还可是当地特产的药材,味道独特的食物等。 随着公开邸报将这道旨意传播到各地,迅速在大安境内引起热议,所有官员与听说消息的百姓们,都开始仔细思考与议论自家当地的特产。 想到邸报上说了,这些特产被送到京城后,都会摆放在指定区域中,供人参观品鉴,成功激起所有人的胜负欲,都不希望自家所在的府县在这种大场合中落下风。 乡情从来都是刻在大安人骨子里的本能,尤其是在大安百姓的生活都已得到极大改善,摆脱了过去朝不保夕的麻木状态,对朝廷怀有极大认同感的情况下,对自己家乡的感情更为深厚。 都知道这将是在京中,向全大安人展现自家特产,进行评比的大好机会,都希望自家能脱颖而出。 正宁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一想到那种场景,就觉得头大。 “皇儿,我们大安现在的疆域这么大,若是各府各县都送特产来,京中也没那么大的空地摆放啊。” 随着西月的并入,山阳省的收复,正宁帝已经不确定大安现在到底有多少个府县,只知道那个数字肯定很惊人,说不定会上千。 “父皇不用担心,空地不够用,还可在京中几条主干道的两边,都摆上桌子做展示摊位,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件事会交由九门提督府负责安排,没问题的。” 正宁帝还是感到不解,“皇儿不欲为那些官员添负担,直接说明不收礼便是,何必要这么做?” “儿臣大婚,是件与民同庆的大喜事,不收礼的初衷,固然是为了给这朝野上下的大臣们减轻负担,可是与此同时,也会让他们少了份参与感,以这种方式让他们献贺礼,既能加强地方官员对自己治下的了解,还能给那些府县做宣传,这个消息传出后,想来应该会有不少商人聚集到京城。” 除了这些原因,对何殊而言,这次还将是一种尝试,若能取得理想中的成果,她打算将这种‘展销会’的模式固定下来。 正宁帝相当熟悉何殊做事喜欢一举多得的风格,只得有些无奈地摇头感叹道。 “皇儿真是连自己的大婚都不放过,朕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希望这件事真能如你所愿吧。” 事实也正如何殊所料,看到最新一期邸报上的内容,大安境内各地的商人,都极为关注,开始做上京准备。 哪怕随着大安境内持续修路、疏通河道、建码头,让各地之间的道路运输效率,得到成倍的改善。 但是在这个信息传输不发达的年代,各地域之间的交流,仍旧不是件容易事。 朝廷这次出面,让大安境内的各府县,都将自家最具特色的特产送到京城,统一摆出供百姓品鉴,让无数商人都能从中看到商机。 对他们而言,这将是一次可以从中找到优质货源的大好机会,他们当然不能错过。 左书意满面愁容地看着沈卓,“卓弟,陛下的这道圣谕,方便了地方官员,可是对京中各部衙门而言,可就难了啊,上官派下任务,我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我们大理寺能拿出什么特产,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女帝公平得很,在邸报上说得很清楚,是不收所有官员的私礼,这么一来,除了名下有产业的户部,与下辖农务司与器作坊的工部外,其它各部都很为难。 沈卓也没想到,他们的大婚,竟然也被对方给趁机利用了一把,不过他除了佩服对方时刻都将发生放在心里的心胸格局,并对此表示理解外,并无任何异议。 “你们大理寺最擅长的是什么?” 左书意迅速回道,“审理涉及文武百官的案件,核查、复审刑狱啊。” “这不就对了,你们可以将大理寺侦办的一些典型案例,都列出来,编撰成文,倒也不必将具体过程写出来,只要可以起到警示作用即可。” 左书意有些迟疑地回道,“那些案例,确实算得上是我们大理寺的特产,可是将它们编撰成文后,当作送给陛下的贺礼,会不会不合适?” 沈卓语气肯定地回道,“陛下素来重视民间教育问题,只要你们在内容的编撰方面多用些心,编写得通俗易懂些,就能起来宣传国法、警示官员与百姓的作用,陛下肯定会很乐意收到这样的贺礼。” 柳平也赶紧问道,“表哥,依你看,我们九门提督府该送什么特产好?” 想到邸报上的内容将会带来的影响,沈卓提醒道。 “京里接下来肯定会聚集许多外地来的人,你们维护好京城内外的治安,确保不会生乱,就是最好的贺礼。” “表哥,我说的是你与陛下大婚的贺礼,京中聚集外地人的事,我们当然知道,过两个月就是秋闱,那些举子已经在陆续抵京,提督大人已经再三强调,让我们要加强戒备,陛下大婚期间,肯定更不会放松。” 沈卓有些头大的解释道,“不止是将要参加今岁恩科的举子,随着这份邸报传遍大安全境,势必会有许多商人进京,参加各地特产的品鉴会,那些商人的数量,肯定比参加秋闱的举子还要多得多。” 柳平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才是那位让各地献上自家特产当贺礼的目的,不过这次显然是对方的一个尝试,还不知效果如何,所以沈卓不便解释得太过透彻。 “这是一次可以趁机了解大安境内各地,都有什么特产的大好机会,有些商人肯定想要趁机看看那些特产中,有没有他们需要的产品。” 得了指点的两人回到衙门中后,跟上官说起沈卓的这些建议,都成功引起重视。 对九门提督府而言,他们很快就发现,事情还真像沈卓所预料得那样,除了陆续进京的举子,还有一些商人,也都陆续上京,使得京城中的客栈房间,陷入一间难求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九门提督府不仅要负责安置一些因抵京晚,找不到住处的举子,还要协调京中一些有空置房间的人家,将房子收拾出来出租,同时还要加强巡逻戒备。 若非提前做过应对这些情况的准备,他们肯定会被这种意外状况给打个措手不及。 时间很快就来到将要举行秋闱的时间,正宁帝虽然已经正式退休,何殊还是请他出来当殿试的主考官。 即便现在的科举内容已经逐步做出一些调整,但是对何殊而言,审阅那些举子的试卷,依旧是件极有压力的事。 不过对于会试与殿试的考卷,她都会亲自审查与抽查,审查排名靠前的那些是否写得言之有物,抽查落第或是排名靠后的试卷中,是否存在漏网的人才。 哪怕这些落第的举子还可选择参加后面举行的大招录,毕竟科举入仕的起点,显然要比大招录高,所以何殊向来重视每场考试的公平。 所以她从不吝让所有人都看出她的态度,已用几次案例告诉所有大臣,她会做到哪一步,敢在各种考试上做手脚,相关责任人,一个都跑不掉。 因正宁十八年的科举刚过去一年多,这次的恩科,不管是参考的考生人数,还是招录的人数都相对较少一些。 先后忙完这届的秋闱与大招录后,时间就已接近她的大婚之期,各地的贺礼已经陆续抵京。 伴随这些贺礼入京的,不仅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还有家中有钱有闲,特意上京赴女帝大婚这场盛会的百姓,使得京中人满为患。 为此,连国子监的那些考舍,都被征用为临时客舍,用来安置那些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人流,九门提督府上下更是打起精神,日夜加强巡逻,生恐在此期间出现什么错漏。 接到九门提督府递交上来的各种统计数据,何殊这才发现,这场‘展销会’性质的贺礼品鉴会,在民间所引起的重视程度,尚在她的预估之上。 这也让她认识到一件事,就是老百姓们的生活得到的改善程度,可能比她结合各地报上来的数据,进行保守分析得出的结果更好一些。 毕竟只有当百姓们的吃穿之类的生存需求得到满足后,才能有多余的钱财,去追求一些更为丰富的物质需求。 老百姓们有了需求,才会出现市场,从而涌现出更多的商人。,. 第226章 女帝番外九 女帝大婚,是史无前例之事,礼部只得参考男帝大婚的流程,又结合民间婚姻嫁娶的习俗,重新制订出一套流程,经由何殊亲自批示,做出修改后,才得以落实。 而何殊所指出的那些需要修改的部分,基本都是化繁为简的流程,她不喜将大婚一事搞得太过复杂繁琐的态度,可谓是毫不掩饰。 这也就使得负责办事的官员们都能迅速领会到上意,最终确定下来的大婚程序,可以说是相对较为简单而又不失隆重。 大婚的花费预算,也从最初的一百万两银子,降到后来的不足五十万两。 有在何殊继位后,虽被加封太子少师,升了品阶,却仍干着老本行的徐从义亲自从旁盯着,那些负责操办这场大婚的相关官员,本就不敢虚报花费。 在上面将不欲在大婚一事上铺张浪费的态度,明确摆出来后,相关官员更是小心谨慎得很,生恐自己负责的工作出差错,花费超出预算,或是采购各种物资被以次充好等。 即便如此,何殊还是忍不住在私下里感慨,皇帝成亲的花费实在太大了些。 五十万两白银的预算,够为百姓做许多实事,结果却被拿来结一次婚,着实让何殊心疼不已,正宁帝听到她的话,十分无语。 “这才五十万两,皇儿还嫌多?想当年,朕与你母后成亲时,花的都不止这么多,仅明成太子一人大婚时,就花了五百万两都不止,现在想来,真不知道这其中被人给贪赃了多少。” 何殊早就看过英宗朝,也就是她祖父当皇帝期间,朝廷每年支出的大笔花费,其中就包括为给皇子公主们举行大婚,支出的那些花费记录。 到正宁朝后,先后为几位公主举办过大婚,仅置办与修缮公主府,以及为公主准备嫁妆方面的支出,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算下来,每位公主出嫁的支出,都在五十万两以上。 她如今大婚,一不用准备公主府,一不用嫁妆,可谓是节省了一大笔支出,近三十万两的预算,大多都将花在祭祀、宴客与发赏钱上。 “父皇当年仅成个亲,就花了那么多,结果在您登基前,咱家却穷成那样?” 正宁帝理直气壮地回道,“这可不怨朕,你皇祖父当皇帝的时候,可不像咱们爷俩,这么体恤旁人,那时的三节两寿,朕都得绞尽脑汁的给宫里备厚礼,没能力送多好,总要面子上过得去,你那些叔伯姑姑们家里,更是三天两头的有事,都不能无视,那花销大着呢。” 说起这些,正宁帝就感到唏嘘不已,要不是这些花费太大,他当年好歹也是个郡王,每年的俸禄并不少,哪怕没什么额外收入,也能让他一家过得很富足。 何殊也知道这些,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已,实在是因为她觉得举行大婚的花费太大了些。 “也是,儿臣接下来要好好想想,该怎么遏制这种太过铺张浪费的大操大办之风,这种人情往来的应酬多了,足以让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家庭,变得经济困郡,这绝非个例。” 正宁帝闻言,脸色瞬间大变,赶紧制止道。 “像这次用各地特产代替贺礼的事,已经算是皇儿在以身作则了,这次大婚的流程与花费,也已被你给缩减到不能再节省的地步,你可是皇帝,该有的排场,是必不可少的,再克扣下去,可就不像话了。” 见他有些着急,何殊赶紧安抚道。 “父皇放心,大婚已近在眼前,儿臣肯定不会再改了,儿臣想的是以后,以后再找机会办这件事。” 正宁帝这才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以后’,将代表着哪桩事会被倒霉地选为典型,但他现在只顾得上眼前,只要确保何殊大婚的事,能够就这么定下就行。 大婚的前一日,何殊亲到天坛、地坛、太庙举行祭祀,告祭天、地、祖宗。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当日,宫中已然布置一新,因提前与沈家人商量过,并没有按照娶皇后的方式走流程,也不是按入赘的方式走礼,双方都不用给对方彩礼,也不用准备嫁妆。 所以銮仪卫准备的并非凤辇,而是相当于亲王待遇的辇驾与仪仗,去沈府将沈卓迎入宫中,陆续走完奉迎礼、册立礼、合卺礼、庆贺礼后,便是赐宴。 本着与民同乐的原则,不仅宫中设宴招待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们,还在宫外设的类似自助餐的流水宴,所有百姓都可排队在那些点,领取一些可用油纸包裹,易携带的食物。 这是京中百姓也从未经历过的盛况,提前得知消息的百姓们都提前穿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不拘出身与家境,说上一声真诚的祝福,领取一份食物。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充满欢欣喜悦的笑容,真正实现了传说中的普天同庆,让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 受此氛围影响,一些诗人与画家们皆是灵感大爆发,一句句描述或夸赞这盛况的诗词,让人听了拍案叫绝。 出自画家们手下的一幅幅写实的画作,让人看了,有种仿佛身入其境的感觉。 绵延京中数条主干道的大街两边,展出的那些来自大安各府县的特产,不仅吸引大批来自京外各地的商人,京中本地百姓也十分感兴趣。 因为这不仅是个可以大开眼界的机会,也是可以趁机了解大安的好机会,使得所有设展区域,都聚集着大量的参观人群。 这幅热闹非凡的盛世景象,也都被一些画家绘入自己的画作中。 热闹却有序的人群,为给自家拉票,态度热情的笑着为在自家摊前驻足的行人,介绍自家特产的官吏。 摊位后方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站立着一位将士,目光锐利地盯着人群,每当场上出现纷争时,都会及时上前调解与劝阻。 这一切都是人们在此前从不曾见到过的风景,却能让人由衷地感到安心,并为自己能够生活在这等盛世中感到庆幸。 当天晚间,不仅这些主干道上的摊位上,纷纷挂起各式漂亮的彩灯,吸引着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种烟花爆竹声,更是响彻京城。 宫里放,京城中百姓也放,使得整座城市在这夜晚中,依旧洋溢着充满欢乐的热闹氛围。 结束当天的各种流程后,何殊与沈卓才去正宁帝现居的寿康宫,再次拜见太上皇与太后,聆听一位的诫勉,之后才一起回乾元宫。 两人都算是有着前世今生的人,却都是两辈子第一次成亲。 白天跟个提线木偶式的配合走流程也就罢了,如今到了晚上独处的时间,随着屋里的龙凤双烛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屋内氛围衬得有些暧昧,也让两人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分别沐浴过后,何殊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本册子,一本正经的递给沈卓道。 “沈卓,你需要看一下这个吗?” 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与意外,沈卓还是好奇的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回道。 “陛下,这……臣不需要看这个。” 在两人的亲事正式确定下来后,左书意与陈秀杰怕他不知事,都曾送他过类似的‘教育’册子,叮嘱他要好生研读。 他已提前做好功课,实在不需要在这种情况下,临时学习。 烛光下看美男,可谓是别有一番风/情,何殊微笑着抬手揽住他的脖子道。 “私下里,就不用再叫陛下了,你我现在可是正经的夫妻,既然相公不需要,那我们就早些歇息吧,都说春/宵苦短,我们可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 看着在烛光映衬下,美得惊人,嘴角的那抹略带戏谑的笑容,更为对方平添几分诱/惑的女子,沈卓心跳如雷,下意识抬手紧紧揽住对方。 “臣……肯定不舍辜负……” 接下来的洞房共烛之夜,沈卓也确实用身体力行,证明了他不仅有学过,学得还很不错的事实,哪怕难掩生疏与紧张,但是瑕不掩瑜。 次日一早,何殊便在宗正等官员的陪同下,带着沈卓前往供有历代皇帝皇后牌位与御容的寿先殿行庙见礼,一人在列位先皇先后的圣容间拈香,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虽然何殊是女帝,带来的是皇夫,也只有在行过此礼,告谒并得到皇族先祖神灵的认可之后,正式承认他是皇家成员。 当然,这一流程的形式意义远大过实际意义,毕竟何氏皇族的历代帝王若知道在他们的后世,竟然出了一位女帝,估计他们恨不能从地下钻出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结束庙见礼后,但就是朝见礼,与大婚当日的拜见不同,一人这次不仅要拜见太上皇与太后,还要见太妃太嫔,未出嫁的公主与已出嫁的公主驸马,以及宗室中的一些长辈等人。 看到身着绣有四爪蟒龙纹的亲王冠服的沈卓,不卑不亢地跟在何殊身侧,看上去卓尔不凡,眉宇间难掩喜色却目光谦和。 丝毫不见因身份的变化而生的骄矜之色,太上皇与太后的笑容中都透着满意,在场其他们众人看着这一幕,虽然面上也都端着笑容,心情却都有些复杂。 有着相当于是亲自当皇帝的经历,而且还是一位积威甚重的开国皇帝,沈卓既不在意自己身份地位上的变化,也不在意周围这些人充满探究与打量的眼神。 他只为自己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和心仪之人结亲,感到由衷的欣喜与满足,还有些担心何殊会身体不适。,. 第227章 女帝番外十 哪怕女帝的大婚已经完成,各府县的特产展会却在持续,京城中的百姓们,也依然沉浸在这份热闹繁华中,欢乐无比。 · 何殊趁着夜色,与沈卓一起,回沈府见了趟沈家祖父母,以示对沈家长辈的尊敬,夫妻二人才算是彻底完成这场亲事的所有流程。 做臣子的结婚,朝廷还会给出几天婚假,何殊这位女帝成婚,本就是一件国家大事,大婚礼成后,她也没有懈怠,继续过着日理万机的生活。 为了何殊的大婚,特意赶回京中的二公主见夫妻二人在大婚后,都过着跟以往没什么差别的生活,忍不住在私下里吐槽道。 “母后,您确定陛下不是为了应付朝臣,才不得不随便挑个还算合眼的人成亲?” 虽在刚得知消息时,为何殊不是皇弟而是皇妹的真相感到难以置信。 但是二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妹这些年来,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对她们这些姐妹的宽容与照顾,都靠谱到超脱性别。 换她们十来个姐妹中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像何殊这个地步,她们的父皇当年选对方充作儿子,也算是错有错着,选了最可靠的那个。 这个认知让二公主不仅对何殊当女帝一事,不仅没有丝毫的芥蒂,还在暗地里十分庆幸,庆幸她们姐妹中幸亏出了这么一位能担大任的人。 而太后很不爱听这种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 “确定,且不说小沈心仪陛下在前,若非陛下对小沈也有意,你觉得,凭她的性格,是本宫与你父皇能做得了她的主,还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能影响到她的决定?” 想想自打何殊正式走到台前后,所做的那些事,在朝野上下与民间竖立起的强大威信,二公主摇摇头。 “您说得也是,可我看着两人明明已经是正式夫妻,却都各忙各的,看不出任何新婚夫妻该有的亲密,这样合适吗?” 太后不以为然地回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世上的夫妻有千千万,每对夫妻之间,都有各自的相处之道,只要他们之间没有闹出什么矛盾,就轮不到我们外人的干涉。” 想了想,她又低声反问道。 “再说了,就凭陛下的性格,你能想象她也像你们这些姐妹一样,对别人温柔小意?” 二公主下意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道。 “不能,还是母后说得对,这世上每对夫妻之间,都有各自的相处之道,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就行,确实轮不到我们外人替他们操心。” “那不就得了。” 想到自家那位虽已公开女儿身,却依旧保持过去的风格,看着英姿飒爽的皇妹,二公主有些不解地问道。 “母后,过去受形势所迫,不得不委屈陛下也就算了,如今她已光明正大的以女子之身继位,您就没想过要教陛下恢复女子的言行习惯?” 在二公主看来,何殊过去一直是压抑着女子的天性,强迫自己学习男子的言行习惯,才能在过去那些年里,如此成功的女扮男装。 太后连忙摆手道,“你赶紧打消这个想法吧,本宫这些年来,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怎会没想过这些,可是陛下说了,她都已经习惯了,强制改,只会变得不伦不类,到时候不仅她自己觉得别扭,别人看着也会感到别扭,还是保持原样的好。” 二公主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是,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确实不宜轻易做出改变。” “好了,不说陛下了,她的事,我们谁都干涉不了,说说你吧,什么情况?怎么这趟回来,杨驸马很少陪你进宫?是不是闹矛盾了?” 二公主苦笑着回道,“母后想多了,还不是陛下搞的那个贺礼大展,将人给吸引过去了,几个小的也对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感兴趣,抢着要陪他们爹去看那些特产。” 说起这个,太后也来了兴致。 “本宫听说,近几日来,因这个贺礼大展的事,宫外热闹得不行,参观品鉴的百姓恨不得彻夜无休,将九门提督府上下累得够呛。” 二公主点头道,“可不是,京中一下聚集这么多人,想要维持安全,可不是件容易事,儿臣也去看到两回,这确实是个可以大开眼界的好机会,母后何不请上父皇,也一起出宫看看?” 太后犹豫了一下,才掩口小声回道。 “你父皇已经去看过了,现在是每天都在宫外乐不思归,本宫若是也出去,很容易让人察觉。” 二公主了然地点头,“父皇现在是轻松自在了,可惜母后是依旧不得闲。” 太后却道,“还好,累是累了点,不过这人哪,有事可做才觉得充实,太闲了,这日子反倒过得无趣。” 想要过得悠闲点,却没那个命的何殊,正在看贺礼大展上的人流量统计数据,虽然她收到的只是一个大概的统计数据,但也很能说明问题。 纵然存在道路交通不便,老百姓长途旅行所需经济投入过大的现实,这次的特产展览会也成功吸引到超出她预料的参观人数。 这里面固然有不少是想要趁机开眼界、长见识的京城普通百姓,粗略估算一下,再结合城门口统计的进城人流量,结果依旧很惊人。 何殊知道这是大安的商业得到迅速发展的一大征兆,而商业的兴盛,往往与百姓需求息息相关,所以这个结果让她喜忧参半。 老百姓的生活宽裕了,手中有闲钱,才能形成购买力,这是一个好现象,也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可是何殊从没忘记,大安是个农业大国的事实,知道农业才是百姓赖以为生,养活大量新增人口的根本依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该如何平衡农业与商业的发展,就成了朝廷需要好好规划的重要工作。 同时,她还要好好考虑,该如何培养商人对国家对百姓的社会责任感,绝不容许大安未来的政权,被一群唯利是图的无良商人给染指。 听到何殊的一些感慨与想法,沈卓十分惊讶,因为在他看来,这因应该是个可以增加商品流通,为各个府县的百姓增收的大好机会。 可是何殊看到的却是这些好处的背后,确实存在的某些隐患,目光之长远,让他深感敬佩,不过他也结合自己的一些经验,帮忙努力想办法。 夫妻二人在私下里谈及的话题,总与国事有关,基本不涉及什么风花雪月的事实,让邱颜等近身侍候的人,都觉得十分无语,却又觉得这种事发生在这二人身上,仿佛很正常。 各省与各府县派上京送‘贺礼’的官吏们,在展览期间,都十分卖力地宣扬自家特产,目的只为多拉些张票。 希望自家的贺礼能取得个好名次,乃至引起上边的注意,成为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政绩。 让这些官吏们感到始料未及的是,声势浩大的大比拼结束后,哪怕是名次不佳者,也能接到不少商人的邀约,向他们征询各家特产的价格、质量与产量等。 拿到那些特产的订单,是可以给他们治下的百姓增加收入,为他们官衙增加税收,同时也是为他们这些官员增加政绩的大好机会。 因自家名次不佳而备受打击的官吏们,在发现这其中的机会后,迅速抛开沮丧,干劲十足地与那些对他们的特产感兴趣的商人洽谈合作事宜。 直到这时,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才都看出女帝借自己大婚的机会,所布下的这场局,除了佩服,他们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这种涵盖大安全境的特产展览会出现的意义,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在首届举办成功后,迅速引起朝廷各部的高度重视。 得到何殊的允许后,京中相关各部迅速行动起来,拟定出更为详细而又完善的正规制度,包括定例每四年举办一次,每次的举办场地等内容。 除了始作俑者何殊,其他人此刻虽也看出这种展览会的一些价值,却不知道它的存在意义,远高于它在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这些,会被后世一直继承并发扬光大。 杨卫在这次的展览会上收获极大,于公于私的收获都很大,比他常年奔波在外的效率高得多。 “陛下真是太厉害了,谁能想到,她竟能借自己大婚的机会,以收贺礼的名义,送我们天下人一个大礼,因这场盛会,受益者无数啊。” 二公主了解丈夫的性格,知道对方会这么说,绝对是出自内心的感慨,而非恭维。 “看来相公对这份‘大礼’很满意啊,不过别人也就罢了,我们常年在外,到过很多地方,知道并见识过的好东西也不少吧。” 杨卫笑着解释道,“这可不一样,我们到过的地方虽多,但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有限,得到的信息也有限,这次却是大安境内各府县,都拿出自家最具特色、最好的东西,让人一目了然,这招实在是太高了!” 作为一个生具商业头脑的人,杨卫虽然想象不出这个特产展览会巨大的未来发展空间,但他能够意识到它那能够利国利民的存在意义与价值。 “在看到这展览会大受欢迎后,本宫其实一直好奇,这到底是陛下有意为之,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之举。” 杨卫语气肯定地回道,“当然是有意为之,就凭京城在短时间内涌入这么多外地来客后,都能被迅速安置好,京城治安也能如此井然有序地表现上看,就知道这些肯定早在上面的预料之中,已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说起这些,杨卫就觉佩服不已,每次回京,他都能切身感受到朝廷与京中发生的巨大变化,而且都是往好的方面进步。,. 第228章 女帝番外十一 承华二年底,何殊确定怀上身孕,这个让许多人都在心中期待已久的大好消息,让宫中上下迅速紧张起来,将她当个易碎的瓷娃娃小心侍候着。 向来是看到那些奏折就觉头大的正宁帝,甚至还主动站了出来,帮何殊读奏折,按照她的意思批示奏折,只为能让她少用眼睛,多养神。 沈卓更是紧张得恨不能以身相代,让人找来一切与妇人怀孕育儿相关的书籍,仔细研读不说,还时常向太医们请教要如何照顾孕妇与一些禁忌等。 周围这些人都紧张兮兮的反应,让本来只觉得新奇,没什么感觉的何殊都难免有些受感染,下意识变得小心些。 当然,她所谓的小心,也就是暂时取消往日里的剧烈运动健身,走起路来,仍会习惯性的大踏步,让太后每每看到,都忍不住要再三叮嘱。 承华三年夏,何殊提前收到水师舰队送回的急报,是船队自外海得到的最新消息,说是赤罗大军在经历过上次东征的惨败后,经过近几年的休整,已经再次开始征集人马,准备再次东征,好一雪前耻。 何殊闻言,立刻做出反应,分别给夷北军与卫西军下旨,要求他们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应战准备。 正宁帝忧心忡忡的看着何殊的腹部,几经犹豫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皇儿,那赤罗国离我大安边境距离遥远,我们派使者与对方陈明利害,好生议和便是,何必非要大动干戈呢?毕竟皇儿已是临产在即,怀的又是双胎,大安却在这种时候参加大战……” 何殊知道她爹心存忌讳,不希望她将生孩子的事,受到任何不吉之兆影响的心意,但她哪怕自身经历玄奇,这辈子依旧坚持信奉唯物主义。 “父皇不必多虑,在这种时候提议和,对方肯定会以为是我们大安怕了他们,亡我之心更甚,只有我大安的军队再次强势出击,彻底将他们打痛、打残,他们才会真正生出惧意,而且,据说这片土地肥沃得很,我们没理由放过。” 正宁帝看着她手指的那片区域,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那片区域中,好像还包括长丘国?在英宗时期,那长丘国可是常与我们大安往来的友邦,朕登基后,你不让人家入关朝贡也就罢了,怎么还盯上人家的国土了?这样不合适吧?” 正宁帝之所以会对那长丘国的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特别擅长攀附关系,在当年将他父皇哄得特别开心,使得他常被叫进宫中,为那长丘国的使者作陪。 何殊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手指着赤罗东征可能会走的路线。 “不是儿臣盯上他们,是赤罗大军上次从这个方向过来时,在这一带吃了大亏,这回肯定是不惜绕路,也要避开这一带,这边是赤罗大军最有可能行经的路线上,是他们自己倒霉,咱们到时候来个黑吃黑就是了。” 正宁帝再次忍不住看了眼对方的大肚子,总觉得女儿这般毫无顾忌的说什么‘黑吃黑’,会教坏还未出世的孩子。 赤罗大军可不似大安人,总要讲个什么仁义礼智信,靠着四处征战与掠夺发家的赤罗,吃足了战争的红利,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地盘都纳入自家版图。 知道东方还有大安这么个国土面积辽阔,资源富饶,人口规模多达上亿的东方大国,他们当然不愿放弃。 所以他们这次的战前准备做得十分充足,目标也很明确,誓要一雪前耻。 而赤罗大军向来奉行的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的风格,所经之处,说是宛如蝗虫过境也不为过。 投降快的国家,在被抢掠一番外,还能留下一□□气,沦为对方的附属或殖民地。 所有试图反抗的国家,基本都会落得个国破家亡,幸存国民沦为奴隶被贩卖与驱使的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大安的军队可将赤罗大军赶回老巢,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手已被对方给侵占下的地盘,算是己方战利品。 听说赤罗大军再次卷土重来的机会消息,朝堂上的一部分主和派大臣,持与正宁帝相似的态度,就是遣使和谈,理由便是两国距离甚远,实在没必要起征战,令双方皆两败俱伤。 以原内书省秦侍中,后来升任阁老的秦阁老等人为首的主战,他们也都坚定的认为,对于这种胆敢一再征东的大敌,一定要不惜代价的全力应战,将对方打残、打怕,打出大安战无不胜的威名,才能让对方知道大安的厉害。 主和派认为,大安上次已经将对方打残过,可是事实证明,对方不仅没有因此而对大安生出忌惮,反而愈挫愈勇,仅时隔数年便卷土重来,报复心强,这般下去,只会更加深彼此间的仇恨,且被这种无休止的战争削弱各自的国力。 有一说一,这些朝臣们出于各自的立场,说得这些道理都很有道理,可是世事难两全,何殊不仅要考虑大安的当下,还要为大安筹谋更好的将来。 所以她一直不吝投入的大力发展国防与军队建设,只为能在大安需要的时刻,可以凭借无人能匹的强战斗力,竖立起大安在这个时空中的强势地位与威望。 就算明知这种战争将会为大安带来巨大损失,何殊也不会退缩,所以她顶着巨大压力,坚持选择主战派的意见。 至于说什么为腹中孩子积福,在她看来,能让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国力强大,盛世太平的环境中生活成长,就是孩子最大的幸福。 沈卓是最为了解她的心思与打算的人,也是态度坚定的主战派。 再这件事初告一段落后,边为她按/摩因怀孕而导致浮肿的双腿,边心疼得劝道。 “你本就身子不便,这段时间又承担这么大的压力,实在太辛苦了,政务上的事,还是暂让内阁与各部多承担一些吧,有父皇从旁看着,你只需做好最后的把关,就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对我而言,你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夫妻二人成亲以来,都将大多数的时间与精力花在各自的工作上,就连两人在私下里的交谈,也多是以国事为主,有梦中那些经历在,相当于是沈卓也拥有当皇帝的经验,所以二人的交流,完全可以说是建立在身份对等的基础上。 而且两人都拥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所以他们对待许多事务的观点与看法,都有共通之处,彼此总能对方带来新的思路与方向。 其他夫妻靠风花雪月的浪漫与甜言蜜语的温存来加深感情,何殊与沈卓成亲近两年,却是靠着探讨国事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与认可,夫妻感情也同样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有默契,就是二人很少有像这般,直接将自己的心意诉之于口的温情时刻。 前世今生首次步入婚姻,也是首次亲身体会到女子怀孕的不易,认识到这种身体机能方面的变化,不会因她的意志强大而有所改善,所以面沈卓的关心与建议,何殊没有直接拒绝。 “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国家大事重要,我们的孩子也很重要,如今又到了这关键时期,我肯定会调整一下朝政方面的安排,希望能赶紧渡过这段时间,也能早些收到前线的好消息吧。” 再次让大安直面一场规模庞大的残酷战争,何殊的压力确实很大,虽然战争所需的物资投入,对现在的大安而言,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可是一想到战争会为将士们带来的死伤危机,她就无法坦然自若。 通过已经一再扩大规模,相继抵达更加遥远的海域,与更多的海外岛国与大陆联系上,有了生意往来的船队,为朝廷带回的越来越多的新消息,让何殊对当今这个世界各国的领土环境与实力水平,都已有所了解。 基本可以确定,有她在暗地里帮忙开挂的大安,无论是从军队将士们的指挥与战斗水平上讲,还是从武器后勤方面讲,大安绝对是这世间国防综合实力水平最高的存在。 只是与此同时,大安军的短板也很明显,就是相比较赤罗大军将士毫无人性的凶狠与残暴,大安将士的凶性有些不足,再加上大安在近些年少有战事,除日常体能训练外,各军也就是每年都会举行几场内部对战演练。 这种自己人之间的对战演练,再怎么拟真,讲究的也是点到为止,不可能真刀真枪的展开实弹打击。 因这些因素所带来的弊端,为大安将士们留下的隐患,已经成为平日里不容易被发现的短板,在战场上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大安军致命缺陷。 考虑这些,何殊为了能够激发出大安将士们的凶性,已经直接在圣旨中声明,此战要以杀敌为主,朝廷会于战后在战场建造烈士陵园,纪念在此战中牺牲的将士们的同时,还将会修建战功碑,将每位将士的灭敌人数刻在碑上,让后世人永远铭记这些英雄们的功绩。 这道旨意相当于是在告诉所有将士们,不想成为埋身在陵园中的烈士,就需全力杀敌并自保,想要成为可以名刻功德碑,名留青史,被后世人尊崇的英雄,则需全力多杀更多的敌人。 收到这份旨意后,夷北军与卫西军的将士们,都宛如被打了鸡血般,一个个目光坚定,周身气势大变,都抱着坚决不当烈士要当英雄的决心,必胜的狼性被充分激发。,. 第229章 女帝番外十二 在何殊的旨意抵达各军不久,各军就收到线人与侦察小分队相继发回的最新消息,让大安军可以及时掌握赤罗大军的动向。 不得不说的是,何殊再次成功预判了对手的东征路线与计划,即便对方为防目标提前察觉,还舍出部分人马走之前曾让他们吃了大亏的那条路线。 承华三年的初秋时节,何殊因怀的是双生子,提前大半个月发动,进入临产状态。 虽然提前做好了各方面的工作,但是事到临头时,所有人还是在瞬间就进入到高度紧张与慌张的状态。 当日去工部办事的沈卓听说消息后,顾不上自己跑丢了一只鞋,迅速骑上自己当上皇夫后,才配制的一辆自行车,赶紧前往乾元宫。 当他匆匆赶到与产房仅有一墙之隔的花厅时,正好看到邱颜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参汤,打算亲自试尝。 看到他不顾外面人的劝阻,满面焦急地坚持要往里闯,赶紧制止道。 “陛下目前的状态还好,殿下不必担忧,不过您在外面候着便是,就不用进去了。” 沈卓却道,“陛下现在的身体情况不比我们寻常人,仅这般试,可能试不出结果,我让人准备的还有几只正处于待产状态的试验鼠,还是用那个试吧,应当会更准确一些。” 在何殊建议下,用人工饲养的小白鼠试吃各种农作物,从而观察某些陌生作物的食用效果,早已成为司农司的重要项目。 后来的皇家疗养院在试治某些陌生的疾病,或是试验新药方时,也会用到这些小白鼠。 沈卓研读过大量医学古籍与手札,还向多位经验丰富的太医请教过女子怀孕生产的相关带宜后,已经发现,怀有身孕的女子与普通人的身体情况不同。 某些男子吃着好的食物与药材,能伤害女子的身体健康,某些普通女子吃着没有害处的食物与药材,对怀孕的女子而言,却有可能成为能要人命毒物。 沈卓知道以何殊性格,肯定不会同意找来几个怀孕女子为她试药、试食物的建议,所以他在几经打听后,才想到用孕有幼崽的小折白鼠来试药的方式。 只是这件事做得十分隐秘,知道的没几个,邱颜、冯立都是知情者。 听到他的话,邱颜才想起这件事。 “还好殿下回来得及时,下官差点忘了这件事,对,陛下现在的情况特殊,再怎么仔细都不为过。” 沈卓苦笑着点头道,“邱少监也是因为太过慌忙,才会忘了这茬,我先进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说着,他便不顾厅内宫女们的阻拦,坚持闯了进去。 看到痛得额间冒冷汗,却未发出一声呻/吟痛呼声的何殊,他心痛得差点失去呼吸,这是他在对方遇刺时,曾见过的一幕。 没想到时隔不到三年,他就再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痛苦到极致,却又不得不强撑的模样。 心痛的同时,他还感到深深地自责,因为对方这次是为了生下他们的孩子,才需承受这般痛苦。 “陛下……” 见对方喊了她一声后,就因喉头哽咽,无法言语,何殊用力反握住对方的手道。 “我很好,你不要多想。” 可是看着对方此刻的模样,心涩难忍的沈卓只能紧握着对方的手点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不已。 与此同时,接到指示的冯立已经迅速从不远处的一处宫室内,拿来被人遗忘的小白鼠。 看着吃下混有参汤的食物后,小白鼠迅速进入马上就要生产的状态,却血流不止的场景,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用邱颜提醒,冯立就已经黑着脸捂住提食盒过来的女官的嘴,将她拖了出去,剩下众人都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惊叫出声。 看到冯立提着一只蒙有黑布的笼子进去后不久,便拖着一个宫女出来的r,候在旁边大厅中的正宁帝与太后迅速上前。 “冯立,这张尚宫是怎么回事?陛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冯立神情严肃地回道,“回禀陛下与娘娘,这张尚宫刚端进去的参汤有问题,邱颜试吃却没发现异常,好在皇夫殿下回来的及时,命臣拿来待产小白鼠试吃后,小白鼠在短时间内,就已出现大出血却止不血的濒死状态。” 听到这话,正宁帝与太后都感到有种天将要塌下来的眩晕感,若非被各自身边见机快的宫女内侍及时扶住,差点站不住。 对他们而言,何殊就是他们一家子头顶上的天,何殊若有个万一,对他们而言,完全是相当于天塌地陷般的巨大打击。 正宁帝冷着脸瞪着满眼透着惊恐之色,极力摇头与挣扎的张尚宫,冷着脸厉声道。 “查,给朕仔细彻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不管这件事牵涉到谁,都不能放过。” 冯立态度恭敬地应下,将张尚宫交给自己的手下后,迅速带着人退下去调查这件事。 此事一出,顿令乾元宫中的氛围变得更为凝重。 室内的邱颜目光淡漠地扫过几个被吓得发抖的稳婆后,当即决定由自己亲自上手接生。 因为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后,她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有嫌疑,毕竟那张尚宫办事素来忠心可靠,谁也没想到她亲自经手的事,竟能发生这么大的纰漏。 在何殊怀孕后,邱颜就曾找机会学过接生,甚至还曾亲自上手接生过几次。 只是考虑到她自己因选择自梳,没有成亲生子的经验,又是现学的接生技术,经验严重不足,才会提前选出几位接生经验丰富、水平高的稳婆。 她本自信在拥有那些现学的接生技术后,自己只需从旁看着,就可确保女帝生产一事万无一失。 可是随着‘问题参汤’的出现,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天真与不足,她除了可以确保自己绝对没问题外,没办法确保其他任何人。 女帝的生命健康关系重大,她绝对不能让女帝生产一事出现丝毫差错。 即便这几位稳婆在被选入宫中前,都曾被仔细调查过,可以确定她们都是已凭借过硬的接生技术,顺利通过各级医官考核的接生医官,背景清白,在其当地口碑极佳、享誉甚高的好医官。 看到邱颜进入内室时,脸色非常严肃,沈卓就已知道小白鼠的试汤结果,双手下意识更加握紧何殊的手,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妻子若有个什么不好,自己会怎样。 他已经在那种奇异的状态下,体会过孤苦终身,却还难得解脱的痛苦经历。 这辈子拥有过可与心仪之人相依相伴的幸福生活后,他更加承受不起失去的打击与痛苦。 虽然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滋味,但是何殊早已养成的观察力尚在,感受到沈卓恨不得将两人的手融为一体的力度,再看看邱颜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就知道这是有事发生。 不过她虽在心中有所明悟,但她只是垂下双眸,没有直接问出来。 因为何殊心里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生孩子的事,就算此刻问出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眼下也做不了什么,还会让身边这些人为她的心理状态感到担心。 好在因何殊平日里没少活动,平日里调养得十分精心,胎位还算正,即便是头胎,也没有拖太久。 虽然沈卓不愿离开产房,但他还是被何殊叫人将他强制拉了出去。 夫妻感情好,是一件事,但是在何殊看来,生孩子绝对是她这辈子最为狼狈,还避无可避的时刻,她实在不想让对方看到。 咬着软木,配合邱颜的指示,顺利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停了十多分钟,她才生下第二个孩子。 精疲力竭的何殊也随之晕了过去,顾不上关心两个孩子的性别。 等到她醒来时,已是深夜时分,沈卓守在她的床边,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已醒来,本就有些红肿的双眼瞬间流下眼泪,被他飞快抹去,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充满喜悦的笑容。 “娘子不用担心,两个孩子的情况都很好,大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邱少监为他们检查过,确定他们的身体很健康,父皇与母后都来看过你。” 说着,沈卓端起一直温在旁边的炉子,从中倒出一碗温度适宜的汤,然后上前扶起何殊。 “娘子辛苦了,先吃点东西恢复元气吧。” 何殊靠着对方怀里,虽然身体传来阵阵虚弱无力感,但她还是态度坚定地制止住对方打算喂他的举动。 “不用喂,我自己喝就行。” 沈卓有些遗憾地将碗递给对方,看着对方直接仰头一饮而尽,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 喝了这碗药膳汤,何殊才有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生孩子的经历,有这么一次,就足以让她铭记终生。 “没想到我们的孩子竟是龙凤胎,朕打算让他们一个姓何,一个姓沈。” 沈卓难掩震惊得看着怀中的女子,态度坚定地回道。 “这样不好,陛下待我们沈家如此礼遇,我与祖父母都很感激,对于孩子姓何的事,都毫无芥蒂,您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他若是个重视香火子嗣的事,就不至于在那段如曾亲历的玄奇经历中,将柳平的儿子,‘他’的义子立为皇位继承人。 幼年失去双亲的打击与经历,哪怕有祖父母的疼爱,也让他在婚姻感情方面有所缺失,更重视现有的一切,并不在意什么血脉传承, 何殊知道这是对方误会了她的想法,“朕想这么做,是另有原因,既然大的是女儿,就让她姓何,小的姓沈,朕是女帝,朝廷现行的一些可以改变女子地位与处境的政策,需要下一代的女帝继承并发扬。” 沈卓这才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他当然不会反对何殊决定,而且他知道何殊的顾虑,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陛下不仅要面对朝臣们的反对,连父皇与母后,恐怕都能接受这件事,而且对我们的孩子而言,这么小,就被确定好未来,恐怕也将留下隐患。” 毕竟两个孩子刚出生,目前还看不出他们的性格与资质,选择继承人,是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实在轻忽不得。 何殊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的顾虑确实有道理,既然是这样,我们先给他们起小名,不起大名,等到他们长大些后,再决定这件事,不过按照我原本的想法,也不是现在就决定将大的定为继承人。” 若最后的事实证明,大女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或是无法继承她的政治理念,何殊宁愿另择继承人,也绝对不会在继承人一事上将就。,. 第230章 女帝番外十三 何殊是在次日才见到自己冒着巨大风险,才辛苦生下的两个孩子,看到他们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小模样,纵然是她,也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但她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温情中,而是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让人将两个孩子带了下去。 生在皇家,哪怕他们家的情况相对比较特殊,拥有历代皇家少有的一些真情,何殊也不敢天真的认为,两个孩子就能在她的庇护下,被娇宠着长成能力出色的人才。 更何况在她即将生产前发生的事,虽然她在当时顾不上关心,但她并没有忘记。 所以让人将孩子带到隔壁的房间中后,她便召来冯立,听对方报告当前的调查结果。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门帘外的冯立有些迟疑,他也知道女子坐月子期间,不易伤心动怒的常识,哪怕何殊是女帝,恐怕也超脱不出这一规则。 “陛下,这件事,目前虽已取得一些进展,但是尚未拿到具体的证据,您还是先以休养身体为主,待微臣彻查清楚后,再向您禀报吧。” 邱颜也跟着劝道,“是啊,陛下,事关重大,可能一时半会儿的难以调查清楚,您还是先心平气和的休养一下身体吧,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您要尽快恢复健康。” 何殊却摇摇头道,“你们不必因为顾忌朕的情绪问题,就想隐瞒,早日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朕这心里才肃静,宫中经过多次清理,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些与外臣不存在什么瓜葛的人,想对朕下手的人,肯定是利益相关者。” 而这个利益相关者,肯定是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最有机会成为获利最大者的那位。 她这辈子的父母,肯定排除在外,毕竟何殊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存在,对这二位的意义,不是她高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而是事实就是那二位宁愿自己死,都不可能生出对她不利的心思。 毕竟他们最清楚在这个家中,是由她为全家人撑起一片天的事实,也知道她若在这种时候出问题的严重后果。 这么一来,在这后宫之中,能有机会与胆量冒险动手的嫌疑犯,其实很好确定。 听到何殊这么说,就知道她已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是心中有所判断,冯立这才沉声开口道。 “回禀陛下,根据目前调查到的线索看,八公主的嫌疑最大,只是这其中可能还牵涉到宫外,所以……可能还存在其他公主的帮助,只是具体会涉及到哪几位公主,目前尚未确定。” 听到冯立毫不隐瞒的直接将调查出的信息直接说了出来,邱颜赶紧看向何殊,担忧的劝慰道。 “陛下,这些只是初步调查结果,还有待确认,您可千万不要因此而伤心动怒,伤到自己的身体。” 何殊早在前世时,就曾从历史中认识到皇权斗争的残酷,皇家人的无情无义。 这辈子出生在皇家,更是尚在襁褓中,就从她爹经常惶恐不可终日,不仅自己不敢行差踏错,还总担心自家会受那些相继倒台的兄弟姐妹牵连的言行中,切身感受到皇权的威力与无情。 这也是她有意与这辈子的亲娘和姐妹们疏远的原因,因为她太清楚人心的不可控,她宁愿与这辈子的亲人都疏离些,以确保自己的清醒与理智,从而不被感情左右自己的心情与决定。 也就是说,某些防备,早在她弄清楚自己这辈子的身份环境后,就已存在,在她爹继位后,更得到加强。 所以当何殊听到冯立所禀报的消息后,虽然失望是在所难免,却谈不上有多少痛苦与伤心。 “朕知道了,仔细彻查,不要放过每一个涉案者,也不要冤枉每一个真正无辜者,朕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胆敢对朕动手,就该知道自己将要承受怎样的后果。” 听出何殊话中的决心,冯立心情沉重的应下,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值。 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看来,女帝对这些公主们素来是以诚相待,用心培养她们,不仅让她们可以安心享受公主的荣华与地位,还给了她们可以选择人生的自由,这非常难得。 女帝本是女儿身的真相被公开后,朝野上下的大臣们都只能接受事实,不敢对女帝的能力与地位生出任何质疑。 结果反倒是这些受尽女帝庇护与栽培的公主们,竟敢生出试图取而代之的野心,这种恩将仇报的行径,实在令人心寒。 冯立退下去后,邱颜担忧的看着依在靠枕上,有些疲惫的闭目养神的何殊。 “陛下待她们已是仁至义尽,是她们贪心不足,您实在没必要为她们伤神。” “嗯,不过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的确不值得朕为她们伤神,朕心里有数,也绝对不会手软,就是父皇与母后那边……” 提起正宁帝夫妻,何殊叹了口气,尤其是正宁帝,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他当了皇帝后,拥有一个关系还算和睦的家庭,不像英宗朝,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现象时有上演。 可是这个和睦随着她本是女儿身的真相公开,已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某些人的心态,才会出现这次的手足相残事件。 她们看不到她步步为营,苦心经营多年,甚至不惜亲自以身涉险,从而为自己确立地位与威严的不易,也不懂大安变得日益强盛的背后,她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与谋划。 只看到同为女子,同为公主,她却能继承皇位,大权在握的风光无限,从而不甘心居她之下。 哪怕这些年来,她受前世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与观念影响,若非必要,更习惯以平等客气的态度待人,在这些姐妹们的面前,更是从不曾盛气凌人,也不曾仗势欺压过她们。 所以何殊自认对她们所有人都问心无愧,既然她们选择对她下手,想要她的命在先,她也绝对不会手软,更不会为这些不值得的人浪费情绪。 沈卓端着由他亲手下料,亲自守着炖,还让刚生下幼崽的小白鼠试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的药膳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何殊面沉如水的靠在卧枕上的一幕。 有人在暗地里出手算计,差点害了他的妻子儿女的事,让沈卓后怕不已,更对幕后之人痛恨不已。 所以他也十分关注冯立那边的调查进度,知道目前已调查出的一些线索与消息。 “这世上最不缺的,永远都是那些欲壑难填之人,尤其是在我们周围,聚集的数量最多,陛下可能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个现实,至于父皇、母后那边,想来他们也会理解的。” 何殊叹了口气道,“真是人心难测,朕一直希望他们二老能够平静祥和的安度晚年,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到底还是要经历这种烂事。” 话音刚落,就听到帘外传来正宁帝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出生在这皇家的命,与皇儿无关,皇儿切莫为了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伤神,是朕与你母后对不住皇儿,没能及时发现那些歹毒的算计,才会让皇儿遭受如此凶险的事。” 说起这些,正宁帝就觉愤恨不已,也庆幸不已,他实在没有想到,外人都没敢因何殊是女子的真相而造她的反,倒是他那些娇宠着长大的女儿们,竟敢不知轻重到生出想要取而代之的野心。 旁边的太后拿帕子抹去眼泪,语气坚定的说道。 “皇儿不必顾虑本宫与你父皇,你要保重好自身,有你才有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现在与未来,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眼里只有皇位,竟然能做出这弃亲情与恩义不顾的恶行,实在是死有余辜,本宫绝对不会包庇,也不会伤心,因为不值。” 这是太后的真心话,同为女子,她很清楚何殊为女子争取到的这些权力与地位,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更知道何殊改变宫学的规矩与制度,用心安排那些有识之士教导公主们的机会,有多难得。 但凡何殊有一点私心,对这些妹妹们存有防备之心,就不可能为她们做到这一步。 听到他们二人的话,何殊是真的有些感动,她很清楚这二位都是重情之人,却都能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她这边,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父皇与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定会让人仔细查清楚,也许这里面还存在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这是谋逆刺杀的大罪,若非证据确凿,暗卫的人不可能会直接点出八公主何婉玉,毕竟这位是与何殊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 以对方的身份,但凡有那么一点不确定,即便是最受何殊信重的暗卫中人,也不敢冤枉她半点,正宁帝与太后也很清楚这-点,才会对八公主失望至极,毫不犹豫的表态,愿意放弃这个已存下不该有的野心,为此不顾手足之情的女儿。 直到几天后,这桩案子才被彻查清楚,共牵涉到连八主在内的四位公主,反倒是那个亲手将问题参汤端到产房的张尚宫,并未参与其中,她最大的过错就是失察,没能及时发现参汤存在问题。 而对方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则是因为在人参与鸡肉中动手脚的人,谋划得特别周详,手段足够隐密,添加的东西不仅无毒,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很难让人察觉得到。 也正因如此,才能差点成功瞒过邱颜,若不是在沈卓的提醒下,成功用小白鼠试出它的真正威力,这场阴谋算计不仅可以取得成功,还能顺利瞒过所有人,让人认为女帝是真的死于生孩子。 而生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女子闯鬼本关的事。,. 第231章 女帝番外十四 有正宁帝这位太上皇在,何殊生孩子、坐月子的事,并未影响到朝堂事务,对方可以代她上朝,让人详细记下朝议内容,由她做最后的决议或是提出相应建议等。 数日后,何殊才收到‘问题参汤’一案的调查结果,看到涉案者名单,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并不觉得意外。 何殊直接问道,“这些人可都认罪?” 冯立态度恭敬地回道,“几位公主都已被收押到宗人府,她们目前的反应不一,有咬定自己不知情者,还有要求见太上皇、太后与陛下者。” 宗人府是专门收押宗室出身的王公勋贵之地,那里的环境不错,进去的人中,有不少还能全须全尾得出来,出来的人中,不乏还能更进一步者。 在那里任职的官吏和狱卒们,都精明圆滑得很,奉行的是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人的原则。 所以若未得到上面人的示意,被收押的嫌犯在那里受到的待遇都还不错,这就容易给人留下错觉,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毕竟对涉案的六、七、八、十,四位公主而言,正宁帝是她们最大的靠山,虽然正宁帝已经退位当了太上皇,但他仍然健在。 公主们都知道,何殊这位女帝继位后,对正宁帝这位太上皇的态度,仍如从前一般恭敬,在她们看来,这就是正宁帝虽在名义上退位,实际上依旧大权在握的表现。 何况她们的谋划未遂,没能给何殊造成任何伤害的事,也让她们认为自己没什么罪,只因心中不平,才会犯个小错而已。 就算她们的爹,也就是正宁帝会生气,罚过她们后,仍会选择原谅她们,不会真与她们计较。 何殊闻言,露出一抹透着嘲讽的笑容,她不仅知道她那几个妹妹的天真想法,也知道她们都在打什么主意。 “将这些,包括公主们想要见他们的消息,都如实禀报给太上皇与太后吧,告诉他们,朕一想到自己悉心培养的妹妹们,竟然做出想要害朕性命,好取而代之的恶行,就觉得难以接受,情绪低落,知道吗?” 冯立愣了一下后,才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回道。 “陛下请放心,事关几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在太上皇陛下与太后娘娘面前,属下肯定不敢有半点隐瞒。” 冯立退下后,邱颜满心愧疚地跪下请罪,她深知因自己的疏漏,差点酿成大祸的事,只因不放心将正处关键时期的何殊交给任何大夫,她才一直没有提及自己的罪过。 何殊看向她道,“你起来吧,人无完人,宫里已经有段时间没再发生这种事情,再加上关心则乱,你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会稍有疏忽,也属情有可原,朕并没有怪你。” 若非沈卓做事仔细,连何殊自己都不会想到,还能用怀崽的小白鼠试汤药饮食的操作,毕竟她在前世都不曾听说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效果。 只是她这话邱颜不仅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反而更觉羞愧不已,伏地哭道。 “陛下信任臣,臣却因思虑不周,差点让陛下遭此大劫,臣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何殊在几年前为救她,不惜让自己身受重伤的事,本就让邱颜一直牢记在心,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在余生保护女帝,报答她的大恩。 没想到这才时隔数年,她就差点犯下无可挽回地大错,让她每每想起,都感到后怕不已,同时还万分自责。 何殊叹了口气道,“行吧,朕知道你的心思,这次算你将功抵过,就不赏你了。” 邱颜泪眼蒙眬的抬头看向何殊,不惜发毒誓表明感激后,才站起身。 虽说在这年头讲的是臣为君死、万死不辞,像邱颜这般差点因其失察而让她这个君王受到伤害,被定罪,或是遭厌弃,都不算冤。 可是何殊并不这么认为,邱颜跟在她身边多年,一直尽职尽责,为她挡下许多次阴私算计,亲自以身试毒的事,更没少做。 对方若做了主动害她的事,何殊绝对不会原谅,不会再念对方过去的功劳,讲什么君臣情义。 可是像这般的失误,何殊并没有怪她,只能怪人心难测、暗箭难防,凭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值得一个原谅与机会。 这也是她在危急关头,愿意冒险救下对方的原因。 正宁帝与太后得知‘问题参汤’的最终结果后,都觉痛心不已,不过他们也因此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正宁帝亲自下旨道,“传朕旨意,将所有涉案人员判处斩立决,除尚未出嫁的八公主与十公主外,连六公主与七公主的驸马家族在内的人,皆诛九族,将几位公主从玉牒上抹去,朕没有心性如此歹毒的孽女!” 诛九族的重刑,不仅何殊在此前没用过,正宁帝更没用过,包括那次遭遇袭宫事件,也只是诛了那些真正涉案,与涉案者的最亲近之人。 冯立没想到自己如实禀报过并传话过后,威力竟然如此大,气得太上皇直接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还没等他想好是赶紧接旨照办,还是先去女帝那边汇报一下,太后就已冷着脸在一旁补充道。 “陛下近期不便外出,本宫与太上皇被那几个心狠手辣的孽障伤透了心,都不会去见她们,就按太上皇的旨意处置,不必让陛下知道,免得她在这种时候,还要为那几个孽障烦神。” 且不说其他三位公主,八公主是太后素来疼宠的小女儿,可是说出这番话时,太后虽然目中含泪,却语气坚定。 她实在无法原谅小女儿因生出要谋夺皇位的野心,不惜在暗地里布下这么一场局,想要置何殊于死地的恶毒行径。 何殊这次可以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太后实在不敢去赌还有没有下次,毕竟她也是亲眼见证过英宗朝的那些夺嫡惨剧的人。 所以太后知道有野心的人,到死都野心难消的事实,对于所有会威胁到何殊的人,她宁愿用直接处死对方的处置来永绝后患,哪怕这其中还包括她最心爱的小女儿。 早在得知小女儿无视她多年来的苦心教导,选择听信身边人的恭维与蛊惑,终于还是生出不该有的野心,还一直隐忍不发,选在何殊将临产的关键时刻动手的调查结果时,太后就已对其彻底失望。 且不说何殊多年来,对她们这些妹妹多有宽容照顾的情义。 仅凭八公主等人会对一个怀着双胎,将要临产的孕妇下手的狠毒与残忍,也让太后刷新了太上皇与太后对她们的认知。 虽然太上皇与太后的意思,都是让冯立直接按旨处置涉案之人,等到将事办成之后,再告诉何殊,但是冯立很清楚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 所以他一边捧着正宁帝亲自下令拟定得圣旨,亲自带人前往宗人府宣旨,并处置关押在那里的首恶们,一边示意‘不小心’看到圣旨内容的手下去乾元宫报信。 及时接到这个消息的何殊闻言,再次叹了口气,她知道正宁帝与太后不仅想要为她出气,还想永绝后患的心意。 可她更知道,若她真让这道圣旨中的内容被执行,也相当于是要了正宁帝与太后的大半条命。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话,并非虚言,他们作为素来疼爱孩子的父母,哪怕是孩子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他们也难免会在事后感到自责,将孩子犯错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过不去亲自下旨杀了自己孩子的那道坎。 何殊并不想因为那几个不值得的人,赔上自己这辈子的父母所剩有限的余生。 而正宁帝夫妻在遇到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时,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她这边,全力维护她的表现,也让何殊深受触动。 所以她在接到消息后,迅速露出充满焦急的情绪,不顾邱颜等人的劝阻,坚持要去宗人府阻止冯立。 劝阻失败的邱颜只得让人备上三轮自行车,在车中铺上厚实的棉被后,又为何殊在外层穿戴好带帽子的厚披风,在包裹严实的情况下,坐上三轮自行车前往宗人府。 而何殊赶到的时机很巧,正值冯立已经宣读完太上皇亲自下发的圣旨内容,传达完太上皇与太后的话后,让手下为几位公主驸马呈上白绫、匕首与毒酒,让他们自行选择一种死法的关键时刻。 听到内侍高声通报‘皇上驾到’的声音,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下,几位公主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不同情绪,其中情绪最为激烈的,当数八公主。 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因为她不仅是女帝嫡亲的妹妹,还是正宁帝与太后的嫡公主,一直以来受尽宠爱。 就算她这次做了不该做的事,曝露出了不该有的野心,但她认为,只要她愿诚心悔过,哭求几句,就有机会得到原谅,毕竟她五姐并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冯立所宣读的这份圣旨,算是将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碎,当她浑身无力得瘫倒在地,面对死亡选择时,突然听到何殊到来,满心的愤恨与不平,都在此刻找到突破口。 “五姐是来亲自为我们送行的吗?凭什么大家都是女儿,父皇与母后却这么偏心,让你当太子,扶持你当女帝?三皇姐不用考,就能当上七品官,年纪轻轻就当四品官、三品官,而我一个嫡公主,好不容易凭本事当上女官,却只能当个八品小官?这大安的万里江山是你的,连我看上的男人,也成了你的?我不服、我死也不服!” 何殊目光淡漠地看着对方道,“就凭你虽坐拥这世上最好的学习条件,却需考三次,才能通过考核,就注定了你这辈子都比不上三皇姐,一个空有野心,只在朕的身上看到权势地位,看不到责任与义务的草包,实在堪与朕相提并论。” 八公主目光赤红的看着她,不甘心地尖着嗓子反驳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什么叫这世上最好的学习条件?只有像你那样,从小就被父皇带在身边教导,学习如何当皇帝,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学习条件,可是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了吗?” 何殊看着对方,忍不住为她的自以为是嗤笑出声。 “学不会用心去认识周围的一切,你这辈子都会活在自以为是中,成为一再受人摆布的傀儡,从你们决定谋害朕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配再做朕的妹妹,但是看在父皇与母后的面子上,朕也不会真的杀了你们。”,. 第232章 女帝番外十五 对于涉嫌弑君大罪者,何殊不可能手软,虽然对外公布的只是试图谋逆之罪,也是冒犯皇权圣威的大罪。 所以她没有阻止冯立等人按照太上皇的旨意,处置其他参与者,却给四位公主与部分受株连的人,留下了一条活路。 只是对外公开的处置结果,依旧是按照正宁帝所下的那份圣旨处置所有人,四位公主在被罢免一切身份后,身死除族,其他涉案人员株连九族。 这是大安已有多年不曾出现过的重刑判处,且是出自正宁帝之手,迅速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因何殊这位苦主一直不曾在人前公开露面,是由正宁帝这位太上皇亲自下旨处置公主,严惩他自己的女儿,就算有人质疑女帝不讲手足之情,也没能给女帝的声望造成什么损伤。 京中那些与涉案人员有瓜葛的人家,更是深恐避之不及,将自家也牵连到这等能要人命的大案中,更别说是出面为那些涉案的亲朋故旧开脱求情。 而何殊不顾自己尚在坐月子,赶在冯立带人处置八公主等人前,亲自阻拦,坚持要给何婉玉等人留下一条生路的消息,没有传到外面,只在这件事告一段落后,迅速传入太上皇与太后耳中。 这让二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语气沉重的开口道。 “皇儿,老八他们这次犯下的可是弑君之罪,不杀他们,容易留下后患,你放心,朕与你母后都是知道轻重的人,绝对不会为这些孽女伤心,这是她们罔顾手足之情,动了恶毒心思后,该有的下场。” 可是人的感情若能被理智所绝对控制,就不会出现目前的这个局面,何殊微笑着安抚道。 “请父皇与母后放心,儿臣这么做,已经相当于是让她们在大安从此成为死人,将他们都送出海吧,送远些,至于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将来能在异域活得怎样,就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毕竟从内心深处讲,这也算是何殊的一种报复,她知道这几位公主最觉不平的事,就是她们同为女儿,她却能继承皇位,成为高高在上的女帝,她们却要屈居人下。 所以何殊很想看看这些人在失去她的庇护后,到底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 听到何殊的话,正宁帝与太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当然清楚何殊之所以会决定放何婉玉等人一条生路,完全是顾虑到他们。 而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确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恨极之下果断决定要将几个女儿都给杀了,可是圣旨下后,他们心中又不可自抑地生出一些伤心与痛苦。 若是再来一次,他们可能再也没有勇气去下那样一道毫不留情的圣旨。 “能给他们留下这条生路,已经是皇儿开恩的结果,至于以后,自是生死有命,对朕与你母后而言,早在老八她们生出害你的心思时,她们就不配给朕当女儿、当大安的公主!” 太后附和道,“是啊,皇儿切莫再为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伤神,实在不值。” 对太后而言,八公主在犯下如此恶行后,还能有机会活命,已经是何殊这位当姐姐的心慈手软,顾念姐妹情谊的结果,这让她既觉感激,又觉愧疚。 当然,这个感激与愧疚都是对何殊,在她看来,她根本不该为小女儿能得一条生路感到欣慰,可是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难以控制。 何殊当然不会为那些人伤神,她的身份处境,注定了她没有什么选择权,为朝廷大局考虑,对那些人的处置轻不得,但是考虑到太上皇与太后,这个处置又重不得。 所以她不得不耍了个心眼,暗地怂恿正宁帝出面做出重惩,她自己再出面唱红脸,从而取得既能震慑朝野,又能尽量顾全太上皇与太后的心情的处罚效果。 她赶在何婉玉等人即将被赐死的紧要关头,将他们救下的行为,只会让正宁帝与太后对她表现出重情态度感到欣慰与感激。 若没有正宁帝的那道重惩的圣旨在前,由她先提出要将几位公主流放海外,哪怕是同一个处置结果,也难免会让气消后的正宁帝与太后,在事后惦念几位公主,甚至是认为她罚得太重。 何殊连正宁帝与太后在将来可能会出现的一些心理变化,都能做到提前有所预测,又怎会不知道他们此刻既觉欣慰,又觉对不起她的复杂心理? 既然好人都已经做了,她如今只会继续摆出重情重义,特别孝顺二老的态度,只字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与伤害,恰到好处的将正宁帝夫妻好好安抚了一番。 等到将二位送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后,何殊突然开口道。 “沈卓,你会不会觉得,朕的心机太重?” 心机重,那是肯定的,她若心机不重,怎么可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又如何能让大安江山出现当下这盛世繁华的景象。 不过正在为她按摩的沈卓知道,何殊说的是对父母的态度,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在正宁帝夫妻身上动心机的行为,感到愧疚。 “不会,陛下处心积虑地谋算这一切的出发点,既是为了朝廷大局,也是为了二老,并不存在私心,而您本是这桩案子的受害者,本不该承受这一切。” 这是最让沈卓感到心疼的地方,身为被人恩将仇报的受害者,没有机会向人诉说自己的委屈,还要在这种情况下,费尽心思地设法周全。 有过那些神奇的梦中经历,沈卓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若没有何殊,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梦中的‘他’没有关注前朝那些公主们都是什么下场,但他十分确定,既然梦中的正宁帝与太子都是受人控制的傀儡,那些无人庇护,空有公主身份的女子,不可能会有什么好境遇。 所以在沈卓看来,何殊对这些公主们,说是有着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结果这些公主竟因见何殊能当女帝,就生出了试图取而代之的野心,着实让沈卓暗恨不已。 他费了好大劲,才强压下想在暗地里动手,让所有试图算计他妻子儿女的人都以命赎罪的想法。 毕竟他能了解何殊的想法,杀掉那几位蠢不自知的妹妹,不算什么,可是为此让太上皇夫妻承受丧女之痛,无法释怀,就得不偿失了。 这般放她们一条生路,既为照顾太上皇夫妻的心情,同时也是一种非常严苛的惩罚。 让她们彻底失去大安皇族公主的身份,远赴海外陌生的海岛,在人生地不熟,风俗和语言习惯也大不相同,无人庇护的地方求生,对她们而言,可能比直接杀了她们还痛苦。 而沈卓的这番发自本心地回答,也确实让何殊感到舒心不少,抛开心中的那点自我怀疑。 何殊不想成为一个心中只有算计,做一切决定,都从利益角度出发,为维护自身地位与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 虽然这辈子的出身经历,没有给她留下可选择的机会,被迫走上这条几乎时刻都在算计与权衡的路,但她依旧不想放弃自己在前世所奉行的三观原则。 ‘问题参汤’一案的具体细节并未公布出去,所以外面的人只当这是一场被及时发现的谋逆之案。 不仅其他涉案人员都被重处,太上皇还亲自下旨将自己的四个女儿都判处死刑、除族地重罚,也让朝野上下的人,都深受震撼。 有心之人都可从中看出,太上皇对女帝的绝对维护态度,再次巩固了何殊在朝野上下的声望与威严。 其他公主看得更清楚,无论是宫中仅剩的几位没有掺和到这桩案件中的公主,还是在京外的几位年长的公主,连依旧处于圈禁状态中的四公主在内。 这让她们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她们心中的那位好说话的父皇,还是一位帝王,在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是大非面前,她们这些公主犯下大罪,她们的父皇也不会手软。 得知消息后,四公主隐约猜到一些真相,毕竟她在得知所谓的‘太子皇弟’,实则是位太女的真相时,也很受刺激。 就那么一个比她还小好几岁,排行比她还靠后一位的妹妹,不仅从小就能得到她们父皇的悉心培养,还在姐妹中享有无人能比的超然地位,先被立为太子,后来还早早地就当上女帝。 可是她被圈禁在这么一处吃喝不愁,除了不得自由,甚至还能收到每期公开邸报,知道京城内外所期所盛传的热门消息的皇庄上,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无济于事。 毕竟她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的状态,为此愤愤不平的恼恨了一段时间后,只得就此揭过,不再去想那些,继续变着法地给自己找乐子,打发这漫长而又枯燥的日子。 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这种被圈禁的生活过得很难受,四公主也舍不得死。 所以她在看到连八公主在内的几位公主的下场后,十分庆幸自己一直处于被圈禁的状态,就算她此前也曾心中不平,也没有机会做些什么。 因为四公主心里清楚,她若能有机会,难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掺和一脚。 同时,这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就算女帝也是女儿,但是女儿与女儿是不同的。 为了那位早早就被选定为继承人的女儿,她们那位素来宠爱女儿的父皇,甚至可以放弃所有会给女帝带去威胁的其他女儿的事实。 二公主与三公主是在回京的途中,收到这个让她们大为吃惊的消息,她们两家聚到一起,打算一道回京参加小公主与小皇子的满月宴。 “我的天哪,这是谁给她们的胆子?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敢合起伙的行谋逆之举?” 且不说那三个感情不算深的庶妹,看到自己嫡亲的妹妹,也在被处死刑的‘谋逆’之列,二公主心疼万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只觉得这事实在荒唐。 但她心里清楚,能让她们的父皇如此动怒,不惜亲自下旨杀掉四个女儿的事,肯定是件大事,这里边不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或冤屈。 只是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才短短数年不见,她印象中的那位听话懂事,还很努力上进的嫡亲妹妹,怎么就变了,还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图谋。 三公主也为这个消息感到大受震惊,但她很快就已恢复冷静。 “很明显,是欲壑难填的野心,给了他们胆量,看来这里面的真相,可能比公开出来的这些更为严重。” 要不然,她们的父皇再怎么动怒,也不可能直接下旨连诛四个亲女儿,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位嫡女,向来宠爱八公主的太后竟然没有出面。 听到三公主的话,二公主的眼泪瞬间断流,不敢置信地盯着对方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只是谋逆,难不成小八她们还敢弑君?”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难掩错愕的瞳孔微缩,被自己的话给吓得失神,三公主却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很有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父皇会何会有这般反应,我们都知道,这大安的江山若没了陛下这根擎天之柱,将会是什么局面,我们这一大家子,若没了陛下,又将落得个什么下场。” 可惜那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们,显然都不知道,才敢做出这种恶行。 二公主闻言,心中忍不住发寒,喃声道。 “她们怎么敢?她们怎么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恶行?陛下对我等姐妹素来是照顾有加,是了,女子生产,向来凶险,他们肯定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下手,才会在这种时候曝出此案。” 三公主也想到了这点,满脸冷意的点头道。 “这些人真是又蠢又毒又坏,死得都不冤,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陛下的身体情况,希望这些人没能伤害到陛下。”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为八公主身死的消息感到心疼与遗憾,二公主迅速抹干眼泪。 “不错,她们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我伤心,只希望陛下一切安好,千万不要被伤到。” 三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们加快行程,争取早日回京吧,回去后,应该就能知道这桩案子的具体情况。”,. 第233章 女帝番外十六 在小公主与小皇子即将满月前夕,何殊终于收到期盼已久的前线快报,夷北军与卫西军将计就计,布下疑阵,在曾大败过赤罗大军的地方搞出莫大声势,误导对方。 实则却在另一个方位,悄然用各种陷阱工事布下天罗地网,将打着出其不意的目标,试图突袭大安的大罗前锋精锐大军都给直接坑杀。 因朝廷有言在先,不必与这种凶残的敌人讲什么仁义,只需全力灭敌,怀着要在功劳碑上当英雄,不愿在陵园当烈士的决心,将士们纷纷爆发出空前强大的战斗力。 所以赤罗大军所派出的二十余万担任突袭任务的将士,能活着逃回的寥寥无几。 随着逃回的这些人纷纷将大安将士形容成不可战胜的雄狮,并带回有着‘赤罗之鹰’之誉的前锋大将已经战亡的噩耗,余下的赤罗将士瞬间门士气大降,军中人心涣散。 正当人数更多的赤罗大军主力部队感到进退两难,仍在为是否要赶紧前去支援,还是赶紧撤退争执不下时,再次收到二十余万前锋大军全都被大安军坑杀,一个活口不留的噩耗。 随着这个消息在短时间门内,就被传遍整个赤罗大军营地,当天夜里,就有不少将士选择当逃兵,大安军的残暴让他们被吓得心惊胆战。 毕竟他们赤罗大军虽然凶名在外,但在征战四方时,也不至于凶残到直接将敌人全都彻底灭杀。 据那些好不容易才能侥幸逃生,被吓破胆子的同伴形容,大安军的将士看到他们这些人,纷纷两眼放光,爆发出让人无法抵挡的战斗力,一心要杀他们,根本不给他们留下任何逃生机会。 那种感觉,有些类似他们仿佛是主动送上门的大肥羊,让大安军的将士们都争抢着要宰了他们吃肉。 部分坚持要全力出击,与大安军决一死战,叫嚣着要为前锋大军报仇的赤罗大将们,在听说一夜过去,他们手下的将士逃跑一大批后,皆愤怒不已,下令要加强戒备,严防并重罚想当逃兵的将士。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不仅让另外一部分建议撤退,好保全实力的赤罗将军们更加坚定了想要撤退的决心。 剩下那些在一夜醒来后,发现同伴逃跑了的士兵们,更是战意全无,只懊恼自己反应不够迅速,没有一起逃跑。 听说他们有些将领执意要出击,率他们去与大安将士决一死战,许多将士都因此而生出怨愤之情。 可以说,原本斗志昂扬,发誓要踏平东方的大安国,扬其赤罗帝国之威的赤罗大军,如今是大半人马都已变得士气消沉、战意全无。 等到已经起内讧的赤罗大军再次启程时,再看不出之前那所向披靡的强大斗志,任凭那些将领软硬兼施的试图鼓舞士气,都无济于事。 等到打头的侦察队仓皇失措地传回大安军已然奔袭而来的消息时,赤罗大军更是在瞬间门乱作一团,有些将士不顾上面‘格杀勿论’的威胁,也要转身逃跑。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携带有威力最强大的武器,战力最强的二十多万精锐骑兵都已全军覆没,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全都对手杀光。 他们这些被临时强征入军的普通士兵,在后面充人数,帮忙摇旗助威,等到征战经验丰富的精锐大军扫荡过境,取得绝对胜利后,跟着捡便宜还行,实际上没什么战斗能力。 大安军没有选择守在刚让他们取得大胜的战场,也就是他们继续东征的必经之地,而是选择主动出击的消息,让毫无准备的赤罗将领们都感到有些无措。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赤罗大军在过去不断南征北伐的光辉岁月中,从来只有不断袭击对手的经验,让对手被迫应战或是投降的经历,没什么被人主动打上门的经验。 这让某些原本还保持中立的将领,也做出想要避开,不与大安军正面迎战的决定。 可是那些为此感到勃然大怒,坚持认为他们的神主不容亵渎,赤罗帝国的威严不容挑衅,大安军罪不容赦的将领们,仍然一意孤行地坚持要战。 因这些将领之间门的分歧与内讧,没等这些临时选点驻扎下来的赤罗大军上下,做好全面应战方面的布置与准备,大安军就已杀到。 与赤罗大军的将领预料得不同,大安军并没有与他们打战的准备,抵达附近后,直接用射程远到超出他们预料的大炮,对他们营地实施毫不留情地轰炸。 威力强大的炮/弹杀伤力很大,很快就让赤罗大军的将士伤亡惨重,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种大炮,不断向前推进,仍在持续对他们进行大轰炸。 使得赤罗大军驻地内的人马彻底乱成一团,任凭那些主战的将领们喊破喉咙,高声威胁,也根本无人顾得上去阻拦或击杀那些趁机逃跑的将士。 大安军的将士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现身,对他们发起攻击时,这些侥幸在轰炸中幸存的赤罗将士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收割了人头。 这种可以彻底放开手脚的杀/戮,让大安的将士们都杀红了眼。 他们所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让这批赤罗将士们,也体会到侥幸逃回的那些前锋成员所感受过的惊恐与致命威胁。 随着最后一位还在嚷嚷着让手下将士赶紧冲杀的赤罗将领,被恨他要求自己去送死的手下给刺杀,剩下那些赤罗将士都在争相逃跑撤退。 惦记要拿他们的项上人头为自己添功勋的大安将士们,又岂会就此罢休,一路追着他们打,一直打到朝廷在早前就已划好线的区域。 号称百万,实则也有八十万左右的赤罗大军,一路东征时有多耀武扬威,逃跑时就有多狼狈,连见势不妙,最先逃跑的那些将士在内,最后成功逃走的不到二十万。 经此一役,赤罗大军的不败神话,可谓是彻底被大安打破,大安帝国踩着赤罗帝国用多年的征战闯下的声威,成功扬名全世界。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大安人,虽然看上去不算多么高大健壮,却成为让所有种族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随着大安虽然拥有可以碾压赤罗大军的强大实力,此前却是一直声名不显,不喜征战,不曾仗势入侵周围邻国的消息,也随之传了出去。 这让异域的许多国家和人们都意识到,这应该是个虽然强大,却很和善的国家与民族,纷纷开始派遣使来大安帝表达出想要建交结盟的意思。 也有许多商人通过不同途径来到大安,大安的船队,早将被打上大安标记的大量产品远销全世界。 而那些带有东方神秘色彩的产品,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极为畅销的珍品。 此前出于对大安这个东方神秘帝国的不了解,再加上路途遥远,没什么商人敢直接前来大安境内,与大安做交易。 随着大安这次彻底名扬海外,还给世人留下一个非常可靠的好印象,前来大安的异域人,明显增多。 对于这些来自异域的人,何殊早早地就已提前让人做好‘迎接’准备。 只是这种迎接有些特殊,所有试图进入大安境内的异域人,都需停在大安的指定地点接受检查并隔离数日,确保他们不得将外来有害物种与疾病带入大安境内。 当然,负责招待这些人的大安官吏与工作人员,对这些客人都很客气,而且是对所有来自异域的人都一视同仁,不分海路与陆路。 随着大安顺利接手赤罗大军仓惶逃离后,留下的大片已被他们侵占的地盘,除了已经正式投诚,纳入大安版图的草原外,大安疆域再次扩张出五个省。 因那五省境内的人口,已被赤罗给祸害得十室九空,大安直接往那里迁去的上千万人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对何殊而言,边境大军对战赤罗大军的捷报,可谓是她收到的最好,让她最满意的满月贺礼。 在即将临产的紧要关头,差点被人暗算的那点郁气,也在此刻彻底消失。 为免她们这些剩下的姐妹之间门生嫌隙,也为警告她们,正宁帝夫妻没有对其他公主隐瞒八公主等人所犯下的弑君之罪。 得知何殊是在已经发生,即将生孩子的紧要关对,差点被一直等着这个关键时机的八公主等人给害了,已回京的二公主与三公主都惊怒不已。 她们两人都生过孩子,深知女子在那个关键时刻,有多痛苦,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可是她们的亲妹妹,竟在选在那种关键时刻动手,想要置对她们有大恩的至亲手足于死地,而且还是多达四位妹妹共谋。 这个事件的恶劣程度,不仅二公主没有想到,三公主也为此深感震惊。 “母后,八皇妹她……” 二公主的话未说完,太后就已经冷声回道。 “什么八皇妹,你们记住,她们不仅死了,而且已被除族,以后再也不要提起。” 二公主与三公主赶紧应下,太后这才脸色稍霁。 “这大喜的日子,本宫本不欲和你们提起这些晦气事,不过你们也确实有必要知道一些,希望你们都能引以为戒,万万不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三公主语气坚定地回道,“母后放心,儿臣早就知道自己能有今日,不仅有您与父皇的成全,还有陛下的支持,所以儿臣一直对陛下心存感激,绝无二心,这一切,都与陛下是何性别无关。” 二公主也在随后表态道,“母后是知道的,儿臣虽然嘴快了些,好奇心也重了些,但是对陛下,儿臣心服口服,也知道她这些年的不易,很感激她对我们的照顾。” 听得出二人的诚意,太后这才满意地点头。 “你们几个大的应该知道,实在不是本宫与你们的父皇偏心,若说当初选陛下充作男儿,还能说是运气,那么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却已经证明,是我们这一大家子,只有陛下一人能撑得起这片天,当年的那个选择,或许就是天意。” 二公主与三公主都深以为然地表示赞成,早在她们知道何殊的身份真相后,她们就曾在私下里想过这些。 得出的结论也是这个,除了天意,实在没法解释这一切。 换她们其他姐妹中的任一个,都不可能做到这般,不仅没有将大安的江山败掉,还辅助她们的父皇,将江山打理得如此兴盛。 她们常在京外行走,到过大安境内的多地,可谓是亲眼见证了那些百姓们的生活变化,城镇与乡村中所发生的种种变化。 那一切都让她们深感与有荣焉的同时,也让她们对何殊治理这江山社稷的能力,深感钦佩,丝毫没有敢与对方较高下的想法。 在她们看来,那些不惜抛却良知,想要试图取而代之的跳梁小丑,可以说是不知者无畏,又蠢又毒,死不足惜。,. 第234章 女帝番外十七 活了两辈子,首次结婚生孩当妈,何殊着实有些头大,不过她每天都会在日理万机之余,尽量抽出时间亲自陪伴一下两个孩子。 只是与沈卓这位当爹的相比,她在孩子身上付出的时间与精力都少了许多。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本的大安就是个幅员辽阔的大国,随着大安的版图在近十年中,可谓是一再扩增,也为朝廷新增了大量工作。 地方官员的人事任免、农牧业的发展、基础建设与军防布置等等,都需何殊与朝廷相关各部进行协商,及时做出合理安排,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当她与沈卓都忙于政务时,还有正宁帝与太后可以帮忙照看两个孩子,随着常翎儿到了年岁,进入宫学就读后,正宁帝夫妻本就感到寂寞了不少。 小公主与小皇子的出生,正好让二人找到新的寄托,可谓是将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亲自照看两个孩子的事情上。 何殊怀孕生孩期间所经历过的种种不便与痛苦,尤其是最后所遭遇的凶险,沈卓都看在眼里,并为之感到后怕不已。 所以他已步三驸马的后尘,选择私下里服药绝育,何殊知道这件事后,为了让一直怀着矛盾心理,更多的是担心她会再次有孕的正宁帝夫妻安心,没有隐瞒。 知道这一对儿女可能就是何殊夫妻仅有的孩子,在照顾他们的事情上,正宁帝与太后尤为谨慎与小心,生怕出半点差错。 承华六年,两个孩子年满三周岁时,正式起名上玉牒,何殊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正宁帝的建议,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将女儿起名为何明瑜,儿子起名为何明瑄。 因关系到自身,沈卓当初只是委婉的提醒她,若在起名一事上,就显露出她的某些私心打算,容易引起朝臣们的排斥与反对。 何殊自己后来也发现,用姓氏剥夺另一个孩子的继位权的做法,确实存在不妥,或者说是可能会留下很多隐患。 所以她才放弃拖着不给两个孩子起大名的打算,甚至在选继承人的事情上,她也有了新想法,将来可以摒弃性别因素,择优录取。 而此时的大安,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可以称得上是声威显赫,万国来贡的□□上国。 这种史无前例的强盛地位,让大安朝廷与百姓都深感骄傲。 何殊却坚持拒绝当所谓的□□上国,也就是宗主国,接受那些异邦的朝贡,而是主动提出可以平等的身份建交。 这个决定让朝堂上的重臣们都深感不解,在他们看来,若是宫里早就打着兼并大安周围的某些小国的主意,才会拒绝对方的朝贡也就算了。 可是随着大安将与自家相邻的那些小国,都相继并入大安版图,现在来的这些,都是与大安相隔甚远的异国。 他们愿意向大安称臣纳贡,当大安的藩属国,乃是扬大安国威,进一步增强大安的影响力,确定大安的老大地位的大好机会。 面对种种质疑,何殊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直接让人宣读了一份英宗时期,大安接受周围那些邻国的主动称臣纳贡后,那些藩属国每年进贡的贡品价值,与朝廷给的回礼记录。 看到那些令人深感触目惊心的数据,那些恨不得让大安成为世界各国的宗主国们,都有种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的感觉。 按照英宗朝时,每次溢价高估各国呈上的贡品价值,以十几二十几倍的回礼,还赐予藩属国的使团享有免税资格,让他们能以十分优惠的价格,从大安带走大批货物。 这种操作不仅会给大安国库增加大量支出,还会极大的减少大安朝廷的收入。 受何殊的某些观念影响,哪怕现在的大安可以说是富得流油,大臣们奉行的却都是只进不出的原则。 他们时常为了能给自家多争取些经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在私下里手段百出,又怎愿意为了当‘上国’,将大安国库中归朝廷所有的钱货,凭白送给那些陌生的异国。 所以那些大臣们迅速转变口风,一致认为大安不需要用给别国当宗主国的名声锦上添花,只需与那些态度友好的国家平等建交,平等交易即可。 自此算是确立了大安与其他各国来往的基调,就是绝对不做当冤大头的赔本生意。 这让某些特盘算着说些恭维话,送上一些空有噱头,却不实惠的礼物,就想从财大气粗的大安朝廷获取丰厚回报的人,都没能如愿。 从此以后,这种打着空手套白狠的主意,想来大安占便宜的异邦使者,逐渐消失,剩下的都是愿意抱着诚意,与大安正式建交,以平等关系往来交易的友邦。 鸿胪寺上下的官吏们,更是凭此练就出一身识人本事,只需与那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使者多交谈几句,就能弄清楚他们来大安的目的,知道该如何应对。 并逐步形成大安外交官员们代代相传的独特经验与风格,让后世人都对这段历史感到津津乐道。 正宁帝对此深感欣慰,“还是皇儿厉害,没给那些家伙留下可以占便宜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大国威严嘛,像英宗朝的那种朝贡,名义上是藩属在向大安朝贡,实际上相当于是大安在向他们朝贡,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想到他爹当年为了维护所谓大国颜面,送出去的那些财货,给那些藩属国提供的大量恩惠,正宁帝就觉心疼。 何殊当然知道他在想在什么,笑着安抚道。 “父皇实在不必再为那些过往感到介怀,反正当年在英宗手上占足便宜的那些,现在基本都已成为我们大安的版图,您也可以解气了。” 正宁帝一想,发现事实还真是如此,笑着点头道。 “皇儿说得对,还真是这样,连人家地盘都变成咱家的了,还真没要再跟他们计较那些。” 承华八年,大安再次收到一个友邦的求助,请求大安派军帮他们打击日益猖狂的海盗,何殊没有拒绝。 结果时隔两个月后,她便收到最新传回的急报,竟是那个岛国不仅不愿按约支付水师出兵的报酬,甚至不给水师提供最基础的物资保障。 而大安水师在打海盗期间,自己出钱在当地采购物资时,还遭遇被恶意涨价的待遇。 这让何殊勃然大怒,一边下旨让水师直接夺岛,将该岛国变成大安出兵的报酬,一边在公开邸报上斥责对方的背信弃义,公开大安对这等恶行零容忍的态度与报复。 随着打完海盗的水师舰队,汇合奉令赶来支援的其他水师舰队,一起调头攻打这个背信弃义在前的岛国,岛国中的那些自认已经很了解大安文化的国家上层,都有些懵。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安帝国竟然选择与他们这等小国较真,一言不合,就直接调头攻打他们。 随着大安在短时间内,就将大安攻打这个岛国的前因后果公布于众,没人同情他们的遭遇,更加没人愿意援助他们。 大安在海外再添一座新岛,也就是一处新的落脚点的同时,也让大安再次扬名海外。 让所有人都能从中看出大安的不好惹,敢在大安面前耍心眼,将会变得一无所有的事实。 这种有仇有怨当场报的做法,也自此成为大安将士身上的一种风格,毕竟这种可以即时快意恩仇,一点都不受憋屈的滋味实在太爽。 “陛下,这件事虽是对方理亏在先,可我们大安毕竟是个大国,理应有大国风范,就这么直接将对方灭国,难免会给外人留下我们大安仗势欺人,动辄夺人宗庙社稷的话柄啊。” 听到这位老臣的劝告,何殊淡淡笑道。 “那又如何?现在谁还不知道我大安拥有夺人宗庙社稷的实力?” 各国肯定早就知道,只是大安通过这次的事件,又给大家都加深了一下印象而已。 “可是这般长此久往,恐会让我们大安在外留下类似那赤罗帝国般的恶名哪。” 何殊不以为意的回道,“朕想要的大国风范,就是无人敢欺,区区小国就敢企图仗弱欺我大安,朕怎能容它?” 说完,何殊直接拂袖而去,对方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对她而言,还是实惠更重要。 晚上回去看望两个孩子时,见到沈卓,无意间聊起这个话题,何殊直接问道。 “依你之见,是所谓的大国风范更重要,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重要?” 沈卓笑着回道,“臣觉得,应当是大国口碑更重要,随着陛下直接在公开邸报上讲明前因后果,只要是有分辨能力之人,都该知道该做何选择。” 为了维护所谓的大国风范而吃哑巴亏,不仅不是何殊的风格,沈卓也也对此嗤之以鼻。 他最清楚何殊的某些理念,也知道那个岛国的毁约弃信之举,将会给大安在日后与其他友邦往来时,留下的诸多隐患,所以沈卓十分支持何殊的决定。,. 第235章 女帝番外十八 承华九年,何殊期待已久的红薯,终于被船队给带了回来,有了这种无地不宜种植的高产作物,不仅能为百姓解决温饱问题,对于养殖业的发展,也极有帮助。 大安早在何殊的规划下,在全国各个区域精心选址建设大型粮仓,仓储大量粮食,方便各地在遭遇灾害天气时,就近赈济百姓。 仓中粮食的进出库管理非常严格,朝廷还会不定期的派人巡视抽查仓中粮食存储状态,一旦被发现问题,所有涉事官吏都将会受到严惩。 何殊早就有计划的在大安境内推行信誉制,所有百姓与官吏犯事后,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子女后代的入学与考官资格。 而且她在对大安的海岸线设卡,在边境斥重资修筑城墙后,还专门设置了多处海关与边境关口。 严查从所有关口进出的人与货物,既为防止贪官污吏与其家人试图通过关口,将资产转移到境外,也为防止想要入境的人,从境外带回不好的疾病与有害动植物。 朝廷为官吏提供的福利待遇本就较为优渥,冒着丢官去职的风险去行贪赃枉法之举,不仅很有可能会断送掉自身的前程,子女后辈也将受牵连,实在不划算。 何况朝廷这些年来,一直实施的都是父祖辈犯下贪污受贿之罪,不能如数交上赃款,需由其子女后辈代代偿还,直至彻底还清的原则。 这些规则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官吏起到约束作用,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有朝廷在境内各地设置的建言箱,与何殊派遣的巡视组在,那些怀着侥幸心理的贪官污吏们即便能得逞一时,也无法得意一世。 这些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新贵大族的诞生,毕竟按照朝廷的制度,所有登记在同一个户籍簿中的人,一旦有人被查处,其他人首先会受株连。 当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的风险大过所得利益时,不用朝廷强制出手,那种同心协力一致对外,让宗族势力凌驾于国法之上的宗族现象,也逐渐消失。 不过姓氏宗族文化,乃是大安民族文化的根本组成部分,并不会因此而消亡。 只是宗族对族人的权威与约束力大降,过去那种动辄用族规私自处置族人,或是侵占同族财产的常见现象,都因此而大幅减少,或者说是消失。 因为这些宗族势力若想坚持享有从前的那些权力,就需承担族中有人犯事,就会被株连全族人的信誉,子女后辈的前程都将受影响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在族中势大的人家,越是不敢与全族风险共担。 承华十三年,沈继川夫妻相继离世,两位老人都已年过七旬,能活到古稀之龄,算是少有的高寿,沈卓虽然伤心,但也想得开。 对他而言,现实中的祖父母能平安活到如此高龄,已是意外之喜,且是得益于宫里的特别照顾。 在二老生命的最后几年中,大半时间都住在皇家疗养院中,接受太医们的精心治疗与调理。 所以二老的晚年过得还算舒心,没怎么遭受病痛的折磨,走时也很安详,这对沈卓而言,也是一个莫大的欣慰。 何殊身至尊的女帝,肯定不便以孙媳的身份去为二老送终,已经年满十周岁的何明瑜和何明瑄,都以曾孙的身份参加二老的葬礼。 两个孩子虽然养在宫中,但是何殊不仅没让他们因身份方面的关系疏远父族,还让他们抽时间去看望与陪伴二老。 沈卓当上皇夫后,并没有因此的提携他的亲族,所以沈家一直人事简单,没有出现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象。 甚至连沈卓自己,也是按部就班的凭政绩逐步升迁,没像宗室王公与朝中大臣们担心的那样,靠着皇夫身份一步登天。 而他多年如一日,在朝堂上态度坚定地支持何殊的一切政见,只忠于职守,不揽权、不笼络门人势力的表现,不仅让外人看清他的为人,也为两个孩子做出很好的榜样。 所以两个孩子虽然出身尊贵,在宫中受尽宠爱,却都没有养成不识人间疾苦,不通人情世故的骄纵性格。 毕竟何殊因自身经历,深知两个孩子若是一直生活在深宫中,不知宫外环境,不知世情,会给性格的培养留下的巨大隐患。 为此,何殊在两个孩子年满三岁后,就让派人将他们轮流带出宫,让他们在不同环境中体验生活,让他们更加深刻的认识与了解这个世界,开阔他们的眼界。 在这期间,不仅沈卓出力颇多,沈家二老也有帮忙,为两个孩子的成长提供许多帮助。 初次亲身体会到亲人去世的滋味,两个孩子十分伤心,何明瑜忍不住问何殊。 “母皇,为什么人会死呢?” 亲身经历过死亡的何殊,看着两张稚嫩的小脸,态度十分认真地回道。 “这正是我们所有人都要珍惜当下,好好学习做事,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意义的原因,因为每个人的生命有限,时间也有限,碌碌无为地虚度时光,就会辜负这短暂的人生。” 何明瑄不解地问道,“连我们在内吗?可是母皇是万寿无疆的帝王,儿臣与姐姐都是千岁殿下,不管是万寿,还是千岁,难道不是可以活很久的意思吗?” 何殊语气肯定地回道,“当然不是,能够平安健康地活到寿终正寝,便是人生幸事,七十岁之所以被称为古稀之龄,就是因为能够活到七十岁以上的人很少,包括我们,所谓万寿与千岁,都是别人对我们恭祝而已。” 尽量用他们可以听得懂的言语,为两个孩子解释了一下,激励他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时间与有限的人生后,何殊便让人找来历年的百姓平均寿命统计数据,以及历朝历代的帝王录。 用这些切实的数据给他们加深一下印象,让他们知道生命脆弱与暂,同时也为让他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纵是天天被人恭祝‘万寿无疆’的历代帝王,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宿命。 不过她回头就对沈卓讲了这件事,然后有些费解地说道。 “虽然我能理解首次面对亲人的死亡,会给他们带来的这些触动,可是以他们的年龄,怎能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沈卓苦笑着回道,“陛下莫要忘了,死亡乃是宫中忌讳,其他人怎会认真为他们解释这种事事,更何况生死一事,本就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题。” 这话提醒了何殊,在她的前世,大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还总用各种话糊弄小孩,更别说是在当下的大环境中。 何殊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所以朕让他们自行领会去了。” 得知何殊将两个孩子送去看朝廷统计的那些死亡记录与数据去了,沈卓有些无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委婉地劝道。 “以瑜儿他们的年龄,会问出万寿、千岁的问题,确实幼稚了些,可是……这么早就让他们去直面那些最真实而又残酷的统计数据,会不会……让他们受到打击?” 何殊想了一下,“可能会,不过他们在看到那些数据后,应当能够尽快走出曾祖父去世的伤心打击,朕还希望他们可以看出一个好的执政者,可以影响到数以千万,乃至万万百姓寿命,从而生出一些使命感与同理心。” 英宗朝时,早些年的频繁征战,让大安将士死伤惨重,繁重的苛捐杂税本就让百姓们不堪重负。 不时出现的那些天灾的,更加让许多百姓民不聊生,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出头,这里边还没算上许多早夭,没有上户籍婴幼儿。 正宁帝登基后,经过这三十年的励精图治与休养生息,在大安总人口翻倍,增长到一亿多的同时,人均寿命也增加到四十左右的样子。 在何殊看来,这依旧是个很低的数值,但是翻开对比那些数据记录,就能发现,那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超高数据。 知道何殊这番用心,沈卓边为她按摩边温声劝道。 “无论是对国事,还是在继承人的培养方面,陛下这些年来,说是已经殚思竭虑也不为过,两个孩子无论是在学识经验,还是思想与眼界的方面,都已远超同龄人,您实在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何殊闻言,叹了口气道,“朕也知道这样不好,有拔苗助长之嫌,可是大安的江山重担如此沉重,朕能保证自己在位时,可以尽力而为,却无法保证我们的继承人能做得怎样,就想在他们身上多用些力。” “从为臣的立场上考虑,臣很敬佩陛下所思所虑的这些,可是作为孩子的父亲,臣希望陛下可以对他们稍放松些,一代人管一代事,有陛下为大安江山打下的基础,如今的大安说是人才辈出也不为过。” 因何殊早年大力发展的教育政策,已经开始逐渐开始显露成效,所培养出的大批新生代人才,逐步在朝野上下崭露头角,已为如今的朝廷打下厚实的基础。 如此一来,就算继承人的能力稍有不足,只要不是那等实在蠢笨的糊涂之辈,大安江山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出不了大差错,沦落到‘他’在梦中所经历的那种境地。 何况他们的两个孩子在何殊的精心规划,他的悉心教导下,都成长得十分优秀。 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他们将来的能力水平如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心智清明,应该不至于在长大后变得特别昏庸怯弱无能。 何殊对这些也有数,但她做事,向来奉行的不做则已,做了就想尽职尽责的求好,不过她也知道沈卓说得有理。 “好吧,我会尽量调整一下心态。” 此时的沈卓与何殊都不会想到,某些人与事的未来发展走向,会从另外的角度,偏离他们当下所思所虑的这些。,. 第236章 女帝番外十九 那些可以充分展现生命的脆弱与短暂的数据,确实让两个孩子颇受触动。 在何殊的精心安排,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的人的精心教导之下,两个孩子早已具备独立思考能力。 何明瑜在看到那些数据后,又派人找来与历朝历代历年的人口增长与减少数据,以及与之相对应的粮食产量等数据。 将历年的相关数据进行相互印证后,从中发现朝廷政策、当政官员、粮食产量与战争等因素,能给人口与的增长与减少带来的直接影响。 而一个国家的大环境好坏,与执政的皇帝、朝臣,有着直接关系。 这个由她亲自得出的认知,让何明瑜对自己的母亲与祖父生出由衷地敬佩,因为她能从那些数据记录中,看到大安在近三十年内逐步发生的各种变化。 也能从中看出,幸有她祖父正宁帝继位后的励精图治,她母亲继位后的发扬壮大,才让大安在各方面都能得到正面提升,取得这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这种认知,比她从小就听身边人在提起她祖父与母皇时,那些不吝赞誉的称颂,来得更为深刻,触动也更深。 所以颇为受教的何明瑜在看完这些后,主动写下一份文章,表达自己从中获得的感想,并且立志要在将来做一位也能继续祖父与母皇的理念,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谋福祉的人。 看到这么一份文章,何殊虽然心里知道这孩子还小,现在所思所想的这些,在将来未必会作数,也忍不住为女儿的表现深感欣慰。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何明瑄,前两年不时去疗养院陪伴曾祖父或曾祖母时,他就知道好医术与好的医疗条件,可以为病人解除病痛,乃至延长寿命的事。 看到何殊让人为他准备的那些数据资料后,他提出要看一些与医疗相关的数据。 但他所能看到的大多都是近三十年的一些统计数据,也就是在他的祖父正宁帝登基继位后,朝廷才开始有目的系统统计大安全国的大夫人数,各地区的大夫分布数量,以及药材产地、产量等方面的数据。 即便如此,正宁朝前五年的数据也相对较为模糊,不似后来,相关数据都统计得越来越详细,甚至还将大夫纳入朝廷的官员体系,给他们提供按水平考品级,享受相应品阶官身待遇的机会。 在正宁朝之前,与之相关的信息都很少,只偶尔会有一个大概的估算,或是在发生瘟/疫之际,将参与抗疫的大夫身份与能力表现,相对较为仔细地记上一笔。 这些现象让何明瑄认为,虽然与之前的历代帝王相比,他的祖父与母皇已经算是相当重视医疗的皇帝,可是医疗与大安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甚至还关系到人们寿命,现有的重视力度还不够,应该更加重视才对。 听到小儿子找到她说出的这番话,何殊心中欣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温和地问道。 “朕与你祖父不仅大力提升大夫们的地位,还将他们纳入朝廷的官员体系,统一管理与规范大夫们的治疗,帮助他们提升医术水平,皇儿觉得,这样做的还不足?” 何明瑄绷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地回道。 “儿臣认为,相较于我们大安现有的人口数量,大安的大夫数量还不够多,在村庄里生活时,儿臣就曾有所体会,山村地处偏僻之地,村中百姓就医不便,没有生病就要请大夫帮忙治疗的想法,儿臣觉得,这也是我们大安百姓的人均寿命,会如此短的一个重要因素。” 身为皇帝,何殊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些山村中的百姓住得很分散,道路交通不便方面,以及乡村留不住水平高的好大夫等因素。 朝廷一直在努力改善这种局面,也制定了不少相应的政策,例如派城镇中的百姓定期下乡义诊,通过优惠政策,吸引并大力培养数量更多的大夫等。 只是连她前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都无法从根本上彻底解决的一些社会现实问题,何殊这辈子也没信心一定能解决,能做的只有尽量改善。 好在有一点,现在的古医文化在她的大力扶持下,不仅发展得十分兴盛,还有得到许多发展,这让何殊从中看到了某些希望。 毕竟传统古医可不需要繁多的检查设备,不需要大的资本投入,她要做的是保护好古医传承,像禁断肠草那样,让古医也成为百姓代代相传的信仰。 “皇儿所说的这些,都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得到根本性改变的事,皇儿有什么想法?” 何明瑄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母皇,儿臣想要学习医术,儿臣现在也没有办法,不过儿臣觉得,也许当儿臣亲自了解过这个行业后,会从中得到想法,医疗可以救活很多有机会活下去的人,真的很重要。” “皇儿想要了解这方面的信息,朕可以让人帮你收集相关方面的信息,包括惠医署上下的官员们的想法,皇儿何必要亲自学医?” 听到何殊的话,何明瑄犹豫一下,还是语气坚定地再次表态道。 “母皇,儿臣提出要学医,还有儿臣自己对医术感兴趣的原因,儿臣想要习得一身最精湛的医术,将来既能救民,还能在自己的亲人有需要时,用得上。” 这份赤子之心,实在令人动容,何殊微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皇儿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不过对于你想学医术的事,母皇需要与你父皇商量一下,因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一件将会关系到你的未来前程的大事,你也需要经过慎重的思考,再做决定。” 何明瑄若去学医,她就需面对早早就失去选择机会,只能全心全意培养何明瑜这位仅存的种子选子的现实。 虽然这与她最初的决定不谋而合,说是称了心意也不为过,何况何明瑜目前的表现也确实很优秀,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只是何殊这心里又难免会对这个既定的结果感到忐忑,毕竟事关大安这万里江山的继承人,实在是关系重大,不容有什么差错。 对于这种不仅事关他们的儿女,还关系到大安江山社稷的事,何殊当然不会瞒着沈卓。 而她只跟沈卓稍提了一下这件事,对方就能迅速领会到她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 “在臣看来,陛下为培养与选择继承人的事,已经竭尽全力,做好能做的一切,既然如今是两个孩子自己提前做出选择,陛下坦然接受便是,实在不必这般患得患失,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万无一失,就算将来有变化,肯定还会有新的解决办法。” 想想梦中的‘他’,从头到尾就只有养子一个选择,死前将江山托付给对方,只感到解脱,哪里顾得上死后的事? 所以沈卓对这件事,向来都很洒脱,哪怕关系到他这一双儿女的前程未来,他也没怎么上心,他更心疼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压力极大的妻子。 按照他的想法,就是他们两人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没有辜负命运赋予他们的那段玄奇经历,就算是无愧于天地。 何殊也知道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 “可能是‘梦中’的那些经历,给朕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吧,总担心会因自己选择继承人不当,就让这大安江山沦落到那等凄惨境地,毁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创下的大好基业,” 沈卓温声安抚道,“不会,只要陛下好好保重身体,活到高寿,一切都好说。” 何殊听到这话,瞬间领会到对方话中的深意,心情也随之变得平静下来。 “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可以活到高寿,就能面对将来的一切未知与变故。” 不用非要占着皇位,只要他们活得够久,就算他们的儿女将来不堪大任,还有将来的孙子孙女。 若孙子孙女们也不行,退一万步讲,还有那些姐妹的儿女可供选择,她确实不必早早地就在这件事情上太过耗神。 夫妻二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默契后,当何明瑄再次态度坚定地表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学医时,何殊直接问道。 “那么,皇儿可知道你的这个选择,将会意味着什么吗?” 何明瑄目光清澈地看着何殊道,“儿臣知道,皇姐比儿臣更适合,儿臣绝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话,何殊很想问他是不是为了避免与自己的姐姐生嫌隙,才会选择早早地退出候选人之列。 这不是何殊多虑,本就是龙风胎的姐弟二人,从小就感情尤为和睦,随着二人逐渐长大,思想观念日趋成熟,都已逐渐明白他们姐弟之间所存在的那种无声的竞争关系。 即便两人目前尚未出现互别苗头的现象,可是以他们的心智,都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不过何殊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问题,因为无论何明瑄的答案是什么,在他已经态度坚定地做出这个选择后,她都只会选择成全。 “好吧,希望皇儿将来可以在医术一道,取得大成就,为古医传承,做出大贡献。” 何明瑄选择学医,可以拥有最好的学习资源,只要他有这个天分,愿意用心学,肯定能学得一番成就。 而他若不能坚持,或是学不出什么成果,何殊只会建议他换行,不会重新赋予他皇位继承人的身份。 哪怕何明瑄现在还是一个年仅十周岁的孩子,可能思想还不够成熟,不知道自己放弃的到底是什么。,. 第237章 女帝番外二十 承华十八年,何明瑜和何明瑄十五周岁,姐弟一人隐姓埋名,通过大招录入仕,成为九品小官。 不同的是何明瑜考上的是京兆府的女官,何明瑄考的则是惠民署的医官,姐弟一人满怀着雄心壮志,对未来充满期待,何殊对这两个孩子的表现,也还算满意。 虽然太上皇与太后对他们十分宠爱,但是她对两个孩子的要求十分严格,沈卓这个当爹的虽在里面和稀泥,但他总是站在她这边。 这也就使得两个从小就很机灵的孩子,早早地就已深刻认识到,在家中几位长辈中,最该听谁的话。 被带到宫外体验生活的经历,不仅让他们熟知普通百姓的生活环境,还培养出他们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淡然处之的心态。 以普通人的身份入职后,很快就能适应环境,与上官及同僚们相处得还不错。 何殊纵然忙到日理万机,也会尽量抽时间关注两个孩子的历练情况,哪怕何明瑄已经坚定不移地走向从医之路,她依旧很关心这个孩子的成长与进步表现。 随着时光的流逝,孩子们日益长大,长辈们却是日益苍老,随着两个孩子都出宫历练,宫中再次变得冷清下来。 剩下的几位公主早已相继出嫁,将各自的母妃接出宫奉养,没有孩子傍身的太妃们也已选择出宫做事,宫中主位早就只剩正宁帝夫妻与何殊夫妻。 相继被送到宫中抚养的常翎儿等孩子,也在长大后出宫,如今连何明瑜姐弟也离开,正宁帝夫妻的生活也再次变得寂寞起来。 已经人到中年的何殊见此情景,只好建议道。 “这宫中日子确实寂寞了些,父皇与母后出宫去吧,在身份上做好伪装,京中繁华,你们可以去看戏、听说书,去观看鞠球比赛,还可多结识些同龄人,可以过得更充实些。” 这个建议让两人都有些心动,太后早已将自己负责的宫中产业交了出去,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也曾不止一次的陪何明瑜姐弟出宫体验民间生活,他们都很享受宫外的生活。 只是看着何殊,正宁帝有些迟疑。 “可是这样一来,这宫中就只剩下你与沈卓了。” 何殊知道对方在不放心什么,笑着安抚道,“父皇不必顾虑我们,我们每天忙得连侍奉一老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去多想?” 正宁帝也知道她说得的是实情,有些感慨地点头道。 “好吧,真希望孩子们争气些,可以早日接过这副重担,帮皇儿分担一些,让皇儿可以轻松点。” 每每说起这些,正宁帝就忍不住感到惭愧,有这么一位可以早早地就帮他承担起这重担女儿,是他的幸运,可是与此相对应的,却是女儿从小到大都不得解脱的辛苦忙碌。 “儿臣如今正值壮年,还不急,父皇与母后身体安康,能在晚年过得轻松充实,就是儿臣最大的心愿。” 这是何殊的真心话,儿孙只有儿孙福,在沈卓的劝解下,她也认识到,他们身为父母,对孩子尽到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后,自当由孩子们为自己的未来与人生负责。 可是父母却不然,年近七旬的他们,生命已然进入倒计时,完全可以说是活一年少一年,她希望一老的晚年能过得更加充实快乐些。 将他们一直留在宫中,现已无法实现这一点,毕竟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精神需求就会变得很重要。 承华一十一年,已经升任八品医官的何明瑄大婚,娶的是他去乡下义诊时,在那里认识的一位八品女教席,名叫李青怡。 李青怡是京城附近的文山府人氏,家中虽不曾出过什么大人物,但也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官宦人家,父亲在京中当个五品官。 何明瑄在她为救自己的学生而受伤,被家人接回京接受治疗时,与其重逢,进而结缘,互许终生。 何殊派人调查,确定她的家庭不存在什么问题,又亲自找机会见过女孩,女孩本身也是个虽然善良却很有分寸,有主见,也很讲理的女孩后,才在何明瑄找她时,应下这门亲事。 次年年底,何明瑄的长女出生不久,何明瑜也有了心仪之人,对方是承华一十一年的探花,相貌出色,地方大族出身。 对于何明瑄的亲事,何殊都十分重视,更别说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继承人身份的何明瑜,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将对方的身份性格都调查了个遍。 在何明瑜找到她,跟她提起这件事时,何殊神情严肃地看着这个女儿。 “明瑜,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结亲人选需要慎之又慎,对于那杨锦浩的情况,你可曾派人详细调查与了解过那杨锦浩的出身与过往?” 何殊给对方安排得有一队暗卫人手,既为保护她的安全,也为方便她行事。 何明瑜正因向母亲提及自己的心上人感到有些羞涩,听到这放,有些愕然地回道。 “母皇,儿臣是在隐姓埋名的情况下,与杨郞情投意合,他又不是冲着儿臣的身份而来,儿臣看中是杨郞这个人,与其它无关,为何要在私下里调查他?” 在她看来,那是对心上人不信任的行为,也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玷污。 听到这番话,何殊心中一咯噔,直接说道。 “你没调查过,朕派人调查过,调查的结果是他杨家大多数族人,都已迁居慕浮岛,也就是瑞国,嫡系只余他父亲这一支留在大安,当年他家试图两面下注,却被朕给断掉他父亲苦心谋划的前程,知道这些过往后,你确定还要选他?” 听说上一辈之间还存在这样的恩怨,何明瑜的脸色微变,但她随后神情坚定地回道。 “母皇,杨郞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从他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对朝廷十分忠心,由此可见他家长辈并没有因那些过往,而对朝廷生怨,母皇若因此而否认杨郞,对他实在不公。” 何殊用上前世辛苦练习过的表情管理,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发飙,神情平淡地回道。 “既然皇儿坚持,朕也不愿那等棒打鸳鸯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照你皇弟的亲事办吧,朕会让人为你准备一份与你目前的家世身份相匹配的嫁妆。” 何明瑜惊讶地抬头,“母皇,这可是儿臣的大婚,怎可如此……?” 听到这句质句,何殊更觉心寒,直接皱眉道。 “皇儿认为自己已经到可以结束历练的时候?” 何明瑜赶紧否认,她当然知道早在何明瑄主动选择从医后,她将会拥有的前程与未来,她现已成年,原以为自己可在大婚的同时确立名分。 实在没有料到何殊不仅没有立她为太女的打算,还让她以在外历练的身份低调大婚,这个结果着实让何明瑜深受打击。 何殊可不惯她,表明自己态度后,就将这个曾被她寄予厚望的女儿打发了出去。 沈卓在听说这件事情后,也忍不住为此感到失望痛心,但他更知道这件事给何殊造成的打击之大,揽着妻子劝慰道。 “好在我们早就预料过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如今会出现这种局面,也不算意外,好在我们还年轻,还有时间。” 何殊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打算早点将这重任交接出去,与你早日退下来,过几天轻松自在的好日子,结果事到临头,这个不争气的孩子竟然给我来这一出,真是让人失望啊。” 沈卓知道,这意味着何殊已经彻底放弃何明瑄,但他并没有为女儿说话的打算,因为他也对这个女儿很失望。 识人不清,耽于儿女之情,都是执政者的大忌。 他知道何殊偏向选女儿当继承人的原因,是为巩固现有的女子权益与地位,可不是为了将何氏江山换姓。 眼看他们的女儿沉溺于感情中,失去往日的冷静与理智,提起那‘杨郞’,就是满心的维护,甚至还能在她母皇提起杨氏当年的不忠不义之举时,说出‘杨郞深明大义、杨氏无怨言’这种话。 为一个男人昏头至此,莫说何殊,沈卓也知道这个精心培养的女儿,算是废了。 当然,废的是其作为大安江山继承人的资格。 “只要能与陛下一起,对臣而言,无论在哪里,是以什么身份,每一天都能过得轻松自在。” 这是沈卓的真心话,祖父母去世后,妻子何殊就是他的全世界,一双儿女虽然也在他心中占据了一部分位置,但是这个分量,远不能与妻子相提并论。 他虽然爱护儿女,关心儿女的成长,却不会干涉儿女的选择,正因他早就从自己父母早逝一事上,看透儿女缘分深浅不可强求的事实。 对他而言,唯有相知最深的妻子,才是能与他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人。 来自沈卓的这份全心全意的支持,让何殊很受用,遭受巨大打击的心情,也因此而得以平复,坦承道。 “朕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已经派人在私下里寻了几个人,打算用他们锻炼一下她的心性,只是朕还没来得及行动而已。” 身为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女儿安排男人,哪怕此前有过类似操作经验,何殊也有些难过自己的心理关。 不过她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只是考虑到女儿的年龄问题,打算等到何明瑜年满一十周岁后,再让人行动而已。 却没料到,仅时隔不到一年,何明瑜就先一步用现实告诉她,这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有了心上人后,可以将她这个母皇都能抛到一边的那种。 说到底,还是何明瑄选择从医,让对方认为,这大安江山继承人的位置,已是非她莫属后,何明瑜的心态就逐渐发生了变化,不经意间放纵了自己,才会这么容易深陷情网,失去该有的清醒与理智。 而这,也正是何殊敏锐地从这次的事情中,发现对方的这种变化后,对其感到尤为失望与寒心的原因。,. 第238章 女帝番外二十一 承华二十九年,太后薨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何殊仍觉伤心不已,与正宁帝议定太后的谥号为孝仁贤皇后、恭德显圣皇太后。 太后的葬礼未过,受发妻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的正宁帝也随之驾崩,上谥号为圣德文和孝仁皇帝,定庙号为明宗。 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双亲,着实让何殊深受打击,可她不得不强撑着处理父母的后事,好在还有沈卓从旁协助,她才没有倒下。 毕竟她现在也已年满半百,岁月不饶人,体力远不如从前。 看着鬓角也已开始出现银丝的沈卓,何殊满心感慨地说道。 “父皇与母后尚健在时,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如今没了父母,哪怕知道这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这心里……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沈卓温声安慰道,“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责,陛下不必对臣说这种话,因陛下的努力,父皇与母后才能得以安享晚年,陛下此生忠孝两全,无愧天地,想来二老的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陛下为他们伤怀。” 二人都知道那些‘梦’中的内容,也知道若没有何殊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正宁帝夫妻与这大安将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道理都懂,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难以释怀,何殊点头道。 “若有来世,希望二老来生都能拥有一个幸福如意的美满人生吧,他们值得!” 不仅何殊这么觉得,大安的百姓也这么觉得,正宁帝夫妻的梓棺,被一同送入早就修建好的帝陵中后,大安的朝臣与百姓们这才知道,正宁帝当年只拨一万两银子修墓的事,竟然是真的。 帝后二人的合葬陵简陋到远不及一般王公大臣,乃至民间富户为长辈修建的那些陵墓,而且是曾经的厚葬之风被遏制后的那些。 更重要的是,正宁帝生前还曾留下遗诏,再次重申自己拒绝厚葬与陪葬的旨意,所以他们夫妻二人下葬时,都没有带陪葬品。 随着正宁帝驾崩,承华女帝遵照其遗诏,将其简葬的消息传出,大安百姓都深感悲痛。 这种悲痛,不是名义上的那种礼制,而是真正的举国举悲,无数百姓自发前往明帝陵祭奠,奉上一块刻有自家成员姓名的青砖或是石砖。 使得本来只是虚有帝陵的名号与规制,规模却被大幅缩减的明帝陵外层,被这种万民砖给铺了一层又一层。 因后来总有来处大安各地的百姓相继到来,这种万民砖也在持续增加,连异邦来的异域人听说后,也会跟着奉上一块砖,向这位备受称颂的伟大帝王表达敬意,令明帝陵变得越来越壮观。 何殊听说这个消息后,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这才真正对父母的离去感到释怀。 她知道与孝仁贤皇后从不掩饰她要当贤后的目标不同,正宁帝也有一颗想要当青史的留名的明君之心,或者说,有超越他爹英宗的志向。 只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那本事,才不曾将这个愿望诉之于口。 哪怕在她的辅佐下,他名义上在位的十八年中,所取得的桩桩政绩,足以让他实现这个愿望,让他成为在成就与名望上,都能全方位超越英宗的皇帝。 但是正宁帝自己总是对此感到心虚,认为自己德不配位。 可是在何殊看来,就算是她借对方之手做成的那些事,但是若非有对方愿意相信她,给她提供施展机会,配合她的种种安排,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做成那些事。 所以那些功绩与成就,正宁帝可谓是当之无愧,如今他们夫妻能够得到万民敬仰,乃是顺理成章。 除了被流放出海的四个公主,与解除圈禁后,没过几年就已去世的四公主,剩下的八姐妹在孝仁贤皇后薨逝时,就已回到京城。 从而有机会在正宁帝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侍奉在他身边,让正宁帝走前十分欣慰。 知道正宁帝夫妻去后,如此受百姓爱戴与尊崇,不仅何殊感到欣慰,大公主等人更是激动不已。 “父皇与母后若在地下有知,定能含笑九泉,他们这一辈子,算是值了!” 听到大公主的感慨,在场众人都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啊,事实证明,老百姓心里都有数着呢,虽然父皇已经退隐三十多年,他们还记得父皇当年的恩泽,才会出现这等盛况。” 正宁帝夫妻的陵墓,成为凝聚着无数民心的万民墓,创下史无前例的一大盛况的事,让这些公主都深感与有荣焉。 每每谈论起这件事,公主们都有说不完的激动与感慨,毕竟与个话题相关的延伸话题实在多。 例如承华帝不顾她们这些姐妹们的劝阻,坚持要一板一眼的按照正宁帝的遗旨做,不备半点陪葬品,就那么当着无数人的面,当众将正宁帝夫妻送入那座寒酸到极致的帝陵中时,她们心中有多难受。 百姓们在知道正宁帝的事迹后,自发的奉上砖石的举动,给她们带来的震撼等。 听到这些姐妹们的议论,三公主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见到很少参加这些姐妹聚会的何殊后,她才找机会问道。 “陛下现在的压力所面临的压力,可能不小吧?” 何殊知道对方在问什么,正宁帝去后,朝臣更是一再奏请她要尽快确立继承人,世人都知道她膝下有一双女儿,却都不了解公主与皇子的成长情况。 对于朝臣而言,这是一件让他们感到非常不踏实的事,毕竟确立继承人的事,将会直接关系到大安江山社稷的未来。 何殊叹了口气道,“确实不小,不过三皇姐不用担心,朕知道轻重,因为事关重大,朕才选择暂先搁置此事。” 三公主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点到为止后,便转移话题道。 “大公主与小皇子都已年近而立,他们的亲事?” 何殊直接坦然回道,“他们姐弟都已在外大婚,只是他们一直在外历练,才没公开。” 三公主闻言,难掩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位仿佛特别受时光的眷顾,虽已年满半百,且需日益操心一个庞大的国家政事,竟然丝毫不显苍老之态的女子。 “陛下?” 话到嘴边,她还是选择咽下自己的满心疑问,因为那些猜测仅仅是问出来,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若让外人听到,甚至可能引起事端。 何殊叹了口气道,“三皇姐不必多虑,世事难全,关系到这大安的江山社稷,朕肯定要尽量求全,不负父皇所托。” 听到这话,三公主深以为然地点头,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劝道。 “陛下这些年来,已为大安倾尽所有,为后辈打下了一个非常厚实的基础,即便后来者只是一位守成之君,只要能够继续坚持您所制定的那些政策,大安依旧能江山永固,依臣之见,您……或许可以稍降低一下要求。” 何殊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所以她在想开后,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也算是留好退路。 “三皇姐放心,朕已决定实施秘密立储制,到了适当的时机,就可公开继承人的人选。” 说完这件事情后,何殊才转移话题道。 “翎儿近来如何?朕曾征询她的个人想法,想要调她回京,结果她竟如三皇姐一般,坚持留在地方任职。” 想到自家那个靠着自身的能力,已经主政一府的女儿,三公主就深感欣慰,同时也对何殊感激不已。 “臣这次也曾在她回任地前,特意就这件事与她沟通过,她也是这么跟臣说的,她想留任地方,认为自己在地方上,可以为百姓做更多的实事。” 何殊笑着点头道,“女承母业,翎儿颇有三皇姐之风,朕很欣慰。” 三公主却苦笑着摇头道,“臣可不敢居功,臣与她父亲都很清楚,翎儿能取得如此成就,不仅有父皇与母后悉心照顾的因素,更是陛下用心教导的结果。” 提起不仅养大了她,还帮她养大女儿的正宁帝夫妻,三公主就有些哽咽,还很愧疚。 她在长大成人后,就一直忙于事业,数年不回京,乃是常态,很少有时间陪伴正宁帝夫妻,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不过也正因常翎儿被何殊与正宁帝夫妻给教养得十分出色,让三公主十分相信,大公主与小皇子的能力与品性肯定差不了。 “三皇姐太谦虚了,俗话常说,响鼓不用重槌,还是翎儿这孩子天赋好,才能成长得如此优秀,我们都老了,这些年轻人,才是大安江山的未来。” 从内心讲,何殊是真心羡慕三公主,说实话,她在自己的女儿何明瑜身上投注的精力,远在常翎儿之上。 常翎儿顺利成为一个头脑清醒有主见,目标明确的能臣干将,何明瑜却长成一个至今还没看清形势,做着鱼和熊掌想要兼得的美梦的蠢货,让何殊想起来就觉得失望。 唯一让她稍感安慰的,是何明瑜还没蠢到底,这些年展现出的任职能力,没有彻底辜负他们这些长辈多年来的培养与教导。 何明瑜不会知道她纵然表现相当不俗的做事能力,在何殊这边,也弥补不了她所暴露出来的巨大性格缺陷。 与杨锦浩成亲后,她已在过去的七年中,陆续生下两子,却始终没有得到她想要得到的名分与地位,不仅她的丈夫与孩子都没得到宫中的召见与公开,她本人也一直处于隐姓埋名的状态。 这让她感到有些无措,但是在她弟弟早就放弃机会,同样以隐姓埋名的身份娶妻生下子女,同样没有得到宫中召见与公开,还经常带着妻儿住到,. 第239章 女帝番外二十二 何殊深知思想意识方面的教育的重要性,在完成基建、国防等方面的布局后,最为重视的就是国民思想意识的培养。 反复强调大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以农业为本的发展原则的同时,还制定了以人为本的基本国策。 在大安境内强制推广幼儿普及教育的同时,加强道德、忠国、爱国、团结护国的思想教育。 随着大量新政的陆续实施,配合可以在节省人力的同时,还能提升劳动生产效率的新式农具的出现,让大安的年轻一代,逐渐开始摒弃传统的养儿防老、重男轻女的思想。 这些让大安变得越发生机勃勃,却也让某些传承许多年,在近几十年中没落得厉害,却还时刻惦记着昔日荣耀与地位的世族势力,都暗自心慌。 只是随着大量与他们类似的存在,因行动失败而被相继连根拔起,彻底消亡,让他们不得不变得更低调。 不仅变得不敢再轻易行动,甚至还要表现出积极接受,并努力融入新环境的态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弃了,不过是某些算计变得更有耐心,更加不露形迹而已。 可是再多的耐心,都架不住漫长岁月的消磨,杨锦浩终于忍不住找到他爹。 “爹,您的猜测真的没错吗?如今看来,事情完全不像您当年所预料的那样,您也看到了,我与澄心已经生下两个孩子,我们一家的生活,一直这般平淡,与那……边,没有丝毫联系。” 杨厚泽皱眉不悦地看着他,“为父一直教你要牢记,成大事者,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沉得住气,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话?” 想起过去的十余年里,因背负着父亲的厚望,不得不收起真性情,过得十分不易的经历,杨锦浩不禁感到有些委屈。 “可是儿子觉得,事情可能并不像您猜测的那样,若最后的事实证明,方澄心确实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子,儿子岂不是为她浪费半生,也错过了更好选择与前程?” 杨厚泽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曾见到过的正宁帝与女帝的长相,皱眉回道。 “你不是也觉得,那方澄心的长相有些像女帝与皇夫?而且为父可以确定,当年在她身边见过的人,确实是宫里人。” 杨锦浩叹了口气道,“长相这件事,可能是最靠不住的依据,父亲可能不曾见过乐平长公主的女儿,儿臣曾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她与女帝陛下的长相如出一辙,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她们才是亲母女。” “事已至此,不想前功尽弃,你只能继续坚持,以免功亏一篑。” 杨锦浩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这心里始终有些不甘,以他的条件,当年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结果却因他父亲的一个猜测,费尽心思地娶了方澄心。 虽然方澄心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子,不仅小小年纪就已成功考取女官,做事也很有想法。 可是对方最大的短板,就是家世普通,在官场没有什么人脉背景,不仅帮不了他,连她自己也需靠着一点点积累功绩,逐步晋升。 而他承同府杨氏一族,因长辈当年做出的选择,以及他父亲在正宁朝所犯下的事,遭宫中厌弃,仅剩下的一些世交,也与他们断了联系,所以他们杨氏一族想要东山再起,十分不易。 作为兄弟中年龄最小,表现最优秀的嫡幼子,杨锦浩从小得到家中最好的培养,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长辈们的厚望。 进京参加大考前,他的父亲为他规划的人生是凭借年轻俊杰的身份,为自己攀上一门好亲事。 后来却因他父亲在访友途中,意外见到某位曾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宫中人,从而关注到一位在地方府衙任职的女官方澄心,结合调查到的信息生出某种猜测,从而临时改变计划。 这一改变,不仅让他被迫放弃想在京中攀得可提携他的好岳家的打算,还需费尽心思地讨好方澄心,一个完全不符合他的选妻条件的女子。 这些年来,他不仅在仕途方面得不到来自妻族的帮助,还需努力活成方澄心所希望的样子,支持方澄心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事业上。 不仅不敢指责对方不照顾家庭,他还要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用心教导他们的两个儿子,照着外面所流传的一些与皇夫相关的消息,装出一副甘当贤内助的模样。 这么一装,就是十余年,装得杨锦浩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解脱,可他父亲的话,让他明白,既然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坚持。 收到相关奏报时,何殊丝毫不觉意外。 “陛下,臣等……是否要提醒一下公主殿下?” 想到何明瑜成亲十余载,依旧没有看透枕边人,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美满家庭与幸福婚姻中,何殊既有些恨其不争,也有些愤怒,她的女儿,竟然被人处心积虑地算计了这么多年。 “提醒了她也不会相信,你派人安排一下,找机会让公主以替罪羊的身份卷入某桩案子中,让朕看看对方能做到哪一步。” 承华三十七年,隐姓埋名在官场历练近二十年后,何明瑜突然被卷入一场贪腐案时,她只短暂地被惊了一下。 但她随后便意识到,这可能是母皇对她的考验与历练,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场考验。 所以她很快就振奋起来,非常努力地积极为自己力证清白,在她自己已被限制自由的情况下,只能让杨锦浩帮她奔走。 初时,杨锦浩也曾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考验,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在遇到这种事情后,所能借助的力量,都是他知道的那些。 更重要的是,他还在随后地奔走过程中,发现他的妻子确实清白,只是她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圈套,成为被人选中的替罪羊。 这是一种在官场中很常见的陷害手段,哪怕从正宁朝起,随着朝廷逐渐完善各种规章制度,在各方面加强防范与审核,使得这种恶劣现象大幅减少。 但这世上永远少不了为给自己脱罪,不惜铤而走险之人,他的妻子方澄心,就是这次倒霉被选中的受害者。 而被选为替罪羊者,往往都是没有根基与靠山的人,这个认知让杨锦浩更加确认,他的妻子,确实只是一个稍有能力的普通女子而已。 当他拿着可以力证方澄心清白的证据,打算去给妻子申诉的紧要关头,杨锦浩被人带到一处隐秘之地。 没人知道他在那里见了谁,说了些什么,结果是方澄心交给他的那些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东西,都没了。 直到最终调查结果出来,她被正式定罪,自信自己一定能脱身的何明瑜仍然不愿相信,她最信任的丈夫,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背叛了她。 即将戴上枷锁,被带走正式收押之际,何明瑜才真正反应过来,接受这个现实。 脑海中莫名回想起自己当年满心欢喜地去见母皇,告诉对方,自己有了心上人,想要与之举行大婚之际,母皇冷下的脸色,与她说过的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赶在妻子被戴上枷锁之前,杨锦浩拿出一份和离书与一份断亲书,要求已与他结发十五载的妻子的签名。 “澄心,我们夫妻一场,落得如今这结局,实属遗憾,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你还是签了吧。” 何明瑜扫过对方那难掩激动与喜悦的神情,又看向跟在对方身后,低着头的两个小少年。 “为什么?杨锦浩,我全心信任你,才会将那些决定我生死的关键证据交给你,你却选择背叛我,这十五年的夫妻情义,都是假的吗?” 杨锦浩义正词严的回道,“方澄心,你既然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就该认罪伏法,我虽是你的丈夫,也能看在夫妻情义上包庇你。” “母亲,都到这种时候了,您怎么可以还想利用夫妻情义来要挟父亲?若非父亲深明大义,不仅没有包庇您,还不惜变卖家产,为您上缴违法所得与罚金,我与弟弟的前程也会因您而毁,求您放过我们吧。” 何明瑜将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对方犹豫地看了眼兄长,低头道。 “母亲,听父亲说,只要您的认罪态度好,不会被重罚的,儿子一定会奉养您的晚年。” 两个儿子的话,让何明瑜感到心如刀割,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所面临的最后一场考验历练,会输得如此彻底。 她所引以为傲的家庭,不过是个笑话,她满心信任的丈夫,不仅背刺她,还亲手将她推入身败名裂、前程尽毁的境地。 这些年来,她虽将大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只为早日获得承华帝的认可,但她也是真心疼爱两个儿子,尽量抽时间陪伴他们,却没料到,他们对她这个母亲,没有半点信任与维护。 “杨锦浩,只要你能真心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签,若有虚假,我就不签,还将你们杨氏攀扯进来。” 看着面对这么大的打击,依旧没有失态的妻子,杨锦浩的心里莫名一慌,但他打发两个孩子离开后,态度坚定地回道。 “你问吧。” 何明瑜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只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选择与我成亲?” “当年娶你是场赌注,事实证明,我赌错了,所以输得彻底,如今难得遇上一个可以稍稍挽回损失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不过你能得到一个处处称心如意的丈夫,也不亏,不是吗?” 对方的回答,证明了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何明瑜迅速在两份文书上签好字,将手中的笔一扔后,拿着两份对方已签好的文书道。 “不亏?本宫怎么不亏?你杨锦浩害的本宫半生努力白费,冒死生下的两个孩子,也被你教得无情无义,杨锦浩,你既然会装,为何不装一辈子?敢让本宫功亏一篑,你杨家上下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第240章 女帝番外二十三 听到何明瑜的话,杨锦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何明瑜看着他,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本宫虽然不知当年是哪里露出破绽,让你在本宫身上下了赌注,但是结果很显然,你的半途而废,不仅让你自己满盘皆输,本宫也没能通过母皇的考验,你承同杨家,也是时候该自大安彻底消失了,连那两个无情义的孽子在内。” 说完,何明瑜看都不看对方,径直甩袖转身离开。 走出门外,看到拦在她身前的两个面露忐忑与惊惶的两个儿子。 “记住,是你们抛弃本宫这个母亲在前,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无用。” 说完,何明瑜看也不看两个高声喊她‘娘’,试图伸手拉住她,却被护在她身旁的人拦住的两人,与他们错身离去。 看到以缉拿她下狱的名义,出现在她身边的这队宫中禁卫,何明瑜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锦浩迫不及待地让她签和离书与断亲书的行为,让她更加彻底的认清对方的真面目。 成亲十余载,在已得到她母皇提醒的情况下,都没认清枕边人的真面目,也没发现对方将她的孩子教导得如此薄情寡义,让何明瑜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就凭她在过去那些年犯下的大忌,她那位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以江山为重的母皇,已经不可能愿意将大安的江山传给她。 哪怕她的弟弟因其早已主动放弃而失去继承权,以她母皇的性格,也不会再选她将就。 认清杨锦浩的真面目后,何明瑜才心智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 她的父亲虽为皇夫,却能力出众,凭借自身足以服众的能力与政绩,在朝堂上步步高升,成为实权在握的重臣,与她母皇感情和睦的同时,还是无条件支持与执行她母皇的一切政令的得力忠臣。 让她低估了父母从小就教导她的‘人心难测’,在遇到一个各方面的条件与表现都很像她父亲的杨锦浩时,还以为是上天的眷顾,一头扎进对方用处心积虑为她编织的情网中。 回到宫中,见到已有数年不见的母皇,何明瑜忍不住伏身在地上失声痛哭。 何殊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被她寄予厚望的女儿,心情十分复杂,她若早些出手,不仅不能确保像现在这样,一击必中,更有可能让杨锦浩借机演一出患难与共与忠心不疑,让她女儿对其更加上心,毕竟那杨锦浩十分擅长把握人心 哪怕从这个女儿给她暴雷,显露出识人不清,容易被感情所惑的一面后,让她深感失望与痛心,当即决定取消对方的继承权。 但是两人之间门的母女亲情,并不会因此消失,何殊也不希望为了那个杨锦浩,与女儿闹得离心,不值得,所以她才冷眼旁观这么多年。 哪怕何明瑜在过去的十多年中,是生活在杨锦浩悉心编织出的幸福假象中,但是当时身在其中的何明瑜,确实从中获得过快乐。 只是与此相对应的是,当假象被揭露后,她所受到教训也会更深刻、更痛苦一些。 “起来吧,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费神。” 何明瑜哽咽着回道,“儿臣辜负母皇的悉心栽培,让母皇失望了!” 何殊叹了口气道,“你能从中汲取教训,自此醒悟,好好面对未来,朕也就没什么好失望的,世事难料,强求不得,朕早就看开了,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吧,你父亲稍后就会回来。” 女儿就算做了让好失望的事,只要不牵涉到原则问题,她都可以原谅,但是对何明瑜生下的两个孩子,也就是她的两个外孙,何殊却是问都没问一句。 就凭他们听信父亲的教唆,选择与自己的母亲断亲,何殊就不会看在那丝血缘关系上,与他们讲半分情义。 所以她在听说何明瑜的两个孩子跪在宫外哭求时,只是冷了一下脸色,直接让人拿出那份由他们亲笔签名过的断亲书,当众与他们的对质。 等到何殊忙完,回到乾元宫时,看到何明瑜已在她爹的安抚下,情绪平静下来,她没有隐瞒。 “朕打算将那两个无情义的小子,与其亲族一起,都给送到海外,你可有异议?” 何明瑜态度坚定地回道,“儿臣没有异议,早在认清他们与杨锦浩一样的品性后,儿臣就已彻底寒了心,就当没有生养过那两个孽障。” 何殊满意的点头,女儿的这个反应,才算是对得起她当年的教导,当断则断,哪怕是儿女至亲,做出不可饶恕的恶行后,也绝不纵容与包庇。 沈卓也没有反对,他对那个杨氏那些人,都厌恶至极,连那两个外孙在内。 参与弄虚作假,并栽赃陷害公主的杨锦浩,被按律下狱后,何殊又直接下令,将所有留在大安的承同府杨氏一族,与真正涉及那场贪腐案的官吏一起,全都发配到海外异域。 回宫多日,总算调整好心态的何明瑜主动找到何殊道。 “母皇,请您将儿臣也安排出海吧。” 听到对方自请出海,何殊有些意外,下意识皱眉道。 “你该不会是心生悔意,想要出海找你那两个儿子吧?” 不怪何殊这般想,实在是儿女对父母狠心现象常见,父母对子女,实在很容易心软。 何明瑜闻言,迅速抬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她的母皇。 “母皇,早在那两个孽子先签下那纸断亲书后,儿臣就已对他们彻底寒心,唯愿与他们生死再不相见,是儿臣自己想要出海。” 知道这个女儿心中还算有点原则,何殊才稍感安慰,沈卓在一旁问道。 “皇儿为何会生出这个想法?” 何明瑜迟疑了一下,才实话回道。 “母皇身边已有梓琪,她很优秀,应当不会辜负母皇的期待,儿臣离开,可以避免一些隐患,还望母皇与父亲能恕儿臣不孝之罪。” 这是何明瑜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选择,在她看来,这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她的皇弟当年能为她这个姐姐选择放弃,她现在也想为自己的皇弟主动退让,因为继续留下,她也无法保证自己将来会不会重新燃起野心,使手段与弟弟的女儿争夺皇位。 何梓琪,也就是她皇弟何明瑄的长女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是对方年轻,而且只是皇长孙女的身份,在何明瑄放弃的情况下,终究不如她这个嫡长女当继承人更加的名正言顺。 何明瑜心里清楚,她若以大公主的身份正式回归朝堂,势必会引来朝野上下许多朝臣的关注乃至归附。 在那种环境下,何明瑜实在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心动,进而在明知母皇已然对她失望的情况下,还要全力争上一争。 毕竟她已为那个位置努力多年,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将注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若非被丈夫儿子背叛的打击实在太大,她怎么也不会甘心放弃。 何殊没有当场给她回复,虽然她也一直有在考虑大女儿的安置问题。 哪怕经此一事,大女儿应该会受够教训,不会再犯同类错误,且不说她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性格极端。 就凭她生下的那两个已经被杨氏彻底教歪了的儿子,何殊也不可能再给她留下半点机会。 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何殊很清楚某些人之常情的心态。 就像她自己,虽为这个女儿的不争气感到失望与痛心,但是看到她被男人设局欺骗,被她的丈夫儿子背叛与伤害,她还是忍不住会心疼对方。 从大局考虑,何殊当然知道将女儿留下,可能会为大安朝廷留下的隐患,将这个女儿出海,彻底断绝她继承皇位的机会,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可是事到临头,身为一个母亲,在深知海外环境条件恶劣的情况下,何殊实在不忍下定决心,才会一直拖着,没有及时作出决定。 没想到还没等她公开自己的决定,倒是她的女儿自己主动提出要出海,这么一来,倒是全了她们之间门的这场母女情分。 “看来朕真是老了,竟然变得心软了,若是当年,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直接下旨,可是如今,竟然会心生不舍。” 女帝的身份,让她只有不舍,不存在什么迟疑。 沈卓是最能理解她的人,因为他们夫妻都是同一态度,也是同一种心情。 “你常说,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能幡然醒悟,为顾大局主动做出这个选择,我们做父母该为她的成长与进步感到欣慰。” 话虽这么说,想到自己用心呵护与疼爱的女儿,竟然落得如此境地,沈卓也很心疼不舍,可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因父女之情,就为女儿开脱。 他们的长孙女何梓琪,不仅生具过目不忘之能,而且聪明理智,小小年纪就已表现出学东西很快,心性却十分通透,只是对她不上心人对事都有些冷漠的性格。 在沈卓看来,这个孙女与她祖母很像,才会生得如此聪明通透。 但是何殊心里却很清楚,这个长孙女除了长相有些像她,与生俱来的性格能力,都与她祖父像了个十成十。 毕竟她所表现出来的天资与能力,都是来自前世的后天训练与努力,并非天生的高智商。 在孙女何梓琪出生后,何殊虽然也很关注孙女的情况,但她并没想过要将孙女从她父母身边带走。 与她纵然已对何明瑜失望,有了另择继承人的打算,但是除了沈卓,她不曾像任何人透露般半分一般。 是何梓琪长到三岁时,何明瑄夫妻在自身工作本就繁忙的情况下,李青怡却再次怀孕,没有精力照顾好大女儿时,因不忍耽误大女儿的天分,才选择主动将大女儿送给祖父母抚养。 根据孩子的不同情况因材施教,是何殊一直以来努力坚持的原则。 何梓琪出生后,长期随父母辗转在不同城镇与乡村中,因其记事早,这些经历本就让她印象深刻。 何殊没再特意安排她去民间门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只是不定期的让人送她去与父母团聚一段时间门。 大多数时间门都是将她留在宫中悉心教导,待其年满十二周岁后,就让她隐姓埋名,虚报年龄,通过大招录出仕。 当了三年末等小官后,何梓琪才在近期被调入宫中,在御前行走,虽然官阶依旧不高,却能方便她跟在何殊身边学习,让她提前了解朝廷情况,培养她的大局观。 这也曾是何殊为女儿规划的培养步骤,只是何明瑜还没走到这一步,就已提前暴雷,也就没了以后。,. 第241章 女帝番外完 夫妻二人经过仔细商量后,才做出最终决定,在送何明瑜出海时,为她安排一大批人手,还会花重资为她招募一批愿意迁居海外的百姓。 为何明瑜选择的目的地,被大安命名安华洲,在大安的东南方向,比东南群岛距离大安更远。 那是由一片四面环海的大陆,周围还有群岛环绕,陆地面积极为辽阔,物产也很丰富。 大安的船队早在十余年前发现那里时,上面生活着数量不多的一批文明落后的原住民,何殊后来往那里派驻一支水师舰队,后面又陆续往那里迁移及流放了一些大安人。 因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何殊也知道想要将其直接纳入大安版图,实在不现实,不想在那里耗费过多心血。 但是那里不仅地方大,气候环境也很好,各种矿产资源也很丰富,在自家率先发现那里的情况下,何殊当然不愿将它让出去。 在大安在全世界范围内,皆威名远扬的大形势下,插上大安的旗帜后,就算后来又有西方国家的舰队先后发现那里,也不敢擅自登陆。 如今拿来安置何明瑜,也算是他们做父母的能为这女儿尽的最后一番心意。 “你若能带着朕给你安排的这些人,在那里立足、开国,你就是那里的开国之祖,大安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知道那安华洲的地理环境后,何明瑜就已明白父母的苦心,不放心将大安基业交到她手上,却给她提供一个可以开创新基业,不辜负她这半生努力成果的机会。 “母皇与父亲如此为儿臣煞费苦心,儿臣定当珍惜机会,在那安华洲开创一番基业,不负二尊的栽培与厚望!” 何明瑜出海,当然不是一件说走就走的事,何梓琪接到令她负责帮忙调拨人手的旨意后,忍不住道。 “孙臣明白皇祖母的苦心,只是皇姑母,从她多年来的任职履历看,她并未辜负您皇祖父的悉心栽培,何必要送她出海,使得我们一家骨肉分离?” 何梓琪不是不知道皇祖母想要培养她当继承人的打算,也在她姑母回宫后,知道对方在过去那些年的经历与遭遇。 虽然她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在她父亲口中,十分精明厉害,颇有其皇祖母之风的姑母,竟然会那么容易落入别人为她布下的陷阱中。 但是对于这位与她父亲感情深厚的姑母,何梓琪虽与对方相处不多,也对其存在一份姑侄情,她并不担心若将对方留下,可能会给她留下什么隐患。 虽然从本心上讲,她的野心与权力欲都不强,对于当大安皇位继承人一事,也没有什么执念,但是她皇祖母若选定她为继承人,她也不会推辞。 毕竟对她而言,继承正宁帝与承华帝两朝的政治理念,让已经发展到一定高度,很难突破的大安再创新高度,是这世上唯一还算有挑战的事。 更何况跟在祖父母身边的这十余年里,她从二人身上学到了许多,早将手上握着的这支由承华帝派给她的人手发展壮大,让她足以自保。 就算她的姑母在度过这段低谷后,会重振雄心,在将来与她争权夺势,她有信心解决,并不想在事情还未发生前,就防备对方。 何殊知道这个孙女的想法,她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梓琪,你要记住,当断则断,不断则乱,人心最是经不住考验,你姑母自请出海,防患于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对所有人都好,在这个前提下,所谓感情上的不舍,骨肉分离方面的顾虑,都可抛到一边。” 何梓琪心中叹息之余,面带迟疑地回道,“只是父亲与姑母感情好,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很伤心吧。” 何殊想了下,点头道,“嗯,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在你姑母离开前,朕会派人送她去与你父亲团聚一段时间门。” 能有机会在离开大安前,与感情最好的同胞弟弟团聚一段时间门,对何明瑜而言,可以称得上是个莫大的惊喜。 能与多年不见的姐姐团聚,对何明瑄而言,也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听说姐姐将要出海,才会在临行前来见他,让何明瑄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姐姐为何会出海?母……” 何明瑜苦笑着讲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是我无能,既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耽误了皇弟。” 何明瑄难掩怒意地回道,“这怎么能怪姐姐?有心算无心,是那杨的该遭千刀万剐!母亲竟然就这么算了?” “将那人与他的亲族一起,都流放到海外荒芜岛上自生自灭,让他们再没有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就是对他们的最好处罚,你不必如此动怒,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心性有缺,才会着了别人的道。” 听到姐姐的劝慰,何明瑄仍觉气恨难平,十分心疼对方所遭遇的那些算计与背叛。 “你也知道海外环境不好,为何要自请出海?母亲怎么可以答应你如此冒险的要求?我要回去问问她。” 拉住自打选择学医后,活得越发简单直爽的弟弟,何明瑜心中既觉惭愧,又有些欣慰,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没了背叛她的丈夫和儿子,她至少还可保住自己的父母与手足亲情。 “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母亲只是尊重我的决定而已,而且她还为我做好万全准备,可以帮我在海外立足,所以我现在很期待出海。” 何明瑄皱眉道,“可是母亲只有我们这两个孩子,姐姐若出海,这大安的江山怎么办?” 他已选择学医,这些年来,将全部的时间门与精力都放在医学上,已经晋升为品医官,从不关心与过问与医疗无关的政事。 “梓琪很优秀,应当不会辜负母亲的厚望,有她在,母亲也算是后继有人。” 听出姐姐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何明瑄十分震惊,很难相信这个可能。 “可是梓琪还很年轻,无论是从身份还是经验资历方面考虑,都远不如姐姐,母亲应该知道,姐姐得到教训后,已经认清自己的错误,肯定不会再犯。” 何明瑜再次苦笑着摇摇头道,“有过那样的经历后,就算母亲没有放弃我,我也不敢再接位,因为我已经对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 看到向来自信的姐姐竟被打击到如此程度,何明瑄伤心之余,对那杨锦浩等人更是憎恨不已,哽咽着还想再劝。 “姐姐……” 何明瑜笑着安慰他道,“我已不适合大安,破而后立,好好利用母亲为我提供的助力,在海外开创一番事业,寻回我已失去的那些信心和勇气,才是最适合我的路。” 承华四十四年,何殊正式宣布退位,传位给皇长孙女何梓琪,已经做到阁老之首的沈卓,也在同时宣布致仕。 二人算是亲自以身作则,正式确定普通官吏可根据其健康状况,选择在五十二到六十岁周岁之间门退休,品以上的大员,连皇帝在内,最多可推迟到六十六岁,也就是六十五周岁前退位的规定。 在生活条件与医疗条件,都已得到极大发展和改善的情况下,因福利待遇方面的因素,生活水平远在绝大多数百姓之上的官吏这一群体,绝对是可以拉高大安百姓平均寿命的主力。 所以何殊所制定的这个退休年龄规定,很符合现实情况,就是对某些虽已年迈体衰,仍眷恋高位的老臣们有些不友好。 可是何殊在她爹继位后,受够了那些占据着朝廷高位,倚老卖老的老臣们的钳制。 所以她在将英宗朝留下的那些老臣,相继打发或是熬死后,早在多年前,就已不动声色地开始布局,展现出朝廷可以荣养因上了年龄而致仕的老臣,却不会再将这些老臣留在重位上的态度。 多年过去,当某些做法已成默契后,朝廷突然正式明文出台相关规定,朝野上下的官吏们都接受良好。 但是对于承华女帝与皇夫退位一事,朝野上下的大臣们都表现出极力挽留的态度。 哪怕近几年中,何殊为锻炼孙女,陆续下放许多权力,何梓棋的表现都很出色,成功在朝堂上获得大量声望。 毕竟何殊在位四十四年年间门,带领大安取得的巨大成就,乃是世人皆有目共睹。 所以承华帝早已成为所有大安人心中的定海神针,而且她一直致力于肃清弊政,全力推行可改善大安国计民生的各种惠政,赏罚分明,才让朝野上下一改早年的作风,为大量愿意用心做事,真正心怀天下与百姓的官员提供更多机会。 如今换上定年号为中平的新帝,难免会让朝臣们担心当前的大好局面,会被破坏。 何殊已经顾不了这些,她这辈子可以说是殚思竭虑的辛苦奋斗了一辈子,才让大安旧貌换新颜,出现如今这百姓衣食无忧,孤寡老弱皆有所养的盛世景象。 成功卸掉身上的重担后,何殊有种彻底放松的感觉,看着与她一样,头发已经花白的沈卓,有些唏嘘地笑着感慨道。 “这时间门过得是真快啊,一转眼,我们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 沈卓也笑看着她,“这一天的到来,臣已期待许久。” 何殊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意,笑着点头道。 “若非中间门出了些波折,肯定不会拖到如今,既然都退了,我们以后就不要再以君臣相称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何殊,字元瞻。” 当了这么多年的承华女帝,她的名字‘殊’字,早已成了尊讳,何殊现在只想做回自己,不便光明正大的当何殊,也可当没有对外正式公开过的何元瞻。 沈卓拉过她的手,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元瞻,我名沈卓,字希元。”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多年的默契,让一切尽在不言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242章 论坛体后世一 八百年后。 随着历史正剧《承华大帝》在国家台的黄金时段播出,引起万人空巷地追剧热潮,网络上的各个平台,都充斥着与之相关的讨论。 流量最大的天海论坛上发起的一个热门话题,在短时间内,就成功爆火出圈上了热搜,从而引来更多人的关注与参与。 这个话题的名字为:纵观正宁、承华、中正三朝,究竟是哪位皇帝取得的成就最大? 主题内容:我个人认为是正宁帝,只是正宁帝的在位时间太短了些,才十八年,导致史官严重低估了正宁帝的功绩。 以正宁、承华、中正三位皇帝中的顶流作为标题,提出的又是几百年来,曾引起过一次又一次热议的主题,完全就是爆贴预订。 随即就有网友在一楼回道:经鉴定,楼主在试图引战,蹭我承华大帝的热度! 二楼网友的回复紧随其后:承华大帝才是我们安人心中yyds,不接受反驳! 三楼:(引用主题内容)附议,我就看不惯那些总是无限推崇承华女帝的人,若没有她爹为她打下的基顾,她身为女子,在当初的时代背景下,可能连继位的资格都没有,先有我正宁大帝,才有后来的大安盛世。 四楼:承华大帝yyds! 五楼: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明明是三位圣君承前继后,相互成就,才铸造了我安人这后世八百年的兴盛与强大。 六楼:又是这个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争议,我站中正大帝,富不过三代,中正女帝继位后,面对珠玉在前的压力,不仅没有让大安江山走向没落,还将大安带到另一个高度,实在太不容易了。 七楼:‘降服还是征服,让他们自己选!’,每次看到这句话,就会忍不住感到热血沸腾,站中正大帝,她太帅了! 八楼:传奇大帝—承华女帝,才是我大安民族永远的精神领袖,看看后来的朝代对她尤为尊崇的态度,只有坚持继承她当年制定的国策与法规,才能获得百姓认可,坐稳上面位置,就知道她有多牛! 九楼:承华大帝! 十楼:(引用五楼)排,就是,人家祖孙三代被统称三圣,他们自己都不会计较谁功绩最大的问题,反倒是后世这些享了三圣荫泽的人,在这里自以为是的评长论短,你们哪来的资格? 十一楼:(引用六楼)你想说的就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呗,可是人家正宁帝和承华帝,也不是开国之君啊。 十二楼:承华大帝!若没有承华大帝以女子身份登基为帝,为女子争取受教育、考公入仕的机会,我们女性绝对不会拥有今天的地位,看看国外那些女性的生存环境,啧啧! 十三楼:站正宁帝,能将他的前任英宗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为大安后来的强势崛起奠定坚实的基础,生前与死后都在以身作则地倡导节俭之风,首座万民墓的出现,就是世人对其一生功绩的最大肯定。 十四楼:当然是名震全世界的承华大帝! 十五楼:必须是文武双全的承华大帝,可惜后来的这些扮演大帝的演员,没一个能真正演出承华大帝的风采。 十六楼:谁都无法否认,我大安民族能拥有这资源富饶,辽阔无际的疆土,哪怕在后来遭遇过各种战乱,也能很快恢复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地位,都得益于承华女帝一朝所传承下的思想文化。 我的导师,一位致力于研究大安历史的过,我们大安民族应该永远铭记与感恩承华大帝! 十七楼:听说承华大帝的‘大帝’之位,是承华帝尚在位期间,由当时的赤罗、珈玛等外国势力为其加冕的,全世界范围内,共同承认的首位大帝。 十八楼:(引用十二楼)率先给女子提供受教育、出仕机会的皇帝,应该是正宁帝吧,只是相关政策在承华朝得到继承与发扬光大而已,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愿意让女儿出仕,让女儿当皇位继承人,可见正宁帝的思想之开明。 十九楼:别的不说,仅凭承华朝先后出来的自行车、钟表、蒸汽机等先进机械技术,我就站承华帝。 二十楼:就凭承华帝能于八百年前,就在幼有所依、老有所养的基础上,提出并推行优生优育的思想观念,我这辈子都站承华帝。 二十一楼:站正宁帝,早早地就在大安禁掉断肠草,并将这一观念培养成我们代代相传的常识,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仅凭这一点,我们所有大安人,都应该永远感念他的大恩大德! 二十二楼:楼上的搞错了吧,自行车好像是在正宁朝出现吧,怎么也被归到承华朝了? 二十三楼:承华帝,绝对的人生赢家,不仅拥有一对思想开明支持她的父母,还拥有一位与她恩爱到白首的皇夫,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二十四楼:我要投中正帝一票,她更符合我心中的帝王想象,强大而又冷酷霸气,却又不影响她对子民的体恤与维护。 二十五楼:二十二楼,是你搞错了,有史料明确记载,自行车虽然是在正宁朝诞生的,却是当时还女扮男装当太子的承华帝,在自己东宫组建的器作坊研制出来的。 二十六楼:站承华大帝,正宁帝禁断肠草算什么功绩,虽然那东西的害处大,但是在现代医学中,它可是一种非常有用药材原料,却在大安被彻底禁了,这一政令的初衷虽是好的,但也让大安在相关药物的研究制作方面落后了许多。 二十七楼:真不知道这些无聊的历史过往有什么可讨论的,无聊。 二十八楼:但凡遇到这类话题,我都要投承华大帝一票,我心中yyds。 二十九楼: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搞影视的怎么总是盯着承华大帝这个ip反复拍,拍来拍去,他们拍的人不腻,我都看腻了。 三十楼:(引用二十六楼)全面禁断肠草的利大于弊,尤其是在当时的那个大环境下,若不宣扬断肠草危害,我们大安民族可不一定会有今天,后来的八百年中,那些异国异族想方设法地入侵,若非我们安人早将对断肠草的防备刻入骨子里,难保不会让对方得逞。 三十一楼:最佩服承华大帝将我们安人对宗教的信仰,转化为对英雄烈士的信仰的神操作,真是太6了,这一招直接断掉宗教利用信仰在我们华国搞事的可能。 三十二楼:真想梦回大安,感受一下那个时代的繁荣兴盛。 三十三楼:(引用二十九楼)因为喜欢那段让大安民族彻底崛起的历史的人多,所以我们华国人多以大安民族人自居,那是我们安人祖宗的历史,百看不厌。 三十四楼:支持楼主,站正宁帝,他才是开创后来这近九百年历史的始祖。 三十五楼:绝对是承华大帝,以温和的手段将大安变成东南海域的无冕之王,为我们后世华国的地位,奠定无比坚实的基础。 三十六楼:中正帝,这明明也是一位拥有传奇经历的女帝,为什么不多拍些以她为主角的电影电视? 三十七楼:若按照某些坚持始祖论的人的说法,那个前半穷兵黩武,后半生昏庸无能,弄丢了大安的地盘还试图篡改历史的英宗,也该被奉上神坛才对,毕竟人家可是正宁帝的亲爹,承华大帝的祖父,中正大帝的曾□□。 三十八楼:(引用三十二楼)梦回大安就算了,若是回到正宁朝之前,可就惨了。 三十九楼:这有什么好争的,不是早有消息传出,说是承华大帝乃是生而知之的异人,正宁朝也是由她在幕后执掌朝政,所以正宁帝早早退位,承华帝接位时,可以说是毫无波折,两朝的政令风格,都是一脉相承。 这段回复一出,顿时引来更多网友加入讨论。 …… 五十楼:这世上怎么可能会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五十一楼:还真有将野史当真的异人啊? 五十二楼:虽然我是承华大帝的忠粉,也觉得野史记载的这个说法,实在太扯了,简直是将承华大帝给神化了。 五十三楼:都知道承华帝打小就被正宁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父女二人的执政风格一脉相承,不是很正常吗? 五十四楼:都说野史记录的内容,说不定才是真相,想想正宁朝与承华朝出现的那些高产作物,实力最强大的水师舰队,还有钟表、蒸汽船等东西,好像也什么不可能的。 五十五楼:人家承华大帝明明是靠自身本事成为史上顶流,是我等凡人的楷模,你们非要相信野史,将人家承华大帝所取得的成就神话,真不知道这是何居心。 五十六楼:就凭承华大帝后来取得的那些成就,就能知道她的智商肯定很高,也就是很聪明,会在年少时,就给正宁帝提些建议,这不足为奇,但若说她是生而知之,代正宁帝执掌朝政,着实是太扯了些。 话题不知不觉的偏了起来,参与讨论的网友也被带偏想法,只偶尔才会出现一条站哪位皇帝的回复。 六十七楼:我怎么觉得,以承华大帝取得的那些成就,说不定还真有些神异在身呢?据正史记载,中正大帝生具过目不忘之能,绝对是位高智商人才,取得的成就也是举世瞩目,可她曾在手札中,无数次感慨自己不及皇祖母承华帝,所以她一辈子都不敢懈怠。 …… 七十三楼:中正女帝的高智商,没准就是遗传了的承华大帝,承华大帝说不定也是因为见孙女遗传了自己的本事,才会跳过自己的一双儿女,将皇位传给隔代的大孙女。 七十九楼:有没有什么神异我不知道,反正正史上也曾明确记载,正宁帝在位的最后几年,当时还没公开女子身份的承华大帝,就已经正式走到台前,以太子的身份代父施政,你们可以细,. 第243章 论坛体后世番外二 话题楼的回复速度很快,后来者爬完楼后,回复一下,页面刷新,前面又会多出几层。 八十五楼:楼上是什么意思?历史课本上说了,正宁帝为了锻炼承华帝,才会给她提供代父施政的机会,让她提前熟悉朝政,树立威望,这有什么好细品的? 八十六楼:中正大帝,我的偶像,她真是太霸气了,可惜她的继承人不如承华大帝。 九十二楼:理性讨论,就算不信野史记载的那些,仅凭正史记载的那些成就,承华大帝也强大的不似凡人吧。 九十三楼:(引用七十九楼)在此说个常识,中正大帝也是由承华大帝从小养在身边的,她的执政风格,可比她的祖母承华帝强势多了。 一百楼:当然是承华大帝,要不是承华大帝留下的底子够厚,大安可经不起中正帝与后来那几代皇帝的折腾。 一百零五楼:什么叫中正帝折腾?承华帝的执政风格较为保守,若不是中正帝,大安怎么会有日不落帝国的称号? 一百零六楼:承华帝是世界史上最伟大的帝王,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事实,倒是我们安人总在这里争来争去,真是可笑。 一百零七楼:我们的确没必要神化承华帝,正因她是人,我们才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她的伟大。 一百零的九楼:只要遇上和承华大帝相关的话题,都要留进来留个爪,以示尊崇。 一百一十三楼:(引用一百零五楼)怎么不叫折腾?中正帝的确为大安创造出日不落帝的神话,可是我们华国现在还剩下多少地盘?只勉强保住承华帝退位时的版图吧,白折腾一场! 一百一十四楼:作为外交人,我最尊敬的永远是承华大帝,她所留下的外交原则,在时隔近千年后,依旧是我们外交人所奉行的言行准则。 一百一十九楼:不管怎么说,中正帝在位期间,我们华国疆域的面积一度达到三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一百二十一楼:(引用一百零五楼)承华大帝怎么保守了?你是九漏鱼,没学过历史吗? 但凡学过历史,就该知道承华大帝从她还没登基起,就以强势著称。 承华大帝不仅亲征收复山阳省,还曾多次亲自指战,以少胜多,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是她一直坚持的战斗原则。 一百二十六楼:也不算白折腾吧,至少曾经拥有过,也让我们大安的威名震世,连外国现在的历史课,都不得不提一提当时的大安有多厉害。 一百三十楼:事实证明,中正帝靠武力征战取得的成就,终究只是一时。 看看那些就算已经独立,实际上依旧追随我们大安的海外国家,就该知道,只有承华大帝才是yyds,她在位期间所做的一些布局,在千百年后,依旧可以影响到世界政局。 一百三十三楼:若没有正宁帝的开明大度,就没有后来的承华帝,更别说是中正帝,史上第一座由数以万计的百姓献石砖垒起的万民墓,足以说明一切。 一百三十九楼:承华帝的功绩,没人敢质疑,但也不必这么拉踩中正帝吧。 中正帝在位四十三年,为大安民族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也是我们所有安人都必须铭记的。 一百四十一楼:(引用二十九楼)我也,上学的时候,历史老师反复地讲这承华女帝有多伟大,名臣、名将一大批,语文书上的诗词背诵和理解,被承华朝的诗词大家承包近半,‘承华’二字是我一生的心理阴影。 一百四十五楼:三圣都是我们大安民族的骄傲,我们要做的是永远铭记和感恩,谁都没资格评价他们的 功绩。 楼层越盖越高,被反驳的人,与反驳他的人对线,各持己见,将这栋话题越盖越高。 看着自己开的话题楼越吵越热,楼主赶紧回复道:理性探讨,各抒己见而已,绝对没有引战的意思,大家也都冷静点,别吵出火气啊。 二百三十二楼:提及三圣君楼,肯定少不了我的足迹,我认为单论功绩大小,肯定是非承华大帝莫属。 但是我们身为后辈,不能不承认的是,三圣在不同时代形势环境下,都已做到最好,实在没有放在一起相互比较的意义。 二百三十七楼:楼主好茶! 二百七十一楼:影视圈的吃相属实太难看了些,知道承华大帝在我们安人心中的地位,就反复地拍。 若能拍出些承华大帝的风采也就算了,看看他们都找的那些演员,真是半点不配,那些导演选角的时候,都不能参考一下承华大帝与沈皇夫的真人素描画像吗? 二百八十六章:楼主确实有点…… 二百九十五楼:(引用二百七十一楼)就知道但凡是这种楼,就少不了这种吐槽,不过我为你点赞,顺便强调一下,承华大帝yyds。 三百零二楼:二百三十二楼说得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三圣在历史上的崇高地位,都是当时的百姓们,用一块块凝聚着他们的感恩与信仰的石砖,亲手堆积起来的,没什么好比的。 三百一十八楼:每日一问,为什么三圣的真人画像只能供奉在大安宗祠中,不许外传?承华大帝与沈皇夫的绝世风华,应当公开出来,让世人皆知才对。 三百五十三楼:不要扯别的,确实没什么争议,承华大帝不仅是我们大安民族的精神象征,还是瑞国、新国、东阳等国默认得共主。 三百七十楼:楼主又当又立,确实…… 三百九十三楼:就凭沈皇夫虽然晋升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之位,依旧奉公守法,甘当承华帝座下最忠诚与最坚定的执行者。 在正史与野史上,一生没有传出任何绯闻与污名,就足以让我对承华大帝敬佩到五体投地。 四百楼:(引用三百九十三楼)你该敬佩的难道不是沈皇夫吗? 四百二十七楼:就凭后世的许多大人物,都公开承认自己的偶像是承华大帝,而不是正宁帝与中正帝,就该知道承华大帝的地位,前无古人,后无前者。 四百六十一楼:合理怀疑,上面肯定还掌握着许多没有公开的史料,即便如此,承华大帝依旧是yyds。 四百九十五楼:看看有多少历史学家都争相投入到大安史,尤其是承华帝一生的研究上,就该知道承华大帝的地位。 五百零一楼:啧啧,外国都在忙着研究未来,我们华国却一直沉浸在缅怀过去的辉煌中,自我感觉良好。 再这么下去,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底子再厚,也会被外国超越。 五百一十二楼:(引用五百零一楼)附议,这么下去,华国迟早要完,到那时,三圣再怎么强,也没本事从万民墓中钻出来,帮你们重振国威。 五百二十九楼:(引用五百一十二楼)这货的成分不是华奸,就是外国人,鉴定完毕。 五百四十三楼:(引用五百二十九楼)虽然、但是,不管人家是什么成分,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三帝加起来,共在位将近一百年,将大安发展到最鼎盛的程度后,后面的继位者不争气,有的吃老本,有的当败家子,才有了后来的改朝换代。 五百五十楼:无论在任何形势下,都要坚持以农业生产为基础,以人为本的原则,努力发展科学技术 。 让大安在各方面,尤其是国防武器装备方面,始终保持世界领先水平,是承华大帝留下的发展方针。 也是大安纵然没落过,也能迅速重新崛起,站回世界之巅的秘诀。 外国研究的是要如何在未来追赶上大安的步伐,而我们华国,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在承华大帝的带领下,走向正确的方向。 这么宝贵的历史经验,我们自己不研究,难道要留给那些外国人研究吗? 五百五十八楼:(引用五百五十楼)说得太好了,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的历史,是祖先们留下的智慧结晶,我们当然要铭记,要研究。 五百八十二楼:承华大帝的功绩烁古辉今,敢不认同承华大帝的安人,都是数典忘祖之辈。 六百零三楼:(引用五百八十二楼)你这话说得真是太过武断了,容易引战。 应该说,希望所有不认同承华大帝的人,都能自我开除大安民族的身份。 六百二十一楼:赞成,总不能一边享受大安民族身份的福利与庇护,一边指责别人不该沉湎于历史,缅怀三圣的功绩。 没有那些光辉的历史过往,大安民族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这种行为无异于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七百三十楼:楼里有些人的言论,让人看了实在生气,自以为是的嘴脸,让人作呕。 都怪承华大帝太过重视农业生产的发展与研究,推广高产作物的种植,让你们祖上吃饱了饭,从而有机会生下你们这些忘祖的后代。 眼看自己开的这栋话题楼越盖越高,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离主题,一篇篇情真意切的小作文相继出现,被指‘茶’的楼主心情十分复杂,但他再也不敢发声。 八百四十五楼:好好的一栋楼,我们要文明,不要为一些没心没肺的人,将这里吵得乌烟瘴气啊。 话说,你们知不知道一个传说,说是正宁帝生前留下的有份手札,里面记录的有他与承华帝相处的日常,不知是真是假。 八百四十七楼:真的假的? 八百五十九楼:假的吧?这么私人的东西,被正宁帝带入皇陵陪葬的机率很大,那可是万民墓,谁敢去考古?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44章 论坛体番外完 随着‘手札’这一话题的出现,这栋充斥着各种声音的话题楼被盖得越来越高。 八百二十三楼:我们宗族的家谱,可以追溯到正宁朝,因为祖上在正宁朝出过一位高官,好像也曾告诉过家里人,说是承华帝天赋异禀,非凡人。 要是真能找到正宁帝留下的手札,说不定就能知道真相。 八百四十一楼:哇,要真有正宁帝手札的存在,或是传下来,那也太棒了吧,那可关系到正宁帝与承华帝两代圣君,能让我们后人弄清许多历史真相。 八百五十楼:(引用八百四十一楼)若能找到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不仅对华国,对世界历史的研究,都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八百七十七楼:先不说正宁帝到底有没有留下过手札,也不说手札能不能传到这千百年后,就算真存在,难不成还真有人试图去考古正宁墓? 谁敢大不敬的去动万民墓,打扰圣君安宁,那是自寻死路,天下安人都不会饶他好吗? 八百九十三楼:扯正宁墓做什么?史书上有明确记载,正宁帝为遏制当时的厚葬之风,亲自以身作则,为自己修了一座十分简陋的皇陵,下葬时,没有任何陪葬品。 八百九十八楼:所有胆敢生出大不敬之心,试图考古三圣墓者,都是安奸,不配当安人的叛徒,不接受任何反驳。 九百零九楼:上一个试图毁三圣墓的异族,现在已经轮回几辈子了吧,不管那手札是真是假,身为安人,我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动三圣墓,别扯什么历史科学研究。 九百三十二楼:严重怀疑楼里已经混入某些成分不明之辈,建议决国安部顺着网线查查背后的别有用心之辈。 九百四十一楼:某些人是在想屁吃呢,无论历史真相如何,仅凭时人留下的那些历史记载,就足以让所有人都无法否认三圣的功绩。 至于传说中的那份正宁帝手札,存不存在并不重要,三座万民墓是我们大安民族的精神信仰支柱,谁都不能动。 九百四十二楼:所有胆敢打万民墓主意者,都其心可诛! 九百五十五楼:做人不能忘本,三圣相辅相成,功绩不分大小,我们后世承其荫泽,才在华国如今的强大,应该永远感恩和铭记,不该比较,更不该拉踩。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所有试图考古万民墓的人,都该被判斩立决! 九百八十七楼:不过是好奇而已,倒也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九百九十九楼:(引用九百五十五楼)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一千零五楼:笑死,这楼真是歪得没边了。 一千零七楼:哇,首次赶上这种千层高楼的崛起,承华大帝可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依我看,正宁帝若真的有留下手札,应该早被发现了吧。 史书上不是用图文方式清晰记载着,正宁帝夫妻下葬时,有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他们哀悼送行空前盛况。 正宁墓中的寒酸景象与没放任何陪葬品的事实,有无数人亲眼见证,让当时的百姓们感动不已,这才有了第一座万民墓的出现。 一千零二十楼:看到那些逮住机会,就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通过舆论力量打开万民墓的嘴脸,就觉作呕。 鬼魅心思昭然若揭,打量谁看不出来? 一千零二十五楼:真是可笑,人家新安洲、瑞国的皇室,年年派人来大安祭祖,郑重其事地祭拜三圣墓,倒是某些安贼总惦记着要打开万民墓。 一千零七十楼:大安已经亡国五百多年,华国的封建王朝也已被推翻近百年,看到至今还 有这么多人缅怀那种落后的社会制度,恶劣的生存环境,真是可悲又可笑! 这番言论一出,让盖楼的速度再次得以加速,无数人都同仇敌忾的对这话生出反感。 一千零七十九楼:(引用一千零七十楼)回去跟你爹娘说三圣统治期间,大安实施的社会制度落后,百姓生存环境恶劣,看你爹娘削你不? 一千零八十五楼:(引用一千零七十楼)位又是哪来的大聪明,若没有三圣,哪来如今的华国? 举世公认,华国延续至今,外国争相学习的先进政策与法规制度,到你口中,竟然成了落后的社会制度? 一千零八十八楼:(引用一千零七十九楼)肯定不会削,但凡他的家长是个识数的,就不至于养出个能说出这种话的玩意儿。 一千零九十三楼:我的天哪,这可真是活久见,在这种探讨三圣的楼里,竟然有人抨击三圣时代的社会制度与环境? 一千一百零一楼:你们至于吗?三圣再怎么厉害,也改变不了他们都是封建皇帝,靠剥削百姓民脂民膏为生的事实,怎么就不落后,不能说了? 一千一百一十七楼:(引用一千一百零一楼)你可真是马不知道皮厚、驴不知道脸长,啥也不是,偏还自以为是。 一千一百二十五楼:这是一栋可以充分见证人类物种多样性的高楼,真是让人开眼,就是这些人的出现,实在玷污了先贤。 一千一百三十楼:这楼风水不好,尽招些什么玩意儿啊,不是惦记着要考古万民墓,就是拿无知当自以为是。 一千一百三十七楼:但凡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说不出这种只会暴露你们脑残的话。 华国现行的这些社会制度,无论是教育和医疗的推广与普及,还是鼓励女子入学与出仕,完善的社会福利保障与征信体系的建立,以及一些政策法规等,都继承自三圣。 一千一百五十一楼:每次看到这种真正可悲又可笑的言论,都为三圣感到憋屈,我们后世人享尽他们留下的余荫,结果却要遭受某些无知之徒的诋毁与怠慢。 一千一百八十三楼:会说出三圣是靠剥削当时的百姓供养他们的话的人,不仅没有好好学习历史,估计连和三圣相关的影视剧,都没好好看过吧。 是正宁帝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承华帝,首创通过商业手段,将王公贵族与富人的钱掏出来,用来救助贫苦百姓,发展国防与基建的模式。 后来又通过组建水师与船队,大力发展海外贸易,为大安赚取大笔的金银,用以发展国防、教育、基建,以及各项社会福利。 当时的大安在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等福利保障方面,做得可比现在还要更加完善,到底是谁养谁,都是有史料可查的。 一千二百零五楼:本来不想回的,但是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那1070、1101楼都说得还是人话吗? 但凡有点历史常识,都不该拿无知当个性、拿愚昧当天真,没有历史常识,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一千二百二十六楼:又是活久见系列! 一千二百三十三楼:虽然我也不粉三圣中的哪位,但是看到1070和1101楼这么说三圣,也会感到很不爽,毕竟我们至今还在享受三圣留下的遗泽。 一千二百七十五楼:刚看完《三圣史录》一书,正觉心潮澎湃,打算在近期去三圣陵祭拜一番,就看到这栋话题楼。 但凡是多读些书的人,都不会说出这三圣君剥削百姓、社会制度落后的话。 不说别的,仅凭三圣在位期间,大力扶持与发展我们传统华医,将华医的传承与诊疗系统规范化,就让我 们大安民族受益无穷。 看看国外百姓就医难、花费高的处境,就该知道我们华国人有多幸运。 一千二百九十楼:有些人真是活得太舒坦了,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该将他们送到某些没有三圣余荫的国家,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参差。 一千三百二十一楼:若不是正宁帝与承华帝一直在海外布局,用放弃直辖统治权,却派驻兵的方式,将与华国相邻的那些岛国,都牢牢地绑在华国战车上。 仅华国周边的那些国家,都能给华国造成无数麻烦。 一千三百三十一楼:就算不读书,只要多看几眼国视台年年重播的那几部经典纪录片,就不至于说出这么蠢的话,这么冒犯三圣。 一千四百一十七楼:特来见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无论是到处舞的安贼,还是蠢不自知的家伙,那嘴脸都很可憎,鉴定完毕! 一千四百九十楼:啊啊啊,我最崇拜的承华大帝,最尊敬的三圣! 就算不读史书、不看纪录片,看看据说连承华大帝十分之一的风采都没拍出来的《承华大帝》,也不敢质疑三圣在位时的社会制度。 随着楼层越盖越高,后继加入进来的网友,纷纷各抒己见,早就彻底偏离主题。 而其盖楼的速度,远不如浏览量的增加速度,沉默者毕竟是大多数。 华国最顶尖,同时也是世界最顶尖的大学宿舍中,一名男大学生边看贴子中的内容,边与室友闲聊。 “每次看到这类话题,我都忍不住要上去说两句,文彬,你是怎么忍得住只看不说的?我们可是历史研究生,知道的信息远比一般人多。” 何文彬一边在手机上爬楼,一边随口回道。 “人心各异,强求不得,想开些,就不会在意了。” 身为中正帝传下的后代子孙,何文彬早从族里传下的家规祖训中认识到,这世上人无完人,谁都无法讨好所有人。 连他们家的三位老祖宗,也就是被捧上神坛的三圣在内。 就像承华帝给他们这些后辈留下的那句话说得那样,人活一世,在无愧于心的前提下,能尽量为这个世界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就足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245章 后世番外一 何殊也没想到,她前世早亡,这辈子竟能高寿,而且是与沈卓一起,一直头脑清醒的活到八十三岁,夫妻二人都没出现她所担心的那种晚年生活不能自理等伤尊严的现象。 退位后的十八年里,她与沈卓很少回宫,哪怕发现孙女虽然继承了她的政治理念,但在施政风格方面更为强势,她也不曾试图干涉。 在不同的政治环境下,需要以不同的方式应对各种局势与挑战,对此,何殊当然是深有体会。 只是她因自身的经历,谨慎周全惯了,早已形成固有的执政风格,再加上她早就认清一代人只能对一个时代负责,连大安朝未来都不一定能再传多久的现实,所以坚持将精力放在夯实国家基础,打造民族思想文化传承教育等方面,没想过要多扩张疆土。 毕竟受前世的生活环境与成长经历影响,何殊自己打骨子里讲,一直是个热爱和平,尤其敬重生命的人。 所以她在这辈子被命运推上这么一个位置时,哪怕受身份与大局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某些看似冷酷的决定,也会尽量秉承刚柔并济的风格。 宽仁,可以说是几乎刻到她骨子里的本能。 即便她也确实下过一些在部分后世人看来,有些残忍的旨令,却无人敢光明正大的指责她什么。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想,没人敢自信能比她做得更周全,取得更好的效果。 对何殊而言,她也确实做到了一生竭尽所能、问心无愧。 而后世对何殊的评价,也没有辜负她的一生辛劳。 作为华国历史上的首位女帝,在何殊执政的后期,她就已经成为举世所公认的承华大帝,不再是之前的承华女帝。 大帝与女帝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涵义却是大不相同,影响也更为深远。 在世人对男女性别存在某些固有印象的大环境下,女帝意味着特例,才会特意强何殊是女帝。 大帝则代表着无上威严与绝对地位的象征与认可,是由当时的异邦在呈给大安的国书中,率先将何殊尊为大帝。 “……这才是承华帝被尊为大帝的由来,纵观世界历史,能有资格被尊为大帝的统治者,本就屈指可数,像承华大帝这般,不是由自家自封,而是由全世界共尊的大帝,只有我们承华帝,这才奠定了承华帝在世界史上无人可撼动的地位。” 圣贤祠内,听到带队老师的讲解,有学生忍不住提问道。 “老师,中正大帝派大军配合水师,将当时的大安近邻,与西方各国杀得闻风丧胆,被尊为大帝也就算了,执政风格以沉稳保守著称的承华帝,为什么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更为崇高的威望与影响力呢?” 站在承华大帝的塑像下,带队老师神情严肃的为学生耐心解释道。 “因为在承华大帝的指挥下,大安接连大胜当时的西方霸主古赤罗大军,让古赤罗败得彻底,在后来再也鼓不起想要东征的勇气。” “而当时的古赤罗四处征战、殖民各国,让无数人都深受其害,却接连东征失败,让古赤罗损失惨重,国力大降,从此走向没落,直到彻底结束他们在西方称王称霸的历史。” 有听得的热血沸腾的学生迅速接话道,“老师,这么说来,也就相当于当时的大安是踩着古赤罗的威名,成就世界第一强国的威名和地位?” 带队老师笑着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打败古赤罗,固然能让大安因此而名震全世界,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当时的大安,所展现出的先进生产力,盛世繁华景象,征服了所有怀着各种目的到访大安的外国人。” “所以说,当时的大安所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只是硬实力,可以让大安扬名一时,真正能让大安在全世界范围内,奠定强大地位与影响力的,却是软实力,也就是我们代代相承的安文明,也是从正宁、承华两朝开始,大安文明开始在世界各域遍地开花。” 有学生笑着接过话道,“所以我们安语,才会成为世界通用语言吗?” “是啊,会安语,走遍世界都不怕,不会安语,出国寸步难行,所以我们要永远铭记和感谢伟大的先祖们。” 带队老师的话,让一群十二三岁的中学生们,都听得郑重其事的点头。 他们基本都是从小就听着先祖们的事迹长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是代代相承的大安文明。 这是他们上初中,开始正式学习历史课后,必上的一节课,就是被老师带到附近的圣贤祠内祭拜圣贤。 这种圣贤祠在华国境内,如城隍庙般,是各地区的标配,不仅方便附近百姓过来祭拜,官方也会在重要日子来此举行祭拜活动,同时也为方便教育学生。 在这些圣贤祠内,都供奉着许多史上明君、贤臣与名将的灵位,拥有塑像者,只有不到十人,其他人都是雕像,每位都曾在华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说这圣贤祠本叫先贤祠,是由承华大帝退位后,各地百姓自发为承华大帝建造的生祠改建而来,即便后来历经朝代更迭与战火,这些圣贤祠也大多都被保存得很好。” 有学生好奇地问道,“老师,为什么要改建呢?” “因为承华大帝一心为民,百姓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承华帝的感激与尊崇,才会自发地为她修建生祠。” “但是承华大帝并不支持这种劳民伤财之举,又不忍辜负百姓的心意,便提出由她的私库出资,为各地建造先贤祠,在祠内供上当地百姓共推的明君、贤臣与名将。” “承华大帝驾崩后,第一时间被请入大安境内所有先贤祠,先贤祠也从此正式改名为圣贤祠。” 有反应快的学生迅速回道,“难怪我知道的几座圣贤祠中,除了都供奉的有三圣和沈皇夫外,供奉的其他先贤并不全都一样。” 平时只要不忙,但凡路过圣贤祠,都会习惯性地进来上炷香的何文彬与他的室友郑杰,在一旁将这段现场教学活动,听了个大半。 两人往外走时,郑杰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那位老师自己,知不知道咱们承华大帝出资修建这些圣贤祠的真正目的?” 那位老师所讲的那些与圣贤祠的来历相关的内容,可以说是世人皆知、代代相传的常识。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真正研究历史,而且是研究大安史的人而言,这些常识背后所蕴涵的某些政治意义与历史影响,才是他们的目标。 何文彬不以为意的回道,“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事实证明,承华大帝的此举甚为成功,确实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 郑杰闻言,深以为然地感慨道。 “也是,想想真是高啊,仅通过这一座座圣贤祠,就成功达成凝聚民族精神与信仰的目的,也让那些蛊惑人心的教派,在华国境内失去生存空间。” 这是直到近代,国人才发现的一个事实,当外国百姓深受宗教信仰的影响与控制,进而出现各种动乱时,纵观华国史,就会发现,华国从不曾因宗教信仰问题起纷争。 当外国势力试图派人进入华国境内传教,吸收教众时,华国百姓的关注重点永远是信你有什么好处,发现没有切实的好处可拿,迅速让人有多远滚多远。 即便华国人也喜欢烧香求神拜佛,却都很少会听信那些道士与和尚的话,甚至连部分道士与和尚本身,都未必是虔诚的信徒。 但是华国人对先祖们的敬畏与尊崇,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性,那些代代相传的道德与规则对华国人的影响,却是根深蒂固的。 只有真正用心钻研过某段历史的有识之士,才会发现,所谓国人天性,都不过是来自后天无形的培养与驯化而已。 何文彬开玩笑道,“话说回来,就像是我们当年做的那些阅读理解,说不定承华大帝出资建造这些圣贤祠时,想的只是不欲让百姓们为她建生祠,从而才会出现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呢。” 听好友提及那些年做过的阅读理解,郑杰就条件反射般地感到头大,但他还是语气肯定地回道。 “不会,综合目前已经得到肯定的史料看,完全可以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无数证据都已表明,承华大帝最显著的一个做事风格,就是奉行一举多得的原则,从不做无用功。” 见好友这么较真,何文彬笑着摇摇头道。 “行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谁都无法否认的是,这也是一种可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郑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明知道承华大帝是我的偶像,你还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开玩笑也不行,哎呀,差点忘了一件事。” 说完,刚走出圣贤祠郑杰连忙转身,对着深处正对着大门的三圣像施礼祈祷道。 “求诸位圣贤保佑,这次去文山考古,可以发掘出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 等对方祈祷完后,站在一旁的何文彬才有些无奈地问道。 “都是些丝毫不可信的小道消息而已,都这么多回了,就没一次是真的,你怎么次次都这么当真?还次次求圣贤保佑,你这不是在为难圣贤吗?” 郑杰赶紧嘘了一声,“当着圣贤祠,你这家伙怎么说话的呢,怎么叫为难,我又没有强求,就是想要从诸位圣贤这里汲取些力量而已,说不定这次就实现了呢?” 何文彬瞥了他一眼,有些费解地问道。 “那不知真假的正宁帝手札,就值得你这么上心?”,. 第246章 后世番外二 郑杰不服气地抓着好友,坚持为他普及了一大段与正宁帝手札相关的说法。 “……所以说,从各方面的证据看,那份手札绝对真实存在过,而且并没有放入正宁墓中当陪葬,在中正朝名相的裴久安的自传中,更是直接提到过,中正大帝不仅见过手札,还曾在晚年当众坦承,她看过正宁帝手札后,受教颇深,并且亲自从中挑出部分内容,编入由她亲自撰写的《承华正录》中。” 对于这些让后世人难辨真假的过往,身为大安皇族的嫡传后人,何文彬绝对比好友得知道的更清楚。 只是某些足以颠覆后世人认知的真相,实在不易让其公开,例如正宁帝手札中记录的那些,那是他们族中代代相传的机密。 “既然你已知道,中正大帝不仅看到过,还从中挑出部分内容,编入《承华正录》中,应该可以表明,就算真有正宁帝手札的存在,能公开的,已经被中正大帝公开,剩下那些,可能都是不便公开的部分,我们何必非要执着呢?” 郑杰有些狐疑地看着好友道,“文彬,我发现,只要我们每次提及与正宁帝手札相关的内容,你不仅自己不感兴趣,还总想劝阻我,这是为什么?这也太不符合你身为安史研究生的身份了吧?” 何文彬闻言,不禁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已经明显到能让向来粗心大意、不拘小节的好友察觉到异常的地步。 “我只是觉得,古人的手札,有些类似我们后世的日记、随笔,属于很私人的东西,出于尊重,我们不该抱着非要寻根究底的想法。” 这并不是何文彬的个人想法,后世有许多名人都抱着非要找到正宁帝的手札,探究某些历史真相的想法,同期都会有许多名人明确表示不赞成这一做法。 郑杰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是永远达不成一致意,见了,正宁与承华二朝,为后世留下的谜团那么多,正宁帝手札若能出世,肯定能解开其中相当一部分。” 三圣期间,经后世最大的谜团,就是为何会有历经英宗、正宁、承华三朝的历史名臣,都曾在自己的诗词手书中,留下某些隐晦或不指名的语言,表达自己对承华大帝的无限钦佩与推崇。 而且其中有不止一位大佬近乎直言的表示,承华大帝乃是生而知之、智多近天人的圣帝。 可是后面那些仅历经正宁、承华二朝,或是承华、中正二朝的那些历史名臣,表现出都是对承华大帝的强大习以为常的态度。 同样是在表达自己对承华大帝的尊崇,前者留下的那些信息中,透着三观受到冲击后,充满难以置信的无限震撼与感慨,后者表达出的却是正宁帝与承华帝都很强大,本该被尊崇的理所应当。 这其中的明显差别,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并由此而引发出无数猜测,却没找到可以支撑这些猜测的证据。 正宁帝手札,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无数热衷于研究那段历史的后世学者,坚定地认为,一定可以揭开那个谜团的关键证据。 面对好友的坚持,何文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怀着对自家先祖所缔造的那段辉煌时代的好奇与向往,想要更加深刻的了解那个时代的存在意义,对及它给后世所留下的影响,才会选择学习历史专业。 结果随着他成功拜在业内顶尖专家门下,成为其手下的研究生,对这个圈子的现状有了接触与了解后,才发现大半研究安史的专家与学者们,都抱着一定要找到正宁帝手札,从而揭开某个历史真相的目的。 行业外的人,大多都是想当然的认为,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若是真的存在,却又在后世的千百年中,始终不曾正式出世,肯定是被放入正宁帝的墓中陪葬。 这才出现一些以此为由,借机怂恿官方打开正宁墓的声音。 可是业内人士都知道,有许多迹象表明,正宁帝手札确实存在,并未给正宁帝陪葬,也幸亏没有陪葬,因为修在一处的三圣墓都简陋得很,根本不具备密封效果。 如今这千百年过去,三圣墓最具研究价值的,除了其本身的出现与存在意义,就只剩下上面的那些,刻有历朝历代许多百姓信息的万民石砖。 所以除了个别另有企图之辈,真正研究历史的人,没有一个会惦记着要去考古三圣墓。 因为它们好好屹立在那里,成为世代都被重兵守护,可以凝聚大安民族代代人心的象征,就是这世上最具价值,最为壮观的历史奇迹。 听说儿子要去参加文山市挖地铁隧道时,被意外挖出来的一座规格极高的古墓,何端义十分不满。 “你想学历史专业,我虽然不赞成,但也没有阻止你,但是你现在竟然也跟着去考古?就太不像话了,你该知道外人都怎么评价所谓的考古,那就是披着合法外衣的盗/墓!” 虽然知道父亲一直对考古,一直存在这种观点,何文彬还是努力劝解道。 “爹,这属于抢救性考古发掘,并非是主动发掘,跟盗/墓绝对是两回事。” 何端义冷哼一声道,“什么两回事,就算那些搞地下工程的,都没找风水先生看看,那些搞历史的,也能通过历史记载,知道哪些位置葬有历史名人,说不定就是提前沟通好了的。” 何文彬知道,过去那些年的考/古发掘工作中,不乏他父亲说得这种现象。 “爹,我们也该改变一下旧观念,暗地里的一些操作肯定是不合法理的,但那只是某些人的个人行为,而考古发掘研究,是门很重要的学科,有其存在必要,我们应该尊重。” 何端义没好气地回道,“我们还要怎么尊重?今年这里挖出来一座何氏亲王大墓,明年那里又挖出一座何氏公主大墓,还有一些人,甚至惦记着要考古三圣墓,被他们天天研究的都是我们祖宗,你让我怎么尊重?” 看到他爹被气得喘着粗气坐一旁,满脸的愤怒与惭愧,何文彬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我才说,既然无法制止这种行为,我们就加入其中,努力站到高处,成为可以制订规则者,阻止那些直接打扰亡者安宁的恶劣行为。” 何端义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你祖母他们的地位与影响力,都无法阻止这种现象,又何况是你,而且对于你开始参与考古的事,你祖母他们也很有意见。” 历经千百年的发展,何氏早已泯然于众,不再是昔日的皇族,但是大安亡国后,何氏只是失去了皇族统治地位,受到一些打压而已。 历经各种争斗,最终胜出并开创新朝的统治者,为安抚与拉拢民心,巩固自身地位,将沦为傀儡后,主动禅位的大安末代皇帝封为衍安公。 后来的五百多年中,即便后来再次改朝换代,衍安公的位置也依旧是代代相传,享有崇高地位与影响力。 到了近代,推翻之前曾萌芽过,或是实施过一段时间,却被证明不可行的那些制度,吸取历史上的各种经验与教训而创立出一种新制度,建立华安共和国。 何氏嫡支不仅在暗中支持这种新变/革,甚至还帮忙提供创新思路,变/革成功后,为巩固改/革成果,还公开辞去衍安公之位,以示支持。 虽在早已失去皇族地位,又在数十年前主动辞去衍安公的爵位,再加上有意低调行事,何氏嫡支后人也已成为传说中的存在。 但是何氏族人遍布各行各业,人才辈出,在军/政两界的影响力,更是相当大。 只是何氏一直秉承祖训,就算有族人有心从军或从政者,也会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人一起平等竞争,只一心为民办实事,从不拉帮结派的作风态度。 这也使得何氏在过去多年里,一直是深受历代统治者的信重,因为何氏后辈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并没有想要重现祖上基业的野心。 因为经历过由盛转衰的巨大变故与打击后,何氏后人远比普通人更清楚成为统治者的责任与压力之大。 毕竟何氏后人在后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印证上了祖训,也就是承华大帝留给子孙的《告后人书》中所提及的内容。 只是虽已传承许多代,但是三圣嫡支传下的何氏宗族,人人都以祖先为荣的同时,也尤为重视自己的祖先。 看到自家族谱上有名有姓的先辈,哪怕只是旁支族人被相继掘坟开棺,身为何氏嫡系后辈,难免会对这种现象产生反感情绪。 都知道历史考古与研究的发展,乃是大势所趋,就算他们何家出面,也阻止不了这种让人很难界定的考古行为,何况他们还不方便出面,只要不太过分,只能听之任之。 即便他会选择投身于历史研究这行,是带着目标的,而且他目前尚未参与过大安皇族大墓的考古,但是何文彬打小便深受家族传承的影响,对自己参与考古的事,也感到很矛盾。 “爹,祖母他们既然没有出面阻止我,应该可以表明,他们也希望我可以成功,这件事,总要有人做。” 何端义再次叹了口气道,“也是,希望你能成功吧。” 何文彬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爹,目前有种种迹象表明,文山这次挖出来的墓,很有可能会是启朝权相赵慎言的墓,他与当时的启朝皇室关系极深,迹象表明,他很有可能见过正宁帝手札。” 最关键的是,正史上最后出现与正宁帝手札相关的信息,就与这个赵慎言有关,自他之后,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就成了只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一个传说。,. 第247章 后世番外三 而启朝正是大安亡国后,取而代之的那个新朝,毕竟当时的何氏皇族,已有数代不曾出现能力出众,可以为大安力挽狂澜的帝王。 三圣留下的遗泽虽然丰厚,可是现实发展正如承华大帝当年留下的告诫般,大安终究还是因为朝廷出现,或者说是积累的种种弊端,最终走向衰落与亡国。 何氏宗族能在丢了江山后,不仅没被灭族,还能被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正是因为当时的何氏宗族在走投无路之下,完全按照承华大帝当年留下的遗训做的结果。 正因如此,何氏宗族才会一直坚持将承华大帝留下的遗训奉为祖训,在后来安心过着低调而又无人敢欺的平淡生活。 那启朝开国皇帝的祖母,本是大安皇族的公主,在大安的传统婚姻模式已经得到颠覆性改变的大环境下,是少有的一位选择嫁入夫家的大安公主,曾对其提及正宁帝手札的事。 取大安而代之后,那本一直由后来的历任帝王继承的正宁帝手札,也被对方夺了去,何氏嫡支这边只剩下手抄本。 启朝传承不到三百年就灭亡,在那之前,帝王手札就已成为传说之物,何氏这边的手抄本也随之成为宗族的不传之秘。 只是后来的何氏宗族已经汲取从前的经验教训,不再留着祖上留下的好东西,只让有资格成为继承人,或是受宠的后辈知道那些。 而是选择对族中所有何氏血脉都公开,后来的何氏子孙,可以说都是从小接受相关教育长大。 这种做法不仅从小就为族人培养出深厚的归属感,还大幅提升了后辈的成材率,让何氏宗族变得极具凝聚力。 当然,为防消息外泄,在这些后辈的思想性格还没成熟前,何氏宗族不会直接告诉后辈,他们从小学的都是三圣与沈皇夫留给后辈的手书内容,更不会提及正宁帝手札。 何文彬会知道族里还供着连正宁帝手札在内的传承之宝,是因他在成年后,所具备的心性与能力素养,已然通过族里的考验。 不仅打小就能学习经族中历代先辈摘抄、整理加工后的内容,还能在长大成年后,有机会亲眼看到正宁帝手札等手书的全部内容。 正因知道正宁帝手札中的全部内容,他才会担心正宁帝手札真被发掘出来的事,因为在他、在他们何氏宗族看来,里面记录的某些真相,实在不易正式公开。 因为那些实在有损正宁帝本人的威严,即便其中记录的那些他与其女儿承华帝的对话,所透露的思维格局与思想观念,确实能给他们这些后辈带来莫大的启迪与教导。 何端义虽然不是学习历史的,对赵慎言这个历史名人也不陌生,毕竟对方乃是启朝大名鼎鼎权臣奸相。 启朝的开国皇帝虽然夺了大安江山,但他只是在当时的局势中,成功斗赢自己的所有对手而已,并非直接叛变,不曾对何氏皇族下手。 赵慎言就不同了,他是一位曾立下过救驾之功的启朝驸马,利用岳丈的信任,快速晋升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丞相之位,大权在握。 得势之后,赵慎言不仅利用各种手段排除异己,诛杀功臣良将,还将人丁本就不算兴旺的启朝皇族成员给杀了大半。 还打着他妻子的名号参与到夺嫡中,即将成功之际,却突然暴毙身亡,其丧事办得十分隆重。 可是当恨之入骨的人得势后,想要开棺掘他的坟进,才发现他给后人留下的只有一座衣冠墓,数百年来,一直有人试图找到他的墓,却都未成功。 如今听说在文山市意外发掘出古墓,可能是赵慎言的墓,何端义的心情也很复杂。 毕竟与其他人只能根据各种史料推断某些历史真相不同,根据何家先祖留下的信息看,落入启朝皇帝手中的正宁帝手札原稿,极有可能就是被在当时的权势地位,已达到可只手遮天这一地步的赵慎言给盗走。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我会跟你祖母他们说一声,确保就算这次真能出土,也要及时收缴上去,不对外公开。” 三圣之说已然盖棺定论,实在不易再节外生枝。 正宁帝本就只在位十八年,与其女儿及曾孙女的功绩与历史地位,都高到让人无可置疑不同,对于正宁帝的圣皇之位,本就存在许多争议,甚至可以说是持续至今。 只是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大安的兴盛,确实是从正宁开始,承华朝的繁荣昌盛,正是建立在正宁帝在位十八年打下的基础之上。 若让后世人知道,正宁帝一辈子的最大功绩,就是生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儿,他在位期间所做的那些大事,基本都出自当时还在女扮男装的承华大帝之手,对正宁帝的声誉,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 何况一个皇帝,哪怕是刚继位的新帝,竟然在治国施政上,选择听信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的话,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也会认为正宁帝太过废材,圣皇之誉将荡然无存。 听到父亲的话,何文彬暗自松了口气。 “也是,且不说那墓主到底是不是赵慎言,就算是,就算真能出土,历时数百年,也许那手札已经风化,说起来,还真遗憾,那可是正宁陛下的亲笔遗迹。” 何端义却摇摇头道,“若真能出土,只要保护措施得当,还真未必会风化损毁,那份原版手札的材质,以及书写的墨汁,跟族里的手抄本一样,都很特殊,完全可以做到历经千年而不腐。” 何氏后人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不知正宁帝是出于什么心态,在写下那本手札后,不仅没在后销毁,或是带到地下,而是交给自己的曾孙女,也就是中正帝继承。 只是随着正宁帝驾崩,这个疑问注定不会有人给出准确的解答。 因父子二人的这番对话,使得何文彬在前往文山市与老师汇合,以助手身份做各种准备工作时,仍有些沉重,不像郑杰那般欢欣雀跃。 “文彬,你怎么回事啊?咱们难得能有机会遇上这等盛事,说不定就是亲眼见证一个重大历史事件,你竟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何文彬微笑着解释道,“正因事关重大,我们才不能掉以轻心,争取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不出错,不给老师拖后腿。” 无意间从后路过,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的黄教授很高兴。 “这次的工作,上面特别重视,确实不容出错,还是文彬的性格踏实,小郑,你可要多学着些,等到工作结束后,你们想怎么高兴庆祝都行。” 二人连忙态度恭敬地应下后,郑杰好奇地问道。 “老师,您是说,这次考古工作,连官府那边也很重视?是不是已经可以确定是赵慎言的真墓了?” 黄教授略显矜持地点头道,“根据目前已出土的封石碑文看,极有可能,不过外层封壁太过厚实,到底是不是,还有待进一步的发掘与考证。” 黄教授离开后,郑杰小声对好友道,“老师还瞒着呢,我敢说,会在自己的墓外筑上一层又一层封壁的人,除了那个自知罪孽深重,仇家众多的赵慎言,别无他人。” 这也正是赵慎言死后,会特意布下一座空墓故作悬疑,迷惑世人的原因。 何文彬也知道,根据目前留下的已知线索看,基本可以确定是赵慎言,只是目前尚未有可以直接肯定的明确证据。 发掘工作持续进行,几天后,终于成功打到墓道时,众人首先看到的便是倒一地的十数具遗骸。 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历史考古学家们都知道,这些应该都是为保住这座大墓的秘密,而在当年被灭口的人。 共同负责发掘这座大墓的另一位专家,武教授忍不住感慨道。 “所以说,就凭正宁帝当年不惜以身作则,率先身体力行地实施简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就可谓是功德无量。” 他手下的一名研究员开玩笑道,“教授,要是后来的这些王公贵族们,也都像三圣朝到大安末期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一般,纷纷效仿三圣,我们这些搞考古研究的人,可就没活干了。” 三圣朝之前的那些大墓,历经岁月的侵蚀,先不说有多少能成功发掘出来。 从目前已经发掘到的那些看,因时代太过久远,再加上大多古墓都已被历朝的盗墓贼光顾,能考古到得有价值的东西很少。 三圣朝中晚期,到大安亡国的四百年间,在史上留名,让后世人铭记的那些功臣名将,都选择以简葬的方式向三圣致敬,几百年过去,除了一些记录其功绩的碑文,啥也不剩。 到启朝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才逐渐重拾厚葬之风,为他们后世的这些历史专家学者们,留下一些可发挥余地。 听到这话,武教授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若能让三圣遗风可以传承到今日,三圣朝以后的历史也能以公开坦诚地方式,如实记录、流传后世,我们不干这行就是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黄教授赞成地点头,口中却道。 “若是三圣的后辈子孙们,能在当年继承他们三圣祖留下的遗风,大安也不至于亡国,说到底,还是人类的私心作祟,所以真正可以做到大公无私,无愧于天地的人,才会成为举世公认的圣贤。” 跟在他身后的何文彬闻言,下意识感到有些心虚不自在,不仅为自己的先祖断送大安江山感到羞惭,还为宗族一直藏着的某些秘密感到不自在。 身为半只脚已经踏入专业圈子的历史研究生,他很清楚何氏宗族所掌握的某些‘传家宝’,有多大历史研究价值。 连已经公开部分内容,剩下大半都不宜公开的正宁帝手札在内,都是凝聚着三圣思想与智慧的结晶,非常珍贵。 那些不仅能让何氏宗族受益无穷,若能公开,势必能让世人都跟着受益,可是族规却严令要求何氏子孙绝不可外传。 只因何氏皇族当年会去大安江山,虽根本原因是当时的何氏宗族自己无能,可是世上又有几个敢于承认与正视自身过失?便将失败的责任归咎于遭人背叛与抛弃。 哪怕是三圣留在百姓心中所享有的声望与地位护住了三圣后人,让他们不至于惨遭覆灭,他们心中也难免存怨。 才会制定出这么一条族规,要求族人务必遵守,可以将其中的一些思想观念传授出去,却不得直接公开。 随着大墓的发掘工作层层推进,没过多久,相关工作人员就在专家们的指导下,成功打开通向主墓室的墓道。 根据墓内环境与已经发掘出的物品看,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座距离现代只有三百年左右的大墓,不仅隐藏得够深,且在当年所选的位置极其偏僻,还不曾被盗墓贼光顾过。 而这个时间点,也正与赵慎言暴毙身亡的时间点相近,再次成为它可能是赵慎言的真墓的重要佐证,这个结论让现场所有人都感到很震奋。 等到众人收拾好已出土的陪葬品后,主墓室也被正式打开,在场众人更是紧张不已。 用现代工具打开主墓室被封死的厚重石门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间面积颇大,堆放满各种器物的房间,让现场考古人员们看着两眼放光。 经过仔细清理,仅这一间主墓室内,就出土近九千件陪葬品,从金银珠宝瓷器,到钟表字画书籍等物,琳琅满目,让所有身在现场的目击者都感到深受震撼。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因相隔年代不算久远,还都精心做过相应处置,都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负责鉴定登记的几教授与研究人员们,个个都激动不已,因为他们发现,在现场随手拿起一件,可能都是在历史资料中留过名的珍宝。 其中出土数量最多的物品,都是三圣期,尤其是承华朝的物品,例如那编号十分靠前的自行动、钟表,大安最负盛名的大文豪杜乐贤的书法作品与诗词手稿等。 这种现象可谓是毫不掩饰地告诉众人,赵慎言这位已被确认墓主身份的启朝最有名的大奸臣,十分尊崇与向往三圣朝,尤为喜欢收集三圣朝,或是与三圣有关的物件。 这让在场众人很难不联想与其相关的一些消息,就是他死之后,才被启朝皇室发现收藏在宫里的正宁帝手札被盗。 遍寻不见踪迹后,因消息外泄,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启朝皇室不得不对外宣称,启朝皇室从未见过正宁帝手札。 从而为后世留下这世上并不存在正宁帝手札,与就算曾经有过正宁帝手札,也已被正宁帝带入墓中的两个猜测。 按捺住无比振奋的心情,众人十分默契地加快整理陪葬品的速度,期待传说中的正宁手札赶快出来,最好是被安放在自己的团队负责整理的区域。 让人深感遗憾的是,等到众人整理完室内摆放着的所有陪葬品后,都没发现他们最为期待的正宁帝手札。 直到打开赵慎言的棺椁外层的大套棺后,一眼看到那本被安放密封在玻璃盒中的无名书册,在场众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而何文彬则在看到那本无名书册的第一眼,就已认出,那正是正宁帝手札,因为供在何氏宗祠中的那本完全按照原本复制的手抄本,也是这个模样。 眼看黄教授等人都激动到手脚发抖,围在那里一时不敢动手,跟在黄教授身边的何文彬直接伸出手,将个玻璃盒子取了出来,打算直接在现场打开。 武教授等人迅速阻止,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们周围已多出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员,为首的那位手上还拿有一个保险箱,见到玻璃盒子,迅速打开保险箱的门。 何文彬当然知道这些武/装人员的目标,但他拿着玻璃盒子,还是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师。 黄教授满心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都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他们早已得到暗示,只是传说之物终于现身,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得到示意后,何文彬将手中的玻璃盒子放入保险箱中,对方立刻锁上保险箱的门,对在场众位专家学者施礼示意一下后,迅速带着人转身离去。 等到那一队给人带来极大压力,却没露出真容的武/装人员离开后,众人纷纷叹气同时,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么重要的宝贝,就这么交给他们,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有人难掩郁闷地回道,“有什么不安全的,外面早被军方派人围上了,那些人的身份来历若有问题,根本没机会进来,就是这动作太迅速,目标也太明确了些。” 这话让在场众人再次忍不住叹息,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出世,他们只看了眼外皮,就与之擦肩而过的事实,让他们都很失望。 纵然这次的考古收获之大,远超出他们事先的预料,现场还有许多待转运走的陪葬品,件件都是极具历史意义的珍宝,也让他们无法开怀。 郑杰更是忍不住道,“文彬若能早些出手,动作还能再快点,我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两页,唉,这也太可惜了。” 这话让黄教授等人都深有同感地下意识点头,早忘了他们看见何文彬取出玻璃盒子后,打算毁去外层橡胶封口,直接打开盒子时,他们的下意识动作是阻止,才会错失最佳时机。 何文彬也觉得遗憾,他知道在场这些,连他老师在内的一众历史学家们的心愿,才会选择冒失动手,为他们制造机会,打开盒子后,让他们以鉴定的名义先看看手札中的内容。 虽然从私心方面讲,何文彬并不赞成手札面向公众公开,但他很想让这些一心研究历史的专家学者们,能有机会得偿所愿,可惜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没等何文彬开口,黄教授就已经摆摆手道。 “这事不怪文彬,他已经尽力了,现在想想,是我们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只顾着担心贸然打开,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毁,阻止了他,现在还是先做好手头上工作,等消息吧,我们肯定还有机会。”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头想想,那盒中无名书册,用的是他们已知的一种特殊材料,根本不存在离开密封保存它的玻璃盒子后,接触空气就风化的风险。 武教授点头道,“黄教授说得对,都打起精神来,将剩下的工作好好完成,等到上面证实盒中之物后,我们迟早能有机会看到里面的内容,大家不要急于一时。”,. 第248章 后世番外四 话虽这么说,但是连说这话的黄教授在内,心里其实都没谱,只是事已如此,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赶紧收拾好心情,好好完成剩下的清理发掘工作。 不过作为历史学界的教授,尤其还是专业研究大安史的顶尖专家,这次的考古发掘工作结束不久,连黄教授在内的几人,就被官方派人请去翻译那本已确认为正宁帝手札的书册。 虽然已经做好可以从中发现大秘密,解开某些历史谜团的思想准备。 但是真正看到正宁帝手札中所记载的内容时,还是让黄教授等人大吃一惊。 他们能看到的虽然不是原版,却是由官方提供的复印版,逐页拍摄复印的那种,内容完整。 这份正宁帝手札的书写日期,并非是从其登基后,才开始书写,而是从承华帝出生之前的那段时间,就已开始记起。 即便每段内容都不长,也能从中可以看得出来,在承华帝出生前的那段时间里,因其父英宗因忌惮自己手下最贤能的儿子瑞王,在京中掀起一翻腥风血雨,给正宁帝带来极大压力。 这种担忧与恐慌情绪,在安英宗为对外展示自己虽因‘不得已’重罚了瑞王等儿孙,实则还是一位关爱儿孙的慈父,当众关心他的子嗣问题时,达到姐姐。 让正宁帝十分担心他的父皇会因他已近而立之年,却还没有儿子,让为对方认为他不争气、让其丢脸,从而顺手罚他。 再加上经济压力等方面的因素,正宁帝在自己的第三个嫡女出生时,毅然决定将其充作儿子养。 当然,手札上没有直接写他将嫡女充作嫡子的事,只是黄教授等人结合后来公开的真相,不难从中看出这一路的心路历程。 有了‘儿子’之后,消息上报到宫里,得了赏赐,表达出对他的满意态度,正宁帝才觉压力减轻许多。 后来的时间里,正宁帝一家都过着深居浅出,或者说是非必要,便坚持不出门的生活。 为了避免沾惹是非,尽量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正宁帝留在家中亲自养名义上的唯一一个儿子。 正宁帝手札中所写的内容虽然不多,有些仅是只言片语,却能让人清楚的从中看出正宁帝在当时的心态变化。 这段内容可以充分证明,正宁帝并非像后世某些史学家们所猜测的那样,是位心机深沉,十分擅长隐忍,为夺皇位,在私下里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谋划的野心之辈。 与此同时,还为后世人解答出另一个谜团,就是正宁帝为何会在承华帝出生后,就将其充作儿子养,仿佛提前知道自己肯定能继位般的疑问。 只能说,这一切都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后面的打札内容,也更加证明了这些。 最让黄教授等人感到震惊的,则是正宁帝在其亲自养‘儿’的那段时间里,所记录的他与婴幼儿时期的承华帝相处的内容。 那些内容的着默相对较多一点,打个比方,就是之前记录某一天的所遇之事时,会随笔写上两三句,多则三五句。 后来却慢慢多了起来,从几句增加到一大段,有十几一十句之多,使得手札内容变得更为丰富有趣起来。 而这些内容,可谓是栩栩如生的向所有读者,都展现出一个生来不凡的孩子,打小就展露出的成长历程与天才表现。 例如年仅半岁的承华帝在可以坐起、翻身后,就开始展现出的强大记忆力、反应能力、敏锐的观察能力等。 这是正宁帝首次亲自养孩子,孩子的表现让他无比欣喜,在这个女儿还不会走路时,就开始为她读书,教她认字与写字。 于是父女一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都适应得非常良好。 除了这些教学日常,还有就是承华帝从小就表现出极有主见,能识忠奸的一面,对身边照顾她的人赏罚有度。 正宁帝对这个充作儿子养的女儿的信任,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日俱增。 刚学会走路的承华帝,在看到自己的几位姐姐因养的宠物兔子丢了,就听信身边人的怂恿,差点打死负责养兔子的女使后,救下女使,回头就让正宁帝给姐姐们上了一桌全兔宴的事,正宁帝也有如实记录下来。 在不懂心理学的正宁帝看来,这是承华帝关爱姐姐之举,十分支持承华帝,丝毫不知此举会给他那几位大女儿带来的心理阴影。 看着正宁帝写下的那些夸赞之语中,所透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期待,黄教授等人都很无语,只能暗自感慨,正宁帝对女儿的滤镜实在太厚了些。 在承华帝成长到彻底学会说话的阶段后,手札中出现的父女对话越来越多。 虽然并不详实,而是隔三差五地才写一回,并不连续,在不知前因后果的情况下,看着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黄教授等人都能从中看得出来,当正宁帝自以为是在教‘儿’时,小小年龄的承华帝已经在不动声色地反向点拨她爹。 从府中收入支出花销等方面的事,到正宁帝奉召入宫时的应对等方面,都已表现出这个事实,只有正宁帝自己毫无所觉,还以为是自己想到的。 曾一度压得他差点精神崩溃的那些压力,也在养‘儿’过程中,不知不觉的消失。 谁都看得出来,当时尚在潜邸中,非必要,不与旁人往来的正宁帝,就是一位只想当闲散宗室,在宫中内外都无权势的郡王。 英宗在其驾崩前的两三个月中,将自己的一些皇孙接入宫中教养。 时人眼中年仅三岁,实则不满三周岁的承华帝也被一起接入宫中,一两个月后,正宁帝毫无预兆地突然被封为太子,谁也不知道这期间到底了发生了什么。 再后来,就是即将过年之际,英宗突然驾崩,正宁帝这位太子仓促继位一事。 许是因为接连出现的变故,使得正宁帝应接不暇,心慌意乱之下,他只偶尔在手札上随便记下某日发生某事,并没有记下其中的详细过程,让黄教授等人看着都觉得有些遗憾。 因英宗驾崩的时间点,正值年末,正宁元年到来后,正宁帝才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毫无准备地当上皇帝后,一边忙着为大行皇帝办丧事,一边清理家当时,正宁帝才发现英宗为他留下的不仅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国库,还负债累累。 看到正宁帝在手札上记下的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赤字,让黄教授等研究大安史的专家,都感到不敢置信。 因为这个数据远比大安对百姓公开,被记录在正史上的数据还要差得多,但是专家们都知道,这份手札中记载的这一切,才是最可信的。 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当时已被英宗在遗诏中钦定为皇太子的承华帝,在知道这一情况后,当机立断,派出英宗为他们父女留下的暗卫,将英宗为自己修建的那座超级奢华的皇陵中,所有可以变现的金银器具和建筑,都给弄了出来。 将还未送入皇陵中的金银材质的陪葬品,都替换成镀金、镀银的那种。 最终赶在大行皇帝的棺椁被送入皇陵前,成功抠出一大笔钱,以正宁帝私产的名义,充入国库中,解决当时的燃眉之急,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能在朝廷穷得一贫如洗之际,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极大了缓解了当时的朝廷困局,也成功让正宁帝初步坐稳皇位。 即便是在时隔千百年后,专家们也能从中看得出来,正宁帝绝对是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记下这么一段不光彩的事件。 此举完全相当于是在英宗的棺椁还没入土前,先被其儿孙给‘盗’了一遍。 在当年那个最为推崇忠孝的时代里,这种操作绝对堪称是大不孝之举,只是正宁帝父女在忠孝面前,毅然选择要忠于国家与百姓。 在承华帝的帮助下,成功渡过这道难关后,从手札中不难看出,正宁帝变得对承华帝更加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而承华帝虽然年纪小,却在当时就已意识到自己一家只能进,绝对不能后退,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处境。 从手札中记录的内容后,承华帝在后来,不仅时常找机会向其父母姐姐们灌输这一思想,言行思想也变得越来越强势。 正宁帝则在经历过一段思想斗争后,才态度坚定地选择听从承华帝的建议,彻底放弃抬举外戚、宦官,让他们与朝臣形三足鼎立,相互制约的朝堂局势的打算。 只是正宁帝的这个选择无论在何时看来,都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黄教授等专家在看到手札之前,同样会感到难以置信,可是他们看到手札中的记载,知道前因后,又因身为后世人,本就知道后果,就变得特别能理解这一切的发生。 只是当他们看到正宁帝在这段时所产生的犹豫和挣扎时,感同身受之余,即便自身还拥有上帝视角,也忍不住对此感到提心吊胆。 毕竟当时的正宁帝所做的决定,可谓是直接影响华国后世千百年的发展大势。 对黄教授等专家而言,这本手札完全相当于是一本爽文,能为他们解惑,还逻辑满分的爽文,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最后,却又不舍漏掉其中的哪怕一个字。 怀着激动的心情废寝忘食的看完手札后,黄教授等人才在手札的最后,看到正宁帝留给后辈的一段话。 在这段话中,正宁帝讲述了自己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将手札留给后人,任由某些本来可以被尘封在岁月中的真相,在后世被公开的心路历程。 他早早退位,不仅活得久,还在晚年混迹于民间,深知民姓对他的感激与尊崇,可他对此一直深感惭愧。 毕竟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在位期间所取得的那些政绩,实施的那些惠民政策,都来自他的女儿承华帝。 因自身的无能,让女儿小小年纪就开始为国操劳也就罢了,还这般将女儿的功绩据为己有,让正宁帝深感惭愧。 哪怕何殊自己并不在意,曾一再安抚他,让他不必介怀这些得失,更不要因此而感到有压力,告诉他,就凭他所提供的全心信任与全力支持,他就值得那一切。 可是正宁帝虽因这些劝慰不再纠结于那些,但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终于还是选择留下这本记录着一切真相的手札。 就算里面的内容不易公开,也希望后辈可以从中汲取一些经验与教诲,就算大安终究会走向灭亡,也不要出现那种让大安国力衰落,让百姓民不聊生的昏君。 看完手札中的内容,尤其是最后一段内容,黄教授的心情十分复杂。 “即便现在知道了这些历史真相,我也坚持认为,正宁帝不负圣皇之位。” 就算这位圣皇本身并不具备当皇帝的能力素养,但是他的英明果断,执行力强,敢于相信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就足以弥补他的所有缺陷。 另一位也已看完手札内容的专家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正宁帝的执政能力虽然不足,但是仅凭他能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中,为大安选择一条康庄大道的功绩,就算得上是功德无量。” 在当时的历史大环境中,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魄力在接手一个烂摊子后,敢听信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提出的建议,对自己亲爹的陵墓与陪葬品下手,从而摆脱已无路可走的困局。 从后面的内容中,也不难看出,负责出谋划策的承华帝,是位头脑灵活、极具创新精神与意识,思想与格局都很开阔的人。 正宁帝则是一位对新想法、新事物接受度极高,思想极具包容性的人,正因如此,父女一人才能在那么多年里,一直配合默契,从无纷争。 “哎呀,看完这些,我更佩服这对父女了,能在接手那样一个烂摊子后,合力将其打造成前所未有的盛世,真是太厉害了。” 古往今来,都不缺认为后世太过高估三圣功绩的人,说什么三圣的历史地位虚高,是后来的政/客为讨好百姓,才会这么推崇三圣,三圣若真那么有能力,大安也不至于灭朝, 而事实上,纵有三圣这等成功将一个朝代发展到鼎盛,后来由盛转衰,才是正常的历史发展规律。 根据手札透露出的历史真相看,若没有承华大帝的出现,大安根本坚持不了多少年,甚至极有可能会直接亡于正宁朝或是其下一代。 因为在正宁朝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是朝廷一没钱,就加想方设法的加征赋税,将朝廷的压力转嫁到地方百姓身上。 再遇上各种天灾人祸,加重这种恶循环,使得百姓在失去活路后,跟着揭竿而起,从而导致一个王朝彻底走向覆灭。 可是正宁帝没有通过加赋税的奏议,而是选择听信承华帝的建议,不惜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通过克扣他亲爹的陪葬品来渡过难关,由此就能看出正宁帝的大爱。 几人就此讨论了一会儿后,才说起正事。 “来前还真以为是让我们帮忙翻译,来后才知道,上面是让我们帮忙整理出可公开的部分,这……也太难了些,依我个人之见,是最好封存起来,设定机密等级,只允许拥有相应权限的人查阅。” 听到这个建议,在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武教授面带犹豫地回道。 “许教授的建议很有道理,可是正宁帝手札出土的消息,现已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若不公开,恐怕难以服众,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整理原稿内容吧。” 许教授一脸不满地回道,“不是说,所有参与赵慎言大墓考古发掘事宜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吗?为什么消息还是外泄了?” 对于自己没能参与到这次考古工作的事,许教授本就有意见,他这也算是借题发挥。 之前还给对方留面子的武教授闻言,立刻皱眉回道。 “发掘出赵慎言大墓的消息,早在挖出封土时,就已外泄,官后媒体又在后来当众证实了这一消息,再结合军方大费周章地保护现场之举,轮不到我们泄露,外面猜也能猜得出来,这世上可不缺聪明人。” 这明显是某些极其关注相关消息的人,没有要机会接触到相关信息,便引导舆论倒逼官方公开此次的发掘收获之谋。 黄教授也直言道,“武教授说得是,与正宁帝手札相关的讨论从不曾停止,只是这次引起的议论声更大而已,我个人持可以直接公开的态度。” “毕竟这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可以说是人类最具智慧的思想结晶,它从各个方面,向我们展现出一位圣皇身上堪称完美的人性光辉,理该让我们后世所有人都有机会共享。” 听到他的话,武教授的脸色大变,直接反对道。 “这怎么行?从我们的角度看,一位圣皇为解朝廷的困局,选择对英宗的陵墓与陪葬品下手,固然是大义之举,可是以一位圣皇所处的时代看,这绝对是他们身上的污点,万万不可直接公开。” 许教授也迅速抛开自己的那点私怨,赶紧附和道。 “对、对,武教授说得对,绝对不能直接公开,对我们而言,这是人性的光辉,可是在那些黑子口中,这绝对是一位圣皇身上最大的污点,他们可不会考虑此举背后的重大意义与影响。” 在场几位专家顿时就此展开激烈讨论,眼看各持己的双方谁也说不服谁,最后只能在正式的研讨会上,当众采取举手表决的方式做最终决定。 最终的表决结果,还是采取半公开的方式,有选择地挑出部分内容公开。 不过官方最终还是选择听取专家们的意见,放弃本来只打算公开部分经美化后的译文的计划,而是采取用原文结合译文的方式,汇编成书。 面对这个研讨结果,黄教授虽觉有些遗憾,但在总体上,还算满意,毕竟在他与同伴们的极力争取下,公开的内容多达八成多。 在官方公开证实传说中的正宁帝手札已经出土的消息的同时,出版社也同步放出这本被起名为《圣皇语录》的新书预售。 得到消息的众网友可谓是瞬间秒光预售,并对此议论纷纷,大多数网友都认为,官方放出来的肯定是经过篡改的内容,不会放出原文。 直到以超高效率出稿并刊印出成友们才发现,这是一本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良心之作的好书。 书中不仅有网友们预料中的译文,还直接复印出正宁帝手札的原文,没有半点水分,丝毫不存在网友们所猜测的隐瞒、粉饰与美化加工。 网上各大平台也在短时间内,被这些看到书中内容的网友屠版,哪怕他们还只看到一部分内容。 “天啊,所以说,我们这是有幸见证了一代圣皇承华大帝的成长录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这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忘了喝孟婆吧?” “虽说从古至令出的神童不少,但是能神到像承华大帝这般的,应该是举世独一份吧,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这基因若能传下去,大安说不定能传承万代!” “只有我很好奇,承华大帝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吗?怎么可以反应这么快,这么聪明睿智……让我词穷!” …… 随着收到《圣皇语录》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关的讨论也越来越多,并由此诞生出一个热梗,就是‘皇儿怎么看?’。 在这本《圣皇语录》中,总在问‘皇儿怎么看?’的正宁帝,不仅没有因为相关真相的公开,被所有人批其无能,不配圣皇之位,反而获得更多的尊崇与认可。 毕竟这世上永远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像承华大帝那种完美到不似凡人的人,只适合供到神坛上膜拜,反倒是正宁帝的形象,因此而变得更为饱满,有亲近感。 正宁帝手札末尾的那段心理独白,更让所有人都能从中认识到正宁帝淡泊名利,坦诚而洒脱大方的一面,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钦佩。 即便少不了会有人提出质疑,既然正宁朝的那些惠政都是出自承华大帝,正宁帝的圣皇之位水分太大,也被无数网人群起而攻之。 无数人众口一词地表示,就凭正宁帝生养出承华帝这个女儿,能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中,无条件信任并支持女儿的一切决定,亲手将其扶到自己的皇位上,就足以配得上圣皇之位。,. 第249章 后世番外完 正宁帝手札出土的消息,不仅是华国人的盛事,随着消息传来,在全世界各地都引起轩然大波。 自正宁朝起,才出现大批华国人由官方组织出海的操作,这些散落世界各域的华国人就地生根发芽,逐渐成为当地的原住民乃至主人。 哪怕已在外传承千百年,依旧以安人自居,对祖籍感情深厚。 即便大安亡国,对后来与其一脉相承的皇朝,与现代的华国,仍旧极具归属感。 这就是承华大帝早在民间推广的思想,朝代更迭的事情无可避免,可是所有大安所在这片国土,是所有大安百姓与其子孙后代的根。 大安人无论身在哪里,都会铭记大安的传统文化与思想。 毕竟除了思想文化传承方面的因素,有承华大帝留下的各种政策方针在前,大安与后来的朝代,对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安裔也都十分照顾,是他们背后最大的靠山。 不仅直接帮助世界各地的安裔避开多场种/族屠/杀类的战乱,还因华国的威名在外,忌惮于华国对这些安裔的照顾态度,安裔可谓是在世界各地都享有较高地位。 正是以这些思想观念为基础,在后来形成大安人所特有思想文化传承,由此诞生出融合多国、多族的大安民族,各自原本的民族成为原生族。 摘录正宁帝手札中的内容编写出的《圣皇语录》上市后,不仅华国内的百姓争相抢购,外国也有无数人关注并抢购。 放到网上的电子版本的阅读量,以史无前例的空前速度增长,更直观地展现出圣在全世界范围内,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 在世界最大论坛上,与此事相关的话题,也以喷涌的速度不断刷新。 “幸好我的安语已考过九级,大安史的成绩也很优秀,可以看得懂,要不然,会感到十分遗憾,感谢华国,愿意将这么珍贵的知识公开出来,让全世界共享。” “我在多前就曾提出一个观点,就是承华大帝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心理学家,这本《圣皇语录》充分证明了我的观点。” “那么多人都在议论‘兔子宴’,只有我的关注重点是‘渣爹’吗?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伟大的人呢?” “我要为此前针对正宁大帝的语言道歉,《圣皇语录》让我认识到一位性格、品性十分完美的正宁帝,我得承认,他的确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存在,是位当之无愧的圣皇。” “看完《圣皇语录》,我最大的感想,就是这世上能做到有始有终,不改初衷的人,实在太少,圣都做到了,所以他们的伟大功绩,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撼。” “圣皇高贵的品格,再次洗涤了我的灵魂,他们是全人类的精神导师,感谢华国的无私!” “正宁帝的品格,实在让人钦佩,承华大帝的强大,再次让我受到震撼,《圣皇语录》的出现,是个奇迹。” “我从《圣皇语录》感受最深的是亲情,父女之间没有丝毫的猜疑与隔阂,只有全心地信任与包容,世间最为真挚与美好的亲情,虽然我不曾有幸亲历,但它确实存在,这让我对这个原本让人绝望的世界,再次生出希望。” “这一家子是真的很优秀,正宁帝不仅勇于正视自身不足,还能明辨是非、英明果决,他的皇后也是史上少有的贤后,做事大公无私、济贫怜弱,真正实现了母仪天下,都很令人钦佩。” 看到网上这些讨论声,华国的何氏族人都松了口气,顾虑到影响,何家人不方便直接出面干涉,只在私下里表了个态,希望不要直接公开全文。 虽在看到《圣皇语录》的样稿时,认为公开的仍有些多,但也没有阻止。 好在世人的反响大多都正面的,少数的质疑与否定,不仅没能扭转主流舆论风向,还为他们自身引去许多麻烦。 《圣皇语录》所引发热议刚要退去,瑞国突然宣布他们国内发掘出瑞国的开国女功臣,瑞国首任律政大臣风姬的回忆录。 这个消息一出,顿让一些看过《圣皇语录》后,对传说中的圣时代正无比向往人们,都生出极大兴趣。 与华国在圣时代后,又历经过几次朝代更迭不同,瑞国虽也曾发生过内乱,但是瑞国皇室的传承始终未断。 直到这千百年后,瑞王依旧是开国何氏的嫡系后辈,哪怕到近代后,皇室的统治权大降,实行的是君主立宪制。 而瑞国与华国之间的关系,则是从瑞国开国后,一直保持到近代。 瑞国的许多政策法规制度,可以说是直接照搬当年的大安,瑞国防卫工作,则是一直由华国负责。 中间不是没人试图取消这种将国防‘外包’的操作,可是华国只有撤离,瑞国内部就会出现内乱,各方皆损失惨重,这般折腾了几次,连老百姓都不愿让华国的水/军撤离。 有何殊留下的遗旨在,哪怕大安已亡,后来的朝代也只能坚持执行她所留下相关原则,就是可在友邦驻防,却不可干涉极内政,不可剥削与伤害他国百姓的利益。 因承华大帝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圣之后所出的再怎么昏庸无道的皇帝,也不敢擅自改变这些原则。 手握承华大帝遗诏的那些分散在海外各国的水师舰队,在大安江山一再易主时,都不曾回国勤王。 皆因何殊曾在遗诏中强调,只要大安不是被异族入侵,民生没有遭受什么重挫,国内政局动荡,乃至改朝换代都是寻常事,后继者无能,丢了江山也活该。 在相关遗诏的内容被公开后,曾一度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可是大安江山虽然易主,大安民族却已强势崛起,成为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团结、最具影响力的民族事实,已让后世人逐渐看出,承华大帝会在当年留下那些遗诏的目的。 这种为民族大义,可将自家的皇位都看淡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承华大帝确实是位心存大爱,真正一心为民的帝王。 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将国防‘外包’给大安的国家,连由承华帝的女儿所开创的新安国在内,在过去的千百年中都发展得极好,何姓皇室世代相承,对华国的依赖程度都非常高。 到了近代,任由那些西方势力再怎么渗透,也无法突破华国在自家周围布置的共和联盟,而这,也正是后世人提起承华大帝,都不得不尊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人家早在千百年前为大安做的布局与谋划,直接影响到千百年后的世界格局,无论这些是承华大帝有心为之,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谁都只能佩服。 作为距离大安较近,却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瑞国算是经济较为发达的国家,在国际上也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瑞国的一些历史名人,尤其是与圣同期的那些,在近代的名声也不小。 在当时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风姬,更是其中名声最大的一位。 她凭借弑/夫的功劳,在瑞国开国后,被封为律政大臣,成为瑞国首位手握大权的女官,为后世留下无数传说。 这些传说中,不仅包括风姬早前辗转在多位幕浮时期的大人物身边,引发多场争抢战的内容,还不乏在她成为律政大臣后,传出的一些真真假假的桃色绯闻。 近代的瑞国人以她的经历,编写出许多书,还拍出许多部以她为原型的电视电影。 由风姬亲笔书写的回忆录,虽然注定不可能产生像正宁帝手札般,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巨大轰动,影响力也不小,除了瑞国人,最多的关注是来自华国人。 毕竟全世界都知道瑞国的开国皇帝,是正宁帝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份关系,既让瑞国皇室世代都为之感到引以为傲,也是他们最大的底气与依仗。 正宁帝手札中也曾提及,是承华帝不忍看到无故被重罚的瑞王一脉就此没落,才会生出将他们送到海外的建议。 不仅如此,还从各方面提供帮助,让他们成功在海外闯出一片天地,能有机会施展才华,不负一生所学。 这份关系本就让华国与瑞国之间,也存在一些天然的亲近感,何况瑞国还是受大安思想文化影响最深的国家。 风姬的回忆录,大半都是用安这书写的事实,就能充分证明,这份影响,早在瑞国开国就,就已有着明显体现。 为给生前死后背负许多争议的风姬正名,瑞国官方在译文出现前,就将风姬的回忆录的原稿内容公开在网上。 与正宁帝手札被保存得十分完好不同,风姬回忆录存在部分内容被损毁的现象,好在关键内容大多还在。 通过这本回忆录,人们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因生得尤为美貌的女子,所能遭遇到的那些痛苦与绝望,还能看到女子的心理变化历程。 若没有瑞王等人的出现,风姬只能继续辗转在不同的男子怀中,哪怕她在暗地里蛊惑与拉拢人手,试图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未必能在当时的大环境中,成功取得一席之地。 她在回忆录中,如实写下自己曾试图接近瑞王,想成为王的女人,却被告知,她不必再依赖男人,可以堂堂正正地成为实权在握的女官的过程。 而她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个机会,只因在瑞王的故乡大安,女子也可光明正大地读书出仕,女子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免税田地份额。 这让风姬对遥远的大安,生出无比向往之心。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甘心成为瑞王这位外来统治手中最锋利的刀,一边清理国内的反对势力,极力维护国法的公平、公正,一边致力于提升女子的地位与待遇,完善瑞国的各项法规制度。 也是通过风姬回忆录,世人才确定一件事,就是大安派兵为瑞国驻防一事,确实是当时的瑞国向当时的大安奉上大批礼物,凭借瑞王的私人关系求来的。 并不像后世某些人所揣测的那样,是承华帝从一开始就怀着殖民的目的,强势派兵驻守瑞国。 如此看来,两国关系在后来的发展,不仅是大安的顺势而为,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瑞国主动送上门的情况下,承华帝都只是派兵帮瑞国驻防,不仅没有将对方收为附属国的想法,还明令不得干涉瑞国内政。 这种重情重义的做法,所透露出的真挚情谊,让人对承华大帝的推崇再次加深。 而风姬在回忆录中,所描述的她曾先后四次随使团前往大安,在大安看到的盛世繁华景象,以使者身份面见正宁帝与承华帝,得到他们的亲自招待时的经历与体会,则让所有读者都感到心潮澎湃,恨不能以身相代。 这本回忆录的出现,不仅洗清风姬自己当上律政大臣后,传出的那些有损她声望的桃色绯闻,也从侧面佐证了的正宁帝手札中记录一些事。 除此之外,还印证了历史记载中的大安,在当时所做的一些为后世带来巨大影响的事,以亲历者的身份告诉后世人,当时的大安有多么的强大与富庶,在全世界享有多么崇高的地位。 让人不得不感慨,正宁帝与承华帝二圣的品格,是这世上最能经得起考验的存在。 即便是在历经千百年后,二人身上所展现出的人性光辉,依旧能让他们这些后世人从中深受启发与影响,绝对不负他们的圣誉。,. 第250章 地府番外 安英宗驾崩后,先被引入地尊殿接受完审判后,才被送入地府中的皇帝域。 足足等了一甲子有余,才望眼欲穿的等到继承自己皇位的儿子下来,安英宗的父皇安景帝激动到差点热泪盈眶。 “皇儿啊,为父总算等到你了啊!” 灵魂体是中年模样的安英宗,看着眼前这位模样早已在他记忆中淡化,因驾崩时的年仅三十出头,如今看着尚比他还要更年轻不少的爹,深感难以置信。 “父……父皇?您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去转世轮回吗?” 听到儿子的疑问,安景帝可谓是满腹心酸,随即便跟他普及起这皇帝域的情况。 “这里是皇帝域,聚集着历朝历代的皇帝,不仅有我们大安之前的祖朝、楚朝、卫朝等朝的皇帝,还有来自其它位面的皇帝,域内资源有限,我们各个位面的皇帝们需要团结合作,一起做任务,才能有机会赚取取衣食。” 这话让安英宗大吃一惊,“赚取衣食?父皇,我们生前都是皇帝,不仅拥有大量陪葬品,还可享受后世的祭祀,怎么会缺这些?” 安景帝面带苦笑的解释道,“皇儿还是早早放下那些奢望吧,在这皇帝域中,唯一能帮我们改善生活环境的,只有民心,才有机会获得感念我等的民心点数,可用民心点数兑换那些陪葬品与祭品。” 说到这里,安景帝的眼睛顿时一亮,满怀期待的看着儿子。 “皇儿初下来,能活到高寿,证明你应该是位有能之君才对,拥有的民心点数应该不少吧?” 安英宗正待开口,两人身边就传出一道声音。 “安英帝,来自卯三位面安朝,生于xx年,卒于xx年,在位六十三年,经地尊殿审判,安英帝在位前三十年,整顿吏治、重视兵防、改善民生,功绩显著,后三十年日渐昏庸、居功自满,至国库空虚,寅吃卯粮、负债累累,百姓民不聊生,致安朝已现亡国之兆!” 安景帝闻言,顿时目眦欲裂,再没了看到儿子到来的欣喜,哀嚎着扑了上去。 “我要打死你这个孽子,早知道你竟是亡我大安江山的祸首,我该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该将你掐死,啊……我大安的江山啊,你个该遭天打雷劈的败家子!” 等到安景学发泄片刻后,那位手持判书的地官才开口道。 “经地尊殿审判,安英帝功过相抵,去庙宗,罚入卯三城中等区,自力更生。” 被亲爹给揍得鼻青脸肿的安英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身上做工精致的龙袍在瞬间消失,身上只余一件料子粗糙的短打。 虽然亲爹刚揍了他,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安英帝还是下意识选择向亲爹求助。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恨儿子不争气,已经出了口恶气安景帝还是冷声为其解释道。 “这便是你在这里的待遇,不好不坏的中等身份,得到的所有民心点,都会自动与你生前造下的孽相抵扣,想要在此存,只能靠耕地劳作或是出城冒险,来换取生存物资。” 安英帝闻言,不禁眼前一黑,他不服气的回道。 “这不公平,我辛苦耗费数十年精力,才重振大安的繁荣,虽在后期有些错处,但也不曾直接为民加赋,增加百姓负担,凭什么要遭受如此重罚?” 安景帝气恨难消的点着他的额头道,“就凭你错而不自知,地尊殿的尊者可身化万千,回溯过往、感知民心民念,绝对不会错判任何人的功过,你就知道吧,好歹还给你留了一身衣服。” 被带入被分配给自己的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中,安英帝错愕地瞪大双眼。 “父皇,我们就住这种院子吗?再怎么说,我们生前也是帝王,怎可被如此怠慢。” 处境与其相仿的安景帝抬手就是一巴掌,不过安景帝会被评为中等,是因他在为帝期间的表现中等,可以正常拥有民心点。 “能入皇帝域的人,都是帝王,有什么好稀奇的,这还是中等待遇,那些恶行累累的皇帝进来后,住的条件比这差多了,干最痛苦的活,才能勉强换取一些可抵消痛苦的衣食。” 说完,安景帝神情凝重的看着儿子交待道。 “……这般操作,就会出现任务画面,失去可以通过民心点换取衣食的途径,你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去赚取衣食,这里的人不会死,却会过得生不如死,还无法解脱,一顿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的痛苦,希望你不会有机会体会。” 这让安英帝听得心底发慌,赶紧问道。 “父皇,不是说,人死之后会进入轮回吗?我们为什么没被送去投胎,而是被送入这里?” 听到这话,安景帝也只是神情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何原因,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除非可以集齐可兑换投胎转世所需的民心点数,我们都没有选择机会。” 原以为他们大安何氏来了小辈后,可以让他们这些祖宗们沾沾光。 结果却被告知,来的这位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即将断送他们何氏江山的祸首,不仅让大安的历代皇帝都深感失望,还对其痛恨不已。 被安景帝带去见列祖列宗的安英帝,也再次被揍得不轻。 虽然他们现在都已没了真实的身体,但是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与他们生前无异,挨揍后的痛感与恢复速度也是百分之百的拟真。 在这个齐聚卯三位面所有皇帝的场合,即便是安国的开国皇帝,因其所拥有的民心点数不够多,也没资格在此占据一席之位。 抱臂而言,冷眼看着与他隔了十代的晚辈被揍完后,安太/祖才开口道。 “说说你的继承人的情况,老夫要知道我大安可有机会起死回生。” 没等安英帝开口,安朝之前的宣朝高祖就迫不及待的接过话,难掩幸灾乐祸的回道。 “何老六,你还是死了想要起死回生的这条心吧,地尊既已给出‘呈亡国之兆’的判词,足以证明你大安气数已尽,就算你这小辈的后人中,能出什么明君,也没机会力挽狂澜,因为老天不会允许。” 这是皇帝域中的这些皇帝们,根据各家亡国时的信息,总结出的经验,但凡是‘亡国之兆’的判词一出,就算下任皇帝是个有能力的,也架不住各种天灾祸轮番上,不灭掉你誓不罢休。 宣朝是被安朝取而代之,虽在死了几百年后,早已认识到王朝更迭乃是寻常事的事实,可是宣高祖这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不甘。 安太/祖也知道对方的心结,但他并没有与其计较的打算,而是目光凌利地看着安英帝。 作为开国一代,安太/祖是亲自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皇帝,身上不仅极具帝王威严,还有满身的血煞之气,令被盯上的安英帝感到压力极大。 想到自己出于私心,赶在驾崩之前,将能力最出色的瑞王那一脉,都逐出京,选择将一个老实平庸的儿子定为继承人,安英帝十分心虚。 可是面对老祖宗的询问,还不敢不答话,只能结结巴巴地回道。 “回……回禀太/祖,是……是后世的儿子中,最……踏实稳重的一个,对了,他还为朕生了个特别聪明机灵的孙子,后世觉得,他们父子很合适。” 想了半天,才想出‘踏实稳重’这么个形容词,它确实是个褒义词,但是这个词用在一位皇帝身上,在场诸位皇帝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宣高祖更是差点失笑出声,“相比较你那踏实稳重的儿子,我更好奇,你那聪明机灵的孙子,他多大了?” 更觉心虚的安英帝低声回道,“回禀宣高祖,孙儿他三岁。” 听到这话,安太/祖向高坐上首几位皇帝拱手示意一下后,直接甩袖离开,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将安英帝这个不肖子孙给活撕了。 正当卯三位面的皇帝们还在私下里打赌,猜测大安的下一任皇帝,或是末代帝王,能在大安已现‘亡国之兆’的情况下,坚持几年就会下来时,十八年后,卯三位面突然出现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 与此同时,在当年年底的各位面大比上,大安的十余位帝王身上都多出一道极浅的光晕。 见此情景,皇帝域中的所有皇帝都意识一件事,这是大安出了一位圣皇,而且这位圣皇已经退位,才会出现这种圣皇本人还未驾崩,功绩却已提前结算,可泽及先祖的现象。 感受到身体得到圣光洗礼后,安景帝欣喜万分,只是十八年来,他早已习惯有事没事就给儿子来一巴掌,所以他在条件反射般的一巴掌拍过去后,口中却夸赞道。 “你小子总算在死前做了一件对事,选了个好继承人,不仅帮大安延续了生机,还让我们都能跟着受益,圣皇,哈哈!老祖宗,我们大安也出了一位圣皇!” 最重要的是,这位圣皇还是他的孙子,嫡亲的孙子,哈哈!安景帝高兴到难以自持。 这还只是他孙子退位后,结算出的功绩,等到他孙子下来后,圣皇归位,他们这些祖先还能得到更多的圣光洗礼。 安太/祖的心情也很激动,但他表面上只是矜持的点点头,看向同样喜气洋洋的安英帝,恨其不争的训诫道。 “比起你儿子,你这个当爹的,就蠢钝多了,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你若能做到不贪恋权位,早早退位,不说圣皇,应当可以被评为上等,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安英帝瞬间收敛起喜色,态度恭敬得回道,“老祖宗教诲得是,后世知错了。” 安英帝是真的知错了,历经十八年的生存挑战后,他已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若能早知自己死后会落得如此境地,他在生前怎么也不敢懈怠,更不敢做出占着皇位不挪位的举动。 宣高祖有些不是滋味的瞥了安朝这边,“看来你们安朝,还是有几分气运的,竟能出一位真能起死回生的圣皇。” 与此同时,在场各位面的皇帝们,看向安朝这十几位皇帝时,都难掩羡慕之色,新出的这位圣皇已然退位,就意味着他的皇帝生涯已然有了定论。 能有机会得圣光洗礼,体质加强,意味着安朝的这些皇帝在接下来劳作,或是出域冒险时,都会轻松许多。 原以为安朝新出的圣皇之所以退位,肯定是因健康状况不佳,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谁知他们一等就是近三十年。 正宁帝被接引入地府时,地府上空那仿佛亘古不变的阴暗之色,仿佛都亮堂了几分,地尊率领地府高层出现在殿前亲迎。 自述毕生经历时,正宁帝没有隐瞒他曾在亲爹死后,搜刮亲爹陵墓与陪葬品中的金银的不孝之举,也没有隐瞒自己在位期间所取得的那些大功绩,都是由其女儿在幕后主导的真相。 正宁帝进入皇帝域时,不仅卯三位面,各位面都派出皇帝代表前来迎接,以示对圣皇的尊重。 地尊给出的判词直接出现在皇帝域上空,被一道庄严肃重的声音宣读出来。 文圣宗,在位十八年,除弊政,清吏治,推行全民教育,多施惠政,顺利渡过亡国之劫,早扶圣尊上位,敕封为五品文圣皇,居正宁圣皇府。 听到这段判词,皇帝域中的所有皇帝都十分震惊,卯三位面的圣皇刚到,就已预定了一个圣尊之位?这怎么可能? 圣尊可是能与地尊平级的存在,所需要的功绩与民心,他们这些皇帝根本不敢想象,可是卯三位面竟然出了一位还没退位或驾崩,就已得到如此崇高的评价的圣皇? 看到殿内安太/祖止不住高兴,笑着点头的反应,宣高祖很想酸两句,例如安朝的下位还没退位或驾崩,事情还未尘埃落定,说不定是高开低走之类的话。 可是正待张口,他便想到正宁圣皇下来时,圣光普通照,他们这些同位面的皇帝们,也能从中得到的好处,便默默咽下了未尽之语。 “儿臣见过父皇!” 正宁帝现在的外貌,看上去跟安英帝驾崩前,最后见这个继承人时的模样没什么差别,可是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然出现天差地别。 此刻见到对方态度恭敬的给自己行礼,安英帝的心情实在是相当复杂。 正当安英帝还在满心感慨时,安景帝就已直接将儿子挤到一边,扶起由民心念力所包裹的孙子。 “乖孙子快快请起,别理你爹,这里是皇帝域,大家都是皇帝,凭功绩定地位待遇,你身为堂堂圣皇,该他给你行礼才对,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乖孙儿,我可是你嫡亲的祖父,看到乖孙儿这么出息,祖父真是太欣慰了。” 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亲祖父,再看看已由老年返为中年模样,此刻正敢怒不敢言的亲爹,被亲祖父拉起身的正宁帝很有些无措。 “孙儿拜见祖父,孙儿没能及时认出祖父,还请祖父恕罪。” 看着气质温和,连眼神都透着真诚的孙子,安景帝喜得笑眯了眼。 “没认出来很正常,都怪祖父驾崩得太早,没能管教好你爹,才使得他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好在乖孙是个有大能耐的,能教大安起死回生,给我们安朝挣足了脸面,只是也辛苦你了。” 正宁帝态度恭敬的赶紧回道,“孙儿不敢居功,孙儿不辛苦,辛苦的是我那皇儿,孙儿无能,迫使她不得不小小年龄就为朝廷谋划,扛起江山重担。” 安景帝闻言一愣,迅速想起他儿子曾说过的话。 安英帝则在此时很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他还是颇具识人之能的,不仅为大安定下来一位圣皇级的继承人,孙子甚至拥有圣尊之资。 来到犯三位面的议事大殿外,就见一群皇帝都等在那里迎接,与安英帝遭受的审问不同,正宁帝在此得到的是上宾待遇。 当其他皇帝以请教的态度询问他当皇帝的经历时,正宁帝犹豫了一下,才语气真诚的回道。 “后世也不知自己为何能有资格晋身为圣皇之列,后世当皇帝的最大感想,就是既然有一位特别聪明能干的皇儿,就放手让皇儿去做事,支持并配合实施她的一切决策。” 听到这话,在场众皇帝的神情都有些微妙,他们都能感受得到正宁帝的真诚,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感到匪夷所思。 既为他所说的话中内容,也为这位圣皇生在皇室,历经过兄弟们的夺嫡之战,还能在当了近二十年的皇帝,活到近八十岁的高寿才驾崩后,仍保持这份真诚与坦荡。 安太/祖清了下嗓子后,开口问道。 “正宁,据你父皇说,你那皇儿在你继位时,年仅三岁,他就算天赋异禀,又能帮到你什么?所以,你就不要自谦了,我们都知道你父皇晚年昏庸,差点让大安亡国,给你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的事。” 正宁帝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他爹,在他的印象中,他爹可不是能认识到自身错误,还对外坦诚的人,毕竟那可是位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不惜篡改历史的人。 安英帝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气短,下意识回瞪了儿子一眼,却在随后看到正对他扬拳头的安景帝,瞬间泄了气。 心中则是万分憋屈,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有落得如此地步的一日。 头上压着亲爹与重重祖宗,当了几十年的孝子贤孙,好不容易盼来自己的儿子,结果他这个近五十年未见的儿子,在这里是站在高居上位的存在,他根本没资格指使对方。 最让安英帝感到费解的,是从他这个老实本分的儿子身上,看不到半分帝王威严与气势,而是透着返璞归真般的平和气质。 拥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儿子,就能躺着当圣皇的好事,为什么没有落到自己头上?他儿子只有一个儿子,他却拥有几十个儿子,肯定是儿子太多的原因。 十五年后,安朝皇帝再次感受到圣光洗礼的待遇,这次得到的圣光明显要比上次要更多一些。 都知道这又是一场提前退位之举,让这些皇帝们都感到很难理解,根据正宁帝透露出的信息看,他的继承人年仅六十多而已,身体也很康健,能力也很强,怎么舍得提前退位呢? 安景帝直接问正宁帝,正宁帝理所当然的回道。 “当皇帝那么辛苦,若有合适的继承人,早一天退位,就能早一天身心得到解脱,到死都占着皇位不放的,那是傻子。” ‘傻子’安英帝看着儿子,恨不得也像他爹打他一样,上前给他的儿子来一顿,可惜有他爹时常在一旁,安英帝注定没有重振父纲的机会。 十八年后,整个地府上空可谓是金光普照,地尊亲率地府高层,侯在接引池新安旁迎接,成年不变的冷脸,如冰雪消融般露出充满欢欣的笑容。 在他治下的地府出了一位圣尊,不仅是件能让全地府同庆的大事,同时也一桩大功绩,对其修为与地位,都有莫大的好处。 原以为这次身死之后,总该尘归尘、土归土,却没料到,死后竟然来了传说中的地府,还受到如些声势浩大的欢迎,让何殊深感意外,却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的来处,那上方,还有她唯一眷恋的人。 何殊进入皇帝域时,各位面的所有皇帝都出来迎接,场面之盛大,在皇帝域中,绝对堪称是史无前例。 看到诸位皇帝头顶的出身与谥号,何殊心中感到惊奇,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也没有托大,而是态度谦虚的向众皇还礼。 看清这次出现这位被判为圣尊的大安皇帝,竟然是位女帝,在场众皇帝都感到匪夷所思。 正宁帝毫无所觉的上前,“皇儿总算来了,这皇帝域中有些无聊,为父既希望你能活到高寿,又盼着你能早点过来,能与为父作伴,这心情可矛盾了。” 这话让在场众皇帝听着都觉得有些无语,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位毫无帝王威严的正宁圣皇,是怎么成为圣皇、怎么服众的? 何殊正待开口安抚她这几十年不见的老爹,安英帝就已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 “正宁,我当年为你立得太子呢?你怎能废弃儿子,立一位女帝?” 正宁帝态度坦然地拉着女儿道,“这就是父皇传位给儿臣时,一道为儿臣立的太子,皇儿本就是女儿身,当了太子、当女帝,不是很正常吗?” 安英帝此刻若有真实的身体,此刻可能会被气到吐血,何殊则态度恭敬的向对方施礼道。 “孙女见过皇祖父,还请皇祖父莫怪孙女的女扮男装之过,为了不负皇祖父的厚望,父皇曾努力过,但他一生无儿,所以这皇位只能由孙女继承,孙女是在天下人的共推下,光明正大地继位当女帝。” 安景帝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拉到后面,笑容满面地开口道。 “乖曾孙不必解释,你所取得的巨大功绩,已得天地认可,比你祖父强多了,你不必在意他,至于你是什么性别,这并不重要。” 何殊笑着拱手施礼道,“多谢曾祖的深明大义,能有机会在此与诸位祖宗和先辈们共聚,实在是晚辈莫大的荣幸,还请诸位移步前往域心大殿,我们大家同贺此缘。” 早在被迎入皇帝域的同时,何殊就已知道此域的规则,父女二人的民心点数多到数不清。 与众人一起进入域心大殿后,何殊一念动,殿内就出现大量的桌椅,摆放着异常丰盛的瓜果点心与菜肴,看上去琳琅满目。 在场这些来自各位面的皇帝,除了在各自位面中的后世,仍然拥有一些声望与影响力的皇帝,所拥有的民心点数量较多,还能保持较为体面的生活条件外,绝大多数的皇帝都过得不宽裕。 这种比他们记忆中的宫宴更为丰盛的宴会,是他们已有许多年都不曾享受过的奢华待遇,让在场所有皇帝都深感满意,还有种被重视的欣慰与满足。 敞开大吃的同时,安景帝一边训斥自己的儿子。 “这儿子、孙女,就是你最大的依仗,正宁那孩子是个不爱计较的实心眼也就罢了,不仅自己能成为圣尊,还能将她爹带上圣皇之位的孙女,可不简单,你可别再想着摆祖父谱了,你亲爹和你祖父,还有你的高祖们,都看着呢。” 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大吃大一顿,还要被亲爹这般威胁,让安英帝十分痛苦,只能化悲痛为力量,大口吃喝。 他又何尝不知道,只要他能与儿孙搞好关系,人家手指缝里稍漏一点,就能让他摆脱繁重的劳作,可他就是拉不下面子。 对于他儿子将皇位传给孙女的事,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就已经接受现实,可是想让他去低下头,与儿孙们说软话什么的,他还真做不到。 何殊毫不在意她亲祖父的想法,只在意她亲爹,父女一起回到她的圣尊府后,她直言道。 “父皇,儿臣有两个可以召唤近侍的名额,打算将母后与沈卓召来,不知您意下如何?” 正宁帝当然是不仅没意见,还满怀欣喜。 “好、好,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们一家四口又能团聚了。” 看着这些仍在时刻聚集,已凝为近乎实质的存在,哪怕好为设宴招待那些皇帝,刚花出去一大笔,总额却仍在只增不减的民心念力点,何殊微微一笑。 这里的生活也不错,尤其是在眷恋的人都能聚在一起的情况下,不能转世轮回,更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