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甘也饴》 1、惊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年没开文写连载了,心情略微忐忑,希望能够给大家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 至于雷点,男女主均有前任,可接受再看,不接受不要骂我,不看即可,只是消遣。 阅文愉快,欢迎交流。 《也甘也饴》 一夏枯草/文 01惊蛰 柠城的春天总是很短暂,是冬天与夏天之间模糊不清的一段日子。 甘饴很喜欢这段稍纵即逝的柔煦时光,衣服穿的不臃肿,身上不会汗涔涔,更不会稍微一动,脸上的妆就斑驳了。 适合约会。 甘饴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询问男朋友曾杨的安排时,他的微信消息来了。 曾杨:【宝贝,今晚科里聚会,你和我一起吧。】 曾杨与甘饴同在柠城的灵杰医院,不过两人所在的部门科室不同。甘饴是一名药师,在门诊西药房工作,曾杨则是骨科的一名在读博士。 一年前,两人因在医院排队等电梯时认识,互加了微信,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曾杨生得不高,甘饴一米六六,随便穿一双高跟鞋就与他差不多高了,但他是甘饴喜欢的白净清瘦型。瘦削中透着阳光,甘饴更喜欢形容为聪明感。 就目前而言,甘饴对曾杨还挺满意。 曾杨想带甘饴去见科里同事,她自然是高兴应允的。而且以往也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不是第一次。 门诊药房,晚五点半准时下班。甘饴换下白大褂后,在值班室补了个妆,这才与曾杨联系。 甘饴:【曾医生,我已经准备好了。】 曾杨:【急诊有个会诊,我去一趟就下班。】 急诊的会诊…… 不是折了错位,就是粉碎了。 那多半还会把病人收到病区去,办入院可不是一会的事。 甘饴拿起手机屏幕当镜子,看了一下刚涂的口红,唇形饱满,不缺不溢。她又把相机打开,细瞧了颜色,奶茶豆沙色,素静不抢眼。自拍了几张,甘饴p了片刻,觉得无趣,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 她点开与曾杨的微信对话框,照片本是都已经选好了,临发送前却又点了退出。马上都要见面了,有什么可分享的,而且他现在在忙。 和曾杨在一起这么久,她最会的就是懂事。在他工作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的是他最喜欢的。 曾杨给甘饴发微信,说在门诊楼下等她,又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药房就在门诊楼的二楼,直梯难等,甘饴就爬手扶电梯下来的。每日下班后,门诊大楼为了省电,手扶电梯已经停掉了,得自己一步步的走。这种电梯的台阶比普通楼梯略高一些,甘饴穿着高跟鞋,走得有些不稳,主要也是眼睛看电梯的纹路看花了。 电梯下了一半,甘饴探着身子,看见曾杨站在拐角处。 曾杨昨晚说去剪头发,又给推成平头了,甘饴看了想笑,白费她还给他在网上特意找了发型图,让他照着去剪。 甘饴的高跟鞋踩在电梯上有声音,还剩最后两阶时,曾杨走过来了。他站在电梯最下面,朝甘饴伸出手。甘饴又下了一阶,这才握住他的手,顺势往曾杨怀里靠过去。 “你又把头发剪成这样子了,我的意见呢?”甘饴虽是质问,但语气很温柔。 曾杨摸了一下头发,讪讪地答道:“剪头发时睡过去了。” 平头再搭配曾杨现在这副表情与语气,甘饴忍不住伸手也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两人没什么身高差,甘饴做这个动作毫无压力。 “曾医生,医院可是严肃场所,亲密举动警告一次。”空旷的门诊大厅有男声突然飘来。 甘饴闻声后退了一步,与曾杨拉开距离。 “万哥。”曾杨看清是同科室的医生万今鸣,打了招呼,但拉甘饴的手还是没放。 万今鸣打量了一眼甘饴,“越长越漂亮了,小甘。” 甘饴顺势低下头腼腆一笑。 “万哥,你怎么还没过去澜嘉酒店?”曾杨看着万今鸣悠闲不着急的样子问道,同科室其他要参加聚餐的同事都已经出发了。 万今鸣对着手扶电梯的另一边扬了扬下巴,“我的车今天限号,等着坐陈医生的车去。”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那处,落地玻璃前站着一人在打电话。 他面朝着大厅,正对着他们。隔的有些远,甘饴的隐形眼镜很久没更换,度数不够匹配了,看那人便看得不太清晰了。她收回目光,觉得有些陌生,之前没见过,手悄悄扯了一下曾杨的衣袖。 “陈医生这个电话一直打,我又要去趟厕所了,今天下午有个病人偏要给我一瓶自己家做的什么凉茶,估计给我喝坏了。你们让他等我一下。”万今鸣抱怨道。 望着万今鸣消失在厕所门口的背影,曾杨朝甘饴偏头,小声解释了一句,“今天就是陈医生从美国学习回来了,请全科室吃饭。”他算了一下日子,又继续说道:“你应该还没见过他,他去了一年了。” 甘饴对他说这些不感兴趣,“那他回来了,你们科室又多了一个人手,你应该会稍微清闲一些了吧?” “难。陈医生不用一线管床,倒的是二线班,不跟我一级。他今天来上班,明天就给他排手术了,科里就等着他来开展从美国学回来的技术。”曾杨说着流露出艳羡之色。 曾杨是个非常自信的人,他从柠城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本硕七年制毕业后,如今又在攻读博士,他学医的学历与平台已经算是优秀了。 甘饴听他如此一说,又因为眼睛瞧不清,横生出一股神秘感,也就有了一丝好奇。她侧首再次瞄过去,那位陈医生恰好挂电话走过来了。 距离一点点拉近,甘饴的视野越来越生动。 不知道医术如何,长得倒是不赖,甘饴暗想。身姿高大挺拔,面容朗隽,举手投足精神利落,论这气质,他在灵杰医院众多男医生里能排的上号,且是前列。 甘饴微眯了一下眼,定睛看得更仔细,倏地发现迎上了一对眸子。那一双眼睛看似和气,锐利隐藏其中。 冒犯了。 甘饴故作淡定地扭头坐正,直到他走近与曾杨交谈时,甘饴都没再瞧一次,乖顺地站在曾杨旁边,挽着他的臂弯。 灵杰医院的骨科共有五个病区,也是按骨科的几个亚专业分的,分别是创伤骨科、脊柱外科、关节外科、手足及显微外科、骨病骨肿瘤科。曾杨的导师胡炜是创伤骨科方向的,但他在骨科所有病区都会轮转学习,如今正轮转到创伤骨科病区,在科里当住院医师排班。 请客的这位陈医生是创伤骨科病区的医生,于是叫的也都是创伤骨科的现役人员,在澜嘉酒店的包厢里开了两桌。 基本每位医生都带家属来了,甘饴一进去就看见了熟人段佳茵,她在灵杰医院的医务科上班,老公是创伤骨科的副主任医师施伯阳。施伯阳去年下半年才聘了副主任医师,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两人紧挨着坐,段佳茵与甘饴说起自家孩子的趣事,又翻手机照片给她看,终归还没有自己生孩子,对育儿琐事不感兴趣,甘饴听了一会便有些厌了,端起自己面前的橙汁抿了一口。 忽然段佳茵一手搭在甘饴的肩膀上,“你又买包了?” 甘饴的包放在身后,还用身子挡住了一部分,没想到段佳茵还是瞧见了,“上个周末去逛街,觉得挺好看的,刚好才发了工资,就买了。” 段佳茵拿过来举在手上,左右端详,“还有没有其他颜色?” “还有个黑色。” “可是你买的白色才最适合现在的春天,我如果买个同款,你会不会介意?”她笑着问。 当然介意了。 不认识的人买同款无所谓,这辈子可能都才见一面,但一家医院上班,又是认识的人,好别扭。 甘饴又抿了一口柳橙汁,“当然可以,你想买同款说明我眼光好。” 鲜榨橙汁喝多了泛苦味,甘饴扯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如嘴上说的那般大方。 坐在甘饴另一边的曾杨原本在与同事侃大山,看甘饴筷子动的不频繁,给她夹了一点菜放在碗里。甘饴还没来得及吃,请客的主人招待完另一桌,端着酒杯到这一边来了。 “祸害精回来了。”段佳茵压低声音,嘴上是嫌弃的话,语气却又带着小兴奋,甘饴觉得还有那么一丝看热闹的意思藏在里面。 “谁祸害谁了?”甘饴狐疑。 “某位陈医生祸害病美人呗。” 段佳茵除了是骨科医生的家属,还是在一个以处理病人投诉为主要职责的科室工作,自然对某些人引起的部分祸端有所耳闻。 相较之下甘饴则就是孤陋寡闻了。 “陈医生全名叫什么?”甘饴问。 “陈无犹。” 段佳茵的话音刚落,陈无犹本人已经围着酒桌转了一圈转到她们这了。 施伯阳与陈无犹客套了几句,碰了一下杯子,陈无犹又与段佳茵颔首微笑,这一对的过场算是走过了。 轮到曾杨,他先喊了陈无犹一声师兄。 陈无犹是柠城大学临床医学八年制毕业的,两人不同学制,但同校同专业,医学类又讲究这些,曾杨便一直这么称呼他。 “和小女朋友吃好。”陈无犹语调淡淡。 虽然是陈无犹的主场,他也把礼数做到位了,一个个打了招呼,但甘饴却感受到他不够热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能是被人奉承惯了,捧高了,姿态已经在那里下不来了。 陈无犹只说了那一句,未与甘饴说话,曾杨也没有介绍她,甘饴自当是隐形的,图个省事。 都说是祸害精,看来是个厉害角。 陈无犹粗粗过了一遍,觉得每个人都顾到了,便回到自己座位上。 陆竞霜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无犹,他们又给我添了一杯酒。”陆竞霜的声音娇嗲,说话尾音拖得很长。 “你酒量那么厉害,还怕他们。”陈无犹没接陆竞霜丢过来的撒娇。 陆竞霜哼了一声,坐在旁边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乐得看这个热闹,陆竞霜是创伤骨科病区的护士,从陈无犹出国前,她就在他身边打转,心思目的路人皆知。一个科室的工作着,医生的工作需要护士配合,陈无犹就没有把话说死,任由着陆竞霜小打小闹。比如今天明明是请所有医生吃饭,陆竞霜作为护士偏要跟来,陈无犹也就随她了。 佯装生了个气,陆竞霜又给自己台阶下,凑过去与陈无犹搭话。 “你不在这一年,我们科室好几位医生都脱单了。” 陈无犹喔了一声,“都有谁?” “王医生是找的老师,刘医生找的银行大堂经理,读博的小曾医生找的是本院的。现在可就剩你了,你有没有压力?”陆竞霜扳起手指一一数过来。 陈无犹回忆了一下,刚最后与曾杨说话时,立在他旁边的人,很年轻,这个年纪还当不了医生,“曾医生找的你同行?” “不是,药房工作的。”陆竞霜脸色微变,变得有些兴奋,压低了音量,“曾医生还有一个……” 陈无犹轻挑眉,“你酒喝多,胡话都来了。” “我有次和他值夜班碰见了,他们组的实习生和他,两人在男值班室,病人说不舒服,我敲了半天门才应。” 陈无犹手指轻敲酒杯,没说话。 陆竞霜当是寻到了个与陈无犹聊天的话题,滔滔不绝,“我都没和其他人说过,等再上班,你见他与实习生相处就知道了。” 陈无犹觉得陆竞霜在耳边念叨,格外的吵,给她的酒杯又满上了,“你该调去门口的导诊台上班,一刻不停歇嘴叭叭叨,最适合你了。” 包厢里人多,三两聚成一团,许是刚刚陆竞霜讲的话过分刺激,而当事人就在眼前,陈无犹也不能免俗的又朝曾杨那边看过去了。 刚在电梯旁与女朋友的那份腻歪劲,还以为是什么忠贞男朋友呢。 陈无犹眼珠微动,甘饴落入他的眼内。 漂漂亮亮、温温柔柔、安安静静,是副好拿捏的模样,这样的人会遇到这样的事。 倒也不奇怪了。 2、等待 02等待 与曾杨住在学校的博士宿舍不同,甘饴住的是自己的房子。 她住在华晶公馆,这套房子是父亲甘伟华送给甘饴的成年礼物。六年过去,房价已经翻倍。华晶公馆在柠城的水南区,而灵杰医院在水北区。一南一北,平时甘饴上班坐地铁,半个小时的通勤时间。 因为堵车,甘饴不喜欢开车。 可逢上下雨天,甘饴又不喜欢坐地铁了。 因为得挤在早高峰的人群里,拎着湿淋淋的雨伞,而且时常脚还会被滴上别人雨伞上滑下来的水滴,潮湿又憋闷。与这种感觉相比,甘饴觉得堵车都更可以接受了。 早上还躺在床上时,甘饴就看了今日天气预报,app提示柠城未来两小时有中到暴雨。 甘饴叹了一口气,今天又是打车日,一天工资也就够个车费和生活费的。要是没家里的资助,她真是过不下去了。 不过起码她还是没飘在社会上,不是彻彻底底的啃老族,甘饴非常会自洽。 这点是“美好品质”。 出门时,雨滴还未落下,甘饴就把伞装在包里了。然待她站到路边等车,密密麻麻的雨点疯狂砸下。 甘饴本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拿伞,没想到水杯挡在了伞上面,一拽便卡住了。大雨急促,她着急跑了两步,想为头顶寻个有遮挡的地方再理包里的东西。 然甘饴穿着高跟鞋,步子没跑开,脚先扭着了。 高跟鞋的跟不高,只是鞋跟歪了一下,她又脚踝用着力,往旁边撇过去了。 甘饴轻微晃动了一下腿,没断,还是能去上班。 就是有点疼,说不上来,就是那里不得劲了,正好到医院去找曾杨求救。 坐上出租车后,甘饴给曾杨发了微信,诉说自己的遭遇。 住院部上班时间比门诊要早一些,一般是早上七点半,曾杨换好了衣服,要去交班,一冒头被病人家属看见,围上来一群,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后续治疗与检查结果。推开人群走到办公室,已经是件难事,曾杨哪还顾得上白大褂兜里的手机上一条条弹出来的消息。 甘饴久久没得到回音,一猜也知道他去忙什么了。她把事说出来,心里的不畅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了,他回不回复无所谓。 好在甘饴的工作不用跑来跑去,她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坐在窗口,收病人的取药号,根据处方医嘱单,给病人分发药物。药也不用她去一样样找,另外有同事已经取好放在窗口了。 忙里偷闲,甘饴偷瞄了一眼手机,曾杨在十点的时候,回复了她的微信。 曾杨:【刚换完药。今天我主班,中午走不开,你直接过来科里找我,我跟你看一下脚。】 他连这消息分两条都不肯,只想一口气赶快说完了了事。 曾杨呆的创伤骨科,一般是一位有资历能主刀的副主任医师或者主治医师带一位住院医师为一组,这是科里固定的职工,然后每一组再各分上一两名像曾杨这样的本科室博士生、硕士生或者转科的规培生,有时候碰上还有来实习见习的本科医学生,给这些学生们一人分几张床写病历开医嘱,一个组热热闹闹。 科里一线值班的就是各组里的住院医师或博士生带着低年级学生,目前创伤骨科共有五组,也就是平均五天就要上一个主班,夜班同理。 甘饴把这些都摸了个大概,主班是一整天科里的主值班,中午也不能休息,甚至大家都去吃饭时也不能离开。 甘饴这边的休息时间齐全,中午休两小时。她订了两份外卖,把曾杨的那一份也包了。怕曾杨不知情,两人买重了,甘饴还特意给他发了微信。 十二点,甘饴跛着一条腿去了创伤骨科病区。 饭点,办公室人很少,只有几个生面孔还在写病历,打印机咯吱咯吱地卖力工作,钝钝的声音灌满整个办公室。 曾杨不在,甘饴就没进去办公室,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看见曾杨的桌子前坐着一个小姑娘。 医院说是每个人都有办公桌,但忙起来了一贯是哪台电脑空闲,大家都可以用,反正各有各的工号。甘饴多看了小姑娘两眼,是因为发现她妆化的有些浓。医院的院感办虽然没明文规定医生护士上班的妆容,但是一般大家都是素颜或者得体淡妆。像她用亮片眼影的,实在少见。 虽然戴着口罩,但能看出来是个还挺漂亮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放在骨科,跟着上手术,带教老师都会舍不得让她抬大腿的。 陈无犹今天只有一台手术,不过也搞了一上午,下台后乘电梯回病区午休,等着下午出门诊。经过护士站,正碰巧护士在收病人。 “哎,您是病人家属吗?这是我们收病人给病人坐的椅子,麻烦您让一下。” 护士站正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两把椅子,墙上贴着一张标示:新入院病人接待处。 刚这椅子是空着的,甘饴就坐在上面玩手机,闻声抬头发现护士在和她说话,急忙起身。起身急了,忘记脚伤了,甘饴咬着牙忍痛,表情尴尬,正好又看到曾杨的同事经过,又不得脸上挂上笑容。 陈无犹快步走过,无意瞟了一眼,对慢慢挪到旁边的女人有些眼熟,忆起是谁,他本没打算打招呼的,没想到对方先朝他笑了。 陈无犹忆起护士刚刚的话,对她说道:“到办公室坐吧。” 说罢,他率先进了医生办公室。 环视一周,他问道:“曾医生人呢?” 坐在曾杨办公桌前的小姑娘正好要到打印机那里拿打印好的病历,一边站起来,一边回答陈无犹的问题,“曾师兄去科教科了,好像他申请的项目有点问题。有事我帮他盯一会。” “你是实习生?” “对的,陈老师。我叫阮清音。” 陈无犹点了点头,侧身朝她示意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甘饴,“这是曾医生的女朋友,你给她倒杯水。” 阮清音正在整理病历的手顿住了,打量甘饴,“好的,我现在就烧水,我洗一下手。” 办公室没有饮水机,还得用热水壶烧水。 陈无犹给甘饴搬了把椅子,转身回了隔壁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陈无犹出国前就是副主任医师了,但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这次出国当访问学者,又带着几篇高分sci回来,手上也有课题在做。恰好科里有老医生退休,空出来一间屋子,护士长就收拾出来给陈无犹当办公室了,毕竟他拥有这待遇也就是迟早的事。 医院虽是贴了禁烟标志,但陈无犹开了窗户,点了一根烟。他坐在沙发上,咬着烟头,微眯着眼,大脑放空了片刻。几个小时的骨科手术下来,人实在有些疲惫。 未歇上片刻,阵阵敲门声又来了。 “怎么了?”陈无犹刚抽完烟,声音有些哑。 “陈老师,您能出来一下吗?刚刚的……曾师兄的那个朋友,她说她脚崴了。”阮清音说话犹犹豫豫的,陈无犹听得不太舒服,也不想去看。自己累不想动是一方面,再说脚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曾杨的女朋友,他看了就得了。 “曾杨还没回来?”陈无犹问得不耐烦。 “对的,曾师兄估计一时半会忙不完,那个姐姐还挺着急的,说她看好脚要去上班。您帮她看一下吧,不然她要一直等着。”阮清音又在捏着嗓子说话。 陈无犹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点上吸了一口才回外面的话,“等会,有事。” 甘饴隔着塑料袋摸了一下打包盒,饭菜已经开始冷了,将将温温热。一直以来她与曾杨的微信相处模式都是发消息,不管有没有回复,成功发送过去就相当于已阅看过了。 今天甘饴给曾杨发了微信说会送饭来,他要去忙却也一声不吭。甘饴理解他工作的突发性,此刻却也被饥饿感折磨的心里不太痛快了,看着饭在眼前不能吃,饿感加倍! “哪只脚崴了?”突然自头顶冒出来的声音,但不是曾杨的声音。 甘饴抬头望过去,四目相对,她想起来前几天在门诊大厅,悄悄看陈无犹被他发现的那一瞬间的对视。 这一次他眼神里又有傲慢,他的傲慢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感,而是万事运筹帷幄,看得过于多了,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透的傲慢。 “左脚。”甘饴下意识地回答,答完回味出有些不对劲,他怎么突然来给自己看脚了。 刚刚那位实习生给她倒了水,问她有什么事,她说等曾杨回来帮她看脚。那实习生说还要去办出院病历,就没和她多说话了。 怎么突然安排个大咖来了,曾杨这么忙吗?是他请来的吗? 陈无犹已经蹲下了。 他捏住甘饴的左脚脚踝,手指围着脚踝用力按压了一遍,后手指滑到内外脚踝尖下方凹陷的那两个窝里,他边揉边问:“疼不疼?” 甘饴感觉有点酸。 踝部肿了一点,他手覆上去时的压迫感不是疼,就是酸酸麻麻的。 “不疼。” 陈无犹又握住了她的脚踝,他手腕用力,腕部转了两圈,她的脚连带着也跟着转。 “这有点疼。” 甘饴吸了一口气,这个被动的动作做不来,有反抗力。 “脚是崴着了,不过问题不大,不用去拍片了。贴膏药,注意休息就好。” 陈无犹站起来了。 他一站起来,比坐着的甘饴高上许多,这让甘饴迅速从患者与医生的角色里脱离出来了。 陈无犹的双手垂在身侧,甘饴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他刚刚近距离接触了自己的脚,自己的脚臭不臭。如果被男朋友的同事发现自己脚臭,颜面尽失。肯定不臭的,以前都没有,怎么今天会突然有呢。 甘饴给了自己一剂稳定剂。 “谢谢陈医生。”甘饴道谢的话刚说出口,曾杨就脚步匆忙的进来了。 他进来后先看向的阮清音,“护士说来了个新病人了,小阮去收一下把大病历写了。” 不知是阮清音的眼神示意还是曾杨自己发觉了甘饴,他愣了一下,然后又想起来早上和甘饴说的话,“来了。” “曾医生忙到女朋友的脚受伤都没时间顾了。”陈无犹看见曾杨来了兴致,先调侃了他。 “师兄,我这急着要科研项目出成果,为了毕业。”曾杨语气无奈。 曾杨说着看到甘饴放在旁边的饭,“你还没吃?” 饭菜已经半凉了。 “没吃,跟你发了微信说给你带,等你一起吃。”甘饴弱弱地抱怨。 “我看了忘了,我已经和小阮订了外卖了,那把你这个热一下,等下我们三一起吃。”曾杨又问陈无犹,“师兄吃了吗?” 陈无犹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发笑,他竟被一个小实习生摆了一道了。明明人家一心一意在这里等男朋友,不吃饭的等,哪里急着看病了,她却拉他出来插一脚。 那个阮……小阮,一个小医学生歪脑筋动这么深。 陈无犹实在是没记她的名字。 “我吃了。”陈无犹说完转身就走了。 临进办公室前,陈无犹的手扶上门把手,又回头望了一眼正被曾杨搀扶着慢慢往值班室挪动的甘饴,尤其是那只伤脚。 手上的触感不自觉的复盘呈现,冰凉滑腻,脚踝十分纤细,他大拇指与中指就能圈住,盈盈在握即是如此。高跟鞋的弧度衬出她脚踝修长如鹤昂首,不可亵渎。 陈无犹的手用力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屋。 3、拿药 03拿药 周三,陈无犹值了个二线夜班。 一夜相安无事,他睡了一整晚,起来后,接到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惯常用家里的座机给他打电话的只有两个人,继母董苹荪与妹妹陈懂伶。 陈无犹的亲生母亲王静姝过世后,父亲陈开科娶了董苹荪作续弦,而后生下了陈懂伶。陈家世代多在体制内工作,陈无犹的外公舅舅们都是知识分子,书香世家,而董苹荪则来自商贾之家,比起家里其他亲戚的表面和善,内里争斗,董苹荪的野心与目的都写在脸上。 起初董苹荪刚进门时,与陈无犹不太对付。人之常情,母亲因病去世不久,家里就来了一位占着母亲曾经的位置的人,都会排异。 董苹荪自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后,一直都在家族企业里工作,人事管理是她的强项。她嫁进陈家时二十八岁,面对陈无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并不是难事。 但她把陈无犹放在了同等位置,话说的很清楚,“我嫁进来,就是你父亲的妻子,所以我生活在家里不会觉得自己是外人,身份正当。不过与你相处,我不是母亲的角色,你的母亲于你不可替代,你叫我阿姨就可以。但同时我是你的继母,我也会承担起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 后来,董苹荪做的很好。 大家族里关系纵横交错,每一桩婚娶都是一次重要转折。 电话是继母董苹荪打来的。 “无犹,这个周五你需要回家一趟吃顿饭,许久未见你了。” 陈无犹在柠城大学读书的八年里,一直都在学校宿舍住,过集体生活。陈开科很欣赏他这种作风,夸赞过数次,“就是要这样融入大家,走到现实生活里,故弄玄虚地整得孤孤傲傲,到头来丢失了在别人身上学习的机会。” 以前陈无犹听了,只会轻描淡写地应回去,“住一起打篮球好凑人。” 毕业后,陈无犹在灵杰医院马路对面的文佳苑买了房,过上了单身独居生活。偶尔想听听闹腾音,就回陈宅住上几天。 陈无犹拿起桌上的日历,看了眼今天是农历什么时候。 父亲陈开科的生日快到了。 “行,我知道了。” “你爸最近在研究字画。”这是董苹荪在提醒他如何挑选正中陈开科心意的礼物,她贴心提醒,陈无犹也很受用。 陈无犹记下了,欲挂电话,那头说话声却变成了陈懂伶。 “大哥,你回来那天能帮我从你们医院皮肤科带点药吗?” 灵杰医院的皮肤科是全国前十,自制药颇有名气,有几十种。陈无犹就经常看见科里有医生买一堆美白祛斑的乳膏,说要送人。但这些东西的价位档次,实在不像陈懂伶会用的。 “你怎么了?有需要来医院面诊,对症开药。” “我看网上炒的很火,想用试试看。大哥,你就帮我一下。” 陈懂伶与陈无犹相差了十二岁,虽不同母,但同父,陈无犹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最后答应了陈懂伶的请求。 办公室外传来阵阵嘈杂声,护士们从护士站过来,在喊交班了。 交班地点是在医生办公室,陈无犹不慌不忙地出来,就看见曾杨带的那个实习生拎着一袋早餐飘过。他顺着看过去,果然是直奔曾杨。两人递早餐的功夫,曾杨的一只手就搭在了她肩上。 曾杨是昨晚的一线夜班,这个实习生也在。 骨科医生基本都是男医生,不太爱留女实习生在这值夜班,因为没地方睡。就算是让睡在女值班室了,真半夜有事也不好意思去敲门,倒不如放回去好好休息,卖个人情。 创伤骨科目前的病区主任就是曾杨的导师胡炜,交完班,他没急着散会,缓缓地宣布了一个调整,“陈无犹与施伯阳对换一下带的治疗组,组里其他医生不变动。” 胡炜是昨晚上夜班前就告知了陈无犹这个变动,施伯阳组里的万今鸣医生与他资历差不多,已升主治有些年头了,如今却一直在施伯阳手底下干活,两人就有些摩擦。但现在科里也不需要万今鸣医生单独带组,主要是没那个空缺,于是胡炜想的办法就是给万今鸣安排个比他厉害的头,面上也说的过去,协助陈无犹开展科里新技术。 陈无犹对这件事没提什么看法,因为对他影响不大,他刚回来,现在组里的医生也不是他出国前的那一批,和谁都是磨合再合作。 交完班就是查房,陈无犹的习惯是只要上班在病区没去门诊,早上都会去查房,毕竟三级诊疗责任制,在他这里是一轮。 一组医生查房是浩浩荡荡的一长队,查房前陈无犹回头扫了一圈他身后的人,先看见了那天扭扭捏捏的女实习生,眼尾扫过就看见站在了她旁边的曾杨。 原来把他俩分到他这组来了。 下夜班,陈无犹今天没有排手术,查完房回办公室后,他用自己的就诊卡开好了陈懂伶要的几种药。 门诊的药要去门诊大楼那边取,陈无犹想找个跑腿的实习生,在科里寻了一圈,之前老在办公室晃悠的这会都不见人影,不是陪病人做检查去了,就是去手术室当助手拉勾了。最后,只有跟着曾杨的实习生也是下夜班,还在。 “有没有空帮我一个忙?同学。” “好啊,陈老师。”阮清音答应的很爽快。 她刚给病人换完药,正在洗手。 陈无犹望着阮清音的笑脸,目光又移至她的胸牌上,上面写着她的姓名与学校,还有“实习生”三个字。 本都要把就诊卡递给阮清音了,陈无犹的动作滞住了。 “算了,小阮,你下班,我自己来。” 上次她的一点小心思,陈无犹虽没什么损失,可现在想起来是不想沾上这趟浑水半点水沫子。 甘饴今天上班有点累。 尽管一上午都还没过去,但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病人都很着急,插队、跑错窗口、弄不清拿药流程的不在少数。 同事高芯又给甘饴递过来一个筐,塑料筐里很空,只有单一支注射剂,是注射用依那西普,别称恩利,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筐里还放着一张清单,甘饴用话筒对着窗口外叫清单上的名字。 患者蹬蹬地跑过来,甘饴一边递药一边提醒道:“这个药需要用冰箱冷藏。一支,您收好。” “怎么只有一支,我们开的一盒啊,要四支的。”患者接过药,又把药放回了窗口的台沿上。他手放的微重,玻璃瓶与窗口的瓷砖沿磕碰,发出的声音很尖锐。 甘饴又核对了一遍处方单和缴费清单,确实只有一支。 她们药房也不过是根据处方发药,再多一项审核处方合不合规,但绝不会擅自更改处方,这也是涉及处方金额的事。 “你们药房怎么回事呀?就是一盒,我跟医生说的也是一盒,现在拿到手就一支了。”患者看病开药排队,交钱排队,取号拿药排队,折腾了好久了,突然发现药缺了,情绪突然就上来了。 “您去问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好吗?我们药房这边显示的就是一支,您交钱也是交的一支的钱。”甘饴温声安抚患者。 窗口这里一个闹起来,后面都堵住了,耽误工作效率。 “医生那里围的跟马戏团要耍戏一样,我怎么再挤得进去问他啊。这就是你们医院内部的问题,你们给我解决。” 甘饴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问题,以前还有患者因为药的厂家和他以往买的对不上,在这里撒了一顿泼,说医院药房和厂家勾搭卖差药。 心态没慌,甘饴确定。 但真的不耐烦。 甘饴把刚患者交上来的处方单翻出来,是风湿免疫科普通门诊的刘医生开的药。她又查院内通讯录,把电话打到了风湿免疫科的普通门诊。 讲明事由,那边刘医生也忙,直接说道:“患者说开一盒,我就给开了呀。谁知道一盒里面是四支,我数量要输4,也怪医院的门诊系统偏要把后面单位设置成支。再说了医院规定单次处方不能超过1500元,要开最大量也只能是2支,他要是开1盒,我肯定会让他挂两个号的呀。你让他来找我,我给补上。” 甘饴听刘医生这么说,就知道是新来没多久的年轻医生。注射剂的单位在医院的系统向来都是设置的支,医院的非自制药系统都是锁死的,数量不准随意改,必须根据单次剂量和疗程时长计算,就是不让医生乱开药。 自己不仔细,推脱的还是挺快。 然同院不能砸场子,甘饴还是给她挽尊了。 她与患者解释道:“医生诊室人太多了,难免有时候听错。而且这个药一两千块钱一盒,一般很少有人一口气开一盒的,医生就只开一支。您如果需要,再去一趟,她说您现在去就给您马上补上。” “这不耽误事嘛。一两千块钱就一两千呗,谁出不起了。我等下来拿药,你直接给我放旁边,我就不用排队了吧?不然我这原来一支也要坏了,这么久没放进冰箱里冷藏。” “不好意思,您还是要排队。现在天气还不热,那一支恩利这一会没事的。”甘饴赔笑。 患者望着甘饴的笑脸,还是又骂了两句才走。 甘饴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这位患者又何其无辜。 手边又有了药筐子,甘饴欲叫名字,抬眸一看站在外面的人,是熟人。 是陈无犹。 “两支维e乳膏和三支熊果苷乳膏。陈医生,您收好。”甘饴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药递给他。 了解医院不提供塑料袋,陈无犹在拿药前已经在旁边商店买了一个袋子了。他把药一一放入袋子里,同时与甘饴说道:“刚那位患者一听语气就知道是经常来开恩利,那从交钱就应该知道不对劲了,就是侥幸心理想捡个便宜。你太有耐心了,下次直接让他自己去问就可以。” 甘饴刚发现后面就是陈无犹,就猜到他肯定围观这场戏了,但他还给自己支招,这很意外。 “谢谢。工作常态了。”甘饴礼貌回应。 陈无犹的药装好了,他隔着玻璃看甘饴正弯着腰在电脑前忙碌着。她抿着嘴角,眼神坚定。陈无犹想起了一个句形容语——平缓自矜。 4、危机 04危机 周五的陈宅,十分热闹。 陈无犹到时,屋内已经坐了好些人了,都是陈开科世交的朋友。但让陈无犹没想到的是,还来了些小辈,且都是女孩子。 直到董苹荪把这些女孩子一一与他介绍时,陈无犹知晓其中的意思了。 董苹荪怕陈无犹不喜,趁着空挡把他拉到一旁解释道:“你父亲并无逼你的意思,只是你如今三十岁了,刚从国外回来就一头扎进了医院里,就当扩展一下交际圈。” “有您和爸最相中的吗?”陈无犹笑问,眼神滑过那一群女孩子,并无停顿。 董苹荪妆发端庄,一副太太该有的打扮,此刻表情却很放松,“让我挑,肯定是会选一个家世对你对陈家有协助,她本人聪慧、独立的,当然模样得过关,上得了台面。厨房嘛,不要求。” 她在开玩笑,但玩笑之中不免有真心话。 “听上去不错。”陈无犹应承回去,也没多走心。 陈无犹很久没见妹妹陈懂伶了,他上次回来陈宅,她与同学去日本旅游了。 陈懂伶表面看上去没继承董苹荪的精明强干,实则也很有商业头脑。 才十八岁,刚读大二,她在多个社交app上都有账号,其中微博账号的粉丝最多,三十万左右。她的帐号上主要分享的内容为穿搭以及旅游攻略,各处打卡。她本想涉猎美妆护肤,但这个领域都需要露脸才有说服力。陈开科的工作特殊性岂容她在网上这般高调,就作罢了。 陈无犹把陈懂伶要的东西交给她,两人寒暄了几句。 没多久,董苹荪招呼大家上桌吃饭了,陈懂伶突然拉住了陈无犹,“你挑中谁都可以,不过那位梁小姐,梁沁之不行。” “小姑子这就有危机感了?”陈无犹看陈懂伶严肃的表情,想逗她。 “女孩子看女孩子特别准,你相信我。” “得,别背后说人了,我也没看上谁。”陈无犹拍了拍陈懂伶的肩,把她往餐厅推。 一场宴席下来,陈无犹只与在场的年轻客人打了个照面,毕竟主题仍然是为陈开科庆生。 甘饴自柠城大学制药工程专业本科毕业后,进入灵杰医院的药学部工作,这是第三年。 药学部由几个部门组成,分别是药品调剂室、药品供应室、制剂中心、临床药学室、药学实验室以及绩效管理室。甘饴就在药品调剂室下属的门诊药房工作。 本来以她的学历,就连进灵杰医院门诊药房发药的工作机会都是没有的,这事上是甘饴捡了一次漏。她毕业那年,灵杰医院新开了一个院区,便扩招了医院职工,稍微降低了一些招聘要求。 甘饴的父亲甘伟华也在医药行业,甘伟华经营着一家药厂——澳明制药。澳明制药与灵杰医院有许多打交道的地方,如新药的临床试验、药物的采购等。 按理说,甘伟华应该十分支持甘饴的工作。 只是,甘饴上班三年了,甘伟华突然开始对她的工作颇有微词了。 甘饴不解,起初甘伟华可是最支持她去灵杰医院上班的,说是去大医院了解行业一线的情况,也可以在医院多扩展人脉。 今天甘伟华的电话又打来了。 “糖糖,辞职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甘伟华一直都是叫甘饴的小名,糖糖。 “灵杰医院这个平台很好,如果我离开了,二进宫可就不简单了。” “就是灵杰医院太大了,人才辈出,你同事都是硕士,甚至博士,这样你何时才能出头?你回来澳明,可以帮帮我,反正公司迟早也是你的。” 甘饴填志愿时报药学专业,就是甘伟华的主意,好让她回来接手公司。后面他还有意让甘饴去读个管理学研究生,可是甘饴当时觉得读书读厌了,急于换种生活状态,就没认真准备初试,没考上。出国留学,她也不乐意去。 “我要是回去把公司给经营垮了,怎么办?”甘饴十分有自知之明。 “那更要回来历练,我手把手教你。”甘伟华劝道。 甘饴犹豫不决,甘伟华只得说再给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甘饴想把这事与男朋友曾杨说一说,听一听他的意见。 甘饴与曾杨提过一两次家里是做生意的,但生意规模如何她没有详细说过,只是说还可以。 她突然说回去家里的公司,甘饴还是很好奇他该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自己,应该很高兴,对象有隐藏资产,有钱可解万事忧。 这么一想完,甘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家财万贯,做生意的中产阶级而已。 中午,甘饴与曾杨在医院食堂里吃饭。甘饴约他本就是与他有事要说,没想到他把实习生小师妹也带来了。 “我去买饭吧,你俩在这坐着占位置。”曾杨说。 “曾师兄,我帮你端菜。”实习生举手,笑嘻嘻地自告奋勇。 甘饴坐在她对面,本来刷微博,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只见他俩的背影。曾杨拿了一个餐盘,伸手递给身后的实习生,接着又去给自己拿了一个。 那天她说她姓什么来着,袁?管? 甘饴想起来了,她说她姓阮。 三个人,曾杨买了六个菜。医院都是提前做好的,直接打菜就行,不用现炒,节约了很多时间。 “怎么买那么多?”甘饴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顺口问道。 “都想吃,就都买了。平时我和清音一块吃,也要买四个菜。”曾杨说。 医院每个月给职工饭卡里都会发餐补,食堂吃饭基本不出钱,够用。 “清音,那天你是和我说你姓阮吗?”甘饴问道。 阮清音点头,“是的,您可以叫我清音,或者音音都可以。” “阮、清、音,你名字蛮好听。”甘饴轻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一遍。 “谢谢您。我可以叫您姐姐吗?” “可以,叫我名字也行,我叫甘饴。” “谢谢饴饴姐姐。” 甘饴夹了一块粉蒸排骨,尝了尝,有些腻。 曾杨今天是白班,中午可以休息,下午两点上班。交代阮清音先回科室休息后,他与甘饴在住院部外科楼底下的小花园里坐了一会。 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甘饴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没有太正式谈话的样子。 甘饴语气随意地起了开头,“曾杨,我是想和你说说家里的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吗?” 甘饴尴尬笑了笑,“没有。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我想辞职。” “为什么?灵杰医院,省部级的三甲医院,你辞职了再进来可就难了,医院选人的标准只会一年年提高。”曾杨如今柠城大学博士在读,他导师就是胡炜主任,已经跟他说过给他留院机会了。 这也是他一直保持自信的原因之一。 “这我知道。但我爸希望我回去帮忙。” 曾杨哦了一声,“看你自己考虑。我……” 曾杨还欲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瞄了一眼,没接。 甘饴见状,想简短陈述一下自己的想法与顾虑,“我如果留在灵杰,我俩一个工作单位,离得近,这是我有点不想辞职的原因。” 曾杨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他侧过身,才看手机屏幕。 他再一次挂断了。 “你接吧,兴许是急事。” 曾杨接了电话只嗯了两声,然后和甘饴说科里有个病人找他,就急匆匆上楼了。 小花园里的石子路两旁都是种的花草,它们与医院晦暗昏沉的气氛全然不同,朵朵昂着花瓣,翘着叶子,生机盎然。 甘饴一个人枯坐了一会,心里有点混沌,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怎么规划未来。 与此同时,曾杨才刚出外科楼的电梯,就被守在拐角处的阮清音拽住了胳膊。 “科里呢,注意一点。”曾杨试图拉开她。 “你俩刚刚撇开我,单独在一起抱了吗?亲了吗?”阮清音没放开,仰着脖子撒娇。 曾杨捏了一下她的脸,“我俩就在小花园坐了会,周围都是人,能做什么?” “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遗憾呀。你俩什么时候分手啊?曾师兄……我马上要转去下一个科了,我俩见面就不方便了。”阮清音说着声音低下去了,委屈可怜劲十足。 “怕说的太突然了,她接受不了。”曾杨自认为还是有一些同理心的。 阮清音听了可不高兴了,“那就一直不说了吗?” “怎么可能!甘饴刚说想辞职了,她离开医院了,分手就自然而然了。”曾杨突然理顺,刚刚自己还劝她留下,似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陈无犹今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是爬楼梯上来的,全当锻炼身体。 再转弯爬一层楼梯,就到科室了,上面的楼梯间却传来窃窃私语。 惯常有病人家属在楼梯间躲着抽烟解闷打电话,陈无犹没当回事,正迈步向前,就听软嗲的女声问亲了吗抱了吗。 他一听就听出来这个声音了。 就跟那天在他办公室门外叫唤要他出去多管闲事的一个调。 陈无犹转身,折路下了楼梯。下了两层,他还是换乘电梯了。 5、试探 05试探 甘饴最近约曾杨吃饭,总是约不到,他说临床的事忙,今天尤其过分,打电话一个都没接,已经断联一整天了。 再打最后一个,不接就杀去科室。 甘饴忍着一口气,给自己定底线。 果然,电话又没通。 晚六点,骨创伤科病区。 夜班医生已经过来交班了,陈无犹刚下手术回办公室。 他招呼夜班医生带着夜班护士一起点外卖,他来买单。 今晚的值班护士之一是陆竞霜,她举着手机进了陈无犹的办公室。 “陈医生,饭菜我们都选好了,奶茶你要不要?老样子?” 陈无犹又躲在办公室顶风作案,屋子里烟雾缭绕。他指尖夹着烟,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正在翻文件。听见陆竞霜进来的动静,他并未抬头,把烟递至嘴边,猛吸了一口,按灭在烟灰缸里,接着拿起笔筒里的钢笔,极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回应陆竞霜了。 “珍珠奶茶,正常糖,冰的。” 这是陈无犹在科里众所周知的习惯。做完手术后,他的爱好有两个:一是抽烟,另则是喝奶茶,且是越甜越好。 鬼使神差,甘饴到骨科病区碰运气了。 她熟门熟路到医生办公室门口,环顾一圈,没曾杨人影。 和夜班医生表明身份,医生给甘怡指了路,“曾医生今晚有手术,刚下台,好像去示教室了。” 医院病区的示教室就是医生护士自由活动的场所,平时就给大家吃饭休息,需要时用来开会。 曾杨的手术与陈无犹不是同一台,他在手术室吃完盒饭再回病区的,比陈无犹晚一些。待他回病区,大家都已经点完奶茶了。他便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瓶咖啡,也去了示教室休息。 陈无犹见曾杨进来,问起曾杨今天的手术情况。 今天他们组共有六台手术,除了一台截肢的大手术,其他就是骨折手术、取钢板或者清创手术。截肢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下台后陈无犹有些累了,想着后面手术都不复杂,便找手术室的护士又申请了一个台子,人员分散开,同时做。 他给曾杨分了一台做大腿肿物切除的手术。病人叫孟斯,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性患者,既往病史无特殊,已经给他做过b超,没报什么不好的描述,大家也就觉得可能是个囊肿或者肉芽肿。 现下曾杨流畅回答了手术经过,“取出标本给病人看了,3cm*4cm左右大小,肉眼看和我们最开始的猜想差不多。” “那明后天安排孟斯出院吧,把床挪出来,回头就在门诊拆线。”陈无犹又补了一句,“病理结果就打电话告诉他,在出院小结上写清楚。虽然让他出院但还是该交代的还是交代清楚。” “切下来的组织没送病理。”曾杨打断了陈无犹的话。 陈无犹霎时脸上就不悦了,“为什么不送?” “我觉得他的诊断很明确了。” “你觉得?你的那双眼睛比的过显微镜?” “我们早上交班时,对他进行过病历讨论,都觉得没问题。”曾杨还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我再强调一遍,作为外科医生,从病人身上切下来的肿物,不管术前考虑是什么东西,术后都要送病理检查。病理就是诊断的金标准。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的事情,不要投机取巧。”陈无犹声音大了一些,也确实是心里有些恼火。当医生就是这样,与人命打交道,就万不可掉以轻心,省事就可能省出事来。 曾杨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后,沉默了下来。 在场还有其他医生护士在场,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有人起头聊起了玩笑话。 甘饴站在示教室门前,听见里面有嬉笑声,她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示教室连着值班室一块,这块区域前放了一块牌子——“工作区域,非请勿入”。 所以基本不会有外人进来,自己人都不会敲门。 没有“请进”传来。 门被护士拉开了,她微蹙着眉打量甘饴,约过了两秒,她不太确定的问道:“找曾医生?” 甘饴点头。 护士挪步,让甘饴进屋。 甘饴认出来这护士了,这是那位陈医生请吃饭时,与他坐在一起的女孩子。 示教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塑料袋与餐盒,在场每一个人都姿态放松。 甘饴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到他们的状态了,眼睛没有乱瞄,好在曾杨也很快过来迎她了。 曾杨直接把甘饴带出去了。 站在走廊上,他问甘饴为什么来。 甘饴微怔,他不知道缘由? “我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你都没看到吗?” “甘饴,我很忙,病房、手术、科研,事很多。” 曾杨的语气带着疲惫。 甘饴的郁气散去一大半。 “你回我一句话,说在忙,那也好啊。” “有时刚拿起手机,病人就找过来了,哪还记得回消息。” “我就是担心你。” 曾杨原本没对上甘饴的眼睛,听见她这么说后,他抬头,望着甘饴的那双澄亮的眸子好一会。 “进来坐一会吧,我等下还要补病程、手术记录,一时半会走不了。” 甘饴随着曾杨进来,比刚第一次敲门时,从容自在了很多。 曾杨手里的咖啡已经喝过了,他从示教室靠墙的纸箱里拿出来了一瓶可乐递给甘饴,“有位病人出院后送了一箱。” 甘饴接过就放在桌上了,没喝。 传递过程轻微摇晃,可乐瓶里荡出泡沫,细听,有轻轻的炸裂声。 甘饴又走神了。 最近她总是这样,说她想的多,其实又都是想的一些无聊无意义的事,且得不出什么结论。 让她如梦初醒的是一杯递到手边的奶茶。 多冰的奶茶瓶身周围还有冷气氤氲,递过来的陈无犹说:“不知道曾医生要带家属过来玩,点奶茶没带上你俩。这杯就给女孩子了,别嫌弃。” 甘饴早就看见他在了,只是两人并不算熟,她没有主动去跟他打招呼。 陈无犹放下奶茶后,转身也去拿了一瓶可乐,整个动作很快,甘饴还没来得及拒绝。 曾杨先替甘饴说了谢谢,“陈师兄,下次我跟你搭台手术,请你喝两杯,一杯加珍珠和波霸,一杯加奶盖和布丁。” 一屋的人又都笑起来了。 陈无犹的眼神滑过紧挨着坐的两人,打开可乐瓶,长饮了一口。 坐在甘饴斜角的护士是陆竞霜,她娇俏的哼了一声,“陈医生口味甜的发腻,小姐姐,你尝尝奶茶,肯定齁得慌。” 插吸管时,甘饴还折腾了几下才弄好,吸管的尖尖被她第一下就戳钝了,后面一直使不上劲。 曾杨在旁看着,也没上手帮忙,甘饴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有朵小涟漪一荡。 她以为在外,尤其是在他的本科室里,他会表现得更贴心一些。有时候谁都不能避免在意一些面子问题,甘饴承认自己是俗人。 奶茶确实很甜。 甘饴手指摩挲奶茶杯,没有对这杯奶茶评价什么。 平时生活憋的人透不过气,找点味觉安慰,这是最快速又简单的。 只是,陈无犹也是这样的人。 这让甘饴微微意外,他以为他会有什么更偏门的癖好。 “如果陈医生喜甜,可以尝试一下桂花酒酿味。”甘饴说。 “对对对,这个口味是千仙家独有的,里面还有小丸子。”陆竞霜抢着接下话头,“陈医生,我们明天一起点吧。” 说着,她笑望着陈无犹。 陈无犹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很小。 两人若无旁人,却又自然的互动。 甘饴收回视线,未再多说其他话。 多说都是不识抬举。 自甘饴突然闯到骨科病区后,曾杨又回暖了几天。早上道个早安,白天问问吃饭没,有一搭没一搭聊一句,晚上会说个晚安,甚至今天晚上还约了她看电影。 散场后,两人并排走出来,甘饴一手搭上曾杨的胳膊,还没从臂弯里穿过去挽住,曾杨陡然停了脚步,侧首望着甘饴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甘饴点头。 她的手终究是没有搭上他的胳膊。 曾杨送甘饴回家,进屋,轻车熟路地坐下。甘饴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这是她今天下午在家自己做的。 好吧,所谓她做,只是把柠檬切片,然后加了两大勺蜂蜜。 “好喝吗?” “偏甜。”曾杨实话实说。 甘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抿了一口,恰恰好的味道。 两人在一起久了,他也不说客套话了。 客厅里摆放的香薰机上方蒸汽升腾,白雾散在空气中,飘向四方,萦绕鼻间。曾杨只觉得好闻,嗅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气味。甘饴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觉得这股香味在她那边聚集起来了,引得他想靠过去。 曾杨伸出手臂揽住了甘饴的肩膀,甘饴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两人动作不僵硬,也不生疏。 温存片刻,电话铃声终止了这一次的亲昵。 微信的语音通话来电提示音,来自曾杨的手机。 甘饴坐正,让曾杨腾出手来接电话。 曾杨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后,又看了一眼甘饴,然后把手机朝自己方向侧了一些,挂断了电话。 动作如此明显,送上门来让甘饴注意到。 “怎么了?谁打来的?”甘饴问。 “同……同学。” 医生的特殊工作时间,确实会随时互相打电话。 但!曾杨结巴了! 这少有极了。 “是女同学吗?曾医生怎么紧张了。”甘饴用着打趣的语气,然其中不无那么一丝丝打探。 “康复科的一个同学,上次给他解决了一个磨人的病人,说要请我喝酒,白天跟我发消息我拒绝了,肯定现在他刚下班又想喊我去吃宵夜。” 甘饴长哦了一声,“想去就去,就当放松一下,我安全到家了,马上洗个澡也睡了。” “我可不想喝酒,整天都在忙,有点时间陪你就好。”曾杨说的十分诚恳,甘饴没有刨根问底,温柔地送曾杨出门。 他合上门后,甘饴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上,脑袋里回放刚刚的电话和对话,第六感或者说老天赐予女人的神秘技能在提示她——事情不对劲。 6、伶伶 06伶伶 陈无犹的手机最近似乎就没消停过。 上次父亲生日宴上的几位年轻姑娘都与他互加了微信,平时加了也没闲聊过。只有一位叫梁沁之,她喜欢发消息过来。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问他的日程安排,再就是问诊,今天是感冒了,明天是痛经。 都不是陈无犹学的方向。 于是他统一回复了一句话——“建议专科进一步诊治,不适随诊。” 收到这样的建议,那边会消停一个晚上。 翌日,她又弹消息过来了。 陈无犹多半都不会点开,偶尔搪塞两个字。 闲下来想起来陈懂伶曾经提醒他的话,难不成她也领略过这位梁小姐的行事做派? 万万没想到陈懂伶当晚就出现在了陈无犹的住处文佳苑。 还抱着她的猫。 陈无犹挡在门口,“猫和你只能选一个进来。” 陈懂伶怀里的英短猫似听懂了他的话,昂着小圆脑袋冲陈无犹喵了两声。 “我才从宠物店抱回来的,洗的香喷喷的。” 陈无犹不搭话,一手揣裤兜,皱着眉头。 “来,叫舅舅,舅舅不要对我们嫩嫩那么没礼貌嘛。”说着陈懂伶就猛地扒开陈无犹冲进屋去了。 陈无犹没料到陈懂伶这么突然,一个没站稳,在门口踉跄了两步,扶着门框回头瞪那只英短猫。 “我现在要许下一个愿望,哥,你将来结婚对象必须喜欢猫,而且养一对,喜欢它们胜过你。”陈懂伶作势捂住嫩嫩的眼睛不让它和陈无犹凶狠的眼神对上,实际上她的一双手撸着猫心满意足。 陈无犹没把陈懂伶说的话放在心里,“活动范围就客厅,要是猫爪子进了餐厅就把你十五岁早恋那事告诉你妈。” “呵,董女士早知道了,还跟人家妈一起喝过下午茶。” “去年这只猫爪子失手打破了老陈一个瓷器笔筒……” “大哥你还真是去国外一趟过都不忘嫩嫩呢,它的坏事你门清。” “那别抱它来避难。” 陈懂伶这次是和陈开科吵架了。 她想出国完成大学剩下两年的学业,陈开科却更希望她就规规矩矩地留在国内。两人在家闹的不可开交,一贯会在中间打圆场的董苹荪正巧出差了,于是陈懂伶抱着爱猫来找大哥了。 嫩嫩这只英短猫掉毛,走哪掉毛掉到哪里,陈无犹住处的阿姨本是一周来做一次清洁,一旦嫩嫩过来,陈无犹就让阿姨每天都来报到了。 陈懂伶住在文佳苑,除了猫,其他方面与陈无犹是两不打扰的状态,连吃饭也是各解决各的。 这次住了两天之后,陈无犹应下了陈懂伶的邀约,共同去品尝一家新开的淮扬菜,当然应约的前提是她明天就回陈宅住。 淮扬菜馆开在水北区,离灵杰医院不远,陈无犹下班直接过去。他到地时,陈懂伶已经到了,正在那玩手机,对着屏幕嘿嘿傻笑。 陈无犹敲了敲桌子,“点菜了吗?” “八个菜,有荤有素,招牌菜都尝尝。”陈懂伶比了一个数字八的手势。 “点这么多,还有你掉毛猫那一份?” “你就是时时刻刻都要说一下它喔。快让我愿望成真,马上有个女人抱着一只猫嫁给你吧。”陈懂伶现在是在虔诚许愿了。 愿望成真,吃素一月。 淮扬菜精致,这家餐厅为了迎合菜品,装修风格也处处透着江南的婉约,假山流水,镂窗叠影。 陈懂伶作为有一票粉丝的博主,自是拿着手机寻角度拍拍环境,回头还可以写篇打卡博文。拍了两张,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扒着手机屏幕放大一张照片。 陈无犹对她这副样子习以为常,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刷起医学论坛。 没几秒钟,他打开的app都没进入页面,陈懂伶的手机举到他眼前了,“哥,你看,好文气的男生。也不对,斯文败类那型。” “那不都说人败类了,还看什么?”陈无犹的眼睛都没往陈懂伶手机上瞟,就顺着她的话说。 “你不懂,这种是我最爱的类型。”陈懂伶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人家有对象了,还挺漂亮。” 陈懂伶又把手机举到陈无犹的面前,“还挺好看哈,蛮般配,果然帅哥都是有主的,祝福祝福。” “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陈懂伶懵头,“人家情侣约会,我上去说你男朋友好帅,有点不礼貌。” “正好我认识他女朋友,我帮你引开,给你发展机会。”陈无犹说得一脸认真。 陈懂伶拍的是那桌两人的侧影,陈无犹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女朋友”叫小甘。全名他还真记不住,还是从来没有人告知过他,反正科里有人和曾杨提起她时,就是这么叫的。 他就记住了这个称呼。 “真认识?”陈懂伶被他带偏了。 “那是我们科里博士学生的女朋友。”陈无犹短暂停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还是不是,我真不知道。” “你还认识人前男友,大哥,你很八卦耶……”陈懂伶觉得陈无犹真的很让人看不透,比如他一个大男人,起码在外被认为是青年才俊的男人,要真和他说八卦,他也会应上几句,绝对不是高冷脸。 其实陈无犹说的打招呼并不是和小甘,他与她对面的男人更熟。 那是桑确。 桑确家里是做医疗行业生意的,经营着柠城有名的金坤集团,营业范围极广,从医药行业最常见的耗材,如输液器、注射器,到医药,再到昂贵手术器械都有涉猎。他早年对家里生意没兴趣,学的设计,毕业进入设计院认清社会难混,又打脸回来继承家业了。家中老父亲桑仲申也不是一味宠溺,回来也可,安排他跑一线当医药代表。 桑确经常去灵杰医院骨科推广新上市的医用材料与器械,与陈无犹打过交道,两人私交算不错。 所以,没有在一个地方碰着了都不说句话的理。 陈无犹就领着陈懂伶过去了。 说到小甘,也就是甘饴,她与桑确两人打小就认识,桑确算是她“青梅竹马”,不过两人皆没这方面意思,做朋友更值。 甘饴此番约桑确是想咨询他,关于自己辞职回去家里药厂上班的事,毕竟他比自己先踏上这一步。而且呢,这些年桑确他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比甘伟华的澳明药厂是强得多了,桑确却能脚踏实地从销售做起,甘饴更想取取经。 桑确对这件事说的很详细,给甘饴详细分析了她自己的状况。 她在医院药房确实局限,未来晋升空间已经可以望到头了,且这并不是个养尊处优的活,是需要与患者打交道的一线工作,天天与人有扯不断的纠纷。然而如果是回去药厂上班,那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事,担起的责任相当大,管着百千来号人呢。 甘饴用筷子轻轻拨动碗里的蟹粉狮子头,轻叹气,对自己真还是有些没信心。 “但你还可以慢慢学,和我一样不着急,终究还有长辈在上头顶着。”桑确宽慰道。 “也是。” “对了,你和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桑确去骨科也见过几次曾杨,谈不上多好或者多差的印象,就认为是个普通的小医生,他把甘饴当妹妹看,所以总觉得曾杨差点意思。 “还……”甘饴本打算说还远着呢,又想换个说法,话到嘴边止于唇间。 “桑总,这么巧。” 甘饴留下的无声间歇,突有男声加了进来。 桑确起身握手迎住,“陈医生,好久不见。” 握手仅是手尖捏了捏就变成碰拳了。 两人嘴上客气,动作还是熟络。 “找天一起打球,约一下,好久没切磋了。”陈无犹说道。 “成啊。”桑确言罢,摊开手掌伸向甘饴,介绍道:“这位是甘饴,药师,与你同在灵杰医院工作。” 而后桑确正要介绍陈无犹,却被他拦住了。 “甘小姐认识我,我俩在科里碰过几次面了。”陈无犹说着脸上浮上笑容,“也算是朋友。” 陈无犹耳边回放了一下桑确刚刚说的话,终于有个人给他介绍小甘的全名了,她叫甘饴。 “陈医生好。”甘饴稍愣,但也没怯场,陈无犹这么给面子,她倒是意外。 不过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位,甘饴想起初次见他时段佳茵对他的评价——祸害精。 甘饴还在自己瞎猜测时,就听见陈无犹介绍道:“家里妹妹,陈懂伶。” 甘饴面色没变,内心暗悔,对一个人的印象还真被第三个人一句话就带偏了。 陈懂伶在外是典型的有教养有素质有礼貌范,虽然在内总和陈开科闹。像现在对桑确是百般好奇,但也能做到一个唐突的眼神都不扫向他那边,只是在他说话时微微带着笑望过去。 桑确在询问了甘饴的意见,得到她的允许后,又把甘饴计划辞职的事在桌上说了一遍。 陈无犹一边听一边吃菜,只是在听到桑确说她和男朋友在一个单位也是一个考虑因素时,放下了筷子,“那就别辞职,再试一试。说不定最后发现这个理由,最不值得考虑。” 甘饴看着陈无犹不言语,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却没有再接着说了,转而问桑确开车来了没,要不要喝点酒。 桑确摆手,推说晚上回去还要开线上会议。 “我觉得可以来点,你们都是职场人,我是自由人。”陈懂伶说着俏皮话,整个人透着灵气。 “你明天还得搬回去,别找理由多赖一天。”陈无犹对于让陈懂伶搬回家还他安宁这件事谨慎小心,不允许延期。 陈懂伶歪头对着陈无犹假笑,这种场合提这件事干嘛,破坏她形象。 陈无犹环顾了一下一桌除他以外的三人,发现了个有趣的事,“你们三人可真得好好交流,你们三都有一个共同烦恼。” 三脸疑问。 “你们三都是有后路,还在顽强抵抗后路。”陈无犹又说到自己,“我这个苦医生这辈子也就和骨头玩一玩了。” 三脸无语。 7、去留 07去留 陈懂伶搬走当晚,陈无犹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带着好心情去上班了。 医院早上的电梯排队,能排好几米,尽管把患者和职工电梯分开了,早班峰也还是挤。 以往陈无犹习惯爬楼梯,但上次在楼梯间碰到男女搂搂抱抱,他就开始耐着性子等电梯了。 陈无犹习惯在早上刷一下医学论坛,碎片时间看一会,行业内的动态都能知一二。 今天,在首页他看到了一则有趣讨论贴。 帖子题目为——医院内劈腿率最高的科室。 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两三百条了。 陈无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手却点开了帖子,他倒要看看哪些科室榜上有名。 热门评论第一:“骨科男医生自觉占领榜首。” 这个评论底下的回复竟然出奇一致,全员赞同。 大致有这些看法—— “骨科医生都还挺帅的,不主动都有人往上扑。” “骨科既赚钱又赚钱,多养一个不费力。” “手术压力大,需要另类排解方式。” …… 诸如此类,数条。 陈无犹再往下滑,点赞数多的提名科室,基本都是外科。 所以,外科医生的风评到底多差? 陈无犹看这个贴子一直看到进科室的门,一进去看见曾杨经过。 曾杨叫了一声师兄。 陈无犹掀了掀眼皮子,没搭理他。 今天交班说了会科室建设的场面话,时间拖长了一会,几次有病人闯进来打断。 陈无犹中途出去了,有个刚出院的病人过来找他,说是伤口红肿,疼的不行,陈无犹便把他带到换药室拆开纱布看伤口去了。待他回来时,办公室里正吵的不可开交。 不是医生之间的专业问题探讨,是患者家属带着人专门来吵架来了。 一般科里有谁的病人来扯皮,除了上级医师以外,其他人都不会掺和,该干嘛就干嘛,除非动手了。 陈无犹看交班交完了,就该去查房了,本打算进办公室去叫上同组的医生,这一进去才发现,被患者家属围住的正是曾杨。 得,他还得掺和。 陈无犹在一旁站着听了一会,认出来了,是出院了有十来天的病人孟斯及他的家属。 而且果真出事了。 来扯皮了。 陈无犹面上没像当时对曾杨那样表现出来,但心里那股火已经又冒出来了。 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斯从骨创伤外科出院后一个月又因“鼻塞、鼻流脓涕2月”去耳鼻喉科住院了,入院做鼻咽镜查出来鼻腔内有个肿物,于是又做个一个小手术,这次的医生把切下来的肿物送病理检查了。手术是很成功的,但一周后病理结果提示:nk淋巴瘤(鼻型)。 这是一种淋巴系统恶性肿瘤。 孟斯急转科去了血液内科,那边的医生询问病史时知道他之前在骨创伤科切除过大腿上的肿块,于是跟他说考虑那一次也是淋巴细胞病变累及造成的髓外病变,不过没送病理,无法追踪,建议孟斯去做个pet-ct,进行全身扫描,看看病变究竟累及了哪些部位。 病人对自己的病情都有几分敏感,尤其是病重的病人,孟斯一听血液内科医生这话就觉得不对劲。恶性肿瘤当然是越早发现越早干预,预后越好,但骨创伤科没送病理没发现他的病情,就是在耽误他。 他必须来讨个说法。 陈无犹作为和曾杨一组的上级医师这时候必须站出来给病人一个说法。 “那就先去做pet-ct,如果大腿肿物这里有问题会提示的。”陈无犹只能这样做,他不能直接推说没问题,也不能给病人直接道歉。 “我要投诉。肿物都切了,我去做pet-ct也扫描不出来什么。”孟斯也不是一点不懂的乱闹事。 陈无犹沉吟了片刻,继续给出自己的处理意见,“你反正是一定需要做pet-ct这个检查,你先去做,结果出来,我们上报医务科,请第三方医院专家评估是否延误病情。” “不用你们上报医务科,我要打市、长热线投诉。” 孟斯说到做到,真就第二天就打了投诉热线。 事情说到上面,就会一层层往下追责。市里找院里,院里找骨科科主任,科主任找病区主任。 病区主任胡炜摸清来龙去脉,原来闯祸的是自己带的博士,一下子也觉得脸上不好看了,交班时发了好大一顿火。 曾杨就算是科里的博士,可终究还不是本院的正式职工,那么事情追究起来就是只有找他的带组医生——陈无犹。 胡炜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背锅侠”。 他把对陈无犹的批评点又放在了让曾杨独自做手术这个点上。 然这在不出事的情况下都是医院默认的“规矩”,简单的手术给底下的年轻医生练手的机会,所有临床医生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陈无犹没有辩驳一句话。 曾杨依旧在科里上班,陈无犹这两天没有主动和他说话。轮到一起上手术时,也就是让曾杨抬抬大腿,缝合都轮不上他。 这天交完班后查房,陈无犹带万今鸣看完了他的病人,有个学生过来说道:“陈老师,曾师兄说请您过去看个病人。” 陈无犹撇了一眼学生,有些眼生,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这可能是这个月过来轮转的实习同学,分给了曾杨带。 他没必要为难一个小朋友,“哪一床?” “35床。” 陈无犹点头。 他马上就过去了。 一群人站在病床前,听着曾杨汇报病史。 曾杨抱着病历夹,正对着念,陈无犹的眼神落在蓝色病历夹上又移开,待曾杨停住后,缓缓地开口问道:“下一步治疗计划是什么?” “本来是要周三手术,但昨天晚上突发癫痫,麻醉医生肯定不同意手术了,台上发病概率很大,考虑转科去神经内科进一步诊治,但神经内科的会诊医生要求先进一步完善检查,确定是与他们科有关的诊断才同意接收。” 病人确实情况很复杂,老年患者,基础疾病有肺部恶性肿瘤,到骨创伤科住院是因为发生车祸意外股骨骨折,但没想到又突发了癫痫。 “癫痫你怎么考虑?”陈无犹问。 曾杨答:“一是患者既往有肺部占位,恶性肿瘤病史,暂不能排除颅脑转移;另一方面考虑是颅脑出血、脑梗塞导致,不过患者目前颈软、无恶心呕吐,病理反射未引出,考虑今天加急做个颅脑ct,颅脑核磁、脑电图家属还在考虑中,他们觉得费用高了一点,肇事司机逃逸了;另外就是颅脑器质性病变造成的异常放电。” 陈无犹听完又问起病人家属,“是怎么发生车祸的?头有没有摔着?” 家属轻叹一口气,似要诉苦的模样。 陈无犹拍了拍家属的肩膀,截住了病人在嘴边的话,“当时你在不在现场?” 病人摇头。 “不管怎么受伤,先明确目前的情况。”陈无犹总结性发言,“临床上有时候就是诊断很难下,模棱两可,想要明确诊断就是进一步检查、用药、观察后续发展。针对这个病人,曾杨,病人入院在急诊有没有完善颅脑ct?” “有做,不过没有看见什么明显异常。” “什么叫没看见什么异常,具体结果是怎么报的?我怎么没听见你的病史里汇报?”陈无犹问。 “病人是打算是今天再做一个颅脑ct,我已经联系了ct室那边,同意十点下去加急给做一个。”曾杨没有明确给回答,但意思就是已经过了时效性了。 “今天做是突然发病后的即时检查,你既然汇报就是完整叙述主诉、现病史、既往史这些东西,不是想当然的胡说八道。”陈无犹的眼神又落在病历夹上,“而且,你作为管床大夫,连病人的基本情况都记不下来吗?下次汇报,我不希望是对着病历念。” 跟着查房的有同组医生、规培生、实习生,陈无犹又回头说道:“所有人都是一样,这些基本功做不到以后就不要管床,什么时候脑子好了,能记东西了再上临床。” 病房里安静了半分钟,陈无犹继续总结这个病人的下一步诊疗计划,“老年男性患者,本身基础病就比较多、重,极易出现心脑血管意外,第一步完善颅脑ct,这是一定要做的,较前对比有无新发病灶。家属觉得颅脑核磁和脑电图暂时需要考虑,我们就一步步来,先等ct结果汇报,看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签个医患沟通表,告知在等待与检查过程中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与风险,这是不可控的,万一发生,我们也一定会尽力救治;其次,待会要护士给家属几个压舌板,备在床边,如果再发癫痫,家属要立马用压舌板压住他的舌头,防止舌后坠,阻塞呼吸道,发生窒息猝死;骨折手术暂缓,这是个择期手术,我们要把急症放在前面,有事随时联系神经内科,请急会诊,专科的病就是找专科,他们推诿就直接找他们主任。” 一行人从病房出来,陈无犹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陆陆续续,脸色都不算特别好看。骨科病人多,作为典型的手术科室,周转非常快。而且相较于内科而言,外科的病历确实写的不那么漂亮,更不用说把每一个病人的病历、检查结果都背下来。 陈无犹这一次发话,无疑是加重了大家的工作负担。 万今鸣尾随陈无犹进了他的办公室。 进屋、锁门、开窗。 陈无犹给万今鸣丢了根烟,然后自己开始抽上了。 万今鸣与他汇报起目前科里的几个临床科研项目,末了提了一嘴,“陆竞霜挺会来事,和几个crc的关系都很好。” 陈无犹没应他的话。 上个周末开学术会议,当天晚上和几家同等级医院的骨科主任吃饭。病区主任胡炜把陆竞霜叫上了,去给他挡酒。 陆竞霜来者不拒,一晚上白的喝了得有半斤。 结束后,招待的主办方要送她回去。陆竞霜却赖在陈无犹身边,囔着要他送回去。 陈无犹也喝酒了,没醉但微醺,被陆竞霜挽着的那只手臂的指尖还夹着一根烟。 他把烟移至另一只手,“送不了,竞霜,我也迷糊着。” 眼下这情形下送了,就是两人今晚没发生点什么,传出来的也是他俩睡一张床了。 陆竞霜用头蹭了蹭他的胳膊,头发丝起了静电,乱了一片,陈无犹状若未见,他倒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只不过窝边草吃起来很多麻烦事。 他不应下这活,其中一名有眼力见的工作人员只的是赶紧揽了这活,给胡炜说道一定会安安全全的将陆竞霜送回家。 万今鸣看陈无犹微微失神,便又叫了他一声。 “想什么呢?” 陈无犹倾身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陆竞霜上班几年了?” 科里医生流动率不高,但护士还是经常调岗,万今鸣一时也答不上来。 “五六年吧……应该有。” 陈无犹听了也没再说什么,万今鸣没多想,从他办公室出来回了医生大办公室。 又一周后,孟斯的pet-ct结果回报了。 结果如大家所料,大腿的手术部位什么都没有报。 但这也不能说明这地方曾经是没有病变累及的,毕竟切都切了。如果真有问题,只能说切的还挺干净。而且就骨科手术到他目前确诊恶性肿瘤,时间并不算长,说是极大程度耽误病情也谈不上,进展没有这么快。 曾杨的博士导师胡炜有心护着曾杨,不过毕竟患者投诉到了上面,医务处介入,事情又闹的更大了一些。 最后科室私下赔偿孟斯了了此事,是以精神安抚费的名义。 只是曾杨原定的留院这话就打了问号了。 本身就是胡炜口头答应他的,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胡炜面上过不去,还把他留下来就是更给自己难堪了。反倒是他毕业就走了,这事就过去了。 8、挑衅 08挑衅 日子是五月中旬,陈无犹这周又回陈宅了一趟。 一进家门,就听见陈懂伶在和董苹荪哼唧。 董苹荪正坐在厅里喝茶,不为所动。 陈懂伶瞧见陈无犹,噤了声。她虽然偶尔敢和他顶顶嘴,但那都是小事,终归还是怕他的。 “大哥,你回来了。”陈董伶甜甜地叫了一声。 陈无犹点头,和董苹荪对视时略微颔首。 小时候他还叫过她几次董阿姨,后来年岁渐长,喊的极少。 董苹荪放下茶杯,“今晚上沁之她们会过来吃饭。” 她说完看陈无犹没有什么反应,补充了一句,“就是梁家的幺女梁沁之,她如今在柠城师范大学的管理学院当助教。” 这时陈无犹才忆起是谁。 最近这位梁小姐消停了一些,没给他发微信了。 昨晚上他说要回来,今天她就来家里吃饭了,不可谓是不巧合。 梁沁之是和家里母亲钟珍一起被董苹荪邀请过来的。钟珍与董苹荪相识多年,自待嫁闺中就是密友,所以这次董苹荪才会单独叫了她们,算是又创造一次机会。 此时见面了,都心知肚明这目的是什么,但钟珍还是把姿态摆得略高的,“家里其他孩子都结婚了,只剩下一个沁之,我和她父亲就想着把她还在身边多留几年呢。” 董苹荪笑应,“是啊,沁之贴心又漂亮,你们好福气。沁之今年是二十六岁?” “今年年底满二十七岁。”梁沁之答道。 “你是年底过生日啊,无犹也是,他十二月二十号的生日,今年满三十,和你刚好差三岁。”董苹荪一副甚是满意的样子。 陈懂伶乖巧地坐在一旁发呆,听了这话,抬眼朝陈无犹望过去,发现他正喝着茶,脸上瞧不出情绪。 余三人话间聊起了柠城郊区的悠水山庄,这处山庄是董苹荪负责开发的。才开业了一两月,董苹荪最近一直在邀请亲朋好友过去赏光。 “沁之最近学校忙不忙?周末我们两家一起过去玩两天。”董苹荪说。 梁沁之撩了一下耳旁的头发,“周末应该没有什么事。” 陈无犹本是不打算去的,他一向周末就是只休一天或者干脆没有休息。陈开科本人也不去,却专门给陈无犹打了个电话,虽没明说和梁家幺女来往这事好不好,但提醒了陈无犹别驳了董苹荪的面子。 陈无犹想着上次悠水山庄开业,董苹荪组织全家去,他就因为有急诊手术没去,这次又不去,可能有些说不过去。于是,陈无犹最后也是前往了悠水山庄。 悠水山庄离柠城市区大概六十公里,开车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两家人是周六上午出发的,陈懂伶坐陈无犹的车,她想去留学的事陈开科还是没有松口,她整个人兴致不是特别高。 车上陈无犹与她闲聊,“就这么想去国外吗?” 陈懂伶盯着车窗外,轻嗯了一声。 陈懂伶长到如今十八岁,一路没有离开过家,所以就特别向往自己去独立生活一段时间,这与董苹荪的性格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对于陈开科,他虽中年得女,但人在官场,性格偏向保守,是不愿意把孩子送出国的。当初陈无犹出国访问学习,也是因为他专业的特殊性,再上一层楼就必须有海外经历,陈开科这才支持。要是有心人编排说陈家的孩子都出国,对他来说并不利。 “你先按你这边的流程申请,家里那边我再来做工作。”陈无犹倒是对陈懂伶的选择持支持态度。 “谢谢大哥。”陈懂伶这才舒颜展眉。 甘饴不知道曾杨最近发生的事。 但曾杨最近清闲了很多,回她消息快了很多。 甘饴想起自己前阵子的怀疑,可能也没什么事,是自己多虑了。 这天,甘饴还在药房值班,桌上的院内座机响了。 “您好,门诊西药房。” 那边长嗯了一声。 甘饴又问道:“您是哪里?有什么事?”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甘饴也把听筒放回了原处。 打错电话这事在医院很常见,没什么好意外的。 接下来的连续两天,甘饴都接到了同样的电话,打过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她还顺嘴和同事高芯吐槽了一下。 高芯也没惊讶,“总有些人眼睛看不清,乱打一通电话,我是最烦的。” 正说着,座机又响了。 高芯离得近,顺手接起来,她喂了一声,那边不说话。高芯等了三秒,那边挂了电话。 高芯把听筒摔在座机上,翻了个白眼,“瞎耽误别人工作时间。” 她话音刚落,电话又进来了,这次倒是正儿八经的工作电话。 两人也就没多想之前的电话了。 但甘饴又遇上一件倒霉事,她想要辞职的风声不胫而走了。 领导找到她谈话了。 甘饴实在郁闷,她根本都没决定好的事,就被传出去了,而且传出去的是她在药房非常不对付的同事郝敏。 郝敏无意间听到了她打电话,扭头午休时间大家一起吃饭时,她就公开场合直接说了。 甘饴只得微笑着说道:“没有谱的事,只是被病人闹烦了时候的随口吐槽。” 但落入领导的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药房主任张昕芳本就觉得甘饴一向工作不努力,懒懒散散的,不够有进取心,相较于科里其他人科研又拿不起来,这下子可叫她寻到由头了,把甘饴这种态度好一顿骂。 甘饴气到想咬人,给曾杨发微信说了这事,结果他也跟着“教育”她,说她自己沉不住气,本就没决定的事,她就该小心谨慎。 没得到男朋友的安慰,朋友圈自由也没有,甘饴偷偷把许久不用的微博小号翻出来,发了一条微博——“社畜不开心的又一天。” 发完她给桑确发了微信:【可能真的要辞职了……】 【干不下去了。】 桑确大致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微信上没多说,直接约了甘饴周末去悠水山庄散心。 桑确与甘饴是周五晚上就出发过去,不是他俩的单独出游。实际桑确是过去悠水山庄开会,便让甘饴还叫了个朋友陪她。 甘饴约的是姚嘉月,姚嘉月是甘饴的好姐妹,顺风顺水过一生的代表人物,父亲在国企当领导,母亲是教师,她大学毕业后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小学在编教师。 桑确惯有绅士风度,出游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周五晚,桑确是空闲的,便带着她俩在悠水山庄吃了顿饭。 桑确和姚嘉月听了甘饴的倾诉,对她工作的事没再发表什么看法,分析过一次的事,来回车轱辘话绕着说就没必要了。甘饴还没离职,估计就还是没考虑好,作为朋友也就是当个倾听者。 甘饴也确实讲出来了,心里就好受了,也开始认真琢磨这个离职时间了,究竟什么时候合适。 到了周六,桑确忙他的正事,甘饴就与姚嘉月在悠水山庄里闲逛。 姚嘉月带了相机,两人边走边拍。 姚嘉月还算是个业余的专业摄影师,有部分作品发到网上还挺多人点赞。甘饴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碎花吊带裙,外面搭了一件米白色的薄针织衫。 “就在这片草地上开心跑,我给你抓拍几张。”姚嘉月指导甘饴,末了又叫住她,“把毛衣脱了吧,你胸那么大拍出来好看,又纯又欲。” 甘饴也没害羞,听说拍的好看,立马就脱了。 甘饴双手交握,手臂下垂放在胸前,歪头抿嘴笑,陈无犹就是在这个姿势时望见她的,他本站在草地旁的树下听梁沁之说话,遥遥地就瞧见了这熟悉的倩影。 很快,她又换了姿势,陈无犹的脑海里却一直是她刚刚的样子。 脸、脖子连着胸那一片的皮肤白得发亮,鼻尖翘翘的,其余的细节又有点模糊。 比他前几次见她似乎又漂亮了很多,陈无犹觉得。 “可以吗?”梁沁之又问了一遍。 陈无犹这才看向她,“你刚说什么?” 两家人刚到悠水山庄,陈无犹进房间放好了行李就下来了,正碰上了梁沁之也在,两人就说上话了,但陈无犹一直无心听她说些什么,听三句漏两句的。 “听董阿姨说晚上山庄里会有小型户外音乐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听。”梁沁之重复了一遍。 陈无犹又回头望了一眼甘饴刚刚在的那片草地,发现她又跑远了一些。 两条小腿纤细,在青绿色草地上隐隐现现,忽有微风,她的裙摆迎着风的弧度荡了一下,那双腿露出来的多了一些,细细直直,像是剥了皮的嫩柳枝,看着就易折。 “可以。”陈无犹回了梁沁之的话。 两家人一起吃了晚饭,陈懂伶就自由活动了,她不乐意听董苹荪与钟珍的寒暄,更不想去凑陈无犹和梁沁之的热闹。 转来转去,陈懂伶也顺着声响走到了办音乐会的湖边。 音乐会还没开始,但湖边的小桌都快坐满了,陈懂伶寻了个位置刚坐下,就发现旁边桌的人特别眼熟,同时发现旁边的人也正同样不确定的望着自己。 两人同时开口,“你——” 陈懂伶先叫出了对面的名字,“甘饴姐。” 甘饴其实是犹豫怎么称呼陈懂伶的,两人只是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叫陈小姐怕太生疏,叫伶伶又似乎太亲近了一些,误以为套近乎就不好了,现下她先叫了,甘饴就顺着她叫了一声“伶伶”。 甘饴听说陈懂伶是一个人,便热情地邀请她过来一起坐了。 姚嘉月还在拿着相机拍照,拍了几张湖景,突然把镜头对准甘饴和陈懂伶,“要不要拍合照呀?小美女们。” 甘饴是当惯了姚嘉月的模特的,随时都配合她,陈懂伶更不会扭捏,马上就向甘饴靠近摆好了姿势。 音乐会开始前三人一起拍了很多张,为了传照片,陈懂伶还分别加了甘饴和姚嘉月的微信。 音乐会晚上九点开始,陈无犹和梁沁之八点五十才进场,董苹荪已经事先安排工作人员给他俩留位置了。坐下后,陈无犹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发现科里医生群有消息弹出来,是病区主任胡炜在群里发的消息,恭喜曾杨中了一篇sci。 这种事一般在自己课题组发发就可以了,实在不值得在科室医生群里发,恐怕胡炜也是藏了私心,想替曾杨洗洗印象。陈无犹看了一下期刊名,影响因子大概5分左右,也算够洗那么一点表面明印象了。 底下有三两医生回复恭喜,陈无犹也复制粘贴回复了一个。 他发完,万今鸣就给他弹了一个私聊过来—— 【你还挺会讽刺人,谁不知道你上周刚录了篇15分的……】 陈无犹回了他一个笑脸,又加了一句:【慢慢来,都可以发。】 回完消息,正好音乐会开始了。 9、开端 09开端 音乐会并不是相当正式的古典音乐会,气氛更活泼一些。 陈无犹静静地听着,一曲毕,观众鼓掌,无意中他偏头发现了陈懂伶和甘饴坐的那一桌。 陈无犹与甘饴那一桌离的并不远,只相隔了两三桌的距离。 甘饴还是穿着白天那身裙子,外面套上了毛衣。毛衣可能袖子长了一些,她把袖子卷了一折,她伸手举起杯子喝饮料时,陈无犹瞧见了。 瞧见她手腕子细细的,戴了一条金色的手链,衬得愈发白皙,他猜她可能是小巧的骨架,他还记得脚腕也是细长的。 陈无犹没有上前去打招呼,两桌人各自听着这场伴着湖风的音乐会。 等音乐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梁沁之不急着走,坐在座位上没动,陈无犹并没有催她,就听见她柔声说道:“无犹,你喜欢听音乐会吗?” 陈无犹还是早二十年前学过钢琴,后来忙于学业,就没有再碰过钢琴,如今几乎都忘记了,何况当时学的也不精,他对音乐的造诣实属浅薄。 “一般,不太感兴趣。”陈无犹实话实说。 梁沁之似乎是准备有话说,被他噎住了,隔了几秒才回他,“我小提琴拉的很好,原想说邀请你去听一下。” “有空一定去。”陈无犹客套道。 “你平时工作很忙吗?”梁沁之又问。 “很忙,个人时间很少。”陈无犹调整了一下坐姿,双腿交叠,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打量了梁沁之一眼,缓缓地说道:“梁小姐很优秀,但对于结婚,我可能并不是很适合你。” 梁沁之没有想到陈无犹这么快就拒绝她了,而且如此直白不留后路,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问题陈无犹真回答不上来,没感觉、不喜欢,哪里来那么多理由。 “我已经有想要发展的对象。”陈无犹给了这个回答。 梁沁之听出了他话里的漏洞,“所以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没有,我想要追她。”陈无犹说这话时,略微侧首,看向了不远处,眼神倒也没有聚焦,旁人看上去他不过是随意一瞥。 梁沁之笑了,“你很直接,不过既然你们都没在一起,那我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对话就此打住,陈无犹没有继续和梁沁之深究这个问题,他已经摆明了态度。 另一边甘饴她们,在音乐会结束后,她们就打算离开了。陈懂伶知道陈无犹也过来了,她一回头就瞧见陈无犹,便和甘饴说道:“我哥在那边,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甘饴看陈无犹并不是一个人,对面又坐了一位女士,“算了吧,不打扰他们了。” 收回目光,甘饴快步往前走。 陈无犹对甘饴来说是男朋友的师兄、上级医生,是应该做到礼节周全的,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去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什么,倒不如不打扰躲过去为好。 陈懂伶只提了那一句,甘饴说不想去,她也乐得不去和梁沁之打交道。 若说她为什么对梁沁之印象不好,原因也是出在这音乐天赋上。 陈懂伶与梁沁之的小提琴是一个音乐老师教的,由钟珍介绍给董苹荪的。但因两人的年龄差,学的时候不在同一个年龄段。陈懂伶六岁启蒙学时,梁沁之十五岁,她已经学有所成,把精力放在高中学业上了,所以两人其实碰面很少。 而让陈懂伶印象深刻的那一次碰面发生在梁沁之高考后的夏天,梁沁之要离开柠城去外地读大学,董苹荪带着陈懂伶去梁家玩。 到了梁家没多久,董苹荪就被公司的一个电话叫走了,留了陈懂伶一人在梁家说晚上来接她。 还有其他的客人在,一起喝着下午茶,钟珍让梁沁之用小提琴演奏一曲给大家听听,又瞧见乖巧的坐着的陈懂伶,便提议姐姐带着妹妹,双人合奏。陈懂伶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被大人赶鸭子上架,也不会推脱,钟珍给她找了一把梁沁之的旧琴,她就接过了。 两个人的合奏,梁沁之技高一筹,压得陈懂伶死死的。 结束后,钟珍又说梁沁之烤了小蛋糕,她们一起去给大家端来。陈懂伶去卫生间,出来时经过厨房,就听见梁沁之和钟珍在里面聊天。 梁沁之说:“伶伶小提琴学的也太差了。” “她还小,多练练就好了。”钟珍倒是没看不上陈懂伶。 “可是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拉的也比她好。” “她小你快十岁,和妹妹比很光荣呀。” 梁沁之还是颇为傲慢的语气,“学音乐就是需要天赋。” 接下来的对话陈懂伶没有再继续听,后来也没有因为梁沁之这话就放弃学小提琴,她根本不屑于放在心上,只是对梁沁之这个人的印象从此一直偏于负面。 从音乐会的会场出来,陈懂伶与甘饴就挥手分开了。 回房间后姚嘉月把今天拍的照片都传给陈懂伶,可能是一时手误,传过来了一张甘饴白天的单人照,陈懂伶都一一保存了。然后她又分别问了甘饴和姚嘉月可以不可以发朋友圈,得到许可后,陈懂伶精挑细选了九张,其中就选中了甘饴的那一张单人照。 陈懂伶的朋友圈文案极简单——“和漂亮姐姐们妙不可言的缘分。” 陈无犹是洗完澡后,一边擦头发,一边顺手打开了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陈懂伶发的动态。他点开配图一张张划过,又返回去,在甘饴的那张单人照上停留下来了,长按保存。 这张照片就是白天他看见她时拍的,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含羞的姿势与明媚的神态。 陈无犹又给陈懂伶的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陈懂伶颇为意外,陈无犹居然会给她点赞。实不相瞒,她本来是打算屏蔽他的,分组都要选上他了,但一想他一贯是微信朋友圈里的隐形人,屏不屏蔽影响不大。 翌日返程,陈懂伶又坐上陈无犹的车,便聊起了这件事。 陈无犹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回答的甚是坦荡,“拍的好看我当然点赞。” “那个嘉月姐是很厉害,构图拿捏的很美,反正我描述不太出来,就她个人的风格很明显。” 陈无犹嗯了一声,又说道:“把你们拍得很好看。” “对啊,而且她和甘饴姐配合的很默契。我看了甘饴姐的朋友圈,她给甘饴姐拍了好多写真,各种风格都有。” 陈懂伶昨晚加了她俩的微信,习惯性地就翻了一下她俩的朋友圈。姚嘉月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没什么可瞧的,甘饴的朋友圈却是全部可见,她发的多是自己的照片或美食,基本都是记录向。 听着陈懂伶说话,陈无犹眼睛盯着路况,虽没再应她的话,但右手的食指却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 车里安静了一会,陈无犹突然出声,“你把甘饴的微信推给我。” “啊?”陈懂伶讶异陈无犹的这一举动。 “嗯,把她微信推给我。”陈无犹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有她的微信吗?”陈懂伶还记得第一次碰见甘饴时,陈无犹说已经认识她了。 “你推给我,我就有了。” “万一她不想加你呢?” 陈无犹倏地笑了,还哼了一声,“伶伶,我是不是你大哥?还是你觉得我会干什么?” “不是……”陈懂伶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她就是觉得很奇怪,弯弯绕绕的。 “好了,我是有点事情问她,她在灵杰医院药房上班。”陈无犹收起笑容,调整了语气。 陈懂伶乖顺地把甘饴的微信推给他了,看陈无犹正在开车,不会立刻就加,她便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 【甘饴姐,我大哥让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他说有点事问你。】 甘饴回的很快,她回的是一个喵咪疑问的表情包。 陈懂伶:【不知道】 这头的甘饴握着手机,蹙紧了眉头,他竟然还有需要问她的事,她实在猜不到啊。 曾杨的事?他俩有交集的人就是曾杨。 可是现在上级医生还会关心科里博士学生的私生活吗?不至于不至于。 对了,还有桑确。 甘饴都点开了与桑确的聊天对话框,准备问一下,却又没想到如何组织语言。 算了,就等这个陈医生加她吧,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事。 从悠水山庄回来后,陈无犹与董苹荪聊起了梁沁之这件事。 其实他都已经和梁沁之本人把话都说清楚了,但考虑董苹荪与梁家交往甚密,陈无犹思忖还是应该给董苹荪一个交代。 董苹荪听完简单表达了一下可惜,没有再多劝。 “不合适就再挑,柠城圈子里适婚的女孩子不少,不过无犹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一说,我也好再定向去找。”董苹荪问道。 陈无犹端起骨瓷杯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下次我直接带回来。” 董苹荪心领神会,望着陈无犹那副悠悠哉哉的样子,敢情已经是有中意的了。 10、微信 10微信 晚八点,陈无犹给甘饴发送了微信好友申请。 直到晚十点,甘饴才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陈无犹在申请栏里发的内容很简洁——“我是陈无犹”。 甘饴同意后,在对话框里发了第一句话:【陈医生,您好。】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带上表情。 十点十八分,陈无犹回复道:【你好,甘小姐】 甘饴望着“甘小姐”那三个字怔愣了一下,她以为他会称呼她为小甘。 陈无犹的下条消息来得很快。 他说:【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甘饴躺在床上咬住下嘴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来敲去,然后又删掉,还没决定怎么回答陈无犹这个问题时,看见发现栏那里多了一个红色的1。 她今天发了朋友圈,看看是谁又给她点赞了。 点进去看,发现就是刚加上好友的陈无犹。 甘饴返回与他的对话框,给他回了很简短的几个字:【还在药房上班。】 隔了两三分钟,陈无犹回得更简单了,一个嗯。 甘饴想他大概就是随便一问。 晚十一点,曾杨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甘饴对曾杨的态度还有点生气,而且这么晚了,他想打视频就打视频来了,只顾着自己方便。 甘饴切换成了语音通话。 曾杨并不知道甘饴去悠水山庄游玩的事,也是看见她朋友圈才知道的。 “是和姚嘉月一起去的啊?” 甘饴对曾杨的话接的不太热情,明明都看见她和姚嘉月的合照了。 “还有个女孩子是谁呀?” “朋友。”甘饴想到说陈懂伶,又要七弯八拐地说一大段,因此省略了,反正也并不是很熟。 “你什么时候加了我们科陈无犹医生的微信?我看他给你点赞了。” 原来他这么晚主动打电话就是这个事。 对于这个问题,甘饴如实回答了,“今天。” 曾杨那边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没想到你俩会认识。” 甘饴没接他的话,曾杨也没有再细问,两人又随意扯了几句,甘饴说困了,就结束通话了。 第二天清晨,甘饴一边吃早餐时,一边点开朋友圈,回复大家的评论,扫了一眼点赞的人,发现曾杨看了这条朋友圈后,并没有给她点赞。 甘饴结束假期后上班第一天,药房主任张昕芳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急诊药房的小吴这阵子身体有点不舒服,说是晚上值班撑不住,想歇一阵,你去急诊药房顶一段时间。” 主任办公室的门紧闭,楼层不高,可看见窗户外枝繁叶茂。甘饴望着绿色,心里叹了一口气。 果然下一步就是这样。 命令已下,她连推脱都没余地。 甚至都没有给她缓冲时间,当晚就是安排的夜班。 急诊药房离急诊很近,晚八点,甘饴坐在里面望着窗口外的人跑来跑去。 心理建设她都做好了,又不是第一天进职场,大不了以后就边缘人物中的最边缘。 只是对于同事郝敏,甘饴着实想不通她是无心口误,还是故意为之。 郝敏也没有给她表达过任何歉意。 高芯问过甘饴一次,和郝敏究竟有没有过明面上的过节,怎么两人就不对付了。 甘饴和郝敏同年进医院药房工作,不过郝敏是柠城大学的硕士。平时两人就是同事之交,其实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言语上没有,肢体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高芯比甘饴进医院的时间长,瞧着甘饴这一副看不透的样子,忍不住点拨了她,“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单纯的看你不爽,或者说是嫉妒……” 甘饴有些回过劲来了。 郝敏和她同年进来医院,那她肯定就知道当年的招聘要求和一些同岗位竞争者,甘饴心知肚明自己捡漏了。 “再加上你又谈了本院的男朋友,柠城大学医学院的博士,本院多少教授家属都盯着想介绍给自己侄女外甥女的。”高芯说着也很羡慕,但她已婚,也就口头说说。 这么一缕,甘饴也觉得自己前面的路好像是有点太顺利了。所以现在突然有丢丢小变故,心里就接受不了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急诊药房空闲这一会,甘饴的负面情绪消化了一大半。突然药房的玻璃被敲了几下,她抬头,就望见了陈无犹。 其实自从和桑确一起吃饭碰见过后,两人并没有当面接触过。甘饴说了句话,才反应过来没对着话筒,他在外面是听不清的。 正想对着话筒给他打招呼,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正是窗户外的人打来的微信语音通话。 他也在窗外用手指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喂——”甘饴习惯接电话说这个字的时候拖长尾音。 “怎么来这里上班了?”陈无犹直接问道。 “就调过来了呀。”甘饴轻描淡写,说完还对着玻璃外笑了笑。 陈无犹看她笑后,也跟着扬了扬嘴角,“以前上过夜班吗?” “没有。”甘饴摇头,“慢慢适应,应该会习惯。” 陈无犹没有再多问其他的,只说自己来急诊看了个病人,现在要回科室了,两人就挂了电话。 约摸半个小时后,甘饴收到了一份外卖。 一杯咖啡和一份蛋糕。 署名:甘小姐。 地址也是急诊药房。 外卖软件使用了虚拟电话,猜不出是谁。 甘饴给曾杨发了微信询问,曾杨没回。 正想给姚嘉月或者高芯发微信时,微信对话框多了一个红点。 “晚上的夜班到十二点时最难熬,又饿又困。” 陈无犹虽然没有直接说外卖就是他点的,但话这么说了,谁还能不懂。 甘饴给他回了一个猫咪举起爪子说谢谢的表情包。 陈无犹这边已经进手术室了,白天一直没有手术台,有台手术给他们排到了现在。他收起手机放在手术室干净的台面上,撇了一眼正在拿着卵圆钳夹着碘伏纱布给患者大腿消毒的曾杨。 “我先去洗手。” 丢下这一句话,他先行出去了。 手术室里的巡回护士听着陈无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边准备物品一边和曾杨闲聊,“小曾医生,今天你来当助手了,有阵子没见你和陈医生搭台了。” 曾杨把一块碘伏纱布丢进医疗垃圾桶里,略微尴尬地笑了一声,“你过来盯着数纱布,不然等下手术结束又得对半天。” 骨科手术用的纱布多,每次手术都要数几次,曾杨每次和护士对这个纱布数量都对到头疼。 巡回护士嗔了曾杨一眼,“等会结束,可得让陈医生请我们吃顿好宵夜。” 手术室有专门的小食堂会供一日三餐,但若是晚上的手术,就没有宵夜了。骨科的手术又经常拖到晚上,陈无犹一贯是晚上的手术都会给搭台的护士、医生订外卖,但他本人没那么大的耐心,一般都是让学生订,他给发个红包。 虽然是个小举动,但在手术室也博得了挺多小护士的欢心,算是互相体谅。 手术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曾杨下台后洗好手,拿了手机看到甘饴的微信正准备回复时,就听陈无犹给他说道:“你看看护士还有一起上夜班的学生要吃什么,给他们点。” “师兄,你吃什么?” 陈无犹摆手,“我抽两根烟就行。” 等到曾杨忙完一切,回到科室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已经是十一点过了,给甘饴回了一句,“不是我点的。” 他本想还问问她上夜班怎么样,但太累了,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就锁屏睡觉了。 甘饴没有回曾杨的那一条微信,说不失落是假的。连他科室的上级医生都会关心一下她第一次上夜班,曾杨却什么都没有问。 两个人似乎是吵架都吵不起来了,连吵架的调都起不了。 别人总说情侣感情好,在一起几年连架都没有吵过,但甘饴是不全认同这个观点的。两人吵架起码还是有值得吵架的氛围与兴致,而她和曾杨在遇事的时候,都在选择后撤。 熬到十二点,甘饴实在是很困了,在窗口挂了牌子,写上了值班室的电话,躲进去睡觉了。 陌生的环境,甘饴中途醒来了一次,眯着眼睛用手机看时间,才凌晨三点。 手机提示还有条微信消息,甘饴半眯着眼,好像是曾杨发来的,问她睡了没。 甘饴懒得打字,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睡了,床有点硌。” 急诊药房的夜班是早八点下班,甘饴六点就起来了。起来后看手机,发现昨晚的那条语音出岔子了,她发送到了陈无犹那里。 甘饴反复确认看了几眼,确实是陈无犹。 与曾杨的聊天对话框就在他的下面,所以难怪会半梦半醒之间看错。 他竟然还回复了她的语音…… 不过,他倒是没有发语音过来,他是发的文字,耐心地建议她找床被子再垫在底下。 甘饴在洗手间用冷水拍脸,使劲拍了好几下。 确定自己清醒了,甘饴想好了,就装作若无其事,于是非常有礼貌地给陈无犹回了一条微信:【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打扰您休息了。】 陈无犹回的很快:【不打扰,还没睡。】 当时陈无犹确实还没睡,他还在写标书。突然收到甘饴的语音消息,只有四秒,他听了两遍。 他听出来她是有点迷糊的,声音是慢慢从嗓子里溢出来的。 不确定她是否会看见他的回复,但还是立马给她回了消息。 11、隐瞒 11隐瞒 下夜班,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甘饴就是把香薰点上了。 洗完澡出来,满室淡淡的柑橘香。 这是甘饴最舒缓的时刻。 但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个宁静。 来电显示是曾杨,且在五分钟之前他已经打过一个了。 甘饴一边解开包着头发的毛巾,一边接通了电话。 甫一接通,曾杨的声音就很急促,“甘饴,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回老家安城一趟。” 曾杨那边很嘈杂,甘饴猜他可能已经在火车站候车了。 安城是柠城周边的一个三线小城市,从柠城去安城坐动车在一个小时左右。 甘饴被他带动的心里也有些不安,忙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我妈在大街上随便请了个维修工修家里的空调外机,从楼下掉下去了,没抢救过来。”曾杨越说越来火,“她真是太无知了,怎么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现在维修工的家属来了十几个人就堵在我们家门口要钱。” 大街上的人那可能就是没有买保险,现在人没了,不管是人家家属要求,还是按法律流程走,可能需要赔偿的数额都不会少。 甘饴想安慰曾杨,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两方都是受害者。 她沉吟了片刻,稳了稳声线说道:“你先回家看看你父母什么情况,确保叔叔阿姨的安全。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跟我说。” “那边开口就是一百万,简直就是敲诈。”曾杨忿忿不平。 “我们家那套老房子都不值一百万。” “真是倒霉,死的那个维修工家里还两个孩子,都没成年,也都跪在我们家门口。” 甘饴静静地听着,听到维修工的孩子心里触动了一下,“还是两家人好好商量,看怎么善后最合理,孩子也很可怜。” “算了,我要检票上车了,到安城看是什么情况再跟你说。”曾杨说完就撂了电话。 甘饴湿着头发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心里乱糟糟的,这事也跟谁都不能说。 曾杨回安城的第二天,给甘饴发了一张他家门口情况的照片,被一二十个人堵的水泄不通,有在哭的妇人,有戴孝的孩子。 曾杨:【还是要一百万。】 人命一条,家里的顶梁柱,一百万不算多。 甘饴回道:【你们打算怎么赔偿?】 曾杨:【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曾杨:【我一直在读书没工资,父母两个人在安城当老师拿一点死工资,攒不了什么钱。】 甘饴:【大概缺多少?】 曾杨:【老房子能卖个三四十万,再加上手上有十来万应急的钱,这就是全部。】 先不说钱够不够一百万,如果把老房子卖了,那曾杨一家可就居无定所了。 甘饴:【还有其他办法吗?】 曾杨:【宝贝,你能不能暂时借我一些?】 突发情况,而且自己也主动说过要帮忙,但曾杨找她借钱,甘饴有些出乎意外。 甘饴:【你要多少?】 曾杨:【三十万。】 甘饴查了手上几张银行卡的余额,她其实上班没攒什么钱,都是甘伟华三五不时直接打到她卡里的,给曾杨借三十万块钱并不是什么难事。 曾杨又发来了一条微信:【你手上没有,可以请叔叔阿姨借我一点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连彩礼一起还给你。】 甘饴本是都打算答应曾杨借钱给他了,而且完全不用惊动甘伟华,但曾杨突然提及要找她父母借钱,还说什么和彩礼一起归还的话,这让甘饴感觉很不舒服。 难不成还是她父母借钱给他了,他才娶她? 她可不稀罕。 甘饴隔了将近五分钟才给曾杨回消息:【可能借不了那么多给你,十万可以吗?】 曾杨:【没有多的吗?】 甘饴:【我争取再给你凑一点。】 曾杨那边很快回了一个好。 从曾杨回去安城后,联系甘饴的次数很多,基本就是实时在报备他们家门口的动向。刚开始甘饴以为他是焦虑,后来还明白了另一层意思,他侧面向她透露局面不好收拾,需要钱。 这天又上了夜班,早上起来甘饴就觉得下腹隐隐地不舒服,后来去卫生间一看,果然是生理期到了。 甘饴每次来月经第一天都会肚子疼,每个月疼的程度还不一样,要是这个月养的好,没吃什么生冷食物,那就是可以耐受的疼,万一要是这个月放纵了,那就得吃布洛芬。 这一次,甘饴就属于疼的有些厉害。 甘饴烧了壶开水,又想起来自己没有带杯子,好在接班的同事提前来了,正在值班室吃早餐。甘饴就让她帮忙顶了一会,自己去医院侧门的小卖部买一次性杯子去了。 推开小卖部的门,甘饴一手撑在柜台上,“老板,拿一袋一次性杯子。” 老板看甘饴脸色不好,整个嘴都是惨白的,多问了一句,“要不要紧?赶快去急诊看一下。” 老板拆开一次性杯子直接给甘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甘饴抿了一口,“没事。” 给老板扫了五块钱,转身却差点撞着一人。 那人来得也很急,离小卖部还有一步的距离就听见他说道:“老板,来包烟。” 甘饴因肚子不舒服,是微弓着腰垂着头的。她没有抬头看是谁,下意识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准备走了。 那人却拉住她的端着水杯的那只手腕,他弯腰凑近,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又用另一只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出那么多冷汗?” 甘饴抬眸看见是陈无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一点小毛病。” “昨晚上的夜班?”陈无犹打量甘饴的状态,不像是刚从家来上班的。 甘饴轻点了一下头。 陈无犹朝小卖部老板摆了摆手,也松开了甘饴的手腕,“小毛病也去急诊看看吧。” 两人说着往回往医院走。 甘饴想着他就是医生,没什么好避嫌尴尬的,直接地说了,“是痛经,我自己备了布洛芬,没杯子喝水我才出来买的。” “一直都疼吗?” “对啊,所以我才常备着布洛芬。” “有时间还是去拍个妇科b超看一下有没有器质性的病变。” 正好经过一个垃圾桶,甘饴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热水,把一次性杯子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对陈无犹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陈医生的建议,有时间我会去的。” 陈无犹看着甘饴惨白着唇挤笑容的样子,他皱了一下眉,但随即就舒展了,又问:“曾杨家里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听陈无犹的语气,甘饴猜他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实话实说了,“赔偿款还没有达成一致。” “对方要多少?”陈无犹问。 “一百万。是挺多的,但听说维修工家里负担还很重,上有老下有小,两个孩子都还没有成人,还在读书。” “这幸好曾杨家里条件还不错,应该能够解决这件事。” 甘饴轻叹了一口气,“听他说还缺好几十万呢,在找亲戚朋友凑。” “嗯?”陈无犹脚步顿了一下,“他找你借钱了?” 甘饴侧头,正对上他沉沉的眼神。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陈无犹轻呵一声,“他还挺做的出来。” “确实遇到困难,没办法。” “甘饴——” “啊?”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甘饴有些心虚。 “你倒是傻乎乎好骗,去年年初医院对面的楼盘开盘,曾杨就去买了一套房了,首付付了一半,一两百万眼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 去年年初,甘饴还未与曾杨在一起,但她从来不知道曾杨在医院对面买房了。 甚至曾杨知道她在华晶公馆住,不是租房,是买的房子后,他还表达过羡慕,说羡慕她早早有房。她平时考虑他没正式工资,两人出去约会的开销都是甘饴承担的稍稍偏多一点。 甘饴本就肚子疼,现下又郁了一口气在胸口,堵得闷闷的。 她根本就像个冤大头一样。 甘饴甚至委屈有点想哭,望着陈无犹的眼睛一下子就晕出了水光。 陈无犹察觉了,双手有点无措,语气无奈,“我没笑你的意思,就是你别又被他骗了。” 甘饴把眼泪憋回去了,“我知道。” 陈无犹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后把电话按了,“先回科室去喝点药,然后回家睡一觉,其他的事后面再处理。” “好。”甘饴本就无心再和他继续说什么,看他需要去忙,巴不得马上就走。 陈无犹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发个已到就行。” 像是怕她不肯发,又说:“就打两个字,不麻烦。” 甘饴回科室收拾了东西,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才后反应过来,最后陈无犹似乎对她很温柔很有耐心,大概这就是他对病人的态度。 倒真是个好医生。 甘饴思考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去找曾杨对峙任何事情。就算他骗了她,但现下这个时刻不适合去说这些事,不然她说不定会被反扣上见死不救的帽子。 不过甘饴也并没有把原本答应曾杨的十万块钱转给他,曾杨给她发消息时,她打了个马虎眼。 甘饴:【我查了余额,是我记错了,不是十万整,还缺一些。】 曾杨:【那你能凑到吗?】 甘饴:【你已经凑到多少钱了?】 甘饴想最后再问他一次,看他究竟会不会说实话。 曾杨:【找舅舅伯伯家都借了,目前是不到二十万现金,把房子急挂出去肯定会压价,也就五十万出头。】 甘饴总觉得今天房子里缺什么东西,鼻子深嗅,她终于想起来了,她今天回家忘记点香薰了。 甘饴放下手机,起身把香薰点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她给曾杨回了微信:【不好意思,三十万,不管是我还是我父母都不可能凑到给你。】 12、猫咪 12猫咪 甘饴明确态度后,曾杨不再似前几天那般密集发来微信消息,甘饴缓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是主动关心过他几次,他的回复都很简短了。 曾杨在安城呆了整一周后回到了柠城。 返程前,甘饴问他是否需要她去接他时,曾杨拒绝了。 两人在曾杨回来的第三天才在灵杰医院的食堂碰上面。甘饴感觉曾杨整个人的状态是颓废了一些,但她没有主动问曾杨最后是如何凑足一百万,解决了那件事。 食堂今天有甘饴很喜欢吃的口水鸡,甘饴每周就盼着这一天。买好饭后,她用纸巾擦桌子,曾杨端着餐盘,立在一旁等她擦完。 坐下后,曾杨主动把口水鸡摆在甘饴面前。 甘饴说了一声谢谢。 曾杨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几天不见越来越客气了。”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按以往甘饴的个性,可能会起身去再给他买碗绿豆汤降降火,但今天甘饴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 饭后,甘饴主动提及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散心走一走,这次又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甘饴还是很理解曾杨,他刚回来病房和自己手里的课题项目都堆积了很多事。 于是周末甘饴就回了趟父母家。 甘饴的父母住在柠城城郊的湾荷别墅区,她叫了个车直接回去了,没让家里人来接。甘饴到家时,母亲方黎雅恰好和家里阿姨一起把菜端上桌。 母亲方黎雅当了十几年全职太太了,保养的很好。她今天盘了头发,穿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戴着珍珠项链,甘饴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风韵犹存啊,甘太太。” 方黎雅放下菜盘,扭了扭腰,“甘糖糖最近有黑眼圈啰。” 甘饴洗手坐上桌,哼唧了两声,“我上夜班好累,而且还在上夜班时碰上生理期,您都不知道我多惨。” “哎哟,乖乖,胡阿姨今天炖了乌鸡汤,你喝两碗好好补一补。” 甘饴对着母亲方黎雅一直都是撒娇打滚的,方黎雅也很宠她,只生了她一个,她的所有要求都满足。 晚上甘伟华回家,一家人聚齐,甘伟华问起了曾杨。 甘饴与曾杨谈恋爱家里人都知道,没有瞒着。 甘伟华和方黎雅对曾杨的态度是不支持不反对,曾杨的模样过得去,学历和未来工作前景很不错,家庭情况听甘饴说是一般工薪家庭,他们倒也不介意,有正经工作就行。 不过他俩都还没有见过曾杨,有时碰上节假日,方黎雅提出过邀请曾杨到家里玩,然甘饴不太愿意,觉得谈恋爱和领回家那是两回事。 甘伟华这一次是问曾杨留院的事是否已经有变数。 甘饴正在啃一个话梅鸡翅,吃完了才回他的话,“应该没有吧,反正没听他再说什么。” “需不需要活动一下?”甘伟华问。 甘饴有些出乎意料,甘伟华竟然主动提出要帮曾杨的忙。 “不用吧。”甘饴还没想插手曾杨工作的事,尤其是在借钱这件事之后。 “是不用活动,还是不用我们家里提供帮助?”甘伟华又说:“他留院这件事很重要。糖糖,如果你和他以后要继续走下去,要结婚,那我肯定要想的远一点。” “我没想那么多,我们在一起时间不算久,走一步看一步。”甘饴实话实话。 方黎雅给甘伟华夹了一筷子菜,缓缓地开口说:“糖糖才二十四岁,不着急。没想那么多就先谈着,真要我们现在就上杆子给人家谋划工作了,人家指不定以为我们多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甘伟华听进去了方黎雅的劝导,没再多问其他的,自己把话题岔开了。 晚上甘饴没回华晶公馆,就住在自己房间。临睡前,方黎雅到甘饴房间坐了一会,给了甘饴一支玉手镯,还亲手给她带上了。 手镯颜色浅,偏粉,很有光泽感,细细的一圈。 方黎雅也没有说价钱,给甘饴戴手上后只跟她说戴着玩,玉养人。 “那我要是摔坏了怎么办?”甘饴还没有戴过玉手镯,现下新鲜感满满。 “那就是它帮你避灾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甘饴伸手环住方黎雅,把头往她肩膀上蹭。 方黎雅还拉着甘饴戴玉手镯的那只手,拍了拍甘饴的手背,“我和你爸把你养的白白娇娇的,你可不准干那种远嫁的事。” “绝对不会。”甘饴立马就立下了保证了。 “那小曾,以后毕业万一说想回他的老家,怎么办?” 安城虽然比不了柠城,但最近几年的发展势头也不错。 “我不跟他回去不就得了。” 方黎雅又拍了一下甘饴的手背,“慢慢谈,我和你爸爸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让你留在我们身边,你要是需要什么帮助就和我们说。” 她话音刚落,甘饴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甘饴瞄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陈无犹发来的消息,非常讶异。 方黎雅看甘饴的神态,以为是曾杨给她发来了消息,没有多问就起身离开了。 陈无犹发来的微信内容是问甘饴有没有去做妇科b超。 上次痛经被他撞见,他就建议她去排查有没有器质性病变,甘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专门来回访。 甘饴:【还没有。】 甘饴:【谢谢陈医生的关心。】 陈无犹:【尽快去,身体的事要放在心上。】 甘饴:【好的。】 灵杰医院的职工其实每年都有一千块钱的体检金,自己可以选体检项目,甘饴这两年没有选妇科b超,去年她选择查了乳腺和甲状腺彩超。乳腺彩超没事,结果甲状腺彩超竟然报了数个囊性结节,虽是ti-rads分级的2级,但甘饴还是好一顿焦虑。她专门挂了甲乳外科的号,医生建议她抽血查了甲状腺功能,并没有什么异常指标,最后只交代她一年复查一次就行。 忆起这事,甘饴使劲回想当时曾杨做了什么。终于想起来了,当时检查结果出来时,曾杨陪他导师去外市参加学术会议去了,她给他发了检查报告的照片,他说反正在医院很方便,让她挂个号咨询一下。 仅此而已。 陈无犹那边又弹过来了一条消息:【如果不是器质性病变,可以看中医调理一下。中医科的傅棠教授还不错。】 甘饴打了收到两个字在输入框里,系统自动弹出来几个收到的表情包,她选了一个猫猫的发了过去。 这头的陈无犹刚下手术台,正在办公室抽烟,顺便等他的奶茶。 他看着甘饴的喵咪表情包,哼笑了一声。 陈无犹:【很喜欢猫吗?】 甘饴:【非常喜欢。正在计划养猫。】 陈无犹:【怎么是正在计划?】 甘饴其实搬进去华晶公馆还不到一年。最开始上班那段时间,她在湾荷别墅区住,上班路程实在太远了,于是她就在医院附近租房住了,但租房又很不稳定,房东凭着毗邻灵杰医院这个招牌隔三岔五的涨房租,甘饴又想按自己想法软装一下房间,就干脆搬去了自己的房子华晶公馆。 那养猫的事呢,最开始她住在家,那是绝对不能养,因为方黎雅怕猫。在外面租房子自然就是因为没空间养猫了,所以最近安定下来才敢计划。 甘饴没有和陈无犹讲这么多,就回了几个字:【在挑有缘猫。】 陈无犹:【陈懂伶养了一只英短。】 甘饴:【羡慕.jpg】 甘饴发的又是猫咪表情包。 陈无犹:【有机会过来玩猫。】 甘饴有点点疑问,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但出于礼貌,她回了谢谢邀请。 陈无犹没有再回消息过来,甘饴刷起了抖音。她没有发过抖音,但偶尔睡前还是会看一看。 手指不停的上滑,甘饴连打了几个哈欠,困意上来了。 正欲又往上滑走时,甘饴的食指停住了动作。 手机屏幕上对着镜头摆手微笑的女孩子似乎是个熟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抖音的熟人推送真是玩到了极致。 短短的一段视频快播放完了,甘饴也没有想起来是谁。直到最后两秒,画面切换,女孩子挽住了旁边一只胳膊,但她没有把旁边人的正脸放出来。 从露出来的那只胳膊可以看到是个男人,他穿了一件白色打底、点缀黑色细条纹的衬衣,衬衣袖子半卷至小臂。 甘饴又把这个小视频看了一遍,到最后两秒她甚至截了几张图片。 女孩子的抖音名叫才不是又软又轻的音。 甘饴无声的念了一遍,一个在嘴边的名字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把截的图片放大,心尖倏地密密麻麻的的泛起浪潮,看着那露出来的一小节小臂,终于她想起来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子的名字了。 那天医院食堂的粉蒸肉很腻,她说她姓阮,叫阮清音。 13、蛰伏 13蛰伏 端午将至,骨创伤科的病区主任胡炜组织科室医生一起聚餐吃个饭,还特意给大家强调,有家属的都把家属带过来。 万今鸣开玩笑说:“胡主任,可记得把小嫂子带过来。” 胡炜是二婚,目前的太太小了他近十岁,以前是灵杰医院手术室的护士,结婚后就辞职了,所以大家也都认识这位小嫂子。 胡炜应下了,说其他医生也得带,就是还在相亲发展,没成的也都得带上。 聚餐用的科里经费,没折腾远,就在灵杰医院对面街上的香缘酒店。 陈无犹当日下午是门诊,病人多拖了一会,所以去的最迟。 陈无犹刚一推开包厢门,陆竞霜就从座位上起身朝他走过去,她边走边说道:“久候了,陈主任。” 陆竞霜在科里基本不称呼陈无犹为陈主任,一般就是“陈医生”的叫,有时候也叫本名。知道她现下是打趣,陈无犹环顾一桌人,对着大家淡淡一笑,“来迟了,见谅。” 目光所及,陈无犹看见了紧挨着曾杨坐的甘饴。 甘饴正放下端着的茶杯,也看向了他。两人眼神碰撞到一起,又各自移开,和常人无异。 大家入座前就已经把陈无犹的位置留出来了,在胡炜的左手边,而陆竞霜就坐在陈无犹的左手边。 规矩中又没规矩。 菜已上齐,一起举杯喝了一轮,大家开始了酒桌闲谈。 陈无犹先敬了胡炜,感谢他组织了这次聚会。桌上其他人中虽有陈无犹的师兄,但发展倒是都不如他,比如施伯阳,所以陈无犹没有再一个个单独给他们敬酒,直接敬了全桌,因为他的迟到。 施伯阳如今和陈无犹各自带组,在同一个病区,算是竞争对手。 他打趣道:“无犹师弟如今可是骨科病区加门诊的工作量排第一了,今年下半年给你排上专家门诊,更不得了了。” 陈无犹捏着手里的酒杯,未接施伯阳的话,与他轻碰杯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落下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带过甘饴。 这一次甘饴正在与曾杨说话,那双水亮的眸子正专注地望着他。 陆竞霜见陈无犹的酒杯空了,马上拿起酒瓶给他满上。 陈无犹小幅度侧了身子,对着陆竞霜,用只有他俩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她,“上次说的曾杨和那小实习生的事真不真?” 陆竞霜愣了一下,“在科里的时候是有这事,不过现在学生转走了,不好说。” 医院科室每个月都有新学生来,呆一两个月后又很快转走,有时候和带教老师言语动作暧昧,甚至更进一步,但随着转科就散了,这很常见。 陈无犹点头,端起酒杯与陆竞霜碰了一下。 “你就知道灌我酒,怎么不说敬我什么。”陆竞霜笑着不喝这杯酒。 “谁敢灌你酒。”陈无犹说着也只小抿了一口。 陆竞霜嗔了陈无犹一眼,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了。 两人这来往被万今鸣瞧见了,他直接在桌上大声说道:“陈医生这不老实啊,单就和我们陆护士碰杯。” 他这一嬉闹,正是合了陆竞霜的心意,似娇似嗔,更加娇艳。 甘饴的另一边坐着施伯阳的老婆段佳茵,她低声与甘饴说道:“窝边草还能这么香。” 甘饴一边夹菜,一边问,“佳茵姐,实习生转科平时是你们在管吗?” 段佳茵回:“那是科教科的事。怎么了?有熟人要来实习了?” 甘饴摇头,“没有,随便问问。” 又与段佳茵闲聊了几句,甘饴独自起身去了卫生间。 甘饴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给自己补了口红,合起口红盖时,想起这只圣罗兰口红是曾杨送的。 那是生日礼物。 当时还被姚嘉月嘲笑了,说太过于廉价了,怎么着也得是个圣罗兰的包。 甘饴怼了姚嘉月说别那么物质,曾杨还是学生,能记得买根口红,而且色号还挑的那么好看,不错了。 但现在甘饴脑海里也清楚的记得当时姚嘉月接下来说的话——“那我们的甘糖糖就守着这个医生潜力股吧,以后博士毕业可是大专家。不过可别半路被其他小医生小护士截胡了。” 这根圣罗兰的口红其实甘饴自己早买了一只同色号的,但她经常放包里用的都是曾杨送的这一只。 甘饴把口红一点点旋转出来,旋至顶,又一圈圈地回转。 收起口红,她又洗了一遍手,迈步出去。 一出门,正迎上在门口的陈无犹。 陈无犹指尖夹着一根烟,他伸手把烟按灭在身旁的灭烟盒里。 甘饴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烟已烧至烟尾。 “陈医生,你也出来了。”甘饴先打了招呼。 陈无犹丢掉熄灭的烟头,“等你一会了。” “嗯?” “以为你不会陪曾杨来参加聚会。”陈无犹答非所问。 甘饴今天穿的衣服简单而端庄,一件雾霾蓝的圆领连衣裙,长至膝盖,为了配曾杨的身高,脚上穿了一双杏色的平底鞋。 此刻她微抬起头才能与陈无犹对视,“谢谢胡主任的邀请。” 陈无犹转身先行回包厢了。 甘饴松肩,长长呼出一口气。 几次相处,陈无犹似乎越来越不合乎寻常,她自然能体会到。 但,他是曾杨的师兄、上级医生。 那天曾杨与她说起科室聚会,问她去不去,她第一反应是不想去,又想起那天短视频里闪现的手臂,她还是答应了。 慢慢来,慢慢撤。 端午聚会结束,送甘饴回家的路上,甘饴约曾杨有空一起喝杯咖啡聊一聊。 曾杨:“你觉得我这段时间陪你太少了吗?你也知道我最近发生的事很多。” 甘饴:“曾杨,你最近开始玩抖音了吗?” 曾杨:“没有,我哪有那个时间。” 甘饴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强求曾杨一定要空出来一个时间给她,只说看他哪天有时间再聊。 第二天晚上,甘饴又搜了一下“才不是又软又轻的音”这个抖音账号,发现最新的那个笑得灿烂的短视频已经被隐藏了。 甘饴猜她可能是被曾杨“提醒”了。 有些事,已经暗戳戳摆到明面上来了。 这天上班,高芯给甘饴发了微信,说她还有一个笔记本在门诊药房,得空过来取一下。 甘饴趁着中午吃饭休息就去了一趟门诊药房。拿到笔记本,她在门诊药房那里坐了一会,和高芯正说着工作上的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高芯接起,喂了两声,那边没有人应。 看着高芯翻白眼,面露不耐,甘饴突然走到高芯身旁,接过了她手里的电话,对着高芯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喂,您好,有什么事吗?”甘饴柔声问道。 “没、没事。”那边结巴了一下,很快挂断了电话。 甘饴往上翻,查看电话号码,是院内电话拨过来的。 她记住电话,翻看了院内电话簿,发现是从皮肤科二病区的医生办公室拨过来的电话。 甘饴回拨了过去,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 “喂——” 声音软绵绵的。 “你一直在打电话找我,对吗?”甘饴问。 “我——” 甘饴打断了她的话,“下次打急诊药房的电话吧,我岗位调动去那边了。” 甘饴说完就率先把电话挂掉了。 高芯对着甘饴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啊?还有院内追求者?” “一点小事,可能惹着人了。” 高芯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口,确定没有人进来,用指尖戳了一下甘饴的笔记本封面,“你呀,吃了一次郝敏的亏,可别又碰上第二次。” “谢谢芯姐。我走啦,回去还能眯一会。”甘饴倒是现在心中真没事了,非常明了。 甘饴猜阮清音有些急了,但在她那个年纪来说,也算很能沉得住气了,这个电话一直偷摸摸打都能坚持一个来月。如果不是互联网的大数据,这个战线还能拖更长。 不过甘饴现在有些犹豫是先发制人,还是静看他们演戏,她再绝地反击。 甘饴找上了好友姚嘉月商量这件事。 姚嘉月知道甘饴的性子,是不会冲上去和对方撕破脸大吵大闹的,也很赞同她目前的处理方式。 “福尔摩斯饴糖!不过你现在还没有实在证据握在手里,去提分手,很有可能被他反打一耙,说是他陷入困境,你跟他撇清关系就污蔑他。” 甘饴听罢轻哼了一声,这话要放以前她是不信的,不相信人性还能这样。但接连发生的事确实让她对曾杨失去了很多滤镜,甚至是横生了很多负面滤镜,“恶心到家了。怎么着我也要反折磨一下他。” “怎么小小折磨一下他们啊?” “咱们违法乱纪的事不做,丢人现眼的事不干。我们也玩玩人性,他们最在意什么,那就让他们臆想自己可能拥有,再彻底失去呗,这就够他们消沉苦闷了。” “钱?给他钱再拿走? 甘饴沉吟了片刻,“这有点难度,给钱哪还简单拿回来。容我再想想什么更能击中痛处。” 14、对峙 14对峙 阮清音没有再打电话到急诊药房来,甘饴想她的胆子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是要迫不及待上位呢。 曾杨终于在一个下夜班后有空了,赴了甘饴的约,到场发现甘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姚嘉月。 曾杨与姚嘉月不熟,这一年里见过的面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三人吃的日料,等上菜前,甘饴看餐厅环境挺好,主动提及让姚嘉月帮她拍几张照片。 拍了几张后,姚嘉月不满意的啧了一声,“采光不怎么好。上次在悠水山庄跟你拍的照片真是山水、光线俱佳,什么时候桑确能再把我们带出去玩一趟。” “桑确忙着谈生意呢,哪能周周陪我们。” 姚嘉月转而问曾杨,“曾医生,你应该也认识桑确吧?他当过一段时间药代,主要负责灵杰医院。” 曾杨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不认识,灵杰医院太大了,可能不涉及骨科。” “金坤集团,他家经营金坤集团的,你们骨科的器械很多不都是这个厂家吗?”甘饴说。 曾杨这下动作幅度大了一些,连连点头,“科里很多耗材都是金坤集团的。桑确是在金坤集团任职?” 姚嘉月抢答,“金坤集团是桑确祖父一手创办的,如今是他父亲当家,他怕桑确担不起事,安排他从基层跑销售做起。” 她在曾杨脸上看见了想要的表情,继续说:“我们仨一条街长大的,甘饴父亲也是经营药厂的。” “我爸的药厂可没桑确家大啊,我现在都不敢惹桑确,怕他把我们家给收购了。”甘饴揶揄道。 曾杨问:“怎么没听你提起你们家的药厂?” “药厂不大,从我爷爷手里的小药店发展来的,澳明制药,也不跟你们骨科挂钩,就没提。”甘饴语气轻飘飘的。 “我知道,去年澳明上市了一款降尿酸的新药,临床效果很好。我室友是肾内科的,据说他们科还参与了三期和四期的临床试验。”曾杨说着有些兴奋。 甘饴和姚嘉月对视,而后各自莞尔一笑。 正好服务员来上菜了。 曾杨知道了甘饴优渥的家境,却没对她前段时间的“袖手旁观”表达不满,甚至话锋一转,开始劝甘饴辞职回自家公司上班,说医院药房这个小职位没有发展前景。 甘饴四两拨千斤,没说辞职也没说不辞职。 同时,甘饴又开始得到曾杨偶尔空闲的陪伴这个“赏赐”了,两人看似感情有所回温,那另一头自然是就会有所忽视了。 无聊时甘饴又一次搜索阮清音的抖音,发现她把抖音视频全部隐藏了,但她却把抖音的背景图更改了,换成了手写汉字——“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甘饴当然明白,这句话内涵的就是自己。 看来小姑娘这阵子心情波动起伏挺大。 甘饴返回微信回复了一条曾杨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曾杨说想来华晶公馆给她做一顿安城风味的家乡菜,甘饴应允了。 甘饴翻了家里的冰箱,什么存货都没有,让曾杨自己想做什么菜就路上带一些过来,还要加上调味料。 曾杨到华晶公馆正是下午四点,他之前过来过几次,甘饴就给他买了一双家用拖鞋。今天进门,他就开始找这双拖鞋,却发现不见了。 “宝贝,我的拖鞋呢?” 甘饴本给他开完门,已经走进客厅坐下了,听到曾杨的询问,又起身走到门口的鞋架前,撇了一眼鞋柜,说道:“那双塑料拖鞋可能是穿久了,有点味道,我前两天丢掉了。鞋柜里有一次性鞋套,你戴这个吧。” “那你再给你我买一双呗。”曾杨套上鞋套,笑着和甘饴说。 甘饴没应他的这个话,“你买了什么菜?” “买了牛肉准备做小炒黄牛肉,豆角炒茄子,做个嫩豆苗肉丸汤,再凉拌个毛豆。三菜一汤,够不够吃?”曾杨拎了一大包。 “你还会做这么多菜,从来没看出来啊。不过我家的锅说不定会阻碍你发挥。”甘饴说着带曾杨走去了厨房。 曾杨以前没有在这里做过饭,也很少进过厨房,甘饴大致说了一遍东西在哪就出去了,懒得再说其他的客气话。 甘饴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茶,盘腿坐在沙发上给姚嘉月发微信吐槽。 甘饴:【以前自傲除了手术刀,其他东西都没空拿起的人,正在厨房拿菜刀切牛肉。】 姚嘉月:【以前觉得自己是前途光明的医学博士,现在想的是当个上门赘婿也威风哈哈哈哈哈哈】 甘饴:【不过说真的,但凡他以前这样做,我已经沦陷了。】 姚嘉月:【泡师妹都可以原谅了是吧?】 甘饴:【那还是别了……】 甘饴正在找一个发给姚嘉月的表情包,曾杨的呼喊从厨房传来,“宝贝,你过来陪我聊天。” “好,我先忙完我的一点事。”甘饴真诚地敷衍。 一直到曾杨做完一顿饭,甘饴都没有进厨房一步。 饭菜上桌,两人相对而坐。 曾杨给甘饴夹了小炒黄牛肉,让她品尝一下他的拿手好菜。 牛肉片放在甘饴碗里,曾杨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挂断了,很快电话又拨过来了。 甘饴瞧见后,说道:“你接电话,我去给你拿瓶可乐。 冰箱在厨房,甘饴进厨房后,慢悠悠地打开冰箱,拿了一个柠檬出来。她把柠檬切成片,放入两个玻璃杯里,又给玻璃杯里各放了几块冰块。 等甘饴出来,曾杨已经接完电话了。 甘饴把可乐倒入准备好的玻璃杯里,倒好一杯后放在曾杨面前,“曾杨,谢谢你的菜,色香味俱全。” “那我以后多给你做饭。”曾杨说着,也给甘饴盛了一碗汤。 “你现在还在带实习生吗?有她们帮忙收病人、写病历,是不是好一点,忙得过来?”甘饴问。 “带、带啊,这个月带的一个男生。” “我记得你之前带过一个很漂亮的,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子,她转走了吗?” 曾杨又给甘饴夹了小炒黄牛肉,“她早转走了,不知道现在在哪个科室。” “你不知道?”甘饴反问的语气很平,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 曾杨陡然抬高音调,“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学生来来去去,我还能都管他们的去向了。” “噢,你不知道。”甘饴这时抬起了头,“但我知道,她这个月在皮肤科二病区。她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不过不知道我最近已经不在门诊药房了,我告诉她了要打急诊药房的电话。” “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甘饴仍然端着碗在吃饭,“这个你也不知道吗?那怎么我只问了你一句你玩抖音吗,你就通知她把视频删掉了。” 曾杨蓦地沉默了下来。 “看来你还没想好怎么和我说。你先回去吧。”甘饴吃完一碗饭,放下筷子。 曾杨到离开前都没有再吭一声,也没有再做什么,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当晚,曾杨主动与甘饴谈论起了阮清音这个人。 曾杨用微信给她发了一篇小作文。 【宝贝,对不起,可能有些事你误会了。 医学读博实在压力太大了,既要科研成果,又要兼顾临床。课题本子不好申请,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论文,投稿反复修改,一直来来回回,去年写了三篇论文,到最后只有一篇接收见刊了。 你知道我是外地的,我想留在灵杰医院只有老板这一条门路可以走。我想留在灵杰医院,留在你身边,那我就得加倍努力,所以有时候忽略了你的需求。但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我曾经带过阮清音两个月,她确实对我表达过爱意,我拒绝了。我一直只想和你好好的,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宝贝?】 这是他给甘饴发消息字数最多的一次。 甘饴把小作文截了一张图,本来想分享给姚嘉月共赏这“深情告白”,然还是没有那样做。 有些丢人。 不过她把这张截图用抖音私信发给了阮清音,然后拉黑了她的抖音。 当然,甘饴是没有回曾杨的这小作文,她无话可说。 15、诋毁 15诋毁 第二天,骨创伤病区有一场小闹剧,护士之间传的是有实习生在示教室哭了,与曾杨医生相关。 陈无犹下手术回来从陆竞霜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陆竞霜:“小曾医生之前带的那个女学生,怒气冲冲地到病区来,进了医生办公室就被小曾医生拉去示教室了。女学生哭的在外面都听得见,两人在里面呆了得有半个小时,后来女学生红着眼睛出来的,自己回去了。” “曾杨女朋友是不是很久没来科里了?”陈无犹问。 陆竞霜:“总共就来过没几次,上次端午吃饭看着模样柔弱,估计性子很温柔,很包容曾杨。” 陈无犹轻呵了一声,转身就欲回自己办公室,途径医生大办公室,叫万今鸣把手术记录补一下,眼角余光也看见了在电脑前忙碌的曾杨。 他停下脚步也叫了曾杨一声,“今天收了几个病人?” “收了七个,陈师兄。” “你倒是忙的过来。” 说完,陈无犹就走了。 陈无犹在自己办公室坐下,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微信的聊天对话框是与甘饴的。 陈无犹:【找到有缘猫了吗?】 消息发出去五分钟后,那边都没有回复。 陈无犹看了一眼时间,十六点三十三分,她的上班时间,可能不方便看手机。 他没有再等,开了个文档,开始忙自己的事。 其实这头的甘饴看到陈无犹的消息了,不过她不知道如何回复。 她想起与桑确一起吃饭碰见陈无犹的那一次,他那天说什么值不值得的,具体的话甘饴已经不记得了。 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什么了,在暗示她?她当时没有领悟到。 十七点三十分,准时下班。 甘饴回复了陈无犹的消息:【有缘太难,慢慢挑。】 陈无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至手机。看是甘饴的消息,他略微后躺,靠在椅背上,指节分明的左手握着手机,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 陈无犹:【这么挑剔吗?】 甘饴:【当然】 陈无犹:【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甘饴不想再绕来绕去,直球出击:【您想说什么?】 陈无犹:【你和曾杨不合适。】 他竟然也是直球,甘饴倒没想到。 甘饴反绕他的话:【您是曾杨的师兄,可能觉得他很优秀。】 陈无犹:【是他配不上你。】 陈无犹的消息来的很快,甘饴很是佩服他的打字速度。 他又发来消息:【不要优柔寡断。】 甘饴:【还需要想一想。】 这一次陈无犹发来的消息慢了一些,甘饴等了一会他才发过来。 陈无犹:【如果处理这段关系有困难,可以和我说。】 也许陈无犹知道阮清音与曾杨的不寻常关系,甘饴猜测,但给自己被绿这件事留了几分颜面,没有直说,怕自己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住。 甘饴看着这条消息,不忍发笑,自己怎么会和曾杨的师兄讨论自己即将要分手的事,画风真是诡异。 不过,她吃过一个骨科医生的亏了,这风评似乎更欠佳的一位,还是避开为上。 在甘饴晾着曾杨两天之后,万万没想到他又发消息来了。 曾杨:【宝贝,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曾杨:【你今天上班累吗?晚上一起吃饭吧。】 这样的曾杨让甘饴更加没感觉了,她曾经也是喜欢曾杨身上那股傲气的。 原来也只是个纸糊的。 甘饴其实是今天晚上的夜班,她此刻并不在医院,不过她也没和曾杨说这个事。只是她没想到,晚五点她到医院时,曾杨正在急诊药房门口等她。 曾杨瞧见甘饴远远地走来,上前迎了她几步,“原来是晚班,我说怎么没看见你。” “有事吗?”甘饴问。 曾杨:“就想见见你。” 甘饴没有急着进办公室,甚至故意站定在了离科室有一些距离的地方,“曾杨,算了吧。” “我们都谈到要结婚了,为什么算了?” 甘饴差点被气笑,他就最近口头说过几次结婚,以前从来没提过。之前是骑驴找马,觉得自己博士毕业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现在发现点她的价值就要牢牢抓住了。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甘饴敛了表情。 “阮清音的事我已经解决了,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曾杨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你嫌我家出事没钱,配不上你了,对不对?” 曾杨甚至欲伸手抓住甘饴的肩膀,甘饴后退一些躲开了。 “我们俩的事不涉及你家里。我俩不合适,你也很清楚。” 曾杨沉沉地觑了甘饴一眼,“我俩确实不合适,发展到现在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又何尝不是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投入到这段感情里,我于你总是可有可无的。” “曾杨,我想给我们俩一个体面的分开,你何必闹到这么难堪。”甘饴心里犹如烧开的水壶被陡然淋上一瓢冰水一般,沸腾的小泡泡骤然冷却。 “不是你先给我难堪的吗?你为了故意气我,做了这么多小动作。你就等着我一朝陷入泥坑,再见死不救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就找你借过一次钱,你都没有同意。”曾杨越说越起劲,他还积攒了好多话想一吐为快。 “如果不是你欺骗我在先……” 甘饴说一半的话被曾杨打断,“你根本看不到我的苦衷,我稍稍做的不合你的心意都不行吗?我也很累,一直捧着你。” 曾杨何曾把他自己放在低位,把她捧着了? 甘饴明白了,曾杨似乎是要把卖惨这一招玩到底。 两个人的话完全不投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分开吧,其他的话不用多说了。这里也是你呆过很多年,学习的医院,更何况你未来还想留在这里上班呢,把自己那点颜面收好吧。”甘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办公室了。 她没有注意曾杨又在原处站了多久,她换好白大褂准备和同事换岗了。 要说甘饴现在还有心情上班,一点没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她其实现在心里很憋屈,不是对曾杨的不舍,是对自己过去一年付出的感情的不甘,以及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 可她想给自己一点自尊,这段可笑的关系不值得她流一滴眼泪。 曾杨其实没有在急诊药房外站很久,甘饴最后的话真戳中他的软肋了,他从本科见习就在灵杰医院,后来的实习,读研,再到读博,他在灵杰医院呆的时间远比甘饴要长得多。 他的确不该做丢人的事。 不过是一个甘饴,他顺利留院,以灵杰医院骨科临床医生的身份,再找一个家世不输甘饴的不难。 曾杨很快就回了骨创伤病区,一进去,经过护士站就听见护士与他说,“曾医生,你总算是回来了,有人在示教室等你。” 曾杨眼皮跳了好几下,进示教室看,果然是阮清音又来了。 阮清音哭哭啼啼,曾杨面露不耐。 “小阮,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你还年轻,现在正是考研的关键时期,不应该分心。” 上次阮清音拿着甘饴发给她的聊天截图来找他兴师问罪,他就腻了,最烦的就是像她这种事多的,当初知道他有女朋友还凑上来,现在还委屈什么劲。 “曾师兄,可是我怀孕了。”阮清音拿出来好几张检查单,有尿妊娠试验,hcg检查,还有一张b超报告单。 “那就流了吧,你好好养身体。” 阮清音红着眼睛瞪曾杨,她没想到他可以不假思索就说出来该怎么处理,没有半点犹豫。 “清音,这样做对你的伤害最小。”曾杨拉住阮清音的手,“我俩都还在读书,未来变数很大,现在生孩子我们根本养不了,这是对孩子不负责的表现。” “那你现在还爱我吗?还是你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阮清音终究是年轻,还是很在意这个答案。 “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我喜欢你,可是我现在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和甘饴已经分手了,现在我只想认真做好科研与临床,不想和任何人谈感情的事。” 阮清音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一串接着一串,怎么也止不住,她就在盼着曾杨与甘饴分手,但现在他们分手了,为什么曾杨也不要她了。 “你就不怕我把事情闹大吗?”阮清音抹了一把眼泪。 曾杨身子退后,略微坐正,“清音,闹大了,这件事对我确实不利。但对你呢,你还是学生,医学圈就这么大,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打算以后都被戳着脊梁骨生存?你还没有真正体验过医生的生活,还有大好的人生。我是男的,顶多说男医生风流而已,你一个本科在校小女孩,流言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了。” 见阮清音有被镇住,曾杨再次拉住阮清音的手,“是我害了你,让你陷入如今的困境,我来想办法处理好所有的事。我们都先为自己的事业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以后说不准还有缘分。” 最后,阮清音同意了曾杨的提议,让朋友陪着去临市做人流手术,之后就认真复习考研。但阮清音有个要求,让曾杨不要删除她的联系方式,曾杨也同意了。 与阮清音这段缘,曾杨如今是后悔的,尤其是还搞出来个孩子后。 曾杨带教阮清音的那段时间,正好她在做学校的大创项目,对他一个博士生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他便给了她一些设计实验的指导。许是崇拜感转变而来的喜欢,阮清音主动投怀,他也没有拒绝。 毕竟阮清音年轻,会撒娇,长得也不差。 曾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以前没摸准甘饴的家里条件,知道是不错,柠城本地的独生女,名下有房产。 好但不够好。 所以他没必要对她死守。 第16章 无缝 16无缝 送走阮清音,曾杨正逢上陈无犹进科室。 陈无犹出电梯,赶巧是阮清音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陈无犹开腔问道:“怎么像是哭了?” “以前带过的学妹生活里遇到点事,过来问我能不能帮忙。”曾杨无奈地笑了笑。 陈无犹看他笑,他微勾唇角,“到处给小学妹帮忙,不怕女朋友吃醋?” “哎,分手了。就是莫名其妙闹七闹八的。” 陈无犹没有再搭曾杨的话,也没和曾杨并排走,自己大步向前,给他留了个背影。 陈无犹是刚从骨科大主任兼灵杰医院副院长彭安远的办公室里出来,彭安远是陈无犹的硕博导师。两人目前不在一个病区,彭安远升为副院长后,他的办公室就搬去了行政区域,不在骨科病区了。 彭安远一直把陈无犹当得意门生在培养,陈无犹要出国时,彭安远一度担心他会心野了不回来,三五不时就会给陈无犹打电话询问近况,同时给他抛出诱饵。 其实陈无犹不管是出国前还是出国后,都没想过会留在那边。柠城他已经生活习惯了,再加上灵杰医院全国前十的排名,确实是个好平台。 这次彭安远把陈无犹叫去,是让陈无犹参与柠城大学医学院的教学。 灵杰医院作为柠城大学的附属医院,又称教学医院,是需要承担一部分教学任务的,做到临床、教学和科研全面发展。 彭安远给陈无犹分配的任务是去柠城大学医学院里负责本科生的专业课教学,这本是院里给彭安远安排的教学任务,但彭安远的学术活动、行政会议已经排满了,无暇顾及教学。 陈无犹还是要卖彭安远几分面子的,便应下来了。反正教学也是下学期九月份开始,这学期已经快结束了,他还有时间门准备。 陈无犹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准备就走了,他今天是临时被彭安远叫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没找到车位,把车就停在体检中心的空地前。 从外科大楼去体检中心要绕一圈,陈无犹快步走了近一半的距离,突又转了个弯,绕去了急诊。 他站在离急诊药房还有点距离的角落,看着玻璃窗户里正在忙碌的侧影,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 很快,玻璃窗口前的护士走了,里面的人揉了揉眉心,望向外面。 只能瞧见侧脸,眼神空落落的。 陈无犹瞧见了她脸上的疲态。 急诊药房的工作节奏没有规律性,未待她喘口气,又有病人上前取药。 陈无犹很快就离开了,坐进车里,他摇下窗户,点了根烟。 一根烟抽完,打转向灯,鸣笛,陈无犹的车很快驶离了灵杰医院。 陈无犹开车径直去了澜嘉酒店。 发小赵绪京来柠城出差,约他一起吃顿饭。 赵绪京与陈无犹住过一个家属院,后来赵父上京任官,赵家就举家搬离柠城了,但每年也会回来看几次。 一群发小坐了一桌,饭毕,赵绪京与陈无犹单独聊了一会。 赵绪京也同样未承父业,混迹于生意场。他此次来柠城,是因为在这边投资了一家私立医院。 “你小子半天医都没学过,还想当赵院长。”陈无犹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赵绪京给陈无犹递了一根烟,“我只是投资方,医院管理的事不插手。” 陈无犹叼着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私立医疗这几年倒是红利行业,尤其是在医美整形、康复理疗这些方向。” “那你要不要跳槽出来,去帮我干这个院长?” 陈无犹笑了笑,透过迷蒙的烟雾能看见他微眯着眼。 医生的一生一般是可选择两条路。 一是规规矩矩地在公立医院搞课题,肝论文,收病人,能坚持下去的一步步升职称到了主任医师,少数能干者成专家名利双收,最优秀兼有管理能力者当上科主任,再往院里走。这条路上的平凡人就是“万年主治”,倒班到四五十岁,临退休前拼一把以副主任医师的职称退休; 另一条路就是升到主治医师,有了三甲医院的从业背景,就从公立医院跳出去,跳到私立医院,一心一意赚钱。 不遵循统计学原则,就纵观周围熟悉人群里的医生,大部分都是第一条路上的平凡人。他们专业能力不出众,也没有跳出去的魄力。 陈无犹没有给赵绪京答复,但赵绪京明白陈无犹,他年轻,能力拔尖,目前步步规划没有偏轨,又有家里背景相助,他会在第一条路上走得很远。 两人临分别前,赵绪京提了一嘴关于柠城本土的医药公司。 “金坤集团业务广,如今快在柠城霸了半边天了,柠城医院多,医药公司也吃香。”赵绪京倒是很了解行情。” “还行,你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他们将来的接班人,踏实肯钻研。”陈无犹对桑确印象很好,几次接触下来能看出桑家对桑确的精心培养。 “那就麻烦你引荐了。还有个你们本土的老字号澳明制药,好像发展的也不错,不过近两年有些吃老本了,市面上还是以好几年前的中成药为主,十分单一。” “去年也上市了一个新药。” “澳明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我可以带研发团队入股。”相较于金坤集团,赵绪京对澳明这个规模小一点的更感兴趣,“澳明这个牌子在全国范围内都很响亮,别浪费了。” 陈无犹的眼前闪过那瘦削的身影,嫩得掐尖的姑娘落入丛林,就是会轮番有人盯上。 只愿受过一次欺负,她会长点记性。 “澳明你先别打主意了,我也挺感兴趣。”陈无犹慢条斯理地说道。 赵绪京自然知道陈无犹手上也有一些产业,他们两人就没什么好抢了。 简单话别,两人就散了。 夜班直到晚上十二点过才清闲下来,甘饴打盹,回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曾杨不是甘饴的初恋,她在大学时也谈过一个男朋友,只谈了两三个月,甘饴就提出分手了。 那个男孩子不同于曾杨是精致利己主义者,他非常软弱。 两人在一起时,遇到稍微大一些的是需要做决定,他都要回家询问姐姐的意见。 后来甘饴送了他一个称呼:姐宝男。 思及此,甘饴长叹一口气,她的感情路上怎么奇葩接二连三,赶明儿得去找个庙拜一拜,再往功德箱里塞一些心意。 这天下了夜班,甘饴直接回父母居住的湾荷别墅了。 她没有隐瞒,直接就与父母说了分手这件事。 就如同知道当初她与曾杨谈恋爱一样,甘伟华与方黎雅也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其中甘伟华稍稍开心一点,“糖糖,你还记得李家那个儿子李瑜川吗?你李叔叔很喜欢你,说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甘饴对甘伟华说的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甘伟华口中的李叔叔是做中药材生意的,是澳明的中药材供应商,两家合作了一二十年了。以前她是被甘伟华带着去和李家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对李瑜川的印象很模糊。 “爸——我才刚结束上一段感情,就去认识新的人,不合适。” “就是分手了才介绍啊,什么新的人,你和李家那个孩子从小就认识。”甘伟华倒没觉得这个时机不好。 “缓一缓,求您了,我不急着嫁出去吧。”甘饴觉得甘伟华最近是活倒转回去了,前段时间门催她辞职,现在又催相亲,以往他对她都是容忍式放养。 “那个李瑜川说是毕业于常春藤名校,如今从事医药研发行业,又是家中独子,前途不可限量。” “科研精英啊,那我和他恋爱结婚,两家倒是可以在医药行业强强联手了。老甘,我以为你特殊,原来也是把我的婚姻当工具呀。”甘饴小声嘀咕。 方黎雅被甘饴的话逗笑,“老甘,糖糖说的是,让她喘口气吧。” 因为方黎雅相劝,甘伟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甘饴没想到,第二天,甘伟华说是怕她心情不好,带她去吃饭,去的是森塔花园酒店。 森塔花园酒店才开业没多久,甘饴也有在网上看见过一些菜品推荐,开开心心地跟随甘伟华去了。 甘饴挽着方黎雅的手,进了酒店包厢,就看见李家一家人早已入座。,. 第17章 猜测 17猜测 甘饴已然明白这一场饭局的意义。 显然方黎雅也不知情,“老甘啊,这是急什么。连我都不知道这出。” 她虽小声埋怨,却还是很快调整状态与李家进行客套。 李家也是一家三口,李父李衡从甘饴进门就对她夸赞有加,倒是李瑜川的母亲蔡敬眉的话很少,只是脸上一直浅浅地笑着,眉目和善。 酒过三巡,甘伟华说道:“这么多年嫂子都没有变,气质依旧,还是文静雅致。我敬嫂子一杯。” 蔡敬眉没有喝酒,端起茶酌了一口,“谢谢您的挂念。以茶代酒,多有得罪。” 至于李瑜川,他就坐在甘饴的对面。 甘饴没有避讳,打量过他好几眼。 从甘饴的审美角度看,李瑜川的长相像是古早偶像剧《流星花园》里花泽类的扮演者周渝民那一卦,眼神里总是酿着丝丝忧郁,眉眼生得很秀气。 这样看他是像母亲更多一些,身上看不见父亲李衡的影子。 是个还不错的男孩子,甘饴暂认为,但她兴致缺缺,她还没有办法马上就调整到进入下一段感情的状态。 在李衡与甘伟华的撮合下,甘饴与李瑜川加上了微信好友。 甘饴自觉当时场面一度尴尬,四个大人,看着他俩在那里扫码。 最开始她说她来扫李瑜川的码,却发现李瑜川已经进入扫一扫界面了。于是甘饴赶紧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原来这就是相亲。 回忆整个饭局,甘饴与李瑜川的单独交流大概是两三句。 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甘饴倒是有点可惜,本来是来探店品尝美食的,结果也没尝出来个味,都不说吃没吃饱的事了。 回去时,李瑜川站在门口替大家开门,直到最后只剩下甘饴。 李瑜川很贴心,看她走出来,然后跟在了她后面。 甘饴回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客气了。”李瑜川回道,礼貌而疏离。 几人出来,四位家长在互相寒暄,甘饴站在一旁发呆。 突然甘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于很久没有联系过的陈懂伶。 然后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陈懂伶:【哈喽】 陈懂伶:【我看见你啦。】 陈懂伶:【好巧,我也正在森塔酒店吃饭。】 甘饴看见微信消息后,环顾四周,看见了正朝她挥手的陈懂伶。 陈懂伶也不是一个人,是和好几个女孩子一起。 甘饴虽然与陈懂伶只见过两次面,接触也不多,但是每次相处都感觉很愉快,觉得陈懂伶不骄不躁,礼节有度。 陈懂伶看见甘饴是和长辈一起,便问道:“甘饴姐,你们在家庭聚餐吗?” 甘饴本想否认,但好像又是这么回事,便笑了笑,点头了,“你和朋友来吃饭?” “新开业的酒店嘛,我们过来探店,我有个博主的小副业。” 甘饴:“姚嘉月也很喜欢探店拍照,有时间我们可以约着一起或者互相推荐。” 甘饴本是客套,陈懂伶却听进心里去了。 都还有人在等,两人并没有聊多久。 陈懂伶晚九点就回了陈宅,最近陈开科对她出国的事略微松口了,她得好好表现。 一进屋,却发现是陈无犹一人独坐在客厅。 陈无犹仰躺在沙发上,右手手背搭在双眼上,银白色的月光有几缕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懂伶小心翼翼地换鞋,再起身时发现陈无犹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睡着了没。 “大哥。” 陈无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懂伶心里无语,哪里晚了,面上还是乖巧地回话,说道:“和朋友出去吃饭聊了一会。” 陈无犹没有再多问。 就在陈懂伶准备上楼去卸妆时,他突然又问道:“甘饴最近有没有发朋友圈?” 陈懂伶狐疑,“大哥不是加了她微信好友吗?” 陈无犹沉默不言地望着陈懂伶。 陈懂伶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道:“好像是没有发吧,我也记不清了。” 作势陈懂伶翻了一下甘饴的朋友圈,发现她设置成仅三天可见了,确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更新。 “大哥,你怎么关心这个事?我刚刚才看见她了。” “在哪看见她了?” “森塔酒店,好像是和男朋友两家人在一起聚餐吧。”陈懂伶觉得陈无犹奇奇怪怪的,关注一个女孩子发没发朋友圈干什么,可能人觉得不方便屏蔽他了呗。 他不是一直都是被屏蔽的选择吗? 起码在她这里经常是的。 陈无犹很快就离开陈宅了。 他驱车回了文佳苑,没有上楼,在车里玩了一会手机,又点开甘饴的微信看了一眼,与今天早上看的一样—— 背景图下一片空白中只有小小的一行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陈无犹在与甘饴的聊天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然后又手速极快的删除了,转而车子掉头去了灵杰医院,他进科室就看见曾杨在医生大办公室整理病历。 今晚是曾杨的夜班。 他一直都在医院。 陈无犹没有与曾杨打招呼。 陈无犹在自己办公室枯坐了一会,打开邮箱,详细看了一封来自期刊编辑的邮件。 上个月投的一篇文章,审稿人给了修改意见。 陈无犹找出来文章的原稿,逐条修改,又另建文档写了q-a。 电脑页面显示回复的邮件发送成功。 陈无犹心里的波浪慢慢平稳。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没有再回文佳苑,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病区交完班后,陈无犹从早上八点就进了手术室,直到下午四点才换了刷手服从里出来。 本是想直接外卖点奶茶,后又只让助手给护士点了,他转身去楼下买了一杯冰美式。 陈无犹在吃东西上不是太挑剔,再挑剔他要饿死在医院了,一般是就近能买到什么他都可以。 比如咖啡,他就不管是手工现磨的,还是速溶冲泡的,没毒能喝就行。 买完后陈无犹拎着咖啡没急着回病区,他晃悠到了急诊药房外。 坐在玻璃窗户里面的人并不熟悉,他径直走过,后又站在了大厅的角落,恰好能望见急诊药房的窗口。 陈无犹立于角落,神态随意,隔一会举起咖啡纸杯抿上一口。就这一会还有个病人见他穿着白大褂凑上来,找陈无犹问了ct室怎么走。 咖啡渐渐见底,他把纸杯扔掉,状若无事地回到了病区。 甘饴其实正从湾荷别墅往灵杰医院赶来,今晚又是她的夜班。 方黎雅下午出去打牌了,她睡了个下午觉,一醒来已经是四点了,从湾荷别墅打车过来医院就要将近一个小时。家里阿姨本是已经在做晚饭了,还特意做了好几样甘饴爱吃的菜,并不知道甘饴晚上还要出去上夜班。 甘饴目前还没有告诉家里边她岗位变动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拿了半截蒸熟的玉米,就慌慌张张跑出门了。 坐上出租,甘饴与姚嘉月“汇报”了一下近况。 赶巧,姚嘉月这位人民教师是下班的点,她也正在归家的路上。 姚嘉月的回应来的很快—— 【敲,头一次看见把劈腿还想攀高枝说的这么无辜的。】 【渣男的话一套又一套,学习了。】 甘饴:【我以前还觉得他聪明又上进的……】 姚嘉月:【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是“上进”的。】 甘饴:【我想辞职了。】 姚嘉月:【不想干了就辞职,人生随性最开心。】 甘饴:【但我离职我也不甘心,我说实话。】 姚嘉月:【我理解。他俩都是学生,正儿八经的职工都算不上,要走也是他俩滚蛋。】 甘饴:【反正为了男人离职不值得。而且科主任把我往边缘岗位调,我也挺过来了。】 随意聊了几句,姚嘉月那边就溜了,说是约了新认识的男人去音乐餐吧聊一聊。 甘饴给姚嘉月发了几个暴打的表情包,以往不都是她俩一起去喝酒吗。 那头已经不再回消息了。 急诊药房的夜班甘饴渐渐上手,歇一会的功夫,她无聊翻自己的朋友圈,前两天把朋友圈的权限更改了。这会甘饴逐条看了一遍,发现竟然有一条朋友圈里出现了曾杨。 那一条朋友圈是她和曾杨在一起一百天的时候,他们去了江滩的餐厅庆祝。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江滩的夜景炫丽繁华,甘饴侧身对着玻璃拍了一张照片,玻璃上映出她与曾杨相对而坐,曾杨坐在她对面正望着她。 虽然看不清曾杨的脸,可是很明显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男性。这条朋友圈,甘饴也没有发什么文字内容,只是配了几个可爱的表情。 以前这条朋友圈是公开的。 一条类似于官宣的朋友圈。 曾杨的官宣朋友圈比她发的要早,依稀记得好像是刚开始在一起就发了,当时甘饴还觉得曾杨有些恋爱脑上头,如今回想他其实说不定指定人可见了,而且他朋友圈一直是三天可见,她也并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删掉那条官宣朋友圈。 甘饴顺手删掉了自己发的这条朋友圈。 万里河山,江川流淌,最不缺的就是江景了。,. 第18章 幻觉 18幻觉 与李瑜川的再次见面是在一场演出上,那是夏日入侵企画的演出。 甘饴一个人去看的,在入场检票的地方碰见了也是一个人的李瑜川。 “你也喜欢他们吗?”甘饴很惊喜,她身边还没有听说谁也喜欢他们。 李瑜川点头,“一起进去吧。” 甘饴全场都很兴奋,演出的时,她甚至跟唱了几句。 无意间她回头看见了李瑜川正望着她,他却眼神很古怪,看上去他在走神,在思考。 甘饴没有与他说话,她继续听演出。 演出结束后,两人从里出来,李瑜川突然问道:“去哪吃宵夜?” “我晚上不吃宵夜。” 气氛沉默下来,甘饴又补了一句,“我在减肥。” 李瑜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开车送甘饴回去了。 到楼下,李瑜川目送甘饴进楼这才离开。 甘饴进屋后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回忆起李瑜川,觉得他似乎是与自己不同频,可能这就是“忧郁的王子”的特性。 下一个周末,李瑜川主动给甘饴发微信,问她想不想去听告五人的演出。 甘饴再次惊喜,他俩竟然又同时喜欢告五人,她同意了李瑜川的邀约。 这一次结束后,李瑜川没有再问吃不吃宵夜,直接送甘饴回家。 两人是以相亲的名头认识,其实这样的频率见面已经算是在约会了。 甘饴虽然分手还不到一个月,但她其实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并不沮丧,对曾杨的感情随着最后的撕破脸已经烟消云散了。 但对李瑜川,她不排斥,要说多钟意也谈不上,接触一下也可以。 李瑜川偶尔会给甘饴分享网易云音乐的歌曲链接,这天甘饴听了觉得不错,顺手分享到了朋友圈。 一般这种分享类的朋友圈点赞都在个位数,甘饴也没有在意。 很快,朋友圈那里出现了一个红圈1。 甘饴原以为可能是李瑜川的点赞,点开却是一个让她略微愣了两秒的名字——陈无犹。 从她与曾杨分手后,陈无犹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与曾杨分手前,他的靠近似乎是一场幻觉。 甘饴纵使没有陷进去,也是有点起伏的。 这边陈无犹其实没有点开听甘饴分享的这首歌曲,他正在手术室等麻醉师做术前麻醉准备工作。 这段时间他三五不时就会翻一下甘饴的朋友圈,点开总是一片空白,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她刚分手,总得给她一段时间的恢复与缓冲,没想都今天一打开朋友圈就看见了她的动态。 看来她也没有屏蔽他。 “陈老师,我准备消毒了。” 一旁的研究生突然叫了陈无犹一声。 陈无犹握着手机对学生回头微微笑了一下,“认真点消,你可是打安全基础。” 如此温柔,让研究生受宠若惊。 这台手术在晚上八点,主刀的手术医生是陈无犹,管床医生万今鸣在,但还缺个二助,他就主动请缨过来了,没想到陈无犹问了一遍他知道消毒范围吗,然后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他本以为自己就是来打个酱油,顶多练习一下怎么穿脱手术衣。 医院的每一个动手机会对于年轻小医生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这晚的手术室里,从巡回护士、器械护士到麻醉师,再到管床医生万今鸣和这名小小研究生都可以感受到,主刀医生陈无犹的心情很好。 陈无犹平时虽然在手术台上也不是一声不吭,偶尔会讲几个段子,逗逗大家,但不会讲太多话,因为骨科手术太耗气力了。 然,今天他却主动询问起了器械护士平时的娱乐活动。 “一天的手术站下来,没什么活动,回家只想刷手术。”器械护士实话实说。 “那平时刷手机玩什么?”陈无犹又问。 “微博、抖音、小红书还有淘宝,这些app来回逛呗。”器械护士说着就笑了,“手机实在太好玩了,和人聊天都是打扰我玩手机。” 巡回护士正在电脑前登记手术护理记录,也一边听着她们的聊天,说道:“所以说你就单着了呀。让这在场的三位男医生赶快给你介绍一个。” 万今鸣接下话头,“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年轻的硕士,稍微老点的博士,再像我这样的老不老小不小的医师在我们骨科都多的是。” 器械护士给万今鸣翻了个白眼,“你都已婚了,还像你这样的,不要脸。” “咦,你们科有个博士曾杨结婚了吗?”巡回护士问道。 陈无犹已经开放手术部位了,正在让器械护士给他安装锯子,听到曾杨这两个字,便说了一句,“他还没结婚。” “还没结婚啊,早两年我们手术室有个护士很喜欢他的,但没谈成,说不是柠城本地人,人家不喜欢。” 万今鸣:“还有这事?” 万今鸣虽然嘴上惊讶,但心里并没有太多惊讶。对于男医生择偶来说,挑本地非本地的,十分常见。万一运气好,碰见个本地有权有势的老丈人,一路平步青云,混个科主任当当也是不错的。 “对啊,那护士后来去护理部申请调岗了,如今去了病区了。” 陈无犹用电锯的声音骤然响起,淹没了众人的聊天。 手术结束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二助的研究生对深夜的手术还不习惯,后半场已经显露出倦态,反观陈无犹却是眼底一片清明。 陈无犹出来洗手,擦干后拍了拍旁边小研究生的肩膀,“表现挺好的。回病区值班室休息一会。” “谢谢陈老师。” 手术室与骨创伤病区就在一栋外科楼里,陈无犹走楼梯回了病区,边爬楼梯边点了一根烟。 深夜醒神的法宝,莫过于此。 他开始抽烟就是在上临床后,八年制的博士,虽然学制短,听上去人人羡慕,但反过来就因为时间短,就恰恰给他们做科研的时间少了。 那时候陈无犹经常是跟导师彭安远的手术,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九十点,下台后还要去实验室再做会实验,凌晨两点以后再睡觉是常有的事。 有医生给他递了第一根烟,刚开始是觉得呛,但确实好像人清醒了一点,有了精神,渐渐地他就开始了口袋里备着一包烟。 开车回家前,陈无犹又点开了甘饴的那条朋友圈,手机连上车载蓝牙,开始播放那首歌。 轻快地前调在狭窄的车厢内散开,他启动了车子。 乐声环绕,陈无犹放下一边的车窗,有风溜了进来,这个点她肯定睡了。 她住在哪他不知道,她的爱好他也不清楚。 在一家医院,好似又离的很远。 甘饴又断断续续与李瑜川见了两面,姚嘉月说一男一女如果有意在一起,那么见五次面之后,就会定下来了。 甘饴和李瑜川恰好见了五面,但要说在一起,那还差很远。 两人每次的接触都是点到即止,不会深入。 因此姚嘉月还感叹了一句,“这可能就是社会观察学偏倚,对于部分质量稍微上佳一点的男女他们会彼此较劲,拖长战线。” 这天中午,甘饴正在急诊药房上班,突然接到了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通后,对方开门见山:“您好,请问是甘伟华的家属吗?我是柠城水北区汉林街道片区的交警,刚刚甘伟华在附近发生车祸了,我们正要送他去医院。” 甘饴原本刚给窗口一位病人发完药,现下脑子里轰一下炸了,空白了好几秒。 是骗子? 但还是追问道:“我是他女儿,你们送到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已经快到灵杰医院门口了,堵这了,你尽快过来。” 对方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确有其事了。 甘饴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手机原地踱步走了一圈,只得给高芯打了个电话。 高芯听说甘饴家里发生了意外,很快就赶过来帮甘饴顶班了。 甘饴没有换掉白大褂,既然送来的是灵杰医院,她穿着白大褂证明是内部职工,有些地方医护人员说不定会行个方便。 甘饴直接从急诊药房过去,很快就等在急诊科门口了。 等了约摸两三分钟,鸣笛的救护车开过来停稳,后门打开,担架车被拉出来,甘饴凑上前看见了甘伟华的脸。 他脸上有挫伤,好几处伤口还渗着血丝,手臂和腿上都有包扎的纱布。 和甘伟华一起被送过来的还有他的司机小刘,交警也已经通知了小刘的家属。甘饴看了一下,小刘的伤势似乎更严重,他头破了,到医院时都还在流血,一送进来急诊刚下车,医生就说去直接去手术室。 找交警确认了身份,甘饴去给甘伟华办就诊手续,好在流程她都熟悉。 拍了头颅、胸腹部的ct和锁骨、四肢的dr,诊断左下肢髌骨粉碎性骨折和左锁骨骨折。 急诊外科的接诊医生与甘饴交代病情,“现在诊断明确了,病人肯定是要入院手术治疗的,不是急诊手术,先住院再择期安排。我已经联系了骨创伤外科的会诊医生,他马上过来。接下来听他们那边的处理意见。” 对于要去骨创伤外科,甘饴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刚她也听交警说了,出事地点就在灵杰医院附近,120急救指派的医院就是灵杰医院。 只是不知道下来会诊的是哪位医生,甘饴心里是万分不希望是曾杨的。 真要是的话,她也躲不掉。,. 第19章 管床 19管床 等待的间歇,甘饴也通知了方黎雅。 方黎雅听说甘伟华出了车祸,反应倒是比甘饴预期的好。方黎雅虽然一直没有出去工作,看似依附甘伟华而活,但怎么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太太,见过一些世面,知道哭天喊地急是没有用的,只与甘饴说道她收拾了甘伟华的医保证件和换洗衣服马上就过来。 等了不到十分钟,会诊医生就下来了。 他由急诊的接诊医生带着进入急诊观察室,甘饴一手搭在病床上,抬头望过去,发现幸好不是曾杨,但是陈无犹。 他戴着口罩,神情肃静,穿着白大褂,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急诊观察室里闹哄哄的,不似病房安静,陈无犹步子迈得很大,走的很快,却丝毫看不出慌张感。 急诊医生指了一下甘伟华和甘饴,陈无犹望过来,认出来后,眉眼处闪过意外,问道:“怎么回事?甘饴。” “这是我爸,出车祸了,现在腿和上面锁骨都折了。”甘饴开口声音哑了一点,她本不着急,但此刻遇见第一个熟人问她怎么了,酸涩的后怕感与茫然感慢慢溢出来了。 甘伟华与方黎雅的身体都很好,以前基本没有生过病,这是甘饴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与上次给自己看脚不一样,甘饴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把陈无犹摆在救死扶伤的医生形象上。 第一次把他与白大褂真正看成一体。 “没事,我先看看片子,了解一下情况。”陈无犹先找了台电脑看了一下甘伟华才拍的片子,看完后又来到甘伟华的床前。 他与甘伟华说道:“您好,我是骨科的会诊医生陈无犹。” 陈无犹说着大致用手检查了一下甘伟华的受伤部位,甘伟华忍着疼,整张脸都皱到一起了。 断骨之痛,可半点不含糊,甘饴在一旁是干着急,“他这么疼,能想点什么办法?” “先上止疼栓,再不行还有止疼泵。我们尽早做手术,疼痛这个症状术后会缓解。”陈无犹耐心地给甘饴解释了处理办法。 急诊医生又被其他病人家属叫走了,陈无犹直接登录自己的工号给甘伟华开了一张住院证,一边开一边给病区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万今鸣的,今天是万今鸣的一线主班,陈无犹是二线班兼会诊。 陈无犹:“你让护士长把66床那个单人间的床铺一下,我马上要从急诊收一个病人上来。” 万今鸣:“那不是我们组的床,施伯阳昨天才找了胡主任要这张床,说他岳父要住进来体检,做理疗。让病人先住走廊加床呗,有位置再挪进病房去。” 施伯阳的岳父段律仁没退休前是灵杰医院医务处的主任,当初施伯阳留院后去医务处办理入职手续,被段律仁看中了,介绍给了自己女儿段佳茵,段佳茵如今女承父业就在医务处上班。 陈无犹:“骨科是给他做体检、理疗的地方吗?体检科、康复科哪里去不得,浪费医疗资源。” 万今鸣轻叹一口气,陈无犹是无所谓,他可怕得罪人,说道:“这不是医院老领导嘛,再加上女婿又在科里。” “住66床,施伯阳那边我来沟通。”陈无犹把打印出来的住院证拿过来,准备去给甘饴,想了一下,他又对万今鸣说道:“你叫两个学生下来帮忙运送病人。” 万今鸣:“病人没家属啊?” 陈无犹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万今鸣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学生来急诊,甘饴连声对他们道谢。 陈无犹立在一旁,没搭手推床,瞟了一眼感动就差流泪涕零的甘饴,进电梯时,他指挥大家都站到运送床的一边,他站在床尾最后把病床推进去了。 甘饴把陈无犹做的事其实也都看在眼里了。 进了骨创伤科病区,运送床被直接推至66床,两个小护士还在铺床。两小护士见着陈无犹礼貌的各喊了一句“陈医生”,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陈无犹听到打招呼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们了。” 万今鸣也不一会就到病房了,见着是甘饴,便说道:“陈医生你早说是熟人嘛,原来是小甘呀。” 因为阮清音来科里小闹了两次,曾杨没有把与甘饴分手的事立即在科里公开,甚至后来都暗暗地后悔告诉陈无犹。 曾杨倒不是怕别人说他花心,私生活有问题,科里又不止他一个这样。他怕的是别人认为他没有能力处理这种事,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 甘饴见万今鸣与自己打招呼,笑了笑,“这是我父亲,要麻烦万医生了。” 万今鸣还没有说什么,就听陈无犹说道:“这个病人我来管吧,病史我来问,老万,你先去忙其他的。” 万今鸣连采集病史的笔纸都准备好,被陈无犹说懵了。 他一个二线,管哪门子床。 万今鸣不动声色,目光在甘饴与病床上的甘伟华身上流转,很快就离开了。 陈无犹本来在急诊就了解了甘伟华的病史,专科查体也都做了,只剩下问一些基本情况。 “留个电话号码给我。”陈无犹说道。 甘饴:“我的电话还是我爸的电话?” 陈无犹从胸前口袋拿出来一支笔,直接把手上甘伟华在急诊的检查结果翻了过来,正好是空白页,“都要。还有家庭住址。” 甘饴流利的报了两串数字,看着陈无犹记在了纸上。 “还要联系人住址。”陈无犹又说道。 “水南区华晶公馆。” 陈无犹:“详细地址。” 甘饴迟疑了一瞬,这才念道:“华晶公馆7栋——2单元2803。” 陈无犹把地址也写在了纸上。 甘饴就站在他旁边,她有瞧见陈无犹的笔迹,他写的很工整,能清楚认出来,不是草书,他的字体偏向楷体。 他又问了家族史和个人史,收好甘伟华的资料,准备离开了,临出病房门时,他突回转身来,望着甘饴身上的白大褂,温声说道:“你还在上班吗?药房那边安排好了吗?要是忙的话,病房这边手续我找个学生去帮你办。” 甘饴:“是正好在上班接到电话说出车祸了,不过我已经找好同事顶替我了。” “吓着了吧。”陈无犹又往病房里走了两步,“只是外伤,手术后康复理疗,预后很好,与受伤前无异。” 临床上的医生们,有个公认的与病人及病人家属的谈话技巧——不说满话、肯定话,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病人期望值。 临床上的事其实是不可预料的,很多意外发生,给了病人及家属确切的预后,但中途发生任何不可控因素,都是在增添医闹风险。 陈无犹不会不清楚这个规矩,但安慰甘饴,他很顺嘴就说出来了。 甘饴勉强扬了扬嘴角,“有点吓着了。” 陈无犹:“回去科里换身衣服吧,暂时我帮你看着。我的电话你记一下,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微信消息有时候我看的不那么及时。” 甘饴拿出手机,认真记下了陈无犹报给他的电话。 她刚也本是想要陈无犹他们办公室的电话的,私人电话以为他是不会随便给的。现在他能主动给,甘饴除了惊喜,心里也有感谢。 陈无犹回办公室,写甘伟华的首次病程记录和入院病历。 这两样病历文书他好几年没写过了,甚至在他一线管床的一两年后就很少写了,他一般都是交给学生写,他审阅便可。 在写病历前,陈无犹先把甘饴的手机号存在了自己手机上,又拿起蓝黑笔把记在检查结果后的电话号码一点点划掉,直到一个数字都看不清。 存完后,犹豫了一下,陈无犹还是打开手机备忘录把甘饴自己的地址写上了。 不过,在入院记录的联系人地址那一栏,他还是写了甘伟华的住址,并没有写上甘饴的详细地址。 这边万今鸣回办公室,正好看见曾杨带的学生小魏坐在他办公桌前干活,便问道:“曾杨呢?” 小魏答道:“曾师兄昨晚上的夜班,已经下班了。” 万今鸣轻嗤了一声,“他未来老丈人都来科里住院了,他不现身表现一下,这小子不行啊。” 小魏不敢接万今鸣这话,只是又埋头补病程,科里这些八卦都不关他的事,他就希望赶紧补了病程,好回寝室补个下午觉,实习生拖到中午还没有下夜班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陈无犹在自己办公室把写好的入院记录打印出来,拿着一摞纸进了医生大办公室。 正值中午,没有几个学生在,陈无犹也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加班的学生小魏。 “同学,你把其他需要签字的同意书一起打印出来,然后去找66床签个字。” 小魏忙起身接过陈无犹手里的几张纸,找了病历夹夹起来了。 万今鸣看了眼时间,陈无犹写完一份病历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宝刀未老啊,陈主任。” 陈无犹敲了敲他的桌子,“医嘱我也开完了。” 万今鸣也没停下手里的活,“你以前带学生让他们干活吗?你一个人的效率可以抵三个人。” “当然要干活,我也犯懒。” 陈无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又回办公室了。 万今鸣进his系统,点开看了一下陈无犹才刚写完的首次病程。 描述精准,用词简练,逻辑通顺。 足以概括。,. 第20章 意图 20意图 安顿好甘伟华,甘饴急忙赶回科室换衣服,正好也快交班了,要回去安排好工作。 遇上高芯,她关切地问了一下甘伟华的基本情况,得知会诊医生是陈无犹,很替甘饴开心,说道:“他手很稳的,又肯冒险。之前我朋友的婆婆也是摔了一跤,高龄又合并了尿毒症、冠心病等一堆基础病,很多医生都不建议她做手术了,说就保守治疗,本来也一直卧床躺着。但后来找到了陈医生,给她做了手术,现在恢复的蛮好的,生存质量有了很大的提升。” 听高芯这么说,甘饴心里又宽慰了许多。 这次也是幸运,直接就碰上了陈无犹来会诊,还是他亲自管床。 甘饴再次回骨创伤科病区时,方黎雅已经过来了。 甘伟华用上了止疼泵,现在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能跟她们说几句话了。 方黎雅坐在床边,细细问他是怎么发生事故的。 事故发生的很突然,甘伟华恰好中午就在水北区汉林街道附近应酬,他酒喝的多了一点。回公司时,他坐在后排小憩。 车行没一会,转了个弯,午后的阳光直愣愣地照过来,甘伟华便睁开了眼。一睁眼,便瞧见对面的车横冲直撞朝他们驶来,先是撞了他们前面的一辆车,后又撞上了他们的车。 方黎雅听得心惊肉跳,手放在胸脯前连顺了好几下。 甘伟华问:“小刘怎么样了?” 甘饴迟疑了一下,没把司机小刘的真实情况告诉他,怕影响甘伟华的治疗心情,便只说道:“小刘受伤部位不同,他住到了神经外科。” “小刘那边的医药费就由公司来承担,毕竟也是工伤,你们要去慰问一下。”甘伟华交代道。 “哎哟,你受伤了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安心养伤。小刘那边我带着甘饴去处理。”方黎雅轻拍了一下甘伟华的被子。 人话语间,方黎雅突然问起甘伟华管床医生的事,说刚刚有个学生来找甘伟华签授权同意书的字,她看了上面医生部分已经签字了,名字是陈无犹。 “糖糖,你之前谈的那个曾杨是不是也在骨科上班?认不认识这个陈医生?” 甘饴点头,“曾杨就在这个病区。都认识。” 方黎雅:“怎么会这么凑巧。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没见着,现在反倒是住院过来了。” 甘家父母尚不知情甘饴与曾杨分手的原因。 “妈,也不一定能见着,再说就是陌生人,见了就见了,不碍事。”甘饴其实一直不是说见着曾杨尴尬,就是很纯粹地不想再与他多接触罢了。 甘伟华住院的第二天早上,骨创伤病区晨交班,夜班医生念到昨日新入院患者66床甘伟华,男,53岁时,曾杨听着稍微愣了一下,听上去是有点熟悉的名字。 他很快就想到了甘饴,本身“甘”也是很少见的姓氏。 曾杨打开了甘伟华的病历,看了联系人那一栏,果然就是甘饴,联系人关系——父女。 曾杨粗略扫了一下病历,病历的记录医师签着陈无犹的名字。 倒是那么巧就住到了灵杰医院的骨创伤病区,又住在了他这一治疗组,还以为甘饴多么清高呢。 交完班后,陈无犹带着一行人准备去查房。 陈无犹走在最前头,站在66床门前时,他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人。紧跟着陈无犹后面站着的就是万今鸣,再就是曾杨,最后面就是规培生和实习生们。 陈无犹的眼神在曾杨身上停顿了秒,也没有说什么,转身手握住门把手,率先推门进去病房了。 进去之后,没看见甘饴,只有方黎雅一人坐在床前。 陈无犹问了一下昨日夜间的情况,又告诉了甘伟华这两天的诊疗方案,完成术前检查后,拟于明天就手术,排在了上午的第一台。 陈无犹说完后,病房里安静下来,万今鸣轻咳了一声,瞟了一眼曾杨,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吸引了过来。 方黎雅与甘伟华均是看见过曾杨的照片的,现下就认出来了,但两人谁也没有主动和曾杨打招呼。 方黎雅说道:“谢谢陈医生了,您说的术前谈话,您就和我女儿谈吧,她等一会就会过来,我让她去找您。” 陈无犹:“好,她有我的联系方式,让她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们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立在两旁,给陈无犹留出来一条路,让他先走出去。 走到走廊,还未进下一间病房,万今鸣就憋不住问道:“小曾,你怎么不和你未来岳父岳母打招呼啊?多好的留个好印象的机会。” 未待曾杨开口解释,就听见陈无犹说道:“查房的时候不要不务正业。” 他的声音很冷,不像是在开玩笑,万今鸣只当是陈无犹大早上的心情不好,没有多想。 等到甘饴过来进行术前谈话,她先去了敲了陈无犹办公室的门,发现没有人应,便去医生大办公室问陈无犹在不在。 医生大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病人家属在,每个医生旁边都围着家属,办公室非常嘈杂,甘饴随便抓了一个学生问的。 学生也拿不准陈无犹的去向,于是扭头问曾杨,“曾师兄,陈老师现在在办公室吗?” 曾杨听见后抬头,望见甘饴,径直起身朝她走过来,在离甘饴一步之遥的对面站定。 “好久不见,叔叔住院怎么没和我说?”曾杨问。 “陈医生在不在?”甘饴没有回答曾杨的问题。 “甘饴,你还在生气吗?” 甘饴莫名地想翻白眼,她对他有什么可生气的,他也把他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我俩已经分手了,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了。” “那叔叔到这里住院……” 甘饴打断曾杨的猜想,“120就近送过来的。” 脑洞大也得有个度吧。 甘饴已经从来没觉得曾杨如此自恋幼稚,果然分手后的前男友都是垃圾。 查完房,陈无犹去了趟科教科提交课题资料,回来就看见堵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聊天叙旧的男女。 他索性没有立即打断他们,就站在了护士站那里,正大光明地观望。 看了会也没看出来什么,这两人倒是情绪克制的还挺不错,陈无犹倒是耐不住了,上前了。 “甘饴,来找我术前谈话吗?” 甘饴万分感谢陈无犹的及时到来,正巧她刚说完,曾杨像是又憋了什么屁要放,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对呀,陈医生。” 陈无犹觉得甘饴此时此刻给他的这个笑脸格外的耀眼,清甜又沁人心脾。 “来我办公室谈吧。”陈无犹一句话也没有搭理曾杨,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直接把甘饴带进了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陈无犹的办公室不大,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沙发和两个文件柜就是全部家具,这些家具也是医院统一采购的。还有个医院的特色,办公室里有个洗手台。 洗手台上搁着统一领取的洗手液,但是甘饴发现陈无犹这边竟然擦手纸有很多。除了挂着盒子里有,旁边竟然还放着一包替换的。 骨科护士长对他真大方,甘饴不由得感叹,她们都是自备擦手纸。 陈无犹让甘饴坐在了桌旁边的椅子上,他把自己原本正对着电脑的椅子稍微往侧后方移,两人相对而坐。他没坐下,先去文件柜前的纸箱里拿出来了一瓶矿泉水,放在了甘饴面前。 他办公桌上放着一盆绿植,绿植的花盆底下就是烟灰缸。 这样的生存环境下,绿萝竟然长的还不错,枝繁叶茂。 “今天查房,已经与你父母亲沟通过了,手术时间拟定在明天上午。我找你谈话,一个是大致跟你说一下我们的手术方案,预计需要多久,你们家属需要配合做好哪些准备工作,以及一些手术风险。”陈无犹没有寒暄,直接道明了几点内容。 “可以,我们家属会全力配合医生。”甘饴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也非常相信你们医生。” 陈无犹:“那就好。关于手术风险,临床上任何操作都是要谈风险的,没有百分之一百的事,但是我们医护方面都会竭尽全力去做。明天的主刀医生是我。” 甘饴虽然一直在药房上班,但医药不分家,对陈无犹说的话十分理解,并没有因为他上来就谈风险感到恐慌。 陈无犹又详细地给甘饴说了关于术中麻醉、出血,术后感染等风险,以及预防和处理措施,最后拿出了手术同意书让甘饴签字了。 办完一切文书工作,陈无犹收好这些病历资料,人往后坐了一点,靠在椅背上,突然问甘饴,“你和曾杨分手有一段时间了吧?” 甘饴还沉浸在刚刚一本正经又专业的陈医生角色里没有回过神来,“这、这和手术相关吗?” “没有关系。”陈无犹如实相告,他对待所有病人的治疗一向一视同仁。 甘饴:“是分手快两个月了。谢谢您的关心。” 陈无犹望着神情自若的甘饴,在心里冷哼,她要真的无所谓还数着分手日子呢? “挺好的,开始新的生活。” 面子上,他还是只说了这一句。 “那我就不打扰陈医生的工作了。”甘饴起身就走了,还非常有礼貌地给陈无犹带上了门。 一定要留一个好沟通、不缠人的患者家属形象,这样医生才会全力以赴。 甘饴都懂。,. 第21章 角色 21角色 关于甘伟华的手术,手术主刀医生是陈无犹,一助是万今鸣,二助是曾杨。 这样的搭配,在陈无犹带的这一组的手术中很常见。 陈无犹没有干预什么。 万今鸣在甘伟华住进来的第二天晚上,知道了曾杨与甘饴分手的事,不过他还是经陆竞霜的嘴。 而陆竞霜知道这件事,是由陈无犹亲口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的。 陆竞霜是甘伟华的责任护士,知道甘伟华是科里的熟人,又看陈无犹如此上心,便与他商量治疗费用的事。甘伟华有一些常规的理疗操作,比如红外线照射,这些就是科里的仪器,一般情况会看着少收一些。 “没多少钱,就按实际来。”陈无犹听了没赞同陆竞霜的提议。 陆竞霜:“啧,曾杨跟你一组的,你这点面子都不卖给他呀。” “这关他什么事,人家早和曾杨分开了。”陈无犹拿起一根烟,示意陆竞霜出去。 陆竞霜嘟囔:“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不想卖这个人情呢。” “本职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就可以了。” “哎,曾杨真的分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看来那个小实习生有点厉害呀。” 陈无犹把拿起的烟又放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么闲,那我把我这一组的病人的测血压全部从q6h改成q2h?” “不是——”陆竞霜还欲说点什么,陈无犹已经在挥手赶人了。 手术当日,手术室里,甘伟华躺在正中间的手术台上还没麻醉,还是神志清醒的。 原本他们三人同台手术,术前消毒的活都是曾杨的。 这次万今鸣在一旁玩手机时,暗忖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也不想影响等会手术的发挥,主动担起了消毒这事,让曾杨先去刷手。 麻醉医生已经给甘伟华接上心电监护仪了,手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机器隔一会滴一声。 消毒完,准备铺单,万今鸣和陈无犹都出去刷手,巡回护士发现还缺一样器械,便去仓库拿去了,麻醉医师也还没有进来,手术室里只剩下曾杨和甘伟华。 这样的间歇,曾杨以为甘伟华要跟他说些什么,以两人曾经的关系。但甘伟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曾杨。 曾杨双手呈八字立于胸前,站在离手术台两步之遥的地方,心里有被轻视的羞辱。这种感觉与甘饴最后给他的感觉很像,没有责怪,没有言语激烈的辱骂,就是不把他当一回事。 没多久麻醉医生进来打针,全身麻醉,甘伟华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曾杨来帮万今鸣一起铺单,两人一人牵着巾单的一头。 万今鸣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跟曾杨说道:“曾杨,你马上博士毕业也是一名临床医生了,手术台上遇见熟人的事不会少,心态可要放好。” 曾杨语气无奈,“没关系,我能有什么情绪。” 万今鸣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那你和小甘是因为什么分手的?还能复合吗?” 其实万今鸣也有听说过曾杨与实习生的闲话,但是实习生都转走了,万今鸣想曾杨不会不知道如何取舍。 手术室的感应门突然打开了,陈无犹进来就是听见了那一句——“还能复合吗?” 他瞟了一眼曾杨,也没出声,就等着曾杨的答案。 曾杨对万今鸣的问题打了个太极,“不就那么一点原因分手,两个人性格不合适,而且现阶段两个人都生活的很好。” 陈无犹拎起手术服,双手小幅度抖开,穿上一半后,叫了巡回护士一声,让她帮忙系脖子后面的带子。上面的带子系好后,他又把腰间的带子一头递给护士,护士用卵圆钳夹住。陈无犹身体转了一圈,带子也就随他的动作缠绕他的腰间一圈,他又接过带子的另一头,将带子两头系起来。 他一边打结,一边状若无意地说道:“曾杨你确实性格不太好,人家跟你合不来很正常。” 上午八点手术开始,结束是在十点五十分。 这一台手术最后的收尾工作,缝合也是由陈无犹做的。 陈无犹坐在凳子上缝合,曾杨站着拿剪刀给他剪线。 这倒是配合的还挺默契。 术毕,甘伟华安返病房。 陈无犹穿着刷手服和推车一起回来,还有曾杨,他和手术室里的护士一起推床,陈无犹拿着病历夹在旁边走。 甘饴一直等在手术室外,看见他们出来,她忙凑到推车旁,握住了甘伟华的手。甘伟华在手术室麻醉苏醒了,听见女儿甘饴的声音,反手握住了她。 陈无犹就在甘饴的对面,瞧见甘饴这副着急的模样,边说道:“手术很成功。” 他语气很干脆,又云淡风轻。 听得甘饴很是舒畅。 甘饴:“谢谢陈医生。” 陈无犹:“也要感谢你术前谈话说的那一句,很相信医生。”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曾杨在推车的尾部,没有听见内容,只看到他俩在交谈,隐隐约约地感觉不太对劲。 术后第二天,甘伟华的伤口处还接着引流管。 虽然请了护工,但方黎雅仍在医院陪床,在病房睡了两晚,她是觉得全身疲乏又酸痛,医院这个环境里人总是放松不下来。 甘饴想来换方黎雅,让她回家休息,但急诊药房本身就缺人,排班是定好的,同事也都不愿意换班,更不能总是麻烦高芯过来顶班。 陈无犹查房过后来给甘伟华的伤口换药,见着方黎雅精神不好,便关心询问了一下。 方黎雅健谈,两人话题就延伸到了甘饴怎么去急诊药房。 “早前在门诊药房发发药,朝八晚六,非常规律,现在是完全乱了。” 方黎雅是这两天才从甘饴口中知道这件事,非常心疼,但她也摸不清甘饴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陈无犹十分好奇这件事,很多药师就是不愿意上夜班,都对急诊药房避之不及,甘饴怎么也不像主动申请过去的。 他也问过甘饴一次,然她没有说原因。 甘饴上班的药房的主任是张昕芳主任,陈无犹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没近距离打过交道。 上午临下班时,陈无犹特意去了一趟骨科大主任彭安远的门诊。 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多,彭安远的专家门诊还是乌压压一片。陈无犹没有进去诊室,在门口站着等了好一会。 他一直等到彭安远结束上午的门诊。 彭安远坐在诊室里,其实很早就看见了陈无犹,他穿着白大褂,又长得高,实在扎眼。 只是彭安远不知道陈无犹这是又有何贵干,上次陈无犹这么做是临时说要出国,起初彭安远不肯放人,让他推迟一段时间再过去,他就这样来求彭安远了。 也不算求,就跟彭安远汇报了有一下当时的科研进展与小小的瓶颈,最后彭安远只得叮嘱他到时间就回来,还是让他顺利出去了。 陈无犹进诊室后坐在了之前患者的座位上,两腿分开,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并不拘谨。 彭安远把跟门诊的学生支走,起身一边洗手一边问陈无犹,“有什么事?我不想听的事就不要说了,你老老实实在科里给我呆几年,我的位置你唾手可得。” 陈无犹笑了笑,“彭老师,是想请您帮个忙。” “嗯?” 彭安远很受用陈无犹这声“彭老师”,相比于“彭院长”或者“彭主任”,他更喜欢陈无犹叫他老师,这样更亲近。 “您认识药房的主任吗?” “哪个药房?门诊还是病区的?管西药还是中药的?底下的具体科室领导我不熟,但是药学部的主任老何我们经常一起打球。” “何况林主任?能直接找到药学部主任更好。” 彭安远点头,“你这多大的事,还需要找到何主任。说吧,找药房的帮什么忙?何主任平时可不乐意瞎帮忙的。” 陈无犹:“我有个药房的朋友想调个岗,目前的工作累了一点。” 彭安远:“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到何主任那里恐怕是不会答应你啊。” 陈无犹:“女孩子目前在急诊药房上班,白班夜班颠倒上,身体实在吃不消。” 彭安远见陈无犹还是不肯细说,便不吭声地盯着陈无犹瞧。 终究是求人,陈无犹又笑了一下,“不是普通朋友,还在追呢,没同意,每天都在急诊药房值夜班,这我才急着想办法来求您了,彭老师。” “还没同意?”彭安远问。 陈无犹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等成了,我再帮你这个忙。” 陈无犹:“哎,彭老师,就是没成,才要您帮个忙。” 彭安远先前拒绝陈犹那一句本就是开玩笑,“名字说说吧,不然我怎么知道要帮谁。” “甘饴。”陈无又从胸前口袋拿出笔,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给彭安远看。 彭安远看了一眼,“哎呀,记不住,微信发给我吧。你说你怎么看上药房的小姑娘了,以前的同学、家里安排的都不合适吗?” “就看上了呗。” 傍晚甘饴刚在急诊药房开始上班,就收到了药房主任张昕芳发来的微信消息—— 【明早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甘饴看到后心里稍微慌了一下,难不成是这个张主任看她最近找高芯她离职了。 但甘饴,只慌了那一下,就平静了内心来接受即将发生的任何事。 所以当第二天上午,张昕芳与甘饴说要把她调回原岗位,顺便同意了她前两天的年假申请时,甘饴震惊了。 ”张主任——” 张昕芳一改以往对甘饴的爱答不理,今天对她甚是和颜悦色,“怎么了小甘?不想回门诊药房了?” “没有没有,谢谢主任。” “你之前说家里出事了,那就把年假休了,先去陪家人。你原本应该只休七天的,但考虑你家里的情况,我给你批十天。” 甘饴从张昕芳的办公室出来,人都是有些晕乎。 主任突然像是转性,变了一个人似的? 甘饴问了高芯,她也说最近没发生事,无事可推断。 既然有了十天假期,甘饴就松了一口气了。下了夜班,她也没急匆匆往骨创伤科的病区赶过去,而是先回家洗了个澡,又小眯了一会。 中午,她直接去灵杰医院附近的酒店买了餐食带过去,在甘伟华的病房门口遇见了陈无犹。 “陈医生好呀~” 陈无犹刚在对面病房看完病人,突然遇到甘饴也是没想到,但他听出了甘饴语气里的轻快,“中午好。” “我请到年假了,可以来陪我爸了。”甘饴笑眯眯的。 陈无犹:“真羡慕可以休年假。可不要玩的忘记名字了。” 他话音落,甘饴笑的更开心了。 甘伟华住院期间,陈无犹每天早上都会来查房,有时晚上值班,也会再过来一次。 他会在查房时突然问站在对面的年轻住院医师或者轮转学生一些问题,甘饴虽然听不懂问题,但她几次围观下来,就发现陈无犹有些“刁难”人,那些被问问题的医生,就没几个回答出来的。 那时病房就会陷入瘆人的安静中,面面相觑。 甘饴是既有事不关己的爽感,又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压迫感。 陈无犹有时候会现场解答,有次说的久了一点说了近二十分钟,甘饴从来没想到他还这么会说,有点博学;有时候他会直接一句,“回去好好查一下文献,明天早上我再问一遍。” 接着一群人鱼贯而出,陈无犹走在最前面,偏偏他还最高,身姿挺拔,很是显眼。 方黎雅瞧见过一次这阵势,感叹道:“这位陈医生真是年轻有为。” 甘饴连连点头。 这天,甘饴进病房,就发现病房内甘伟华的情绪也不错。 方黎雅替他解释道:“李家父子,你李衡叔叔和他儿子李瑜川下午要过来看望你爸。” 李瑜川会过来探望,其实是甘饴意料之内的事,毕竟李家和甘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不过甘饴从没有主动与李瑜川说过甘伟华车祸受伤这件事,李瑜川也没有主动告知过甘饴说他会过来医院。 两人最近也有聊过微信,仍旧是演出或者歌曲的分享,要说特别有内涵有进展的聊天内容,那是没有。而且在甘伟华住院后,甘饴哪还有功夫搭理李瑜川。 父子两人到达灵杰医院是在下午三点左右。 方黎雅撑起门面,与他俩客套,甘饴端茶倒水。 李瑜川父亲李衡接过甘饴递过来的茶水,说道:“听说饴饴和瑜川一起出去玩过几次,要是我们瑜川有什么做的不好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就和叔叔我说,我来教训他。” 甘饴撇了李瑜川一眼,他与家里的“交流”倒是很不错。 “没有,李叔叔,李瑜川很道:“现在年轻人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可不像我们那时候那么木讷。” 李衡十分满意,“那接下来有什么需要使唤瑜川的,尽管叫他。男孩子嘛,就该多做点事。” 三人说话,李瑜川就在一旁坐着,没有插一句话。 这次过后,李瑜川又到灵杰医院来过两次。 一次是给甘伟华送蔡敬眉亲手熬的鸡汤,另一次是受李衡之托给甘伟华送两家公司的合作合同,说懒得折腾两位秘书跑来跑去了,由李瑜川送来信得过,还可以顺便过来医院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鸡汤、合同,都是借口,甘饴都明白。 她与李瑜川的事,既是两家在掺和,她一个人奋起反对,力量微小,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来得勤了,呆的时长又久,就被责任护士陆竞霜撞见了好几次。 本来陆竞霜就对甘饴十分好奇,毕竟与科里的医生谈过恋爱,那些恩恩怨怨她就是有所耳闻,还亲眼见了一些,现下似乎甘饴又有了“新对象”,不得不小小观察一下。 陆竞霜不敢直接和曾杨说这事,怕刺激了他。对于男人来说,前女友永远是失去了就香了,但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珍惜。 晚上是陆竞霜的夜班,万今鸣与陈无犹从手术台上下来,也没吃饭,点外卖时就把夜班护士的饭也一起点。 当然会有奶茶。 陆竞霜看着示教室桌子上摆着的丰盛的晚餐,对俩医生竖起大拇指,说:“难怪转科的学生都说在骨科呆两个月会胖十斤,每天都跟吃酒席一样。” 餐是万今鸣点的,他口味极重,什么干煸肥肠、爆炒腰花都是他经常点的菜。 陈无犹不吃动物内脏,望着这一桌饭菜,就夹了几根青菜配着奶茶吃。 陆竞霜瞧见他那没胃口的样子,便说道:“给你们说个下饭的事吧。” 万今鸣下了手术,就缺少这种事来刺激神经,“啥啊?说来听听。” “曾杨前女友好像又有男朋友了!”陆竞霜身子往前倾,看似神神秘秘,但声音并不低。 陈无犹坐的隔陆竞霜好几张椅子,不过他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 万今鸣夹了一块干煸肥肠,放在白花花的米饭上,一起夹住送入口中,没嚼几下,直接咽下去,接着感叹:“好女不愁行情。” “人男的都过来探望她爸爸了,长得甚至比曾杨还帅一点。”这是陆竞霜在病房里悄悄比较过的。 万今鸣又啧了一下嘴,“小曾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哪个男的?”陈无犹终于问了一句。 陆竞霜:“你没遇到?” 陈无犹不语,放下了筷子,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 喝完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够甜。 陈无犹便举起奶茶看了一下塑料杯上贴的标签,这杯奶茶是少糖,不是他一贯的口味。 不是全糖。 万今鸣看陈无犹这番动作,也举起自己的那一杯瞄了一眼,“嘿!我说我今天这杯奶茶怎么甜的发腻,原来是拿错了。” 陈无犹从示教室出来,直接去了甘伟华的病房。 方黎雅回家休息了,此刻是甘饴正陪着甘伟华。 她见陈无犹敲门进来,起身去迎他。 “陈医生,你来了。” 陈无犹点头,“我刚下手术就过来看看。” 甘伟华的身体已经是康复状态,主动接了陈无犹的话,“我很好,陈医生,你吃了吗?” “刚吃。”陈无犹说完佯装看了一下甘伟华的伤口处,然后缓缓地说道:“甘小姐,方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我有一些情况需要与你沟通。” 甘饴本也想是问甘伟华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的,就跟着陈无犹去了办公室。 进了陈无犹的办公室,许是之前来过一次,这次甘饴轻车熟路,自己坐下了。 陈无犹没有给甘饴拿矿泉水,他倒了两瓶矿泉水进他桌上的热水壶里,很快就听见热水壶闹腾地发出的声响。 甘饴率先开口,“陈医生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陈无犹又起身去开了一扇窗,夏末秋初的傍晚,仍有热气。 开完窗,陈无犹往桌边走,问道:“甘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三月份吧,三月底我回来的。” 热水壶的壶嘴已经在冒热气了,甘饴又坐着正对窗户坐,只感觉像是被热气围攻了。 听见陈无犹问的问题,甘饴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陈无犹本就没有笑,甘饴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脸色暗下去了一些。 “陈医生,请问我爸什么时候能出院啊?”甘饴问道。 “上个月24号做的手术,今天是1号,那就明天再换个药,我再看一下伤口,恢复的还可以就安排你们后天出院。” “好的,那出院过后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医院拆线呢?” “十天后。” 甘饴又问了一些关于出院后的问题,陈无犹都详细解答了,最后告诉她这些注意事项他会给写在出院小结上。 “那谢谢陈医生了,不打扰您了,我先回病房了。”甘饴起身准备告辞。 陈无犹见甘饴站起来,他抬头望向她,“出院的时候谁会来接你们?你男朋友吗?” 甘饴微微吃惊,“我没有男朋友啊。我爸司机也受伤了,可能联系其他员工来接我们。” 说这段话时,甘饴是站着的,语气一直都是柔中带笑。 陈无犹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给甘饴倒了一杯热水,“真没男朋友?不是听说有个男的过来病房探望过几次?”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甘饴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她原以为陈无犹早就对她没什么想法了,曾经也就是一时兴起做了些让人误会的小动作罢了,没想到他竟然又开始了。 不习惯陈无犹这样仰视她,甘饴又坐下来了,“是有个朋友过来探望了。” 甘饴没有隐瞒。 陈无犹嘴角似有似无的弧度,“在接触?两个人打算发展一下?” “不确定,万事皆有可能。” 陈无犹看着甘饴那双狡黠的眸子,知道甘饴已经明白他的心思了。 “甘饴,从四月到如今九月初,将近五个月的时间,我与你直接或者间接接触过很多次,我对你印象很好。”陈无犹说。 甘饴把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耳侧有几缕头发丝落下来了,热气吹过来,发丝细微的晃动,陈无犹就盯着那发丝,心底像是被它挠了,痒丝丝的,偏偏手还伸不过去阻止,只能放任它作乱。 对于陈无犹说的这一段话,甘饴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陈无犹又接着说道:“你大抵也明白,所以想问你愿意交往试试看吗?” 办公室里寂静一片。 一分钟后甘饴组织好了语言。 “暂时不愿意。陈医生,不是您不我的想法吧。一是您和曾杨是同事,还是他的师兄、上级医生,我觉得身份尴尬,我不想前后两任关系如此之近,当然并不是说我不好意思见曾杨,我对他问心无愧;二是我确实在和李瑜川相亲了,目前是相亲后的接触阶段,突然又和您在一起,我好像是脚踏了几条船;至于第三点嘛。” 甘饴说道第三点停了下来,感觉自己有些幼稚。 陈无犹听到甘饴的前两点心底已经有不耐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完全都不是事,但他还是忍下来问道:“第三点理由是什么?” 甘饴深吸了一口气,“目前我对您的感觉不是男朋友的那种,陈医生,您有没有听说过吊桥效应?” 陈无犹觉得不解,还很不爽,自己是哪里不如曾杨了,怎么以前就对他都有男朋友的感觉,对自己还没有了。 活见鬼了! 但他还是在一句句回答甘饴的问题,“没有听说过。”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在刺激或者危险的情景下,会对在场的另一个人产生错误的情愫。比如您对我,因为是曾杨的前女友,会因为这刺激的角色、复杂的关系,滋生出感情,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我;又比如我对您,因为您在急诊的突然出现,对我爸手术的尽心尽力,所以我萌生了崇拜情绪,但那其实也不是爱情。” 陈无犹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轻敲了几下,“要说平时我也很避讳和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在治病之外有什么接触,但甘饴,我对你的感情不是这两天才有的,很早。所以,你说的前两点理由,我不赞同。” “陈医生——”甘饴打断了陈无犹的话,她尽力稳住声线,想让自己表现得很淡定。 “放心,我不会瞎说,让别人说你闲话。” “我与曾杨本就该分手,过错是非我不想再提。” “我都知道。”陈无犹看着甘饴的这副谨慎的样子,她比他想象中识大体。 “我都说完了,谢谢您。住院的事,多谢您的照顾。” “一直说感谢,我像是被发了一张好人卡。”陈无犹语气状似充满了无奈,“甘饴,那我就再等等,等你觉得我俩都可以躲开这个所谓的吊桥效应嫌疑的时候。” “其实——” 陈无犹起身给甘饴拉开门,“只是你别耍赖,过两天告诉我相亲接触得很愉快,就不给我洗脱嫌疑的机会了。” 甘饴被他逗笑了,她确实也与李瑜川也没到那一步。 “那就希望陈医生有个好耐心。” “那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学医的最是能坐得住冷板凳了,不然怎么啃那么厚的书熬得出来。我们来日方长。” 甘饴陡然觉得陈无犹有些幽默,竟然自夸得不让人反感,且很认同。 后面一天,陈无犹照常来查房,起初甘饴有过一丝不自然,但她发现陈无犹并无异常,一样地与甘伟华沟通病情,查看伤口。 “你们家属要监督病人做康复锻炼啊,不能就干躺在床上。”陈无犹突然对甘饴说道。 甘饴慢了一半拍,“好——好的,陈医生。” “会不会做?”他温声问道。 “我看了科教宣传视频了。” 骨创伤科的护士长把康复训练宣教的很到位,每天早上十天,全病区的电视全部开始放康复训练视频,走廊上贴的是康复训练小告示,也摆了宣传栏里面放着康复训练小册子。 “家属做的很好,果然是本院的职工就是不错。”陈无犹说完,还笑了。 甘饴更是没想到他会当这么多人的面突然夸自己,嘴像哑巴了也说不出谢谢,只得跟着他笑。 陈无犹又带着一群人要走了,这次临出门前,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又说道:“甘饴,那我走了,你要有事随时叫我。” 甘饴刚坐到椅子上,被他叫这么一声,又从椅子上弹起身,“诶,好、好的,陈医生。” 这人怎么还搞这一出。 甘饴的眼神又扫过跟在陈无犹后面的一群人,其中并无曾杨。 相较于陈无犹,曾杨踏入甘伟华病房的次数很少。 这是甘饴有点开心的,他竟然有这个自知之明,他俩彼此都省事了。 其实曾杨的考量就有所不同了。 几次查房时,他都借口去干其他事了。 分手这件事,毕竟自己是有一些过错的,如果甘饴见着自己,然后当着大家的面突然失控,一股脑全部说出来,那他以后如何留在病区上班。 但以他对甘饴的了解,两人不碰面,甘饴不会冲动,大家都要脸面。,. 第22章 竞争 22竞争 接甘伟华出院是甘伟华的助理朱立宁安排的车辆。 朱立宁是跟了甘伟华近五年的助理,年轻能干的男性,和护工一起搬运甘伟华也方便。 本来平时都是朱立宁与甘伟华一起应酬,他酒量不错,他能帮甘伟华挡酒,但出车祸前两天他去外省出差了。 在甘伟华出事后,幸运的是还有他能处理公司许多事,也一直往医院跑给甘伟华汇报工作。 甘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麻烦李瑜川这件事,实在是太叨扰了。 甘伟华出院后,还剩两天,甘饴的年假就结束了。 见甘伟华在家里情况还可以,家里的人手也足够,甘饴与姚嘉月约着出去玩了半天。 两人碰面,甘饴见姚嘉月背的包很好看,便问她是什么时候买的。 姚嘉月:“别人送的。你还记得我俩之前在悠水山庄遇见的陈懂伶吗?她找我帮她处理了一些照片的后期,说要给我结劳务费,我也不好估量价钱,就说算了,结果她就给我寄了个包。” 甘饴认出来了是一个二线奢侈品牌子,价位大概在四五千块钱左右。 姚嘉月虽然是教师,工资不算很高,但因为家境不错,又是独生女,平时也会买一些奢侈品。 所以这个包包算是在姚嘉月的消费能力承受范围内,送的很合适。 姚嘉月又说起与陈懂伶合作的事,“性格蛮好的一个小姑娘,中间给我的返修意见都是很温和且有逻辑的。” “你也是温柔的姚老师呀。”甘饴挺佩服姚嘉月的,一毕业就做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获得一众家长的好评。 “不是,怎么说呢。与陈懂伶相处,就是很舒服,明明她比我还小几岁,我也知道她的家世背景,而且她又是甲方,我是卑微的乙方,最开始我还挺小心的。” 甘饴听了姚嘉月的话忍不住笑了,“怎么个小心法?甲方说啥你都应好好好,马上改?” “真是这样,然后就出了第一版的照片。她看了照片后先是夸了我一顿,然后跟我说我可以保留自己的风格,找到我就是喜欢我的风格,最后上传到网上还艾特我,标注后期为我,我觉得算尊重我了。” 甘饴听了竟然一下子想起来了陈无犹,除开她与陈无犹单独打交道的几次,在科里工作的他似乎也是很平易近人型,没有因为家境或者职务搞什么特殊。 “哎,你走什么神啊?”姚嘉月发现走在身侧的甘饴好一会没说话,偏头一瞧她眼睛望着别处,明显的心不在焉。 “没有,不敢不敢,姚老师。我也觉得陈懂伶很可爱。” “对啊,她还给我发了她养的一只英短的小视频,叫嫩嫩,邀请我有空过去玩猫。” 有空过去玩猫?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甘饴反应过来,这句话陈无犹对她说过。 这只猫还成他们家接客的了。 年假结束,甘饴回到门诊药房上班,第一天上班就与同事郝敏打了个照面。 郝敏上下打量了甘饴一眼,问道:“你爸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吧?” 甘饴放下包,准备换上白大褂,也没朝郝敏看,“手术很成功,只是骨折,养一阵就好了。” 郝敏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外人看来十分正常的一段对话,但甘饴却有一点膈应,因为之前闹的那一场辞职风波。不过都是同事,表面和谐是一定要的。 中午在办公室吃中饭时,药房主任张昕芳提了一嘴,说对明年应届生的招聘要开始了,昨天科里给院办上报了招聘要求和计划招聘名额,等待院里审批,估计近一两个月就会有全院的招聘公告出来。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药房的同事都知道甘饴与骨科的博士曾杨在谈恋爱,便问道曾杨明年留院的机会大不大。 “不知道,我和曾杨分手有一阵了。” 同事们一片惋惜,不外乎曾杨青年才俊,又在一起这么久,两人如此般配怎么分手了。 甘饴实在是不想再谈论曾杨了,总是提起,真的腻了。 这头曾杨的确在为自己留院的事周旋。 导师胡炜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曾杨,科里是缺人计划招人的,明年的招聘计划是进三个人。 他还给曾杨盘算了一下,骨科大主任彭安远明年没有要毕业的博士生;科里还有一个博导王君宏,他明年会毕业两个博士,但他俩都是骨脊柱方向的,且其中一个博士已经公开说过了要进高校做教师,不想上临床。 骨创伤方向的只有曾杨。 “我们病区明年一定会有名额进人,你又是我们自己培养的本院系的博士,最近不要出岔子,手上还有的论文存稿、在投的论文都加把劲,科研成果越多越好。”胡炜给曾杨说道。 有了自己导师的支持,曾杨也是信心满满,跑实验室跑的更勤了。 曾杨在科里意气风发,陈无犹都看在眼里,他是过来人,一些师门之间的内幕他比曾杨更早接触。 胡炜如此热心留曾杨也是为自己在谋划,他如今只是病区主任,当然是想往科主任方向努力。但还有其他四个病区主任也在竞争这一位置,各自都想往自己阵营里多拉一些年轻力壮的干活人。胡炜自己往上活络关系,那同时底下业务,开拓病源也不能放松,几个病区虽然听上去负责不同的方向,实则也是有部分病人是重合的。 陈无犹本无意对曾杨做些什么事,不够光明磊落。没曾想几天之后,病区就发生了一件事,让胡炜差点病区主任的位置都不保。 九月中旬的周五下午,骨创伤病区的医护人员在示教室开近一个月的质控会。 胡炜坐在主位,先是大家汇报了近一个月的营收情况,医院给定的目标是多少,病区达标且超额完成了。 那就是奖金少不了了,底下的医护一片掌声。 这个是病区内会议,曾杨还不算正式职工,是不需要参加的,但胡炜还是叫他过来参会了。 说完整体,接下来就是各个小组了。 不管是出院病人总数,还是手术量、治疗费,陈无犹带的组都是第一名。 万今鸣和陈无犹同组,那也就是他的奖金也高,他刚生二胎,正是要养四脚吞金神兽的时候,钱多他就开心。 整场会议万今鸣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坐在陈无犹旁边格外的扎眼。 施伯阳与他同组的医生朝万今鸣看了好几眼,病区另外两组的带组医生王贺晋与葛灏倒是没什么反应。 有时候竞争是为了鼓励大家进步,但恶性竞争就没必要了。 医生的工作是最讲究团队性的,谁也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医院,但病人是一直都住在医院的,保不齐轮到其他组里的医生值夜班时,自己的病人就有了突发情况需要请他帮忙处理呢。 因为开始的晚,会议又拖拖拉拉,到六点半还没结束,陈无犹的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他点开看,是陈懂伶发在家里微信群的。 他们家里四个人有个小群,陈无犹基本不发言,陈开科偶尔分享新闻,董苹荪则是逢节假日召唤大家回陈宅吃饭,发言最多的就是陈懂伶,经常分享自己的日常。 她出国的事上个月终于陈开科松口了,但其实她背地里已经把申请流程都快走完了。 最近正开心的到处寻觅美食,说出国了就一两年吃不到了。此刻陈懂伶分享了自己正在吃的变态辣火锅,配了两张图片,一张是锅底和菜的合影,一张是自己的自拍。 董苹荪很快响应:【伶伶,这是在哪里?看上去真好吃。】 陈无犹把拍的火锅那张照片点开看了一眼,发现桌上有个手机屏幕,壁纸是个女孩子的照片,很是眼熟。 他手指滑动,把图片放大,仔细看那个桌子角落处的手机,放大后壁纸变得模糊,然陈无犹还是认出来了,那照片是甘饴。 手机应该是甘饴的。 陈无犹点开与陈懂伶的单独聊天对话框。 陈无犹:【在和谁吃火锅?】 陈懂伶回的很快:【朋友啊。】 陈无犹:【在哪里?】 陈懂伶:【大哥,你想吃吗?】 接着陈懂伶给陈无犹发送了火锅店的位置。 陈无犹:【过会到。】 陈懂伶想了一下灵杰医院到火锅店的距离,等陈无犹到她们估计都吃完了,他来了就把他一个人丢在火锅店,让他结账,她们就走了。 她今天是因为又找姚嘉月合作了一些后期图片处理,便约了一顿饭,顺便叫上了甘饴。 陈无犹这边的质控会在接近七点时终于结束了,胡炜说上个月的绩效不错,大家就一起聚个餐犒劳一下。 聚餐地点是胡炜挑的,在距离灵杰医院好几条街的合谊酒店。 陈无犹专门去胡炜的办公室给他请了个假,理由是家里有事。 胡炜也知道陈无犹的父亲陈开科的职务,只说让陈无犹忙自己的,不碍事,下次再聚。 陈无犹赶过去火锅店是在又一个小时后,陈懂伶她们真已经快吃饱了。 甘饴坐在陈懂伶的对面,微张着嘴长吸气,变态辣就当真是变态的辣,她嘴唇和舌尖都已经完全丧失知觉了。 甘饴又放下筷子,用手对着嘴扇风,正扇着,就看见从拐角走过来一人。 陈无犹穿着灰色衬衣,袖子挽起来了,一手插兜,边走边四处张望,似在找人。 两人眼神对上时,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甘饴的右手又扇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自己的手,抽了一张纸巾低头擦嘴。 陈无犹在陈懂伶旁边的空座坐下,陈懂伶想起来姚嘉月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便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大哥陈无犹,看到我们吃火锅他也馋了,赶着过来了。” 陈懂伶说完又对着对面两人补了一句,“灵杰医院骨科医生,单身可撩,小姑子亲手搭红线。” 姚嘉月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旁的甘饴擦完嘴,放下纸巾,抬眸正对上陈无犹调笑的眼神,只听见他说道:“那你可得帮帮我,赶快帮我扯个质量好的红线来绑一下。” 陈无犹来了之后没吃几口,他本也不能吃辣的,四人便结账走了。 陈懂伶安排的饭后还有活动,说是常去的美容院最近有新项目,要一起去体验一下,柠城的吃喝玩乐她是摸得很清楚。 陈无犹只是开车送她们过去,到地点后他没下车,“大概玩多久?我等会来接你们。” 陈懂伶觉得古怪,陈无犹什么时候这么有空闲了,家里活动他一向是露个面,马上就撤了。 “不要用了,大哥,我们等下打车,或者我叫家里司机来接一下。” 陈无犹沉吟了几秒,“我就在周围,忙完给我打电话。太晚了,不安全。” 其实一直都是这个点啊…… 这句话陈懂伶只在心里念叨了一遍,没敢直接和陈无犹顶嘴。 三人做了脸部的spa,姚嘉月说最近上课、批作业颈椎很不舒服,三人又加做了身体按摩,时间便久了一些,结束已经是过十点。 陈懂伶给陈无犹发了微信,她以为他应该早没耐心了,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就到了美容院门口。 上车后,陈懂伶坐在副驾驶,甘饴与姚嘉月坐在后排。 甘饴就坐在驾驶座的后方。 等待绿灯的间歇,陈无犹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看后视镜里的甘饴。 她略微侧着身子,望着窗外,可能刚按摩完身子乏了,眼神迷蒙,脸颊光泽熠熠。 陈无犹发现甘饴的肤色很白,而且不是苍白,是又亮又白,不管是太阳底下,还是此刻黄朦的灯光下。 红灯很快结束,后面的车按了喇叭,陈无犹才回过神来,重新启动了车子。 先送了姚嘉月,又送了甘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打算送陈懂伶回陈宅时,陈无犹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彭安远打来的。 陈无犹很快接了,彭安远这个点打来电话,一定是急事。 电话刚接起,陈无犹就感觉彭安远在发火,语气很不好。 彭安远:“无犹,你在哪?今晚你们病区的吃饭你去了吗?” 陈无犹:“彭主任,我临时有事没有参加。” 彭安远:“丢人,实在是丢人!你们整个病区的医生现在都进局子了,等着院里出面去捞人!” 陈无犹没有在电话里多问,只说:“我马上过来您这边。” 陈无犹给陈懂伶叫了一辆车,一两分钟就有人接单了,看着她上车,又叮嘱她保持电话畅通,他便直驱灵杰医院。,. 第23章 贪婪 23贪婪 过去灵杰医院的路上,陈无犹给万今鸣打了个电话,想先找他问问情况,毕竟他今晚去聚餐了。 谁知打过去竟然是万今鸣的老婆接的,说万今鸣正在哄孩子睡觉。 电话里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哭闹声,陈无犹不便打扰,撂了电话。 陈无犹到达灵杰医院已是零点,他推开彭安远办公室的门,彭安远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沉思。 “来了。”彭安远示意陈无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彭安远在升为骨科大主任之前,是骨创伤病区的主任,所以对于骨科五个病区来说,他对骨创伤病区一直是有所不同的。只是如今他工作的重心都是在行政管理上,比如每周的大查房,他基本都不参与了。 彭安远过了五十岁后,就把烟戒了,今晚破戒找陈无犹讨了一根烟。 陈无犹俯身凑近替他点燃。 随着打火机啪嗒一声响,蓝色火苗窜出来,烟尾点点红星明灭,彭安远深吸一口,浓郁的烟味很快蔓延开来。 两人指尖各夹着一根烟,彭安远对今晚发火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是今晚胡炜带着骨创伤病区的医护人员在合谊酒店进餐后,又带着一帮医生转场去了ktv,说是意犹未尽,再喝几杯。 酒过三巡,几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进了包厢,这些姑娘还都不是ktv里的。 个个打扮并不艳俗,谈吐气质都还不错,便有医生接着酒劲搂进了怀里。 男男女女都还没熟络起来,警察就推门而入了,一群人直接被送了警察局。 可能是警笛鸣叫,终于惊醒了胡炜,在警察要求联系家里人时,他拨通了彭安远这个大主任的电话。 涉及科室医生过多,甚至是除了陈无犹、万今鸣及当天晚上值夜班的医生,全部都进去了,明天早上来接替夜班的医生都没有了。 彭安远不打算自己给胡炜担着,上报了院办,接下来的处理就看上面了。 彭安远又给陈无犹具体交代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科里的工作如何展开,择期手术缓一缓,急诊手术就请其他病区的医生过来搭把手。 陈无犹临走之前,彭安远说道:“这次恐怕会严肃处理,造成的影响很不好,说出去都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专业技术人才,干的事如此不光彩。” 胡炜的私生活不太检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婚就是因为他出轨才离婚的,最后也没娶那小三,大家都以为一婚又娶了个小他那么多的老婆,总该是收收心了。 有时候一个科室的私生活怎么样,科主任是起带头作用的。科主任管得严,底下的医生也就都不敢造次。 翌日上班,这件事先是在骨科传遍了,风声逐渐泄露出去,到了全院皆知。 甘饴所在的药房也不例外,大家也都在讨论这件事。 郝敏还主动找甘饴聊起这件事,说到曾杨,“小甘,你真是分手分对了,这在外面乱来的男人,脏的要命了。” 甘饴忙着清点手上的药品没接她的话,这让她接什么呢? 她都是跟着丢脸。 高芯过来帮甘饴解围,便问道郝敏:“那他们骨创伤病区,那位长得很不错的,院里都还挺出名的陈无犹陈医生也涉事其中了?” 郝敏:“没呢。说是很巧科里就他带的组没去,今天早上来接昨晚上的夜班了,现在他们病区就两组人倒班了,实在是荒谬可笑。” 高芯:“咦,那他还挺有定力啊,不错不错。” 甘饴其实也一直在听她俩的聊天,她猛然反应过来,陈无犹昨晚没有去参加科室的聚餐,是过来找她们了,他昨天过来的很突然,甚至听陈懂伶的意思是还有些“莫名其妙”。 胡炜他们一群人在被拘留三天后被放出来了,但他们都没有立即返岗,或者说是医院要求他们暂缓返岗。 万今鸣在科里怨声载道,他都三天没回家了,吃住都在病区里。聚餐那天晚上,万今鸣吃完饭,惦记着家里才生的一胎小姑娘伢,打了个车就回家了。 科里轮转的学生也是暗地里吐槽,倒了大霉了,正好碰上这事,把学生都当一线临床医生在用,得亏是不会做手术,不然也得给他们拉上手术台了。 陈无犹体恤学生辛苦,物质上的供应都保证了,自掏腰包给学生发了劳务费。 忙了几天,闲下来时,陈无犹摆弄手机,想起好几天没有见过甘饴,也没有联系她。 陈无犹直接给甘饴发过去了一条微信:【忙吗?】 甘饴下班回家点上了香薰,正给自己煮润秋燥的柚子茶,看见消息,因为手是湿的便没有立即回。 等她忙完,发现陈无犹又给她弹了一条消息过来了。 是一张图片,陈无犹站在医院办公室窗户前拍的晚霞。 甘饴认出来了地点,给他回了一条:【还在医院加班?】 陈无犹:【等下有台手术。】 陈无犹:【突然发现今天的晚霞还不错。】 甘饴:【陈医生,加油。】 甘饴又发了一张猫咪加油的表情包。 陈无犹看了眼时间,手术室的护士已经一个小时前就过来把病人接进去了,他也要进手术室了。 病区要放个医生值夜班,陈无犹单独带着规培生上了手术台。 陈无犹没有再回甘饴的消息,但却点开了甘饴的个人名片,把与她的对话框置顶了。 柚子茶煮好,甘饴给手机接上蓝牙小音响,放了首歌。 歌曲到了部分,甘饴哼唱了两句,她猛然想起来那天在演出现场,她唱这首歌时李瑜川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在作怪,甘饴总觉得李瑜川真的像个饱含心事的忧郁男孩。 外表上乘,但性格上她感觉自己把控不住。 双方家里如今倒是都满意,觉得知根知底,反正是比曾杨要强。 对胡炜的处理,在一周后直接发到了科里。 对胡炜主任不降职处理,但是将他调离病区,以后只负责坐诊专家门诊。外行人听上去好像是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体面的主任。但在科内人看来,这就是把胡炜往边缘化发展。一个外科医生没有病床,在病区没有位置,也就是说他就没有手术机会。外科医生的根基就是手术,在门诊都是小打小闹。 以后骨创伤病区将由陈无犹副主任医师负责主要临床管理工作,暂任命陈无犹为病区副主任。 而当时还有和胡炜一同被抓进去的王贺晋与葛灏及组内医师,考虑科室内缺少临床医师,他们本也没有什么行政职务,以批评和教育为主,还是返回原岗位。 曾杨也回到了科里上班,他如今是忐忑不安,他自己涉事其中就算了,背靠的导师也被边缘化了,在自己留院这件事上是完全说不上话了。 那么他能不能留院要打很大一个问号了。 陈无犹接任,也算是临危受命了。 彭安远与陈无犹说这次对胡炜的惩罚是偏重了一些,但自己在院领导班子里,骨创伤病区相当于是他的“老家”,连带着他的脸面。出了事,他包庇不得一分。 胡炜原先就是彭安远提拔上来的,他当了大主任,就把病区主任的位置给了胡炜,但这几年胡炜的为人处事他也有好几分看不惯,早有换人替他之意,陈无犹就是他看中的另一人,只是之前陈无犹太年轻了,就没急于一时。 此次是个机会。 陈无犹虽然是病区副主任,但干的是正主任的活,找他的事情又愈发多了起来。 陈无犹一向很看重查房一事,既然三级诊疗制度,他是最后把控的,那就要担起任务。 原来陈无犹只用管自己这一组的病人,然胡炜离开病房,他又要多管一组。 然,陈无犹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展的,对他的升迁,科里有一人就是十分的不服气,就是施伯阳。 施伯阳自认为自己年资比陈无犹高,两人皆是副主任医师职称,而且他今年才中了一个国自然课题。无论是科研,还是临床,他也是拿得出手的。 这次出事他虽然在现场,但他并无逾矩的行为,最多只是说没有阻止他们。 以前两人各自带组,只是竞争关系,如今却是陈无犹压他一头,实在是心气难平。 今天白天就是施伯阳主班,负责收治新病人。 主班的护士进来医生办公室问,收了一个新病人,说要住单间,那是不是就安排到66床去,那本来也是施伯阳的床位。 施伯阳正在和组内医生讨论病人的病情,他坐在椅子上跷着一郎腿,“问陈主任吧,他上次已经把这张床要走了,现在科里的一切事务都听他的。” 施伯阳说完,医生大办公室里突然冷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主班护士在门口站了一会,最后悻悻然地说道:“只剩66床一个单间了,那我就给你们安排进去了哈。” 对于施伯阳的这些行为,所谓的脾气,陈无犹熟视无睹,也是没什么精力搭理他。 碰上等手术台的间歇,或者躲在办公室抽根烟的功夫,他发现自己会频率越来越高地想起甘饴。 她实在是会吊胃口。 一句万事皆有可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踏上了追逐圈。 只是这圈里的新对手,他连面都没有碰上过,实在是好奇,人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是要打听一番。,. 第24章 相亲 24相亲 陈无犹认真思虑了一下打听甘饴这位所谓相亲对象的突破口。 再三斟酌,陈无犹敲定了桑确这个人选。 正在金坤集团开会的桑确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好像是有难事要缠上他了。 桑确已经没有再跑一线了,本身他也只是在各位岗位轮转了一年,大致了解一下工作内容,如今他已经回到集团总部的市场部担任主要负责人,人人都称一句小桑总。 陈无犹诚心,这天晚八点,加完班后,与桑确约在一家清吧。 桑确在听清陈无犹问他是否得知甘饴最近的相亲对象时,脸上闪过震惊,但他很快就收敛住了。 “我与甘饴虽是朋友,但她也不会事事与我讲。”桑确边说边观察陈无犹的脸色,“她相亲一事我是没听说,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可以问问姚嘉月。” 桑确说问姚嘉月这件事是带有玩笑成份的,他私心认为陈无犹是不屑于干出这种事的,然而他没想到他说完后陈无犹的反应是这样的。 “好,那你问问姚嘉月。” 陈无犹说的很认真,半点不像是打趣。 桑确拨通了姚嘉月的电话,姚嘉月正在备课,见桑确问起甘饴的事,她倒是警惕性很强,嘴也很严,“你直接问甘饴呀,小桑总,我哪知道那么多。” “姚老师,不愧是为人师表。” 两人又瞎扯了几句,桑确挂了电话,扭头与陈无犹说道:“她们姐妹情深,守口如瓶,怕是相亲对象还不错。” 陈无犹的脸今晚第一次黑了。 他气到失语,最后憋出来一句,“你这么了解她?” 桑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猜测,我猜测而已。” 放下酒杯时,桑确低头抿嘴笑了,倒是后面能看一出好戏了,他在心里默叹。 陈无犹这两天在病区看曾杨格外的不顺眼,他实在是不懂曾杨当初是怎么和甘饴在一起的。 个矮、自私还无能。 做个手术拉钩也拉得让他不满意。 这日,曾杨又来敲陈无犹的门了,陈无犹说了声进来,就坐在椅子上没动,抬头看见是曾杨,他又低头开始忙自己的了。 “你又怎么了?”陈无犹轻飘飘地问道。 曾杨自发坐下,“师兄,我是想问你一下论文投稿的事,我写了一篇关于骨折两种手术方法比较的临床研究型论文,想请教你投哪本期刊比较好。” 陈无犹仍在忙活自己手上的事,他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目前筛选出来的有哪几个期刊?” 曾杨递上自己的手机,他都记在了备忘录里。 陈无犹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thejournalofboneandjotsurgery.ae》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 其实曾杨的手机里还有论文原稿,他原先想的是也给陈无犹看一下,但他看陈无犹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有提这茬事了,很快就出去了。 陈无犹还真不是小气,故意在这种事上为难他,而是他真没时间,要是他自己带的一个学生,他倒是有这个责任心来帮他修改一下。 桑确那边没有传来什么有用消息,陈无犹打开甘饴的微信,前段时间甘伟华过来医院拆线,两人便联系多了一点。接下来两人又两天没有联系了,他没有和人日常打卡式聊天的习惯。 陈无犹点开甘饴的朋友圈,她仍旧是三天可见,也见不出什么名堂来。 未待陈无犹做点什么,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心内科请了一个急会诊。急会诊要求会诊医生十分钟内到场,陈无犹没有耽搁,疾步过去了。 心内科的病人是突发心梗摔了一跤,其实骨科的问题倒可以后续解决,先解决急性心梗,写完会诊意见,陈无犹回科室等电梯的功夫,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 陈无犹:【回访一下我的手术病人,目前还好吧?】 甘饴:【恢复中,最近请了康复师到家里做复健。】 收到甘饴的消息,陈无犹就上电梯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他给甘饴发的消息一直转圈没有发出去,等出电梯时,陈无犹就看见甘饴给他发过来的一条消息,以及他的那条消息终于发过去了。 甘饴:【陈医生,你是不是对我的相亲对象有点好奇?】 陈无犹:【相亲对象怎么样?】 陈无犹的那条消息在下面。 其实不管在前还是在后,陈无犹以为自己会有被拆穿的羞耻感,但他扪心自问,他竟然没有。 他确实□□裸地好奇。 陈无犹:【我当然希望你们发展的不怎么样。】 陈无犹的这种幼稚,或者说最原始的雄性竞争让甘饴忍俊不禁,也超出她的想象,这实在不像是陈无犹的人设。 被陈无犹当作对手的李瑜川与甘饴在马上即将到来的周末确实会见面,只不过不是她俩的单独约会,而是李瑜川全家要到湾荷别墅来看望甘伟华。 甘伟华给甘饴特意打了电话,要她务必回家招待客人。 甘饴周末稍微起迟了点,又正遇上堵车,她到家时,李瑜川全家已经到了。 甘伟华与李衡相谈甚欢,蔡敬眉仍旧是安安静静,一副不喜交际的样子,她与方黎雅的聊天,似乎都是方黎雅在说。 李瑜川就是话更少了,一直都坐在旁边,每每甘饴都要感叹李瑜川真的很适合搞研发,他这个性子坐得住。 李瑜川一家没有留下来吃饭,快走时互相华话别,只听李衡说道:“等甘兄恢复了,还请带着嫂子和饴饴到我们家做客,我们也好再具体谈一下两个孩子的事。” 方黎雅本是站在甘伟华的轮椅旁,她回头望了甘饴一眼,那一眼里有疑问。 甘饴也是同样疑问。 她与李瑜川从未说过确定关系的事,两人目前的接触就是朋友阶段。 送走李瑜川一家后,方黎雅专门去了一趟甘饴的房间。 方黎雅:“李家似乎是很着急,李瑜川只比你大一岁,这是急什么呢。” 甘饴翻看自己放在家里的口红,又拧开一两只在手臂上试色,“不知道。” “那你俩到哪一步了?” 甘饴用湿巾擦去手臂上的口红,“您看这顿饭李瑜川与我说了几句话,我俩就是朋友而已。” 末了甘饴又补了一句,“估计他也没看上我。我俩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型。” “也是,不太爱说话这孩子,和他妈倒是很像。你要真嫁过去了,那我还担心你的婆媳关系处不好。”方黎雅说道。 “这就不用担心了,我的好妈妈,您只劝劝我爸,别上头。”甘饴走过来抱着方黎雅撒娇。 这场拜访过后,甘饴这边没有做什么,方黎雅却是上心了,主动私下约起了蔡敬眉,想更了解李家。 方黎雅第一次是约的下午茶,只有她与蔡敬眉两人。 蔡敬眉只是品茶,不多说话,方黎雅见也观察不出什么来,第二次便多找了几位太太一起打麻将。 方黎雅与蔡敬眉坐在对家的位置,两边分别是张太太与王太太。 这两位太太都与方黎雅是多年的朋友,以前也听说过蔡敬眉的名头,但打的交道甚少,便找方黎雅问起是怎么组这样的局。 方黎雅只说到是随甘伟华应酬与蔡敬眉遇到了,两人十分聊的来,她一句没提两个孩子的事。 相比于方黎雅在打麻将时喜欢说笑,蔡敬眉就十分安静,王太太见着,丢出去一张牌,然后说道:“蔡太太怎么皱着眉头呀?是不是在琢磨今天怎么赢我们的钱?” 王太太是与先生白手起家,爽朗快语。 她说完,方黎雅笑着打圆场,“看来王太太今天是绝对不能撒点钞票给我们了。” 蔡敬眉倒是没怎么吭声,仍旧是慢悠悠地打牌。 牌局散场,方黎雅送三位太太离开,暗忖今日的场景,蔡敬眉的性子真是耐得住,这样的女人不在家当全职太太,年轻时出去闯荡一圈估计也会有所作为。 第二天下午,一起打牌的张太太突然给方黎雅发来了微信,发的一条微信语音。 张太太说:“黎雅,昨儿打牌的蔡太太我倒是想起来在哪还见过她了。我有个表姐钟珍嫁到梁家了,她家的幺女儿去年下半年过生办宴,我就见着蔡太太一家了。” 方黎雅:“那倒是蛮巧的。过去这么久,你竟然还记得,真是记性不错。” 张太太:“真是叫我记住了,她家应该是个小子,偏要我和那个外甥女沁之相亲,但梁家没看上,后来也没成。他家先生很是热情。” 方黎雅是知道梁家的,张太太一直羡慕这个表姐未出阁时家世门第就比她高,后来又嫁的好,梁家政商皆有涉及。现下方黎雅一听梁家没看上李瑜川,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原来是攀高枝不成,退而求其次择了他们甘家。 方黎雅想张太太既然给她主动提起这件事,那就是愿意往外说的,便直接给她去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便问道:“那是怎么没看上呢?” 张太太:“李家家里生意倒是也做得风生水起,只是家庭关系复杂了点。” 方黎雅又是愣住了,她是完全没听说这事,李家一向家庭和睦,李瑜川是独生子。 “李家又没兄弟,就那几口人,家庭关系能复杂到哪里。”方黎雅嘴上虽然如此说,实则也是想听张太太往下说下去。 “梁家最开始也是对李家有点好感的,但既然是联姻,自是要多方探寻,他们门路多,就探到这李家小子啊不是现在的太太生的。” 方黎雅是狠狠地震惊了,难怪好几次看李瑜川与蔡敬眉并不亲近,没养过儿子的她还以为是男孩子长大了就是会与母亲关系变得疏离。 “那我看李家儿子与蔡太太还是长得很像嘛。” 张太太啧了一声,“你真是眼睛尖,这李家儿子啊也不是外人生的,就是蔡太太的亲妹妹给她生的。据说是蔡太太怀过一胎,但没留住,小产后就再也没生育能力了,但家大业大的,李家的老太太就是想抱个孙子,最后也弄不清是李家求助了小姨子,还是小姨子勾搭了姐夫,如今都还养在外面呢,只是把孩子归到了蔡太太名下。” 方黎雅是听完好一阵都没吭声了,在张太太喂了好几声后,才应了她一句。 “我倒也是听我那表姐说的,他们李家瞒的挺好的,一般外人也都不知道。我俩多年的交情,你可别给捅漏出去了。” 方黎雅嗯了几声,调整好情绪,与张太太又客套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李家是绝对不能让甘饴嫁过去了,借腹生子,什么年代了,还整这一套。 方黎雅是气不打一处来,冲到自家小花园见甘伟华在做复健,她使劲捏了两下他的手臂,“女儿差点被你害惨了,就想着你那些商场情。” 甘伟华不知所以,甚至有点冒火,“这是又闹哪一出?” “李家,绝对不行。以后连来往都不要有。” “不行你就说不行的理由,你掐我做什么。李瑜川那小子我看着青年才俊,很是不错。” 方黎雅想起李瑜川,确实这些事不能说明李瑜川这个人不行,但却又事事与李瑜川有关系。 见甘伟华这副样子,方黎雅便把从张太太那里听来的来龙去脉与甘伟华又说了一遍。 甘伟华听完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便是不行。” 方黎雅速度很快,当晚召回甘饴。 方黎雅本不想让女儿听这些腌臜事,只说让她与李瑜川不要再有任何接触了,但甘饴好奇这是怎么了,还态度大转弯了,她便绕了方黎雅几句,结果就是方黎雅还是与甘饴说了她听来的李瑜川身世一事。 方黎雅:“他要是问,你就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和前男友复合了都行。” 甘饴一听前男友只觉得晦气,便说道:“我说不合适不就行了。” “那你就见着情况处理,随机应变,我和你爸不会再撮合你俩了。” 甘饴乐了,这件压力事瞬间消失了。然而她没想到,李家似乎是赖上她了。,. 第25章 家产 25家产 在方黎雅知会甘饴这件事后的第三天,李瑜川又给甘饴发微信问她去不去看一场演出,这场演出会有很多小众歌手同台,十分难得。 其实甘饴已经与姚嘉月一起提早购票了,但她还是回复李瑜川说她有事,应该不会去。 李瑜川没有多问,两人的对话很快结束。 只是彼此都没有想到,两人又在演出现场遇见了对方。 可能这也是一种缘分。 甘饴看见李瑜川时,他正站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低着头,脸上的神色认真又卑微。 完全不同于在她面前的心不在焉与漫不经心。 他原来也有鲜活生动的一面。 甘饴没有生气,没有愤恨,好像是看了一出戏的感觉。 虽然对李瑜川还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接连经历两次男人的多线发展,她承认自己有点麻木了。 难不成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吗?不安分的因子埋在他们的骨子里随时准备冒尖挑事? 甘饴没有上前去和李瑜川打招呼,转身就回家了。 之后的一周里,李瑜川照常给甘饴分享过歌曲,没有说其他太多话。 甘饴都没有回复。 周末,她接到了李瑜川父亲李衡的电话。 李衡说:“饴饴,叔叔代表全家邀请你到家里来玩,我们特意准备了很多海鲜,我听你父亲提过你很喜欢吃海鲜。” 甘饴婉拒,说医院还有工作。 没想到当天下午甘饴又接到方黎雅的电话,说李衡带着蔡敬眉到家里来了,一直在解释关于李瑜川的身世都是误会,别人嚼舌根乱传的八卦不可当真。 “蔡敬眉那么话少的一个人也说了几句,她都出面了,要是真是她妹妹和她老公生的儿子,她还能做到这样,那真是太能忍辱负重了。可能就是张太太不知打哪听来的闲言碎语,又没有证据。”方黎雅心中有了动摇,那张太太确实说的太离谱了,而且此前也一点没听到关于李家这些事的风声。 甘饴对李瑜川身世这件事还真没有什么确定的看法,豪门秘辛,有时说不准,几个反转,常常令人咋舌。 只是家里的风向又偏向的李家,这也太快了。 她以为的可以松一口气,还真就是一口气的功夫就又变了。 甘伟华与方黎雅同意了李衡的邀约,决定亲自去李家拜访一次。 也算是实地勘察。 但方黎雅心里还有个疑惑,为什么甘伟华就那么想和李家结为姻亲。 甘伟华嘴严,至今没透露一个字,每每问起都是那一句,“我看着李瑜川那个孩子很是优秀,是女婿的合适人选。” 方黎雅其实还是不太赞同甘饴与李瑜川在一起的,事情总是感觉隐隐地不对劲。李瑜川再配上他的家世,在柠城可挑的对象很多,大可不必死磕甘家。 但是在甘家还未去李家拜访之前,甘饴收到了很长的一封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我是廖青。 对于我的来信你应该感到冒昧,但希望对你目前的困顿有一丝帮助。 我是李瑜川的前女友,于今年年初分手。两个月前,他告知我正在与你接触。 是的,我们分手后没有断掉联系。起初是源于我俩对感情的割舍不下,这话说出来了有几分可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分手呢? 分手是我先提的,很俗套的原因:家境不匹配。 去年年底,我与李瑜川去了他家见了家长。去之前我很紧张,想过无数种可能,实际上全程我都很愉快。他们待人很热情,准备了很多菜。然而第二天,一个号称李瑜川的亲生母亲的女人联系了我。 她和我聊了很多她的过往,她与李瑜川生活的艰辛。李瑜川只能叫她小姨,两人的每次见面都是偷偷摸摸。她和我说李瑜川是李家唯一的儿子,在一家人的期许中长大的,但如果和我结婚,那么他就不会讨爷爷的喜欢了,爷爷的家产可能他就得到的不是最多的了。 对于这些,我一时难以接受,提出了质疑。 但她在我面前痛哭,她说李瑜川说很爱我,目前正在和李家抗争,他父亲在我离开李家的当晚就发火了,要求他在爷爷知道这件事以前尽快分手。 于是我问了李瑜川他是不是有两个母亲,他没有否认;问了是不是想要家产,他没有否认;问了他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就会得不到了,他没有否认。 我虽然出生于农村家庭,但我是独生女,父母一路培养我到读博,对于李瑜川的一切我都没法接受,于是我提出了分开。 两年的感情,我们进入了拉扯阶段。 他在我与家产之间反复横跳。 后来我发现了你的存在,他开始劝我,说他先与你结婚糊弄家里,再与我在一起。 你是不是也觉得太像他父母的老路了? 与你联系,有几分冒险的成份在,你可能会不相信我,觉得我是前女友来捣乱。又或者我直接断掉与李瑜川的联系就可以,你俩的事与我无关。但读书近二十载,可能是社会还没有磨掉我的心性,我还是一块欠打磨的顽石,同样作为女孩子,我希望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小时候为了读书也吃过很多苦,所以我要继续往前走去追寻属于我的故事了。 祝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如果打扰,实在抱歉。】 廖青应该就是那天在演出会场门口碰见的女孩子。 这一段文字与那天的画面,让甘饴一下子就对上号了。 甘饴心口酸楚又畅快,那天她并没有瞧太清廖青长什么样子,但此时廖青在她这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轮廓,坚韧又洒脱。 甘饴给廖青回了短信,两人加上了微信。 在廖青的朋友圈里有很多去看夏日入侵企画、告五人这些乐队演出的分享,她还分享了她唱他们的歌的链接,唱得很好听,她对他们的喜爱很热烈。她还很喜欢吃宵夜,说是深夜肝论文的慰藉,是看演出后的能量补给。 回忆与李瑜川接触的这两个月的细节,李瑜川好像真的很爱廖青,甘饴与廖青开玩笑,“我这两个月好像是你的替身。” 廖青笑嘻嘻,“他的爱是他自诩的深情,其实狗都不要。” 甘饴没有把与廖青上的事告诉李瑜川,不想给廖青添麻烦。她约了李瑜川出来,痛痛快快地讲了与他不合适,希望他也能告知一下他的父母。 出乎意料,李瑜川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依旧是忧郁表情。 两人就此散了。 甘饴特意回了一趟湾荷别墅,进家门,就发现方黎雅正在和甘伟华吵架。 两人自甘饴记事起就很少争吵了,尤其像现在甘伟华还在康复期,方黎雅更不会找他吵架了。 甘饴把两人拉住,询问吵架的原因,这下吵架的两人倒是都哑口了。 方黎雅率先打起圆场,“糖糖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甘饴顺着台阶往下爬,也没往深究,“想你们就回来啦。” 饭后,甘饴陪甘伟华在小花园里坐了一会,父女俩也没有聊什么实质性内容,甘伟华只是问问甘饴的近况。 夕阳倾斜,甘饴坐在甘伟华身侧,瞧着他像是有些心事重重,“爸,是最近有什么事吗?” 甘伟华先是定定地望了甘饴一眼,而后又摇头,“没什么事。” 到了临睡前,方黎雅又进了甘饴的房间。 甘饴见她进来,就知道母亲应该说会跟她说一些事的。 方黎雅坐在了甘饴的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糖糖,我们还没有去李家拜访。” 说完,方黎雅停顿了两三秒,接着说道:“你爸对让你和李家那小子相亲结婚这件事这么迫切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前面也没问出来什么。今天他终于说了,是因为公司资金有了点问题。” 甘饴听到这些,心里并没有特别意外,从甘伟华最初想让她辞职回公司上班开始,她就隐约觉得是有一些问题的。 “严重吗?”甘饴问。 “大环境不断变化,药品价格下调,资金周转不开,欠李家的货款几乎都没有结算。零零散散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帐。”方黎雅也只是把甘伟华刚刚给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甘饴点头,其实她也有些茫然,做生意这件事她是外行。 “刚听你爸说上半年李家就和你爸提了一次想认识你,但当时你和那个小曾医生在谈恋爱,公司的事你爸觉得也还可以七拼八凑周转一下,便拒了李家。只是没想公司的情况越来越艰难,李家又催上来了,后来便……”方黎雅说道这里就停住了。 但是甘饴知道,后边便是先试探看她与曾杨能否成了,谁知曾杨正好也不是良配,于是分手就和李瑜川迅速相亲了。 至于李家为什么会挑中自己,结合廖青说过的事和张太太的闲言碎语,甘饴猜测李家大概就是要挑一个家世还不错,又能接受李瑜川身世的女方。像梁家那种家世,是绝不可能接受李瑜川的。 为了家里的公司的一时困境去联姻,甘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牺牲”,而且恰巧她与李瑜川都挑明一切了,知道他心里对廖青的摇摆,她如何说服自己去结这个婚。 “能问问桑确他们家吗?找他帮帮忙。”甘饴突然想到了。 方黎雅脸色骤然变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要联系桑家!” “为什么?我和桑确一起长大,我去找他说一说,或者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也行。”甘饴狐疑。 “糖糖,维持一个家的和谐来之不易,你答应我不要去找桑确帮忙。我们自己家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方黎雅说完就离开甘饴的房间了。 甘饴顺势往后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望着上方的天花板,好像突然家里的绳子被扯动了一下,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了。,. 第26章 旧情 26旧情 今晚,甘饴注定会失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把每一个软件都点开瞄了一眼,毫无兴致,最后开始又回到了微信。 甘饴逐条往下翻新消息,早前晚九点的时候,灵杰医院的官,方微信公众号推送了,她顺手点开。 一次推送有四篇文章,最底下一篇是医院最近的新栏目——青年医生路,旨在宣传医院的青年中坚力量。 甘饴每一期都会看看,这个主题在医院内部广受好评,被选中的都是医院内风评极佳的青年医生。 因为每一期的推文上都会配几张医生的工作照或者是生活照,经常就会有本院职工瞧上了,或是帮家里亲戚朋友拉线说媒的,七弯八拐地要微信。 “与患者的距离,由柳叶刀的稳度来衡量。”——青年医生路。 这是这一期的主题。 甘饴点开,没想到主题人物竟然是陈无犹。 骨科选择的青年代表医生是他。 文章对他目前的岗位、职称、主要擅长领域都做了详细的介绍,甚至还有门诊时间,最后配上了一张他的工作照,是在手术室的工作照。他穿着手术服,帽子、外科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眉眼。眉眼看不出情绪,眼神也并未看向镜头,紧盯着手术台上自己手中的柳叶刀落下的地方。 外科医生是一个需要自信的职业。坚定、果断、从容,在这场照片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配图下还有一段带引号的话——“人体是精细复杂的,当有了意识,于是生命便出现了。从学医的第一课《希波克拉底誓言》,到如今的真实与患者接触,逐渐明白医生使命。对医生来说,勤勉和自省是一直的事。” 这段话大概是出自于陈无犹之口。 甘饴完整地看完了整篇推文,文章并无太多流于表面的夸赞之词,更像是青年医生在缓缓地诉说自己的求学之路,以及在职场工作几年后的初感悟。 有些不一样。 甘饴承认,陈无犹在她心中的优秀度又多了好几分。回忆起来,陈无犹在她这里的形象呈现的逐渐立体起来了。最开始是别人口中的他,正负面均有,不是良配;初接触时玩世不恭,再到后来的直接坦然,两人蓄意拉扯间,他的耐心,还有偶尔流露出的“小醋坛”。 这些都是他。 不过,甘饴有些奇怪,为什么陈无犹没有在她这里留下“温柔“这个形容词,不都说医生是温柔、高冷的吗?然陈无犹这两样都没沾,他想要的就肆意表达,没心思的就敷衍了。 这样的男人,她必须承认他的高价值。人人都向往好价值的物什与人,甘饴并不清高,或者说是有和大众一样的审美,以及一些慕强择偶观,她对陈无犹有心仪的苗头。但不是死去活来,非得到不可的地步,并未到沉迷的地步。 既是如此,后面的走向,大可不用避讳,只是顺应感觉罢了。 彼时,另一头陈无犹已经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 本科生的外科学每个章节部分都是由不同科室的临床医生来讲授,但为了迎合老师们的时间,并不是按书本顺序来排课的。本来陈无犹负责的骨科部分在外科学书本的最后,但没想到十月份就开始要上课了。 彭安远发了他几个之前用过的教学ppt,陈无犹大致扫了一眼,流行病学、最新指南这些内容都过时了,于是下了手术台,他又熬夜重新做了ppt。 陈无犹分身乏术,便得想法子给自己减负,因此专门给柠城大学的教务处打了电话,问了申请硕导的时间,得知是每年的六月审核申请。 看来给自己招个研究生过来打工也是明年九月的事了,挂了电话,陈无犹拿起搁在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 最近他也联系了甘饴几次,两人没有什么深入聊天,再加上他总是有事,两人的聊天就是断断续续的。可能好不容易甘饴回了他一条消息,而他又是半个小时之后才看见了。 陈无犹颇感无奈之时,没曾想在医院附近的停车场又遇见了桑确一次。 桑确是来灵杰医院处理公事,正要回去,刚准备上车,就看见了出了电梯走过来的陈无犹,他便主动叫了一声“陈医生”。 陈无犹的脸色不算好,见是桑确,直接上了他的副驾。 车子没启动,两人干坐着抽烟。 抽了几口烟后,陈无犹先开口:“你最近有没有见着甘饴?” 桑确笑了,“看来你还是没什么突破?” 陈无犹透过烟雾抬眸瞥了桑确一眼。 桑确收回笑容,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地说道:“我倒是有听说一些事。但我一直把甘饴当自家妹妹看,你先告诉我,你这番大动干戈是不是当真了?” 陈无犹没有立马就接桑确的话,沉吟了片刻,这才说:“立马就结婚娶回家没到这一步,我说实话。” 桑确点头,他很认同陈无犹这话,现在就说想结婚他也是不会相信的,陈无犹不是这种冲动的人。 “现在想追的心是真的,剩下的就看相处下来的,但我肯定是想往好了处。”陈无犹又说。 “我也是才知道,甘饴家最近可能有点麻烦。本来我应该帮她,但我家里不方便出面,我父亲不让我这边插手,你看你是否方便?” 桑确的确是才知道澳明制药的资金出了一点问题,本身甘伟华就在捂这件事,再加上澳明制药与金坤集团并无合作,他便平时并无过多关注。了解澳明制药资金的来龙去脉问题后,桑确就和父亲桑仲申去商量了这件事,毕竟桑家与甘家以前是邻居,甘伟华与桑仲申是一同长大的。 桑仲申比桑确要早知道这件事,只与桑确说道:“莫要插手,把握分寸。” 桑确不明所以,桑仲申又说道:“一些旧恩怨,甘伟华是最不愿意我来管他的事,别惹了两家不痛快。” 桑仲申的这番态度让桑确愈发好奇,几番周折打听,得知的真相让桑确消化了一整晚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桑仲申是曾经钟情过甘饴的母亲方黎雅的,然方黎雅喜欢的却是甘伟华。在被拒绝后,桑仲申很快就娶了周家的独女周琬仪,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周琬仪与桑仲申是同班同学,倾慕桑仲申许久。周家为“红色”家庭,比桑家的家世要好上许多,但周琬仪自幼身体不好,周家这才同意这门婚事。 金坤集团最开始的规模是和澳明制药差不多的,都是由祖上的药房一代代传下来的。传到桑仲申手里时,药厂几乎没落,但有了周家的鼎力相助,从此发展的如日中天。 因为各自婚娶,方黎雅与桑仲申并未特意避嫌,仍是朋友邻居,所以桑确与甘饴的关系也十分要好。 然桑确这次也才知道,早年自己家最先搬离桐花街并不仅仅是因为有钱了搬去更好的地方,而是因为两家闹过一次。 那年澳明制药的一批货的质量出了问题,桑仲申得知此事,主动出手相助,却没想到两家的家里都炸开了锅。 周琬仪在家里大吵大闹,骂桑仲申借助她娘家的力去帮助旧情人。甘家这边,则是甘伟华怀疑方黎雅是不是后悔了,看着桑仲申如今事业成功,有权有势。 这一场闹后,周琬仪病了一个月,桑家搬去了新别墅,说是有利于周琬仪的疗养。 因为都是生意人要体面,对外倒是没有把闹剧闹大,甚至连孩子辈都不曾透露过半分。 陈无犹听桑确大致说了甘家的这件麻烦事,他虽然不在商场,但名下有些产业由职业经理人负责,平时会跟他汇报总结工作,所以也能明白是澳明制药眼下的燃眉之急是什么。 桑确见陈无犹不言语,便说道:“我说这事并不是让你直接给甘饴投一笔资金,她反倒会怪我的。” 陈无犹把烟掐灭,“你有没有听说过吊桥效应?” 桑确对这个心理学上的概念有所耳闻,只是不明白陈无犹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 陈无犹的眼神落在车窗外的另一辆车的车轮上,“甘饴与我提到过这个。我想如果这次澳明的事我也不方便直接插手,或许会把她推得更远。” 桑确没有多问,只是给陈无犹又递了一根烟。 陈无犹这次接过了烟却没有点燃,准备下车了,手扶在车门上,他与桑确说道:“不必声张我知道了这件事,小事一桩,我来想办法。” 陈无犹回到自己车上,静坐了一会,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而后拨通了赵绪京的电话。 赵绪京不在柠城,彼时正在北京。 “这不是正好的入股澳明制药的机会,你上次说让我别打主意,怎么又主动找上我了?”赵绪京问道。 “还不就是和你与小许嫂子那点事差不多。”陈无犹口中的小许嫂子是赵绪京的太太许蔓荆。 赵绪京一听这名就情绪不对了,“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上赶着戳人心窝子呢?” “那你就得体谅我,现在和你有同样的难处。”陈无犹“理直气壮”。 许是赵绪京被陈无犹的“共同烦恼”触动了,竟也答应下来去和澳明制药谈合作的事。 甘饴是在一周之后知道的,澳明制药的事转危为安了。 方黎雅没有与甘饴细说是怎么一回事,只说是有家总部在北京的集团很怜惜澳明这个老字号,主动来谈合作,有一批滞销的药品都得到了处理,资金回笼。 甘饴见方黎雅高兴,也没有再提及为什么当时不能去找桑家的事。 父母辈的事,她是不便干涉的。 另一方面,甘饴对甘伟华是有几分埋怨的,尽管与李家的婚事是不可能了,但甘伟华最开始似乎有“卖女儿”的嫌疑,这让她不适。 方黎雅也与甘饴说过这件事,骂了甘伟华,但劝她不要父女之间起了嫌隙,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她的婚姻自由。 甘饴承认甘伟华自幼就很宠她,不论是金钱还是陪伴上,他都给的很到位。 人的感情就是多维复杂的,要说甘伟华赚的钱也的确是花到她身上了,所以她也只能是有怨气,恨也恨不了。,. 第27章 蓄意 27蓄意 日子回归平静,这天,甘饴在灵杰医院的食堂遇到了曾杨。 两人是在刷卡付款的地方遇到的,曾杨的盘子端着好几份饭,甘饴就站在他后面排队。 许是饭点人多,结账的工作人员心里烦躁,给曾杨算了一遍帐,又说数漏了一个菜重新算一下。 甘饴没催,站在她后面的人却很不耐烦地说道:“搞快点,都等着呢。” 曾杨听声回头,这就瞧见了甘饴。 甘饴正面迎上曾杨的眼神,没给什么回应,面无表情。 “最近过的好吗?”曾杨问。 甘饴点头,没有开口。 “甘饴——” 曾杨要说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结账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一共八十三元。” 曾杨转身过去刷卡,然后又站到一旁等甘饴结账。 甘饴是只买她自己的饭菜就行,一荤一素很简单。原先甘饴是打算在食堂吃了再回药房,碰见曾杨后,她便把餐食都打包了,拎上塑料袋准备走时,又被曾杨撵上了。 “甘饴,你先别急,听我解释我真没有和阮清音在一起,我现在是单身。”说着曾杨还一手拉住了甘饴的右边胳膊。 甘饴屏息,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掉。 食堂门口来来往往,在第二个人侧首望向他们两人时,甘饴终于与曾杨说了一句话了,“那不还是被抓进去了吗?” “甘饴,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 “放开你的手,我嫌脏。” 曾杨微怔,甘饴一向都很平和,几乎没有听过她语气如此过激,但他的手却仍未移开。 甘饴正暗自恼火,无计可施时,眼睛扫到了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是陈无犹。 陈无犹正在往食堂方向走,不过他正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食堂这边的动静。 甘饴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冲着陈无犹的方向柔声喊道:“陈医生。” 陈无犹闻声抬头,就瞧见曾杨正要收住的手,他脚下步子快了一点,走到甘饴另一边站住,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塑料袋举起看,“中午吃的什么菜?” “你看看就知道了。”甘饴说着往他的身侧移了一步。 “那把你饭卡借我刷一下,我刚从门诊过来,正好没带饭卡。”陈无犹说着一手虚扶在甘饴的后背上,把她往食堂里推。 末了,陈无犹对着曾杨脸色冷了许多,“还有事?” 说完也没听曾杨的回答,转身就走了。 陈无犹还真是用甘饴的饭卡给自己买了一顿饭。 两人坐在食堂餐厅,相对而坐,陈无犹对刚刚发生的事一字没问。在他快吃完时,甘饴的饭碗连个坑都没有挖出来,她一直在用筷子扒拉碗里的米粒。 “你不想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吗?”甘饴放下筷子说道。 “大致能猜到是个什么事,细究没意义。你既然说自己能处理,我便相信你。”陈无犹收拾了甘饴的餐余放在自己的餐盘里,准备等下一起端走。 甘饴递给了陈无犹一张纸巾,让他擦手,倏地又偏头瞧了陈无犹一眼,“快被你给说服了。” 陈无犹被甘饴这一眼看得心里打了个圈,泛上点点跃动,“那不正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真的吗?不是一时兴起?” “你要说我马上带你去民政局那肯定是一时兴起,但追你这件事,我是蓄意良久。” 医院食堂嘈杂声一片压过一片,甘饴看着不到一米距离外的陈无犹,竟然没有觉得气氛滑稽,只感觉心底似有话语在往水面上浮。 她深吸了一口气,未曾开口,先是对着他笑了一下,而后才说道:“往回看我的感情路,只有一个形容词——面目全非。但我对待感情一向想得开,不死钻,不沉溺。我俩既然合适,我一样敢开始。” 言毕,甘饴微微仰着下巴,端详着陈无犹的神情。 陈无犹摸不清喜欢甘饴哪里。 她的漂亮、灵动、勇敢? 说不上来。 但甘饴一直在给他惊喜与反转。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今天早上在门诊叫第一个号前,我一边开电脑还一边在想,究竟我还要努力多久才能往你又靠近一步,但没想到下了门诊,我的‘疑难杂症’一下子就解决了。” “或许这就是遇事放一放,先专注手边的事。”甘饴听见他这么说有了些许羞涩,也有开心。 “那我可是不敢放一放,哪有追人方反倒冷落被追的人的道理。” 甘饴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准备走了,陈无犹端起盘子追在她的后面,他把盘子放到回收处时,甘饴就站在不远处等他。 两人并排走出时,陈无犹突然说道:“这事给我像是奠定了一个吃软饭的基调。” “啊?” “我吃着你给我买的饭,我俩就把关系确定了,早知道我不找你借这饭卡了。” 甘饴被他逗笑,“那就看你怎么扳回这一局了。” 说完,甘饴就回门诊楼了,留给了陈无犹一个背影。 甘饴回药房,高芯已经都给自己搭好小躺椅,准备睡午觉了,“你怎么吃个午饭吃那么久?” “去开了盘新游戏。” 高芯看甘饴觉得她像是在说胡话,“你什么时候玩上游戏了?” 甘饴给高芯拉开她的小毯子盖上,一边给她说道:“像是会有趣的一个真人模拟游戏啦,你快睡。” 甘饴就趴在桌上准备眯一会了,等到下午起来上班时,就看见手机里有一条陈无犹在下午一点二十发来的微信—— 【下午不在医院。有事随时联系。】 作为男朋友的首条微信,十分官方,这更像是上级医生给下级医生的交班,甘饴认为。 甘饴索性也如此语气回复他了:【收到,陈医生。】 陈无犹那边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飘过来一条消息:【本是发错了,就没撤回。你倒是挺会接话。】 甘饴趁喝水歇一口气的功夫给他也回了消息:【医院打工人的惯性而已。】 陈无犹:【那小甘好好工作。】 甘饴:【奖金多发点。】 甘饴在这句话下配了一句猫咪求求的表情包。 陈无犹:【当然是看你工作量来算绩效了。】 甘饴放下水杯,撇了一下嘴,这人真的很适合当主任。 甘饴没有回他了。 其实陈无犹还真不是翘班了,他是去参加全国骨伤学会的学术年会了,这次年会举办的很盛大,选址在柠城,连办三天,分几个分会场。 今天周五是第一天,下午三点陈无犹有一场学术讲课。 来参会的都是全国骨伤学科的大佬,彭安远留了陈无犹晚上陪大家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把陈无犹介绍给大家认识,以病区主任的身份再次介绍给大家。 饭桌上觥筹交错,杯盏碰撞,陈无犹微醺,没有醉。 柠城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的副院长兼骨科主任瞧见陈无犹连连点头,酒过三巡,直接在酒桌上就开腔问道:“彭院长,小陈成家了吗?我有个女儿刚从国外回来。” 彭安远知道陈无犹的家世,恋爱随心,但婚姻大事估计是家里会有所安排,他便没有多询问过,有时有同行让帮忙搭线,他也是拒绝。现下彭安远只得打马虎眼,把这话推向在场的本人,“人都在这呢,直接问他,比找我传话靠谱。” 陈无犹举起酒杯敬了这位副院长一杯,“承蒙抬爱,已有对象。” 副院长的脸黑了一点,但还是挤出来笑容圆场,“果然是优秀的年轻人都早被预定了。” 陈无犹就坐在彭安远的旁边,彭安远小声问他:“哪家的姑娘?” “挺漂亮一小姑娘。” 然后,彭安远反应过来应该就是之前药房的那姑娘,这是人家点头同意了,立马就炫耀上了,“混小子。” 陈无犹受下了彭安远的这句骂,还给彭安远把酒杯添上了。 酒局结束是晚上九点多,陈无犹把车就丢在了酒店的停车场,自己从酒店正门出来了。酒店对面就是商场,陈无犹站在门口瞧见对面商场的灯牌广告,巨幅的明星照片,女明星戴着全套珠宝,光彩照人。 陈无犹迈步过马路,走进了商场。 商场即将关门,人群都在往外走,陈无犹环顾了一圈,直接走向了其中一个专柜。他买了一条项链,很简单的款式,金色链子,吊坠是品牌的经典花朵logo。 专柜导购领着陈无犹去刷卡,五万四,她都没想到在临关门时还能来这么爽快的一单。从进门到付款,只花了十来分钟。 导购悄悄观察陈无犹,气度不凡,但打扮的很低调,全身只有手表是奢侈品,其他衣物都是两三千块钱的中端品牌。 “先生,我们家的戒指、手镯也都很受欢迎喔。您可以看看。”导购一副完全不急着下班的架势,热情地给陈无犹介绍。 陈无犹把礼袋拎在手里,酒劲后反应,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眩晕,他摆了摆手,“下次过来看,先送这个,怕她不喜欢。” 说完,陈无犹就出来打车走了。 坐在出租上,陈无犹摸出来手机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你饭卡里还有多少钱?】 甘饴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刷手机放空,闻着香薰,整个人很是放松,收到陈无犹的消息,她蓦地想起,她今天又谈恋爱了来着。 甘饴起身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花茶,这才回陈无犹的消息:【干嘛?】 陈无犹:【我发现软饭还蛮好吃的。】 甘饴给陈无犹发了一张两只猫咪打架的表情包。 陈无犹:【明天去手术室蹭饭了。】 甘饴:【手术室的饭好吃吗?】 甘饴一直只听说手术室的小食堂,从来没有进去过。 手术室的小食堂是对每天有手术的医生护士免费提供餐食的,登记手术间与姓名即可。 陈无犹:【好吃。不吃饱怎么给病人做手术。】 又闲扯了两句,甘饴就去洗澡了。 翌日,早上十一点陈无犹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中午别买饭,给你点了外卖。】 甘饴安心在办公室等,发现等来的却不是外卖员,是一个拎着饭菜的学生,且他拎着的饭菜不像是在外面买的,就是食堂打的。 学生把饭菜转交给甘饴,还说道:“这都是陈主任亲手打的,他说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打了一点。” “在哪里打饭菜的?”甘饴问。 “手术室的食堂呀。我们刚下手术。” 甘饴有些过意不去了,“麻烦你专门换衣服出来给我送一趟。你吃了吗?拿我饭卡去吃吧。” 学生挠头,对着甘饴笑,“不麻烦不麻烦。我本来也是下午要去跟导师的门诊,不去手术室了。 待学生走后,甘饴给陈无犹发去“声讨”微信:【你蹭饭就算了,还带着我。】 陈无犹给甘饴回了一张泡面的照片,没有解释其他的。但那意思甘饴明白了,他把他的那份给甘饴了,自己吃的泡面。 甘饴:【菜太多了。】 陈无犹:【好不好吃?】 甘饴尝了其实就是和医院职工大食堂一样的味,就是一起炒了再送到手术室去的。 不过也算是为她揭开了手术室的一些神秘面纱。 甘饴本是打了“好吃”,但迟疑了一下,又删掉,重新发送了:【沾了陈医生光的饭菜好像用了神秘调料,好好吃。】 陈无犹的泡面泡好了,他揭开盖子,又把叉子插在碗沿,拿起手机,给甘饴回了一条消息:【那你再夸夸我这碗泡面。】 甘饴:【无私奉献背后的每一根泡面都是感情。】 甘饴又给陈无犹发了一个猫咪比心的表情包。 陈无犹:【我看没有用上感情夸。】 甘饴:【……】 陈无犹:【我大概晚上七点出手术室。可以见一面吗?】 甘饴:【难不成还让我当面夸?】 陈无犹:【我看你应该是有话说。】 甘饴又发了一个“准了”的表情包。 发完,甘饴起身去办公室的全身镜前照了一下镜子。十月中旬,柠城还没有完全凉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薄针织衫配牛仔半裙,鞋子是一双普通帆布鞋。这一身很休闲舒服,就是好像不适合约会。 甘饴略微懊恼,只有一点点。,. 第28章 沉醉 28沉醉 陈无犹今天主刀的手术是一台截肢手术,难度较大,他七点半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洗了手,拿起手机,新微信消息很多,但是来自于甘饴的一条也没有。 与甘饴的聊天对话框就在他的微信界面第一个,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句话还是他昨天晚上发的。 陈无犹很是诧异,她难不成忘记了这场约会?还是因为他迟到,她生气了? 陈无犹往外走,在更衣室换了衣服鞋子,走出手术室后拨通了甘饴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对不起啊,才从手术室出来,你在哪里?”陈无犹自知理亏,先赔罪为好。 甘饴正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拿铁配上面包,已经垫了肚子。 “忙完啦,我给你发给定位。不用着急,慢点过来。” 陈无犹听着甘饴的声音很平静,丝毫听不出有等候多时的不悦。 撂了电话,陈无犹点开看甘饴发过来的定位,距离医院走路五分钟,很近。他本是想直接就走了,没曾想又接了一个病区打来的电话。 说是病房里另一个病人情况有点不好,鼻导管吸氧状态下血氧饱和度都只有80,管床医生已经请了重症医学科急会诊,但是家属拒绝转icu,因为费用太贵了承担不起,要求就在病房保守治疗。现下是一线管床医生已经没辙了,这保守治疗今晚就可能人没了,只得给病区主任汇报。 这是一位自、杀跳楼的年轻男性患者,既往有抑郁症病史,据家属描述是因为职场与同事关系不和谐,遭受排挤,所以选择了极端方式结束生命。在急诊时是陈无犹去会诊的,全身多发骨折,肋骨、肱骨、股骨均有骨折,其中一根肋骨刺破了右肺,直接就转到骨创伤科行急诊手术。术后一直上着心电监护、指脉氧监测,生命体征不稳定,在病房内的小抢救都进行了很多次。 陈无犹从手术室回到了病房,直接把患者家属叫到了医生大办公室。 患者家属有两位,分别是患者的父亲与妻子。 陈无犹把患者的目前病情情况交代清楚了,又分析目前普通病房的弊端,抢救设施不如icu,患者随时可能出现心跳骤停、呼吸衰竭、失血性休克等风险,危及生命。 听完,两位患者家属均有所松动,但还是没说那句同意转科。 陈无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有时候临床的治疗不单单是靠医生及医疗设备,同样也是在考验家属,我们医生提供治疗方案,你们就要果断地做出选择,犹豫、拖延,这样浪费的每一分钟对于患者来说都是宝贵的。我也知道icu的医疗费用高昂,但是救命最重要,他还很年轻,有一丝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那……大概有多大的希望?”患者的妻子问。 陈无犹:“我不是算命的,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告诉你患者的预后,但是我能确定告诉你还有希望,还值得我们去努力尝试一下。” 患者的父亲一直没有发言,陈无犹把目光投向他,没曾想他却躲开了陈无犹的眼睛。 “你们家属再商量一下,两分钟之后给我答复。”陈无犹起身回自己办公室去抽了根烟。 虽然他还只上班了五年,但是这样的谈话时刻,他经历过上百次了,灵杰医院作为柠城最大的省部级甲医院,危重病人是最多的。他其实应该习惯了,但还是会偶尔有被现实包裹的无力感。 两分钟后,患者家属同意转科转人icu继续治疗,陈无犹也答应他们,如果情况好转,挺过这一关,平稳后可转回病区。 陈无犹找到甘饴时,她正好吃完一整块芝士蛋糕。 “哎,我觉得你得赔偿我。我本来只是想尝一点点的,因为等你,我把蛋糕全吃完了,今日摄入热量超标,有了长胖的风险。” “怎么赔偿?”陈无犹问。 甘饴没有扭捏,“我是香薰收藏迷,就惩罚你送我一个新的我没有的香薰。” 陈无犹起初以为就是甘饴挑好了一个香薰,他付款就行,没曾想两人进了店,甘饴让他来挑。 这真是抓瞎。 陈无犹连续闻了很多个,从香薰蜡烛、固体香膏到无火液体香薰,甘饴都摇头。 “那你觉得哪个更好闻?”甘饴转而问道。 陈无犹还真有最中意的一款,他品不出来前调、后调,但他个人认为初闻是清爽薄荷、柑橘味后沉,还有肉桂香气缠绕。 “那就这一款吧。”甘饴接过看了一眼,没有闻。 陈无犹看着甘饴的样子才知道这个惩罚的趣味,还真不是让他猜谜,与她相处总是有趣的。 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陈无犹点了很多,甘饴只吃了一点沙拉,倒不是矜持,是真之前吃饱了。 陈无犹也没有多问,见甘饴吃好放下叉子,他快速吃完自己那份,结账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陈无犹开车送甘饴回去,她上次坐他的车是和陈懂伶她们一起,那时甘饴还坐在后座,这次她坐在了副驾驶。 上车后,陈无犹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礼袋递给甘饴。 甘饴没有推脱,甚至没有很意外,她就像是有第六感一样,猜到了今天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他应该会送个小礼物。 但拆开礼物,甘饴还是没想到他第一次就会送的如此贵重,她略知陈无犹的背景,也以为他最多会送个几千块钱的礼物而已。 这条项链甘饴在社交软件上有看见其他博主佩戴过,很漂亮又百搭,她有过一闪而过的心动,不过当时正值家里出事,她没有心思买这些,看过就忘了。 “谢谢,我很喜欢,你眼光不错。”甘饴欲收起礼盒。 “戴上试试看。”陈无犹说。 说着他从盒子里取出了项链,甘饴自觉地朝车门方向侧身,把后背对着陈无犹,还顺手撩起了头发,露出光洁的脖子。 虽然外科医生长久干精细活,但陈无犹这一次还是小有失误,简单的搭扣他两手较劲了一分钟之久才扣上。 甘饴抿嘴笑,肩膀轻微抖动,陈无犹发现后,也无奈地笑了,自我打趣道:“太久没系过,动作不熟练了。” “嘶——”甘饴突然觉得脖颈后面拉扯痛,应该是有细碎的头发丝和项链链子绞在一起了。 “怎么了?”陈无犹顿时手足无措了。 “头发……头发扯住了。”甘饴的头稍微一动,只觉扯得更痛了。 陈无犹把头顶的灯打开了,凑近了看是怎么回事,甫一凑近,就嗅到了淡淡地的发香,类似洋甘菊的味道。 他微微地走神,好像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是要干什么。 是甘饴先出声打破了沉默,“你帮我把头发丝拉出来一下。” 陈无犹回神,手指捏住发丝一点点地从项链里分离出来,“好了。” 说完,他顺手把甘饴拨到前面的头发放回了后面,手指间触手滑腻,收回手后指腹像是被小电流滑过那般。 这种感觉让陈无犹在心里自嘲,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这一次的“小插曲”,甘饴也没有说什么,又撩了一下垂到耳旁的头发,狭小的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空气稀薄了。 两人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车子停在了华晶公馆7栋的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栋?”甘饴特意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定这就是自己家的小区。 “上次你亲口告诉我的。”陈无犹说着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一次也没有偷偷来过,没有对外泄露你的地址。” 甘饴哑口,好像确实是自己正大光明地告诉他的,他也是正当理由知道的,医院就是会留联系人的详细地址。 他真是“千方百计”又“良苦用心”。 陈无犹亲手给甘饴解开了安全带,“上去吧,早点休息。试试香薰,看喜不喜欢。” “你的惩罚,我肯定会好好用的,然后一边用一边想,下次罚点什么好。” “下次我不迟到。” “那估计是可能性很小,放鸽子、迟到就是与医生约会的常态。” 甘饴说完,发现陈无犹一双黑沉地眸子正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与之前无差,但又像是不同。 她明白自己有些失言,“我——” “我争取不会。”陈无犹的手又抚上了甘饴后脑勺的发丝,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揉了两下。 他没有深究,没有多问,只说了自己。 甘饴想陈无犹之前的表现,她以为他会直接表现出不满,毕竟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式约会,在最后她就侧面提及了前任,而且是类比式。 “我刚刚就是顺嘴,不是有意的。”甘饴还是为自己的顺口一句话道歉了。 陈无犹还没收回的手又揉了一下甘饴的发丝,这个触感真的让他爱不释手,“我又不是不认识、不知道,我自己求来的,不怕提。但下次你可以给我发微信打电话,问我怎么迟到了。我要是接电话不方便,肯定也会给你回消息告诉你的,微信消息不算打扰。” “好。” 甘饴回家后,点上了今天陈无犹买的香薰,仰躺在沙发上,左手指抚上锁骨间的项链吊坠。 脑子里放空,甘饴心底的感觉她很难用言语表述出来。 有欣喜,有满足,还有一丝拿不准的犹豫。 要说是哪里拿不准呢? 甘饴也要组织语言一番,不是轻易就能总结出来的。 男女关系就是博弈关系,既是拿不准,那就静观,紧跟他的步伐,见招拆招了。 香薰的味道渐渐地让甘饴放松下来,她拿出手机给陈无犹发了一条微信:【你很会挑香薰嘛。】 陈无犹的消息回的极快:【晚安。】,. 第29章 规划 29规划 姚嘉月问甘饴和曾杨与陈无犹谈恋爱有分别什么不同,在两位都是骨科男医生的情况下。 甘饴直截了当,“后者更有钱。” 姚嘉月翻白眼,“还有呢?” “陈无犹更帅。”甘饴回答的甚是干脆,没有多思考。 “你恋爱上头也太快了吧。”姚嘉月一脸嫌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更帅更有钱。” “所以女人永远下一任更优秀,不要害怕未知的未来。”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后,在咖啡厅里小坐休息一会。姚嘉月瞧见甘饴戴着的项链就好奇问了几句,甘饴没遮掩直接就把和陈无犹的事告诉她了,于是就有了上面的对话。 甘饴又买了新包,花钱的利索劲比以前更厉害了,姚嘉月便打趣道这也就是男朋友在医院多做几台手术的事。 “也不关他的事,就是烦我爸,一想到心里觉得挺郁闷的,那就多花点他的钱罢。” 发生李家的事后,甘饴对甘伟华也没说什么怪罪话,倒是甘伟华主动提及甘饴目前住的华晶公馆小了一些,灵杰医院附近的雅陶荟下半年会开盘,到时候给她再买一套,甘饴欣然接受了。 对于甘饴的这个举动,姚嘉月是举双手赞成的,既然被利用了一次,但又不能分离开关系,那就多捞点钱。 “但说来,你爸或者说你们家也是挺幸运的,就这么恰好就被大佬投资人看中了。” 甘饴抿了一口葡萄冷萃拿铁,然后说道:“那可能得感谢我太爷爷创建了澳明这个老字号,让人家觉得有价值。” 姚嘉月就喜欢甘饴这种有点钱又喜欢花钱的样子,很适合当金丝雀,但甘饴又还有一些小聪明与小努力,所以能遇上一些优质男人。 她自小认识的甘糖糖就是这样,自信、内核稳定,这种思维不是用钱强行堆砌出来的,姚嘉月认为是甘糖糖取了她父母两人的一些精华,糟粕半点没沾。 甘伟华自幼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生意做的不好也不赖,那肯定有点头脑的,但他过分精明,还有一些自己的如意算盘,所以当初能把方黎雅哄到手。 方黎雅则是在美貌与气质俱佳的基础上,又心胸极开阔,很容易想得开,也稳得住,小事上不究细节,知道自己吃了亏也能做好情绪管理,但也就是耳根子有时候软。 这些都是姚嘉月在心里的总结,一字一句都没有与甘饴提过。 一杯咖啡喝完,姚嘉月说是马上开学了要给班上的同学准备一些奖品,又拉着甘饴去文具店溜达了一圈。 姚嘉月举起了一个修正带问甘饴,“你猜多少钱?” “九块九?” “四十八。”姚嘉月龇牙,她进门就打消给同学准备奖品这个念头了。 “怎么不去抢钱。”甘饴对这些文具没什么兴趣,拿起几样看了一眼又很快放下。 “咦,这里有医生专用笔,蓝黑色。”姚嘉月给自己买批改作业的红笔,看见了摆在旁边的医生笔。 甘饴拿起试用的一支在纸上划了几笔,笔尖很顺滑,出水连贯。 “和我这个红笔一起搞活动,两百块钱六支笔,那你就给你家陈医生买几支嘛。” 你家陈医生…… 甘饴虽然对着这个称呼很尴尬,但还是跟姚嘉月拼单了。 没多少钱的事嘛。 甘饴把三支医生处方专用笔给陈无犹时就还是用的文具袋给的塑料袋,她极其淡定地说道:“前两天逛街,顺手买的。” 陈无犹接过,放入西装内口袋,没有专门说什么道谢话,也没有追问送笔的理由。只是扭头他给甘饴买了一袋桂花蜂蜜糕,两人是一起吃了晚饭,正在医院附近的广场散步。 一打开装桂花蜂蜜糕的纸袋,香味扑鼻,甘饴拿出一块咬了一口,然后就被陈无犹掰走了半块。 “你再拿一块好了呀。”甘饴娇嗔。 “懒得拿,吃不完。” 甘饴轻哼了一声,又咬了一口。 广场上现在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甘饴看见跳广场舞的阿姨们,突然问陈无犹,“你老了想干点什么?” 陈无犹沉吟了一瞬,“休息。” “啊?” “都退休了,还不休息要干嘛。” 甘饴着重解释:“你不会发展老年爱好吗?比如写书法、养花草之类的。不过你我觉得你老了还可以赚钱,接受医院返聘当个老教授,或者借着名气开个小诊所什么的,那肯定是病人络绎不绝,赚大钱。” 陈无犹望着甘饴,笑得甚是无语,“你还挺爱财,不过谢谢你对我专业能力的肯定。” 甘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对陈无犹的一番拍马屁,看陈无犹的神情,像是戳中他心头了,“我在医院公众号上看见过关于你的推文,优秀的青年医生们。” 陈无犹没有对这个话题过多延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而问甘饴,“那你老了想做点什么?” “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去跳广场舞的。我要当个每天打打麻将,养养花草,偶尔出去玩一趟的快乐老太太。”甘饴说着很是憧憬。 “你会打麻将?”陈无犹很惊讶。 “这都看不出来吗?五岁就会了。”甘饴自小就是方黎雅打麻将,她就坐在旁边看着,刚开始方黎雅没觉得什么,还教甘饴认麻将牌,后来觉得这样不利于甘饴成长,不让她看时,甘饴早就已经学会打麻将了。等到读大学时,甘饴与姚嘉月还叫上老同学,组过麻将局。 “刚好我也还略有一些牌技。”陈无犹则是大学时学会的,他住在宿舍,有时集体活动他便凑个牌搭子,后来就是碰上应酬了,他摸两圈。 “哟,那便是要一决高下了。”甘饴走得有点累,在广场上寻了个长椅坐下来了。 陈无犹坐下后,接过甘饴手中的糕点袋子帮她拎着,移交间,两人手指相碰,他便顺势握住了,甘饴也没有挣脱。 甘饴的一双手,肉很少,十指纤纤,没有留长指甲,但是她在美甲店专门修过形状,涂了饱和度极低的肉粉色甲油。 陈无犹牵住她的手,大拇指一下下摩挲她的手背。甘饴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薄茧,粗糙感没有引起不适,但却令她手心发痒,沿着手臂内侧一寸寸地攀爬到她的心口,她的气息乱了节奏。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了一会。 长椅前有人三两路过,陈无犹紧了紧牵住甘饴的手,然后说道:“好几年前,有想过退休了去支医,去西藏或者最北方漠河那一片。这两年事情多起来,这个想法已经快忘记了。” “这不还没到退休年龄,我们还是要先面对现在的生活。” 在广场上没有呆很久,陈无犹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甘饴打车回华晶公馆。 陈无犹回科室时,万今鸣正与另一个治疗组的葛灏医生争的面红耳赤。 今天是葛灏的24小时主班,也就是今天由葛灏来收治新病人,但偏偏是上午来了两个万今鸣的老病人,指名道姓就找万今鸣。等晚间又来了个新病人,葛灏都把病人的检验、检查、护理常规的一些长期医嘱都开好了,入院大病历也写完了,等到拿过去给病人签病历文书时,患者突然问道:“那到时候给我做手术的是哪位大夫?我有位朋友说这边的陈无犹陈大夫不错,我就找他。” 接着病人怎么也不肯签字,就囔着说要找陈无犹。 葛灏也不好冲着病人发火,回办公室把病历夹摔在万今鸣的桌面上,“拿去,你们的病人。” 万今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葛医生?那么大火气。” 葛灏聪明自然是不会把陈无犹拿出来说,只说万今鸣今天上午抢了两个病人的事。 万今鸣当然不认为自己理亏了,是患者主动要求的,他满足患者的需求而已。 万今鸣与葛灏都是主治医师,葛灏虽然带组,但是组内病人都很少,手术量也少,医生的绩效就是靠病源、工作量而来的,一直葛灏的绩效都在病区垫底,现下也是有了怨气。 “你个主治医师就带组,根本不够资格,还不是之前舔胡炜主任舔的好。”争论之间,万今鸣口不择言。 这下子就引爆了葛灏,其他组的医生都在手术室,呆在办公室内的其他医生年资均比这两人低,大部分都还是学生,也不敢妄言,甚至都不敢劝架。 陈无犹进门,脸色很沉,“我还以为是在菜市场呢。” 陡然之间,办公室内阒然一片。 “不想干了都可以辞职。”陈无犹厉声说道:“菜市场挑两根嫩黄瓜不容易,但是骨科挑两个年轻能干活的医生,一天就能收到两百份简历。” 陈无犹这话说的丝毫不夸张,头部医院的热门科室的招聘那向来都是神仙打架。 万今鸣先低了头,“陈主任,这事我俩做的不该,是有点丢人。保证没有下次了。” 陈无犹没有搭腔,又隔了一会才听见葛灏的声音,“陈主任,没有下次了。” 三天之后,葛灏对陈无犹口头提出了辞职,然后写了正式的辞职报告递交给科室大主任彭安远。 医院属于事业单位,辞职需要层层审批,不是谁一句话就可以通过的事。 但自此却有流言四起,关于陈无犹不能容人,只包庇自己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就烧到谁身上。于是骨创伤科的氛围变得紧张了许多,而这一切,陈无犹甚至连一次小会都没有开过,交班的时候他也没有多言什么。,. 第30章 炫耀 30炫耀 病区人心涣散后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病床的空置率会提高。大家都没心思收新病人,门诊的医生没开几张住院证进来,手术台数更是较前下降。 万今鸣仍旧工作很积极,管了一一十个病人,病历文书交给底下的住院医师和规培生,他就开开医嘱,定治疗方案,这会闲着了出去问主班护士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他来点餐。 医院附近几个餐馆的菜单、电话都在科里有,三五不时就会订餐,这样比外卖送来的也快。 陆竞霜忙着给出院病人清账,喘口气的功夫抬头瞪了一眼万今鸣,“你还得意洋洋,我们病区这个月领头羊的位置都要让出去了。” 骨科五个病区的工作量一向是有内部排名的,在排名之下就会有资源倾斜,骨创伤病区一向是领先其他病区很多。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超过我们是不可能,只说这个月我们休息了一下。”万今鸣不甚在意。 万今鸣踱步去了陈无犹的办公室,轻敲了两下门,还没听到立马应声,就推门进去了。 “陈主任,中午吃点什么?”万今鸣问道。 “你给科室每个人都点份盒饭,十一点半在示教室开始业务学习。”陈无犹盯着电脑,右手滑动鼠标,左手放在键盘上。 这是彭安远还在骨创伤科当病区主任时,创办的病区传统,科室每半月都会举办一次业务学习,以前是晚上留在科室学习了再下班回去,如今网络发达,于是就改成了线上学习。主要内容就是分享最新发布的指南、前沿科研以及疑难病例讨论。 胡炜当病区主任时,这个传统有段时间就被取消了,一是说临床医生太累了,下班回家就好好休息;一则他自己应酬、会议极多,数次缺席主持业务学习,没有了人组织,渐渐地自然就举办不了了。 如今陈无犹又重新拾起了,每隔一周的周四晚上七点半会准时线上举行业务学习。 陈无犹会提前一周与讲课医生沟通讲课内容,提前两天会在医生群内发布讨论发言顺序,一切井井有序。 上周原定的是葛灏讲课,结果他辞职了,业务学习就暂停了一周,没想到陈无犹突然说要现在就在科里举行,万今鸣只得应了他说的点饭的事,没多问其他的。 万今鸣临出门前,陈无犹又叫住他,“点饭多少钱,等下我来付。” 十一点半,没上手术台的医生和学生都聚在了示教室。 陈无犹自己完成了此次的讲课,ppt做的很简练,图片占大部分篇幅,文字内容很少,都是他在口述。 末了,他问道:“还有没有哪位医生有疑问?” 示教室内鸦雀无声。 陈无犹没有一直等大家,“没有问题,那今天的业务学习就到这里。上周推迟了,今天我们抽空补上,不延误下次的讲课。行了,大家吃饭吧。” 示教室的钟表刚好指向十一点,正是吃中饭的点。 万今鸣以为陈无犹还会宣布什么事,陈无犹只是淡定走过去拿了一份盒饭,坐下准备吃饭了。 饭后陈无犹坐在医生大办公室的大长桌前,桌上摆满了需要签字的出院归档病历。 陈无犹一边签字一边翻看病历,速度极快,有些小问题的就把那一页折起来了。 有规培轮转的学生瞧见陈无犹此刻是专门忙签字这事,便也拿着自己的考勤表与规培登记手册上前找他签字。 陈无犹接过,没有多问其他话。他有时查房会问问题,但一般都是问本科室的住院医师,他极少会问规培学生。不过陈无犹倒是强调过对于规培学生的教学,每周都必须有教学查房、小讲课,这些活动病区内教学秘书必须负责起来。 规培学生有五六个,他们需要签字的内容又繁琐,陈无犹很是签了一会,签完后便放下手里的笔歇了一下手腕,拿起左手边的一本出院病历。 甫一拿起,就发现病历首页的出院诊断顺序不对,便叫来了这本病历的住院医师,两人正欲讨论这个出院诊断,陈无犹的余光瞟见刚签完字的规培学生拿走了他的笔。 陈无犹忽然伸出手招了一下,并出声叫住了学生,“那位同学是不是拿错笔了?” 骨科病区用的笔不是护士长统一购入的,就是各大药厂制造的周边,大家虽然表面说笔很精贵,谁笔多谁就是“有钱人”,但其实就是混着用的,可能今天口袋三支笔,明天变两支,再到后天说不定就变成四支了。 像陈无犹此刻,尤其是主任找学生讨笔,有些少见。 规培学生其实也真不是故意的,他那规培本子时顺手就拿起了笔插进了白大褂前胸的口袋里。彼时被陈无犹叫住,他也觉得不好意思。 “对不起,陈主任,我一时搞糊涂了。”说完,他把笔放回桌子上。 陈无犹摆手,正欲拿起笔,没曾想被万今鸣抢先了一步,“我倒是瞧瞧是哪个厂家给的笔,很好写吗?你还舍不得了,让他们多给几支就好了嘛。” 万今鸣拿起在桌上的废纸上划了几笔,确实笔感不错,握在手里也很舒服,他也想要。 陈无犹的手指叩了一下桌面,众人皆明白这是在催促。 “这支笔不能给你。”陈无犹说得还挺严肃。 “怎么了?这笔很贵?”万今鸣更想要了,他觉得他签病历就需要这样的笔。 “女朋友送的。你说呢?给你了我怎么和她交代?”陈无犹说着唇角翘起了弧度。 万今鸣绕着桌子走过,亲自把笔插进了陈无犹的白大褂口袋里,“早说嘛,这我可要不起。” “哎,陈主任,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万今鸣后反应劲。 “我要给你汇报?”陈无犹虽是反问的语气,但都看得出他不是生气了,反是还挺愉快。 陈无犹话音落,办公室内都笑了,一片爽朗笑声中陈无犹的眼神滑过曾杨,两人对视上,陈无犹不经意地移开,唇角更弯了。 陈无犹也在当天下午给了甘饴使用后反馈。 陈无犹:【笔很好写,今天签了很多字。】 甘饴回了一个捏捏肩的表情包。 甘饴:【陈医生辛苦了。】 陈无犹:【那我回赠点什么好呢?】 甘饴:【我只是为公共卫生事业贡献了我的一份微薄力量。】 陈无犹有时候实在想不懂甘饴那张嘴怎么就那么会说这些让人忍俊不禁的话,单看甘饴的外表,他绝对想不到。 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就打住了,各自还要工作。 今天中午吃饭时高芯与甘饴说起郝敏可能要出去北京进修一年,这对郝敏来说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出去进修一次,虽然没了奖金,但科室会发补助,连租房补贴都有,又能学习新技能,也可以早点完成职称晋升要求。 高芯盼这个机会很久了,但是直系领导药房主任张昕芳一直说缺人,不肯放她出去进修学习,甚至有一次高芯都联系好进修医院了,最后还是没去成。 所以相比于甘饴对此事反应平平,高芯是很气愤的,她可是比郝敏先来。 甘饴只得劝她:“你下次再找张主任申请,肯定就是你了。其他人都排不上了,没资格和你竞争。” 高芯:“当初进灵杰医院的傲气都一点点在工作中磨掉了,我就是一平凡的小螺丝钉,随时可替换。” 高芯就是在北京读的本科和研究生,郝敏即将要去进修的医院有她的师兄师姐在里面工作,她的感触也更多。 甘饴拍了拍高芯的肩,“芯姐,你已经很优秀了。人生就是一时高一时低,慢慢走。” 高芯静坐了一会,许久没有吭声,到了下午,她冲进了张昕芳的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内隔音很好,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高芯出来后,她人更焉巴了。 高芯在药房人缘很好,好几位同事上前去安慰了几句,工作面前很多情况就是做不到人人平等。 见着大家都这样,郝敏像是感觉自己被孤立了,故意在办公时把键盘敲的极响,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下班时,郝敏专门找上了高芯,欲语泪先流,“芯姐,这个机会我也是努力争取来的。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就是没什么背景的,纯靠读书出来的。” 高芯不乐意搭理她,想快步走开,没想到却被郝敏拉住了,“芯姐,你别生我气,我跟你说个事,你现在要走走门路,确保明年去进修的是你。” 听郝敏说这个话,高芯顿住了脚步,歪头瞥了她一眼。 郝敏知道高芯这就是好奇了,“我听张主任说大主任给她下命令了,明年要好好栽培甘饴。” 高芯抿唇不语,甘饴碍于学历限制一向没有表露出太多事业心,前段时间又被张主任调去急诊药房,怎么都不像是重点栽培对象。 郝敏这话说的存疑。 “芯姐,你说她怎么就能去了急诊就这么快就回来呢?她家里是有钱,另外也有人帮她找上了大主任,何况林主任了。” “你别编排她了,我不想听。”高芯把郝敏的话怼了回去。 她知道甘饴家境不错,确实就会不一样,她也有过羡慕,但是她和甘饴以前没有利益矛盾,且甘饴也好相处,平时会给她一些小礼物,两人关系一直是不错的。 “她关系户还不让人说了?” “那你说她攀上了谁的关系了?” 这个关系,郝敏没有从张昕芳那里打听出来,张昕芳只告诉她甘饴回来时谁打了招呼。 郝敏:“那你不觉得她也很装吗?是走关系回来的,就正大光明说,何必说是运气好,鬼都不信。” 高芯被郝敏说的有一些松动,但也没跟她多说,先行一步去了地铁站。 上了地铁,站在拥挤的人流中,高芯蓦地哭了,给甘饴发过去了一条微信—— 【明年去进修的又是你吗?】,. 第31章 捷径 31捷径 甘饴收到高芯的消息时,她在医院停车场刚上陈无犹的车。 陈无犹今天下班早,便约了甘饴去吃一家私房菜馆。 车窗外风景退后,甘饴的第一反应是高芯发错消息了,但约半分钟后她都没有撤回。 自己出去进修,甘饴是没想过这个事的,她除非提升学历,不然出去进修的利处并不大。而她提升学历,如果是读药学在职,含金量极小,毕业了拿到灵杰医院也是不够看。 甘饴给高芯回了消息:【没有听说这件事。应该不是我。】 高芯很快就回过来了:【如果你已经确定下来了,请提前告诉我,我就不白忙活了。】 甘饴不迟钝,她感知到了高芯话语中的埋怨与火药味。 可能是受人挑拨了,甘饴猜测。 甘饴:【我未与主任沟通过进修事宜。】 既然如此,甘饴也把话语表达的正式了一些。 高芯:【你当然不用与张主任沟通,与何主任沟通更好。】 高芯还在地铁上,这句话发出去她就有点后悔了。一是直接点明了甘饴找上何主任,恐怕会得罪何主任;二则她与甘饴一向关系很好,这样挑明了,以后是无法再无嫌隙的相处了。 然心中憋着气话赶话,又涉及自身利益,她还是选择不撤回这段话。 甘饴这下子没有直接回复高芯,因为她有点懵,何主任她知道是药学部的大主任何况林,但两人私下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怎么会突然被高芯这样说? 大概是有人在误传什么迷惑人的消息,而且在其中还编造了一些事。 甘饴很想给高芯打个电话,但是碍于陈无犹在旁边并不方便。 其实陈无犹虽说注意着路况,但余光里也把甘饴渐渐变得有些焦躁的情绪纳入眼底了。 甘饴拿起刚刚上车时陈无犹递给她的水喝了一口,又暗忖了一会,这才给高芯说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进修这件事我没有私底下做过任何事。你努力争取自己的就可以。】 发完甘饴就把手机放下了,手肘撑在车窗上,看上去是在看风景,但眼神并未定焦。 “发生什么事了?”陈无犹终于出声问道。 “没什么,工作上的一点事。”甘饴还并不想与他说这些事。 陈无犹也没有刨根究底,车厢内又恢复了沉默。 甘饴的手机很快又震动了几下,她不急不躁地解锁,果然又都是高芯发来的消息。 高芯:【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情绪没有控制住。】 高芯:【确实现实中很多事就是没有规则的,我做不来郝敏的心计,也没有你的背景,那就要服输。】 甘饴看到“背景”两个字突然开了窍,难不成是甘伟华去帮她做了什么。但也不应该,甘伟华会事先与她通气,而不是背着她去做这些事。 除了甘伟华,能与灵杰医院挂钩,且与她关系亲近的还有谁。桑确,他不会插手。 还有…… 旁边的车窗突然摇下了半截,甘饴猛地回头,还有陈无犹。 甘饴对陈无犹在这些方面的为人处事并不了解,他会不会做什么她拿不准。 “你、和我们药学部主任熟吗?”甘饴问道。 “嗯?” “你是不是和我们药学部的大主任何主任说过什么?” 已经到私房菜馆的停车场了,陈无犹把车子停稳当了,这才回答甘饴的话,“有段时间了,是找过他一次。我就说了下你家里父亲在住院,你又在急诊药房,家里忙不过来。” 原来如此,是有一事,倒也不是进修的事。 “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这件事?” “怎么的?我拿着这件事来找你邀功?”陈无犹笑了笑,又敛笑,极其平常的语气说道:“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同事问起,就说是正常换岗。” 甘饴如此说并无怪罪陈无犹的意思,本身她去急诊药房就是被人摆了一道,后来只是回到了原岗位,并没有去争取什么特殊权利。 只不过知道了这件事,甘饴对陈无犹的感觉有了丝丝变化,回想起与陈无犹认识以来,他做了许多事,但并无邀功,主动提及过这些事,他被传的很高调,真正相处下来恰恰相反。 “人是社会交际下的生物,没有损害他人利益就没错。”陈无犹说着伸手揉了一下甘饴的头发,身子不自觉地往她靠了一点,低头就瞧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嘴唇,还有莹白纤长的脖子。 甘饴今天穿了一件贴身的针织衫,恰到好处地描述出身体的曲线。嘴唇上她今天是叠涂,先涂了玫瑰豆沙色的口红,然后又叠加了一层带细闪的唇蜜,整体看上去欲而不艳。 陈无犹的手指顺着发丝往下滑,掌心抚住甘饴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唇角来回刮蹭了几下,在甘饴欲开口时,他的唇印上去了。 第一下,他落在了唇角。 慢慢地挪动,甘饴能听到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热气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她的鼻息之间。再下一秒,他的舌尖轻轻地挑开了她的唇瓣。他含住了吮吸时,甘饴终于回应他了,她的左手扶住了右侧肩膀,浅浅地探出了小舌。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忽有其他车驶过,陈无犹顺势放开了她,又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先去给甘饴拉开了车门。 两人去的是一家湘菜风味的私房菜馆。 炒菜未上,服务员先端上来了一个小瓷碗。清透的白瓷碗里装着粉色的紫苏桃子,看着清爽又开胃。如今早已过了吃桃子的季节,这些小众馆子总是有自己法子。 甘饴没有客套,自己用叉子先尝了一块,还是脆桃,汁水清香。接着就瞧见陈无犹也叉起了一块,他不是像甘饴这样小口咬,直接整块下咽,然后又吃了一块,这才放下叉子。 陈无犹瞧见甘饴盯着自己,便解释道:“我的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胃,什么好吃吃什么,嗜甜嗜辣。” “辣的我还行,全糖奶茶还是算了。”甘饴想起了那杯陈无犹递给他的奶茶,虽然过去很久,她至今还记得那种甜得黏嗓子的腻感。 “有时候手术一直站着,体能消耗很大,下了手术台就感觉低血糖了,但接下来还有事,快速补充糖分就是我选的恢复方法了。” “但你摄入那么多糖分,为什么不会发福?”甘饴还是很注重身材管理的,跑步、跳健身操她每周都有。 恰巧服务员又来上菜了,口味基围虾上铺满了蒜末与红绿辣椒碎,辣椒炒肉不用说,更是扑面而来的辣椒呛味。这些东西都好吃,但也太容易长胖了,甘饴十分好奇常吃这些东西的陈无犹是如何保持身材的,她取取经也行。 “打篮球和游泳是我觉得两项很好的运动方式。”陈无犹极少会去健身房撸铁,一般就是游泳,约着人就打篮球。 “你会游泳啊,我学了好久都不会。”这个可真是说到甘饴的痛处了,如果说考驾照是她觉得人生最难的事,那游泳就是第二难。方黎雅常常也打趣甘饴,说自己年轻时候游泳比得过男孩子,怎么就生了个不懂水性的女儿。 “那没事,选择其他锻炼方式也挺好。”陈无犹并没有顺着甘饴的话说主动揽下教她游泳的事。 甘饴听着陈无犹的话也甚是舒畅,终于有个人理解她了,不是轻飘飘地说多喝几口泳池的水就会了。这话太多她身边的人说过了,后来甘饴都想好了一套说辞——她就是笨蛋,遇水不行。 “我也觉得,我平时是跑步比较多。”甘饴说道。 陈无犹给甘饴的杯子里添了点茶,“下次可以叫我一起跑步。” 陆陆续续又上了几道菜,已经快接近尾声时,菜馆的老板过来打招呼了。老板细长瘦高个,戴着眼睛,看上去很是书卷气,不像做生意的。 “我是闵路,觉得味道怎么样?”闵路对着甘饴伸出手。 甘饴握了一下很快放开,“很正宗的湘菜。” 陈无犹:“他就是湖南人。闵路是我的大学同学,如今转行了。” 闵路:“我可不是他的同班同学,没那么优秀,我是五年制的,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 “柠城大学的临床医学你都舍得转行呀。”甘饴极少碰到医生转行的,虽然医生都叫苦,但是跑路的一个都没有。 “不是干这行的呗。”闵路没有避讳谈起这些,“考研考了一年没考上,第二年调剂去比柠城大学差的学校我又不甘心,那就寻更好的出路了。” 甘饴指了一下泡椒牛蛙,然后竖起大拇指,“非常好吃。你大概是最会做菜的医学生了。” “谢谢夸奖。”闵路表现得很开心,“刚开始挺遗憾,看着周围同学都上临床了,现在反倒是他们羡慕我的自由了,是吧,陈主任?” 陈无犹原本端着茶杯在喝茶,“那肯定是。现在是走不掉了,沉没成本也高起来了。” 晚上回去时,甘饴与陈无犹又聊起了转行这件事。 “你真的有想过不做医生吗?”甘饴好奇地问陈无犹,他目前的职业也算是发展的极好了,像他这样的头部医生难道也会想转行的事。 “大概没有没想过转行的医生。遇见难缠的病人的时候,棘手的病情无能为力的时候,还有昼夜颠倒上手术台的时候都想过,但有些时候是不想放弃努力很久的事,有些时候是已经在船上了,躲不掉了。”陈无犹的声线并无起伏,仍旧是寻常语气,每一句话落入甘饴的耳里,她对陈无犹突然有了一点心疼。 甘饴觉得这很奇妙,在曾杨曾经也向她倾诉学医的辛苦时,她完全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过了一会,甘饴突然冒出来了这样一句话,“但我觉得你还蛮厉害的。” 陈无犹侧首,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甘饴,他温声说道:“你也把本职工作做的很好。不过如果有其他规划,不要害怕试错,我们都在。”,. 第32章 面试 32面试 周一,骨创伤病区的晨交班结束,陈无犹前脚刚回自己的办公室,曾杨后脚就跟进来了。 “有事?”陈无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没有招呼曾杨坐。 “陈师兄,我收到灵杰医院的面试通知了。”曾杨说道。 陈无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台历,已经十一月份了,确实灵杰医院应该是开始招聘了。 “哪天?” “本周四下午。” “那你找人换个班,那天休息,好好准备面试。”陈无犹很爽快地给曾杨假了,这种事他向来不喜欢为难人,只要能找好人换班,调休他都批。 曾杨却没有急着走,“陈师兄,听说院里的面试彭主任会去,我想问问你,彭主任一般会问点什么问题?” 陈无犹原本在滑动鼠标看文件,听到曾杨的话后他还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我面试是好几年的事了,我也都不太记得了。再说彭主任的面试问题我哪摸得准,专业扎实、技术过硬、科研硕果累累,应该是没问题。我十点还有个会,你先去忙吧。” 曾杨见陈无犹如此说,便没有在他办公室逗留了。 陈无犹还真不是赶曾杨走,他确实是十点有事,彭安远叫他去了办公室。 彭安远见着了葛灏的辞职申请书,在约见他之前,彭安远想先见陈无犹一面了解情况。 陈无犹进彭安远的办公室,彭安远专门起身去给他泡了一杯茶。熟普洱茶无涩味,润喉回甘。 “无犹,有时候管理这件事和行医一样。”彭安远说道。 陈无犹没有接话,他知道彭安远还没有说完,这仅仅是个开头。 “当医生要把话语权大部分都握在自己手里,若要由着患者来,最后出了医疗事故,他们还是只会找你。那管理病区也是一样,既然人人都参与科室管理,那就不需要主任了,大家都一起当住院医师好了。” 彭安远抬头端详了陈无犹一眼,“其实你不用我点拨,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我把病区交给你就相信你。葛灏要辞职,由着他去,自己留不住病人,难不成我还把饭喂到他嘴边。为人,格局最重要。” 这段话说完,彭安远端起自己的瓷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地放下茶杯后,他又说道:“另外,马上开始面试了,我已经上报院办多给我一个名额,今年会在原招聘计划上多招一个人进来。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胡炜那个博士怎么样?” “听说是通过简历初筛进面试了,您看见人就知道了。”陈无犹未评价曾杨一句。 “院面结束后的科面,我会叫上你们几个病区主任一起参加。” 这一场谈话,基本都是彭安远在说。葛灏这件事,陈无犹与彭安远的看法是一致的,他既然想走,也不为难他,体面地让他走。 看上去是科室留不住人才,但如此意气用事,去了哪里都不算“人才”。 曾杨的面试结果在面试结束后半个月出来的。 天气转冷,陈无犹约了甘饴今晚送她回家。 陈无犹想早点走,刚出办公室就被万今鸣拦住,“面试结果出来了,曾杨没进。” 陈无犹微微挑眉,曾杨比他想象的还要弱一点,还以为他起码要通过院里面试,走到科面,再试工呢。 “你怎么知道?” 万今鸣回头瞧了一眼医生大办公室,“胡炜主任给他刚打的电话。” 陈无犹迈步准备走了,却又停下给万今鸣说道:“多关注临床,什么时候面上项目能中一个,给你升副高加把劲?” 说完也不等万今鸣的回话,陈无犹就闪人了。 陈无犹对万今鸣这人也无感,既不讨厌,也不算多称心。万今鸣较他年长,非柠城大学本院系出身,本硕都是外校,博士才考入柠城大学。为人精明,站队没有失误过,博士毕业时搏得了导师的喜欢,后顺利留在了灵杰医院,如今面对年纪比他小的病区主任,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服,反倒是衷心满满。他的能力在灵杰医院一众医生里算不上出类拔萃,但也说不上是拖后腿,中规中矩罢了。 陈无犹需要的得力助手不是这样的。 甘饴与陈无犹约好在灵杰医院的3号门碰头,这边是医院人流量较少的一个侧门,路边有停车的地方。 到点下班,甘饴关了药房窗口的窗帘,收拾好东西,她就准备走了。 最近她与高芯同在办公室已经非必要不说话了,彼此心中都有了裂痕,虽然没有当面争吵,但也没区别了。 3号门离门诊药房还有段距离,甘饴收到陈无犹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但她没有刻意快点走,还是正常步速。 看见陈无犹的车时,甘饴围在脖颈间的围巾被风吹起卷了一个圈,她低头理顺,抬头时就见陈无犹已经下车朝她走过来了。 “你怎么还下车了?”甘饴问。 甘饴最近把头发烫了,大卷蓬松,衬得脸愈发的小巧了,刚刚那阵风里,陈无犹瞧见她尖尖的下巴,还有精致的眉眼在瑟风里迷蒙了一下,于是他就下车了。 “冷不冷?”陈无犹说着就牵住了她的手。 手心还好,指尖有些凉意,陈无犹拉着她快步上车。 陈无犹开车,甘饴坐在旁边提建议去吃点什么。 两人约会,一般会优先甘饴的想法,有时候甘饴没有无法定夺时,陈无犹才会发表看法,又或者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候,陈无犹已经事先订好了位置。 甘饴喜欢去探新店,打卡一些没有吃过的美食,陈无犹都会陪同,他没什么挑嘴,对于甘饴尝了两口就放下的他还会负责收尾,这让甘饴微微意外。 今天两人最后定下去吃了云南菜,冷天想吃汽锅鸡。 两人吃饭间,陈无犹的电话响了几次,有的他接了,简短几句就挂了,有的是他看一眼,不接也不挂断,任由手机响着。 甘饴也没问,只觉得汽锅鸡暖胃,香茅烤鱼入味了,辣味混合着特殊香料味,让人食欲大开。 临吃完了,陈无犹又接了一次电话,那边说了很久,最后就听见陈无犹说道:“张主任的学生肯定优秀,欢迎加入我们。” 单这一句话,甘饴就听出来了,这是导师在为学生找工作的事打招呼呢。 甘饴见陈无犹讲着电话,自己起身去把帐给结了,刚一起身就被他抓住了手腕,陈无犹用眼神询问甘饴。 甘饴用气声说道:“结——帐——” 陈无犹知道今天吃饭的大致价格,松开了甘饴的手,让她去了。 甘饴结完账回来,陈无犹也撂了电话了,“今儿又吃了一顿软饭。” “那敢问陈主任吃了软饭对我有什么补偿?” “拿我补偿给你行不行?” “别这么油……走这个路线我可受不住。”甘饴重新围上自己的围巾,对着陈无犹摆了个嫌弃的表情。 “那吃软饭的不都是这样交换条件。” “那都是富婆和小年轻啊,哪有找个比自己老的。” 陈无犹笑了两声,“你倒是半点不上当。” 两人再上车,陈无犹就递给了甘饴一个白色盒子。 是新款的itch。 “上次听你说喜欢跑步,这个挺适合你的,平时可以监测心率。” 这个礼物甘饴很是喜欢,这款itch都已经在她的购物车里了。几次收礼物下来,甘饴就发现陈无犹很用心,每次都能投其所好。 甘饴除了给陈无犹送蓝黑笔那一次,其实也给陈无犹送过一双皮鞋。不过也不是她专门去为陈无犹挑的,是她想买个包,销售却领着她去了服装区,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甘饴挑了几条丝巾,又挑了一对耳钉,却还是离拿包差点距离,销售说要不要看看鞋子,最近也到了新款。甘饴在女鞋逛了一圈,没挑中,经典款她之前也买过了,新款又不够日常,穿着像是马上就要上秀场,导购又问甘饴有没有男朋友,于是甘饴临时就去男装区挑中了一双皮鞋。 买那双皮鞋时,她也没有瞒着陈无犹,现场就给他打了电话,因为她不知道他的鞋码。 甘饴电话拨过去,陈无犹正准备上手术台,“我的鞋码……四十三码。” 陈无犹微微吃惊后,还是爽快地告诉了她。 “精心给你挑选了一双特别适合你的皮鞋呢,等着拿给你。”甘饴故意把声音放轻柔了说话,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发现陈无犹甚是吃这一套。 “那我肯定相信你的眼光。”陈无犹站在手术室的角落,看了一眼手术台,麻醉医生正在给手术病人打麻醉,“我要上手术了,回聊。” 挂了电话,手术室的巡回护士憋笑,“陈主任今天这台手术肯定发挥的好,心情很不错。” 这次收到手表,甘饴也表现的很开心,很快就戴到手上了,就是表带和今天的大衣风格有些不匹配,不过甘饴已经在想多买几个表带换着戴的事了。 一路两人气氛和谐,待车行至甘饴住的华晶公馆7栋楼下时,甘饴遥遥地望见单元楼门口站着一人。 背景很是熟悉,他看上去像是在等人,陈无犹的车灯照过去,他微眯着眼看过来。 车灯洒下的橙黄色灯光里能看见灰尘粒子漂浮,两人皆认出了那人是谁。 是曾杨。 甘饴微微皱眉,对陈无犹说道:“你送我上楼吧。” 陈无犹面上并未显露什么,静默了一会,没有接甘饴的话,直接解开安全带,先下车了。 甘饴瞧见他的动作,很快跟了上去。,. 第33章 争抢 33争抢 陈无犹下车后又不急着上前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甘饴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这才拥着她一起朝曾杨走过去。 曾杨站在那里,觉得好像是今天的第二盆水兜头淋下。 这些事情好像是先前就有兆头,但确实太无厘头了,让早前的他毫无心理准备。 他们是经过他认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一起了。 师兄和前女友在一起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曾杨都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甩了巴掌一样无光。 曾杨又猛然惊醒,自己在面试前去找陈无犹,无疑是自取其辱。 曾杨面部表情的变化,落入甘饴眼里很是明显。 甘饴心里没有什么爽快,或者赢了一口气的感觉。 曾杨根本不值得再出现在她的生活比较里,而且她也不是幼稚的人,会为了在一个劈腿的渣男面前扳回一局,就又胡乱择一对象。 她与陈无犹在一起,就像是人生路前行,他站在路边,吸引了她,两人决定牵走再出发。 三人面对面,甘饴先与曾杨说了话,“找我有事?” 曾杨的一双眼睛在陈无犹和甘饴两人之间又流转了一趟,最后开口的声音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直说你来干什么就可以。其他的事与你无关。”甘饴并无怒气,语气极平。 “你是故意的吗?为了报复我吗?” 这次甘饴还未出声,陈无犹说道:“有些晚了,如果是继续在这里扯这些无聊的话题,不好意思,我们要休息了。” 说着,陈无犹就揽着甘饴小幅度转动身体,变成两人正对着单元楼门口,他侧面对着曾杨,挡住了甘饴。 “陈师兄,我一直把你当前辈、师兄,你怎么能背后捅刀子?我工作的事你大概也插了一脚吧。” 陈无犹轻笑了一下,回头看曾杨,“自己那点事没处理干净,都没人跟你追究了,还上赶着数落起别人来了。甘饴是我追的,你的面试过程透明,有任何疑问再来找我,今晚不奉陪。” 陈无犹与甘饴径直进了单元楼,曾杨在二人身后攥紧了拳头却又无处发泄。 直至两人坐上电梯,陈无犹都没有放下揽着甘饴肩膀的手臂。 他未曾送甘饴上楼过。 出了电梯,甘饴小声说道:“右转。” 甘饴穿着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噔噔响,走廊上的感应灯闻声亮起。甘饴蓦地心跳快了一些,站定在自家门前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指纹锁今天不听话了,感应了几次都不开。甘饴手心微微冒汗,把右手大拇指在自己大衣上蹭了一下,又试了一次,大门应声而开。 甘饴拉开门,请陈无犹先进去,待她欲反身关上门时,他已搂着她压在了门板上。 陈无犹低下头朝甘饴凑近,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他的唇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至她的左耳。 甘饴感知到了他在亲她的耳朵,她情不自禁地想要缩脖子,就听见他沉声说道:“好香,涂了什么?” 他说话时气息灌进耳朵里,惹得甘饴一阵颤栗。 陈无犹抱着甘饴,自然能够知道她的反应,他故意使坏,张嘴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廓。 “别——”甘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外推。 陈无犹却抓住她的手握向上压至她的头顶,这下直接衔住了她的朱唇。 他的吻技很好,引得甘饴慢慢地也探出舌,软硬交缠,馨香与清冽碰撞,呼吸声逐渐加重。 大脑失控,甘饴嘤咛出声。 陈无犹抱得她更加紧了,下一秒他又让她喘了一口气,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脸朝着她白净的脖子,“他也上来过吗?” 甘饴嗯了一声,她没有隐瞒陈无犹。 “那是他高攀了。”陈无犹又亲了一下甘饴的脸颊。 “他是不是留院留不下来了?”甘饴回想起刚刚曾杨说过的话。 “应该是,我也只是听说。”陈无犹的确未在曾杨留院这件事上作任何文章,他实在太弱了。 “挺正常的。他当然不配。” 陈无犹放开甘饴,“第一次来,请我进去坐坐吧。” 陈无犹坐在沙发上,旁边堆满了甘饴的玩偶,他拿起一个在手上摆弄了一会,甘饴正在厨房里给他泡蜂蜜柚子茶。 甘饴端出去时,陈无犹看见就说道:“秋天喝这个好。” “这可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陈无犹看了一眼两个玻璃杯,是一套的。 瞧见他迟迟未端杯,甘饴便解释了一句,“一个杯子我在用,一个是新的,我才淘回来的一套。” 陈无犹端起玻璃杯,轻哼了一句,“你真是聪明,我又没说我在意。” “我就告诉你我新淘的杯子呀,好不好看?” “这个柚子茶好喝,清甜口。”陈无犹不接杯子这茬话了。 同样地点、同样的关系、类似的对话,那个场景突然在甘饴眼前一闪而过。 曾杨嫌弃她做的太甜了。 虽然她听了并没有觉得伤心,也没有根据曾杨的反馈更改口味。 果然两个人从很多方面都是不匹配的。 甘饴坐在陈无犹的身旁,身子略微靠在他的肩膀上。 客厅里安安静静,陈无犹在角落的柜子上看见了摆放着的香薰,是他那天挑的那一款。 陈无犹没有留在华晶公馆过夜,又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他下楼,没曾想曾杨竟然还在楼下,正坐在花坛旁的木椅上。 陈无犹站在单元楼门口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指尖,这才踱步向他走过。 “在等我今晚会不会下楼?” “陈师兄,我不追究你与甘饴在一起这件事,我就想问问,我留院的事你还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知道你的人脉关系比彭主任还有厉害。” 陈无犹举起夹在指尖的烟又深吸了一口,抽烟时他微微眯着眼寻找垃圾桶,看见就在不远处时,他先去灭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 回转身来,陈无犹迈大步过来,拎起曾杨的领子,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曾杨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蒙了头,一下子后退了几步。 陈无犹上前,又揍了一拳,“追究?我倒看看你是如何追究。”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与甘饴曾经在一起,大家都知道。” “那就看看以后都是和谁在一起。”陈无犹给曾杨正了一下歪了的衣领,“我再看你找甘饴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陈无犹没有急着离开,他就坐在车里,看着曾杨离开,又等了一会,他给甘饴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等了五分钟,甘饴都没有回复,他猜测应该是已经安稳睡着了,这才驱车离开。 甘饴清早醒来,看见了陈无犹昨晚发的微信。 甘饴:【你回去我就洗澡睡觉啦。】 陈无犹:【就知道是睡了。】 陈无犹:【没事,昨晚就告诉你到了。】 甘饴:【喵喵笔芯.jpg】 一周后,甘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的手机号码。 “小甘,你好,我是彭安远。” 对方的开场白如上。 甘饴疑问,彭安远这个名字她听上去熟悉,但又不知道究竟是谁。 “您好。”甘饴接了这个话就等着对方说了。 “我是陈无犹的老师。小甘,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们聊一聊。”彭安远说话语气甚是亲和,毫无压迫感。 甘饴思忖了片刻,“今天下午可以吗?彭老师。” “当然可以,我在医院行政办公区的302室。” 如此一说,甘饴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院内通讯录,原来是医院的领导。 灵杰医院占地面积很大,甘饴下午过去行政办公区还走了好一会,等到302室门口时,她深吸一口气,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把静音的手机调成了有铃声,这才敲门。 “请进”很快从屋内传来。 甘饴往下压门把手进屋,屋内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男人。 男人起身迎她,“药房的小甘?” 甘饴起身,“您好,是我。” 男人上下打量了甘饴一眼,“喝点茶?” 甘饴:“谢谢您,不用了,我不渴。” 男人还是给甘饴泡了一杯茶,甘饴虽然只抿了小口,但还是品出来了是熟普。 “如今是在和骨科的陈无犹陈医生处对象?”彭安远放下茶后,一边往自己的桌后走,一边问甘饴。 甘饴也明白彭安远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然怎么能直接找到她。 “彭院长,不知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甘饴说这话时,心里是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带了笑,表情并不僵硬。 “没什么大事。无犹,我一直带他,既是学生,也是下属。”彭安远仍旧笑得很是和善。 甘饴现在摸不清状况,也不知如何继续这谈话。 就听见彭安远又说道:“我把无犹当作接班人来培养,他无论是临床专业能力,科研探索的劲头,我都十分看好。” “他是很努力。”甘饴不得不承认,陈无犹是真的很努力,两人虽然只在一起这么短时间,但她已经观察到他的日常生活非常乏味,“如何当一名医生”这件事在陈无犹的生活里占比超过百分之七十。 “所以,我对他看得十分谨慎。他一步都不能走错,履历十分重要。” 甘饴觉出来一些味,这是在说如今陈无犹可能走错路了? 彭安远又问道:“你之前和他们科里的学生处过对象?” “是的,曾经是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但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甘饴回答这句话时,背都是挺的直直的,吐词清晰,甚至连停顿、语气词都没有。 彭安远:“你们这关系着实是有点复杂。” 甘饴:“没有任何时间重合,每一段关系我都处理干净了。” 彭安远:“那外人如何看待?” 甘饴顿住了,如今她与陈无犹的关系知道的人还不多,暂还无人传闲话。从她的角度看,她问心无愧,什么都不怕,可是对陈无犹会有影响。 彭安远没有等甘饴的答案,“早几个月,他来找我,关于你工作的事。不算多大的事,我去了解了情况,你确实是受了委屈,所以把你调回原岗了。但就这事,也说不准会被人抓住大做文章。” 甘饴错愕,人要想往上走,为人处事真是半点不能含糊。 彭安远:“他年轻,如今管理病区,不服之人众多,随时可能树敌,那就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甘饴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他的把柄,成为别人攻击他的软肋。 “彭老师,那您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听了彭安远给自己分析这么多,甘饴能理解,彭安远是真心爱惜陈无犹这个学生,希冀能把陈无犹培养出来。 “小甘,如果你能离开这个暴风点中心呢?”,. 第34章 退让 34退让 从行政办公楼出来,甘饴就很想给陈无犹去个电话。 有了想法,她便边走边拨过去了。 电话通了,甘饴喂了一声,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脑子里还没组织好语言。 陈无犹可能是听见甘饴这边一直没有声响,而且她又少在这个时间门段给他打电话,突然软下声线问了一句,:“乖宝,怎么了?” 乖宝—— 甘饴接电话这边的耳朵尖红了,脸上闪现赧然,他怎么突然叫这种称呼。 两人在一起陈无犹好像很少叫自己的名字,亲昵的称呼他也没有叫。毫无征兆的一声,真是会撩事。 甘饴在心里碎了他一嘴。 少倾,陈无犹又嗯了一声,尾调上扬,是在询问的语气。 “没事,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呗。”甘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那真是难得,晚上来接你下班?”陈无犹语气听着有调侃。 “行叭,小陈司机可要准点到达,不然投诉你。” 撂了甘饴的电话,陈无犹握着手机,坐在办公桌前好一会都没动。 两人在一起一两个月了,在这样的工作时间门,甘饴主动打电话过来,却什么都没有说,这从来没有出现过。 陈无犹余光撇到办公桌的一张表格,这是今年骨科进入科室面试的名单,昨天彭安远才给他的。 看着表格上的一行行名字,陈无犹有一闪而过的念头。 昨天几个病区主任去彭安远的办公室开后续科面的会议,结束后他又留了一下陈无犹。 彭安远开门见山,“你真是会给我找事,葛灏离职风波未平,又来一场闹。” 陈无犹不解,没有开腔。 “科里是不是有个博士叫曾杨?他写了匿名信到院办直接指名道姓说你私生活混乱。胡炜是因为什么事调走的吗?你不清楚?这才上任几天,就迫不及待到院办那里崭露头角?”彭安远一长串问句丢过来。 说是写的匿名信,医院随便一查便能摸清究竟是谁投诉。 陈无犹笑了,“医院既然接到投诉,那就展开调查吧。” “调不调查是一回事,我的脸面在院办丢到一干二净,接连两个直系下属都是一样的问题,我以后如何再给人事调动提意见。” “投诉信具体写的什么?”陈无犹问。 彭安远冷哼了一声,“还能是什么好话。你说你,目前科室成绩没有见到,负面事件一桩接这一桩。” 陈无犹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袋,终究是没有拿出来,静静地听彭安远批了半小时之久。 晚上,陈无犹接到甘饴时,长臂一揽,把她拥进了怀里,“说吧,今天怎么突然打电话了?” 怎么还在追究这个问题? 人还不能有个心血来潮了。 甘饴故作轻松语调,“突击检查你有没有和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或者患者聊天行不行?” 虽然这事,她是没啥兴趣。 陈无犹的语气添了纵容的调,“行,还欢迎小甘领导莅临现场检查。” 甘饴却一下子从他手臂间门溜走了,“我到底在你这有几个称呼呀?甘饴、甘小姐、小甘,还有……” 甘饴停住了。 陈无犹却是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了,“还有什么?你列着数给我听听看。” “糖糖呀,你叫过没?” “原来乖宝的小名叫糖糖。” 陈无犹说他说“糖糖”两个字时语速很快,落音很干脆,让甘饴觉得他好像是又痞又温柔,痞性占了多数。 甘饴站在陈无犹的对面,近几个月她就发现无论是哪个季节,陈无犹的发型都很清爽。 露出额头,两侧边修剪得短一些,其实这个发型不算出挑,但配上陈无犹的脸,甘饴认输,就是会不同。 两人对视的眼神里,暗流涌动,最终还是陈无犹低头凑近,浅浅地在甘饴的唇上啄了一下。 甘饴上车提议去两个人去喝一点酒,冬日饮酒别有滋味,况且他俩还没有一起喝过呢。 日式清酒、韩式烧酒、西餐厅的葡萄酒…… 这些甘饴都没有选。 两人去了一家东北菜馆,最开始甘饴放下豪言,自己是能喝白的,早就喝过好几次了。结果一瓶白酒上桌,两个小小的玻璃酒杯一摆上,她有点慌了。 这人怎么她吹牛就信了,还真上了白酒…… 不过甘饴还是举起其中一个杯子,示意陈无犹倒酒。 陈无犹也不拆穿她,拿起白酒瓶就拧开了,“喝多少?” 甘饴当然要面子,“先倒一杯再说啦。” 清透的白酒倾入酒杯,发酵的酱香味溢了出来。 甘饴举起杯子,略微侧过身子,又抬起头瞄了陈无犹一眼,发现他没举杯。 “还是先吃点菜压压肚子。”甘饴抿嘴一笑,又放下了杯子。 陈无犹伸手把甘饴放下的那杯酒拿着放到了自己面前,他本就没有给另一个杯子倒酒。 “喝点啤的?” 甘饴这下知道下台阶了,连连点头。 这一顿酒喝了近两三个小时,从东北菜馆出来,冷风一吹,两人酒醒一大半,却还是不敢开车,叫了代驾,直接就把两人送到文佳苑来了。 这是甘饴第一次过来。 彼时两人正坐在文佳苑的房子客厅沙发上。 文佳苑的房子户型非常周正,三室一厅。主卧是陈无犹在住,客房是陈懂伶偶尔过来,再就是一间门书房。 白色纱制的窗帘轻盈,被夜晚的风吹动,皎洁的月光就透过那些波动的缝隙撒了进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月色的存在感分外强烈。 两人呼吸间门的酒气也深深浅浅地在这个屋子里飘来飘去,陈无犹先抱起甘饴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很确信,是酒精给了他胆量,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个举动以及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交颈换息,陈无犹第一次觉得甘饴很香。那种香气缠着他的魂,让他此刻失了神智,只会抱着她啃咬。 甘饴被刺痛感蛰了一下,嘶了一声,同时,虚着拳头轻捶了一下陈无犹的胸口。 没曾想,他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反扣到了她的后背。 他亲的愈发深入,甘饴是迎合他的姿势。 他的另一只手原本是扶住她的头,此刻正顺着发丝,一路下滑至胸前。单手解开了内衣,贴身的针织衫里挤进去他的一双手。 两人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陈无犹手上的频率却是不紧不慢。 在他的带动下,甘饴早已是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就听到他突然唤道:“糖糖——” 甘饴本是不想搭理陈无犹,他故意使坏,把手上的动作轻两下重一下。 嘤咛一声,算是甘饴回应他了。 “糖糖,你醉没醉?”陈无犹哑着声音问道。 甘饴不知道。 她好像醉了,但她知道现在此刻在何处,和谁在一起;她又好像没醉,但她浑身无力,身体不自主地往他身上靠。 没有得到回应,陈无犹骤然停下来了。 这种感觉犹如片状羽毛在身上游走,然后它滑落了,脚心蜷缩在一起的感觉就这样没有了。 甘饴扬起脖子,眼神迷蒙地看向他,带着疑问。 “糖糖。” 这声“糖糖”好似黏嘴,陈无犹叫得绕了弯。 甘饴细嫩的手臂攀上陈无犹的脖子,灵活的腰前后摆动,在他的西装裤上磨蹭。他既然不亲她了,她反是在他的脖子上舔了一下。 那一下很浅。 不过,下一秒陈无犹的喉结上下滚动,甘饴只感觉人天旋地转,被压在了沙发上。 后来又转场到了主卧。 这晚,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两人微喘气各躺一个枕头,不过甘饴还压着陈无犹的臂弯。 做足了所有的前戏,两人在最后酒醒了——他们没有准备套。 甘饴视线下移,还能看见陈无犹的变化。 她偷笑,转身,侧躺着正对陈无犹,然后小声说道:“你怎么不准备?” 甘饴的声音带着慵懒,格外娇软。 “怎么准备?这种事我哪来得及规划?” “那看来你还是不够周到。”甘饴说着伸了一个懒腰,一条腿就搭在了陈无犹的腰间门。 陈无犹拉过被子把两人盖的严严实实,手却在被子底下抚上甘饴的大腿,他也侧过身子,“腰看着细,还蛮有劲的,怎么那么灵活?”说着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还在她的腰间门捏了两下。 甘饴脑海里突然闪过“好细腰”这个词,陈无犹看来也不例外嘛。 果然任何一个男人在女性美方面的爱好总是有一致的地方。 “俗人一个。”甘饴哼了一声。 陈无犹笑了,胸腔共振,甘饴与他接触的肌肤泛起鸡皮疙瘩,很快就消退了。 他说道:“一些原始的吸引力,不加修饰,才最致命。”说着说着他还撑起上半身,俯视着甘饴,“你在上面,我肯定是你的手下败将。” 这话甘饴爱听。 那就走着瞧呗。 陈无犹就保持这个姿势,又问道甘饴,“你没有其他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甘饴微眯着眼,“什么话?” “是不是打算喝酒壮胆背着我做坏事了?” “人不都在你的床上吗?还能做什么坏事?”甘饴有意发嗲,又缓缓地支起上半身,嘴唇在陈无犹的喉结上游走。、 对于甘饴的故意扰乱,陈无犹的回应是掐了一下她的胸。 陈无犹躺回自己的位置,又抱住了甘饴,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事,我更害怕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做出退让。我不希望也不需要如此。” “那——” “开始是由我主动选择的,我就知道一切后果。那表示我能承担所有,不是把问题转移给你。” “我本来就想辞职,只是恰好。”甘饴小声嘟囔。 “你可以因为工作不顺心离开,但不是别人劝你,尤其是因为我来劝你。” 陈无犹能这么快猜到彭安远可能找上了甘饴,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三个人的故事,走了两个人,那就传不下去了。 他不想当这个“受益者”。 听了陈无犹的话,甘饴裹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我确实今天觉得很郁闷。不谈我原先想不想离职这件事,为什么男女朋友同单位,总是要女性为男性的职业规划让路?既然男性如此完,就瞧见陈无犹望着自己,他的深色眼底猜不出情绪。 她便又补了一句,“我并不是说让你离开灵杰医院。” 这一句话较前面的一段声音低下去很多。 陈无犹还是没说话。 甘饴伸手推了她一下,“你怎么不说话呀?” 陈无犹捉住她的手,这才缓缓地说道:“要是你今天真的就被说服了,辞职了,我对你的感情很大一部分都是内疚,我会带着负担再与你走下去。但能你刚刚这么说,不愧是我爱的甘糖糖。” 甘饴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了,“你第一次说爱我呢。” “反正你又不爱我,你说我怎么就没准备套呢?” 甘饴懒得反驳他了,只是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第35章 职位 35 职位 翌日,陈无犹的闹钟准时响起。 甘饴被吵醒,眼睛都睁不开,头两侧的太阳穴似要裂开了一般。 “关掉。快点。”甘饴不耐烦地伸手拍了一下陈无犹横在她胸前的手臂。 昨晚压得她都呼吸困难了,挪了几次都挪不开。 陈无犹关了闹钟,也没立即起床。 老实说,他也是有一瞬间的惺忪迷蒙。 早上起来怀里多个人,他早忘了这种感觉了。 他没来由地伸手捏了一下甘饴的脸颊,然后就又被甘饴挥开了,“你别烦我睡觉。” “没烦。” 甘饴没睁眼,像是又睡沉了。 陈无犹下床去洗漱了,回来后站在床边,又俯下身子去叫甘饴起床,“要迟到了,起来吧,乖宝。” 甘饴从被子里探出来两只手臂,举高,伸了个懒腰,陈无犹顺势把她抱起来了。 他甫一凑近,甘饴就闻到了冷冽的味道,她也分不清是他的剃须刀还是护肤品的气味。 清爽又清淡。 就抱着的这一会,甘饴都能感觉这个香气在稀释变淡了。 “陈无犹——” “怎么了?” “你抱着好舒服呀。” 甘饴被陈无犹整个抱起来了,她的一双腿缠在他的腰间。 她话音落,陈无犹就空出一只手来,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可能是发觉手感不错,他又拍了第二下。 甘饴双腿夹紧,她用脚后跟蹭他的后背,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她的不满。 两人没有在家吃早餐,随便在医院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一些。 甘饴从陈无犹的车上下来时,正是医院上班的高峰期,停车场里来来往往。从今天早上起床准备出门上门,两人就好像是达成了默契,都没有说什么避嫌的事。 下车,回转身关上车门,甘饴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无熟人。 陈无犹则更坦然一点,两人在停车场等电梯时,周围有一起等的职工,陈无犹仍在与甘饴闲聊。 两人不在一栋楼上班,电梯上了一楼,甘饴就先下去了,陈无犹靠里站,这才发现旁边站的是骨科的脊柱外科病区的医生徐淼,便与他打了招呼。 徐淼一脸打趣,像是想和陈无犹聊两句,但陈无犹脸上并无表情,只是简单点头。 陈无犹进病区后,人还没进办公室,万今鸣就凑上来了。 他有些着急地说道:“曾杨昨晚上给我发了个微信,说他要为最后的毕业论文答辩准备,还要跑招聘会,就不来临床上班了,让我跟你转达一下。我问他有没有向他导师胡炜主任和科教科请示,他就不回消息了,电话也打不通。” 陈无犹脚下停顿了一下,侧首瞧了万今鸣一眼,“你允假了吗?” 万今鸣翻出来手机的微信聊天记录,给陈无犹看,“就他发了一句话,我回了一句,这就没音了。再说允假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啊。” “他不属于科室人员,上报胡炜主任和科教科,一切按流程走。”陈无犹说完这句就走了,又回头补了一句,“把聊天记录保存一下,也提供给科教科。” 陈无犹回办公室放下包,枯坐了一会。 他其实得有两三天没有看见曾杨了,不是就是他去门诊了,要不就是曾杨说学校还有事没来科室,所以从他得知举报投诉一事就没见过曾杨。 要说举报一事,陈无犹如果想现阶段继续在骨创伤科当病区主任,那他能做的就只有配合调查,息事宁人。 追究曾杨? 曾杨配不上。 两人目前获得的社会地位与社会资源不匹配,曾杨还是学生,顶多就是向学校反映他也私生活混乱,但学生的私生活影响不到毕业。 所以他以同样的方式反击,毫无意义。 陈无犹前两天也得知了曾杨连灵杰医院的院里面试都没有通过的原因,是与今年上半年的那一次孟斯投诉事件相关。 灵杰医院这么大,病人打市、长投诉的事情每天都可能发生,解决了就完了,可能一段时间在院里印象不好,但后续还是得看之后的表现。 然而孟斯这件事是以科室为过错方结束的,有些特殊,还因为此事给科室的医生和学生开过安全质控会的。 彭安远在面试现场详细看了曾杨的简历,一下子就想起这个事了,综合考量了一下曾杨的能力,并不是非常出色,胡炜如今也不行了,彭安远便以科主任一票否决了曾杨的面试。 关于曾杨无故就不来科室轮转这件事,陈无犹全权交给了万今鸣去办,他没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闲事。 下午三点,陈无犹去参加了后续的科内面试。 科面二十四进八,八个人试工再留四个人。 其他四个病区的主任都较陈无犹年长,有的主任甚至在陈无犹还在读书时就已经是病区主任了。 陈无犹坐在角落,整场面试下来没有说太多话。 不过最后面试结束,统计分数,却发现陈无犹并没有走神,给每一位面试者的分数都是能体现差距的。 陈无犹在一众面试者也挑中了一位年轻男性。 丁朗成,博士应届毕业生,非柠城大学毕业,但毕业的学校与柠城大学相比不相上下,读博期间已经自己主持过国自然相关的课题,论文也非常拿得出手。至于性格,整场面试表现下来很是沉稳。 最重要的临床能力就是只有看试工了。 而陈无犹挑中丁朗成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他非柠城大学毕业,这在其他主任那里可能是个弱势,说明他在灵杰医院是无派系的,但是陈无犹就希望他无山头可依,简简单单地从头开始。 另一头,甘饴在药房上班,除了和高芯相处别扭了,其他的以前一样。 甘饴就在想这个离职问题,怎么就东一扯西一扯,愈发复杂起来了。 早前她继续留在灵杰医院一方面是害怕回去家里上班,要一直呆在甘伟华眼皮子底下,那简直就是变相的监督;另一方面就如姚嘉月当时说的那样,曾杨与那个阮清音都不是灵杰医院的职工就那么嚣张,要走也是他们走,确实是为了争这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和曾杨、陈无犹都不是一个科室,且他们是医师,她是药师,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现下看不是她以为的这样。 要让甘饴诚心论,她在与彭安远的谈话中她有没有过一丝动摇,那当然是有的。 自己确实会给陈无犹留下话柄。 人有了在意的人好像就是会这样,处处小心。 甘饴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饮水机往工位回走时,甘饴突然觉得这个呆了几年的环境非常陌生,很多看不透。 如果关于她与陈无犹的闲话再传到药房,是不是她要再经历一波口水洗涤。 今天甘饴下班很早,四点钟就离开医院了。 下班后,甘饴也没和陈无犹联系,想着明天是周末,便回了湾荷别墅。 方黎雅不在家,去打牌了。 甘饴非常羡慕这种生活了,于是与甘伟华吐槽道:“怎么现在晚上还要出门打牌呀,以前不都是下午。” 甘伟华的腿还没好利索,居家办公,瞧见甘饴突然回来,很是讶异,“怎么回来了?糖糖。你妈是下午出去了就还没回来呢。” 甘饴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摆了好几样小零食,很是馋嘴,她今天就因为思虑过多,食欲欠佳都没吃什么东西。 “就回来看看你和我妈呀。”甘饴能看出来甘伟华很高兴,自从和李家相亲后,甘伟华对甘饴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甘饴当然知道是因为他的愧疚。 “我和你妈今天中午吃饭还念你了,回来休息周末很好,想吃什么和阿姨说。” 甘饴准备起身去洗手了,却又突然问甘伟华,“爸,如果我去澳明上班,你准备给我什么职位?” 甘伟华被甘饴问愣住了,隔了好几秒才回答她,“那从我的助理开始做起,我亲自带你。” 甘饴垮肩,“哎,那有什么意思。可不可以我先隐藏身份进入澳明,然后我倍受欺负的时候,你再去给我撑腰,比如我是老总女儿这种。” 甘伟华皱眉,想批评甘饴在瞎说什么,但又碍于现阶段与甘饴的关系,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而问甘饴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负了。 “没,就像你说的我就是混日子岗位。” 家里阿姨给甘饴临时弄了一些吃的,炖的很是浓稠的冰糖银耳汤配上烤箱刚烤出来的松软蛋糕,甘饴吃得甚是满足。 吃饱喝足,甘饴又去洗了澡,虽然在文佳苑她也洗澡了,但陈无犹那里没有她的换洗衣物,她还是穿的昨天那一身回来的。 收拾好一切,甘饴收到了陈无犹的微信,问她回去了没。 甘饴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拍了一张院子的照片给他。甘饴的房间在别墅的二楼,没有阳台,但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冬日的夕阳洒下来,甚是惬意。 甘饴:【回快乐老家休养一阵。】 甘饴:【勿念!】 陈无犹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甘饴诚心没有接第一个,也没有挂断,就让电话自己响着。 过了约三分钟,陈无犹的第二个电话过来了,响铃三声后,甘饴接起了电话。 “咦,你刚打电话来了,我在卫生间收拾东西没听到。”甘饴抵赖抵的彻彻底底,说这话时脸没有红半点。 陈无犹轻笑了一声,没有揭穿甘饴,“回父母家了?” 陈无犹点开看了甘饴发给他的照片,院子里看得出来是有人在精心打理,冬天已是萧条的季节,这个院子里却非常整洁,几乎瞧不见枯枝落叶。 落地窗的玻璃反光,映出了举着手机的甘饴。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毛绒睡衣,披散着长发,头上还戴了一个张扬着猫耳朵的发箍,整个人站的姿势很是放松。 “对呀,我必须得换个地方,呆在华晶公馆我感觉那里充满了工作的气息。” 甘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虽然回家要面对甘伟华,但是可以陪方黎雅,家里一切家务又都有阿姨,这才是甘饴回来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家里才有猫耳朵发箍吧。”陈无犹沉着声音像在憋笑。 甘饴听他这么一说,抬手摸上自己的发箍,原来他瞧见了。 “怎么啦嘛?我不能戴这个?”甘饴也没有被发现的害羞,她自觉还挺可爱的。 “可以,当然可以,就像……”陈无犹话说一半停下来了。 “就像什么?”甘饴好奇。 “就像只小野猫。” 其实陈无犹心里像的是就像只随时会挠人,挠得人发痒的小野猫。 “呸!”甘饴特意对着话筒呸的这一声。 她还欲说点什么,就听见陈无犹那边传来了说话声。 “忙去吧,你这个大野蛮鬼。”说完,甘饴率先挂了电话。 甘饴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她又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绝对不能被男人的几句话乱了心神,要玩弄男人,不能被吃定。 甘饴还又稳了稳自己头网,. 第36章 上课 36 上课 曾杨不来上班的事,万今鸣上报了科教科与他的导师胡炜。 胡炜如今是没了冲劲,彻底“躺平”了,听说曾杨的事,很是敷衍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都这个时候了,他确实要以毕业为重,再另谋出路,成年人知道为自己负责,随他去吧。” 科教科那边就更“客套”了,说他们已经知晓此事,会处理。 得到这些讯号,万今鸣就彻底不管了。 元旦将至,前一周平安夜那天下午,陈无犹给科里点下午茶,点了姜饼和奶茶。 陆竞霜看见圣诞树造型的姜饼举起一个,“瞧一瞧陈主任这迸发的少女心,我二十岁的时候还会凑这种热闹。” 自前段时间门陈无犹在万今鸣面前炫耀女朋友送的笔后,病区里都知道陈无犹谈恋爱了。不过鉴于陈无犹如今是病区主任,大家还是不敢直接去八卦究竟他的女朋友是谁,反正都还没见过。 万今鸣也拿了一个姜饼,“看看陈主任在哪家买的,我回头给我小闺女买一点回去。” “肯定是他女朋友给他的链接,陈主任难不成还会挑。万医生,你猜陈医生这女朋友多大,我猜二十出头,说不定还在读大学。”陆竞霜虽然一直在陈无犹身边晃荡,但知道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后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她不是小姑娘,当然知道自己与陈无犹的差距,能处个好关系,她路走的顺一点,她就知足了。 万今鸣被陆竞霜这么一问,边吃姜饼边乐了,“这我怎么猜得着,我又没和他住一屋,人家朋友圈也不官宣。” 说着万今鸣突然想起来陈无犹的女朋友给他送蓝黑笔,能送这种礼物应该年纪不大吧,他猜。 其实陈无犹今天的姜饼链接还真不是甘饴给他的链接,反倒是他还给甘饴也点了一份。 更准确的说是他在专门给甘饴挑下午茶,挑完懒得再看了,就顺手把科室的也在同一家买了。 甘饴收到外卖时,正在办公室跺脚。 药房的空调今天坏了,暖风不热,给维修办打了电话,说这两天空调坏了的办公室特别多,他们得按预约顺序一个个轮过来。 上班得穿白大褂,可又不能穿着羽绒服套白大褂,那样太臃肿了,甘饴冻得连打了两个寒颤,给病人发药时,从窗口把手伸出去,发现门诊大厅还更暖和一些。 上到三点半,甘饴中场休息了一会,其他同事过来顶班。 赶巧外卖的电话也过来了,拿到手,甘饴一猜就是陈无犹点的。相比于父母一直念叨少吃外卖,陈无犹对这些就是很随意的态度,能在外面吃省事他就不会多动手。 只不过陈无犹点外卖还是会挑一挑,一般点的都是柠城知名饭店的。 看着圣诞树形状的可爱姜饼,甘饴便给下午茶拍了一张照片,还发了一条朋友圈—— “as[圣诞树]” 虽然是大家的工作时间门,但还是有很多好友点赞,看来摸鱼的不少。 甘饴翻看大家的点赞和评论,发现陈懂伶评论了一句:【怎么不配自拍!大美女!笔芯。】 没有立刻回复陈懂伶的评论,甘饴有一种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和她哥哥暗度陈仓的微囧感。 不回复吧,又不礼貌,别人都叫她大美女了。 于是很是投入的和陈懂伶一来一往,她回复道:【想你想你,小可爱。】 没隔一会,陈懂伶又评论一条:【平安夜和爱人一起过得开心哟。】 甘饴不知道回复什么了,便想着等下再下班再说。 过了约半个小时,甘饴看见陈无犹在自己这条朋友圈下面回复陈懂伶,他问道:【你为什么凌晨还不睡觉?】 陈懂伶回复了陈无犹三个撇嘴的表情包。 甘饴瞧见憋不住笑出声。 陈懂伶已经过去美国了,如今和他们有了时差。 甘饴与她没有很久私聊过,尤其是在与陈无犹在一起后。也不知道未来和陈无犹走到哪一步,和他家里人的接触还不着急。 而且她也想把这件事,交给陈无犹来决定。 这是他说的,他不能把问题转移给她。 甘饴却忘了,还有个姚嘉月也是她和陈懂伶的共同好友。 姚嘉月在底下评论了一句:【要和爱人一起玩的开心唷。】 要说陈懂伶发这句话是美好祝福,那姚嘉月就是纯纯地的调侃。 姚嘉月还私戳甘饴:【这和小姑子都把关系搞好了。】 甘饴回复了姚嘉月一个暴揍的表情包。 姚嘉月:【如果今晚怀孕,那生出来的孩子是处、女座还是天秤座?】 姚嘉月:【天秤座一般都长得还不错,处、女座有强迫症。你喜欢哪个?】 甘饴给姚嘉月一张表情包,是一双手铐。 姚嘉月:【这有点重口味吧。】 甘饴被姚嘉月激得也不遮掩了,回道:【我还是更爱浪漫一点的。】 姚嘉月立马丢过来一个网易云适合doi背景音乐的歌单。 今晚虽说是平安夜,但并不是假期,陈无犹晚间门还被临床医学院排了一节晚课。 从六点半上到晚上八点半。 既然陈无犹有事,甘饴觉得过不过平安夜都无所谓,结果陈无犹问甘饴要不要陪他去上课。 这听上去有点好玩。 甘饴下班直接跟着陈无犹去了。 甘饴也是柠城大学毕业的,柠城大学就在灵杰医院旁边,紧挨着,但甘饴自从毕业都没有进柠城大学几次。太熟悉了,毕业又没离远,便没有别人的怀念感。 来了几次,都是以前来找曾杨,他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 两人不是同时到的上课教室,甘饴先进学校,还去学校里面的小吃街逛了一圈,吃了煎饼果子和炸鸡柳。陈无犹下班迟,没吃晚饭就直接过来上课了。 甘饴挑了个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坐了五分钟后发现周围都没人,来的同学都在往前面占位置。 要这么卷吗? 甘饴又拎着包往前挪了几排,这才混入同学当中,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的同学都是人手一个ipad,极少有带书的,大家来的早,但都很安静。 甘饴旁边坐了个男孩子,他倒是还在玩手机,甘饴偷瞄了一眼,发现他在玩斗地、主。 “你们上课怎么来这么早呀?同学。” 男孩子在出牌后的空歇,抬头打量了甘饴一眼,“马上期末考了,临时抱佛脚。” 甘饴干笑了两声,“临床专业就是辛苦。” “你哪个专业的?” “我药学,刚在这里自习呢。” 男同学长哦了一声,也没注意甘饴根本书都没拿出来,低头发现这一把输了,又开了一局。 又过了十五分钟,陈无犹这才姗姗来迟。 他背着包,上课的书却是夹着的。 他一进来,教室就安静下来了。 陈无犹一边拷贝ppt,一边说道:“这个星期上完最后两节课,再过一周就期末考试,你们在自己的教务系统上都看见通知了吧?” 内外科这两门课的内容很多,一个学期根本学不完,大部分学校都是排的一年课程,一学期的期末学到哪里就考到哪里。 陈无犹原先以为自己帮彭安远带课,就是一周三四节,上一两个月就结束了,他也为自己以后聘副教授攒个经验。结果柠城临床医学院今年改革,临床医学专业的内外妇儿科这些专业课不允许大班授课,也就是不能再几个班一起同时在阶梯教室上课,要分小班精细化教学。 于是光分给陈无犹的班级就有三个班,好在几个班开始上骨科那一部分内容的时间门不同时,特意挪开了,这才周转开来。 就是同样的内容,陈无犹接着讲了三遍,实在是磨人心性。 陈无犹主动提及期末考试,教室里一下子沸腾开了。 “老师,骨科怎么考?” “您是不是题目都出出来了?” “有没有重点呀?” 同学们坐着七嘴八舌,甘饴又问坐在旁边的那个男生,“你们这个老师好吗?他会不会划重点?” “还行吧。”男生听说考试的事,也早已合上了手机,“反正就是课讲的还行。” 前面的女同学听到男生的话回头,“是很行。” 她又对甘饴说道:“同学,你还不走吗?等下开始上课,你再走,这个老师会骂人喔,别看他长得还行。” 甘饴故作震惊状,“啊…这么凶。” 陈无犹的ppt已经放映出来了,甘饴抬头看过去,发现是全英文的。 虽然自己学药学,但一句都看不懂。 甘饴又望向陈无犹,正对上了他的眼神。 两人对视了几秒,陈无犹很快挪开了。 “题目还没出,重点我还没考虑好。”陈无犹轻描淡写说道。 底下学生一片哀嚎。 “出简单一点吧。” “当然,都很基础。”陈无犹说的斩钉截铁,甘饴却觉得教室里面的同学都太单纯了,他们怎么能相信这位陈老师说的“很基础”,她可是见过他在病房问住院医师问题的修罗场,他也是跟他们说了同样的话。 一堂课前半场甘饴一直在玩手机,手机电量蹭蹭往下掉。待甘饴习惯性从包里掏出来充电器,这才发现教室座位上根本没有插座。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了,甘饴如坐针毡。 她只得抬头,还挺了挺胸,听起陈无犹的课来。 许是下午和姚嘉月开玩笑的后反应劲,甘饴晚上见到陈无犹后,脑子里莫名跑出来了那晚在文佳苑的画面。 他那晚身材似乎是不错。眼睛看见的,手下碰到的,还有前胸后背的接触那些瞬间门,都在向她印证。 甘饴看着周围的环境,心底的春潮快速压了下去。 听了五分钟,甘饴开始发困,隔行如隔山,那些生涩的专业名词用中文写出来都让她没兴趣,这下还是英文的,她更是发懵。 不过,她倒是发现陈无犹的英文发音还挺好听,偏向英式口音。 甘饴最后还是睡过去了,再睁开眼时,教室已经只有三两学生,陈无犹就坐在她的前排,正在拍她手臂。 “睡了四十分钟。”陈无犹说。 “你看看你讲的多无趣!下次再也不来了。”甘饴撑着下巴,还没醒透。 “那我看你课前和你同桌聊的挺好。” “还行吧,听说你在同学们当中的风评可不太好呢,说你有点凶。” “嗯?” 甘饴就把刚刚女生和她讲的话复述了一遍。 陈无犹笑了笑,没解释。 “原来你真的刁难学生啊,突然有事都不能出去吗?” 陈无犹无奈表示,“那天烦着呢,追人怎么都追不到,上课还碰上翘课出去谈恋爱的,你说我烦不烦。”,. 第37章 校园 37校园 晚间1十之,柠城大学仍旧很热闹。 柠城大学分几个校区,在灵杰医院附近的是其中一个校区,平时都叫林湖校区。林湖校区除了医学相关的专业,还有部分文科专业。 校区内女孩子居多,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青春靓丽。 甘饴与陈无犹并排从教室走出来,可能因为是平安夜,在路上遇见了好几对学生情侣,甘饴想起刚刚在教室陈无犹的话,便伸手挽住了陈无犹的手臂。 陈无犹停下脚步低头看向甘饴。 “怎么了?有损你陈老师的形象吗?”甘饴为了今日,也是在下班后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穿着高领打底衫,外搭一件米色的羊羔绒外套,还配了一个同色系的毛茸茸围巾,下面则是圣诞配色的羊绒短裙和一双小短靴。 “那怕是有人说我师生恋。”陈无犹故意朝甘饴凑近,低声说道。 甘饴扯了一下陈无犹的外套袖子,故意装作柔弱声调,“陈老师,你就让我期末考试通过吧。” 她话音落,恰好有几个女生从两人身旁走过,她们许是听见了对话,擦身而过之后还在频频回头。 甘饴欲放下挽着陈无犹的手,没曾想陈无犹的手掌却先一步覆在她的手背上,没让她把手臂放下。 两人不紧不慢地在柠城大学内闲逛,途径便利店,陈无犹买了个三明治加杯酸奶,这就算是解决晚饭了。 林湖校区在市中心地带,占地面积不大,虽然名字里带了湖,但是校区内并没有湖泊,人工小池塘倒是有几个。 学生情侣常去的几个校内约会地点就是图书馆、小操场,再加上学校随处可见的梧桐树下的长椅。 这些地点,甘饴都约过会,毕竟前面两任也都是柠城大学的。 甘饴突然好奇地掰书。 不同的是他读博,自己是本科。 要这样说也算是有缘分,但反过来推,两人同学校同单位呆了这么几年,在之前也没遇到过,也算是前面没缘分。 甘饴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陈无犹的肩膀,“你在这个学校里大概谈了几个专业的女朋友?” “是几个专业还是几位?那数字可不一样。”陈无犹答道。 一听陈无犹这语气,甘饴就知道陈无犹肯定接下来每一句话都是瞎掰。 反正她也不想知道,此刻他是和她在这里闲逛。 这些前尘往事,甘饴一般是不会多在意,毕竟谁还没个过去。甚至甘饴还更喜欢谈过恋爱的男生,说明行情不错,也有点经验。 没成想陈无犹却是反问了甘饴,“那你呢?天天都有人帮忙送早餐占座位吧?” “哟哟哟,陈老师,你也很懂这些招数嘛。” 两人打着太极,最后是谁也没从谁嘴里问出来什么。 两人也寻了一棵梧桐树下的长椅坐下,陈无犹怕甘饴坐着冷,直接就把刚刚上课的书让她垫着了。 “陈老师,您能不能尊重一下知识呀?” “你叫陈老师还挺好听。” 甘饴还是坐在了他的书上面,确实冻屁、股。 校园里虽然看上去人来人往,但其实相比于外面还是更安静一些。 陈无犹突然问道:“甘饴,你有没有想再回柠城大学来?” 甘饴一下子就懂陈无犹的意思,他说的回来是指她回来继续读书。 “回来学什么?” “你想学什么都可以。继续你的原专业,或者是管理类,你不是还有个医药公司要回去继承嘛。” “哎,你也这样说。搞得我压力很大。”甘饴嗔了陈无犹一眼。 甘饴今天整个人上半身看上去非常温暖而娇憨,而她又把腮红打得极重,整张脸看上去脸颊、鼻头、下巴都是粉红色的。 她看陈无犹的这一眼,陈无犹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甘饴后仰身子,还是没躲开他的动作。 “再捏一下,一个包。” “成交。” 甘饴还是把话题绕回刚刚的读书,她其实以前成绩也不差,不然也考不上柠城大学的本科。但她没什么坚定的目标,又没什么生活压力,所以毕业后才到现在这样。 “我会好好想一下我的工作和学习问题。”甘饴突然脑袋里转了个弯,“你是不是之前说过你明年要开始招研究生,如果我考取了柠城大学的研究生,那你这身份真压了我一头啊。你心机好深!” 陈无犹被她逗笑,“那你可以见面不喊陈老师,我批准了。私底下叫就行。” “男人心机起来果然不容小觑。”甘饴摸着下巴神在在地说道。 这晚,两人在校园逛了约一个小时,陈无犹就送甘饴回家了。到华晶公馆后,两人在车里温存了一会,陈无犹就没上楼。自上次在文佳苑因为没套,两人戛然而止后,后面那事便好像是没了再开头的点火石,总是有些突兀。 平安夜与圣诞节过去就是元旦节,以往元旦节陈无犹都是会给彭安远发短信祝福的,待到春节的时候就是登门拜年。 今年元旦彭安远一直没有收到陈无犹的短信,其实给他发短信打电话的人很多,他根本不缺陈无犹这一条短信,但这小小细节被他发现就是因为两人近期的关系微妙了许多。 彭安远一直以来器重陈无犹,一方面是陈无犹本身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陈无犹的家世背景,两个人的关系里,他也是希望陈无犹发展的好反向来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有时候他批评陈无犹,但那比起他骂其他人来,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严厉。 如今看陈无犹的表现,他猜陈无犹八成是已经知道他找过甘饴这事。 彭安远过后有一丝后悔当初找甘饴,他也是当时欠考量了,甘饴与那个写投诉信的学生又不是结婚了,陈无犹再去插的一脚。 事态远没有那么严重。 怪就怪在他当时太急着处理事情了。 院办的调查其实非常隐晦,也没有什么正式的报告说明情况,只是后来把陈无犹叫去院办聊了一会,相当于是警示。 表面看上去这件事算是在上面是过关了,但在陈无犹这里不是。 他心里很清楚,科里人离职、闹人心不和、写举报信,都不是各干各的,甚至可能是有商量的一起。 离职的葛灏在离开灵杰医院的当天,陈无犹是与他见过一面。 两人在陈无犹的办公室,陈无犹亲自给葛灏泡了茶,两人的谈话非常和谐。葛灏甚至还向陈无犹述说了他在灵杰医院的处境,确实压力太大了,不如去差一点的医院,竞争更小一些。 陈无犹还询问他是否有下一步的打算,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给葛灏推荐其他医院,毕竟葛灏当初能进灵杰医院说明他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 葛灏婉拒。 而后续陈无犹了解到的消息是葛灏去了一家市属三甲医院的骨科,施伯阳的同门大师兄在科里当主任。 再结合施伯阳在科里闹反骨,把气氛吊得紧张起来。 显然,两人就是针对他的。 那么,以曾杨的个性,十之,不可能不伙入这个阵营。 对于施伯阳,陈无犹认识很多年了,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打交道。 陈无犹为把施伯阳当一个正儿八经的对手,但施伯阳却视陈无犹为最大的障碍。 科里的工作氛围在年底好了一些,毕竟都是医生,不干活就真是少发奖金,谁会和钱过不去。 陈无犹也没挑明这些事,管理科里的事务仍旧如常。几个月下来没有出什么极大的成绩,但也算过得去。 不管是医生之间如何竞争,对待病人的医疗工作都还是在尽心尽力。 甘饴在元旦节回家期间,听方黎雅聊起了李家。 说是李瑜川仍旧没有结婚,还在相亲。 方黎雅还开玩笑说不知道后面相亲的人家知不知道李家的那些事,怕是只有找个比李家门户低一些的人家可能才会同意。 甘饴想起了通讯录里的廖青, 前段时间刷到过廖青的朋友圈,她好像去了新加坡,不知道是旅游还是留学,反正过的很自在。 “那门户低的女孩子也不是就要受李家的这份气,人家又不是嫁不出去了。”甘饴玩手机,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方黎雅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们这种家庭的最不好嫁女儿。找个比我们有钱有权的,那是高攀了,怕你受气,本身家里不差,干嘛去上杆子找罪受;要说找个和我们旗鼓相当的,那又不容易找,没那么多生的儿子刚好和你年纪差不多大;那最后说找个情况不如我们的,又怕你被他的原生家庭拖住了,嫁过去倒贴。” 方黎雅本就生的娇媚,现下说着还眼圈红了。 甘饴放下手机,搂过方黎雅的肩膀拍了两下安慰她,“您干嘛说的一副我就要嫁不出去的样子。当时和李家相完亲,您可是说再也不管我结婚的事,由着我来。” 方黎雅摸上她之前给甘饴戴上的那个透粉的玉手镯,“由着你由着你,你嫁谁,妈都给你准备嫁妆。” 方黎雅今天其实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给甘饴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打牌时有人想给甘饴介绍对象,说是书香世家,条件不错。 介绍人把那一户人家的门第说的清清楚楚,方黎雅有些钟意了,但还是不敢顺嘴应下来,这下来探了甘饴的口风,更是不敢应了。 遇上一次李家,实在是怕了。 而甘饴,虽是又拿起了手机开始玩,但却有些神游。 上次与曾杨谈恋爱,她和家里说的很自然,也讲得很早。但这次与陈无犹也在一起两个月了,她却没什么想法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人还是吃了亏就学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38章 求助 38求助 年前医院各个科室都很忙碌。 老年人在这个季节,除了容易发生心脑血管意外,还有另外的一大风险就是摔跤。雨雪天气,路面湿滑,再加上穿上厚重衣物活动受限,骨质疏松,与其他季节相比,老年人摔伤的发生率明显上升。 陈无犹是很少抱怨工作忙碌的,也在万今鸣吐槽“黑色冬季”时接了几句茬。 可就在人人都忙碌时,施伯阳向陈无犹提出了他要休年假。 年假是每一位职工的合法权益,施伯阳理应休假。 但医院岗位特殊,很多医护人员的年假并不能保证,能休也只能是在科里稍微空闲时休假。 彼时施伯阳坐在陈无犹的办公室里,他坐姿不算正式,很是休闲,只待陈无犹一句回复。 陈无犹给施伯阳丢了一根烟,他伸手接过,又说道:“陈主任再借一下你的火。”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没有尊敬。 陈无犹叼着烟,先把自己的点燃了,直接把打火机丢在施伯阳面前的桌上,他没有直接递给施伯阳。 施伯阳瞧见陈无犹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他,发现陈无犹压根都没有看自己。 深邃眉眼,情绪不明。 “陈主任,我也是有些特殊,佳茵已经申请好年假了,我俩约好要有一段时间共同带孩子出去玩的。”施伯阳口中的佳茵就是他在医务处上班的老婆段佳茵。 陈无犹深吸了一口烟,把烟从嘴边拿下,夹在左手指尖,就听见他说道:“既然嫂子都请好假了,那你也休息一段时间。” 他利落地签字了。 送走施伯阳,陈无犹把指尖的烟很快就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他办公室的窗户一直开着一条缝用来散味,陈无犹起身把窗户拉大了一些,透骨的寒气灌了进来, 陈无犹吹了好一会。 待他正欲关上窗户时,搁在办公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陈无犹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柠城本地的陌生号码,便没有接,任由手机响着。 自动挂断后约五分钟,手机又响了,还是同一个号码。 这下陈无犹才接通。 甫一接通,就有爽朗的女生从听筒传来,“陈主任,如今很忙呀,电话都没时间接。” 陈无犹听着这声很熟悉,但经过电流变声,他还是一下识别不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许是也感知到了陈无犹不敢开腔相认,便自报家门了,“是我,顾颂清。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听闻“顾颂清”三个字,陈无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顾颂清是高陈无犹一届的学姐,同为八年制,她在选导师时去了眼科,如今在柠城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顾学姐,是我脑子没转过来,得罪了。”陈无犹恭敬赔罪。 顾颂清在她那一届很出名,是班长。 陈无犹认识这位顾学姐是在临床转科实习时,两人同时在胸外科轮转,呆在同一个治疗组内。当时陈无犹正巧在帮彭安远做一个临床试验,经常下了手术台就走了,顾颂清帮他不知道补了多少病历文书,以致于每每看见陈无犹就骂他。 后来陈无犹专门给这位学姐赔罪,又是买礼物,又是请吃饭,连吃了半个月这才找补回来。 “我就说,要是忘了我,我马上杀到灵杰医院骨科找你。”顾颂清说道。 “顾学姐随时过来,我保证招待好。” “招待就不必了,我真有一事要跟你说。”顾颂清语调里带了一丝不自然,其实有时候找老熟人办事,并不是那么放得下来颜面。 “你说。” “我有一个堂弟叫顾陆程,如今是在底下医院骨科上班,想到你的病区进修。说是很崇拜你,久闻你大名,想让你带他,你看有没有这个空?” 这事陈无犹还没有开过先河,以往有来进修的医生,就是分到各个治疗组,正常轮转值班、跟着上手术,这些进修生也是教学秘书在管。 “如今不是进修报到的时间,科教科有统一安排每年的哪几个时间段进修医生报到,你让他在网上申请按流程走了再说。” “他已经过来你们医院了,九月份那一批报到的进修生,目前是在你们的骨病骨肿瘤病区。” 那头见陈无犹没有立即应下来,又说道:“也不用你事事带他,就跟着你上门诊,你的手术他给你搭把手。” 话说到这份上,陈无犹这下不得不应下了,“行的,这点小事,我也正缺个帮手。” 达到目的,顾颂清那头就很快撂了电话。 顾陆程一周后就过来了。 陈无犹以为是上了两年临床有一些经验了,等见着真人,这才知道是刚本科毕业一年,刚考取医师资格证的小青年。 顾陆程长得与顾颂清很像,清清秀秀,高高瘦瘦的。 陈无犹当天下午就带着他上了门诊。 两点门诊开始上班,陈无犹一点半就带顾陆程过去了,熟悉一下门诊流程。 等正式开诊,陈无犹还是自己先操作了四五个病人的处方与门诊病历,这才让顾陆程坐在电脑前,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许是顾陆程没有以往跟导师上门诊的经验,一整个下午手脚不快,也一直在出错。所说陈无犹是有了个小帮手,实则还不如陈无犹自己一人操作来的快。 以往一下午陈无犹看完五六十个病人差不多刚好五点半,今天硬生生是拖到了六点过。 下了门诊,顾陆程跟在陈无犹一步之遥的后面,尾随他回了病区,也不敢吭声。 “小顾,你给夜班医生和我点个外卖吧。”陈无犹丢下这一句话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第一天来就要帮大家点外卖,顾陆程是完全懵了,他连大家是谁都不认识。最后顾陆程只得求助夜班医生。 万今鸣今天烦的不得了,正在办公室骂娘。今天本来不是他的夜班,结果原有的夜班医生说家里孩子生病了,就和他换了个班,万今鸣连着上二十四小时。 白天一下午都没什么事,万今鸣还办了几本出院归档病历,要是忙起来这些都是学生干的活,结果一过六点,刷一下来了五个新病人办住院,全是急诊收上来的,而且一个比一个重。 万今鸣感叹,有些人的班就是垃圾。 听到顾陆程问他点外卖的事,万今鸣回道:“你看着点呗,这有什么好问的。” “您有没有什么吃的不吃的?” “没有,啥好吃点啥。” “那陈主任有没有什么忌口?” 万今鸣上下打量了顾陆程一眼,“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忙得要命,哪来什么闲情逸致和你在这里讨论这些,随便搞点什么糊口嘴算了。” 顾陆程闭嘴了,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开始点餐。 等餐送过来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万今鸣也忙完,看到顾陆程点的餐乐了。 顾陆程除了点饭,给每个人点了一杯水果茶,水果茶里满满当当的水果。 火龙果、芒果、草莓…… “你这是让我们今夜无眠啊。” 这下子,示教室的医生护士都是笑声一片。 陈无犹进来看见这些水果茶也是愣了一下,有时候医院的一些玄学不得不让人信。 好几年前,他刚上临床时,晚间有个病人家属过来问病情,给他桌上放了两个很大的芒果,还说是从广西带回来的特产。结果一整夜每隔半个小时,陈无犹就被护士叫起来一次,发热、肚子疼、胸闷的闹了一晚上。 “小顾,我们科里从来不喝水果茶的。”夜班护士小沈点拨了一下顾陆程。 顾陆程原本在准备给大家分发水果茶,这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无犹走到顾陆程身边,率先拿了一杯水果茶,“还是热的,喝一点暖和。” 有了主任解围,顾陆程放松了一些,“我是怕大家晚上喝奶茶或者咖啡会睡不着,这个也不腻。” 等到分饭,顾陆程发现这才是自己最尴尬的时刻。 他光顾着数科里医生护士的人数,却独独忘记把自己数进去了。 顾陆程本是最先给的陈无犹,但陈无犹拿到饭没急着打开,他低头在回甘饴的消息。 甘饴在给陈无犹分享她今天的插花技术。 甘饴与大家不同,大家都是爱春日的鲜花,她却很喜欢冬天在家里放几束鲜花,觉得这样才解冬日的沉闷。 陈无犹抬头,发现顾陆程分到最后两份了,没有他自己的。 “小顾,这份给你。我办公室还有泡面,我吃那个就可以。”说罢,他就起身把饭放在小顾的面前,自己拿着水果茶回办公室了。 陈无犹回办公室就把电话给甘饴拨回去了,还是打的一个视频电话。 甘饴正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花枝,穿着家居服坐在地板上,“干嘛呀?” “你回头教教我插花呗。” “秘诀不外传。” 两人聊了几句,甘饴就发现陈无犹总是眼神飘忽,观察了几下,就发现他的目光最后都是落在她的胸前。甘饴低头反应过来,自己在家没穿内衣,屋子里都铺了地暖,所以她穿的家居服也很单薄。 甘饴把手机放在了地板上,摄像头对着了天花板,哼了一声。 “真是什么都没看着,就看型还不错。” “那是当然。” 后面全程,陈无犹这边都是只看见了天花板,跟甘饴聊了半小时。 示教室这边,陈无犹走后,万今鸣一边吃饭一边与顾陆程闲聊。 “你之前哪个医院的?是要报陈主任的研究生吗?” “可能有考研的打算。” “那你这挺先人一步啊,这么早就过来跟师了。怎么让陈主任同意的?”万今鸣自认还算了解陈无犹,他一向是对这些进修、实习的不会亲自管理,而且像今天频频帮他也不常见,又不是女孩子,没得吃就让他自己再去买。 “我姐和陈主任关系还不错。” 万今鸣长哦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说道:“下次就点奶茶,陈主任喜欢喝全糖奶茶。”,. 第39章 误会 39 误会 顾陆程来了三天就和万今鸣混熟了,他对万今鸣的称呼也由“万老师”变成了“万哥”。 病区里的医护人员也都知道了这个顾陆程有些特殊,是和陈无犹的关系特殊。 而且是他姐姐与陈无犹。 万今鸣和陆竞霜在值班吃饭时好几次欲言又止,互相博弈,最后还没忍住,一起对上了“口供”。 陆竞霜:“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万今鸣:“陆护士,你很诡辩啊。什么叫我想的那种关系?这可是你起的调。” 两人眼神对杀,就是谁也不直说。 最后是还是陆竞霜败下阵来,“小舅子?” 万今鸣对着陆竞霜挑了一下眉,“你可真敢说。” 关于顾陆程的事,在顾颂清现身灵杰医院后就更扑朔迷离了。 顾颂清过来灵杰医院骨创伤科病区,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她本是不想过来医院的,想私底下约陈无犹吃一顿饭表示感谢。可打了两次电话,陈无犹就是不应约。 实在没有办法,她问了顾陆程,让他摸准陈无犹哪天会在,她便点了好多杯咖啡和糕点带过来了。 顾颂清把东西放在示教室,然后径直去了陈无犹的办公室。 陈无犹正在办公室开线上的学术会议,目前还未进行到他讲课分享的环节,他只是挂着听别人在讲。 笃笃地敲门声自门外传来。 陈无犹确认自己在线上关了静音,这才起身开门。 在开会前,他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 打开门,然后就瞧见顾颂清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陈无犹还真有好几年没有看见过她了,两人就毕业头一两年还见过两三次面,如今彼此外在都还是有些变化的。 顾颂清端详着陈无犹,忆起了那半年,两人一起在灵杰医院转了好几个科,陈无犹总是很讨带教老师喜欢,经常带他上手术。 他更沉稳了。 自己当时骂他抽懒筋,他总是吊儿郎当的。 “陈主任,好久不见。”顾颂清先开了口。 陈无犹颇为意外是她,但还是快速反应过来,侧身请她进屋。 “顾学姐怎么有空过来?” “专程道谢,也算是顺带回来看一下老同学。” 顾颂清给陈无犹带了一套茶具,放在了陈无犹桌边的地上。 物件如此之大,陈无犹不可能看不见。 顾颂清未坐很久,从她进屋,陈无犹拿起手机看了两次时间。 “你还有事吗?”顾颂清问。 陈无犹直言:“还在开会。抱歉。”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顾颂清起身离开,陈无犹也并未说让她把茶具拿走,还起身又去给她开了门,送她出去。 顾颂清离开陈无犹的办公室,转身去了医生大办公室。 医生大办公室的斜对面是更衣间,医生和护士的工作服都挂在里面。 恰巧更衣间里有一人出来,与顾颂清撞个正着。 是施伯阳。 顾颂清也认识施伯阳,不过在读书时她和施伯阳的私交不算愉快,毕业后从未再有过联系。 同时,顾颂清也很意外施伯阳与陈无犹在同一个病区,而且他还是在陈无犹之下。 两人如今也算是在各自的领域小有成就,表面功夫都会做,相当自然打了招呼。 “顾学姐这是来找陈主任了?” 顾颂清点头,“要知道你施主任也在这,我就应该早点来的。” “那可担不起这声施主任,我现在就是小喽啰,什么都听陈主任的。”施伯阳说着说着又带着一丝玩味,“顾学姐现在还是和陈主任关系不错,这份校友情很难得。” “你也是我们的优秀校友。你俩都是我学弟,我都得攀着你俩。”顾颂清笑得很是大气。 施伯阳却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耐心,“我本来在休假,上来拿个东西,家里人还在底下等,我先走了,就不陪学姐了,下次再聚。” “不用客气,好不容易有个时间陪家人,那你快去。” 顾颂清话音没落,施伯阳已经迈步离开了。 顾颂清去医生大办公室叫了顾陆程出来。见着堂弟,顾颂清恢复了姐姐的亲和。 她仔仔细细地教了顾陆程如何在病区自处,与带教老师、护士、一同学习的进修生、规培生,甚至实习生,再到和陈无犹,那都是学问。 这些话,她在顾陆程过来时就说过一遍,结果这孩子还是像傻大个,不往心里去。 欠打。 “姐,我以后也不留在这上班,这些跟我没关系啊。” “你是不是想考研考到这?在这呆一天,也要遵守规矩。” “我看着办吧,我看大家也都挺好的,没那么多复杂关系。” 顾颂清是恨铁不成钢了,“你反正记住,听陈主任的话,跟着他走。” 顾颂清到灵杰医院这一趟后,陆竞霜与万今鸣两人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了。 他俩见着顾颂清了,长得端庄大气,高挑个,同级医院的医生,还是校友。 完全匹配。 陈无犹这边开完线上会恰好下班,他给甘饴发了消息。 甘饴这两天调休周末的班,正好在家休息。 陈无犹:【三十分钟后到华晶公馆。你想吃点什么?】 甘饴:【火锅,谢谢。】 陈无犹直接点了火锅外卖。 陈无犹把顾颂清送的茶具拎到了华晶公馆,甘饴看见就拆开了,“你还蛮会选的,挺好看的。” 是一套碧色的瓷器,很是通透。 甘饴虽不是专业玩家,但也知道值几个钱。 “不是我挑的。有个高我一届的学姐托我帮了一点忙,便送了我这一套茶具。就放在你这里吧。”陈无犹解释道。 甘饴仍在摆弄这套茶具,神色未变,“可以呀。反正你也知道我正好喜欢泡些茶的,这个季节刚刚好。” 陈无犹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原本是陈无犹坐在沙发上,甘饴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她回转身,双手臂搁在陈无犹的腿上,上半身的重量都趴在他腿上。 甘饴抬头望向陈无犹,“那我们给她回赠一点礼物吧。你说呢?” “就是想让你来挑,你肯定比我要会选。” “我们肯定是要送个价值差不多,或者贵一点点的吧,不然不如不送。”甘饴边说手还扯了扯陈无犹的西裤筒。 她的一双柔夷一直在他西裤上摩挲,陈无犹自不是圣人,他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道:“你要是买套了,你今天就摸个够。” 甘饴突然坏笑,“今天更不行,买套了也不行,我亲戚来了。” 陈无犹把甘饴从地毯上搂起来抱在腿上,低头倾身凑近她。亲吻的动作两人已经配合得非常默契。 似是不相信甘饴的话,他还检查了一番。 果真垫着厚厚的一层。 甘饴含糊不清想骂陈无犹,他却就是不放开她嘴。 他很是会挑起她的点,这些动作同时向甘饴袭来。 甘饴早已骂不出来。 吃完火锅,陈无犹没有离开华晶公馆,就在这边过夜了。 这不是陈无犹第一次来过夜,上次过来是他下夜班。 晚上六点下夜班,陈无犹答应甘饴过来品尝一下她的手艺。 结果是吃完饭,上了近三十六个小时班的陈无犹突发头痛,直接在甘饴床上睡到第二天早上上班,一下都没醒。 那天晚上甘饴都没敢睡沉,怕陈无犹猝死睡过去了。 今天陈无犹留宿,他知道表现了。 收拾了碗筷放入洗碗机,又整理了其他家务,在甘饴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还打来热水让她泡了脚。 起初甘饴是不肯的,“泡脚就不用了,我洗澡洗过脚了。” 陈无犹却坚持,“泡脚活血通络,解乏。” 甘饴盘腿把双脚压在屁股下面,“我还是希望我们在对方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你觉得呢?” 甘饴说完还对着陈无犹眨巴眼。 “脚都压我肚子上了,还怕泡脚?” 说不赢…… 甘饴把脚放入盆内,水温刚刚好。 陈无犹并没有用手给她洗脚,却是搬了把椅子,坐在甘饴对面,把他的一双大脚也放进来了。 原本够甘饴的一双脚在盆内活动的区域瞬间就变得狭窄起来了,他还把自己的一双脚压在了甘饴的小脚上面。 虽然不烫,但甘饴却觉得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欺负,两人在谁上谁下这件事上较起了劲。 “你再去找个盆呀,或者你现在下单买一个送过来。快把你臭脚拿开。”甘饴没陈无犹力气大,一直被他压着。 “就这样,省水省事。”陈无犹岿然不动。 两人就这样泡了五分钟,甘饴越看这个盆越不对劲。 这个粉色盆是什么盆来着—— 她的洗脸盆! 甘饴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动怒,他又不知道,她应该原谅。 待陈无犹给甘饴擦脚时,甘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盆分好几个?这个盆不是洗脚的。” “那毛巾是不是?”陈无犹还会举一反三了,甘饴小有欣慰。 毛巾确实没有拿错,这点陈无犹是根据甘饴挂的位置顺序辨别出来了。但是盆,陈无犹瞧见甘饴还有好几个小的,以为这个大一些的就是洗脚的。 甘饴瘫倒在沙发上,任由陈无犹帮她擦干脚,她没心情告诉他了。 翌日,甘饴收到了一堆快递。 陈无犹把她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全换了,当是赔罪,还送了甘饴一瓶香得腻人的身体乳。 甘饴在某书上看见有人测评这瓶身体乳,她说第一次涂了这个身体乳见异地男友,男友一夜未合眼。 甘饴把这瓶礼物挪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有朝一日吧。,. 第40章 回礼 40. 回礼 如何给顾颂清回礼,甘饴还是有琢磨一下的。 听陈无犹说是学姐,那肯定不是小姑娘了,可能也和他一样临床很忙,又不能送太过私人的物品。 最后甘饴挑中了一款肩颈部智能按摩仪。 她在网上选了款式,后来去商场实体店购买的。 整个过程陈无犹没有对甘饴过多干预,甘饴问他意见,他也不算了解顾颂清的喜好。 甘饴买好单后,叫陈无犹过来直接搬到他那里去。 两人碰面,陈无犹看了订单,翻倍给甘饴转过去了一个整数。 甘饴现场收到也没有问什么,干脆地把钱收下了。 按摩仪搬上陈无犹的车,他与甘饴说道:“你看看你哪天有空,我们一起把礼物送过去,请她吃顿饭。” “我也不认识,你去就行。”甘饴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你礼物选的这么好,当然当面送过去,我可不抢你功劳。” 陈无犹的这一约饭就紧挨着春节了。 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顾陆程。 顾颂清看见甘饴时,起初以为是陈无犹的妹妹陈懂伶,但看两人的举止,不过分亲密,却又有默契,她便是懂了。 “这是甘饴。你送的茶具她很喜欢,便说要给你回个礼物,一点心意。我等下给你搬车上去。”陈无犹先开了场。 “怎么这么客气。我平时喜欢收集一些瓶瓶罐罐的家居用品,顺手买的一套。”顾颂清笑言。 甘饴接下她的话,“您品味很好。我买的是个按摩仪,您平时累了都可以用一下。” 顾颂清也没继续推了,“那等下让顾陆程搬就行,不麻烦陈主任了。” 一顿饭下来,顾颂清与甘饴聊的很多。 但两人聊天也都是在聊些兴趣爱好,并不深入,一个话题聊几句就会换一个。 甘饴对顾颂清的印象,就感觉她真的是一个学校里会碰到的那种学姐。有些个性,但锋芒不利,说话会把握住一些分寸,却也不是烂好人。 饭后,在顾陆程去帮顾颂清搬按摩仪时,甘饴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只留下陈无犹与顾颂清两人。 顾颂清看着陈无犹莫名笑了,“你呀,还是很会避嫌。” “这话不提。”陈无犹虽说是拒绝再继续说下去的态度,但并不是动怒的语气。 顾颂清了然,“你是进步了。她也有些不同。” “人哪会都一样。”陈无犹简短一句话,顾颂清也不知他是在回复她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我看你有个品味还是一样啊,这找女朋友都是找好看的。”顾颂清说道。 陈无犹听见外面有动静了,回了她一句,“那不找好看的,我还往丑了去寻。” 下一秒,甘饴就进来了。 甘饴听见了陈无犹最后说的那一句话,知道他说的这句话肯定是指自己。 要说甘饴完完全全不好奇顾颂清与陈无犹的关系,那不可能。 陈无犹和一个学姐能做到帮忙,那肯定是也还算友好。但陈无犹既能让她知晓这件事,送的礼物也都摊开了,她也没什么好再继续问下去的。 对待男女朋友的关系,甘饴的态度一向如此,他不做的太过分,自己都瞒不下去了,她不会主动去探究什么。 春节排班出来了,贴在了科室。 医院要求主任们要以身作则,主动值班,把假期留给一线医生。 甘饴的假期也是零零散散的,什么休三天上一天的。排出来就是年三十晚上下班回去吃年夜饭,初一到初三休息,初四又来上班。 药房里有其他同事不是柠城市里本地的,那这样回家过年就不方便,来来回回都要一两天在路上。 高芯的老家是柠城隔壁市下面的县城,从柠城市里晚上是没有大巴车去她们县里,必须白天走,路程约三四个小时。 甘饴见着排班表,便主动与高芯说道:“芯姐,你需不需要和我换个班?你连着休四五天,回家方便一点。” 她想这样也算是在还当时甘伟华做手术时,高芯帮她顶的几次班的人情。 以往放长假,两人就这样换过,并不是第一次。 高芯本也研究放假的事,一年到头,上班不就是为了回家那几天。不过,她与甘饴自从那一次关于进修的对峙后,交流就很少了,如今甘饴能主动询问自己,这是高芯没想到的。 “那你方便吗?”高芯小心翼翼地问。 “我方便呀,反正我想回家随时可以回去。你看你要换哪天?” 最后两人研究排班表,决定甘饴帮高芯上初三的班,高芯帮甘饴上初四的班。 虽然只多了一天,但能连休那也十分不容易了。 在医院统一发了放假安排后,各个部门的节奏都差不多,骨创伤病区的排班也出来了。 陈无犹拍了一张发给甘饴,并顺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甘饴回了一张自己的排班给他,“大年初一可以休息的上班幸运儿了。” 她看到了陈无犹的班,初一晚上就是夜班。 两个人的班完全就是错开得乱七八糟,共同休息的时间段就那一两天,能有什么安排,只能避而不谈这个话题了,忙碌里找点小幸运。 “初二我下了夜班,你等我消息。”陈无犹说。 以往年初二甘家会来一批拜年的亲戚,尽管都是甘伟华和方黎雅在招待,但甘饴也会露个面,给那些小侄子侄女们撒点红包。 所以甘饴并不确定初二那天自己会不会有空,她没法给陈无犹确信。 甘饴在纠结怎么给陈无犹回音,他又弹了一条消息过来了。 陈无犹:【能出去就一起过,不能出来那就好好陪家里人,就你时间。】 甘饴的手指顿在手机的键盘上,两个粉嫩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极快速地敲了几个字,她说:【那过年不见我,会想我吗?】 陈无犹:【我看你是不得想我。】 甘饴就发现陈无犹这人这张嘴能胡诌,要是其他男人此刻不就是该说“宝贝,我一定会想你的,每天都想你”。 可他偏偏不这么说,要反过来引到自己身上,让自己说这些话,她可也不上当。 年初二,湾荷别墅果然是聚了一大家人。 甘饴的父亲甘伟华在兄弟姐妹中最小,考虑哥哥姐姐们年纪大了,没精力,所以过年团聚这事都是甘伟华在张罗。 甘饴的堂哥堂姐大都结婚生子了,甘饴平时看见侄子侄女的机会不多,过年看见了就喜欢逗逗他们玩。 甘饴大堂哥家的女儿小名叫杏子,很喜欢甘饴这个小姑姑,每次看见甘饴都腻在她身边。 甘饴收到陈无犹说他下夜班的消息时,杏子正在她房间玩她的玩偶。 “小姑姑,我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粉色的狐狸啊。”杏子把玩偶抱在怀里,小胖手一下又一下的给它的长尾巴顺毛。 “它叫玲娜贝儿。” 杏子年纪小,却一下子就记着这个名字了,抱着这只小狐狸满屋子跑叫玲玲。 陈无犹问:【过年家里忙不忙?】 甘饴:【陪小孩玩呢。】 陈无犹:【那陪不陪我玩?】 杏子又抱着小狐狸进来了,还在和小狐狸对话。 甘饴:【你又没她们可爱。】 甘饴这句话发过去,陈无犹那边很久都没有再发消息来。过了约四十分钟后他打过来了一个电话。 杏子旁边又坐了一个在玩奥特曼的男孩子,两个人坐在甘饴的长毛地毯上,发出的动静不大,甘饴就没有出去接电话。 陈无犹解释道刚刚又去给一个病人谈话了,“出来一会,我见一见你,好不好?乖宝。” 两人差不多有四五天没见面了,电话也没有天天打。 甘饴沉吟片刻,说道:“你知道湾荷别墅区吗?你在那附近找个地方等我吧。不用进到别墅区里来。” 撂了电话,甘饴叫了杏子一声,杏子迈着短腿噔噔地朝她跑过来。 “小姑姑把这个玲娜贝儿送给你了,你带着弟弟下去玩一会好不好?小姑姑下午好困,想在房间睡会觉。” 打发走俩小孩,甘饴换了身衣服,偷摸地下楼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方黎雅招呼着大家都在花园里晒太阳,甘饴顺着后门偷偷溜出去了。 甘饴顺着路走出来,一路上都是私家车,她便给陈无犹共享了一下实时位置。 他的车很快出现。 甘饴一上车,陈无犹就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拉住了她的手。 但她也觉得很奇怪,两人又不是三五个月不见了,怎么就要这样偷摸出来见一面呢。 恋爱中的人像是会降智寻求刺激。 陈无犹递给了甘饴一个红包,甘饴接过摸了摸,还挺厚。 “这趟出来的值。”甘饴笑嘻嘻。 陈无犹捏了捏甘饴笑得鼓起来的苹果肌,“我后面怕是很忙,总想今年越早见你一面越好。” 过年陈无犹除了同事同学之间的小聚拜年,还有陈家和过世母亲的王家,他都需要走动。 这些他都只能是在不值班的空档去。 陈无犹也与甘饴聊过医院碰面的事,甘饴的想法简单了很多,不刻意装不认识,但也不过分高调,两人都没必要去对方科室扎眼,起码近一段时间是这样。 这是在彭安远找甘饴那次谈话后,甘饴与陈无犹的共识。 起初,陈无犹问甘饴这样委不委屈,甘饴却是反问他,“那你呢?其实你不用总想着我是在为你。这样对我也好,谁都不喜欢活在别人的闲话里。” 尽管是过年,湾荷别墅区里很安静。 陈无犹没有让甘饴呆很久,就送她回去了,“如果将来有机会,过年我再过来这里。” 甘饴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们两人的将来说是在眼前,但此刻确实还有点距离。,. 第41章 体检 41体检 元宵节一过,年算是正式过完了,虽然医院就没歇业过,但医院的行政部门开始把很多事务正式提上了日程。比如医院今年的应聘者开始过来试工,所有应聘者需要试工十天。 应聘者在人事科登记后,骨科的应聘者直接找大主任彭安远报到。彭安远忙着开会,便让新员工去了骨创伤病区找陈无犹。 八个过来试工的应聘者各有各的亚方向,分配病区已经基本明确,毕竟他们这次来试工主要就是以后的直系领导考察临床能力。 骨创伤病区今年已经计划招聘是两人,留了四人试工,陈无犹各个治疗组各分了一人。 他在科面时看中的丁朗成,他并未分到自己这一组,反是将它安排到了施伯阳那一组。 试工过半,有一次临床技能考核,非常常规的的骨科操作、查体及汇报病史,试工四人中未拉开明显差距。 这次考核后陈无犹与四位应聘者分别进行了谈话,与丁朗成谈话时,陈无犹问起他的试工感受。 丁朗成斟酌言语,说,“与我读博学习的医院有所不同。科室工作流程、科室常用药、临床氛围都不大同,我目前还在适应阶段。” 这是当然,就算是一家医院的不同科室也不一样。 “那在治疗组怎么样?” “施老师临床能力很强。”丁朗成只评价了这一句。 有时候越是评价越少越简练,越是因为有很多话要说。 陈无犹没有再深问关于他目前的感受,两人又聊了一下未来的职业规划。 这一点,丁朗成侃侃而谈。 “那希望你得偿所愿。”陈无犹在丁朗成临出办公室之前还与他握了握手。 医院里的青年后生比笋尖冒的还快,但一直汲取地里的营养,按部就班成长地很少,上班几年大多都泯然于众人了,理想抱负都靠边站。 试工结束的最后一天,所有试工人员一起进行病例汇报,选择试工期间收治的其中一个病人,以汇报ppt的形式。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临床思维的环节,一下子就拉开了差距。 试工结果在试工结束后一周就公布了,丁朗成如愿录用。 陈无犹把丁朗成的ppt给顾陆程发了一份,问他有什么想法,病人他也是熟悉的。 “原来可以扩展发散这么多。”顾陆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陈无犹撇了他一眼,“小顾,有空多看书。” “是的,陈主任。”顾陆程嘴上还是应的很快。 对于顾陆程,陈无犹还真不想自己的开门大弟子就是这样的水平,这要招进来了,根本就是自己再读一遍研。 开春三月,医院通知全院职工可以分批进行今年的年度体检,项目自选。 医院体检放在了今年开春,其实本应该是去年下半年就进行的,但当时医院人事调动,院里领导换了好几位,这些事就搁置了。 不过把去年的体检金累积到了今年,今年就可以一次性多查几个项目。 甘饴以往都是看同事选什么,就跟着勾几个项目。她今年特意询问了一下陈无犹的意见,毕竟他是专业的。 陈无犹很快就给甘饴列了一个单子,其中就包含妇科和甲状腺、乳腺彩超。 “你痛经这个老毛病,妇科彩超一定要做。”他交代道。 甘饴有些欣慰,就之前被他撞上一次,他一直都记得。 甘饴也不是一口气就做完了所有的检查项目,项目零零散散地拖了半个月才检查完。 做甲状腺和乳腺彩超是一起的,甘饴专门预约在了一个休息天。 许是平时熬夜熬多了,又知道自己之前甲状腺长了囊性结节,甘饴躺在检查床上分外紧张。 耦合剂涂在脖子上时,冰冰凉凉的,甘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放在身侧的两只手。 “是本院的?” “是的。” “以前查过甲状腺吗?” “查过。” “好,先别说话了。” 探头在甘饴的颈部上下左右滑动,甘饴觉得这几分钟像是格外地漫长。 检查医生收起探头,给甘饴递了几张卫生纸让她擦脖子上的耦合剂,又问道:“叫甘饴?结婚了没?” “还没。”有耦合剂蹭到了打底衫的领子上,浸进去了,甘饴擦了好几下,还是觉得有些黏,整理好衣服,医生已经在叫号叫下一个患者了。 “行,在外面等二十分钟,叫你名字就过来拿检查结果。” 等待过程中,甘饴已经没了刚刚检查时的紧张,去年检查过程中检查的医生就告诉她结果了,今年应该没事就没说。 很快检查室的门又打开,检查医生拿着几张检查报告单,叫了一堆患者的名字,其中就有甘饴的。 甘饴急忙过去,检查医生又打量了甘饴一眼,最后才把结果递给她,并说道,“可能要进一步检查。还年轻,心理压力不要太大。” 甘饴被她说得心怦怦地跳,急忙接过检查单,一看纸张最后的检查结论——甲状腺左侧叶实性结节,ti-rads4b级;甲状腺右侧囊性结节,ti-rads2级。 甲状腺结节的分级级别,甘饴在第一次查出来有囊性结节时就已经查过了,ti-rads4b级有10-50的恶性可能性,需要进一步穿刺。 甘饴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 难怪检查医生刚刚问她结婚了没。 甘饴在b超室门口坐了约一刻钟,脑子里什么都想好了。 她肯定是要先辞职,这次谁也和她无关了,保命要紧,就是这个垃圾受气工作让好好一副身体搞成这样。至于要不要告诉父母呢,甘饴拿不准,她是独生女,告诉了恐怕会整个家庭马上陷入恐慌,徒增大家的心理压力。 最后,甘饴才想到陈无犹。要真是恶性的,两人恐怕是走不长了,虽然甲状腺癌如今都说是“幸福癌”,但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转移,手术切除了也需要终身服药。 甘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矿泉水。 水瓶盖甘饴一下子就拧开了,她实在想不懂,自己这么强壮,食欲上佳,最近也没有消瘦,怎么就被病痛找上门了。 喝水时,甘饴一边往下咽,一边摸脖子,什么都没有摸出来,还是得专业的来摸。 甘饴没有磨蹭,很快就拿出手机挂了一个甲乳外科的专家号。本来本院职工拿工牌去窗口挂号可以免挂号费,甘饴也顾不上这一二十块钱了。 临时挂号,甘饴只挂到了一个最底下的一位副主任医师的号,但她此刻就想听一位专业人士的建议。 专家名字叫夏杏利,甘饴是第28号。 甘饴过去甲乳外科的门诊,夏杏利的专家号已经叫到第25号了。 甲乳外科门诊的候诊区都是女性,连陪诊的男性都没见到几位。甘饴真是懂了那句话,女性千万别受气,气滞血瘀,就爱长东西。 很快,走廊的广播叫到了甘饴的名字。 甘饴进诊室,这位夏杏利医生非常年轻的女医生,戴着金丝细边框眼睛,很是斯文。 “甘饴是吧?怎么不好?” 甘饴从得知检查结果到刚刚都没想哭过,但被医生这么一问,一下子就哽咽了。 医生已经习以为常了,耐心地等了甘饴几秒,等她调整过来。 “我刚扫了甲状腺彩超,结果不太好。”甘饴递上了报告。 夏杏利医生接过看了几秒,而后说道,“这是有点严重。来,我摸一下。” 说着她就起身了。 夏杏利先是站在了甘饴的对面,她用免洗凝胶消毒了手,然后右手大拇指从胸骨上窝开始往上滑动,咽口水。” 甘饴听话咽了好几口。 接下来,她又双手触诊,甘饴也描述不出来她的手法,就是只觉得她的右手勾到了她的脖子后方在往前挤,左手的拇指抵住了气管在往左边推,同时右手的大拇指又在脖子上滑动。 而自己仅一直在做吞咽动作。 两人离的很近,甘饴能嗅到白大褂上的消毒液的味道,那是医院供应室同意消毒清洗后的味道。 最后,夏杏利站在了甘饴的身后,她灵活的手指一直在甘饴脖子上推动。 甘饴就听见她说道,“你现在是适婚年纪,如果有备孕计划,一定要把甲状腺的问题处理了。不然的话,就算是不好的东西也可以等一等,不用太积极。” “有男朋友是有,但备孕还远。我就是本院药房的。” 夏杏利喔了一声,“男朋友不着急呀,他也是本院的?” “骨科的。” 夏杏利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甘饴以为她检查完了,没曾想她却说道,“先别说话,我再摸一下。” 夏杏利给甘饴的甲状腺视诊和触诊进行了约三四分钟,最后建议还是让她预约穿刺,明确诊断。 开了预约穿刺的医嘱,夏杏利还给甘饴写了病历,打印出来的一张纸,连签名都是打印的,甘饴顺手夹在了病历本里。 从甲乳外科门诊出来,甘饴没有急着去交钱预约,心里大致有了一个谱,自己目前初步检查都做了,肯定是有点严重了,后面的问题还是要找个人商量一下。 甘饴终于拨通了陈无犹的电话。 陈无犹恰巧也在门诊,接到电话时,他正准备让顾陆程叫下一个病人的号,但看来电人是甘饴,他按住了顾陆程,先没让他叫号。 “陈无犹,我可能生病了。”甘饴说着想挤出来一点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 陈无犹知道甘饴今天在医院做彩超,“哪里有问题?” “甲状腺,结节是4b。” “我在门诊二楼,现在就过来找我。”陈无犹当然也知道这个代表什么,现下是门诊,外面都是挂他号的病人,他不能擅自离岗,只能对着电话温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甘饴在去找陈无犹的路上还是红了一下眼眶,很快她就恢复了。 一步步来,起码她现在有个专业人士商量,比之前好很多了。,. 第42章 重逢 42重逢 甘饴到了骨科门诊,诊室外的小屏幕上都写了医生的名字及职称,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陈无犹坐诊的诊室。 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他的诊室外还等着几位病人,也不知道是还没看的病人,还是等着看检查结果的。 甘饴没有急着进去找陈无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给他发了微信。 甘饴:【我在门口等你。】 甘饴:【不着急,你先忙。】 陈无犹的消息没有立刻回过来,过了约五分钟,甘饴看到他的诊室里有患者和家属走出来,接着很快他的微信就发来了。 陈无犹:【等我下门诊,我带你去找甲乳外科的樊纯英教授看一下。】 甘饴没有回他的消息,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他。 玩了一会手机,甘饴觉得也没意思。 无聊时刻,甘饴低头玩手,发现自己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去美甲店了,自己剪的甲型就是没有专业的剪得好看。接下来她要去做全套的美甲,这次再也不涂低饱和度的裸粉色了,不怕挨院感的骂,不怕病人投诉了,她要做手绘美甲,要涂得blgblg的,要每个人一看见她的手就知道她做过美甲。 无意之间,甘饴发现自己打底衫的袖口有个小线头,她轻轻地一扯,越扯越长。明知道这样扯没用,也拉不断,手上扯的动作就是停不下来,甘饴觉得这就像人的劣根性。 明知道不能做的事,一定要试一试。 “再扯,等下半只袖子都要没有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甘饴抬头看见了陈无犹。 他穿着白大褂,和以前每次见他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忙完了。” 陈无犹坐在了甘饴旁边,拉过她袖子开线了的那只手,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那根线烧断了。 火焰窜出来的那一秒,甘饴本能地想要缩手,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陈无犹说:“别动,我肯定烫不着你。” “你上门诊还抽烟吗?”甘饴思维跳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这么多病人,他哪里来的空闲。 “不抽,只是放在衣服兜里了。”这是陈无犹的实话,他的烟一向随身携带。 “陈无犹,少抽一点烟吧。” 陈无犹侧首看向甘饴,“会戒的,你以后来监督我。” 甘饴听到以后,欲言又止,陈无犹却没让她再说下去,“走吧,樊教授在等我们。” 陈无犹也没有换下这身白大褂,直接就带着甘饴又去了甲乳外科门诊。 走在路上时,甘饴把早上的病历本递给了陈无犹,里面夹着b超报告单和早上那位夏杏利医生写的门诊病历与医嘱单。 陈无犹先看了b超报告,详细看了检查描述,看完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又翻了一下夹着的另外几张纸。 忽地,陈无犹脚下的速度慢了一点,他捏着门诊病历那张薄薄的纸,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右下角的签名,他问甘饴,“之前已经找这个医生看过了?” “对啊。夏杏利夏医生,我随便挂的一个号。” “她说了什么?” “还不就是穿刺,你看病历上的处理意见上写的很清楚嘛。” 陈无犹没有再接着问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甲乳外科的门口,此时走廊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了。 甘饴给陈无犹指了一下其中一个诊室,现下诊室的门已经关着了,“就在这里看的,医生还挺年轻。” 她刚一说完,诊室的门开了,有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从里走出来。 甘饴认出来了,就是刚刚给她摸甲状腺的夏杏利医生。 甘饴主动与她打了招呼,“夏医生下班了?” 夏杏利的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她本没有当回事,只是碰见患者给她打招呼,她也记不清那么多患者,脸熟而已。然她抬眼扫过去,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霎时起了波浪。 好在金丝眼镜片挡住了很多情绪,她下意识低了一下头,而后又极快速地抬起来,“是啊。穿刺预约的什么时候?” 才找了夏杏利看,又去找其他专家,甘饴有些不好意思,便只说道:“我们正要来约,找个伴来陪我。” 其实预约的地方现在这个点有没有下班甘饴都不知道。 夏杏利望向陈无犹,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夏杏利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幅度很小,也很快就隐去了。 “先办事,不然来不及了。”陈无犹说完就扯着甘饴走了。 甘饴回头朝夏杏利挥了挥手。 夏杏利还站在刚刚的诊室门口,看着那一高一矮背影渐行渐远。 她好像有四年没有见过陈无犹了。 明明知道回来呆在同一家医院就会遇见,却没想到是先给他的女朋友看了病。 他应该会夸她吧,她在选择的领域自信地往前走了。 陈无犹帮甘饴联系的樊纯英教授是整个柠城市都知名的甲乳外科教授,据说她下的彩超结论与穿刺病理结果基本都是一致的。 樊纯英教授人也很为患者着想,没挂到号的患者找她加号,她都会答应,所以往往上午门诊能看到下午两点去。 樊纯英又在电脑上看了甘饴检查的彩超图像,边看边给陈无犹指,“结节在这呢,能看到吗?还有个小淋巴结肿了,应该就是炎症。” 她也摸了甘饴的淋巴结,但是她的检查速度就快了很多了,不到一分钟。 摸完,樊纯英又扫了一眼b超图像,“不是纯实性,更像是实囊性,一个混合成份。再加上你之前就有囊性结节,可能正在一步步演变。” “那您这边的建议是什么?”陈无犹问。 “目前大小是4,不算很大,穿刺可能会取不到标本,或者取到的标本恰好避开了不好的东西长的那一块,所以结果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我建议可以随诊观察三个月再复查,根据复查结果决定是消融、外科手术切除还是继续保守观察。”樊纯英教授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陈无犹:“那随诊过程中的变化是不可控的?” 樊纯英:“当然每一种方案都有利弊。观察肯定你们就是害怕这个结节会继续长大,但我们现在把这个东西弄掉,比如微波消融,它就是穿个针孔,不留疤。可消融一是怕清理的不干净,要受二茬罪,二是限制多,对恶性程度、大小都有要求,一般我们都是建议确定良性的结节做。那最放心的就是手术切除了,可一下子切了小半个甲状腺,终身服用万一以后还长呢,总不能又是切一刀,有的人就是结节体质。” 陈无犹自认自己与病人的谈话也算是炉火纯青了,如何几句话就点到病人在意的点,摸清病人的需求,他都练出来了。 可是,此刻第一次作为病人家属被谈话,那种感受完全不一样。 取舍难了万分,瞻前顾后是目前唯一的心态。 甘饴突然开口了,“就说我要是明明白白的确定知道这长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得外科手术切下来?不然就是含含糊糊地过下去?” 樊纯英笑了,说道:“有时候含含糊糊也好,危害性不大,不会马上要了命,后面再手术也来得及。” “那就观察吧。”甘饴说得很是洒脱。 甘饴是坐在樊纯英对面的椅子上的,陈无犹站在她的身后,听到甘饴的决定,陈无犹的手按在了甘饴的肩膀上。 樊纯英点头,“小姑娘还是很有魄力。三个月后再过来找我。不过现在也要去查个甲功三项看看甲状腺功能。” 从樊纯英的诊室出来,陈无犹与甘饴说道:“不用急着决定。我再联系一下其他医院的甲乳外科教授,北京、上海的都问一问。” “害,陈无犹,你太紧张了。我刚刚都听明白了,反正怎么样都会有问题。我现在不想切,或者说我不敢切,既然可以等,那我就等一下。”甘饴说不到不敢切时声音哑下去了。 手术马上切马上出病理结果,万一真是不好的东西,从此一辈子她就要背负上肿瘤这个担子了。那只要不切不确诊,她还可以自欺欺人。 白大褂太脏了,陈无犹没有抱甘饴,只是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拍。 轻柔的动作让甘饴只觉得自己泪腺快要失控了,她伸手止住陈无犹的动作,对他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处理我的事了。” “现在和你去吃饭第一大。” 陈无犹带着甘饴去了医院食堂,过去的太晚了,食堂已经没有几个菜了,但好在甘饴喜欢的口水鸡还有一份。 陈无犹正准备端起来时,一双手快了他一步。不过她又很快放下了,然后就听见她说:“你买吧,我再看看其他菜。” 陈无犹没有看她,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是夏杏利。 他没有客气,端起了这盘菜,“谢谢了,夏医生。” “我回灵杰医院上班了。” “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改日再聊。”夏杏利指了一下陈无犹那边的鱼香肉丝,“帮我拿一下这个好吗?” 陈无犹端过,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我还是喜欢吃酸甜口的。” “你慢用,我先走了。”陈无犹已经挑好菜了,转身就去结账了。 甘饴坐在用餐桌前等陈无犹,她有瞧见他在与身旁的人说话,但是只能看着侧影,她分辨不出来。 可能就是相熟的同事,甘饴只看了一两眼就收回目光了。 她开始在手机的备忘录上琢磨辞职信一事。甘饴还发现了一件小开心的事,现在辞职比去年年底竟然划算,就这两三个月的差异,她已经把去年的年终奖拿到手了。 不是大钱,这也算是她打工的一点报酬。 甘饴的自洽精神又上线了。,. 第43章 撩拨 43撩拨 甘饴正式对张昕芳提出离职。 张昕芳还是相当意外的,早前甘饴说辞职一事过了这么久,后来又看她还想办法调回来,再加上最近的表现也还不错,以为是想留在医院好好发展呢。 张昕芳口头挽留了几句,并没有多走心,但甘饴还是很感谢她,两人在最后还是保留住了一丝上下级情,她没有对自己进行挖苦。 甘饴不能马上就离岗,还需要交接,继续把这个月的班全部上完才能走。在正式走的那一天到来前,甘饴跟谁也没说。 甘饴最近有了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摸脖子,有事没事喜欢摸两下,这个动作做多了,周围的人自然就发现了。 而且是春天,衣服穿的单薄,甘饴对着镜子观察洁白的脖子时,总是担心脖子肿了,会不会结节变大了。 甘饴知道这是自己焦虑的症状,她心里比其他人都清楚。只是当其他人问起时,她都含糊过去,“我今年就二十五岁了,我就担心自己长颈纹呢,颈纹最显老了。” 旁人听了皆以为是小姑娘爱美,便不会追着问了。 甘饴发现陈无犹似乎是忘记自己生病了,他从那天带她去找樊纯英看过后,就再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也没有和她说什么太多注意事项,甚至都没有跟她说什么东西不能吃,依旧会让她吃很多好吃的。 有次两人吃饭时,甘饴望着一桌的美食,突然情绪上头,他是不是怕自己以后无福消受了,所以才让她纵情享受? 甘饴悲从中来,一晚上只吃了一点,最后一大桌子菜浪费了很多。 “打包回去吧,我晚上吃宵夜。”甘饴看着不错的菜色,声音低低地说道。 “晚上吃什么剩菜,我给你煮粥。”陈无犹说。 “你给我煮粥?那我要点菜,我要煮的绵软的青菜瘦肉粥。”甘饴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致,去了文佳苑那么多次,陈无犹就没有做过一次饭。 “那还不简单。”陈无犹说得十分轻巧。 回了文佳苑,甘饴就去洗澡了,来的次数多了,她把衣服和日用品都放了很多在这里了。 主卧的浴室里,并排摆着两把电动牙刷,洗漱台旁边的架子上已经被甘饴的护肤品堆满了,留给陈无犹的只是一个小角落。 热水淋下来,水雾氤氲,甘饴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雪白的镜像。 她对自己的身材八分满意,有两分扣在了锁骨上。甘饴的锁骨不是如今流行的能养金鱼的又直又突出型,她的锁骨与胸骨形成的夹角小,更往斜后方长,这样便不明显,不显瘦。 再加上她胸大,便看上去上半部分胖了一些,好在她的腰还是紧致纤细的,又挽回一些。 洗完澡,甘饴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吊带睡衣。 米蓝色的吊带睡衣,是个v领,胸口开的有些低。吊带上没有任何装饰,却是裁剪精致,将甘饴曼妙的身材包裹住了,却又更惹人遐想。 陈无犹不在主卧,甘饴走出来,客厅也没有人,那就只能是在书房了。 半掩着的门推开,甘饴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就看见陈无犹正坐在电脑前,电脑里的声音传出来,像是在开线上会议。 甘饴回转身去主卧取了手机,又返回书房门口,她给陈无犹发了微信。 甘饴:【你开摄像头了吗?】 陈无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瞄了一眼,然后看向门口的甘饴,朝她招了招手。 甘饴没有过来,又给他弹了一条微信,【你静音了没?】 “怎么了?过来说。”陈无犹开口算是回答了甘饴的疑问。 甘饴穿着拖鞋,迈着小步子走过去,站在桌前,她看见了陈无犹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放着一个ppt,角落处可以看见一张脸,是正在讲课的人。 陈无犹捏了捏甘饴的手,不凉。 “会开完就去给你煮宵夜。” “那熬粥起码还得熬一个小时,我得等好久了。” “这么饿了吗?” 甘饴忽地手臂一伸勾住了陈无犹的脖子,然后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还穿着西裤,真丝吊带裙丝滑,甘饴第一下没坐稳,只觉马上就要滑下去了,她便手臂用力,想挪回去。 正努力时,陈无犹精瘦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把她抱住了,往他腿心稳。 甘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朵前,极小声地说道:“你要现在做不了宵夜,我吃点其他的也行。” “其他的什么?”陈无犹说这话时,他的的手掌就敷在她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那看你还有点什么呢?”甘饴还是对着他的耳朵吐字,她眼尖,看见陈无犹的耳朵比之前红了一点点。 甘饴懊恼,陈无犹送她的那瓶身体乳怎么没拿过来,不然他的耳朵会不会更红一点呢。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自那次拱起了火却没成事,两人还没真正地做过。 不过,边缘性的行为有过了。 都是青壮年,不能总是干抱着诉说梦想吧。 没成事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陈无犹半夜被叫去了医院;甘饴来了月经;两人都上班累了,没了性致。 也试过一次,进去了一点,甘饴疼到抓紧了枕头,小腹胀胀的,她叫停了陈无犹,“今晚我可能要来亲戚,这就是和来月经的感觉一模一样。” 陈无犹沉默了片刻,终止了流程。 现在甘饴望着陈无犹,只等他的回答。 一双澄澈的眸子看上去单纯极了。 陈无犹没有回应,电脑那头却在呼叫,“陈主任,我的分享结束了。麻烦各位同事们批评指正。” 甘饴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欲弹起来,却被陈无犹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陈无犹就保持抱着甘饴的姿势,然后他打开了麦克风,“王贺晋,你把ppt翻回第八页。” 甘饴就看见电脑屏幕上页面不停滑动,最后停下来了。 陈无犹接着说道:“第八页这里提到目前手术的限制,你只提了一句话,后面一直到总结都没有再详细说。我们这里不是推广会,不用一直罗列国内手术成功的案例,我们着重要看的就是局限性在哪里。你把这一点展开论述,添加到ppt里,然后把整个ppt发到科室医生群里。” 陈无犹的声音很是严厉,听得甘饴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她有点想溜了。 陈无犹却是还没放手。 “好的,陈主任。” “业务学习那就是精进业务,敷衍了事不如晚上睡大觉,浪费所有人的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陈无犹说着就结束了会议。 线上会议室关闭了,陈无犹关上了笔记本,他转过甘饴的身子,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甘饴的下巴,“刚刚是问我有什么?” 甘饴被陈无犹厉声说的那一句话说得早没了先前的情致,“我问你冰箱里有什么青菜?” 陈无犹的另一只手带着甘饴的手往下探,甘饴当然知道自己摸着了什么,开始不肯张开手,后面看自己挣脱不掉了,便不再抵抗了,转被动为主动。 陈无犹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甘饴自我发挥。 靡靡地气味在房间里一点点散开,甘饴已经手酸了,不乐意再动。 “我不出来,我怎么熬粥?”陈无犹靠在椅背上,眉眼舒展,声音低哑,有一丝隐忍。 “鬼才信。”甘饴的手还放在那,但就是不动了。 “不出来我残废了,起码废两周。”陈无犹用嘴扯了扯甘饴的吊带,“再这么半路上让我调头,真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没法配合你了,乖宝。” 一边的肩带被他扯掉下去了,甘饴没管,却是倾身向前,双手抱住了陈无犹的肩膀,然后两腿分开坐在了陈无犹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陈无犹扶住甘饴的腰,甘饴慢慢地摇动。 后来,甘饴的吊带裙被陈无犹弄脏了。 甘饴再次去洗澡,陈无犹心满意足地去煮粥。 夜间,甘饴枕在陈无犹的臂弯,两人相拥而眠。 甘饴中途醒了一趟,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梦里恍恍惚惚,她去了很多地方,与很多人聚在一起,又分别。好像是离别太难过,她一直在哭,然后她就醒了。 脸颊上干干的,甘饴确定自己现实里没哭。 这个梦里,没有出现过陈无犹。 甘饴也不知道原因。 甘饴醒来后翻了几个身,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陈无犹也醒了。 他掀开被子让甘饴躺进去,说道:“下次睡前不让你喝粥了,不然还得起夜一次。” “睡觉了,好困。”甘饴还打了一个哈欠,她背对着陈无犹睡下了。 身后陈无犹的呼吸平稳下来,甘饴又拿起了手机,她点开了日历。 才过去了八天。 三个月才过去了八天。 其实甘饴其他体检结果都未见异常,就是甲状腺出了问题。 第二天早上,甘饴比陈无犹起来的迟,她从主卧出来,就听见陈无犹正在打电话。甘饴无心偷听,还是听到了他短短几句话就提到了好几次“甲状腺结节”。 “那您的意见就是和樊纯英教授一样,我听明白了。”陈无犹示意甘饴把桌上的牛奶喝了,又对着手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甘饴乖乖地坐下端起杯子,见陈无犹挂了电话,与他说道:“谢谢你啊,陈无犹。” 陈无犹抽了一张纸把甘饴嘴角的奶渍擦掉,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别又来撩拨我,我昨晚没恐吓你。” 甘饴接过陈无犹手里的纸,团成团握在手心,她好像一阵情绪又过去了。,. 第44章 过往 44过往 陈无犹早上到科室后,晨交班、查房、手术,这些工作安排一项接着一项赶过来,空隙中还三五不时有其他人带着杂事找过来。 所以在上班时,陈无犹一向严肃,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累。 他一累,就很少说话,说出来的话也是简洁,要被他发现错处了,那他讲话就是直戳人心窝子。 三言两句,让人怒不敢言。 陈无犹自己也知道这回事,但难改。而且,他也确实懒得听那些废话和他们做的蠢事。 今天陈无犹又是一天的手术,晨交班结束,陈无犹没再补充什么话,就散会了。 这一点,是陈无犹上任以来,被大家称赞的。 以前胡炜就喜欢开些没意义的会,会上毫无意义的场面话长篇大论,听得人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焦躁不安。 早九点,陈无犹带着万今鸣和一个规培生进了手术室。 在更衣间门换了刷手服,陈无犹慢慢踱步走到手术间门,今天上午的两台都是在13号间门。 手术室的走廊没有窗户,见不着阳光,常年不分昼夜亮着灯,这让经常呆在手术室里的人常常觉得恍惚割裂。 走廊上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个刷手池,走廊上有几位医生正在术前刷手,都是泡在手术室里的外科医生,有认识的都会互相打个招呼。 到了11号间门手术室门口,陈无犹略微停顿了一下,发现离13号间门最近的刷手池就在这里了,陈无犹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刷手,还是得先进手术室看一下今天的情况。 毕竟刷了手,就很多事都没法做了。 经过11号间门,陈无犹透过门上方的透明玻璃往里瞥了一眼,手术间门的正中央已经亮起了手术灯,手术已经开始了。 陈无犹进13号间门,麻醉医师正在给患者扎针,万今鸣在和巡回护士聊天,规培生坐在角落玩手机,听到自动门开的声音,发现是陈无犹进来了,忙收了手机站起来。 万今鸣对巡回护士示意,“喏,手术主刀的陈主任进来了。” “陈主任,你的工号是多少?”巡回护士在写手术护理记录。 “d3186。” 万今鸣听见,与巡回护士说道:“你看你就是和我们搭台少了吧,连我们几个的工号都记不住。” 手术室的护理记录需要登记医生和工号,所以手术室的各间门手术间门都贴着常来的外科医生的工号,有时候有新的就用手写在后面。 今天这个13号间门,确实陈无犹来的少,他们一向都在20-30号间门。今天的手术是他们递申请单子递晚了,手术室的调配人员本来都不给安排到今天了,万今鸣打了几个电话好说歹说才给强塞到了今天,就是挪了手术间门。 巡回护士听见万今鸣这么说,她也是人精,会捧场,回道:“你们骨科都是大手术,我哪有资格来,还不得做做其他小手术学习练手。” 万今鸣又问:“那你们手术间门做什么手术多一些?” “甲状腺、乳腺这些。” 万今鸣长喔了一声,“那我也想来,这甲乳外科可是我们几个外科里少有的女医生多的科室。” 巡回护士笑了,“这还不简单,你转行,从接骨转到切甲状腺来。” “当着我们陈主任的面不说这话。”万今鸣又故作正经。 结果陈无犹确实搭都没搭理他,看了眼麻醉医生的工作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万今鸣马上要消毒了,他就出去刷手了。 陈无犹刚站在刷手池前,11号手术间门的感应门缓缓地打开。 夏杏利才脱了手术服,摘了手套,此刻手心里一片黏腻。做手术时,她还是会手心冒汗很多。 她正欲去洗手,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背影。 他微弯着腰,挤了洗手液,正在按七步洗手法揉搓双手。 夏杏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九年前,也是刷手池前的一幕。 同样的在灵杰医院手术室,那天她要跟导师上一台手术,那时她刚刚选中博士生导师,导师第一次带她做手术,她是一助。 消毒时,她就手抖,几次不小心留白又重新消毒,导师在旁边盯着,她的心毫无章法的乱跳。 终于消完毒,可以出来借着刷手喘一口气了,夏杏利一手撑在洗手台前一直调整呼吸。 “你别这么用力呼吸,等下呼吸性碱中毒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夏杏利回头,发现是同班的同学陈无犹。 “谢谢你啊。”夏杏利勉强笑了一下,“你今天也在手术室?” 陈无犹点头,将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开始刷手,“刚刚是晕血了吗?” 水流砸在不锈钢水池里的声响很大,夏杏利觉得心跳又快起来了,“不是,还没手术呢。” “那是怎么了?低血糖了?”陈无犹随口又问了一句。 他收回手开始用小刷子刷手,水流声骤然停了下来,就听见夏杏利低若蚊鸣的声音,“要跟老板手术,挺紧张。” “紧张了啊。我还说你挺厉害,看着这么秀气,却选了外科,班上女孩子都选的内科。”陈无犹不甚在意地和夏杏利闲聊,“读博不就是学习,有什么好紧张,又不是你主刀。” 夏杏利扶了一下眼镜,也开始刷手,陈无犹那一句“又不是你主刀”,让她憋闷的嗓子眼疏解开来。 走廊的灯闪了一下,两人并排刷手,陈无犹去接消毒凝胶时,从夏杏利身后擦过,很快的一瞬间门,夏杏利后背被他的短袖剐蹭了一下。 她一个激灵,整个身子微微一颤。 如此细微的动作,却被陈无犹看见了,他温声说道:“还没到你需要顶事的时候,放松好好看。” 后来夏杏利经常会和陈无犹在手术室遇见,相对于他混得如鱼得水,她却是如履薄冰。 慢慢熟络起来,他们在手术室之外也会约会,悄无声息地就在一起了。 夏杏利在陈无犹的一声鼓励里埋头前行,也沉溺于陈无犹。而恰恰是这样,她没有安全感,她不知道他喜欢她的什么。 此时此刻,陈无犹洗完手了,开始擦干,准备手消毒。 走廊里安静下来,夏杏利走到陈无犹身边。 “好巧啊,你上手术?”夏杏利先开了腔。 陈无犹侧首,看夏杏利的样子,接下了她的话,“刚下台?” “嗯,做了台小手术。”夏杏利说的很轻,像是气虚。心里在想,九年的自己会不会想到这一副场景,她如今主刀了。 陈无犹专心手上的动作,最后全做完了,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要离开了。 夏杏利还没开始洗手,手心里还是汗,“我没以前那么紧张了,心理素质变好了。” 她的一句话没头没脑的。 但两人都明白。 陈无犹神情自若,“挺好的。” 13号间门的感应门开了,万今鸣和规培生出来刷手,叫了一声陈主任,问他搞完了没。 夏杏利把手慌乱地伸到感应水龙头下,可能位置没对准,水怎么也不出来,她又换了一个水龙头,这才感应到。 涩涩的感觉从心底尖往上冒,夏杏利恨死自己这幅样子了。 所有外人都说她清冷、斯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不自信,她的自卑。 对了,还有曾经的陈无犹知道。 这晚下班回去,开车时,陈无犹忆起了夏杏利。 两人在一起过,后来分手了,他对她没了感情,可又不是脑子里就把这段记忆挖去了。 然而当初和夏杏利在一起的很多事,陈无犹都模糊了,本身记忆也不深刻,夏杏利不是他的第一任。 和夏杏利在一起的时间门虽然有两年多,但两人当时读博,学业繁忙,并没有经常腻在一起。而且夏杏利和他闹过几次别扭,因为他的前任,又或者是他的师妹,捕风捉影的事一直揪着不放,两人一见面就要说起,陈无犹有时烦了,也就有意躲着夏杏利了。 后来夏杏利离开柠城去香港是他们毕业一年多后的事,那时他们已经分手。陈无犹想起,她离开前两人还见了一面,她说不太适应临床,想去香港的实验室做科研。 后面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所以,陈无犹心里过了一遍,很简单的一事。不过恰巧夏杏利给甘饴看病这事超出了他的意料。 陈无犹到文佳苑的停车场,在车里抽了根烟,这会功夫,他思忖应该不应该给甘饴交代一下。 以前和夏杏利在一起,很多事他觉得清清白白的,没必要和她说,于是她就整日疑神疑鬼。那时两人的吵架让他疲惫不已。 他应该吸取这个教训。 可甘饴表现的与夏杏利太不同了,好几次陈无犹觉得甘饴应该开口问问自己一些事,她却半句不问,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让陈无犹常常感觉甘饴好像随时要跑掉。 陈无犹灭了烟,想起甘饴今天回华晶公馆了,根本不在家,他没必要躲在外面抽烟。 而且他也不应该把甘饴和夏杏利类比,两人是不一样的。 他又不是喜欢有共性的一类人。,. 第45章 忐忑 45忐忑 这一晚,陈无犹没有给甘饴说夏杏利这件事。 他给甘饴发了微信,她没有回他。想来是已经睡了,陈无犹便没有再打电话过去。 翌日,夏杏利却是来了骨创伤科病区。 病区里有个病人甲状腺结节合并甲亢,先是请了内分泌科会诊,内分泌科的会诊意见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条,最后一句话——“建议请甲乳外科评估有无手术指征。谢邀!” 于是这才又给请患者了甲乳外科会诊,不像内分泌科的会诊过来的及时,一直等到晚上四五点,甲乳外科的会诊医生还没有过来。 病人家属过来找了管床医生好几次,囔着就等这个医生过来,要手术就转过去,不然明天就准备出院了。 管床医生也只得把电话打到甲乳外科去催,甲乳外科的值班医生如实说道:“会诊医生还在手术室,她出来了马上就过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六点,今天白天病区收了一二十个病人,各个治疗组都非常忙,都还没走。 医生大办公室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个管床医生说道:“这大概是我会诊医生要来了。” 他刚说完,人就进来了,“您好,哪一床请的甲乳外科会诊?病历给我看看。” 管床医生立马起身去病历架上找病历,“老师,是我的病人。54床,一名围绝经期女性……” 施伯阳本在与组内的管床医生看检查结果,听着声响抬头,望过来,他很是友善地说道:“我说是谁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夏师妹。” 夏杏利在认真地听着管床医生给她说病人的基本情况,又像是听见有人在叫“夏师妹”,她环顾了一圈医生办公室,就看见了施伯阳。 “施师兄。”瞧见熟人,夏杏利原本紧抿着嘴角,这才放松了一些。 她从手术室回来,就告诉她骨创伤病区请了会诊,她反应过来是陈无犹的病区,没想耽搁,这才着急跑过来。 “你先看病人。”施伯阳朝夏杏利挥手。 夏杏利去病房看完病人,又返回办公室来写会诊意见。 “病人和病人家属都非常积极,想要手术,你们这边稳定后就转到我们科去吧,暂时没什么特殊处理。”夏杏利与站在旁边的管床医生说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在甲乳外科二病区,你们到时候直接打我们办公室的电话。” 夏杏利就坐在管床医生的桌子前写会诊意见,施伯阳施施然地过来了,坐在了夏杏利对面。 他问:“今年回来的?” “是呢,去年年底看见了医院的招聘公告,就投了简历回来了,一切还挺顺利。” 只不过夏杏利不同的是,她不是应届毕业生,很多面试流程是不一样的,比如她的院面结束后的科面,就是她单独和科主任的谈话。没有试工,也不用等她毕业,招聘流程一走完,她就过来上班了,直接进入试用期。 “从香港呆了几年回来的人才,医院肯定留你,是不是又写了一堆论文了?” “也没,就是常规发了一些。施师兄这几年怎么样?都当爸爸了吧?”夏杏利腼腆一笑。 施伯阳的脸色变暗了一些,“如今陈主任当家,我跟着混口饭吃。孩子快岁了。” 夏杏利不知如何接施伯阳这话,只是干笑了几声,加快了笔速,写完会诊单,递给管床医生,就起身准备走了,没曾想施伯阳却送她出了病区,直到电梯口。 “施师兄,你快回去吧,不用送了。”夏杏利按了电梯,还要等好一会,不想麻烦施伯阳还在这里陪她等。 “怎么了,不是陈无犹送不满意?”施伯阳要笑不笑的,也不称呼陈主任了。 “不是,他不用送我。”夏杏利又伸手连按了几下电梯按钮。 怎么就是还不来呢。 “换我不是一样的。”施伯阳说得玩世不恭,夏杏利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夏杏利还和陈无犹在一起时,经常碰见施伯阳,再加上施伯阳与她的老家离得很近,两人便熟络起来了。 “施师兄,大驾送我,我哪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施伯阳伸手拍了一下夏杏利的肩膀,“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吃饭喝茶都行。” 就他这一下,夏杏利直到进了电梯都觉得半边身子麻麻的。 他下手不轻。 夏杏利进了电梯,打开手机,发现施伯阳的微信好友申请已经传过来了,两人刚刚交换了手机号码。 施伯阳的微信头像是他们一家口的全家福。 施伯阳:【你刚回灵杰医院,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随时联系我。】 夏杏利:【好的,谢谢施师兄。】 夏杏利对施伯阳的印象一直是不好也不坏。他虽然嘴上爱开她的玩笑,有时会对陈无犹“阴阳”一番,但在她做毕业课题时,需要多中心样本,施伯阳就主动帮她联系过其他医院的甲乳外科同学。 只是如今再与他接触,总是会想到陈无犹,夏杏利有些沮丧,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 今天夏杏利来骨创伤科会诊,没有碰见陈无犹,其实是因为陈无犹下班走了。在所有人都在加班时,他破天荒地早走了一次。 他去找甘饴了。 昨天晚上思虑一番,他决定还是和甘饴交代几句,以免又碰上夏杏利,尤其是甘饴碰见,这下局面就被动了。 赶巧甘饴下午和他说,她今天休息出去玩,让他晚上去接她。 甘饴是和姚嘉月一起出去了。 甘饴急需倾述,那些不能和陈无犹说的话,她都需要一个倾述窗口,那最佳人选就是姚嘉月。 姚嘉月听甘饴说她生病的事,还哭了一场。 “我还等着和你退休了一起打麻将呢,把其他老头老太的退休金都赢过来。”姚嘉月边哭边说。 “那你这么舍不得我,你给我买个爱马仕吧,就要稀有皮的铂金包,让我现在过得舒畅一些,就可以活久了。”甘饴逗她。 姚嘉月抹了眼泪,“大小姐,我只是一个穷酸小学教师而已,我陪你去死好了。” 气氛霎时就没这么压抑了。 两人去柠城的游乐园玩了一下午的刺激项目,甘饴是又菜又爱玩。 她恐高,还易晕,高空项目和急速旋转的项目都要了她半条命了。 玩了一趟,过程中她是喊的声最大,下来了又吐的昏天暗地。 不过心情倒是舒服了。 “你下次找你男人来陪你,出去玩我跟你拍照倒是行,但你这样吐,我可伺候不了你。”姚嘉月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站在一旁给甘饴递水递纸。 甘饴闭眼垂着脑袋坐在长椅上,好一会没接姚嘉月的话,等自己那股恶心劲过去,她才缓缓地睁开眼,“姚嘉月,那你说照顾病人麻烦吗?” “有点累吧,不过大部分人是没空,所以会请护工。你如果做手术,到时候白天护工陪你,我晚上下班了就去陪你呀。” “这样可以。陈无犹现在对我还是挺耐得烦的,万一我手术后要他贴身照顾我怕是不行。而且,也不知道手术预后好不好,还和他怎么走下去。”甘饴说。 “你真的有些恋爱脑,你就只考虑你的身体就行,他不照顾你那不是渣男嘛。”姚嘉月就没想过陈无犹会现在抛下甘饴,要真出现这种事,那她肯定写大字报贴灵杰医院去。 甘饴:“他应该不是渣男。不过他做出任何决定我都可以理解,人性复杂,都要为自己考虑。反过来,说不定我也会犹豫。” 姚嘉月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扔在甘饴旁边的长椅上,她真是单身对这种担忧搞不懂。 陈无犹到游乐场门口时,甘饴与姚嘉月还在里面没出来,他给甘饴发了微信,没有催她。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 甘饴出来时,陈无犹透过车窗遥遥地就看见她了,她好像心情不错,与姚嘉月挽着手,正聊得火热。 陈无犹本是要带她们俩去吃饭,姚嘉月家里却来了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让她回家吃饭,正好姚嘉月也开了车,便没有让陈无犹送。 甘饴坐在陈无犹的副驾,怀里还抱着一只玩偶。 柠城的游乐场甘饴不是第一次来,打小就每年过来玩,但每次过来,她都会买只玩偶回去,有时候甚至是同款的。 方黎雅就十分不理解她这种行为,经常知道了会劝甘饴,让她买点保值的囤着也行,这些东西就是纯在家里占地方。 甘饴听了照买不误,理由也正当,她又不一直在一个地方住,那各处都要摆一点陪着她。 甘饴举着今天才买的这只玩偶与陈无犹说道:“你把这个带回文佳苑吧。” 陈无犹以为甘饴是要送给他,“你带回华晶公馆,我哪还需要这些东西。” “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抱着他们睡觉。” “你抱我不就行了,之前抱我都睡挺好的。我比他们差哪里了?”陈无犹打量了一眼玩偶,毛绒绒的,没有灵魂。 甘饴不与他较劲这个问题,只是把玩偶丢在了他的后座。 “那你今晚自己过去,看摆在哪里。”陈无犹又开始哄甘饴。 “摆你枕头上。”甘饴对着陈无犹撇嘴,“今晚不想过去了,我回华晶公馆睡。” “那我随你去那边。” 甘饴挑眉,“怎么了?今晚这么黏我?”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陈无犹说完,甘饴没吭声,车厢里两人皆是有些忐忑。,. 第46章 坦白 46坦白 陈无犹的车是往华晶公方向开的,这一路上其实很安静,但他也没有开口说事。快到华晶公馆前一个路口时,陈无犹找地停车了。 这附近有家私房菜馆很好吃,两人之前过来吃过。 坐下后,甘饴顺手点了几道菜,服务员在给他们上餐具和茶水,陈无犹电话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一通电话接到菜都上齐了才进来。 最先上来的炒菜都已经有些凉了,甘饴坐着在玩手机,见陈无犹回到原座位,掀了掀眼皮子,也没问他什么。 甘饴只是最开始听他说有事想和她说时有点忐忑,现下已经没了。反正大不了就是分手,她都猜着了。 陈无犹给甘饴舀了一碗汤,“赶紧吃饭吧。我看你今天都玩累了。” 甘饴挪了位置,让他把汤放下,主动与陈无犹说起今天在游乐场的趣事。 她说的很琐碎,像是中午在小卖店随便买了一根雪糕很好吃,但是有点贵,又或者是下午在排队坐旋转木马时有个站在她后面的小女孩很漂亮,她俩还合影了。 她说的每一个话题,陈无犹都应了。 “你之前去过吗?”甘饴突然问陈无犹。 陈无犹点头。 “让我猜猜,你八成是以前谈恋爱时去过,说不定每谈一次恋爱就去一次。” 这真让甘饴猜准了,陈无犹还真是和以前的女孩子去的,不过也不是夏杏利。 陈无犹不吭声,甘饴也没深问,已经端起汤在喝了。 清甜口,不腻,正适合她一下午受折腾的胃。 此时陈无犹是希望甘饴继续问两句的,他也好开个头,偏偏她却止住了。 甘饴这顿饭吃了很多,以往都是陈无犹劝她再吃一点,今天却是甘饴后放下筷子。 回了华晶公馆,甘饴进屋就把香薰点着了。 屋子里本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这会是香味更加浓郁了。 在与甘饴在一起之前,陈无犹从未用过香薰、香水这类东西,与职业无关,就是没有这类习惯。 但在一起后,甘饴的这些小习惯都在影响着他。 甘饴的点香习惯不是一瓶香薰用完了再换一瓶,她会根据心情、季节、天气,随心所欲的换。她家里有个柜子,全是摆的香薰。旁边更大的柜子就是放的小一些的玩偶,更大的玩偶被她放在了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陈无犹一向认为甘饴被家里养得很好,是娇养的,但她没有过分娇气,否则药房的工作她不可能一干就是几年。 甘饴点完香,已经在去洗澡了。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陈无犹心里发痒了,他有点想进去,但还没给甘饴交代,万一她不接受,两人闹起来了,这夜不是个好机会。 陈无犹又想,他好像还没有看见过甘饴大发性子骂他,那会什么样子。 人就是有一些贱性,不虐他了他还想找上前去。 陈无犹没有干坐着,起身去给甘饴泡了一壶水果茶,等她洗澡出来,正好可以喝。 到了厨房,陈无犹又看见了甘饴囤的水果茶,那也是眼花缭乱。 她一个人住在华晶公馆,但东西比一家三口的还多。只要是要用的东西,她绝不是只买一样。 陈无犹随便挑了一袋,青提茉莉,听上去还不错,好像也不会影响睡眠。 透明的玻璃水壶里的水沸了,陈无犹丢了茶包进去。 “你渴了?冰箱就有现成喝的。”甘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陈无犹的身后。 其实一般晚上甘饴都不煮茶,晚上煮了也喝不不了那么大一壶,而且懒洋洋地喝完茶人又乏了,要睡觉了,却不得不起来把茶壶洗了,怕隔夜留下茶渍,这样太麻烦了。 “煮给你喝。”陈无犹说道。 “那你的善后工作要做好。”甘饴丢下这一句话就先出去了。 陈无犹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来到客厅,甘饴已经收拾妥当了,正翘着脚在看电视。 一双雪白的小脚,看上去骨感又嫩滑,就在那里晃荡。 陈无犹给甘饴递了一小杯茶,坐在了她旁边。 甘饴就是随机在电视上找的一个节目看的,前面开头都没看见,却还蛮好笑的。 “这人是谁?”陈无犹见她看得入迷,就问道。 “新出的流量小鲜肉吧,我也不认识,但还挺帅。”甘饴这不是敷衍陈无犹,她确实不认识,她与姚嘉月都不追星,要是哪个奢侈品牌新出了包,她倒是知道。 陈无犹就听见甘饴那句“还挺帅”,他接下说了一句,“这不大马路上都长这样的。” 甘饴无语,偏头看了一眼陈无犹,入眼剑眉星目,尤其是下颌角利落坚毅。 原谅他的狂傲了。 陈无犹陪甘饴看了一会电视,慢慢地把甘饴的一双腿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大手搭在她的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 “甘饴,你还记得那天给你看甲状腺的医生吗?” “樊纯英教授吗?怎么了?”甘饴放下手里的小玻璃杯。 “不是,前面的那一位。” 甘饴记得有这一个人,但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隔的有点久了。 “好像是一个年轻女医生。” “我跟她是旧相识——”陈无犹话还没说完,甘饴就望向他了。 甘饴的腿在陈无犹的怀里动了一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 陈无犹屏息了一瞬,默默观察甘饴的脸色。 甘饴捞了抱枕垫在腰后,右脚踢了一下陈无犹的下腹,“前女友?” 陈无犹这么正经地提及,只能是这个关系了,这与甘饴的敏感或聪明无关,尤其是他的用词——“旧相识”。 怕是斟酌了一番,选的这个中性词,没用“旧情人”。 陈无犹嗯了一声。 甘饴眼珠转动了一圈,笑着说道:“那怎么办?好像有点尴尬,那天一直摸脖子来着。” “那是她的工作。”陈无犹按住甘饴的脚,怕她踢错了地方。 “你前女友还挺厉害的,都是副主任医师了。”甘饴啧了一声。 这话让陈无犹怎么接,说夏杏利不她优秀,那也不合适。 “是我的同班同学。” “打住,我不想听。”甘饴伸出食指,制止住了陈无犹再说下去,“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已经和她分手了那就行了。其他的事是你自己的事,你如何处理不用跟我报备,我只用在旁边看你做的好不好,要是教你规则那就超范围了。” 陈无犹僵住了几秒,他没有想到甘饴会讲出这一番话。 甘饴的脚又动了动,向陈无犹撒娇,“你帮我按按腿吧。今天走好多路,还站了很久,腿又酸又麻。” 陈无犹一双手开始从膝盖弯往下一点点揉按,他用力捏小腿肚时,甘饴嘤咛出声,还不止一声。 果然,陈无犹下腹一热。 但他此刻又还有些摸不准,甘饴是不是在说“反话”,不敢冒失行动,只得继续给她按摩。 陈无犹万分憋屈,却又不敢不伺候。 甘饴一双眼睛还盯着电视,实则心思却飘走了。 嘴上说的很硬气,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波动。关于陈无犹的一些谣言,她也听说了,在悠水山庄那次也碰见过他单独与其他女人约会,但都不是确定的,这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前女友。 好在自己当时挂号看病时并不知情,不然真是会有些别扭。 甘饴也从与曾杨的那段感情里学到了一些,人是管不住的,再忙也有时间门偷腥,全靠自我道德约束。 而且现在陈无犹对她也没有懈怠,又主动交代,她挑不出来理。 甘饴这一想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陈无犹把她抱起往主卧走去,放到床上时,甘饴哼唧了一句,“渴了。” 刚刚泡的茶甘饴就只喝了那一小杯,陈无犹重新去给她倒了一杯白水。 他把甘饴扶起来想喂她喝水,甘饴却是嘴又张不开了,水从她的嘴角漏出去了好多。 怕把被子弄湿了,陈无犹慌忙放下杯子去抽纸巾,怀里还抱着甘饴的上半身,又不能直接把她丢到床上去,手忙脚乱之间门,陈无犹打翻了原本已经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 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顺着柜子往下流,陈无犹还是先把甘饴重新放回了被子里。 甘饴今天睡得格外的沉,就这么折腾都还是没有醒。 陈无犹小声念了一嘴,“怎么就我伺候上了。” 转过身,他开始擦柜子。担心水会顺着缝隙流到抽屉里去,他便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检查了一番。 一拉开抽屉,陈无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半边床一直是甘饴在睡,他便从来没有打开过这边的床头柜抽屉。 抽屉里摆着一盒避孕、套。 冈本14片装,还未开封,塑封还在。 陈无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还是之前剩下的。 但记忆里之前在这里擦枪走火时,没有套。 他只买了套放在文佳苑。 陈无犹又看向甘饴,她的粉唇上还沾着水珠,他俯下身子攫住了她的唇,故意地用力吮吸,想要把她闹醒。 甘饴睡梦中觉得憋气、呼吸困难,悠悠转醒,就发现陈无犹正在亲自己。 她想要推开他,连推了两下,他纹丝不动。 甘饴放弃了抵抗,任由着他亲。 大概是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放开她了。 陈无犹趴在甘饴的身上,在她耳边喘着粗气,热气灌入甘饴的耳朵里,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套?” 甘饴没睁眼,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前段时间门。” 陈无犹也没钻进被子里,他就隔着被子压着甘饴,“你想要了?” 甘饴计划装睡到底,可等了一会,陈无犹不去洗澡,也不往下继续,就趴在那望着她。 没多久,甘饴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抱住陈无犹的头,用气音与他说道:“你都买了,我向你学习而已。”,. 第47章 初尝 47初尝 慌乱的深夜。 陈无犹就顺着甘饴的动作,脸颊蹭到了她的肌肤,滑腻又好闻。 鼻间的味道此刻就像是在给他上香。 陈无犹在迷蒙中又有一丝清醒,他想明白他又爱甘饴的哪一点了。 因为她的坦然。 无论是初次表白时,她条理清晰地拒绝他,还是她决定在一起时她的那一番话,或者是后面在一起发生的种种事,甘饴都对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直接表达出来了。 这是一种认可自我的方式,能与自我和谐相处,所以对自己的需求非常明白。 就像此刻,甘饴坦荡荡地说出自己买套了这件事。 陈无犹心里没有其他想法,他只觉得怎么一切都刚刚好。 甘饴在卧室放的无火香薰,陈无犹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就好像是在郁郁葱葱的森林,湿气氤氲,他溺于腾腾升起的看不见雾中,手中的花草任他摆弄,莺莺啼叫,红莓点缀。 他的手重,甘饴叫疼。 “疼吗?” 甘饴咬唇不应,他就故意抓起娇嫩的花朵搓玩,还自问自答,“是疼吗?还是其他?” 而后森林里,只有探险的他俩在互相慰藉的声响。 森林渐渐落雨,甘霖滴滴,分不清谁的贡献比较大。 开始时陈无犹的眼神如炬,而后开始涣散,临到结尾,他掐住她的后腰,不似故意沉声而是活动中哑了声调,说道:“先到这?嗯?” “随你。”甘饴吊着一口气答道。 陈无犹又撞了她一次,“随我?那再来。” 甘饴想拒绝,但她发出的尾调分明都是邀请。 静谧又神秘的森林,这一晚经历了一场浩荡。女人细碎的声音、男人隐忍的喘气,从低处的草地向上盘旋到了树巅,汇入黑夜。 收拾战场,抽屉里那盒小物件少了三两个。 早六点四十分,陈无犹照常醒来,准备上班。 手指活动,触手是甘饴的真丝吊带裙。 这是今天凌晨他给她穿上的。 给她清洁后,他还是给她套上了衣服,她很讲究这些。 有次过去他那边睡觉,没有睡裙,他便让她穿了件他的t恤,半夜两人嬉闹中,衣服早在他的拉扯中不见踪影,他也是光着上身。 想想就这么睡吧。 甘饴却是较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又去找了一件t恤。她说除非每天换一次床单被罩,她就裸、睡。 所以结束后,陈无犹再困,还是去她的衣柜找了她的睡裙。 小小一事,却拉开了陈无犹的思绪。 他有夜班,两人也不是完全同居,所以同床共枕的时日真掰指头算起来也不是很多。 但还是到昨晚才真正交付,这让他自己都些微意外。 他们之前除开表面的原因,是否也是各自有过顾虑的,所以才进度如此之慢。 他认为是不够了解。 不是怕后悔怕负不了责任。 而是恰恰想了解了,做到真正的情与欲的交融。 否则,两个成年男女,真要想睡,随便哪个夜晚哪个便利店药店买不着什么。 陈无犹承认自己在慢慢陷进去,他的纵容提醒他,他可以接受她的全部。 若让他如写论文一般列数据,搞统计,论证他的沦陷点。 那陈无犹写不出来。 他心里目前只有结论——他想和甘饴继续走下去。 常说回顾性研究和前瞻性研究,此刻这件事就像是二者的交叉,他回顾过去,前瞻未来。 陈无犹的大拇指在甘饴嘴唇上摩挲,甘饴想要躲开他,便要翻身,却被他的手臂按住了。 甘饴被闹醒有些气,又回忆起昨晚,他着实不算温柔。 她感知到自己的后背犹如一块洁白的画板,落入他在森林的艺术创作中。她虽然也瞧不见最后的成果,但痛感提示了她可能是如何的一幅画。 肯定留下了齿痕。 他简直是狗。 甘饴抬腿踢了他一脚。 他顺势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甘饴趴在他身上,他慢条斯理地给她按摩,手法甚至还有些地道,“舒服吗?” 要说此刻是还不错,不同寻常的清晨,两人的温存带着独有的腻感,可陈无犹这人说这话,甘饴觉得他不会只问现在。 “那你呢?”甘饴的手抚上他的耳朵,手指夹住他的耳垂捻来捻去。 陈无犹任由甘饴在他脸上抓来抓去,也不回答这个问题。 趴久了,压的胸疼,甘饴挪动了一下位置。 他说:“还能怎么样,你买的东西真好。” 甘饴心里把陈无犹归类了,他是一个隐藏的“软饭男”。 他俩确定关系那顿饭刷的她的饭卡,他俩动真格睡第一次在她的房间用她买的套。 再下次什么有点意义的时刻,又会是自己“付出”些什么呢。 两人未在床上醒神很久,都要卡着时间点去上班了。 陈无犹洗漱完出来,见甘饴仍瘫在床上不动,“不去上班了?” “想不去了,但又还有最后一班岗。”甘饴把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 陈无犹也不催她,就把手伸进被子里使坏,甘饴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陈无犹今天上班,查完房进医生大办公室,与万今鸣讲了几句话。他正好站在办公室电话的旁边,电话响起,他顺手接了。 “喂,骨创伤。” 听着这声,那边像是把原先准备了的话又收回去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陈主任,我是夏杏利。” 陈无犹淡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事?” “想问一下,你们转科的病人大概什么转过来?” 陈无犹哪会知道底下病人这么详细的事情,握着电话,在办公室喊了一声,“哪个的病人要转科,转到甲乳外科去的?自己来接个电话。” 说完,他放下电话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电话那边换了一个人,夏杏利原本跃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地沉下去。其实底下的管床医生来打这个电话就行,她却还是自己来做了,没想到真碰上了是陈无犹接的电话。 只是,他只讲了短短几个字。 他这样的态度很正常,对待同院的同事就是应该这样的态度。 以前总是在意他的前女友,如今自己成了前女友。 世事难料,搁以前夏杏利还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来换位思考过。 夏杏利上班闲着的空档,在病历系统里把甘饴的所有检查结果调出来详细看了一下。 甘饴挂过她的号,她很容易调出了她的病历记录。 检查报告上写着年龄,才二十五岁。 夏杏利想起自己的二十五岁,那时和陈无犹还在一起,但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看着就要走不下去了。他的生活仍旧丰富多彩,她一直围着他转,他问她可不可以把注意力多放一些在她自己身上。 想起这些,夏杏利总是整个人颓然无力。 又看了甘饴的其他检查及检验报告,夏杏利默默关上了页面。 她转而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施伯阳两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施伯阳:【今晚是否有空?】 原先夏杏利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复,便搁置了。 此刻她回复道:【师兄有什么事吗?我五点半下班。】 施伯阳很快又给她回过来了,他直接给夏杏利发了一个地址——江远亭。 施伯阳:【晚上六点半,我们小聚一下。】 夏杏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刚刚的手足无措感卷土重来,她与施伯阳认识就是与陈无犹有关,如今两人之间的关联人物也只有他。 踌躇片刻,夏杏利应下了施伯阳的邀约:【好的,师兄,我准时到。】 反正她今天没手术,可以准时下班,也算是回来和这些熟人们打好交道。 江远亭离灵杰医院有点远,打车过去要将近四五十分钟。 夏杏利好几年没回柠城,再加上柠城如今基建发展迅速,她也只能靠导航出门。 五点半,夏杏利从外科楼出来。 她回来这段时间还未买车,因为租的房子也离医院不远。 绕了一段距离走到了医院正门口,夏杏利准备打车过去江远亭,发现门口的大道上堵车堵的水泄不通,就算是叫了网约车怕是也会堵在这。 看了医院附近的路况,她往2号门走过去了,那边是侧门,车流量少一些。 算了一下时间,夏杏利脚下的步子快了一些。走到2号门时,她还微微喘上了气。 叫了网约车,要等近十分钟,夏杏利无聊张望,一偏头发现几步之遥的一颗树下也站着一女孩,像是正在等人。 瞧着像是站了有一会了,但她等的并不着急,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夏杏利盯着看了片刻,觉得女孩眼熟,因为看不见正脸,但还不确定。没过一会,有一辆车停在了那女孩面前。车上的人下来,夏杏利确定了。 是陈无犹从车上下来了,那树下的应该就是甘饴。 夏杏利略微侧过身子,让自己没有正对着他们,不想让他们看着自己,然她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朝他俩瞄过去。 陈无犹下车后,两人没有急着上车,还在树下聊了两句,夏杏利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就看见陈无犹伸手将甘饴揽入怀中,甘饴乖顺地靠了过去,仰着脸对着他笑得十分明媚。 夕阳余晖,橙红色的日光在不远处的天际晕开一片。 夏杏利的眼神越过他们,落入无尽的空旷处。 她曾经也可以这样做,可惜她做的不够好。 陈无犹的车很快重新启动,夏杏利低头看手机,自己大概还需要等三分钟。 她又望向汇入车流的那辆黑色车尾,夏杏利蓦地攥紧右手,指甲掐了手心,生硬的发紧的疼。 原先不回来,瞧不见,早过去了。 如今回来了,看见了,那个坎又立起来了。 施伯阳比夏杏利早到,由服务员领入包厢,只有施伯阳一人坐里。 他正在打电话,听见门口的声响看过来朝夏杏利笑了一下。 很快,他就撂了电话。 “师妹,你看看吃点什么?”施伯阳把菜单递到夏杏利的手边。 “其实师兄叫我名字就可以。”夏杏利接过菜单翻了两页,佳肴满目,却没什么兴趣。 “那我就不客气了,杏利。” 两人聊天,绕来绕去,话题还是绕到了夏杏利为什么会回柠城。 夏杏利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给灵杰医院投简历的那天,接了家里的电话。 家里父母亲一直都未对她留在香港一事发表反对意见,只是母亲无意中透露父亲有天清晨在卫生间洗漱时晕过去摔了一跤,待母亲发现时他已经自己爬起来了。 这是tia,短暂性脑缺血发作。 夏杏利学医,母亲一说她就猜到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母亲继续与夏杏利闲聊,说父亲身体还是很好的,如果夏杏利在香港定居成家,他们甚至还可以过来帮她带孩子。 过了三十岁,家里已经开始催了,相比于她的事业,婚姻大事摆在了首列。 夏杏利去香港也谈过短暂恋爱,无疾而终。 刷到灵杰医院公众号上的招聘公告,夏杏利回想起了在灵杰医院的学习工作的日子。 不可免俗的想起了陈无犹,毕竟是前男友。 他们有很多共同的老同学,听说他如今已经是病区主任了,发展的很好,也未婚。 夏杏利就这样回来了。 这晚,施伯阳与夏杏利没有聊太多工作上的事,倒是一起回忆了很多学生时代的故事。 夏杏利与陈无犹在一起时,施伯阳已经在灵杰医院的骨科工作,当时也与段佳茵谈上恋爱了,都已经快走到结婚的流程了。 “学生时代还是更纯粹一点,再闹上天也不会是为了多大的事。”施伯阳说道。 夏杏利微微点了一下头,施伯阳此刻就像满大街的三四十岁的男人一样,酒足饭饱后开始回味过去。 “杏利,你还是和读书时一样没变。” “师兄说笑了,毕业那么多年,我也老了。” “不,我说真的。无论是外表还是个性。”施伯阳说着一双眼睛紧盯着夏杏利,看了几秒,而后不动声色地挪开。 夏杏利有些反感这样的眼神,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处于被打量的视角里,有些被冒犯到和不适。 施伯阳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夏杏利听了一耳朵,是段佳茵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儿子也在那头叫爸爸。 施伯阳耐心哄了几句,那头满意地挂了电话。 夏杏利没来由地想起傍晚树下的情景,他的语气又该是怎么样的。 两人没再久坐,夏杏利本想自己再打车回去,然施伯阳坚持送夏杏利到家。 临下车前,施伯阳与夏杏利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别跟我客气,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了。” 夏杏利被施伯阳这段话说的有几分动容,已然忘记了餐厅里他的一些行为。 施伯阳又说道:“你顾学姐的弟弟如今也在科里,陈无犹亲自带着呢。” 顾学姐—— 夏杏利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顾颂清。”施伯阳提醒道。 夏杏利喔了一声,极快地下车了。 顾颂清是夏杏利在最近几年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对不住的人。 和陈无犹在一起的那几年也因为顾颂清吵过架,并且因此她还刺棱过顾颂清几句。 当时读博时,顾颂清就住在夏杏利的隔壁寝室,住了好几年,也还算熟络。 后来顾颂清知道夏杏利是陈无犹的女朋友,就主动与夏杏利聊天说过自己和陈无犹在一起转科。 起初一切也没什么,让两人闹的不太愉快的是陈无犹要请顾颂清吃饭,说是还人情,问夏杏利要不要一起去,顺便给顾颂清挑份伴手礼。 夏杏利言语冷淡地回绝了,“你俩一起转科的盟友去吃饭,我就不凑热闹了。礼物你自己挑,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陈无犹也没坚持,她不乐意去,他便叫了一起转科的其他同学去和顾颂清吃了这顿饭。 饭吃完了,顾颂清回寝室与夏杏利在走廊上遇见。 顾颂清问夏杏利身体好点了吗。 夏杏利便知道这是陈无犹为自己找的理由,但她没顺台阶下,憋着一口气回道:“与我无关的一顿饭,我去吃个什么劲。” 顾颂清望着夏杏利笑了笑,还把话往回圆,“陈无犹请吃饭,怎么和你无关呢。” 夏杏利这下不知道回什么好了,抿着嘴,良久才小声说了一句,“我没什么胃口。” 后来顾颂清就不太和夏杏利说话了。 起码是不会主动去找夏杏利了,直面碰上倒是会打个招呼。 夏杏利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但偏偏以前的自己就较真陈无犹要请顾颂清吃饭这事,暗暗揣测着两人私交如何深入,却又不敢明面上和陈无犹挑破争辩。 此刻听施伯阳提起顾颂清,夏杏利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底虚空。 夏杏利从手机里翻出来顾颂清的微信,看了一下她的朋友圈,顾颂清发的内容都与工作相关。 她莫名想给顾颂清发条微信,但又不知道发些什么。 想了想作罢,顾颂清把弟弟安排到了陈无犹那去学习,应该就是两人关系还不错。 只是不知道陈无犹如今的女朋友甘饴会如何想。,. 第48章 提醒 48提醒 夏杏利后来又与施伯阳一起吃了几顿饭,有时是他俩的单独,有时是还有其他朋友一起。 陈无犹听到了一些风声,得知这两人交往甚密,他有些惊讶,但细想也不太奇怪。 没什么太多情绪,他又不能左右别人的交际。 更何况,他还自顾不暇呢。 甘饴正式离职了,却反倒比陈无犹还忙了。 每每陈无犹联系她,说想见个面,都能听到她今天的行程已经排的满满当当了。忍了两次,陈无犹就有点耐不住了,才碰上两次,新鲜劲都没过,怎么再继续就要等号了。 这天陈无犹先是院里开会,回来又要到病区传达内容,忙完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其实很多和陈无犹同级别的病区主任都是在上行政班,就是不会再参与临床一二线轮转倒班了,按照正常的行政上班时间来,早八晚五点半,周末双休。 但陈无犹还是在二线倒班,一是科里目前出现了断层,其他人虽是年龄比他稍长,然临床能力不一定比他强。以前胡炜也只是说临床年限长,混得久,积攒的患者更多;另外就是他这个年龄段就是医生的内蓄期,如今有体力不上手术台积攒经验,只管行政,那临床一旦丢了就捡不起来了。在陈无犹的规划里,他是没打算离开临床这个基石。 人人都想当科主任,那当上如何才能稳得住呢。 终究是要有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领的。 陈无犹锁了办公室的门,一边往病区外走,一边给甘饴打电话。 响了好一会,甘饴才接起来了,接起了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在干嘛呢?”听着甘饴的声音,陈无犹这句话问的有几分柔情。 “忙着呢。你有何贵干?” 甘饴此刻正在外面洗头发,是方黎雅带她去的一个养生馆,用中草药熬的水来洗头,可以防脱且乌发。 方黎雅特意约了晚上七八点的时间段,说是洗完头,又做一套头及肩颈部的按摩,可以回去睡个早觉,正好矫正一下甘饴这个熬夜的毛病。 既然方黎雅买单,甘饴乐得蹭个享受。 “好几天没见你了,看你怕是都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陈无犹说着平添了无奈,分不清真假。 甘饴嘻嘻的笑,“那你长什么样子呀?是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你说呢?” “那我要见了才知道。” “在哪里?我去找你。” 甘饴偏头看一眼躺在旁边的方黎雅,把手机换了个边,移到了另一只耳朵,“我这还有一会,结束太晚了。” 陈无犹看了眼表,现在这个时间点是不晚,就是不知道甘饴在干什么,还要多久。 听甘饴这么说,陈无犹也没有强求了,两人嘴上瞎扯了几句就结束通话了。 反正甘饴在吊胃口这件事上是老手了,然她又偶然给他喂个饱餐。 甘饴挂了电话,方黎雅觉出味来了,问道:“糖糖,谈恋爱了?” “谈了,但别催我结婚啊,慢慢来。”甘饴干脆地说了。 “不催,就问你要是谈了,我就不给你张罗了。” 方黎雅真是感受到了,父母在儿女婚姻这件事上犯了一次错误,后面就总是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像是有了前科,总矮了半截了。 对比甘饴正在舒舒服服躺着享受服务,这头陈无犹怕进电梯了信号不好,虽然一直站在电梯间,到这一层楼的电梯都往返来了一趟了,他都没上电梯,现下挂了甘饴电话,这才进电梯。 看来这个时间点下班的还是有好些人,电梯在好几层都停了。到了10层,电梯门又开了,陈无犹就站在靠门的位置,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没曾想进来的还是个熟人,电梯正对面的墙上贴着楼层索引,原来是甲状腺乳腺外科二病区。 进来的是夏杏利,她朝陈无犹略微颔首,“才下班?” 陈无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对于和夏杏利这前任关系,陈无犹认为的是他不会主动去找夏杏利,但两人都是成年人,又在同一家医院,要说应碰上面了,他摆个冷脸倒也不合适,除了必要的交集,其他的他都是尽量避开。 夏杏利其实说完这句话,也没其他什么话想说了。 电梯又停了,有人进出撞了夏杏利一下,她没站稳,往后倾倒,陈无犹在后面用手肘把她稳住了,相当于给了她一个支撑点,但也没伸出手去扶她。 夏杏利回转身给陈无犹说了一声谢谢,陈无犹这次是连一声都没吭了。 电梯到了一楼,夏杏利就先下去了,陈无犹的车停在停车场,他要到负一楼。 陈无犹的眼角余光看着夏杏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施伯阳和夏杏利这两个人。 要是没和甘饴在一起,他还是单身,倒是可能会提醒夏杏利几句,如今这身份,他是半句不想说。 没两天,骨创伤科又接了一个投诉。 病人投诉骨创伤科的施伯阳副主任医师存在过度诊疗。 原来是施伯阳在门诊收进来了一个病人,门诊拍了片子考虑左侧股骨颈骨折,他就把病人收入院了,准备择期手术。 一谈手术,病人就谨慎了,又挂了灵杰医院的骨科的其他专家的号,以及外院的骨科专家号,另两位专家给的意见都是制动,卧床静养。 看了片子,考虑只是骨裂,骨折程度较轻,养几个月也能长好,而且做了手术也要卧床休息一两个月,倒不如不去挨这一刀。 可这边病人已经在灵杰医院骨创伤科办住院了,术前检查都完善了,一想有些生气,便把施伯阳投诉了。 既然有投诉,那就要处理,为患者服务是第一,于是医务处下属的医患纠纷办就把电话打到了陈无犹这来。 陈无犹每次接到医患纠纷办的电话都很烦,这个号码一打来,从来没有好事。 听完来龙去脉,陈无犹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人的情况,施伯阳独立带组,他就基本没过问他治疗组内的事。 陈无犹从办公桌上的烟袋里掏出来了一根烟,挪步到了窗边。骨创伤科在16楼,说高不高,陈无犹有时不着急就是爬楼上来的。 他抽了几口烟,望着楼下小花园的景色,压下去心底的一点情绪。 指尖的那根烟的烟灰要掸了,陈无犹坐回办公桌前,一边弹烟灰,一边按了座机内线,叫施伯阳来他办公室。 施伯阳说正在有事,过了约20分钟才过来。 陈无犹也没绕弯子,直接就与他说了投诉一事,并且说了解决方案,“病人手术还没做吧,先不做了,开出院。” 施伯阳:“陈主任,我的病人我更了解病情,他有手术指征。” 陈无犹的电脑屏幕是背对着施伯阳的,他并未看到陈无犹的电脑上此刻就是这个投诉病人的片子。 “施医生,术前评估不是只死盯适应症,我们是一个生理与伦理相结合的学科,是否手术、何时手术、手术方案,每一个人都不要照搬。”陈无犹前面叫“施医生”时,脸上还是有笑的,后面就越说表情越严肃了。 陈无犹对施伯阳的称呼,早前两人还是平级的时候,他还会偶尔叫施伯阳两声“施师兄”,后来陈无犹当上病区主任,便一直都是“施医生”了,有时甚至会直呼其名。 陈无犹话音落,施伯阳突然站起来了,“那就都按陈主任说的做。我先去忙了。” 他出门时把陈无犹办公室的门关的很响。 陈无犹又点了根烟,他还是给施伯阳面子了,就只有两人在场他都没给施伯阳点破。为了增加工作量,提高绩效奖金,在灵杰医院这样级别的医院做这种事,他都不吝于去批评他。 这事到最后,还是陈无犹去善的后。 病人不依不饶,说抽了这么多血,做了这么多检查,也是对他身体的伤害。 陈无犹找了施伯阳底下的管床医生把病人的每一项检查结果都打印了一份,他陪着管床医生亲自去给病人和家属解释了每一项检查有什么临床意义,他骨折后这些检查确实有做的必要。 也好在术前检查的项目不多。 最后病人这才息事宁人。 又到病区的质控会,陈无犹提了一嘴,“严格按照入院标准来收治病人,搞销售的那股劲别往医院使。” 一桌人都低着头,也都心知肚明是在说施伯阳那一组。 “精进业务能力是首位,这句话记不住就每天进医院念一遍再进来。散会吧。”陈无犹说完率先离开示教室了。 万今鸣和坐他旁边的住院医师吕则文竖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说道:“越来越有主任的派头了。” 吕则文在收拾记录会议的小本子,“我反正觉得陈主任这样挺好的。” 万今鸣拍了拍吕则文的肩膀,“你小子真精明,马上就看清局势,站好边了。” 吕则文不敢再和万今鸣继续说下去了,拿着东西小跑溜了。 万今鸣却是想起了一件事,他前两天碰见了骨脊柱外科病区的徐淼医生,他说在停车场看见陈无犹早上和一个女人一起来上班,还有说有笑的,问是不是陈主任要结婚了,他们也好准备份子钱。 万今鸣抓住了重点,和陈无犹一起来上班,那看来上次和陆竞霜一起猜的顾陆程的姐姐也不是啊。 这又是谁…… 灵杰医院这么大,女职工几千人,万今鸣毫无头绪。,. 第49章 打压 49打压 在这次质控会过后,施伯阳组内的管床医生卢则文私底下去找了陈无犹一趟。 早前投诉的病人并不是他管的,所以他找上陈无犹时,是在陈无犹意料之外的。 卢则文刚开始还想走迂回路线,和陈无犹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 陈无犹在his系统的后台可以把每一位医生的月度工作量看得一清二楚,不想听卢则文在这里一直磨蹭。 他调整了坐姿,后背靠在椅背上,跷起了二郎腿,“有什么事?” 卢则文:“陈主任,我想换个组。” 陈无犹猜八成也就是这点事,回了他,“科室工作安排不是读书时的小组作业,可以自由组队。” “陈主任,从我入职开始就是与施老师一组,到现在有很长时间门了。你们几位二线带组老师都是各有所长,我想在各个组都呆一段时间门,分别观摩学习一下你们的手术。” 卢则文把这话说的漂亮,半句没有提在施伯阳这一组怎么样。 “那也得等新职工七月份入职了再说。现在每一组的医生与病床数都是匹配好的,你找谁和你对调?”陈无犹这段话也算是给卢则文一个大致答复了。 谁知卢则文却是赖着没走,卖起了苦楚,“陈主任,我今年过年初三结的婚,按理说我应该有婚假,但我一天没休。不说顶班,连找人换班组里的医生都没人愿意帮我,我连上了48小时去的婚礼现场。婚礼由我老婆一个人操办的,本身岳父母家就对我有了不满。最近我们做了备孕前身体检查,说我的精、子质量欠佳,生殖科考虑与我的工作强度过大相关。我只是想换个组休息一段时间门。” 陈无犹沉吟片刻,年前科里很忙,施伯阳那会还休了年假。 当时施伯阳年假可以休十天,他又请了三天病假,之后返岗上班一周就过年了。 施伯阳还与陈无犹说组内的工作都安排好了,目前看来是组内的其他人超负荷熬过来的。 “那这样,你去王贺晋医生那一组。其他的话,不用说了,工作量力而为。”陈无犹说道。 按人文关怀来说,陈无犹应该再关心卢则文的身体几句,但毕竟他这问题也不好大肆讨论,他只能说最后那一句算是点了一下。 卢则文其实心里更想到陈无犹这一组来,不过能离开施伯阳这一组,去王贺晋那也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王贺晋医生这人在科里算佛系的,很多事他都不会去争。 翌日晨交班后,陈无犹就直接宣布了这件事,顺带把施伯阳这组的病床数挪了八张给王贺晋,理由也说得过去,他们组少人了嘛。 施伯阳脸上非常不好看,陈无犹连声招呼都没和他打,就自己作决定了。 不过谁让陈无犹是病区主任,这些事确实就是他说了算,施伯阳去找他理论是站不住脚的。 可陈无犹却还是安抚了施伯阳,他耐下心与施伯阳解释:“七月份病区来的两位新职工,其中有个叫丁朗成的,试工的时候就是跟着你,到时候就还是到你那一组。” 想起那位新职工各方面都算优秀,施伯阳微愠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再来个更年轻的,也更好使唤干活。 科室这些琐碎事处理完,陈无犹今晚终于是要见着甘饴了。 甘饴去湾荷别墅住了段时间门,又回华晶公馆了。 陈无犹下班后直接过去了。 柠城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甘饴在家穿的很单薄,吊带配了一条棉质的灰色短裤,踩着拖鞋去给陈无犹开门。 陈无犹就看见门开了,然后甘饴已经一股脑跳到他身上了,他忙伸手托住了她。 软玉在怀,陈无犹当然作乱,就抱着她在玄关处亲了几分钟。 放下甘饴时,就瞧见餐桌上甘饴已经煮好晚餐了。 几个煮玉米、红薯,两碗燕麦粥,一碟子卤牛肉就是全部了。 陈无犹去洗手回来,甘饴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这一顿餐也算是荤素、主食均有,陈无犹很满意了,而且尝了块卤牛肉,咸淡适中,想不到甘饴还有这份手艺。 然在陈无犹想夹第二块时,就听见甘饴说道:“卤牛肉够不够?冰箱里还有。这是家里阿姨卤的,说是她们家里传了几代的香料秘方。” 陈无犹抬眸望向甘饴,甘饴就懂他眼里的情绪,接着说:“你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玉米、红薯我煮的,你可以夸这两样。” 陈无犹:“煮得很熟。” 甘饴无语,不想夸,可以不用硬夸。 陈无犹这顿饭是吃的心猿意马,甘饴的两条胳膊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会拿起玉米,啃两口放下,又咬了两口红薯,等想起来了,又举起玉米。 甘饴只觉得清凉又舒适,却不知落入陈无犹眼中就是另一番景象。 吃到最后,甘饴是什么都只吃了几口,把扫尾的工作交给了陈无犹。 陈无犹把脏碗碟一样样端到厨房,好在甘饴这里有洗碗机,他都丢进去了。 甘饴还坐在原处,陈无犹的手机适逢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陈无犹的手机铃声就是手机自带的最原始的,甘饴也没动他手机,叫了他一声。 “先不用管。”陈无犹在厨房还没忙完,没有急着出来接这通电话。 于是,两人就都任由这通电话响着。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刚挂断一秒,陈无犹就从厨房出来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柠城本地的。 陈无犹没有回拨过去,真要有急事,会再打过来的。 外面天还未完全黑,陈无犹见甘饴吃完又是没事,在家里这坐一会,那里趟一会,便想拉着她出去散步。 甘饴不愿意换衣服,哼哼唧唧不想去。 陈无犹把她拉到了卧室,打开了衣柜,拿出好几件衣服,问她要穿哪一件。 “那就只在外面转三十分钟。” 陈无犹点头。 “包含上下楼等电梯的时间门。” 陈无犹不语,两人展开了拉锯战。 比谁熬得过谁就好好比,陈无犹却偏偏把手抚上了甘饴的肩头。他带着薄茧的手在那里磨蹭,有意无意碰到吊带,扯动整件衣服。 甘饴欲挥开他的手,却没成功。 未待甘饴开腔,陈无犹的电话又响了。 这次手机就在陈无犹的裤兜里,他拿出来发现是施伯阳打过来的,微微蹙眉。 陈无犹放开甘饴,走到客厅接通了电话。 “喂——” “陈主任,我是施伯阳。” 陈无犹当然知道他是谁,又不是没备注,他等着施伯阳接着往下说。 “陈主任,你看你能不能现在到半兴酒店一趟,接个人?” 陈无犹觉得施伯阳讲这话莫名其妙的,他又不是他的司机,还受他使唤去接个人。陈无犹沉着气仔细听施伯阳那边的动静,很安静,也没什么异常。 “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陈主任,夏杏利现在在酒店焦虑症发作了,情绪很不稳定。她好歹跟了你两年,两个人分手了也有几分情分在,你是不是得过来瞧一眼?” 陈无犹回头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甘饴并未出来。 “我瞧一眼能给她治病?我又不是精神科医生,你这会诊电话打错人了。” 陈无犹这下没等施伯阳再说什么,直接按了挂断键。 陈无犹没有马上就回卧室去找甘饴,他在客厅坐了一会。 早几年前,他和夏杏利快分手时,她就已经有些精神症状了。她常常很是焦躁,担心很多自己做过的事是不是做错了,一天问陈无犹数遍,就想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陈无犹就劝过她去精神科专科看一下,夏杏利总是敷衍过去说是学习工作压力太大了。 听施伯阳电话里这么说,看来她可能去精神科看过了,知道是焦虑症了。 至于,施伯阳与夏杏利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在酒店,陈无犹难免不会往那方面想。如若真有问题,陈无犹是万般不想知道这档事的,知道的多了就被扯进来了。 不过施伯阳能给他打电话要他去接人,又说明两人目前是还没发生点什么的,施伯阳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他可能更想膈应自己。 陈无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些事,在事情还不是百分之百明朗的时候,就要以不动应对一切。 许是看陈无犹一直没有进去卧室,甘饴又晃荡出来了,就看见陈无犹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甘饴没出声,走过去坐在了陈无犹的旁边,她拿起他放在腿上的手,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 看了一会,甘饴还是不吱声,陈无犹却是笑了,“你还会算命啊?” 甘饴心虚地嘿了两声,“我一时忘记哪条是生命线、事业线了,之前读大学的时候,室友教过我的。” 陈无犹收回手,“那不能给你看了,一会你瞎说我生命线短会早死,我晚上该睡不着了。 甘饴不让他收回去,两人拉扯间门,陈无犹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 “乖宝,哪天有空去科里看看我吧。” 甘饴的手就没闲着,不看手相,又在掰他的手指,陈无犹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她懂陈无犹的意思,他想告诉同事他俩在一起了。 “最近去吗?”甘饴问。 “随时欢迎你。” “最近好不容易不用去医院打卡,我复查的时候再去吧,好不好?”甘饴说着看向陈无犹,正对上他的眸子。 甘饴发现陈无犹的眸子很黑,不似亚洲人的偏棕色。因为眸色深,他瞧人时便让人有些发怵害怕,不怒自威。 好像最开始,她也是害怕过他的。 甘饴不想把这事告诉陈无犹。 陈无犹的另一只手又搭在了甘饴的肩头,“好,等你复查的时候,我陪你去。”,. 第50章 说法 50说法 甘饴原是决定最近都不去灵杰医院了,离职那天可太畅快了,但偏偏张昕芳又给甘饴打了个电话,说她有部分工作没有交接。 都离职这么久了,还能找上她。 甘饴默默在心里吐槽。 电话里甘饴没有应下来说会马上过来,张昕芳转而给甘饴发了微信,给她拍了一本学习培训记录本,说这些本子甘饴没有填完。 甘饴一拍脑袋回想起来,还真有这事。 办公室里每个人除了本岗位的工作,还有一些附加任务,一人负责着几个小本子。有的是记录质控的,有的是院感的,还有是记录不良事件的,诸如此类。甘饴手上的是学习培训记录本,医院要求部门一个月要有四次学习记录,平均下来差不多一周一次。 甘饴一般不会真就规规矩矩的一周写一次,不多时候都是一次补一个月的,要不就是行政部门的过来查了,一次性补齐。 离职前,她早忘记这个事了,好像是还缺前面很多次记录。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好,最后一班岗没有站完,甘饴只好给张昕芳回复自己会过去补齐做好交接。 这东西麻烦在需要手写很多内容,甘饴也不好意思去麻烦其他同事帮自己补。 甘饴挑了个中午去灵杰医院,想着中午趁着午休补完,没想到磨磨蹭蹭搞到了下午四点多。 陈无犹昨晚上是夜班,本是可以早走了,但想等甘饴把她一起带回去,也一直等到了现在。 老地方接上甘饴,陈无犹又接到科里电话说有个很急的申请需要他签字,想着正好也没有走太远,他又打了方向盘掉头回去了。 车停在停车场,这次不是个好机会,甘饴就没有上楼,只让陈无犹快去快回。 陈无犹虽是动作极快,但还是搞了近半小时才回来。他出电梯门,往车停的那边方位走,都已经看见车了,没想到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他了。 回头看,发现是施伯阳的太太,段佳茵。 甘饴坐在副驾驶,瞧见了这一幕,考虑段佳茵以前就是因为她是曾杨的女朋友才认识她的,甘饴便没有下车。 尽管和施伯阳如今关系不睦,但对段佳茵,陈无犹还是礼貌的叫了嫂子。 和同事怎么样那是工作上的事,私底下对他们的家人的态度那是另外一码事。 “陈主任,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遇上你了,那我也就不用上楼去打扰了。”段佳茵说道。 “不知道嫂子找我有什么事?” “无犹,你如今是主任,但你还肯喊我一声嫂子,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施伯阳与夏杏利上周在酒店开房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陈无犹静了三秒,给了段佳茵答案,“是有这一回事,但可能也不是嫂子想的那样。” 听陈无犹这么说,段佳茵脸色没缓和,反倒还红了眼眶,“我们家孩子才三岁,但他要真是出轨了,我照样离婚不要他了。他跟我说是你委托他去照顾夏杏利的。说夏杏利和老同学一起喝酒喝多了,身体不舒服,你不方便赶过去,恰好他在场,就委托他照顾一会。而且他还给你打了电话,让你来接人,你实在是抽不开身。我也知道你和夏杏利早几年那些事,翻了他手机看了,在酒店那个时间段也确实给你打电话了。不过我就想来亲自找你确认一趟,是这样吗?” 陈无犹此刻有点想笑,这都是什么胡说八道在往他身上按,他也真笑了,反问段佳茵道:“施师兄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的原话。” 陈无犹一手插兜,敛了表情,正声说道:“嫂子,我要想照顾人,从来不用委托谁。” “那就是他俩真有一腿了。”段佳茵说着捂嘴哭了起来,且愈哭愈凶,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 甘饴本是坐在车里围观着他俩谈话,离得远,她也具体没听见什么,不想这两人聊了没几句,怎么段佳茵开始嚎啕大哭了。 观察陈无犹的嘴型,他像是也没安慰人,两瓣嘴唇动没动一下。 甘饴犹豫了片刻,还是下车了,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陈无犹身边。 段佳茵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是甘饴,想立刻止住哭声,却没反应那么快,还是让甘饴看见了她这副样子。 甘饴语气平平地叫了一声“佳茵姐。” 没有过分亲热。 两人本就不是很熟,再加上好久没见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段佳茵见甘饴与陈无犹并排而站,陈无犹还伸手在甘饴的后腰虚搂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放下了,但她也明白过来了。 只是甘饴以前不是曾杨的女朋友吗? 这复杂的关系一涌上了心头,段佳茵又想起了施伯阳和夏杏利,也像是这般混乱。 段佳茵深深地打量了陈无犹一样,抹了脸颊上的眼泪,然后缓缓地说道:“无犹,你年轻,各方面条件都好,怎么玩都成。但施伯阳不一样,他已婚,孩子也几岁了,有些事不要把他拉进去。夏杏利这件事,我既不信你的说辞,也不信施伯阳的话,反正你俩肯定是有一方是和她关系不正经。” 甘饴听着这一段话很不舒服,就好像是陈无犹带坏了施伯阳一般。甘饴回头撇了陈无犹一眼,发现他眼底无怒,全是他经常会有的不耐情绪。 没来由地甘饴怼了段佳茵一句,“都是成年人,靠的是自律,哪还有什么带坏不带坏的,你说是不是,佳茵姐?” 段佳茵这是第一次见到甘饴这么伶牙俐齿,与早前看着的那副温柔乖巧的样子很是不同,一下子还被甘饴给怼哑口了。 憋了几秒才说道:“你倒是会找男朋友,一个比一个优秀。不过可要守得住了,不然鸡飞蛋打。” “那我倒是不似佳茵姐这么害怕。” 段佳茵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甘饴垮肩,也不与陈无犹说话,径直上了陈无犹的车。 陈无犹急忙追了上去,上车后,准备给甘饴解释两句,甘饴却是先开了口,“离复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反正没事,想去我外公外婆那边住一阵。” “老人们住在哪里?” “松良谷。” 平时总认为湾荷别墅就是远离市中心的城郊了,但松良谷更远,那才是真正的山里。 甘饴的外公方泽信退休后就带着外婆韩水芳一起搬到了松良谷,几乎没有再出来过,平时就是后辈们进去看望。 方泽信是知识分子,写得一手毛笔字,甘饴小时候的字就是他手把手教的。方黎雅见甘饴最近闲着,便问甘饴想不想去陪外公一阵,松良谷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时候,气候宜人,也当是度假了。 甘饴从湾荷别墅回来后本来还是有点犹豫方黎雅这个提议,但此刻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去了。 “要去多久?”陈无犹问。 “不确定,住的舒服就住到复查的时候再回来。” “甘饴——”陈无犹顿了一下,“刚刚段佳茵说的,关于夏杏利,没那回事。”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自己去深挖,刨根究底的,但别找到我眼前来,那就谈不下去了。” 陈无犹原本还想解释两句,甘饴这么一说,倒是没必要了。 甘饴要去松良谷住,陈无犹没有反对的理由,也不应该反对,而且是应该支持。甲状腺的健康与情绪息息相关,他却还是在给她添堵。 “那我等闲下来就过去看你。”陈无犹温声说道,伸手揉了揉甘饴的发顶。 “来呗,等你来割水稻,就怕你没那个时间。” 陈无犹现在还真没有办法给甘饴立下保证说一定就会抽空过去,他轻叹了一口气。 甘饴侧首望向陈无犹,理智在告诉她不要去了解太多关于夏杏利的事,最后找虐的只有自己,但感性又在怂恿她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是陈无犹真还对这优秀的前女友有半分留恋,想要两头都占,那她是绝不配合的。 就算是和前任做朋友,这也不在甘饴的接受范围内。 明明是两个曾经互道情愫的人,拥有了独一份的关系,再退回普通朋友关系,多半都不会做到百分之百的纯粹。 这晚两人还是在外面一起吃了一顿饭,和往常一般,陈无犹给甘饴夹菜,事事做的周到,只是今晚甘饴的话少了一些。也不是完全不讲话,就是她不会主动给陈无犹聊起一些日常了。 也没吃很久,甘饴就提议送她回去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在华晶公馆楼下,甘饴想下车时,陈无犹拉住了她的手臂,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缠绵,甘饴惯性地搂住他的脖子。 陈无犹吮吸之间咬破了她的下嘴唇,铁锈味更刺激了他的神经,勒得甘饴愈发紧了。他的唇在她的耳垂上点碰,“我上去帮你收拾东西?” 甘饴全身犹如过电,他非常了解她的感官,而她的身体也会回应他。 闭了一下眼,甘饴长吸了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陈无犹,“今天不方便,我想早点收拾了休息。” 陈无犹把刚刚弄乱的甘饴额前的发丝理好,嘴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晚安。” 甘饴回家没有收拾衣物,反是在沙发上瘫了一会,玩了一会手机。后来看时间接近十二点了,她这才起身。 楼底下的陈无犹目送甘饴上楼,也没有马上就离开,他坐在车里抽了两根烟。 有时候稍微激进了一步,对方就立马毫无下限的开始挑事。 以退为进不行,静观其变也不行。 事情像是很难找到一个突破点。 陈无犹倏地有些后悔接手病区主任这个摊子,不说心力交瘁,但烦心是有一些。 可不获得话语权,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处境被别人捏在手里是如何的。 话题的中心——夏杏利,也并不好受。 那晚被施伯阳带着和老同学一起喝了酒,最后大概是喝醉了,焦虑烦躁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上来把她团团裹住。 头晕、恶心想吐,浑身难受,施伯阳便给她在酒店开了个房。 在房间里她开始释放情绪,摔抱枕,踢椅子……还拨通了一直不敢拨出的那通电话,果然是没有接通。 这也暴露给了施伯阳。 她还是在意陈无犹。 清晨起来,夏杏利以为自己和施伯阳发生了什么。 施伯阳却是直言不讳,“你要是没有和陈无犹那段,昨晚我不一定能把控得住。” 宿醉头疼,嗓子也干,夏杏利没有力气骂施伯阳。和他走的近,她也是自愿的。 这几天施伯阳再也没有联系过夏杏利了。 夏杏利只要一想到这些事,焦躁的情绪又会上来,阿普唑仑的量她自己加了又加。 以前在医院上班时,她都一切如常,只是独处时会有不安感。最近似乎是与病人交谈过程中都会很激动,没办法静下心来听他们说什么。 甚至还有了惊恐的情绪,夏杏利开始害怕施伯阳会接着做什么。 她摸不准,更不用说如何应对了。 夏杏利还并不知道,那晚施伯阳在酒店给陈无犹打的那一通电话,以及他被段佳茵发现开房后是如何狡辩的。 两人还未对上口供。,. 第51章 入山 51入山 陈无犹想过要不要去找夏杏利一趟,两人敞亮聊几句,但是几番思忖。 没有必要。 多次一举。 见了面了,话不一定能说清楚,反而事情可能越来越见鬼。 夏杏利的个性,他也摸了个半清。她不是有魄力有胆量的人,有时候看似搞了一些很有勇气的事,实则心里还是在瞻前顾后。 就比如当初夏杏利选了甲乳外科,这是很值得敬佩的事,在大家普遍认为女孩子就应该选相对于轻松一些的内科的大环境下,她选择了外科去继续发展。 可夏杏利后来很多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害怕自己无法适应外科的工作强度,又或是担忧自己将来毕业了无法找到好的工作,在工作中难以博得一席之地。 在读书时,夏杏利明明很想和导师上手术,却又不敢直接和导师提,害怕得罪人,毕竟机会只有这么多。所以她就只是盼望导师在同门同学这么多人中能够挑中自己,与其他人暗暗较劲。 这些事,夏杏利不会与外人相道。 她用勤奋这一项光芒掩盖住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夏杏利非常勤奋,这是陈无犹与她在一起后对她最诚心的评价。 在夏杏利决定去香港换一条路走时,陈无犹以为她是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了,从心而论,他当初是很赞同夏杏利去香港的。所以在夏杏利离开柠城前,两人见的那一面,交谈还算和谐愉快。 而如今看来,夏杏利没有什么改变。 她带着经历回到老地方,还是老样子。那股拧巴劲是让她焦虑的很重要原因之一,既想要,又觉得自己配不上,等到失去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争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 不过,从陈无犹的角度去剖析夏杏利,她不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也不会全是负面的。 那不然他曾经怎么和她在一起两年。 但现在去论感情,他确实是对她一点都没有了。 真的爱上了另一个人,就很难去回头了。 甘饴说走就走,隔了一天就要出发去松良谷了。 甘伟华安排的自己司机送甘饴过去,甘饴下意识地想拒绝,方黎雅反问她:“那你怎么去呢?打车难不成还有自己家的车舒服?” 甘饴顿悟过来,也是,陈无犹是没法送她的,也不适合送。 陈无犹还是在前一天又来看了甘饴一趟。 甘饴收拾的东西有两大箱,就这还是清了又清,只带必需品。 陈无犹没有帮她清她的东西,但他给甘饴也准备了一点物资——一个医药箱。 医药箱里准备东西很齐全,从最基本的创口贴、碘伏、棉签到感冒药、胃药、布洛芬均有。 甘饴是完全没想到这一遭,看着陈无犹这么贴心,前一天的那点郁气消了几分,但嘴上还是偏冷淡的,不似往日那么夸人,“谢谢你准备的东西啊。” 陈无犹不搭腔,坐在沙发上看甘饴收拾东西。 甘饴想把一个玩偶塞进行李箱,行李箱太满了,怎么都塞不进去,试了好几次后,她抱着玩偶一屁股坐在了行李箱旁边的地板上。 仰头看见陈无犹坐在那里气闲神定,忍不住伸脚踢了他一下,“没事你就回去吧。” 陈无犹终于起身拿起甘饴怀里的玩偶,把行李箱打开,挪了几件衣服的位置,又把玩偶放进去了,他一手按在行李箱上,一手拉拉链。按在行李箱上的那只手因为用力,青筋尽显,看着很有力量感。 这次他倒是一次成功。 陈无犹把收拾好的行李箱竖起来立在墙角,返回来见甘饴还坐在地板上,他丢了个抱枕在地上,欲伸手把甘饴抱到抱枕上坐着。 甘饴瞧见他的动作,自己先挪过去了。 陈无犹看了甘饴一眼,收回手,说道:“去山里要多帮老人干活,别就躺着玩手机了。” 陈无犹说起这个话题,甘饴就想起白天的事。 她一直以为方黎雅说方泽信在山里种地是开玩笑的,可能就是养了几盆花,种了两棵果树,所以和陈无犹说等他去割水稻也完全是她瞎掰的。 结果今天和方泽信视频就没打通,又打了外婆韩水芳的电话这才联系上。 韩水芳说方泽信出去给他的菜园锄草去了,老两口还吵架了,因为搭黄瓜架的事。 方泽信要韩水芳帮忙一起搭黄瓜架,马上就要开始结黄瓜了,韩水芳不乐意干这活,随意搭了几下手应付一下,方泽信这老头就生气了。 这下听说甘饴要来,韩水芳开心得不得了,“糖糖,你外公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劳动力过来,你去陪他伺候他那几根黄瓜苗。” 甘饴一听就打退堂鼓了,什么叫年轻劳动力……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不去了,甘饴只得往行李箱里放了好几瓶防晒霜。 此刻听陈无犹哪壶不开提哪壶,甘饴瞪了他一眼,“就你会预判。” 晚上陈无犹也没有在华晶公馆过夜,他本是计划留在这里陪甘饴的,毕竟明天甘饴也算是出趟门,但过来的路上他接了父亲陈开科的一个电话,陈开科询问他怎么最近很久没有回陈宅了。 陈开科还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希望陈无犹是能够一两个月回家一趟,父子俩能交流一下最近的工作及生活状态。 今晚也是陈开科出差了近十天后归家,便叫了陈无犹回去一趟。 陈懂伶仍在美国,饭桌上只有父子俩和董苹荪。 人少,但氛围不冷。 陈开科没有避开董苹荪,与陈无犹聊起来了。 陈开科:“医院临床的工作我和你是隔行如隔山,但管理上,你要好好向我和你董阿姨学习。” 董苹荪给陈开科夹菜,“我那些俗气生意,和无犹的救死扶伤事业比不了。我的管理原则就是一起赚钱,工资开够。” 陈无犹听着董苹荪这么说也笑了,她说的话又何尝不是一个理。 无论在哪里上班打工,大家都是要吃饭的,都要赚钱养家糊口。 信仰、初心要有,物质也要跟上。 施伯阳那么斗,不也就是争一口利益。 陈开科听董苹荪这么说,点了一下头,“工资管够这点就是把人心拉拢住了。管理的基础就是人心,一个管理者自己优秀,那团队不一定能够发展起来,但他优秀,还会用人,知道哪个人应该安到哪处,那这就不一样了。” 陈开科说着停顿了一下,转而凑向董苹荪,“好久没喝过酒了,今天我和无犹喝两杯,你批不批准?” “看着无犹的面子,这我还能说个不字。”董苹荪说着就起身去拿酒了。 董苹荪离席,陈开科继续说道:“你工作的事我没特意打听,但也有人传到我这里来。我呢,听了只言片语,也不算完全了解。我的看法是刚上任不要激进,中规中矩走一段,看看究竟自己是在什么环境里,周围是些什么人。” 陈无犹一直都了解陈开科的作风,他非常小心谨慎,这么多年让人挑不出来错。 陈开科:“你还是有时候随性子一些,觉得自己担得起责任,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就可能是一些小问题会毁了你。” 陈无犹低头吃了一口碗里的菜,仍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陈开科:“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提了,但也不是说就不打紧了。早前你董阿姨介绍的对象都不合适吗?撇开医院,找个和你不是同系统的对象,那不是省事很多。” “那不没瞧上眼。” “那现在这个就瞧上眼了?打算娶回来了?” “我想娶人现在也不一定想嫁呢。” 董苹荪取酒回来了,她拿的一瓶红酒。 “今天难得都会,我也陪你们喝一杯。” 陈开科未再与陈无犹继续聊下去,三人把一瓶红酒都喝完了。 陈无犹当晚留在了陈宅过夜。 半夜醒来上厕所,他看了一眼时间,是凌晨两点。 他半靠在床头,给甘饴发过去了一条微信—— 【乖宝,我喝醉了。我梦见了你了,你不走心地叫我陈医生,你在草地上奔跑,你说吊桥效应时的认真模样。我想你了。】 陈无犹不太老实,他隐去了半段,是甘饴挽着曾杨的手臂偷瞄他,和完全不走心地叫他陈医生。 第二天,陈无犹在柠城大学上课时,放在讲台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屏幕。 甘饴发过来了一张照片,绵延的翠山与蓝天白云相接。 她只说了短短几个字:【进山了。】,. 第52章 挂号 52挂号 甘饴外公外婆在松良谷的房子是独栋带院子的小别墅。 早年方泽信还未退休时,来松良谷玩过一次,当时很喜欢这块地,便买下了这套房子。买下时房子破旧,后来方泽信与韩水芳搬过来住前,又专门重新装修了一番。 房子占地面积大,上下两层楼。平时方泽信与韩水芳图方便都住在一楼,甘饴过来后,自己一人住在了二楼。 老两口也没有请护工,一切都要自给自足,甘饴些微有些不习惯。 甘饴一个人住在华晶公馆时,是完全自由自在地生活安排,回了湾荷别墅,那也有阿姨把一日三餐和家务安排得好好的,随时都能吃上热饭。 可是到了松良谷,没有外卖,也要顾着老人的作息。 方泽信要求甘饴早上都要起来吃早餐,这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 早上的觉好睡,甘饴每天早上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与孝心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最后韩水芳的几声“糖糖”,让她认命爬起来了。 早餐都是最近有什么丰收了就做点什么,菜园的嫩葱长得喜人,韩水芳便做了葱油饼,养的鸡一直都在下蛋,煎鸡蛋是能保证的。 甘饴尤其爱吃糖煎鸡蛋,鸡蛋煎得焦焦的,撒上红糖,糖化成液状裹在鸡蛋表面,那是最香的。 吃了这早餐,甘饴对早起毫无怨言了。 每每甘饴吃早餐时,也是陈无犹发来消息的时候,他这时候一般在医院等电梯。 陈无犹第一次这个点给甘饴发消息时,以为她还在睡觉,没想到甘饴很快回复。 陈无犹:【这去山里住挺好,早起吃早餐很重要。】 甘饴后悔刚刚搭理他了,他还开始说教了,这句不回复了。 甘饴不理人,陈无犹也不会再紧接着发消息来询问,更不会打电话,有时候要到中午或者晚上他那头才会又有消息。 这种情况甘饴发现自己竟然从来不会胡思乱想,以前和曾杨这样的情景下,她表面理解她,其实心里是对他有过埋怨的。 曾杨把甘饴要理解他的工作看得理所应当,他过得很辛苦,如果甘饴不理解就是她不懂事。她在他那里的定位是他忙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等他忙完了,她就该出现了。 而陈无犹不同,他比曾杨忙碌很多,他也不会事事时时与甘饴汇报,然他与甘饴说的是他有自己的事,这是谈不谈恋爱他都有的个人生活,可他既然选择了谈恋爱,让另一个人加入他的生活,他就会去选择平衡点。 平衡点不一定是就工作与恋爱的时间平半分,但一定是会让彼此两人都感觉舒适。 甘饴确实在这段与陈无犹的关系里感受到了他在认真处理这些事。 同样是下夜班后去约会,曾杨会在甘饴面前念,他上了一整夜的班还是会来陪她,以此来体现他的贴心。 陈无犹也有下夜班,他与甘饴见面时,他只会说:“下夜班后是个很好的机会来陪你。” 山风过岗,甘饴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想起这些事,心潮起伏,拿了旁边的草帽盖在脸上。 他还是很好的。 好的方面很多,那就不可能要求他是一张白纸。 那晚陈无犹的微信,清早起来甘饴看见的时候,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任谁看见了也不会没有波动。 他虽然看似直球,但如此高密度的表达情感并不常见。 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下午的时候,甘饴终于和方泽信一起去搭黄瓜架了。 方泽信砍了竹子,递给甘饴一根小的让她拿着。甘饴接过没注意竹子上的锋利的倒刺,握着竹子走了一会,她感觉手掌心刺刺地刮着疼,一摊开手看,正有个小细缝在渗血。 出师不利,甘饴的兴致退了大半。 但方泽信在前面昂首阔步的,甘饴作为晚辈不好意思开口。 搭黄瓜架时,甘饴负责扶住竹子,方泽信来绑绳子。 甘饴手疼,扶一会便换个手,方泽信不似批评韩水芳那般对甘饴,就是小老头不开心了。 看着方泽信摆脸色,甘饴憋不住想笑,扶竹子扶的更不好了。 “这一个不如一个,下次换你爸来给我干活。”方泽信囔囔道。 甘饴:“那我爸还不如我呢,他腿还没好利索,爬上山都爬不了几步。外公,我这就不错啦,你再骂,我就和外婆一样来都不来了。” 韩水芳今天就连看他们干活都没来,在家呆着听戏曲。 方泽信哼了几声,“你别踩坏了我的瓜苗!” 甘饴这才注意自己的脚下。 方泽信对种地这事热忱度极高,下半生的重要事业。 要说结的黄瓜他们老两口怎么吃的完,大多也是浪费了,但他就是要种好。 甘饴回去把陈无犹给她准备的医药箱找出来了,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慢慢地给手消了个毒,单手贴创口贴时就有些不方便,最后有一边的胶布就皱巴了。 甘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受伤的手的照片,发给了方黎雅撒娇,自己在这里给外公干活负伤了。 她还想发给陈无犹,说他未卜先知她会受伤。图片发出去一秒,甘饴又撤回了。 正是下午三点多,他的工作时间,应该不会在看手机,那他应该没有看见。 没曾想,下一秒陈无犹的消息就过来了。 陈无犹:【受伤了?给我详细看一下伤口深不深?】 甘饴:【你上班时间玩手机?】 陈无犹:【在开会。】 甘饴没有再给陈无犹回消息,都包扎好了,懒得折腾了。 过了一会,陈无犹拍了拍她。 陈无犹:【伤口要是深,会得破伤风。】 陈无犹:【破伤风打针有时间限制的,要求在受伤24小时内。】 甘饴有点怕死了,她把本就贴的不好的创口贴撕了下来,手机镜头对着伤口又拍了一张照片。 看着已经不严重了,没渗血了,甚至那条细缝不仔细看都找不着了。 甘饴发出去,陈无犹把那张照片放大瞧了一眼。 知道是问题不大,又正在开冗长无聊的院周会,他有心逗一逗甘饴。 陈无犹:【先把挂号费打过来。】 陈无犹:【都是熟人,就不收你专家挂号费了,按普通号给钱就行。】 甘饴:【……那换个专家。】 陈无犹:【今日值班只有我。】 甘饴不回陈无犹消息了,她是不会因为他的逗闷子就消气的。 要坚定立场。 陈无犹独角戏也唱着没意思,还是规规矩矩,很正式地给甘饴回复了一条处理意见—— 【早晚用碘伏棉签消毒,不要用创口贴贴着了,两三天后就结痂好了。】 方泽信在屋后种了两颗樱桃树,现在结了一点果,但还没熟透。 甘饴搞破坏,摘了几颗,坐在院子里品尝。 实在是酸的舌头发麻。 甘饴又戴了草帽躺在院子里等着吃晚饭。 这生活要说也算不错,十分闲适,甘饴也给自己找了很多乐趣,屋附近的花草、养的鸡鸭,她通通去招惹了一遍。 这些甘饴统称为松良谷农家乐,还拍了许多照片。 方泽信承认甘饴在这也还有点用途,是甘饴承担起了每天给两位老人量血压的重担。一天早中晚三次,一次不落。而且甘饴会用本子给记录好,一目了然。 记录了五天后,甘饴就发现方泽信好像是血压有点不稳定,波动比较大,晨起血压偏高,最高的一天早上血压有180/100hg。 方泽信一直都有在规律吃降压药,是在灵杰医院心内科就诊后定下的方案,看来这是一种降压药吃久了,需要更换了。 甘饴劝方泽信去柠城市里看一下,全面做个体检,老年人年度体检很有必要。 小老头却是佛系的很,“生老病死,自然状态,目前不痛不痒,能吃能喝,能走能睡,就不去折腾了。” 甘饴没辙,去松良谷附近的卫生所问了一下。 医生看了方泽信目前在吃的降压药,发现卫生所的药效还不如他手上的。 山里说住的舒服,但真涉及到医疗,还是不方便。 今天晚上甘饴躺在床上,快十点了,陈无犹今天大概忙了一些,没有微信过来。 甘饴想陈无犹虽然是骨科医生,但他好歹是博士,调整个降压药应该还是可以的。 甘饴翻了灵杰医院的公众号上陈无犹的预约挂号,看了一下挂号费多少钱。 挂一个陈无犹的号是二十四块五毛钱。 甘饴给陈无犹转了二十四块五毛钱,然后备注了两个字:挂号。 等到十一点,陈无犹还是先收了钱才给甘饴回的消息。 陈无犹:【哪里不好?】 甘饴:【我外公血压偏高。】 然后甘饴拍了一张方泽信的血压记录单发给陈无犹。 陈无犹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甘饴没有犹豫,很快地接起来。 陈无犹:“才从医院出来,正要回去。建议还是带老人面诊,查一查有没有其他问题。” “不肯呢。不过倒是有最近一两年在灵杰医院心血管科的就诊记录。” “那行,我明天上班了看一下。” 甘饴听着陈无犹那边像是到了停车场,讲话都有了回音。 “你开车回家吧,我挂了。”甘饴柔声说道。 陈无犹正站在车前,还未上车,他脚下顿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吧,我看了既往检查结果,如果问题不大,那我就这两天抽空过来给外公做个体格检查,正好也可以带一些药过来。你看可以吗?” 他要过来…… 甘饴想那不就是要见外公外婆了,可他说的方案好像又挺好,他也是好心过来帮忙,拒绝了像是自己不识抬举。 这很两难呐,甘饴趴在床上,没拿手机的那只手的食指在床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挠动。 甘饴唔了一声,“行,那就来吧。” 陈无犹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拉开车门,“想不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山珍海味,鲍鱼龙虾。” “就诊结束,我开车了。” 甘饴切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你是软饭男。”,. 第53章 利用 53利用 第二天上班后,陈无犹从his系统里搜出来了方泽信的就诊记录。 方泽信是一年前在心内科完善了心电图、心脏彩超、胸部ct以及血常规、凝血功能、心梗三项等检查。 所有这些检查中有一些小毛病,毕竟年纪大了,但也都不是急症,慢性病而已。 老人不愿意折腾,那便就只有先哄着,先给口服药吃着,后面再慢慢劝。 陈无犹问了方泽信的医保信息,给他挂了一个号,开了几种降压药。 调血压这事,真就是要看试,有的患者就是对某一个药很敏感,一吃血压就控制的很好。 一切准备就绪,陈无犹开始挪时间,这是最难的事。 陈无犹拿起摆再桌面上的日历,他圈了几个时间,最后发现怎么样都只能挪出来周末两天。而且还不能周五晚上就出发,也不能周一再启程回来。 但好歹是能去看甘饴一趟了。 一看日历才知道,两人快十来天没见了,这是在一起后没见面最久的一次。 这日晨交班后,陈无犹就跟病区的医生都说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这个周末会不在柠城市区里,有什么紧急的事要么提前找他,要么就等他回来。 万今鸣看陈无犹心情还不错,说的也是自己有私事,便开了句玩笑,“陈主任这是要好事将近呀。” 陈无犹笑了一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这一笑,没想到施伯阳也接下了话头,“陈主任在我这里还存着一笔份子钱呢,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酒。” “当然!”陈无犹应了施伯阳。 施伯阳脸上的笑很快就隐去了,看来陈无犹如今谈的这位还有些厉害,让陈无犹对久别重逢的昔日恋人也无动于衷。 在他看来,男人向来是对曾经拥有过的女人无法忘怀的,起码他就是。 施伯阳在夏杏利回灵杰医院后抛出橄榄枝,这一段时间的接近确实是因为陈无犹。夏杏利这个角色,他认为是陈无犹的一个突破点,以此来找到陈无犹的软肋。 不单单是两人的感情,说不定陈无犹还有其他消息夏杏利能略知一二。 可惜,如今是妾有情,郎无意。 不过倒是听段佳茵说陈无犹和曾杨的前女友搅和到一起去了,这也是一出好戏,还远比夏杏利来得精彩。 段佳茵又在家里闹,盯得极紧,施伯阳也没了兴趣再去找夏杏利。 总是要把自己家的那摊子收拾好。 施伯阳这一没动静,反而夏杏利是真不安稳。 明明她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夏杏利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了。 在忐忑中,夏杏利终于接到了段佳茵的电话。 段佳茵:“我们都是老熟人,我也不约你见面了,我们就电话里简短说。” 夏杏利:“嫂子,您说。” 段佳茵:“你叫我嫂子,也就知道我俩的身份。你和施伯阳是一个学校的,你俩师兄师妹的叫着,那是亲热。但他目前已婚,你该避嫌还是要避嫌。你有那个劲还是往陈无犹身上使,你俩旧相好,他如今找的对象也没比你这么多,你好自为之吧。” 段佳茵一长段话说完,也没听夏杏利回什么,自己就把电话挂了。 夏杏利觉得有几分憋屈,但也没占理的地,就没有把电话再回过去。 她承认自己与施伯阳走得近了一些,但那哪是对施伯阳有什么想法,她不过是想借着施伯阳的线去绕回陈无犹那里罢了。 结果是白费力气,还沾了腥。 段佳茵说她和陈无犹说不定还有机会,怎么捕捉机会?夏杏利想不到,早前没甘饴,两人都走不下去,如今还隔了一个甘饴呢。 周六,陈无犹起了大早。 开车过去花了三个多小时,进山后快到时,导航却没了,一直提示目的地就在附近。 陈无犹只好给甘饴打了电话。 甘饴听陈无犹描述了一下他的大致方位,她也是糊的,自从进山她就没出去过,就是家附近溜达散散步。 这倒是近在咫尺,却像是相隔万里。 上次甘伟华的司机送甘饴进来,甘饴一直在补觉,睁眼的时候也是甩手掌柜,根本不会记路线。 对,这个司机知道路,可以找他问。 甘饴想到了这一层,可自己又没有司机的联系方式。 甘伟华现在的司机是他出车祸后新招的,之前的司机在车祸中脑部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康复期。 甘饴走到院子外,爬到高处环着四周望了一圈,一辆车都没见着,看来陈无犹真是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虽说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山里不至于被拐卖,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全耽误在路上。 甘饴还是拨通了甘伟华的电话。 不过甘饴找了个理由,说是自己的蓝牙耳机有一只找不见了,看是不是掉在车上了,让司机帮忙找一下。 甘伟华说他会跟司机说的。 “哎,你不一定知道耳机长什么样子,我来跟司机沟通一下。” 甘伟华正忙着跟人谈合同,也不跟甘饴磨叽了,爽快地把司机的电话发过去了。 司机其实也是最近送方黎雅过去了两趟,送甘饴的时候是第三次而已。 但听了甘饴描述的地方,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附近有个废弃的小学,那就是离了大概还有八、九里地。” “这么远怎么导航就说在附近?”甘饴实在是奇怪。 司机耐心地与甘饴解释:“山路需要绕一绕,可能直线距离近了。” 甘饴把司机的电话又转手发给了陈无犹,但她还是给司机交代了一句,“是我一个朋友过来看我,你就还是说我找你问了耳机的事,说没看着,我回头再买一个。” 司机忙不迭应下甘饴说的话,还直言:“好的,了解,按您说的来。” 甘饴没回屋,靠在院子外的一棵树下玩手机。 等了约一刻钟,遥遥地有车声传来,甘饴抬眸望过去,她认识那是陈无犹的车。 他的车扬起了一片尘土,甘饴看着车越来越近,竟还心跳加速了一些。 明明自己在医院的侧门,也这样等过他很多次,可这次就像是不一样,心里有了小期盼的不一样。 陈无犹下车,甘饴并未迎上去,还站在那棵树下,反是陈无犹先走到了她的面前。 甘饴把头发用一个抓夹盘着,两侧垂着两缕碎发,水灵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陈无犹。 陈无犹伸手揽了一下甘饴,甘饴瞬间回神,她往旁边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来了。”甘饴很是平淡的说了一句,说完这句,甘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语气,应该不会过分暴露情绪。 “晒黑了点。”陈无犹突然说道。 甘饴那双眸子又盯上陈无犹,此时却是有些恶狠狠。 “你回去吧,现在赶紧走。”话虽然说的无情,语气却是没染上半点怒气,反而更娇了。 陈无犹再次搂住甘饴,“是见你又漂亮了,故意说反话呢。” 甘饴掐了一下陈无犹的腰,他也没躲。 甘饴原本是想与陈无犹还对一对说法,如何向外公介绍他。 结果陈无犹搬了几箱子东西,毫无怯场地就走进去了,还是走在自己的前面。 方泽信正在堂屋泡茶,韩水芳在屋沿下修剪花盆里长出来的花枝,两位老人都埋头忙着自己,可能也是年纪大了,耳朵开始背了,两人也都没有察觉陈无犹进院了。 甘饴抿嘴想笑,叫了方泽信一声,“外公,你多泡一杯茶吧,来客了。” 方泽信这才抬头,“糖糖,请客人进来坐,这位是?” 陈无犹把给老人带的礼物放在院子里,“我是陈无犹,您叫我无犹就可以。” 甘饴见这副刚见面大家客套的样子,便补了一句,“外公您不肯去市里医院看,这是给您请的上门家庭医生。” 甘饴这话,方泽信是半句不信,连个药箱子都没背,还是带着礼物,一看就不是家庭医生。 但陈无犹还是很快进入了角色,就借着血压这个话题和方泽信聊起来了,韩水芳也颇感兴趣地在旁边听着。 甘饴一瞧这架势,在心里轻呵了一声,陈医生不愧是和患者长期打交道,可真是会笼络人心。 方泽信和韩水芳见甘饴不老实交代,也不多问,这老俩口就是这点好,基本不插手晚辈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就两人住到这山里来。 不过方泽信还是留了陈无犹在这住下,大老远过来就玩一趟。 二楼还有空房间,陈无犹拎着行李随甘饴上楼。 甘饴也没提前给陈无犹铺床,就是扫了地,开窗通了风。 “我单独住这屋?”陈无犹问。 甘饴歪着头瞧着陈无犹,那表情就在说“那不然呢”。 “行,谁让我只是一个上门、服务的家庭医生。” 甘饴回自己房间去给陈无犹找床单被罩,陈无犹尾随她过来,嘴上说的是他过来帮忙,却一进甘饴的房间,就反身锁了门,把甘饴扯进了怀里。 两人亲着,陈无犹还偏偏要这时候抽空问一句,“你怎么半点不想我?” “不想。”甘饴也正好不想让他亲了。 “那我现在也不走。” 陈无犹这回亲的十分含蓄,就只是亲,一双手放在甘饴后背抱着她,半点不乱动。 甘饴想他还是知道几分规矩的,毕竟家里有老人在。 正在这时甘饴的手机响了,是外公方泽信打过来的。 “下来准备吃中饭了。” 方泽信就站在院子里打的电话,手机里的声音还不如窗户那传来的声音清楚。 这旧房子是半点不隔音。,. 第54章 表现 54 表现 吃完午饭,甘饴没有回房间睡午觉,几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谈话间,甘饴第一次觉得陈无犹这人有些心机。 比如他实在是会表现。 从方泽信老两口的身体状况,到茶道,再到方泽信菜园里的那些菜苗,他都能聊几句。 方泽信也愿意和他聊这些,聊天气氛很是和谐。 甘饴就听着,也不插话,没想到陈无犹把话题还拉到了她这里。 就听见陈无犹说道:“甘饴很热情地邀请我来松良谷玩一趟,说这里山好水好,住着陪老人特别舒服。” 甘饴疑问脸,自己只是同意了他的提议而已,好吗? 方泽信却是开心地笑了,“糖糖她妈说糖糖要过来陪我们时,我还怕她呆了两天就跑了,没想到她还住了这么久,糖糖这孩子能吃苦。” 甘饴更疑问脸了,她哪里能吃苦了……除了饭后刷碗,她就没干什么重活,外公也算是会给她争面子。 接着方泽信又说道:“糖糖的一手字是我教的,小时候刚开始时连笔都握不住,我说那就不练了,她却偏是坚持下来了。” 甘饴是确信自己外公在美化自己了,她那是也被方黎雅的奖励诱惑了,每天练完字都有奖励,她这哪能抗拒。 “不过,就是她能吃苦,但有些方面就不行,进了两回菜地,那是给我的菜瓜苗子踩死了好几株。”方泽信说着脸色又变严厉了,朝甘饴看过来。 “赔呢,下一季的菜苗都让我来买。”甘饴真是不好意思,她进了菜园就闯祸,现在方泽信已经不招呼她进去了。 陈无犹也笑着看向甘饴,他说道:“我正好我来一趟,您要是有什么活需要干,我今天全包了。” 方泽信仿佛目的达到了一般,真就列出来了好几项活。 陈无犹跟着方泽信直接去地里,甘饴说要回房先去穿防晒服,没有立即跟着一起去。 进了房,甘饴给陈无犹发微信。 甘饴:【你到底会不会做啊?可别说了大话,收不了场子了。】 陈无犹:【是有点难。】 甘饴:【那你还逞强?】 陈无犹:【你看我能逃得掉?】 甘饴无语,那确实,她觉得方泽信从第一眼看见陈无犹就开始打这个主意了。 甘饴到菜地时,陈无犹正在帮方泽信挑水。 菜地以往浇水都是用水管从家里引的水,需要很长一段,这阵子恰好有截水管破了,方泽信又没有出去买,就是老两口有时提一桶水,特别干旱的苗才浇一下。 甘饴站在菜园的入口,等陈无犹浇完一趟,又拎着两个桶出来,见着他便打趣道:“是不是觉得今天还不如就迷路回去了?” “那是没有,见着你挺值。” 有一滴汗恰好顺着陈无犹的下颌滑下来,甘饴的目光就顺着这滴汗。 她怎么可能不想陈无犹呢。 “你去挑水,我来帮你浇。两人干活更快。”甘饴说道。 “别了,浇水弯着腰累人,你这小腰不是还有更好的用处。”陈无犹说这话时表情相当正经。 甘饴啐了他一嘴,“没正形。” 陈无犹把甘饴拨到旁边,给甘饴指了个阴凉地,“到那歇着吧。” 陈无犹这一干活,就是一下午,到了吃晚饭时才做完。 甘饴:“今年我外公要是丰收了,有你一份功劳,你找他要几袋玉米、地瓜什么的。’ “那你帮我记着这事。” 甘饴看着此刻的陈无犹的这副模样,脑海里飘出来他在病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查房的场景,倒也不觉得尴尬,他像是都挺适合的,还都做的不错。 “陈无犹,你要是没当成医生,你现在应该在干嘛?”甘饴突然想问陈无犹这个问题。 陈无犹洗了手,端起甘饴面前的茶杯咕噜喝下去了一整杯,然后缓缓地说道:“这还真是一个很长的话题,我最开始还真不是想学医来着。等下次有空了,咱们再细细聊这个。” “你别说是什么问题青年高三突然醒悟,一跃成为学霸,然后考入医学院的传奇故事。” “那倒不是,我一直读书还可以。”陈无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这一句已经让甘饴猜出了陈无犹年少轻狂的样子。 “我还不是也不错。”甘饴不甘示弱。 但甘饴的不错是高中突击上来的,前面义务教育几年,甘饴一直在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班上的同学到小学四五年级就不会上课外兴趣班了,会把时间都留给主要科目的辅导,如英语、数学,然甘饴一直到初中都还在学舞蹈和钢琴,还间断上过网球课。 这是方黎雅给她规划的,说成绩不好就将来出国,关键是要快乐,还要会一点技能。 可甘饴在高一时,暗恋上了和桑确一起玩的男孩子。 桑确比甘饴高两个年纪,那个男孩子成绩相当不错,说目标学校就是柠城大学。 甘饴一下子就找到了动力,把所有兴趣班都停掉了,开始埋头苦学,还请了一对一家教。 待高一结束时,甘饴的成绩已经小幅度提上来了。 结果从桑确口中问来的消息,那个男孩子高考完就脱单了。 甘饴裂开了,第一次体验到了爱情的苦涩。 她哭着把桑确捶了两拳,桑确不明所以,“又不是我脱单了,你打我干嘛?” “对啊,怎么脱单的不是你!”甘饴冲桑确喊道。 桑确这才明了。 不过甘饴的暗恋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在一个学校了,也见不着面,她的那点感情很快灰飞烟灭了。 但学习习惯倒是养起来了,方黎雅花大价钱请来的家教又负责,一直辅导了甘饴三年,最后甘饴冲击上了柠城大学。 在柠城大学,甘饴还遇见过一次当年暗恋的男孩子。 他变化不大,仍旧高高瘦瘦的,十分有少年感。找的女朋友也很漂亮,但和甘饴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甘饴还记得当初暗恋他的感觉,但对他已经没感觉了。 甘饴陡然忆起了这一段故事,陈无犹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望着眼前的陈无犹,甘饴莫名想笑,要搁那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后面的感情走向。 晚间,陈无犹洗完澡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那间房的。 他听着楼下的动静,院子里的灯关了有近一个小时了。 他摸黑去了甘饴的房间。 甘饴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床边立个人影,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叫,却被大掌直接捂住了嘴。 “是我。”陈无犹压低声音说道。 他掀开被子,躺在甘饴旁边,伸手让甘饴躺在他的臂弯里。 “睡吧。” 甘饴顺势躺下,她侧躺着,面朝着陈无犹。 良久,陈无犹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忽然听他说道:“今天就不碰你了。楼上走路,楼下都听得见,老人听见不好。” 甘饴嗯了一声。 他又补了一句,“可不是我今天干农活累了没力气了。” 甘饴支起上半身,亲了一下他的脖子,“是是是,知道你还一堆劲呢,老当益壮。” 她最后这成语一出,陈无犹就抓了一下她的胸。 绵绵软软,手感极佳,他就还不把手挪开了。 翌日清晨,甘饴恍恍惚惚之间,就感觉陈无犹从被窝里离开了,他把她搭在他腰间的腿慢慢地放下,让甘饴换了个睡姿。 甘饴犯困,没睁眼,以为陈无犹是要去卫生间,可后来他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等到甘饴起来刷牙时,她清醒了,也反应过来了。 陈无犹这是又起早摸回自己房间了。 甘饴含着半口泡沫对着镜子露齿笑了一下,陈无犹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甘饴回头把泡沫想往陈无犹的脸上蹭,他动作迅速地躲开了。 “赶紧的,今天的早餐煎鸡蛋特别好吃。” “哟,真正经。” 甘饴这一句打趣,也说不清是在说哪件事。,. 第55章 异心 55异心 陈无犹在松良谷只能过一夜就要回去了。 甘饴被他这来去匆匆的氛围渲染了,想要不自己也跟着他回去了算了。 陈无犹却劝住了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呆些日子,我看你在这边也住的惬意。” “行吧。” “等你回去了,我再陪你的机会很多。” 甘饴点头。 陈无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而且住这边,把你那不规律的作息纠正的特别好。” 甘饴就发现陈无犹这人讲话一套一套的,先是煽情状,让人觉得他也是体谅人;再是画大饼,让人有了好盼头;最后娓娓道来真原因,她心里已经接受了。 而且陈无犹马上要走了,甘饴发现他还没把给自己带的东西拿出来,难不成他还真忍心不给她带点什么。 甘饴也没闷着瞎琢磨,直接就问陈无犹了,“你给我带的吃的呢?” “你说要山珍海味的我哪带得过来,回去吃。” “那你之前别问呀,把人都吊起来了。” 陈无犹从口袋里突然摸出来了一个烟袋,捏了捏,发现是空的,他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甘饴不知道他这突然的动作是要玩什么把戏,不过也没催他,就静静地望着他。 “我车里的储物柜里还有几包烟,你帮我去拿一包吧。”陈无犹说着还朝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么理直气壮的使唤人,甘饴还猜不到什么就是傻子了。 他多半是就把东西也放在那儿了。 甘饴穿了一双法式的平底鞋,迈起步子来很是轻盈,陈无犹没动,就站在甘饴身后,看她飞快地跑过去,裙摆在他的眼底画下一圈圈的痕迹。 甘饴在储物柜里顺利找到了几包烟,但除了烟就是纸巾,其他什么都没有。 翻了两遍,还是没见着什么,甘饴坐在副驾驶上,有点好笑。 自己怎么就被他这根本没有的礼物被忽悠来跑腿了,这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才会上的当。 与她平时太不相符了。 陈无犹很快也上车了。 他上车后,先是捏了捏甘饴放在腿上的手。甘饴手掌薄,他捏着感觉马上就要捏短了掌骨。 “哪能那么好让你找着,东西都在车后座呢。” 甘饴回头看,果然是放着好几个盒子,被椅背挡着了她才没瞧见。 “上次你说这里房间的窗帘不遮光,早上总是被阳光刺醒,就买了眼罩。之前送顾颂清的肩颈按摩仪我看你也挺喜欢的,就买了同款,你在这里还可以教教老人们用一下,回头就留给他们,你那一套我也订了,到时候给你带到华晶公馆去。” 甘饴翻东西还有一箱子零食,但陈无犹并没有介绍。 眼罩还是粉色真丝的,手感很不错,甘饴再一次觉得陈无犹是真的很会买东西,次次都能送到她的心坎上去。 其实也不会是特别贵,就是感觉他用心去挑选了。 甘饴以为陈无犹下午就该返程了,他却吃了晚饭还不慌不忙的,直到甘饴洗了澡,他还在她的房间。 “晚上开不熟悉的山路,我不放心。”甘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十来年车龄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俩还怕没机会陪呢,早点回去吧。” 陈无犹这才慢腾腾地从甘饴房间出来,他坐在车里看着甘饴房间暖黄色的灯光,想起了昨天甘饴站在树下等他。 今天他就是不想看甘饴再站到树下送他,其实就早晚几天不能见,但把分别的瞬间仪式化了,确实滋味不好受。 陈无犹回柠城的路上接到了一个来自顾颂清的电话。 顾陆程已经如今还在骨创伤病区进修,但是陈无犹已经不是手把手教他了,让他跟着万今鸣在,也还是算在一个治疗组。 顾颂清的电话,刚开始确实是问了几句顾陆程,了解了一下他的近况。突地,顾颂清话锋一转,聊到了自己的工作。 顾颂清是眼科医生,“金眼科”的说法流传江湖已久,手术强度不算大,一天能做好几台,付出与回报还算能看的。 “最近有私立医院在挖我过去。”顾颂清说道。 眼科在很多私立医院都发展的很好,甚至就是专门的眼科医院的,都不需要其他科室来一起撑场子。这种太专科的科室就是这样的,都说眼科、口腔科、整形外科都是潜伏在医院准备随时出去单干的。 陈无犹观察着路况,随口应道:“哪家医院?” “益美医院,就在灵杰医院附近,离了一条街。” 陈无犹感觉像是在哪里看见过这家医院的广告,但是他确实不了解这家医院。 “那你怎么想的,打算过去吗?”陈无犹问。 顾颂清在柠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眼科是独立带组的,真要离开那也不算一桩小事。 “我还在考虑中,要说出去私立医院,以后只想着赚钱,那听上去也不错。”顾颂清说完自己就笑了,笑得甚是爽朗,也带动了陈无犹的情绪。 这几年私立医院发展起来了,不乏有众多机构来灵杰医院高薪挖人,陈无犹也被好几位拜访过。但他没什么异心,往往是别人开个头,他就已经回绝了。 顾颂清又说道:“只是去了私立医院,管理模式肯定是不一样,科研方面恐怕就是没支持,要放下了。” 没了科研,职称就不好升了,万事岂能两全。 陈无犹自认为自己是不能给顾颂清建议的立场,且顾颂清还比他早开始上班,社会经验也不缺乏。 果然顾颂清又说道了另一个话题,她说:“那边跟我透露说你们灵杰医院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已经快敲定了,怕是你也认识。” “嗯?” “施伯阳——” 顾颂清只说了这一个名字。 既然别人能找自己,肯定也能找施伯阳,陈无犹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再加上这些来挖人的,总是这边忽悠说谁会去,那边忽悠说谁会来,以此提高成功率,不足为奇。 陈无犹嗯了一声。 顾颂清也长嗯了一声,“我当算是还你帮我带顾陆程的人情,我俩一直是互不亏欠人情的。而且据说,施伯阳可能不会一个人走,要带走一批人去益美。我提前告知你,你也算是有个反应时间。” 顾颂清这话说的相当在理,医院科室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占好了的,一代接着一代培养出来的,如果突然大批离职,那病区的日常运转就会瘫痪,就好像葛灏一人离职,他们的业务学习都会后延几天,这只是个小小的效应。 事情如果发生了,院领导往下究责,只会找到陈无犹的,先不说他的管理能力,更会说他毫无洞察能力,手底下的人要走了都不清楚。 顾颂清继续说道:“我一个人辞职去私立确实孤立无援,我有想科研的能力,也没有人和我搭伙。但施伯阳真要是带着一群人走,那他们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益美肯定给的条件也不一样,拼死拼活也要建个实验室给他们,说不定益美集团的股份都可以给。” 施伯阳虽然一直搞七搞八的,但真材实料也肯定是有的,课题也是隔一两年就中一个。 所以他在科里也确实是有几个追随者的,而且陈无犹知道,这些追随者不一定是和施伯阳一组,甚至可能是在其他组。 陈无犹没有和顾颂清说自己的想法,仿佛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全程只是嗯了几声,只是在最后要挂电话时说了“再见”一字。 回到文佳苑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陈无犹却是格外的清醒,或许此时,他与施伯阳的擂台才真正开始摆上呢。 陈无犹翻手机,原想给甘饴发条微信,告诉她已经到家了,但忆起甘饴的手机收到微信消息时会叮咚响,他便没有点开与甘饴的聊天对话框。 转而已陈无犹退出了微信,点开了通讯录,翻到一个号码拨出去了。 陈无犹拨的是发小赵绪京的号码。 铃声响了近十声才被接起,赵绪京的语气非常不好,“这么晚什么急事啊?” “你知道益美集团吗?” “你知道我在干嘛吗?你就这个点打电话来。” “等我挂了电话,你继续。” “老子在吵架,在吵离婚架。”赵绪京的声音怒气满满。 “这我倒是没料到,抱歉。”陈无犹的语气里几乎捕捉不到歉意。 “你说吧,你什么事,我现在休战了。”赵绪京说话有点含糊,是夹了一根烟在嘴间了。 “你当初过来搞私立医院时,有没有对你的竞品,益美集团在柠城创办的益美医院,做一做市场调研?” 赵绪京的那个私立医院叫嘉德康复疗养,他也就一个季度听一下汇报,不插手太多,但他的确记得这个益美集团。 记住的原因是益美集团非常嚣张。 益美集团在嘉德医院开始筹备之时,过来说谈谈合作,实则是想吞并了,说益美集团在柠城多年了,在医药行业根深蒂固,嘉德不如就跟着他们混。后来益美集团发现赵绪京是块硬骨头,便暗地里又使了几次绊子。伪装成病人买了药又掉包成假药来退换,大闹药房的事都发生过。 “那给你派个重任,做不做?”陈无犹吊儿郎当地问。 赵绪京拿下嘴里的烟,吐了口烟雾,“上次澳明的事给你开了个口子,你还没完没了?我跟你说我现在正闹离婚闹心呢,你别又是因为你女朋友的事来说叨。” “这次不是,只关于我。再说澳明亏待你了?不是跟你合作的很融洽。” 赵绪京那边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他极快速挂了电话,连声招呼都没和陈无犹打。 陈无犹给赵绪京去了条微信:【改日细聊。】,. 第56章 投靠 56投靠 陈无犹并不打算谋划什么复杂的方案,他做的事非常简单。 只是让赵绪京这边以嘉德的名义去接触施伯阳,条件敞开了谈。 这甚至都不需要去弄清楚决定跟随施伯阳跳槽的是有哪些人,既然是决定为了利益的一群人,那发现自己还能货比三家,拿到更好的条件时,难免不会内讧暴露。 赵绪京问陈无犹:“万一真把这群人请过来了怎么办?” 陈无犹:“你作为资本家,把条件都推翻了,是什么难事?” “合着我帮你,我捞不着半点好?” “你便宜捡几个医生。” 这边施伯阳的确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自从陈无犹上任以来,他的脸被打的生疼,如今去外面会诊、开会,别人客气叫他一声“施主任”,他都只感觉是讽刺。 而陈无犹接管病区以来的顶真,才是让他觉得举步维艰的关键。插手他的诊疗方案、减少他的组内人员、核定病床数,这些都是让他直观的利益在减少。 一山不容二虎,虽然灵杰医院是个大平台,施伯阳想可是如此“憋屈”的上班,那倒不如另辟天地。去同等级的医院,不是“土生土长”的,要站稳脚跟也不会容易,保不齐还是牵制于人。 但如果就此去了私立医院,自己带着团队过去,私立医院为了发展,靠他们争取病源,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自己直接过去就是有了实权的主任。 赵绪京未在柠城,事情他也不用亲自去做,其实也只是打了几个电话。 嘉德第一次去接触施伯阳,施伯阳拒绝了。 陈无犹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被挖的人自我拔高难度,才显得身价高,要真是一次就谈成,那就没意思了。 灵杰医院骨创伤病区的工作照常开展,氛围和以前无半分区别,谁都猜不到谁私下在想些做什么,想些什么。 倒是万今鸣和陈无犹提起过一次,他想下半年他能不能试着独立带组,给他分两个住院医师就可以,床位比其他组少也行。 陈无犹没有给万今鸣确切的答复,只说了一句,“下半年的事就下半年再说。” 万今鸣笑嘻嘻应道:“好嘞,我都听陈主任您的安排。” 嘉德的人隔了半个月才第二次去拜访施伯阳。 这次施伯阳问了嘉德对骨科未来的发展定位。这个问题不用陈无犹事先教,代表本就是擅长画饼这件事,对着施伯阳好一番规划。 这次施伯阳没有直接拒绝,但还是委婉表示目前的工作很好,也没提益美接触他的事。 赵绪京的劲也被勾起来了,只跟接触的代表下命令,“死磕,我来兜底。” 代表去找施伯阳越来越勤了,蹲他的门诊、医院的停车场、他住的小区门口,都去过。 施伯阳终于松口了,说嘉德如果能在科研上多支持一些,他会考虑。 毕竟益美那边说会重新购进很多手术仪器,如果需要基础实验室会逐步筹建。 代表笑了笑,缓缓地与施伯阳说道:“我们嘉德医院是归属于绍合集团,总部在北京。在柠城确实根基不深,但我们老板是柠城土生土长的人,近几年在柠城投资了众多产业,也非常爱惜人才,一直和柠城大学有合作,也在计划给柠城大学捐款的事,所以后续肯定是会有共建实验室的。 话说到这份上,施伯阳开始动摇了。 施伯阳的动摇,想跟着他走的人却是分成了两拨。有人觉得嘉德医院虽然才办没多久,但是后劲更大;还有人觉得益美在柠城名声更大,大家也都了解,过去开展工作相对来说会简单一些。 施伯阳劝说大家,既然是一起走,还是都去同一家,共进退。 但底下的人哪会那么听话,都是高材生,都是从全国顶尖的医学院毕业的,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既然道不同,那一开始的计划就要慢慢地崩解了。 嘉德的代表开始催促施伯阳,“您这边趁早做决定,我们早一些进入下一个流程。嘉德这边什么都给您安排好,按您的需求来调整一切工作。” 施伯阳只得拖下去,还是益美和嘉德两头拖。 在晨交班时,施伯阳偶尔会偷偷地瞟上陈无犹一眼,他还是一副天塌下来了,也能先抽一根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来骂人。 陈无犹在工作中不算和善,但也绝不是随点随炸,他虽然年轻,但情绪控制得当。 施伯阳想,他就想看陈无犹后方失火,完全懵逼的状态。 其实陈无犹如今觉得施伯阳这事,真不算大事。 这两天在他心里有点份量的事是甘饴要回来了,三个月的时间要到了,要复查了。 甘饴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紧张和害怕,但陈无犹未尝不知道。 甘饴回来那天还是甘伟华的司机去接的,直接先回了湾荷别墅。 陈无犹提过一次他去接她,甘饴也都同意了,但最后到回来的前一天,陈无犹还是因为一台急诊手术没有去成。 一次熟悉的放鸽子,甘饴没有太多情绪,反正有pnb。只要他别是临出发了再通知她,甘饴还是很宽容的。 甘饴带回来很多方泽信种的农产品,她分成了两份,在湾荷别墅那里分了一堆,另一份她说着是带回华晶公馆自己吃,其实是想分给陈无犹。 想着他当初那么老远去松良谷,还干了一天的活,这是丰收的奖励。 甘饴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直接去灵杰医院了。 这天樊纯英上门诊,已经挂了她的号,是算好日子的。 陈无犹在甘饴做b超时就应该抽空过来陪她了,他穿着白大褂下来,甘饴瞧见戳了戳他的衣服,说道:“你穿着白大褂,带着我去做检查看病,别人一看你就是要找熟人插队呀。” “你跟你前后左右的人说你确实在排号,没插队,让他们别瞎想。”陈无犹觉得甘饴这真是杞人忧天了,大家现在都精的要命了,一旦发现本院医生这么扎眼走后门,早就小视频拍起来传网上了。 上次体检来做彩超时,甘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根本没有当回事。这次陈无犹陪着,虽然与他说着闲话,但心口还是突突地跳。 等到她前面的一个进去了,下一个就是自己了,甘饴突然与陈无犹说道:“甲癌术后是不是不能考公啊?” “你还有这个打算?”陈无犹挑眉。 “没有……就是问一下万一有了这个病史,我以后会有哪些限制。”甘饴咽了口水,手又抚上了脖子。 “那你肯定比我清楚,晚上没睡觉的时候没少查。” 甘饴抿嘴,“也就是随便看一看。” 广播又开始喊人了,“请78号,甘饴到彩超1室做检查。” 陈无犹跟着甘饴一起进了检查室,进去时,前一个人正从检查床上下来,还没有出去。 甘饴与陈无犹站在门口等她,陈无犹突然低头小声对甘饴说道:“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没有什么限制和影响,无论是任何一方面,包括结婚。” 对于陈无犹的话,甘饴还没有反应过来,检查医生已经在催促甘饴躺下去了。 甘饴躺在检查床上,陈无犹立在检查医生身后,静静地看着b超的屏幕,也没有出声问医生什么。 直到检查医生收起探头,给甘饴递了两张纸巾,陈无犹这才上前,扶住甘饴,他想给她擦耦合剂,但甘饴给推开了他的手,抬眸瞪了他一眼。 b超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和上次的没有太大差别,上次的是4,略微长大了一点,也可能是测量误差。 分类依然是ti-rads4b级。 甘饴忍了又忍,还是丧了脸。 陈无犹瞧见,淡淡地说道:“没有迅速长大就是好消息。” “可是我两年前体检查都没有报这个结节,大家不都说这个生长缓慢吗,我怎么会两年就长个东西?” 对于甘饴提出的这个问题,樊纯英给出来回复,在她仔细地对比着看了甘饴前后三次检查的b超图像后。 樊纯英:“你看第一次查的,同样这个部位,就有这个结节了,但是太小了,1左右就没有报。她另外一边长的囊性结节这两年就没有变,因为一开始就明确了是良性结节。” 甘饴已经不记得两年前的报告了,当初好像是有写两个部位的结节,但她也去甲乳外科看了,说很小,观察、定期复查即可。 陈无犹:“那现在是怎么处理?您觉得呢?樊教授。” “你甲状腺功能也正常,可以继续观察。但别两年才来检查一次了,接下来还是三个月,后面可以调整到半年、一年。如果发现结节突然长大,压迫了神经、气管,你主观上有了不适症状,我们可以积极治疗,手术切除。” 从樊纯英的诊室出来,甘饴与陈无犹说道:“我好像被这个甲状腺给困在医院了,以后就隔三岔五就要过来了?” “那你换个角度想,你就是来医院看我顺便扫一下甲状腺,我不还在这呢嘛。” 甘饴伸手掐了一下陈无犹的胳膊,“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其实甘饴下手不重,陈无犹故意吃痛,抓住了甘饴的手,“注意形象。” 两人拌嘴间,迎面撞上了一人,定睛一看。 是夏杏利。 还在甲乳外科门诊,难怪会遇上她。,. 第57章 添火 57添火 甘饴瞧了夏杏利一眼,很快就挪开了。 如若还是回到甘饴第一次挂夏杏利的专家号那一天,甘饴觉得自己是会钦佩她的。年纪轻轻,甲乳外科的副主任医师,而且是女性,能够走到这一步肯定也是不容易的。 可是想到段佳茵找上陈无犹说的那段话,尤其是那一句说陈无犹或是施伯阳有一方是和她关系不正经。她说的如此武断,自然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她怀疑了。 甘饴虽然没有雌竞的想法,但是去和现男友前任友好相处也不在她的认知里。 陌生人即可。 反正她也只是找夏杏利看过一次病,又不是没出挂号费。 夏杏利原本正在与患者讲话,却突然朝陈无犹和甘饴挥了挥手,“来复查了?情况都还好吧。” “还行。”甘饴接下话头。 “如果你们中午有空,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夏杏利说这话时,脸上分外真诚。 甘饴不知是该拒绝还是应下,看向陈无犹。 陈无犹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你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如果没有空就算了。” 甘饴拽了拽自己单肩包的肩带,“有机会再聚,我回去还有事。抱歉,夏医生。” 夏杏利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陈无犹带着甘饴很快离开,他们在讨论是去医院食堂吃,还是去医院附近的私房菜馆。 夏杏利双手虚握,手心濡湿一片,刚刚问的一句话好像也没什么困难,只是耗费了她攒了很久的气力。 她为什么要起头去约这顿饭呢,真要三个人坐在一桌了,他们又该聊些什么话题。夏杏利还没细细想过。但是她此刻想好了一件事,自己不想再当跳梁小丑了。 想尽办法去刷存在感,但是该划句号的故事就是不会再有番外了。 当初他提分手时,她能硬气的答应,那如今就不能再去丢底子了。 在酒店没有拨通的电话已经是越界了,她当初是那么害怕前女友回头来找陈无犹,如今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讨人厌的角色。 现在的一切也算是给了当初疑神疑鬼的自己一个答案,陈无犹其实把“界限”两个字做的很好。 这边甘饴与陈无犹去了医院附近的私房菜馆。 陈无犹没有给甘饴解释夏杏利为什么要突然约饭,甘饴也没有主动问起这个问题。 饭吃一半,甘饴突然与陈无犹说道:“按我的角度,今天算是闹到我眼前来了,你还记得我去松良谷之前说的话吗?” 陈无犹想端起甘饴的碗给她盛汤,甘饴按住了碗,“有点饱了,不喝了。” “难不成要为了她怄气?”陈无犹不太在意地说道。 “不可以吗?”甘饴放下筷子,“我不否认你对我的感情,我都能感受到。我也知道我应该满不在乎她的存在和任何行为,我只要做到无视,这是最好看的姿态,我可以做得到。但她这次约饭让我感觉不舒服,我们不是可以坐下来吃饭的关系,而且是我们三个人同时在场。怎么的?我和她面对面坐下来,聊一聊你的趣事?共同探讨你为什么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选了我们俩?我不想和她比较,我承认她的优秀,我也有我的价值,并不是我俩如今在一起她就输了,新欢旧爱都是人生路上的一个点而已。” 长长地一段话,甘饴说完,就知道自己输给陈无犹了。 她输在她暴露她在意他了。 去了趟松良谷,她反倒是不如去之前了。 “我的解释只有一句话,什么都没有。我想你也应该相信我。” 甘饴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口气憋的特别难受,又接着说道:“可能我也是矛盾的,我确实没有我自己想表现的那么洒脱。如果你觉得我此刻的行为和你之前印象里有误差,我们可以随时终止这段关系。” 陈无犹一直想看的甘饴直接爽快地发脾气,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她并不是大嗓门的大声囔囔,但已经声线里带了怒气了。 陈无犹问:“你有没有听见我在b超室里跟你说的话?” “哪一句?” 陈无犹黑色的眸子暗了暗,他给甘饴抽了张纸巾,俯身过去亲自给她擦嘴,就听见他说道:“我说我想过娶你这件事了。与你的检查结果无关,与其他人更是不相关,就是我和你谈恋爱后的想法。所以,都想这么深了,怎么终止关系?” “及时止损任何时候都来得及。” “但我还没看见哪里需要止损呐,甘饴。”他还是俯身靠近的姿势。 陈无犹突然叫了甘饴的全名,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念出她的名字,甘饴感觉自己好像打了一个激灵,手臂泛起了鸡皮疙瘩。 “你突然叫我干嘛?”甘饴瞪着眼睛问他。 陈无犹坐回了原处,“我怕你又听不清,强调一下。” 他只是说想过,也没有正式的求婚,甘饴想他就打算拿这来唬住她。 “我听清了。”刚刚说了一大段,甘饴实在是下不了台阶立马就和陈无犹柔情蜜意。 “那就别轻易说什么结束关系、分手这类话,这不是在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来伤害我,你说是不是呢?” 那要是真能给你陈主任捅刀子,我立马冲锋当第一个。 这个想法,甘饴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想一想。 最后甘饴要从灵杰医院回去时,还是给陈无犹说了一嘴,“晚上下班来我这拿东西。” 陈无犹知道这就算是甘饴的这顿脾气正式发完了。 关于夏杏利,终于闹起来了,但两人也说开了。 信任、沟通、以前的感情这些问题,在夏杏利出现后,都暴露在了他俩的面前。 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人各有思维和处事方式。 只要结果是当事的两人同意,那就是算是了结了。 陈无犹也收到了赵绪京给他的反馈,施伯阳目前个人同意来嘉德了,可能会有两个人会跟着他来。 这个数目不是真正要走的人。 起码还有两个人是钟情益美的,还有人决定留在灵杰又不走了。 陈无犹自己猜测。 既然都是犹豫不决的人,那他便再添把火。 七月新职工报道,骨科新职工四人,就有两人是到骨创伤病区。 除了陈无犹非常看好的丁朗成,另外一位是柠城大学博士往届毕业生裴袁超。 裴袁超是彭安远的去年毕业的博士,毕业后和女朋友一起去北京上了一年班,结果去了没多久两人就分手了,他又想着回来了。 所以算起来,他算是陈无犹的直系师弟。 新职工的到来给科里注入了新的血液,没有专门去开个会,陈无犹就在晨交班后直接安排了他们的工作。 陈无犹:“首先欢迎丁朗成和裴袁超加入我们骨创伤病区团队,以后工作互相合作愉快。既然有新人来,我们就把治疗组调整一下。万今鸣是病区的老人了,经验丰富,和我一组一年多,各项工作都完成的不错,这个月开始他试着独立带组,裴袁超就跟着万医生,毕竟你算是有一年工作经验。丁朗成就跟着施伯阳医生,他也是科里经验丰富的老师,小丁跟着施老师好好学。” 陈无犹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医生大办公室挂着的白板上写着的病床分布,又继续说道:“这样吧,万今鸣这新的一组需要支持,既然给施医生这一组加了一个人,那肖冬然你就调去万医生这一组吧。万今鸣这一组的病床数就我们每个组给他挪四张。” 肖冬然是跟着施伯阳的住院医师,施伯阳的一些科研项目都是他在帮忙跟进。把他调走,换个新来的丁朗成,新人还需要带一段时间,尤其是这种完全外来的新人,这对施伯阳开展日常工作无疑是不利的。 而且又再一次减了施伯阳组的病床数。 另外两组的带组医生都不吭声,表示接受陈无犹的安排,四张床也不是大事。 施伯阳此刻脑海里都想的是马上就走,带着人走,看陈无犹这些工作安排不下去的场面。 陈无犹兴致不错,还给两位新人安排了欢迎宴。 欢迎宴上万今鸣很高兴,他本以为下半年独立带组都没谱呢,没想到陈无犹这么快就给他兑现了。 万今鸣一直号召大家给陈无犹敬酒,这晚陈无犹也出奇地配合他们,敬来的酒他都喝了。 快结束时,陈无犹眯着眼坐在首位,手里拿着手机摆弄。 万今鸣问他:“陈主任,我送您回去?” 陈无犹摆手,“有人来接我了。” 陈无犹没走,一桌人都还坐在圆桌上没动。 服务员又给大家上了壶茶,品着茶,陈无犹的手机响了。 “到了吗?” “就在香缘酒店,你去年端午节来过的,也是我们科里聚餐。” “你在酒店楼底下等我,我就下来。” 一桌人就听见陈无犹讲了这几句话。 只有在备孕的卢则文一滴酒都没有喝,他跟着陈无犹,把他送出来。 出来就瞧见香缘酒店门口停了好几辆出租车,陈无犹张望了一圈,朝其中一个方向挥了一下手,那边停着一辆出租车,旁边站了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 陈无犹又回头对卢则文说道:“早点回去吧,就送到这。” 卢则文边往回走,边回头望那边的女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甘饴接到陈无犹,与他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 “你有人送啊,何必让我跑这一趟。” “这是香缘酒店,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 “你去年端午节陪曾杨来参加我们病区的聚餐就在这里,你当时为什么还会陪他来?” 陈无犹说完沉沉地闭上了眼,甘饴侧首看向他,他的侧颜隐于明暗之中。 他并没有在等她的回答。,. 第58章 抵赖 58抵赖 文佳苑离香缘酒店更近,陈无犹与出租车司机说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那。 甘饴没有说什么。 临下车时,甘饴却没有动,“我看你还挺清醒的,我就不上去了。” “咱们上去说。”陈无犹拽住甘饴的手腕。 甘饴抬头与司机师傅的眼神在倒车镜上碰在一起了,在出租车上耽误别人的时间,也叫别人看了热闹。 陈无犹连搂带抱把甘饴带下来了。 电梯里,甘饴挣脱了陈无犹的怀抱,他撇了她一眼,没抱着了,却还是拉着她的手腕。 陈无犹也没有说什么,又是一副醉酒的样子了,刚刚看甘饴的那一眼,甘饴没瞧见怒气和不耐烦,看出了其他东西。 两人从松良谷回来也有过,小别胜新婚,自然会。但甘饴觉得像是和情到深处有点区别,更像是简单的身体上的想念,他技术很好,她能兴奋起来,却心里隔了层缦纱。 刚进屋,甘饴还在弯腰换鞋子时,陈无犹就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的嘴唇在她的后脖颈处磨蹭,耳根感受他的呼吸,微醺的酒气渐渐地飘到前面来。 “车上提那一句是我不对,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陈无犹低声道歉。 甘饴拍了一下他的手,“别勒这么紧,疼。” “哪里疼?”他一只手捏了捏她腰间的肉,“不疼。”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疼不疼。”甘饴没好气。 陈无犹松了松手,“是,乖宝疼了。” 甘饴弯起了手臂,用后肘尖顶了一下陈无犹的腹部。 陈无犹嗞了一声,甘饴用力还是很大的。 没曾想,他却还是没松手。 “下次不提了。提他做什么,晦气。”陈无犹又说道。 “对啊,提他是你痛快还是我痛快了?” 甘饴回转身过来,面朝着陈无犹。 陈无犹打量着甘饴的脸色,这次也像是真生气了,她嘴角抿得紧紧的。 “都不痛快。我失分寸了。” “一个劈腿的人我能有多怀念他,而且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和他的所作所为,你现在提起他,让我觉得你并不是当初刚开始那般包容理解了。” 陈无犹揉了揉眉心,把甘饴再次拉入怀里,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去年端午节的时候,我以为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很快和他分开了,没想到还是会陪他来聚餐,还打扮的很漂亮,那天是不是穿了一件雾蓝色的裙子?一副听话的样子坐在他旁边,还扑闪着眼睛听他讲话,我当时看了有多不顺眼。” 甘饴被陈无犹死死地定在他怀里,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她就想看看他此时的委屈,他却就是不让她抬头。 就听见他又说道:“当时等了好久,你终于去洗手间了,我在外面等你,就想就这样把你带走了算了,把你骂一顿,为什么还要呆在这样的男人身边。但当时看你出来,我不知怎么地,觉得你应该不会笨到那个地步,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笨蛋。那就看你能不能处理好罢。” 对于陈无犹说的这一切,甘饴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并不记得是不是穿的雾蓝的裙子了,但她确实有件这个色的裙子。 与陈无犹在洗手间外的相遇,好像也是有这件事,但两人说话了吗…… 甘饴着实佩服陈无犹的记忆力。 不过这样柔软地在她面前叨叨地述说的陈无犹,甘饴没有见过。 就算是他曾经表白时,也是在他的办公室,他当时也是一副有几分傲气在身上的样子。 但上次去松良谷前夜,他的微信也勉强算一次吧。 这次是当面说,更不同。 甘饴的思绪还在游走,却突然被陈无犹吻住了唇。 他一边吻,一边开始手也不老实。 “先…洗澡。”甘饴连连推他,她不想和酒鬼纠缠在一起。 “那你帮我洗。”陈无犹又把身体的重量半压在甘饴的身上,“我晕的厉害,还没有力气。” 我看你力大得能打牛…… 甘饴想翻白眼。 “那就快去睡觉,不要想乱七八糟的。” 陈无犹哪会睡觉,现下酒勾人欲,说道:“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这是醉生梦死。” 陈无犹直接把甘饴拖进了浴室。 花洒刚开始喷出来的是冷水,水滴落在甘饴身上,虽然已到夏天,但仍然能感受到寒意,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陈无犹,这正合了他的意。 后来,热水来了。 水雾里,人影交叠,模模糊糊地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水声也很大,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环境太过狭窄逼仄,甘饴的感官完全地被调动起来了,他把她抱起来了,倒是没有了想其他的心思。 陈无犹并不是完美的情人,他有过去,有乱吃醋的时候,也时常很忙。可是她已经放不下了。 吵起架来,她口不择言提了一次终止关系,真的能终止吗?她真的想终止吗? 两人已经在一起不是三两天了,刚开始的热恋接触都不提这些事,现在好像进入了磨合期。 陈无犹颠了颠甘饴,她的两条腿在身侧晃动,噬骨的感觉从脚后跟传到小腹,她忍不住夹腿。 “哎,你怎么来这招?”陈无犹被她折腾得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 “随机动作而已。”甘饴想说其实是一直站在水雾中,他俩身上都是湿的,打滑。 收拾好后,回到卧室。 陈无犹给甘饴吹了头发,又用梳子给她梳得整整齐齐,甘饴就躺在他腿上,他吹完后她也没马上起来,很是舒服。 “曾杨回他老家工作了。”陈无犹语气平淡地说道,像是在与甘饴拉家常。 甘饴在玩手机,听到后只是嗯了一声。 曾杨的老家是安城的,安城勉强算是个三线城市,这还是最近几年出了个新一线的说法,安城这才水涨船高的。 他好歹是柠城大学临床医学院毕业的,就算不能留在灵杰医院,那留在柠城其他的三甲医院也有希望啊。 陈无犹像是看出来了甘饴心里的疑惑,继续说道:“灵杰医院的面试招聘开始的晚一些,他一心想留灵杰,可能有一些招聘他就已经错过了,后面说是找工作也不用心。不过回安城不算亏,去了底下也算是个人才。” 甘饴打了个哈欠,“困了,想去睡觉了。” 甘饴也辞职了好几个月了,甲状腺的问题是要一直观察随诊着,但总不能一直这么闲在家里,要规划自己的下一步了。 甘饴借着去看望甘伟华,在澳明溜达了一圈。 甘伟华的助理朱立宁知道甘伟华只有这一个女儿,那将来澳明的一切也都是她的,与甘饴好一番介绍公司。 “朱助理,您能跟我说说您作为我爸的助理平时的工作日常吗?”甘饴问他。 朱立宁侃侃而谈,甘饴听着只觉得头大,她以前在药房的工作和这完全不同。 甘饴回去前,去甘伟华的办公室,与他长谈了一次。 能够继承一个公司,这福气甘饴当然不会不要,但是管理一家公司,她确实招架不住,太多方面她都不懂。 甘饴决定回学校再去学习,这个决定的启发来自于她陪陈无犹去柠城大学上课那一次。 当时在学校里转悠,她感觉很不错,她还想回柠城大学去学习。 甘饴再去读书,需要三年,甘伟华听了甘饴的决定算了一下时间。 三年毕业后,甘饴来到澳明还是一个新人,有些经验不如就在工作中学习。 甘伟华其实并不是特别支持。 “爸,给我一个缓冲吧。我才从一个不算太愉快的工作环境里出来,立马就高压学习,我承受不了。”甘饴软下声音说道。 甘伟华微怔,这是在发生与李家相亲一事后,甘饴第一次这么撒娇地和他说话。 “好,你继续去读书,我反正还可以帮你撑几年。” 甘饴是下定决心了,做好安排了才与陈无犹讲这件事,相当于是直接告知。 两个人虽然在一起谈恋爱了,但这是她自己的学习与工作安排,终究只是她自己的事。 当初她考虑要不要辞职,和曾杨在一家医院还是她考虑的一个点,事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今虽然是和陈无犹在一起,但事情的原理是一样的,不以男人为圆心来谋划未来。 陈无犹听说甘饴想要考研时,脸上都是欣慰的表情,那种表情在甘饴看来,像是在说她终于懂事了。 “现在七月了,十二月份就是考研初试,我备考的时间好像不够了。”甘饴还有点发愁这件事。 “那没事,一年考不上就再来一年。”陈无犹安慰她。 甘饴横了他一眼,这才刚开始呢,就给她说这种话,但其实内心也是这种想法,网上不都说考研越来越难了。 报考学校就定柠城大学,关于报考专业,甘饴也有了想法,她不打算继续攻读自己的本专业药学了,决定报考管理类。 真要去澳明上班,她肯定不会是去研发岗,本科学的那点药学知识已经够用了。 甘饴没有就在家备考,陈无犹是有柠城大学的教职工卡,说可以给甘饴用进图书馆。 但甘饴还是去了柠城市图书馆,柠城市图书馆离华晶公馆更近,而且在柠城大学图书馆附近复习的话,那离灵杰医院太近了,甘饴猜自己只会每天想着与陈无犹约饭。 其实最最重要,甘饴是觉得一直在灵杰医院附近晃悠,暴露了自己正在备考,无论是自己的同事还是陈无犹的同事知道了,万一今年没有考上,那好像有点丢人。,. 第59章 好戏 59好戏 这天早上,骨创伤病区晨交班后,陈无犹让各个治疗组汇报了一下现在手上病人的情况。 陈无犹挑几个危重病人重点讨论一下,自从施伯阳被投诉那一次后,他开始过一过各个治疗组的病人,心里也好有个数。 这其实是件费时间的事,一个病区接近百来张床,只看危重的都不是十来分钟的事。 “陈主任,我急着上手术,你先看我这一组吧。”施伯阳说道。 “可以。” 施伯阳只说了一个病人的情况,汇报完,等到陈无犹想说点什么时,他就不停地在看表,这小动作就是着急的意思。 陈无犹:“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施伯阳直接就走了,跟着他的丁朗成却是还与陈无犹还打了个招呼。 医生大办公室内众人陷入阒然,施医生这是明面不给陈主任面子了。 陈无犹倒是神色无变,继续让其他组汇报。 万今鸣这一组是他自己亲自汇报的,其他治疗组都是管床的住院医师自己汇报的,万今鸣刚管组还是很珍惜这次机会。 赵绪京又给陈无犹打了一次电话,关于施伯阳一事。 “你这得给我这边去接触的代表开工资了,专门为你这事跑了几个月了。”赵绪京说道。 “年底多给你发点压岁钱。”陈无犹笑言。 “搁这冒充我长辈呢,你家老陈不得剥了你的皮。” 赵绪京其实也是就一个笑谈,这个代表的工资又算几个钱,陈无犹求他帮个忙,那还不是得帮忙帮到家。 但赵绪京也奇怪,施伯阳答应了来嘉德,却又说要挑个机会提离职,让嘉德再给他宽裕一段时间,这个机会究竟是什么。 “那你能给他宽裕着?专为他一个人开的医院吗?”陈无犹是不紧不慢的语气说着逼人的话。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陈无犹当然不会自己兜底,他上头也还有领导。 陈无犹抽空去找了一趟彭安远,未曾直接说施伯阳要带一群人走这件事,先是汇报了病区最近的一些变动。 彭安远:“你既然是病区主任,那病区的这些安排都听你的。” “我年轻,管理经验不足,很多事还是要听一听彭老师您的意见。” “就这样吧,你的决定我不可能推翻,那你病区主任的威信如何立得下来。”彭安远搁在桌子上那双手的食指敲了敲,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施伯阳这样病床数就少了点,他没说什么?” 陈无犹笑了笑,“可能是心里有点想法。” 骨科这么多医生,彭安远对施伯阳一直都有印象,也是因为他能力还不错,早前他也是病区主任的备选之一,但谁让他遇上了陈无犹呢。 不过在彭安远看来,施伯阳没当上病区主任也好,一方面是陈无犹确实能力强于他,另一方面就是施伯阳有些重利,这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是不合适的。 彭安远:“管理病区这事哪能让人人满意,你的出发点只要是为整个骨创伤病区好就行了。” “谢谢彭院长的理解,病区的工作我再继续做好。”陈无犹端正地表态。 彭安远是个精明的人,陈无犹这也算是间接提醒他了。 “关节外科的喻主任年龄到了,马上要退休卸任了,他们病区现在也是一团糟,但接替他的人我看着是都不如意。”彭安远与陈无犹继续闲聊。 陈无犹:“说来我毕业刚来上班时,就差点把我定科到关节外科去了。” 关节外科与骨创伤科有很多病种是重合的,所以临床工作起来并无特别大的差异。 “你要是关节外科,现在喻主任退了,那也是你上任。”彭安远开玩笑说道。 “那我也不能劈成两半,占着两个病区,骨科多的是优秀人才,这事肯定是难不住您。我病房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陈无犹礼貌地告辞了,像是半点不关心关节外科换领导这事。 没过两天,中午,施伯阳在示教室吃饭,陈无犹拿着泡面推门进去就看见了他。 王贺晋正在吃盒饭,看见陈无犹手里的泡面与他说道:“陈主任就吃这个啊?早知道我让学生跟您带份饭了。” 陈无犹已经在烧开水了,“不碍事,偶尔吃了一顿泡面挺好的。” 王贺晋给旁边的学生递眼色,让他等下水烧好了,给陈无犹倒上。 “王贺晋,你读博时是不是骨关节外科方向的?”陈无犹突然问道。 王贺晋点头,“我本来招进来的时候也说招的是骨关节外科,但上班的时候又说骨创伤外科缺人,彭主任就把我安排到这边来了。” “那你认识他们现在的喻主任吧,听说马上就要退休了。” “是呢,这个喻主任当了大半辈子的病区主任,还不知道后面谁能接替他的位置。” “这次也还有时间,估计按老规矩会挑几个不错的候选人来竞聘。” 科内竞聘,即是科内资历够,有能力的人主动报名,然后由彭安远组织大家进行竞聘演讲,到时候会有院里的领导过来给意见。 两人正闲聊着,热水壶跳闸了,学生端着热水壶过来给陈无犹泡面碗里添水。施伯阳原是坐在另一头的,突然站起来了,把没吃几口的饭盒丢了走了。 陈无犹看见,冲他身后喊了一句,“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啊,施医生。” 王贺晋置若罔闻,施伯阳如今与陈无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就连来转科学习的学生都知道他俩关系不好。 施伯阳把陈无犹在示教室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倒一直忘记这个喻主任了,他终于要退休了。 好不容易有个老主任退休,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尝试一下。如若不成,再去嘉德也不亏。 施伯阳找彭安远说了这件事,彭安远没有给施伯阳泼冷水,甚至还鼓励了他,年轻人有上进心是件好事。 一周后骨科就办了竞聘会。 骨关节科本病区的三位候选人再加上施伯阳一共四人。 来参加竞聘会的其他院领导私底下问彭安远怎么还有个其他病区的候选者。 彭安远笑了笑,“年轻人就想凑个热闹,积攒点经验,作不得数。” 施伯阳竞聘骨关节科病区主任一职失败了,很快全骨科都知道了。 各种说法都有,不自量力又或是颇为可惜。 陈无犹没有去安慰施伯阳,他的资历没有去围观竞聘会,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施伯阳又在懈怠上班状态中,陈无犹观察了三天,发现了这件事。 陈无犹提醒了他一次,施伯阳不以为然。 这下陈无犹发火了,“如果你继续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可以申请调岗。” “陈无犹,你是真当了这个病区主任就装腔作势了。” 这次施伯阳终于没有叫陈主任了。 陈无犹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闷头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不然呢?不然你怎么想当主任呢?” 施伯阳冷笑,“我认输,那我离职,看你这个病区主任能风光到几时。” 陈无犹又抽几口烟,眼睛盯着施伯阳,不笑不愠。 施伯阳提了离职,跟随他走的确实就像赵绪京说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跟赵绪京一组的一名主治医师和一名住院医师。 彭安远知道这事,回想起来陈无犹不久前来找自己汇报工作,原来搁这儿等着自己呢。 陈无犹才是越来越精了,谁都贼不到他,他八成是早就知道施伯阳想走了。 彭安远嘴上留了施伯阳几句,然后跟他说了一句,“一条条按医院流程来吧。” 施伯阳这个离职流程需要走近一个月,中间他与嘉德的代表沟通了一次。 嘉德的代表嘴分外甜,“一切只等施主任过来了,宽敞明亮又大气的办公室都给您收拾出来了。” 施伯阳听了又去催彭安远这边的离职流程。 彭安远:“施伯阳,医院又不是我开的,既是跟你说了按流程来,医院那就是有它的工作流程。你站好最后一班岗这么难吗?” 施伯阳:“灵杰医院既然容不下我,那就让我痛痛快快的走。” 彭安远:“灵杰医院从来没有容不下你,认认真真地培养了你,进修学习的机会都给过你,是你主动要离职。这些话,我们还是要说明白,你以后也还是要在骨科这个行业混的,咱们不要把过往的情谊给破坏了。” 彭安远留居高位,不怒自威,眼下和施伯阳说这段话已经是很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了,声音掷地有声。 施伯阳噤声了。 柠城只要是干骨科的医生,谁能不认识彭安远。 陈无犹还等着病区里去益美的那几个医生给他提出来离职,却一直还没动静,看来他们也是想等施伯阳真去了嘉德再来行动。 施伯阳和跟随他的两个医生虽然还在值班,但已经不收治新病人了,就管着老病人,打算把他们一一送出院就算了。 这样一来新职工丁朗成就呆在这一组没意思了,什么都学不到。 他与陈无犹讲了一次这件事,陈无犹却安抚他,“不缺这段时间,但你也学到了其他方面的东西,不是吗?” “我刚来,只想安分上班。”丁朗成老实回答。他如今在灵杰医院孤立无援,一来就看到这样的闹剧,心里是有些恐慌的,还有点怕这个病区主任。 施伯阳的离职拖拖拉拉,办了一个月终于结束了。 临走前,施伯阳请大家喝了咖啡,齐聚在示教室,众人也不知是该恭喜施伯阳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倒是施伯阳开了腔,“你们祝福的话就留给陈主任吧。他可是找了个小女朋友,很漂亮又有能耐,你们还都认识,和之前在这里读博的曾杨也谈过。是叫小甘,是吧?万今鸣。” 万今鸣突然被点到,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是叫小甘。” 他话音落,陈无犹从门外推门而入。 “今天谁主班?办公室怎么没人?” 卢则文飞速忆起来了,难怪那晚看接陈无犹的人那么眼熟。 卢则文本就还没开始喝,他站起来,返回了医生办公室。 陈无犹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把屋里人扫了一圈,“难为施医生一直记挂我的私事。喜帖一定为你送上。”,. 第60章 实情 60实情 相比于陈无犹那边斗得火热,甘饴这边虽然是自己在单打独斗,但也正是关键期。 甘饴每天定点到柠城市图书馆打卡,她一般是早上八点左右就进图书馆了,中午也不会回去,就在图书馆附近随便吃一点,状态好一点的时候就学到晚上点再回去,要是这天学腻了,就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回家了。 如今呆了近一个月就发现周围的人好像也都没什么变动,每天看见的都是差不多的面孔。 有时候抬头能够瞄到大家正在看的书,有英语和政治相关的书籍,像是也在准备考研。 八月正热,甘饴这两天中午就没有出去吃饭,找了个楼梯间咬了两块饼干,泡了杯花茶,然后就趴在自习室的桌子上睡午觉。 睡了四十分钟起来,甘饴发现桌子的右上角贴了一张便利贴。 浅蓝色的便利贴上写着—— “小姐姐,你好!我是坐在你斜对面的男生,正在准备考研。 我看你好像每天都过来自习,也是在准备考研吗?可以加个微信吗? vx:182xxxx6978 吴粤” 甘饴把便利贴看了两遍,再抬头时,发现斜对面的男生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看来就是他了。 吴粤戴着一副眼镜,眉眼秀气,整个人看着是有几分书卷气的,大概是大学刚毕业。 甘饴调整坐姿开始忙自己的,本想顺手把便利贴揉成一团,但总感觉吴粤还没有收回眼神,他要是看见她这么做,似乎是有点伤这个小年轻的自尊心了,甘饴把便利贴放在了一旁。 甘饴本是没当一回事,下午时,收到了陈无犹的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甘饴今天便早走了一会。 收拾了东西,甘饴刚出自习室的门就被吴粤拦住了。 “小姐姐,你看到我给你留的纸条了吗?”吴粤问。 甘饴点头,“很高兴认识你,微信就不加了,安心备考。” “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复习的问题呢。加一下微信吧。” “你今年毕业的?”甘饴问吴粤。 “是的,今年六月刚毕业,但是本科不是在本地的大学读的。我是柠城人,所以我今年的目标学校是柠城大学。”吴粤说的壮志昂扬。 “你把目标学校定的这么高,那更要努力复习了,回见。”甘饴快步先走了,好在吴粤也没有再追上来。 陈无犹的车就等在柠城图书馆的门口,他见甘饴上车后气喘吁吁的,有些好奇,“怎么了?后面有鬼追上来了。” 可不就是有人在追…… “没有,就是不想你等久了。” 陈无犹不信,等甘饴又不是这一回两回的,但他往车外看了一眼,也没看见什么,估摸就是外面太热了,甘饴便走快了点。 陈无犹今天约甘饴吃饭,是听了施伯阳说那话后,心里烦。一个男人,且也不是什么气盛的年轻人了,随随便便就在工作场合聊别人的私事,实在是有些卑劣。 眼下大家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且也和甘饴在一起这么久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陈无犹没有将这件事与甘饴说,平添了她的堵。 甘饴背着一个托特包,塞得满满当当的。陈无犹接过想帮她放到后座去,单手一拎,没想到这么重。 “你是每天学习还不忘练举重呢?”陈无犹打趣道。 “要看的书有这么多呢,图书馆又不能放物品。” “我去上课看现在的同学都是把课本拷在平板里,你可以试一试。” “我还是喜欢翻纸质书,看平板总感觉没手感也没眼感。”甘饴还是很讲一些学习氛围的,要不她就不会来图书馆了,不然在家复习也是安安静静的。 “咦,你车上的香氛换了?”甘饴深吸了吸鼻子,发现味道不一样了,之前陈无犹用的是从她的香氛柜子里顺的一瓶。 陈无犹一面注意着路况,一面与甘饴聊天,“你看,就说你也有段时间没有坐我的车了。那瓶香氛已经用完了,我又没机会去你那里再讨一瓶,只能随便买了。” 陈无犹还越说越委屈了,甘饴是头一次见从人家那里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么看来我复习还是蛮认真的,智者不入爱河。”甘饴笑得十分得意。 “那你可别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就行。” “陈医生原来还是经常上网的,连这些话都知道。看你表现吧,你要是备考期间把我伺候好了,我肯定宽恕你。” “哪次没伺候好你?”陈无犹说着就把右手放在了甘饴的大腿上。 甘饴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他还是没挪开,这些嘴上的便宜他倒是爱占。 两人吃饭时,又聊起了挑选导师的事,毕竟九月份就要开始预报名了。 陈无犹向柠城大学教务处提交的硕士导师申请已经通过了,也有一两个学生过来找过他,但陈无犹都婉拒了。并无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陈无犹没有看上。 自从带了一段时间顾陆程,陈无犹初次觉得带学生不易,这和以前在临床上当带教老师都不一样。以前实习生或是规培生学习不认真或者资质平平,反正也只带一两个月,很快就转走了,也没什么责任。 但指导一个学生读研,那是相当大的一个任务,陈无犹不打算当“放养派”导师。所以,他刚当上硕导,还是暂不挑战高难度了。 “我今年不招生,等你入学的时候招个和你同级的带一带。”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比我高一辈。”甘饴不屑于陈无犹,“那有本事,等我入学,办开学典礼时,你作为优秀教师发言,这才叫真厉害。” “那你呢?优秀学生代表?” 甘饴给陈无犹夹菜,“我考上就不容易了。” 陈无犹看了眼甘饴给他夹的菜,夹的是朵花菜,他向来不喜欢吃这个的,是甘饴平时很喜欢吃干锅花菜。甘饴就是这样,不满了也不是真生气,但气人的小动作还是要搞一下。 施伯阳正式前往嘉德医院报到,是由负责业务的副院长亲自接待的。 挖他来的代表并没有骗他,果然给他安排了气派体面的办公室,一人独享,比陈无犹的办公室都要大上许多。 只是具体到了合同,这才是真正的坑来了。 基本工资两三千块钱,奖金绩效也不全是看工作量来,而是定了目标额度,完不成就是院内的平均绩效。这听上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在大部分医院骨科都是强势科室,怎么可能会完不成任务呢。 但嘉德医院就是新开的医院,缺的就是病源,施伯阳来上班一周,总共收了一个病人住院,眼看着这个月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而且手底下只来了两个医生,就忙着倒班了,创建实验室的事压根不提了。 施伯阳再次与业务副院长沟通,目前医院的情况似乎与早前说的并不一样,当初沟通的代表可是与他说的年薪。 说的是年新,施伯阳也就没有关注嘉德这边实际的病源量,反正全包这么多钱。 业务副院长劝施伯阳别着急,“我们就是指着您来给我们扩展病源,门诊量、手术量提上来了,您的年薪指定跑不掉。” 嘉德医院这边建议施伯阳先不要把心思放在临床上了,多在线上线下营销起来,简而言之,类似于销售的活。 施伯阳哪里放得下这样的架子来,以前在灵杰医院那都是病人排着队找上门来。 然而益美那边他已经拒了,因为他一直拖着,益美那边早就有新主任上位了,如今益美也愿意接收他过去,可就是主任职位不能给他了,那还去个什么意思。 施伯阳如今在嘉德被如此对待确实是赵绪京特意交代过了。 其实要挖其他人来,就真是按代表说的那一套说辞。嘉德医院如今刚起步,医院本身定位也是偏向疗养,并不是要大肆扩张,赵绪京投资这家私立医院就是试试水,他的精力根本不在这。 施伯阳想回头是回不了了,不想回去和陈无犹共事,而且后面因为离职和彭安远也闹的有些不愉快。 陈无犹知道施伯阳的处境后,只给赵绪京再说了一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第61章 备考 61备考 甘饴在图书馆没有换位置,吴粤并不是每天都来。 这天甘饴在看书时,突然桌子上放了一杯果茶,还冒着冷气。 甘饴抬眸就瞧见吴粤的脸,他弯腰靠近,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两天出去玩了一趟,就没有来上自习。” 甘饴往后靠,与他拉开距离,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吴粤见她这副样子,便拿起甘饴桌上的笔,在一张废纸上写道:“晚上一起吃晚饭?” 甘饴摇头。 吴粤还是不走,又继续写,“那就加一个微信。” 甘饴望了望周围安静的环境,看吴粤一直死赖在自己桌子前,便拿上手机走出去了。 吴粤以为这是机会来了,急忙跟上。 甘饴径直走向图书馆的自动贩卖机,给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 “小姐姐,我给你带了果茶,你怎么不喝呢?”吴粤见状问道。 “你是叫……?” “吴粤!” 甘饴笑了笑,甚至笑得还有几分温善,“你可能都不用在前面加个小,直接叫我姐就可以。” “那不是把你叫老了,你看着很年轻,就和我一样大吧。” “看着年轻而已。你是想考柠城大学的研究生是吧,我老公在柠城大学当硕导。”甘饴说完又是莞尔一笑。 吴粤定在原处,半天没有表情。 “好好复习。” 吴粤自此再也没有找来了,甚至连这个自习室都没有再来过了。 甘饴渐渐地也忘记这件事了,没曾想吴粤留下的那张便利贴,却误夹在了书页中。 甘饴在华晶公馆的房里摆了一张大书桌,足够两个人用,陈无犹有时晚上会带着电脑到华晶公馆来陪她,于是两人便并排坐在书桌前,各忙各的。 陈无犹有一点习惯不好,他自己一个人写论文、标书的时候,喜欢点支烟。有次可能是太投入,就忘记甘饴在旁边了,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烟袋,找了一根烟点上了。 抽了一口,正吞云吐雾时,脑袋一转,就撞上了甘饴的目光。 陈无犹忙低头去桌子上找烟灰缸,甘饴这里倒是有这个东西,但在客厅,书房是从来没摆过的。 他便只有起身出去了。 陈无犹出去灭了烟想再进来,却发现门被反锁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甘饴的微信: 【拒绝二手烟从我做起。】 陈无犹自觉理亏,他也尝试过戒烟,但有时候忙了,真就忍不住。 陈无犹没有再去敲门,甘饴这会是肯定不会开的,等一会她自然会出来。 电脑又被锁在里面,他也没法工作,陈无犹在客厅和餐厅转悠了一圈,最后看见餐桌上放着一本甘饴的专业课书。 书是摊着的,她像是看了一半放在那了。 可能是吃饭的时候看了。 陈无犹随后翻了翻,甘饴还做了挺多笔记。他正欲把书放回原处时,掉出来了一张浅蓝色的便利贴。 正是吴粤最开始给甘饴留的那一张便利贴。 陈无犹把便利贴看完后,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陈无犹在餐桌前坐了片刻,他又跑去垃圾桶把这张便利贴捡起来了,耐心地一点点地又整理平整,然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最后,把便利贴给甘饴贴回了原处。 陈无犹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时间到了吧,我可以进去了吗?】 发完看甘饴这边不是正在输入中的状态,他又发了一条:【烟味都散完了。】 听着门那边没有动静,看来还是反锁着的,陈无犹决定放大招了,把刚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甘饴。 这下甘饴是出来了。 甘饴出来先发制人,“你干嘛翻我东西?” “这点向你道歉,我本是想看看你复习的书。但纸条是怎么回事呢?”陈无犹问道。 甘饴轻咳了一声,“好久了,好像是别人留的。” “你还魅力挺大。加了微信了吗?”陈无犹陡然想起来自己加上甘饴的微信,那都是绕了弯子才加上的,这个叫吴粤的倒是直截了当。 真是后生可畏。 “你猜呢?”甘饴拿过那本专业课书抖了抖,便利贴就掉出来了。 “这我怎么猜得着,说不定你俩就有备考的共同语言呢。反正我就是被锁门外面。”陈无犹语气酸不溜秋的。 甘饴长喔了一声,“难怪你平时点奶茶要全糖的,原来人酸呢。” 陈无犹冷哼了一声,帮甘饴又把便利贴捡起来,“别弄丢了。” 甘饴转身把便利贴扔了,“你都替我拍下来了,电子留档了,那更好,纸质版不好保存了。” 陈无犹是被甘饴这张嘴噎住了,当初是怎么第一次见面觉得她温温柔柔好拿捏的,全都是错觉。 备考时间是持续枯燥,间歇奋起,偶尔e的,甘饴其实压力倒不算大,一年不行再一年,不急着上班赚钱给了她底气。 后面正式考研报名、现场确认一步步走下来,直到考试前一天,甘饴才有了些许紧张感。 分配的考点离华晶公馆有些远,甘饴懒得折腾,就在考点附近订了酒店。甘饴早前在大四那一年去参加过一次考研初试,虽然那一次是完全没复习,仅仅就是去考试现场做了一套卷子,但当时也从同学当中知道了一些考试注意事项,比如现场确认了就该订酒店了,越早订越便宜,到了临近考试可能是又贵,还抢不上。 陈无犹并无考研经验,甘饴也就没有和他商量这些事,自己都办妥了才告诉他。 甘饴虽然考的是管理类专业,但她考的是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所以并不是管理类联考。按照柠城大学的考纲规定,她在初试里需要考政治、英语、数学三和专业课,那就是需要考两天。 “正好是周末,我去陪考,看看考研究竟是什么样的。”陈无犹算了时间,还正好考完当天是平安夜。 甘饴起初想的是不用陈无犹陪,耽误他时间,但又一想要到酒店住两天,而且早上八点半就要开考,柠城如今已经冷了,还是需要陈无犹去。 22号晚上,两人住在酒店里,甘饴还在背政治后面的大题,陈无犹戴着耳机坐在旁边开线上会,每每轮到他发言,他便进卫生间,直到讲完了这才出来。 甘饴见着觉得有些好笑,“陈医生,你现在有没有一种陪考责任人的感觉?” “我比你还紧张。”陈无犹把手搭在甘饴的肩膀上,给她揉了揉,“过一遍算了,到这时候了休息好最重要。” “再背两题吧,说不定就能多两分,就能压倒一个竞争对手呢。”甘饴说着想起了一件事,“陈老师,说来你未来的学生现在也正在考试呢,你确实应该紧张。” “是,你又肯叫陈老师了。”陈无犹其实没有告诉甘饴,十月份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保研的同学来找他了,他已经收了一个了。 陈无犹作为陪考责任人确实相当的负责,早上他比甘饴还先起床,陪甘饴吃了早餐,一直到亲眼看见她进入考场,然后他找个地方坐,算着时间等甘饴考完一门出来,带她去酒店吃饭休息,下午又是依旧送回来。 第一天考完,甘饴自我感觉还可以,晚上还一边背专业课,一边还指挥陈无犹给她点了一杯水果酸奶,倒是不敢喝奶茶,怕晚上睡不着。 没曾想第二天上午考完数学,甘饴就焉巴了,出来和陈无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好难,就真的是难。” 对于甘饴来说,是好多年就没有碰过数学了,突然捡起来,是非常生疏,复习时间也不够。 “没事,咱们就是来探探底。”陈无犹看甘饴的小脸皱成一张苦瓜,把她羽绒服帽子给她戴上了,然后低头亲了亲她。 既然卷子都交上去了,也是只能接受成绩了,甘饴听陈无犹的话调节了一下情绪。 甘饴没好意思跟陈无犹说这是她第二次来试水探底了,跟他们这种本硕博连读的真是有点没共同语言。 下午的专业课倒是中规中矩,也没有超常发挥。 考完当天,陈无犹载甘饴回去。甘饴脑袋靠在车窗上,突然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明明第二天不用复习了,应该松一口气,但她总觉得结果应该是不如人意。 而且她都给自己找不出理由,考前她也没生病,也没什么过大的精神压力,状态挺好的,就是纯粹的她没复习好,能力不足。 陈无犹也没有一直和甘饴搭话,路程走了一半,他自己下去给甘饴买了一束花上来了。 一捧粉色的玫瑰,花瓣上还可见水滴。 娇俏可人。 甘饴接过,发现就这一会,陈无犹还有心思手写了一张卡片—— “永远守护你的好心情。” 甘饴倾身吻了一下陈无犹的脸颊,却被他搂过吻住了嘴唇。 他吻得细致又耐心,并不急躁,更像是安抚。 车就停在路边,来往的车鸣笛,甘饴也没有推开陈无犹,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是需要陈无犹这样的安慰。 陈无犹放开甘饴时,温声说道:“你能有考研这个打算,而且还认真复习了就是很不错了。” 但甘饴心里也可惜,去年平安夜她陪陈无犹去柠城大学上课,今年就发现再进柠城大学并不是一件触手可及的事了。 今年过年晚,过年前一周,二月初的日子,甘饴查到了自己的初试成绩,按照以往柠城大学的自主划线来说,她可能是进不了复试了。 倒还是有调剂的机会。 甘饴把成绩截了张图发给陈无犹,“这下是真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第62章 安慰 62 安慰 陈无犹看见甘饴的成绩第一反应是惋惜。 甘饴备考的这半年,他是看着她走过来的,她确确实实是有认真复习过的。 可能如今考研就是这么竞争激烈了。 陈无犹当晚却还是二线夜班,也不能去找甘饴。 他给甘饴去了一个电话,没接通。 陈无犹猜测甘饴可能也不是她嘴上说的那般可以回去继承家业了那样无所谓。 毕竟付出过努力,有了念头,却没成,肯定会心里不舒服的。 两人微信聊了几句,甘饴还是会发表情包,插科打诨,并无异样。 陈无犹找出了陈懂伶的微信,给她发过去了微信:【哪种猫好养?】 陈懂伶的那只英短就养在陈宅,出国她并没有带走。 陈懂伶:【你把我的猫怎么样了……】 陈懂伶:【是要赔我一只猫吗?】 陈无犹:【送人】 陈懂伶:【喔……送谁?】 陈无犹:【这与你无关。】 陈懂伶:【那我怎么给你建议。你问别人吧。】 陈无犹:【甘饴】 陈懂伶这边是晚上,她想不出来什么语气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都送猫了,不是在一起也暧昧上了。 她竟然毫不知情。 而且看来陈无犹并不是真正的讨厌猫,而是讨厌她的猫! 陈懂伶在大洋彼岸嚎叫,可怜的嫩嫩又有什么错。 陈懂伶把甘饴和陈无犹的微信朋友圈翻了个遍,两个人均是毫无在一起的痕迹。 这两人是把她当外人了。 陈懂伶慢悠悠地给陈无犹回了几个字:【中华田园猫好养。】 陈无犹并不知道陈懂伶说的这是什么品种,第二天下夜班后拿着这个去宠物店问,店员哧哧地笑,“那您得去乡下找一只,或者看看路边有没有别人弃养的,捡一只回去。” 最后,陈无犹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只布偶猫。 陈无犹拎着装猫的航空箱去华晶公馆。他把航空箱本是放在后座,想了想不放心这个小东西在后面,又挪到了副驾驶。 反正副驾驶一直是甘饴在坐,她怎么会嫌弃她的猫。 布偶猫突然换了环境,很是认生,在航空箱里闹腾个不停,而且陈无犹也闻到猫猫身上的味道,他把车窗都放下了,这才好一些。 等红灯的一会,陈无犹侧过身子和布偶猫大眼瞪小眼,有一瞬间他是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冲动了,他是真的不太喜欢猫。 可是甘饴很喜欢,她一直在说想养。昨天晚上他也在网上看了,很多人说养猫后治愈了很多不开心。 其实他不喜欢猫就是因为掉毛,嫌养着麻烦,大不了给甘饴住的那边请个阿姨定时定点过来打扫卫生嘛。 陈无犹到华晶公馆,知道门锁的密码,直接就进去了,进屋发现甘饴还躺在床上睡觉。 卧室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地暖足,房间里热烘烘的,很是好睡。 陈无犹在倾身拍了拍甘饴的脸颊,甘饴这才朦胧转醒。 甘饴哼唧了两声,并不愿意醒来。 “昨晚几点睡的?”陈无犹摸着甘饴的脸颊很是滑腻。 “一两点吧。” “在干嘛呢?” 甘饴仍然闭着眼,“看看调剂信息这些。” 未待陈无犹说些什么,自外面传来几声猫叫。 甘饴没当回事,接着又是几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出现幻觉了。”甘饴拢着被子慢慢地爬起来。 陈无犹故意也不告诉她,只说道:“那你出去看看。” 甘饴狐疑地望了陈无犹一眼,然后踩着拖鞋走出去了。 一推开门,她就看见航空箱和那只布偶猫了。 “这是你买的吗?”甘饴打开箱子,伸手想要撸猫,猫猫却是想要跳出来。 甘饴拦了几下都拦不住,索性就让它出来了。 “是买给你的。” “那你不是不想养?” “你有自己的房子,也是独立的大人,肯定会把一只小猫照顾的很好。” 甘饴低头追着猫跑了一会,然后坐在了地毯上。陈无犹就坐在地毯旁边的沙发上,甘饴把手臂搭在他的腿上。 这是甘饴很喜欢的姿势,觉得很舒服。 “你是想用小猫安慰我吧。” “算是吧。不过我们也的确需要一些小东西来添加生活乐趣。” “我就只有一点沮丧,其实我调节心情很快的。” 陈无犹顺了顺甘饴的头发,甘饴顺势把头搁在他的腿上。 她絮絮叨叨说道:“我觉得我是既感觉幸运又不幸的一个人。比如我前面感情不顺,但我很快又能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人;我生病了,但这个病也不会一下子要了我的命,可以观察后再择期手术,预后也很好;我辞职了,考研失败了,都还有家里给我兜底,不用为了一日三餐烦恼。其实,我应该知足。” “你想给猫取个什么名字呢?”陈无犹突然问道,他岔开了话题。 “瑁瑁。”甘饴很快地就给出了名字,“这是我早就想好的,想了几年了。” “哪个o?” “玳瑁的瑁。”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我喜欢吃冒菜,但冒冒不太金贵。”甘饴瞎扯,其实就是她很喜欢这个名字而已。 陈无犹瞧着甘饴心情好了点,又说道:“玄关那里还有个盒子,你有空去拆了吧。” 有礼物收,甘饴马上就有空,她急匆匆地跑过去。 从外包装认出来了是一个奢侈品牌圣诞节出的香薰盲盒。 但圣诞节早就已经过了,怎么现在才送。 甘饴又不好意思问,只说了谢谢。 “说是倒数盲盒,你可以一天多拆几个,年前拆完。” 甘饴憋笑,那也是圣诞节前的倒数呀。 而且甘饴这么清楚这个盲盒就是因为她的sales给她推荐过这个盲盒,但甘饴已经在网上看到有人吐槽这个盲盒很亏,价格和盲盒里的东西不匹配,她就没有买。 没曾想,陈无犹还没躲过。 陈无犹其实买这个盲盒也是一番好等,还并不是那么容易买着。 他也知道这是圣诞日历,但品牌方都不出春节倒数盲盒,而且这个还是香薰盲盒,甘饴那么喜欢香薰,投其所好,他便买了。 甘饴拆了几个,自己拆和在网上看别人拆就是不一样,虽然知道会不值,但还是会心里很期待。 有猫,有自己喜欢的香薰,甘饴把考研成绩的事渐渐就抛脑后了。,. 第63章 献招 63献招 第一天正好是周末,陈无犹带着甘饴出去吃了一顿饭。 这次地点选在了陈无犹老同学闵路的湘菜馆。 甘饴想起来闵路的经历,考研失败后的毅然转行,如今过得潇洒又自在。她就发现陈无犹在安慰她考研不利这件事上还是动了心思了,买她喜欢的东西,带她去见相似经历的人。 陈无犹也不是完全嘴上不说自己做过的这些事,可是他做得很自然,他总能给他自己和她找到理由,甘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负担就接受了他做得所有事。 到了湘菜馆,甘饴这才发现还有桑确。 自澳明制药出事已有一年余,这期间甘饴与桑确见过一两次面,并无深聊。甘饴其实至今都还未知父母辈的那些事,桑确却是知道的,他私底下查了一番。 桑确刚开始是愕然,然回想起这些年自己看到的甘饴母亲方黎雅与自己父亲桑仲申的相处,都是有礼有节,并未逾矩。家里身体的不好的母亲周琬仪,这几年也与父亲相敬如宾,一家人过得还算幸福。 既然大家都是维持体面的,就没有必要到了他和甘饴这一辈去疏离,只要不插手各自公司的那些事罢了。 而甘饴,她其实最开始好奇过母亲方黎雅为什么那么排斥去找桑家的金坤集团求助,但后来澳明制药的困境解除了,她也就没有多问了,毕竟她也还没有回去上班。 起初陈无犹并没有告诉甘饴是和桑确一起吃饭,见到人时,她一度数次避开与陈无犹的眼神接触。 桑确:“甘饴,行了,别装了,陈医生追你的时候还找过我打听你。” 一听这话,甘饴没控制住表情,他还能找到桑确,他会找桑确问点什么,那真是猜不着。 三人并没有谈到什么工作,多是在话聊其他事。 桑确说他前段时间休年假去西部地区玩了一十天,雪山绵延、湖泊澄净。光是听他一路上的部分见遇,甘饴已经是十分向往了。 “这还不简单,你刚好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出发。”桑确建议。 甘饴点头,“看看姚嘉月姚老师什么时候有空闲。” “你旁边这不是坐着一位现成的同行者。”桑确眼神示意陈无犹。 “得了吧,陈医生连着休两天就顶天了,还没出发,假期就结束了。”甘饴“毫不留情面地”吐槽。 陈无犹也没有为自己声辩,反而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陈无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留下了甘饴与桑确独处的这小段空隙。 桑确问甘饴,“后面是打算调剂、继续考还是回去上班呢?” “感觉就是我的想法一直在变。从不想回去上班,到觉得应该专心学习几年再去上班,现在又想着读个在职,一边工作也好像不错。”这是甘饴的实话。 她确实比起很多人,多了这一个有利条件,那就要利用起来。 早前想专心读研,确实是想试一把自己的能力,也想过渡几年。试了一次,复习备考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真要去了澳明,可能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就是自己对未知的某种怯意而已。 桑确听了甘饴的想法,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今天是陈医生约的我,他也没有和我说太多,就说和你聊聊这些事,讲一讲自己的经历。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去年上半年你起回澳明这个念头时,我就跟你说过了。不过,关于你和陈无犹这事,我还真要说两句。” 甘饴忆起桑确最开始说的那句陈无犹还找他打听情报,有些好笑,“你被他收买了?想帮他说好话?” “那可不,我当初可是一口就应下了帮他打探你的相亲对象,结果我至今都还不知道是谁。”桑确说完,他与甘饴都笑起来。 连甘饴她自己都快忘了。 桑确见甘饴笑得开心,顿了一下,张嘴又合上,最后提了一句,“你如果回澳明上班,可能会和合作商绍合集团打交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陈无犹去帮你说几句。” 甘饴等着桑确再继续往下说,他却是半字不吐了。 恰巧陈无犹也回来了,是和闵路一起过来的。 饭局后半场,甘饴并不是主角。 闵路兴致勃勃地聊起今年回湖南进修厨艺,去了湖南很多个小县城,吃了很多苍蝇馆子,又学到了很多特色菜。 三个男人就此讨论起了全国的菜系与风土人情的相关性,明明是完全不同行业的人,却聊得火热。 甘饴坐在旁边,低头吃菜,有时偏头看看陈无犹。她听懂了桑确刚刚的话,陈无犹能提供给自己一些帮助。 她感觉陈无犹像是个“机器猫”,在她面前,他好像有个口袋,能随时随地变出她想要的。 甘饴赶在年前两天回湾荷别墅准备过年,归家后与甘伟华聊起年后正式去澳明制药上班的事。 甘伟华便给了甘饴几本文件,让她得空看一看,熟悉了解公司目前的业务。 甘饴翻了几页,又看见了绍合集团这个名字,于是她就与甘伟华问起了绍合集团目前与澳明的合作。 “我们的大客户,总部在北京。从去年公司危机开始合作,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甘伟华说起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当初如果没有这位大客户,澳明可能已经易手了。 “从去年开始?”甘饴握着文件,手微微颤抖地问。 甘伟华没有察觉到甘饴情绪的变化,“嗯,合作时间也不算短了。等你来上班,这种核心客户我要让朱助理带着你亲自跟进。” 甘饴理了理时间顺序,她与陈无犹在一起是在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后,那时他不仅仅给甘伟华做手术,还帮了澳明? 陈无犹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甘饴持怀疑态度,男人之间不就是喜欢相互打掩护吹捧吗,但桑确这个人会这样做吗,陈无犹也好像是不需要这件事来增添光彩。 甘饴正犹豫着,陈无犹的视频通话就打过来了。 他正在浴室刮胡子,用得还是最古老的手动刮胡刀,此刻脸上还有白色的泡沫,语气懒散地问甘饴在干嘛。 甘饴如实地告诉他,自己刚刚已经开始看公司的一些文件了。 “不愧是小甘,行动力可以呀。” “我爸让我后续负责跟进绍合集团,你知道这个厂家吗?” 陈无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知道。” “那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还记得吊桥效应,所以咱们还是不说为好。” 陈无犹低头准备洗脸了,甘饴却是叫住他,“没刮干净,下颌角这个地方。” 他突然看向镜头笑了笑,那一瞬间甘饴觉得他有点憨态可掬。 “你倒是眼睛尖。”陈无犹说。 “你倒是记仇。”甘饴哼了一声。 陈无犹终于收拾妥当自己脸上了,他弯腰洗脸,甘饴退出了视频画面,在刷微博。 她并未听着陈无犹那边的动静,隔了好一会,甘饴都自己都反应过来,他这个脸好像是洗太久了,她返回了微信界面。 一返回,就看见陈无犹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甘饴问道。 “刚刚才说完。”陈无犹的语气和刚刚的好像是有所不同。 “怎么啦?”甘饴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年初四是情人节,我们一起过。” 甘饴并不知,陈无犹变话了,起初他说的是,“乖宝,过年我来看你好不好?” 柠城在大年初一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漫天飞雪,地上的积雪都有了好几厘米,好几天都没有融化。 情人节那天,甘饴都有点不想出门了,但想了想,还是得赴陈无犹的约,他应该是好不容易挪出来的那一天。 他们在外面吃了西餐,陈无犹提议去华晶公馆再坐一会,车后备箱放着给甘饴的花与礼物。 甘饴有些失落,是真失落,陈无犹这种性格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是浅浅淡淡地突然就做了,不给人太多提示。但他专门提出来情人节一起过,她还以为有不同。 原来没有。 陈无犹提出去华晶公馆的理由也让甘饴十分无语,他说:“好不容易瑁瑁不在家,我去那里玩一趟。” 领养了瑁瑁总共没几天,甘饴就带它会湾荷别墅过年了,可陈无犹偏偏要说得好像他被他带回来的猫挤走了一般。 那就去吧。 甘饴一路上都很沉默,不似刚刚来时碰到陈无犹那般兴奋。 雪天路滑,陈无犹专心注意着路况,也没在意到甘饴和之前的不同。 进了华晶公馆,甘饴走在前面,陈无犹抱着花走在后面。 大门甫一打开,瑁瑁突然窜出来了。 甘饴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陈无犹的胸膛,陈无犹还有意挪开那捧花,让她撞入怀中。 “它不是在湾荷别墅吗?一只猫应该不会自己回来吧?它成精了吗?”甘饴瞪大了双眼,甚至眼神里还有害怕。 甘饴抱着猫再三确认,就是她的那只布偶猫瑁瑁。 瑁瑁不喜甘饴这么抱着它,还不太适应,飞速地跳上了猫爬架。 “可能是瑁瑁的双胞胎姐妹呢?”陈无犹说的自己都不相信。 甘饴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追着这只猫在跑,想看它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 猫爬架中间一层是个猫窝,瑁瑁直接钻进去了里面。 甘饴弯腰望着里面,轻声细语地说道:“吓着我们瑁瑁啦,那你从哪里出来的呢?” 她逗了一会,猫猫又跳上了上面一层跳台。甘饴的眼神无意识地带过猫窝,发现里面似乎有个盒子。甘饴伸手进去勾了出来,是一个红色的小方盒。 临近年关,快递都停了,猫架是甘饴直接去线下宠物店买回来,她与陈无犹拼好的。 甘饴没有急着打开盒子,她转身过来,靠在猫爬架上,“你放的?” “打开来看看。” “瑁瑁是你什么时候接回来的?”甘饴实在是猜不到,陈无犹完全没有这个作案时间,她离开湾荷别墅后,陈无犹不可能那么快赶过去又送回来。 “姚嘉月姚老师帮我接来的。”陈无犹老老实实交代,刚刚看甘饴那副着急的样子,他怕闯祸了。 联系姚嘉月这一步陈无犹也要感谢桑确,他给的手机号。 甘饴还是没有打开盒子,“那你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 陈无犹一步步慢慢地向甘饴走近,他的声音似正经又有些散散的,“我俩都有共同的下一代了,我特意请了它来做见证,要为它负责,想问未来的小甘总,是否可以给我一个合法的名分?” 甘饴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那要看陈主任的诚意有多大了,我看盒子挺小嘛。” “皮薄馅大。”陈无犹帮甘饴打开了盒子。 打开后,发现盒子口是正对着陈无犹的,他略微有些尴尬的调转了个方向。 甘饴看着他的小动作,“看来是第一次搞这事,业务不熟练。” “那倒是,所以你赶紧试一试尺寸大小。”陈无犹正想取出戒指给甘饴戴上去,瑁瑁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来了。 戒指尺寸大小刚刚好,甘饴举起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钻石很大。 可是陈无犹又没有把所有的仪式做全,不是还有下跪吗? 他俩像是无仪式感情侣,好几次了。 甘饴戳了戳陈无犹的手臂,“就这?” “本来是要跪的,但现在好像气氛不对了。”陈无犹面露难色,甘饴正后方的猫爬架上,瑁瑁就趴在上面,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那就戒指先没收了,合不合法的事看我哪天心情吧。”甘饴并不想此刻勉强陈无犹,他要真跪下她也有点起鸡皮疙瘩。 “都听小甘总的。”陈无犹瞥了一眼瑁瑁,然后凑过来亲了一下甘饴的脸颊。 他如此一称呼,甘饴由心觉得陈无犹真的很像“软饭男”。 这个基调就是改不掉了。 甘饴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一下子把“小甘总”叫得如此顺口呢,这都没有人叫过。 甘饴其实叫陈无犹还是叫名字的时候多,偶尔叫几声“陈医生”逗个趣,但他就是什么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从嘴里说出来。,. 第64章 知会 64知会 情人节的第二天,甘饴仍旧是睡到九十点钟才醒来,陈无犹已经离开了。 甘饴从床头柜上摸出来手机,先是刷了一会微博,联欢晚会的段子还在讨论中,有些无聊。她又点开了微信朋友圈,一路刷下来,都是昨晚情人节秀恩爱的。 正刷着,甘饴看见陈无犹发了一条朋友圈。 陈无犹并不是完全不发朋友圈的人,但他基本都是转发,转发一些最新的医学指南或者医学界的科研新闻。 凌晨发的这一条朋友圈是原创的。 他在凌晨一点二十二发的。 时间并无特殊含义,甘饴隐约记得那时候好像自己是在浴室洗澡。 事后淋浴而已。 甘饴在主卧卫生间洗的,陈无犹在外间洗的更快一点。 内容是简短的几个字——“争取关系合法化。” 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甘饴拍的,她拍的戒指,是摆在红色丝绒盒子里拍的,陈无犹让她传给他的,没想到他竟然比她先发了;另一张是陈无犹自己拍的,他偷拍的甘饴抱瑁瑁的侧影,甘饴看衣服知道不是昨天拍的,好像是给瑁瑁拼猫爬架的那一天的傍晚。他们拼好猫爬架后,甘饴坐在客厅与阳台间的玻璃门前,抱着瑁瑁在哄她玩,当时她并不知道陈无犹拍了这张照片。 甘饴与瑁瑁笼罩在夕阳光下,她略微低着头,发丝垂下来了几缕,衬得面部表情非常柔和而温暖。发丝也并没有遮住她的脸,照片能看清她的样子。 甘饴给陈无犹点了一个赞,没有评论,该说的话他俩昨晚都说了,一个赞已经表明心意了。 甘饴与陈无犹共同的微信好友并不多,甘饴也看不见大家的评论。她看见陈懂伶也点了一个赞,实则甘饴并不知陈懂伶表现的如此镇静,是陈无犹早就告诉她了,还暗示她回头在陈开科他们面前多说几句甘饴的好话。 陈懂伶本是不想就这么简单依了陈无犹,想要讹陈无犹一笔,但陈无犹却是记性极好与陈懂伶复习,“这是你牵媒拉线来的,微信都是你推给我的,你还能出乎意料,又没刻意瞒你。再说了,你现在在国外是不是当初我作为大哥也给你出了一份力,劝说了家里那位长辈,那现在就是你还人情回来的时候了。” 陈懂伶有些无奈,他怎么这样盘逻辑。不过当初陈开科对她出国这件事怎么也不肯松口,陈无犹帮自己说了两回,他才松口同意了,这确实是要感谢他。 对于甘饴,陈懂伶印象还不错,最起码在外表上两人是般配的。其实陈无犹说让她作为小姑子去家里美言几句,但家里谁能管住陈无犹呢。 陈懂伶很懂家里的氛围,自己母亲董苹荪是他的继母,当然不会为了这个事去得罪陈无犹,而陈开科表面看上去是给家里定了一堆规矩,陈无犹一般都是遵守的,但真要是涉及陈无犹的什么大事,终究都是陈无犹自己做主,陈开科不过是在旁边提点几句。 陈无犹的朋友圈确实炸锅了,点赞已经有三四百个了。 就连万今鸣都被好几人私聊了,问女方到底是谁,什么情况。 万今鸣是想回答他们也不敢,再说他也确实没有跟上这个八卦的节奏。 大几个月前,施伯阳辞职时在病区留下那么一句,说陈无犹和曾杨的前女友在一起了。他们人人都是震惊的,私底下聊过几句,但谁又敢公开讨论病区主任的闲话,上头彭安远主任都没说什么呢。 并且可能是曾杨毕业太久了,大家如今其实对甘饴是他的前女友已经没什么反应了,更感兴趣于甘饴与陈无犹要结婚这件事。 说到彭安远,陈无犹竟还有些感谢曾杨。他年轻气盛,想要捅破事,反倒是提前帮了他省去一些流程了,反正是要经历这一遭盘问的,如今倒是已经给上头交代好了,下面这些同事倒是不足为惧,更何况现在也影响不到甘饴了。 不过陈无犹确实有被施伯阳恶心到,所以在有其他市级医院的主任听闻施伯阳如今的去处,来找陈无犹问起施伯阳,作为施伯阳的前任直系领导,陈无犹并没有给他打什么掩护,皆是直言:“施主任自己想单干,就带着团队过去了。” 市级医院本还是想去接触施伯阳,想把施伯阳挖到自己医院的,也都打住了。 不过陈无犹也发现自己判断错误了一件,早前他以为曾杨入伙了施伯阳这一队,如今回头把事情反推,看来是没有。 甚至可能是施伯阳没有看上曾杨,尤其是在胡炜被边缘化后。 要不然施伯阳会早早地从曾杨那里知道自己和甘饴在一起了,他那性子八成是要憋住后大做文章,而不是像曾杨就这样直接出击。 年后,考研初试自主划线的学校陆续公布了复试分数线。甘饴果然如她预测的那般第一志愿没有进复试,但是可以优先院内调剂,调剂到非全。 这正合了甘饴的意,她已经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了,以后就是工作日在澳明制药上班,周末回柠城大学上班,学习与工作应用做到两两结合。 调剂非全的竞争压力相对来说小一点,大家对非全的接受度普遍没有那么高。钱多、找工作还受歧视。 但这些缺点在甘饴看来都不算什么事,反倒是这个非全的出现真给了她转机。如果让她就完完全全地返回学校,毕竟她是上过几年班的人,可能确实不太适应。而且接,要是碰见不想干的任务也可以找甘伟华推脱。 甘饴进入澳明制药,并没有隐藏身份,就是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甘伟华给她安排的职务是他的助理,由他本来的助理朱立宁亲自带着,手把手的教。 相比于在药房上班,穿搭以舒适为主,如今在澳明制药,多了很多正式场合,甘饴开始穿起高跟鞋和职业装。 陈无犹每次去澳明制药接甘饴时,他遥遥地看见甘饴踩着高跟鞋,扭着细细的腰肢,款款地从大楼里走出来。 那一下一下地好似踩在他的心坎上。 甘饴喜欢穿尖头的高跟鞋,5左右的跟高,陈无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双黑色,后跟处只有一根带子的。 早上甘饴坐在玄关处穿鞋,用食指勾住后面的带子提拎着鞋子,弯腰慢慢地把鞋摆在面前,穿着丝袜的脚慢慢地套进鞋里,似有说不出的感觉,陈无犹经常会倚足围观这样的场景。 陈无犹去澳明制药门口的次数多了,甘伟华也就知道了这件事。他问了甘饴几句,这才知道连婚都求了,自己女儿还答应了。 “糖糖,其实你应该早点跟我和你妈说这个事。” 甘饴当时正拿着一本文件找甘伟华签字,“甘总,您是不满意吗?比您给我找的那个好像要强一点喔。” 甘伟华词穷,他也没说自己不满意啊,就是感觉参与感不强罢了,岳父都没考验女婿就直接给合格了。 因为陈无犹求婚时没有下跪这件事,所以甘饴一直不肯去和陈无犹盖戳。 “那就先办婚礼。”陈无犹提议道。 “婚礼更麻烦,我要去定制婚纱,那就得等好几个月。”定制婚纱是甘饴早就已经想好的,没和陈无犹在一起以前就想好了,而且她还答应了姚嘉月伴娘服也会给她定制。 “那你说怎么办?”陈无犹后退一步,把决定权都交给甘饴。 “要不先蜜月?反正这些事都是这个流程,我们就随机打乱了来进行,这才符合我们无仪式感情侣的身份。”甘饴其实是算好了,在她的研究生开学前一定要出去玩一趟,以后甘伟华那里好请假,学校导师那边不好请假。 陈无犹竟也真的去盘算请假的事了。 施伯阳离职后,病区又进行了一次人员调动。陈无犹把自己非常看好的丁朗成安排到了自己这一组,有意培养他。丁朗成虽然年轻,但行事小心谨慎,陈无犹对他非常放心。 医院病区的这些主任除了自己要发展好,另也要肩负着给病区培养后继者的任务。有些小气的主任怕后面的人学到了技术,超越了自己,便会藏着掖着一些看家本领。 陈无犹没有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好几次在业务学习或者是晨会时都直言不讳,“我们病区的一切工作看能力,不看资历,看上班年限没意义。你们愿意出去进修学新技术,我肯定挪出这个空来,也可以帮忙联系。科研上,你们能申请下来课题,病区也会配合。” 病区里的老人都是见证过陈无犹直接接捧胡炜的位置的,那一次就充分证明了只看能力,不看年龄,他们已经知道这些规矩了,那陈无犹这话就是只对年轻一批的住院医师说的。 论把握科里的人心,陈无犹已经在上道了,或者说已经上道很久了,只是他悠着了并不是一下子都摆上来。 陈无犹挪了十天假出来,请了病区里最“佛系”的王贺晋临时看着一点科里。 万今鸣心里有些不满,以为这事能落在自己头上,但嘴上还是滋滋地叫着“王副主任”,王贺晋也不应他。 甘饴省事,直接找桑确要了他之前去西部的旅游攻略。 桑确虽是爽快分享,但还是吐槽了一嘴,“你们的蜜月旅行就没有自己的规划吗?” 甘饴假笑,“我有自己的老公一起去,你没有老婆。”,. 第65章 尾声 65尾声 不同寻常的蜜月旅行启程前,甘饴出去置办东西,约了姚嘉月一起。 挑选帽子的时候,姚嘉月与甘饴聊起闲话,“你带这么多东西,要搞清楚这次旅行的目的。” 甘饴正对两顶帽子难以抉择,来回的试,“蜜月啊,目的很明确。” “真的明确吗?蜜月的真正意义可是怀蜜月宝宝喔。”姚嘉月用肩膀顶了一下甘饴,脸上也是看戏的表情。 甘饴伸手找来导购,“两顶帽子都帮我包起来吧。” 导购拿走帽子,甘饴这才对姚嘉月说道:“那是别人,我的人生规划暂时可没有生崽这一项。” “陈医生也不想生?他不是比你大几岁。”姚嘉月好奇八卦。 这有点问住甘饴了,她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过下一秒她就给了姚嘉月的答案,“他的想法重要吗?肚子在我这。” 因为姚嘉月的这个提醒,在甘饴与陈无犹一起整理出游行李时,甘饴借口翻了几次陈无犹的行李,就想看看他带不带那东西。 毕竟临时去外面买不方便。 他俩都深有感触。 甘饴翻了陈无犹的行李箱的夹层,果然伸手进去能摸着,关键是他还准备了不少…… 收回手后,甘饴看陈无犹的眼神暧昧了一些,算上来回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才有十天,那也就是只有九晚,他用得着这么多吗? 陈无犹还在状况外,但看甘饴的样子有几分可爱,捏了捏她的脸颊。 甘饴撩了撩头发,“你东西还挺多的。” 陈无犹环顾四周,客厅里现在都是行李,但属于他的就只有一个行李箱。 这个话外音陈无犹没有听出来。 出发的首站,两人是从柠城直接飞去西宁。 西宁美食出名,盛产牛羊肉,其中甘饴最爱吃烤羊肉串和牛奶醪糟鸡蛋。在店里吃了一碗,她又带了一碗回酒店准备睡前吃。 两人走在西宁街上,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甘饴主动挽起了陈无犹的手臂。 “这好像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游。”甘饴吃饱喝足后感叹。 街上人多,陈无犹身旁擦身过一人,差点撞到他手里拎着的那一份牛奶醪糟鸡蛋,幸好陈无犹及时举起手臂躲开了。 没有被撞到,陈无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一点都没洒,他这才接下甘饴的话头,“我也好多年没有旅游过了。” 甘饴不信,“你不是一直出差去开会吗?没有借着机会玩一玩?” 医生是会有很多学术研讨会的,忙一点的主任可能每个月都要出差,甘饴作为曾经的药师是知道一些这个圈子的事。 陈无犹笑了笑,“开会那都是跟走穴赶场子一样,今天晚上到了会议酒店签完到,第二天上午听完半场就要马上赶回来了,大部分时候的路线就是机场或者火车站直接到酒店,再原路返回。” “说得有些心酸。”一说完,甘饴突然想起来一事,明明她都撞见过一次陈无犹去悠水山庄嘛,当时还有美女相伴。 甘饴没有此刻提及这件事来煞风景,两人互相吃了几次醋,味道着实不好,又酸还腐蚀感情。 她转而和陈无犹商量起后面的行程,根据桑确给的旅游攻略,两人离开西宁,下面就是去青海湖和茶卡盐湖,但甘饴这两天自己在网上也看了看别人的西北旅游分享,有个景点她很感兴趣,就是张掖七彩丹霞。 从西宁过去两地的距离是差不多的,但如果下一个地方变动了,后面行程都需要变。 甘饴知道陈无犹已经把酒店都订好了,所以她在说还想去张掖看七彩丹霞地貌时,是并没有抱期待的,只是想着和陈无犹分享一下这个景点。 “那就明天去张掖。”陈无犹干脆地做了决定。 “你退酒店车票,还需要重新规划路线会不会麻烦,这样太仓促了。”甘饴感觉自己临时变卦有点无理取闹了,其实青海湖和茶卡盐湖也很漂亮,网上有很多风景图。 “人生的主调就是变数,哪有那么多计划得刚刚好的事。如果蜜月旅行里能够体验一番心血来潮,说走就走,好像也不错。”陈无犹见甘饴还是脸上有些许歉意,继续说道:“我很喜欢这样突然的小冲动,尤其是你。每每你提及自己的一些想法时眼神都是泛着亮光的,就好像瑁瑁,很讨喜,让我觉得生活是生动的,我也开始期待后面按你说的走会是什么样的。” 陈无犹还有一段话没有直接与甘饴说,他很喜欢,非常喜欢甘饴有主见的样子。他不需要依附于他的菟丝花,后面的路每一步都不可预测,他需要同行者,有商有量。 “那如果去了看到的景还不如去青海湖呢?”甘饴问。 “起码我们去了你想去的地方。”陈无犹说的很轻描淡写,但甘饴却有点想拥抱他。 在张掖看七彩丹霞的那天,甘饴穿了一件红色打底,点缀着白色小花的雪纺长裙。她极少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刚换上时,还有些不习惯。 “好看吗?” 陈无犹正准备答,甘饴却又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为了旅游不吵架,你肯定会说好看,我先预判一下你的答案。那我就拔高难度,看到我穿这件裙子,你想到了什么场景?” “我真心回答?” “当然了。” “挺想你不脱衣服做一次。” 甘饴翻了个白眼,她为什么要指望某些男人能说出什么绝美的画面呢。 两人没有赶上日出的美景,临近下午三四点钟过去想赶一赶夕阳那一场,是计划把四个观景台都逛一遍。 这一趟出来,甘饴并没有带相机,一直都是用手机拍照,自从看了上次陈无犹偷拍的自己和瑁瑁的合照,甘饴还是很相信他的拍照技术的。 可能因为并不是假期,人很少,一路上随拍的照片甚至都不用修,甘饴偶尔会给姚嘉月传几张,姚嘉月心领神会,“我就是你远方的后期是吗!!!打钱!!!” “你上次说的那个镜头,我给你下单了。” “富婆小甘,您对修图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跟小的沟通哦。” 观光车行一处,可下车赏景,周遭很是空旷,甘饴静态摆了几个姿势都觉得太一般了。 “你就站在这个地方不要动,我从上面走下来,你抓拍我这一段路好不好?”甘饴随手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说着她就跑过去了。 陈无犹举着手机,看着甘饴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她嫌太晒,戴了太阳眼镜,又裹了一条丝巾在头上,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要是不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是甘饴。 但陈无犹脑海里突然闪过在悠水山庄那一次,甘饴在草地上迈小步跑着,也是在拍照。 那天是开端,是确定他俩这场故事要说下去的开端。 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想把这个故事写成有生之年永不完结的长篇。 “你怎么愣神了?拍了吗?”甘饴瞧见陈无犹像是心不在焉。 “拍了,你把眼镜和丝巾摘了,再拍几张。”陈无犹被甘饴一叫,拍照的兴致倒高昂起来了。 那天夕阳下,他们见到了神奇的红色岩层景观,并没有就此说下什么感天动地许诺一生的情话。 好似很平淡的一则游记。 却是另一段火红日子的开始。 西北游里甘饴与陈无犹如同每一位普通游客,打卡景点,品尝美食,在酒店懒床不愿早起。 陈无犹带的东西每天都会派上用场,甘饴玩累了,有次前戏做一半睡过去了,陈无犹哭笑不得,撕了外包装的套被丢进了垃圾桶。 等到第二天早上陈无犹却是被被子里的甘饴闹醒,“我睡饱了,这是补偿你的。” “那你不穿上那条裙子添点趣意?” “你说穿那就现在停了,我去穿。” 甘饴能说到做到,停下来这件事她忍得住,只是她一说完就已被陈无犹抱到坐在他身上。 斗转星移,画卷靡靡。 气喘吁吁时,总会说很多哄骗对方的“好听话”。 甘饴想起了一事,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直接坦率地表达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而是换了很多其他的说法。 但“我爱你”永远是最热烈而赤忱的。 “陈、陈无犹,我爱你。”甘饴被撞得说话断断续续。 陈无犹听得却是很清晰,“对这句话,我久候多时了。” ——正文完——,. 第66章 番外一 番外一甘饴上学记(一) 九月初,柠城大学研究生开学。 甘饴虽然是非全日制,但也要去学校报到。 七月份时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当时写的报到地点是在柠城大学主校区,并不是她之前读本科时药学院所在的林湖校区。 主校区即为新校区,在柠城的新城区,远离市中心,地方宽阔,就是交通不太方便,坐地铁过去都需要换乘两趟。 柠城大学管理学院专业众多,有一小部分导师是在林湖校区办公,因为研究方向偏向医院、公共卫生管理。 甘饴的导师苏琼晶主要研究方向为药学管理,办公地点就在柠城大学林湖校区,苏琼晶在管理学院与药学院均有授课,但带的研究生都是管理学院的。 当初甘饴去找苏琼晶说想报她的研究生,苏琼晶刚开始听说甘饴录的是非全日制,又看她已经工作了几年,并不想带,怕她只是想拿个学历,根本不会潜心做科研。 但甘饴递上简历后,她扫了一眼,发现她本科是柠城大学药学专业的,又问甘饴如今是在哪里上班。 “澳明制药。” “那为什么想读研呢?” “为了转行,有幸毕业就进灵杰医院的药房工作了几年,但后期职业规划发生变化,想去企业上班。”甘饴老实交代。 苏琼晶长喔了一声,“结婚了吗?” “打算结婚,不过暂无生育打算。” 苏琼晶听见甘饴补的那一句轻笑了一声,“没事,你是非全,真要怀了,我肯定也让你生。不过先说好,你的毕业要求你自己要完成。” 甘饴听苏琼晶这么说,心里想这真是多虑了,毕业前她是完全想都没想这档子事。 已婚未育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 读研第一年,甘饴很忙,既需要跑到新校区上课,又需要在林湖校区完成导师安排的任务,于是她去澳明制药上班的时间就压缩了很多。 澳明制药的员工只当之前是大小姐过来体验了几天生活,又跑路了。 甘饴的日常打扮也又从职业装换回了休闲装,陈无犹瞧见,倒是有些怀念甘饴每天早上穿高跟鞋的样子。 今年陈无犹招的两位同学都是男孩子,一位是柠城大学本校保研,叫袁锦,另一位则是从外校考研过来的,叫杨之凡。 研究生入学没几天就是教师节,陈无犹收到了两位学生送的花,也没有抱回去,就放在病区办公室了。教师节当天繁忙,他没有空出来时间请两位学生吃饭,到了九月底是中秋节,两位学生都在学校,没有回家,陈无犹便邀上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地点就选在医院附近,离学校也近。这次吃饭,甘饴也过去了。 甘饴是中秋节前一天就在林湖校区,苏琼晶昨天在林湖校区组织她们开了一次组会。 组会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七点多。前面一个月相处,甘饴一直觉得苏琼晶挺温和的,但这次组会下来,甘饴对导师苏琼晶只有一个形容词——严谨。 每一位学生汇报的内容,她都要点评近二十分钟,甚至是汇报的ppt是否格式正确,字体都有要求。 甘饴以为自己是非全,要求会相比于全日制宽松一些,结果苏琼晶当天在甘饴发言完之后,就给她布置了任务,让她写一篇综述,要求参考文献为最近五年,不得少于六十篇,其中的英文文献占比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且给的时间期限就是国庆节假结束后。 甘饴很是有紧迫感。 所以昨晚组会结束后,甘饴便没有回华晶公馆,直接就近去了文佳苑休息。 甘饴与陈无犹聊起综述的事,“筛选出六十篇文献,我起码得先看两百篇。” “不算多。”陈无犹正在给甘饴点一些水果外卖,眼睛盯着手机,没有抬头,心里想着秋燥很适合吃柚子这些,他最近没囤什么东西在家里。 甘饴坐在陈无犹旁边,听了陈无犹这话,心里有些憋气,这是当上导师就语气都不同了。 其实甘饴忘了,她坐在陈无犹的腿上听过一次他主持病区的业务学习,他说的更严格。 后来,陈无犹点的水果送过来了,甘饴正在书房用陈无犹的电脑查文献,陈无犹便给她送进去了。 “先不吃了,手忙不过来。”甘饴瞥了一眼柚子,红心柚子瓣肉一看就甜,但她现在刚刚找到看文献的状态,不宜分心。 陈无犹没有说话,用叉子给甘饴喂了一口,站在书桌旁边看了一会甘饴整理文献。而后他没有离开,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就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用笔记本办公。 书房里只有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甘饴偶然抬头,就看见陈无犹皱着眉头。 “你在干嘛呀?”甘饴好奇地问道。 “看学生写的综述。”陈无犹淡淡地回了一句。 甘饴胸口仿佛中了一剑,原来导师给学生看论文时的表情是这样的,那她一定要好好写。 “陈老师,我问你喔,学生犯哪些错误你最不能接受啊?”甘饴问道。 陈无犹沉吟了片刻,手指还在键盘上敲着,“学生犯学习上的错都可以原谅,因为他们还是学生。” 甘饴双眼放亮,“想不到你是这种陈老师。” “但我说了要改,第二次、第次还是这样就不行。”听陈无犹说这话时,甘饴感觉自己此刻仿佛就是他的学生。 “当你学生蛮幸福的,有容错机会。” 陈无犹笑了笑,“那你要不要和他们交流一下初读研的感受,明天中秋节一起吃饭?” 就这样,甘饴就以师母的身份去和这两个年轻小伙交流读研经验了。 袁锦与杨之凡皆是健谈的人,性格都很开朗,本就觉得导师年轻,没想到师母更年轻,都不好意思称呼甘饴为师母了。 “你们叫我名字就行,不用搞的那么客气,我还是你们校友同学呢,今年也刚入学。”甘饴说的非常亲和。 袁锦与杨之凡对视了一眼,只觉得五雷轰顶。 师生恋? 这么快吗? 许是他俩的眼神暴露了,甘饴忙解释道:“我长你们几岁,我上过几年班了。” 对面的两位年轻男孩长喔一声,又是相视一笑。 饭后,两位同学还加了甘饴的微信,“小甘师母,要是您在学校有什么需要我俩跑腿的,拿个快递、外卖什么的,都可以叫我们。” 甘饴哪敢使唤他们做这些事,但想着说不定真有用得上的时候,她许久没回校园,对很多东西都是生疏的。 结果后来,甘饴没想到,自己成为了“陈无犹的心情传声筒”。 某日,甘饴与陈无犹吵架了,其实是小小的拌嘴,原因很简单,甘饴嫌弃陈无犹把她的一件内衣洗坏了。 “你就别那么用劲搓呀,要轻轻地。”甘饴看着变形的内衣,有些生气,她好喜欢这一件的样式,才穿了几次。 陈无犹今天也是做了一天的手术才回来,很是疲惫,应甘饴的话就有些敷衍,“我们买一个专门洗内衣的洗衣机可以不可以?” “那洗不了文、胸,还是会变形。” “这么娇贵?” 陈无犹其实是疑问,甘饴交代他要手洗,他就一直是手洗的。 但这短短一个问句到了甘饴耳朵里就有些变味了,她感觉他说的有些阴阳怪气,“是啊!” 陈无犹接过甘饴手里的文胸打量了一番,“这玩意真是要伺候好,和你一样,明天我再赔你两件。” 恰巧,陈无犹的学生杨之凡给甘饴发来微信—— 【小甘师母,我想今天给陈老师汇报课题进度,他的心情怎么样呀?】 甘饴想起陈无犹最后的嘴脸,恶狠狠地给杨之凡发过去几个字:【好得很。】 晚七点,杨之凡接受了一顿批评,按以往陈无犹的风格会放过他的,今晚却是跟他较真了。 后面袁锦和杨之凡又受了几次“池鱼之殃”,他俩便学乖了,开始摸索规律了。 同样的问句,如果小甘师母发【欠佳】,那就是真情实意地提醒他们,且陈教授心情不好与师母无关,是他自我心情调节欠佳;要是发【好得很】或者【非常好】,甚至是【关我啥事】,那绝对是小甘师母和陈教授干架了。 所以,陈教授真心情好,小甘师母发什么呢? 是甘饴亲手制作的表情包,自家猫咪瑁瑁伸出爪子,举了个“冲”。 众所周知,那是和陈无犹最合不来的猫。,. 第67章 番外二 番外二甘饴上学记(二) 杨之凡这天又给甘饴发微信了。 彼时甘饴正在新校区上课,闹着瞌睡呢。 杨之凡:【小甘师母,要事禀报。】 甘饴:【报!】 杨之凡:【我们可能要来小师妹了。】 甘饴稍微精神了一些,骨科女医生很少的,看来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子,敢于挑战高强度手术。 杨之凡继续弹来消息—— 【小师妹找上袁锦,来打探陈教授怎么样。】 【八年制本硕连读的,正在选导师。】 【袁锦对陈教授大夸特夸,梁妙现在一心想报我们导师。】 甘饴望了一眼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教授,低头在手机对话框里敲道:【那你觉得你们陈老师怎么样?】 杨之凡:【优秀的中青年教授。】 杨之凡:【风度翩翩,和师母在一起是才子配佳人。】 甘饴:【这个月找你们陈老师多领一点劳务费。】 找陈无犹的女学生叫梁妙,陈无犹也还在考虑要不要招她这个研究生。 很大一方面原因即为梁妙是个女孩子,骨科尤其是骨创伤外科极少见女医生,之前陈无犹也有碰见过,那都是很有经验的老主任带的学生。老主任带过数届,教学经验丰富,可他还是个新手教师,他担心带不好这个学生,让这样一个有着期许的学生在求学路上失望。 梁妙十分诚心,去陈无犹的门诊找过他两三次,甚至提出过想要提前来跟陈无犹的门诊。 那天,甘饴去甲乳外科复查了甲状腺,便想去陈无犹门诊找一下他。 上个周末陈无犹去外地出差了,回来他又一直在医院,两人有几天没有见面了,甘饴便想着正好约他一起吃个中饭。 这次的复查结果如前,没有什么变化,不消失不变大。 甘饴已经学会与结节共存了。 她卡着点到陈无犹的门诊,按正常的门诊时间,他大概有十五分钟下门诊。 甘饴到了陈无犹的诊室,向里张望了一眼,里面还有病人,陈无犹正专心与病人沟通,并没有发现她。 因为要带病历资料,甘饴今天背了一个很大的托特包,有些重,背着包站了两分钟就觉得累了,甘饴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旁边也正巧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她正在打电话。 甘饴本无心偷听,却正好听到旁边的女孩子说了一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找陈无犹教授了,他如果还是没有给我确切的答复,我就要换目标了,换个医院或者换个科室方向。” 可能这就是杨之凡口中的小师妹。 甘饴又看了女孩子一眼,扎着高马尾,生得很明媚。 “你想报陈老师的研究生吗?”甘饴忍不住与她搭话,去年自己也有过这样独自去找导师的忐忑,当时使劲浑身解数想给导师表达自己真的很想跟着她读研。 梁妙打量甘饴,并不想回答甘饴的问题。 “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我是病人。”甘饴笑了笑。 梁妙这才点头。 “我在陈医生这里看了很多次病了,也看过他和学生的相处,其实你不一定要说很多自己作为女孩子为什么想学骨科,你只要说自己想学就可以,自信一点,男女都一样。我的个人建议,你可以选择听一听喔。”甘饴说得很温柔,在她看来女孩子不用去专门强调自己的性别差异,从自己的角度就应该是一致的。 自己一直在嘴上说男女差异,反而会给别人压力。 甘饴也只是说了自己的看法,回忆起来她好像很少在陈无犹嘴里听到女孩子应该做些什么,男孩子就应该从事什么专业。 想来陈无犹应该不会搞男女歧视那一套。 最后一个病人从诊室出来,梁妙又进入陈无犹的诊室了。 陈无犹问:“你真的考虑好选择我作为未来三年的导师了吗?到目前,我只带过一届,还未毕业,甚至还未开题。” 梁妙点头,“想好了。于我个人来说,都是做研究生来读书学习。” “那你看我这边需要配合你走什么流程。”陈无犹没有再接着问。 事情就此定下。 陈无犹关了电脑,和两个学生一起从诊室出来,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甘饴,跟诊的袁锦眼尖,先叫了一声“小甘师母”。 梁妙微怔,也看向甘饴,不知该不该开口叫人。 陈无犹先开口介绍了甘饴,“这是我太太。”而后他又说道:“新来的学生,梁妙。” 梁妙如袁锦一般叫了甘饴,几人没有多寒暄,梁妙与袁锦先走了。 甘饴听着袁锦的称呼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听着别人叫她师母,实则她与陈无犹并未领证。 陈无犹听甘饴提出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有些无辜,“那可不是我不去领证,是你不同意。” 甘饴感觉自己好像被架起来了,现在低头说去领证怎么好像是自己很急迫了。 陈无犹突然问甘饴,“你刚刚和梁妙在外面聊天了吗?” “这都被你发现了?”甘饴有时候是真的佩服陈无犹的洞察力,“聊了两句,她还挺诚心想报你的研究生的,你之前真的因为她是女孩子才犹豫的吗?” 陈无犹在甘饴面前如实说道:“性别原因在职场不可忽略,我可能会把责任归于我这里,我无法承担好带她的责任。” “你想得太多了,于她是做好学生的事,于你是做好老师的事,各司其职即可。就像你与袁锦、杨之凡一样。你带他们的时候瞻前顾后了吗?没有吧。”甘饴把事情简单化了。 陈无犹觉得甘饴有时候聪明就在这个地方,绝对不会多想,只抓住事情最核心的地方,他原本有的一点顾虑也被甘饴说服了。 在这一年的圣诞节,陈无犹再次精心筹划了求婚,这次是在文佳苑。 没有瑁瑁在场,陈无犹这次下跪了。 在甘饴同意之后,陈无犹顺势向她提出,搬过来一起住。 甘饴学校没有分宿舍,她还是住在华晶公馆。 听陈无犹提这个,甘饴忍不住拷问他,“你搞了半天,这么急迫是为了这个事吧?” 陈无犹抱着甘饴哄她,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甘饴的脖子,“我哪敢算计你。住这里你上学近,你平时上课、写论文、做导师的项目,是不是好忙?那路上就应该省一点时间休息。” 陈无犹这说的是实话,要是住在他这边的文佳苑,离林湖校区近,而且有时候可以从林湖校区坐学校的班车去新校区。 甘饴勉勉强强地搬过来了。 其实东西都不用大搬,她的日常生活用品在文佳苑都有一份。 陈无犹如今依然带着临床医学院本科生的课程,甘饴有时候会知道他在哪个教室上课,但一般都不会去旁听。 在家都可以看见的人,实在没必要在学习工作的场合再见。 偏偏陈无犹却有些不同,总是约甘饴在学校吃饭。 “我今天上午第三四节的课,下课一起吃饭。”陈无犹在上课前给甘饴发了一条微信,知道她今天又来学校找导师周琼晶了。 管理学院在林湖校区的院楼是一栋小楼,楼层只有五层,毕竟这边都是医学类专业占多数。不过这小楼就好在,紧挨着食堂。 甘饴直接给陈无犹回:【你到点来我们楼下等着。】 办公室里,周琼晶看了甘饴最近完成的任务,轻叹了一口气,“还要加油。文献阅读面很广,看得出来也有深度钻研,但我发现了一个你的弱势,统计学是不是学的不太好?” 甘饴尴尬地笑了笑,本科学的都忘了,研究生也开了这个课程,但是相对于本科的时候来说就讲得粗略了很多。 如今她不是统计方法选的不对,就是spss软件的使用流程忘了,经常用的时候还要边搜边做。 汇报完,周琼晶也说要去食堂吃饭,和甘饴一起从院楼里走出来。 陈无犹就正站在院楼侧面的花坛边上,他没有看手机,就是背着包,望着前方院楼的出口方向,静静地站在那里,瞧见甘饴出来,朝她挥了挥手。 周琼晶挑眉,“爱人?” “是呢。” “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还是临床医学院的老师。” 陈无犹走近,恰好甘饴话音刚落。 “真是难得碰上了小甘的爱人。”周琼晶先开了腔,她遥遥地看了陈无犹这一眼,便知道是青年才俊,难怪甘饴这么早就结婚抓住了。 “周教授您好,感谢您一直对甘饴的指导与帮助。”陈无犹与周琼晶打招呼时略微弯着了一些腰,既是甘饴的导师,也就他的师长。 “说到帮助,小甘也需要你的帮助啊。” 甘饴与陈无犹两人面面相觑。 “听甘饴说你是临床医学院的老师,又是医生,那肯定临床试验做的多,医学统计学不错,要在家里好好给甘饴辅导一下。她呀,统计没学明白。” 甘饴倏地脸上红了一些,被导师在陈无犹面前这么一说,好像有些丢面子。 “我也不算精通,回去和她一起好好学。”陈无犹谦虚应下。 周琼晶满意地转身先去了食堂,陈无犹伸手揽过甘饴,“怎么没早跟我说统计学起来有难度呢?” 甘饴拍了一下陈无犹的手,“这么开心啊,知道我学习不好,陈老师。” “开心是没有,我是当老师的人,怎么能让家属学习不好,今晚就开始补习。” 说干就干,果真晚上,陈无犹就开始给甘饴补习了。 陈无犹这人很适合当老师,甘饴就发现了,他愿意告诉你方法,但如果让他直接帮忙完成,他多半不肯答应,对她也是一样。 讲了半个小时,甘饴有些走神,陈无犹声音很正经,讲得也很详细,她竟然脑子里出现了别的画面。 有点想亲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甘饴直接亲上去了。 陈无犹任由甘饴亲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说道:“还是好好学吧,不然下次找你吃饭,你导师问起学习进度怎么回答呢?” 甘饴冷却了。,. 第68章 番外三 番外三婚礼 甘饴的婚礼是在她研一结束后的暑假。 这个时间甘饴都觉得有些赶,因为定制的婚纱差点拿不到,直到婚礼前一周才送到家,是送到的湾荷别墅。 说到家,甘饴与陈无犹买了婚房,在柠城的星品荟,这个小区是出了名的闹中取静,出了小区就是商场,但小区内总共只有六栋,绿化设计非常漂亮。 房子是近两百平的大平层,离澳明制药更近一些,考虑甘饴将来还是回这里上班,更方便。上半年房子在装修,所以两人仍旧住在文佳苑,装修完又还需要晾房,正好是婚礼之时搬过去。 方黎雅看婚纱都送到了,就给甘饴打了电话,“你出嫁是要从湾荷别墅接亲的,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布置房子,你的房间尤其要装扮一番。” 甘饴这才反应过来,婚前两人就得分开住了。 回了湾荷别墅,筹备婚礼的大致流程长辈都已经办好了,甘饴吹了两个气球就安安心心地在家睡美容觉,等着婚礼当天了。 相比于甘饴的悠闲,陈无犹则是非常忙碌。 婚礼看似是两个人爱情的美好时刻,可也是一场人情世故的表演。 陈无犹的父亲陈开科一直处事低调,但碰上儿子的婚礼还是希望办得隆重一些。董苹荪为继母,陈家的亲戚她都可以招待周全,可陈无犹母亲的娘家王家她就不便出面了。 于是陈无犹除了自己工作上的前辈、同事同学,又还需要顾着王家。 证婚人这一角色外人都觉得彭安远甚是合适,既是陈无犹的领导,又是他的老师。可偏偏陈无犹却没有请彭安远来担当这一角色,而是让陈开科安排了一位颇有份量的人物。 彭安远心里门儿清,陈无犹这是因为自己劝甘饴离职一事与自己还是隔了一层。陈无犹从未与彭安远当面挑破过这件事,但这样的一些小细节,彭安远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彭安远心里当然在意这些事,但他奈不了陈无犹何,陈无犹如今已经开始立起来了,更何况他也不想失去陈无犹这样一个助手。 当初他是完全没想到甘饴会与陈无犹走到结婚这一步,而且陈无犹还用了这么多心思。 陈无犹婚礼前夕还收到了一个由王贺晋带过来的红包,说是施伯阳委托他带过来的,当是还礼钱。 送上门的红包,陈无犹干脆地收下了,也没有多说其他话,甚至都没让王贺晋给施伯阳稍一包喜糖回去。 陈无犹认为这算是施伯阳唯一称得上不错的地方,会还帐。 婚礼是在室内举办的,其实甘饴更向往室外的浪漫。 但这实现不了,在柠城的室外婚礼场地都装不下这近百来桌宾客,甘饴在陈无犹面前提过一嘴,“真的要请这么多人吗?” 陈无犹安慰道:“你就想这人多,是不是收回来的礼金多?你可以多买几个包。” 甘饴乐了,帮陈无犹写请柬的劲头也更足了。 婚礼当天,甘饴准备了五套衣服。 梳妆时穿的天蓝色的晨袍、接亲敬茶时的金色秀禾、迎宾拍照时的鱼尾纱裙、白色缎面的蓬蓬主婚纱,以及敬酒时的旗袍。 这几套衣服除了晨袍是甘饴直接去商场买的,其他都是提前定制的。定制的过程中,甘饴也没有询问太多陈无犹的意见,只想着先让他瞧见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姚嘉月提醒甘饴,“你好歹要管一下你家陈医生的衣服啊,万一你俩风格配不到一起呢。” 甘饴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提醒他了,全程都是深蓝色西装、白色衬衣配暗红色领带。我提前陪他去试了装。” “那他就不给你惊喜感吗?哎,他不穿和你配套的秀禾装吗?”姚嘉月听了反应了两三秒好像不对劲。 提起这个甘饴就有些不愉快了,本也是想给陈无犹提前定制秀禾装,当时到店里就让他试了一下现成的,试了两套甘饴看着都觉得别扭,陈无犹穿上就像是要去抢亲。 怎么在他身上就是看不见文雅秀气呢。 最后还是直接就去定制了西装。 许是因为陈无犹那一句人来的多都是来送礼钱的,甘饴全场都很开心,尤其是站在宴会厅门口迎宾时。 每一个要合照的来宾,她都不怯场,笑得分外灿烂。 有董苹荪的旧友来参加婚礼,瞧见甘饴,便悄声与董苹荪说道:“你这儿媳不错呀,看上去温柔可人的,好相处。” 董苹荪在婚前与甘饴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瞧见甘饴是陈无犹带回陈宅。 当时陈开科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嫌甘家门户小了一些,与董苹荪聊起这事。 董苹荪未给陈开科绕弯子,“要说是做生意的,他们家有个老字号品牌,也是有些底蕴的人家,不是暴发户,再说我娘家也是做生意的,我也嫁给你了。你不要太挑剔了,先前我们不是没给无犹牵媒拉线,他都没看上眼。那现在有个自己谈的,两情相悦比什么都好。” “可结婚不是儿戏,是两家人的结合。” “那你瞧无犹是不是会犯傻的人?他给自己规划的路一向就明明白白。”董苹荪嫁过来二十来年,看着陈无犹从十来岁成长到如今成家,陈无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看得清楚的很。 陈开科也就放下自己的那一点看法了,着手帮陈无犹筹划婚礼。 董苹荪后来又与甘饴打交道就多是一起商量婚礼的事,就发现甘饴的性子很好。婚礼中有什么自己的想法都会直接提出来,不似其他待嫁的女孩子那般害羞。 表达能力不错。 董苹荪总结为这一点。 甘饴这样是在给董苹荪省事,她是继婆婆,就怕哪里办的不好,落入了他人口舌,现在甘饴作为儿媳妇愿意都讲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 现在有人与董苹荪夸起甘饴,那就是夸到她的心坎上了。 “就是说呢,我和老陈都非常喜欢,无犹也是好福气娶到了这么一个好老婆。”董苹荪望向甘饴,也发现她甚是可爱。别人新娘迎宾都是挽着新郎,甘饴却不一样,她挽着来访宾客拍照,亏得陈无犹还特意一手揣在兜里给空出来了手臂。 婚礼按照甘饴的要求,司仪并未说太多煽情的话。 每个人都没有哭,甚至是甘饴的父母。 “不是女儿离家,也不是我去另一个家受苦,是我和陈无犹携手走向新阶段,大家都来祝贺我们。”甘饴早早地与方黎雅打下了预防针。 不过婚礼上唯一让甘饴动容的流程是证婚人念的证婚词,是陈无犹亲手写的。 这个他之前并没有与甘饴通气。 证婚词中有一段话:“无犹委托我对新娘甘饴说,婚姻于你和他都是未知的,这条路上会遇见很多事,但他向你保证他的每一个态度都是已知的——以你为起点、中心和终点。” 甘饴用手指戳了一下陈无犹的手背,与他低语,“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呀?” “不好意思。”陈无犹回答的不带任何思考。 他还会不好意思? 甘饴想不到。 其实陈无犹还有一个想法,委托他人,尤其是长辈来说,更正式一点。 新婚之夜,陈无犹与甘饴去了星品荟的婚房。 这也是他俩第一次在这过夜,所有东西都是新的。 陈无犹也累了,直接躺在了婚床上,四肢大大咧咧地摆着,甘饴坐在床沿上,还穿着最后敬酒的那身旗袍。 正红色的丝质旗袍衬得甘饴脸颊也透着粉色,陈无犹伸了一只手过来在甘饴的腰肢间轻轻地揉捏。 “这身很漂亮。”陈无犹开口竟然声音还哑了。 “那其他的呢?”甘饴又问,主婚纱特意选的缎面的,并不是大众的纱制。 “这身最漂亮。”陈无犹还是只有这句话。 “为什么呀?” 陈无犹定睛看了甘饴片刻,凑过来亲了她的唇一下,又躺回床上,然后缓缓地说道:“看着你一件件地换衣服,好似看着你过了前面的二十多年,从穿着蓬蓬的裙子,换成了这件旗袍,就是我老婆的样子,出来和我一起敬酒了。” 甘饴听了这话很煽情,正想也亲一下他,就听见陈无犹这嘴还要补一句,“很有韵味的小少妇了。” 甘饴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陈无犹的大腿上,“教我统计的时候,还说我是学生呢。” 月儿高挂,借着这月色在夏季也看见了婚房内的春色。 玲珑身姿换了几次姿势,声音压低,却令人红了耳朵。 陈无犹没有骗人,婚礼收的礼金都进了甘饴的账户,远远不止买几个包。 甘饴只感叹,那天的笑都没有白费。 要说甘家的嫁妆远比这些多,但甘饴就是感觉收了这个钱开心,好像是白捡的一般。 哪有人嫌这个钱多呢。,. 第69章 番外四 番外四备孕 婚礼过后,陈无犹带着甘饴请全病区的同事一起吃了个饭。 起初甘饴有些别扭,和同一批人,她前后以不同的身份参加聚会,别人当面不说,背后指不定嚼什么舌根。 所以在谈恋爱时陈无犹就说让她去病区看看他,她至今还没去。 但转念一想,要是她的对象是从陈无犹变成了曾杨,那才是会落入大家的笑柄。且说她也不和大家朝夕相处,陈无犹都不怕,她何必瞻前顾后。 吃饭那天甘饴穿了一件粉色的法式碎花裙,包裹出腰臀比十分优越,甘饴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又想去换件其他的衣服。 这一身总感觉不够端庄。 赶巧陈无犹回来接她一起过去,甘饴便问了他的意见。 “哪也没露,颜色也不艳丽,很适合。”陈无犹说着手还拍了一下甘饴的屁股。 “这身好像只适合出去玩。”甘饴已经开始在衣帽间门里重新挑选了。 陈无犹尾随她进来,拿起甘饴的一只玉手镯看了看,调笑的语气说道:“等我当了院长了,你再端庄一点。今天不是正式场合,你怎么好看怎么来。” 他说完,拉过甘饴的手腕,想要把手里的玉镯子给她戴上,又说:“这粉镯子看着剔透,和你这一身也搭。” 这只镯子甘饴有段时间门没戴了,她看了一眼,想起来了,这是方黎雅送给她的。 当时送给她后,她经常戴,但后来又买了其他的手镯,结婚时陈无犹又送了首饰,东西多了,渐渐就把这个冷落了。 “那你说怎么就很搭了?”甘饴戴上了镯子,又问这搭配的“行家”。 玉镯子滑过虎口时,把那一处卡红了,还有些疼,甘饴手白,衬得这片红更加扎眼。 陈无犹拉过她的手腕,大拇指的指腹在那处摩挲,像是在给她安抚止痛。随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动作,就听“行家”点评道:“娇而不弱,纯而不淡。” 其实陈无犹心里想说的是:“看了就想娇养在家里,瞧着都美。” 病区里医生和护士都来了,坐了三桌还很挤。 甘饴发现很多人对自己来说都是生面孔,就是万今鸣熟一点。 看来她真是多虑了,大家临床工作都忙得很,自己就算是成为话题中心也三两天就过去了。 陈无犹虽然如今威严立起来了,但毕竟是结婚的喜事,病区同事们都是挑了各式各样的由头来敬酒。 这种气氛和婚礼敬酒环节的走走过场完全不同,当时可能因为陈家请来的亲戚朋友都位高权重,这群人拘着了。 甘饴坐在陈无犹身侧,看着他熟练地躲酒。在她看来,陈无犹貌似是个与现实相处得极佳的人,他熟知这个社会里的各项人际规则,不会过度摆了架子,让众人自动避让,可也没有与众人打成一团,不会整日嬉皮笑脸、插科打诨。 与这样的人携手共度余生,甘饴想到了“安心”二字。他游刃有余,她就知道他们万一遇上未知的难处,也能绝地逢生。 甘饴研究生毕业后,甘伟华建议她干脆一口气把想做的事都完成了,把孩子也生了,再安安心心过来接手管理公司。 于是甘饴开始着手备孕。 所以现在甘饴虽然回了澳明上班,但仍然过得很悠闲。 然没想到陈无犹却职位有了变动,起因是彭安远查出来了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 彭安远需要办理病休,职位保留,但骨科的一切日常事务需要有个人来主持。 因为彭安远这次生病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毕竟离他正式退休还有好几年。 这次能够彭安远这次要病休多久,还能不能回来。 好几位都跃跃欲试。 骨创伤科病区这次很团结,希望陈无犹能够成功上位,其他病区的主任上去了指不定什么样呢,但目前陈无犹管理的病区这一套他们已经习惯了,也都能接受。 可这人事变动的事哪轮到底下科里的人说了算,还是要看上头的院办。 彭安远就住在本院的血液内科的病房,陈无犹某天抽空去看望了一下他。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生病的情绪压力,还是已经开始化疗了,副作用耐受不住,彭安远苍老了很多。 “科里一切都还好吧?”彭安远问道。 “一切如常。”陈无犹说这话时情绪并无起伏。 彭安远笑了笑,“怕是已经都暗地里在忙活了。院里也问我了,有没有推荐人选,我推荐了你。” 陈无犹静静地听着,要说他没有科主任的心思?那当然不可能,世俗社会里,大家都在想往上走。 但要走到这个职位当然是要能力相当才行。 反之,彭安远推荐陈无犹一样是有私心。其他人一旦上来了,等他病休结束,就很难再放手了,谁会对得到的东西又轻易给出去呢。然彭安远以这么多年对陈无犹的了解,他的为人处事信得过,本身自己也是属意他为下一任的,他不会急于一时,这次就是锻炼。 彭安远又说道:“院里考虑你可能太年轻了,还没有定下来。定下来之前肯定也会找你们谈话的。” 陈无犹点头,年轻镇不住场子这个理由一直困扰着他,谁让这个行业里很多人都是看年限来考量呢。 院里领导找陈无犹谈话那天,就是问了一下陈无犹日常病区的管理,比如现在治疗组如何排班、病区的亚专业发展如何、人才梯度是否合理以及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 全过程只在末尾提了一句,“你们彭主任病得突然,我们也都很关心。” 陈无犹:“是的,我们也都盼着彭主任早日康复,回到科里。” 没有拖很久,两天之后,院里就正式发了文件,骨科的一切事务暂由陈无犹代理。 这事没有人来恭喜,因为不合适,毕竟是因为彭安远生病才顶上来的。 陈无犹走得越高,那便越忙。 甘饴对这话深有感悟,有时可能两三天他才回家一趟。 这天陈无犹回家,甘饴正在熬小吊梨茶,没等晾凉一点,陈无犹直接倒了一杯喝了。 甘饴正想和他说话,陈无犹的电话响了。 他说了一句“喂”后就一直听着对面在讲,那边讲了约摸五分钟,就听见陈无犹厉声说道:“收费项目有问题,那该是和哪个部门沟通就去沟通,先自己想办法,难不成我帮着你们去对账?” 陈无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放下手机后,他手里还握着盛梨汤的杯子。 就听见甘饴说道:“再生气杯子也要轻点放,绝版了,买不到了。” 陈无犹瞧见甘饴像看珍宝一样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有些好笑,有几天没有这么好好端详一番甘饴了。 “最近上班怎么样?”陈无犹手极稳地把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甘饴摸了摸茶壶壁的温度,恰恰好,她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梨汤,边倒边说道:“自家的公司自由自在呗,再加上我爸让我……” 说一半甘饴戛然而止,这事甘伟华是单独跟她说的,并没有和陈无犹商量。 “爸让你怎么样?”陈无犹不解,看甘饴突然紧紧地闭着的唇瓣。 甘饴抿了一口梨汤,看陈无犹还望着自己,便柔声说道:“说让我正好这段时间门备孕,但你现在忙,等过段时间门再说吧。” 甘饴刚喝完,唇瓣上还沾着水滴,看着非常粉嫩,陈无犹用大拇指替她揩去,这本是一个只有一些亲昵的动作,甘饴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于是,这个动作就变得非常亲昵了。 陈无犹本就因为好几天没碰甘饴想她了,现在又是说备孕,又动嘴动舌的,他已经心猿意马了。 “干嘛要过段时间门再说,现在不就是好机会。”陈无犹说着就把甘饴打横抱起来走向卧室。 “没洗澡,不行。”甘饴这话明明是肯定的拒绝,但落入陈无犹的耳朵里却不同,像是糖丝缠着他跑不掉。 自从与陈无犹在一起以来,甘饴发现陈无犹很爱一个地点——浴室。 幽闭的空间门内,人的感官就会敏感,再加上热水添上的氛围,甘饴次次都觉得自己好似浴火重生了一回。 而且陈无犹还偏要在这个地方结束,甚至都不肯做一半回卧室。 后来甘饴嗅到陈无犹有这个开始的想法就会阻止,“去卧室。” “好,就在这亲一亲。”陈无犹也温声哄她。 结果就是亲一亲就是一整套了。 甘饴有时候就会骂他,骂他是骗子,再也不相信他了。 陈无犹享受着,听这两句骂只觉得是在调、情。 也因为陈无犹的这个癖好,所以主卧浴室的抽屉里还有套,这次陈无犹却没戴,还与甘饴说道:“说不定今天就怀了。” “备孕就是要事先准备的。”甘饴不认同陈无犹这个说法,她连叶酸都还没开始吃呢。 “哪来这么多讲究,放轻松,夹太紧了。” 一时之间门,甘饴也弄不清他究竟是在说哪件事放松。 总之是备孕就这么开始了。,. 第70章 番外五 番外五怀孕养娃 陈无犹未如愿,甘饴这一次没有怀孕。 两周之后甘饴的生理期如期而至。 这么反推,浴室那次好像是在排、卵期,竟然没有中。而且这中间还有过好几次,也没有中。 甘饴没想太多,反而陈无犹暗暗地有些焦虑。 陈无犹年近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两年一次体检也没有什么异常。但他想到了卢则文,有他在前面当了个例,那会不会自己也因为太繁忙,小蝌蚪质量不太好。 陈无犹开始刻意减少吸烟的次数,这在心里也是一种补救措施。 既然要认真备孕,他又带着甘饴去查了一次甲状腺彩超和甲状腺功能。 樊纯英听说两人的计划,很支持,与甘饴说道:“不要把自己当病人,正常生活,怀来了来找我一次,然后生产后再来复查。” 甘饴其实心理压力真不大了,除了刚开始知道甲状腺结节的存在有点接受不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从甲乳外科门诊出来,陈无犹走的很慢,甘饴见状便问道:“今天不忙吗?” “我们再去生殖科看看吧。”陈无犹答非所问。 “啊?”甘饴不明所以,都在甲乳外科得到确定的答复了,还去生殖科看什么呢。 陈无犹没有多解释,拉着甘饴就去了生殖科的门诊。 今日生殖科的坐诊专家有好几位,其中有一位还是陈无犹的同学,但陈无犹就是没挂他的号,转而挂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专家的号。 与专家说是备孕前检查,专家最开始只得甘饴开了检查,陈无犹提醒道:“下面的那个号是我的,您给我也开上。” 专家微微一笑,“你这可真是难得。以往我们老劝夫妻一起查,男方总是不愿意,硬要女方查了个遍,没问题了,还是怀不上,他才肯过来。” 听专家这么一说,甘饴小声嗫嚅:“我们不是怀不上,是优生优育……” 陈无犹许是听见了,他本是站在甘饴的身后,忽然一手按在了甘饴的肩膀上。 好在医生专心开着检查,没仔细听。 检查项目多,陈无犹让甘饴今天都查完了,说他反正在医院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做。 甘饴一切检查结果正常。 陈无犹心中高兴又不安。 早上晨交班时,陈无犹微微走神,看似听着病区护士长传达院里的精神,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万今鸣人精似的,一天到晚就盯着陈无犹的脸上晴雨表呢。此刻他也琢磨着,这是又要有什么变动吗? 其实陈无犹正一个个数科里的男医生哪些生娃了,都分别是什么年龄当爸的。一一统计下来,他发现自己还真算是晚育了。 更加有些焦虑了。 不过他还是强调,他的焦虑是为什么没怀孕,他与甘饴的过程感受还是无与伦比的,无论是频率还是时长。 陈无犹特意推了两台手术,去把自己的检查做了。 检查结果也是一切如常,他长舒一口气,开始自律地戒烟戒酒,尽量的少熬夜。 这一段时间陈无犹内心的“忐忑”,他连甘饴都没有告诉,是他在即将成为父亲之前的一些男人紧张的“小秘密”。 甘饴测出怀孕是在两个月之后。 柠城已经秋凉,甘饴早晨起来洗漱,发现洗脸巾没了,去找囤货时看见了卫生巾,这才想起来月经推迟了。 接下来该验一验是不是怀孕了,甘饴很清楚这个流程,不过家里没有验孕棒。 甘饴给陈无犹去了一条微信:【回来时带个验孕棒咯。】 陈无犹收到微信时正在查房,刚好看完一个病人,他便拿出来看了一眼,看完扭头和站在他身后的丁朗成说道:“今天我要早走,后面的病人哪些情况比较特殊的我看一下,病情较轻的你们看一下就行。” 丁朗成上班几年,也不是职场新人了,陈无犹看了一眼手机就突然这么说,他马上回道:“其他病人的病情都比较稳定,重病人前面已经看完了。” “行,我先走了。”陈无犹少见的翘班了。 陈无犹买了五六个验孕棒回家,还有不同厂家的。甘饴在洗手间,他在外面问:“知不知道怎么操作?” 甘饴:“我只是可能怀孕,不是傻子。” 第一根验孕棒的双杠就非常明显。 “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是怀孕了,我竟然真的要当妈妈了。”甘饴把验孕棒拍了一张照片。 陈无犹却又递了一根新的给甘饴,“你再去测一个。” 甘饴没接,“没尿了……” “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倒一点。我们等一会再验,一次可能有误差。” 甘饴无语,“陈无犹,你是不是医生啊?我们可以去医院抽血查hcg啊。” 陈无犹坐到甘饴身边,伸手拥住她,语气有些尴尬,“我给搞糊涂了,一兴奋没想起来这茬。” “现在确定了,我是真的怀孕了,你是真的傻了。” 甘饴的孕期本是要回甘家的湾荷别墅安安心心养胎,但被陈无犹给劝住了,“你是给我生孩子,照顾你的事主要应该由我来负责。” 于是请了专门的住家阿姨,甘饴仍住在星品荟。 住家阿姨姓胡,老家是江浙一带的,烧得一手好菜,而且还会做些小手工。 甘饴发现这一点,是胡阿姨给她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一个大海豚毛绒玩偶织了一件毛衣外套。这只海豚是甘饴平时用来垫腰的,躺着时候很舒服。 胡阿姨细心,还特意织的是一件蓝色的毛衣,与海豚原本的颜色接近,她与甘饴解释:“毛绒玩偶一直洗就变形了,穿个毛衣,以后脏了我们就洗毛衣就行了。” “好看,胡阿姨,我想学。” 于是,甘饴开始了学织毛衣这项技能。 到孕后期,甘饴已经织了好多件小毛衣和小马甲了。她非常骄傲,“我好像找到了我人生真正擅长的东西,我可不可以一直织到我崽长大成人?” 陈无犹望着这些毛衣,有些带酸地说道:“这不有个成年人,怎么没见你给我织一件?” “你要是愿意穿着这嫩黄色的小马甲上班,穿在你的白大褂里,我肯定马上开始动工。”甘饴也不推脱不织。 陈无犹不吭声了。 孕期越往后,甘饴越累,她便把织毛线这个手工歇了,闲着无聊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到时候是剖腹产还是顺产呢? 她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陈无犹。 陈无犹非常讲究科学性,他开始查文献。 看了国外众多文献,他又觉得国外的人种都不一样,月子都不坐,还是得看国内的。 阅读了几百篇文献后,陈无犹罗列出了顺产和剖宫产的适应证与禁忌症,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没有定论。 “你不是还有实习经验吗?你转过产科吗?”甘饴问。 陈无犹点头。 甘饴有了兴致,“那你接生过吗?” “你说呢?” “你转产科不接生,那你都干嘛?” “干杂活。” 说到这个,陈无犹有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刚到产科轮转时,带教老师就说要带他去看手术,是一台剖宫产手术。 陈无犹都走到手术室门口了,还是穿着刷手服溜了,心里莫名其妙的害怕。 这事被他的带教老师嘲笑了整整一个月,“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怎么能怵这事呢,以后老婆生孩子怎么办?” 当时陈无犹不以为意,现在勾起他的回忆了。 其实骨科的手术要血腥的多,但他都无所谓,习以为常。就是妇产科的手术,他从未跟过台。 甘饴生产那日,来得很突然。 她正在家吃西瓜,突然感觉像是下面黏黏的,早前已经看过科普了,这就是羊水破了。 预产期还没有到,甘饴也还没想好究竟怎么生,孩子就要出来了。 一路送到灵杰医院,甘饴都没有特别不舒服,但进了产科,医生一做检查,孩子已经快出来了,马上就给甘饴又送进了产房。 陈无犹说要进去陪产,这事他还是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活动的,结果产科医生拦着了他,“我刚摸了一下,估计生下来也就半个小时的事了。你甭进去折腾了,就在外面等宝宝出来,后面日子长着呢,再给老婆献忠心,不急产房那一时半会。” 真如产科医生说,甘饴因为孕期饮食控制的好,孩子不大,很快就娩出来了。 甘饴生的是个男孩。 大名是陈无犹取的,唤作陈甘酝。 小名叫酒酒。 小名是甘饴取的,她听了陈无犹取的这个大名,说这三个字,每个字都在和酒沾边,那就叫酒酒。 不过家里除了甘饴,暂时没有一个人叫这个小名,甘饴稍微有些挫败。她问过陈无犹,陈无犹答道:“挺好的,以后大概是个酒量不错的小朋友。” 酒酒以后酒量好不好,甘饴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个饭量很大的幼崽。 甘饴本是准备母乳喂养,结果还不够酒酒吃的,只有配合上奶粉。到满月,他已经不太爱吃母乳了,就爱喝奶粉。 “行了,我的母亲职责已经到位了,后面都是你作为的父亲财力展现了。”甘饴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酒酒小朋友也是个省心的小朋友,他的省心主要是不太黏甘饴,能找陈无犹的事,从来不找甘饴。 这在他未满一岁的时候就有所表现了。 甘饴给他换纸尿裤,一定会哭,次次都是。 这事甘饴做过试验,本来逗的很开心,甘饴接过想给他换纸尿裤,酒酒马上就会哭的撕心裂肺。但陈无犹就相反,他任何时候换纸尿裤,酒酒都不哭。 对此,甘饴解释为外科医生可能手法更柔和,与母爱父爱无关。 三岁时,酒酒与甘饴的矛盾在上幼儿园。 甘饴送酒酒去幼儿园,从一出家门就开始哭,好似上刑场。而陈无犹送,两人在幼儿园门口还聊会天,一片和谐。 这就让甘饴有些疑惑了,不都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吗?儿子和母亲关系不好,怎么也得到青春期啊,那她就生了个逆骨不成。 酒酒也有让甘饴觉得母子亲密无间的时候,就是他找甘饴买零食。 陈无犹把酒酒的零食管的很严,说了不准吃就是不准吃,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但甘饴就是随心所欲,有时候她吃,就会给酒酒也分一点。 酒酒这时候叫妈妈叫的最甜了。 也是从酒酒开始读书后,董苹荪与甘饴提过一次二胎的事。 “现在二胎都放开了,你们生两个,家里更热闹。” 甘饴笑了笑,没说生还是不生。其实在怀酒酒时候,她就与陈无犹讨论过这件事了。 两人达成了一致,无论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会生二胎了。 因为甘饴生酒酒的时间不算早,现在她已经过了三十二岁了,再走一趟备孕的流程就是高龄产妇了。 虽然不缺钱、不缺人带,但是甘饴的身子才是重点。 见甘饴不接茬,董苹荪识趣地不继续往下说了。她一个继婆婆,不过是来传达一下陈开科的想法,再劝下去就是讨人嫌了。 陈开科知道这件事心里还有点不开心,但不敢明面说什么,于是酒酒回陈宅过周末时,他便问起了酒酒。 “陈甘酝,你想要弟弟或者妹妹吗?”陈开科一向是叫酒酒的全名。 酒酒买了一堆奥特曼的卡片,正在陈宅的大厅里玩,也没听进去陈开科的话,含糊不清地应了陈开科一句,“不想要。” “有个弟弟妹妹和你一起玩不好吗?” “可是酒酒有爸爸啊。” 董苹荪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陈开科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他其实一直是以陈无犹为傲的,陈无犹目前走的每一步都在规划内,不过他没有享受过陈无犹这样依赖他这个父亲。 “酒酒很喜欢爸爸吗?”董苹荪问酒酒。 “最喜欢爸爸。” “为什么呢?” “爸爸很厉害。”酒酒认知里的爸爸很厉害,是指陈无犹会教他画画,会认识所有的奥特曼,会在睡前讲很精彩得故事,有时候爸爸上夜班了,轮到妈妈讲睡前故事,就会讲得短一些。 董苹荪不知道这些,只当是小孩子对父亲的崇拜,应了一句,“你爸爸是很厉害。” 而陈无犹会陪陪酒酒这么多事,一方面是作为父亲应有的职责,另外一方面是从自己过往经历的得到的一些感受,让他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和子女相处。 陈无犹的童年时期,陈开科还在基层工作,母亲王静姝身体不好,所以父母的陪伴对他来说是空缺的。 到后来陈开科重视家庭,强调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也是在王静姝过世后,他突然明白了亲人的重要性。 最后,二胎的事,陈开科还是罢休了,自讨没趣。于是,他转而把目光投向陈懂伶,要是外孙多也不错。 酒酒在四岁时,在网上小火过一阵,因为一组照片。 照片是姚嘉月拍的,陈懂伶发到网上的。 那是酒酒四岁的生日照,本来还有甘饴与酒酒的合照,甘饴还分享了照片到朋友圈。但因为陈懂伶发的是公共社交平台,甘饴就让她没有发自己的照片。 陈懂伶作为小博主,本就有一些流量,突然发了九张可爱的小朋友照片,引来了很多转发。 陈懂伶与甘饴说起这事,甘饴表面没当回事,不过看了那么多夸酒酒的评论,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自己生的。 陈懂伶还给酒酒又趁热打铁录了一个小视频,视频里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谢谢小姑姑们的喜欢。” 甘饴见酒酒这么配合陈懂伶,便问他:“你知道大家都这么夸你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 “那是什么呢?” “我做得很棒。” 甘饴听见酒酒这么说,就知道他还是没有懂。 不过酒酒这个小朋友不太低调,只要陈懂伶告诉他,大家都很喜欢他,陈懂伶还给他念大家的留言,他就咯咯地笑。 陈懂伶便逗他,“酒酒,你长大去当大明星好不好?” “好啊。” 甘饴把这段对话重复给了陈无犹,刚回家得陈无犹正在洗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干预孩子的喜好,能干什么是他的本事。” “但我预想的不是这个职业。”甘饴有些明显的失落。 “你想的是什么?” 甘饴没有说出来。 后来酒酒又长大了一些,已经读小学了,甘饴问他未来想从事什么职业,还给他列举了几个,比如医生、科学家、飞行员、律师啊。 “我想好了,我要当一个老板,有钱的老板。”酒酒说得十分认真,他说这话时手上的笔正在解方程式。他学校的课程还没有学到这里,但陈无犹给他已经辅导到这个内容了,酒酒竟然也都跟得上。 甘饴哭笑不得,“你想当什么老板?” “我继承家业啊,我外公家、爷爷家还有很多产业等着我去继承呢。” 甘饴想偷偷给酒酒两拳,但孩子大了,会告状了。 她怎么偏偏生了个爱财又精明的崽。 对于此事,陈无犹仍旧看得十分开,“这不是正好,老丈人放下担子的时候,正好酒酒长大了,你也有个小帮手了。我这边的事也不用请职业经理人了。” “我还想让他成为行业精英呢,比如研发出新成果的科学家,或者辩论第一的律师。” 陈无犹:“说不定到初中的时候,他的计划又变了。” 等到酒酒小学三年级时,甘饴有过一次差点以为自己又怀了。 那次是套破了,做完才发现套破了,当时甘饴与陈无犹两人商量了一下,没有采取紧急措施,真要孩子要来,那就顺其自然吧,只是这下真是中年得娃了。 彼时陈无犹已经进入院办,成为院里主管业务的副院长,脸上也有岁月的沉淀。 甘饴在澳明,也顶下了许多事,但因为性格里的柔和,对外立的人设仍旧不是“女强人”,形容为柔中带韧更适合。 甘饴没敢和其他人聊起自己和陈无犹这房中的事,还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劝他们怀没怀,现在年纪大了,却来了这一档事。 结果,两人的惊喜还是落空了,甘饴的月经如期而至。 甘饴在澳明的卫生间里给陈无犹发微信:【没怀,看来你只有等着当爷爷了。】 陈无犹正在开院周会,刚发完言,就看见手机亮了,他拿起看了一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悠悠地给甘饴回消息。 陈无犹:【真想要不想要?】 甘饴有些回答不上来陈无犹这个问题,说让她专门去备孕二胎她不愿意,但抱着惊喜的态度来期待,可又没有,还是有点落空的。 陈无犹又弹了一条消息过来:【只要老婆说想要,今晚咱们再努力。】 陈无犹的消息发完,就有坐在下首的职工问道:“陈院长,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他收起手机,从头至尾,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没有,散会吧。” 酒酒不负众望,初中就带情书回来了。 甘饴发现这件事,是酒酒把情书大大剌剌地放在客厅。她没有打开看,但是和陈无犹提了一嘴。 陈无犹的严父形象自此刻才正式上线。 他没有直接批评酒酒该不该谈恋爱,反是数落了他不该把信件随意摆放,这不尊重人。 陈甘酝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只是在客厅找了一下书包里的东西,就把信拿出来了,放在那里,后来就忘记了。而且收到这个信,他都没来得及看,他在篮球场收到的,以为就是别人写的一些夸他的话,说他篮球打的很棒之类的。 这些解释的话,陈甘酝一说出口,甘饴扶额,偷偷与陈无犹说道:“你儿子缺根筋,小时候就乐意听别人夸他,大了还这样。当初应该生二胎的,这个养废了。” 陈无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又想要了,我还是可以的。” 甘饴伸手朝他的后背捶了一拳,“教育儿子,别不正经。” 两人终究就是在养酒酒的过程中数次提起二胎,但又没有生。不过这事,两人还是很有默契,没有当酒酒的面提起过一次。,. 第71章 番外六 番外六 如果有校园版 室友赵楚又说梦话了,甘饴凌晨两点还没睡,听得一清一楚。 甘饴最近总是晚睡,因为心里有点事。 看来赵楚今晚的梦话关于她的爱豆的,正在呼喊她爱豆的小名。 甘饴听见觉得赵楚真是可爱,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寻找一些其他的精神寄托。 甘饴最近的烦恼是有个男生追她,这个男生攻势极猛,频繁在学校制造“偶遇”。 其实男生很还是他们班的班长。 甘饴一直拒绝他的原因是他的性格,有些招摇。 虽说林湖校区不大,但他像是每个学院都有认识的人,到处称兄道弟。 也恰恰因为认识蒋观原的人太多,那他追甘饴这件事同学之间都差不多知道,甚至有甘饴不认识的同学知道。 这对甘饴的校园生活造成了一点困扰。 第一天早上,甘饴与赵楚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甘饴与赵楚聊起她说梦话的事,赵楚脸上神色一顿,“卧槽,我叫的啥名?我昨天晚上梦见好多人。” “你给我买杯豆浆我就告诉你。”甘饴有心逗一逗赵楚。 赵楚切了一声,“顶多我就是叫了我前男友、爱豆或者crh的名。” “你可真是业务范围广泛。” “哎呀呀,别这么说嘛。我现在的最佳目标是crh,聊了两个月天的,关系还推不进,烦死了。” 赵楚的crh是在学校一起参加社团活动认识的,名叫林百默。每次赵楚都要全宿舍给她出谋划策,两人的聊天记录全宿舍都一起“文学赏析”过很多次。 吃完早餐,甘饴与赵楚本是要去图书馆上自习的,最近有门课程需要交实训课程的实验记录,她俩还没写完。 结果赵楚和林百默在微信上聊了两句,得知他今天在实验室做实验,便说那正好,去那里写实验记录,有不懂的还可以请教他。 甘饴不想去凑热闹,却被赵楚直接抱住了,“甘饴,我的好甘饴,我们一起去,你帮我打个掩护,不尴尬。而且实验记录,你也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对不对?” 甘饴就这么被拉过去了。 林百默是医学影像学专业的,也属于临床医学院。 其他学院的实验室都在院楼里,但临床医学院作为柠城大学的强势学院,除了院楼,还有独栋的实验室楼,紧挨着灵杰医院。 实验楼有十几层,赵楚拉着甘饴进了电梯后直接按了八楼。 “你怎么轻车熟路的?”甘饴忍不住好奇。 赵楚清了清嗓子,“之前来过几次。他以后读研想往肿瘤放疗方向学习,现在就跟着师兄师姐做实验了。” 进了实验室,林百默也挺热情的,把赵楚和甘饴安置在实验室隔壁的小会议室里,说她俩可以在这里上自习。 甘饴总感觉不自在,本身实验室就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的。可赵楚说在这里上自习多好,可以独享一整个会议室。 坐了半个小时,甘饴出门去上卫生间,回来后没有急着进去,在走廊的窗边站了一会,透透气。 几分钟后,离了两三个实验室的一扇门开了,从里走出来一男一女。 男生走在前,女生紧追其后,两人之间约一步的距离。 男生也在走廊的窗户前站定了,他望着楼下的风景,旁边的女生先开了腔,“你还在躲我吗?” 女生声音细细弱弱的,甘饴听了一耳朵,看来是情侣吵架。 男生瘦瘦高高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声线却是很轻,有些漫不经心,“没有。” 他回答道。 “那你怎么总是没时间?你是不想去看展览,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去展览?”女生的声调委屈又一些压抑的愤怒。 哎,渣男! 甘饴在内心感叹了一嘴。 果然全世界的男人都一个样,冷暴力! “夏杏利,其实你——” 男生刚开腔,随之,女生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甘饴本以为此时男生该说一些哄女孩子的话了,毕竟这个气氛已经到了。 然只听见男生接着语气有些平淡地说道:“这段时间其实我俩都心知肚明,我们谈不下去了。与新鲜感、未来规划、现实条件都不相干,仅仅是我俩不合适。” “那不合适,我们怎么会谈两年?” “这两年中我们都在变化。” 这是个有些正经而敷衍的理由。 甘饴自认为。 仅仅就一句我们都变了,就把女孩子给打发了。 然后听见男生继续说道:“于我个人而言,我认为的是我的生活中加入了谈恋爱这件事,而不是我整个人要进入恋爱的状态。我俩在这方面的认知出现了差异,目前的生活状态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这句话挺认同,甘饴在心里点了个头。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女生的哭声也止住了。 而后女生深吸了一口气,“那好,陈无犹,我们就分开吧。” 甘饴只能望见女生的侧颜,能看见她紧紧地攥起的拳头,和微微晃动的身子,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男生未再吭声了。 一阵风卷来,楼底下的树簌簌地落叶。 “甘饴。”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这一声很响亮。 甘饴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地抬头朝那边闹分手的望去,怕自己偷听被发现。 望去时正对上男生的眼神,他眼底无波,对自己现在的事被人偷听了毫无反应。 原本站在他对面的女生已经离开了,他也没在原地久留,迈步与甘饴擦身而过。 和甘饴打招呼的是蒋观原。 “甘饴,你怎么来这边实验室了?”蒋观原看上去很惊喜。 甘饴有些尴尬,说话甚至结巴了,“就…就过来玩玩。” “我在这跟师兄一起做实验呢。就在这一层楼,你要不要去玩一会?”蒋观原热情地邀请,好似自家的实验室一般。 “不了不了,我马上回寝室了。”甘饴赶忙拒绝。 “甘饴,你怎么总是拒绝我呢?你考虑考虑我呗,我是真心喜欢你,不然不会追求你这么久,而且我也和朋友都说了,我对你是认真的。” 校园里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赤忱而热烈,丝毫不吝啬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甘饴却有些接不住他的感情,恰恰是他的招摇,让她想回避。 “谢谢你,但我真的暂时不想谈恋爱。”甘饴不想直白地告诉蒋观原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接受他,只得从自己身上找了一个理由。 年轻气盛的男孩子被拒绝多了,脾气也上来了,好歹自己在大学里混得也不错,怎么就拿不下这个甘饴了,再说了甘饴也不算是学校数一数一的大美女。 “谁在大学不想谈恋爱了。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差哪了?”蒋观原梗着脖子问道,就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 甘饴有点被逗乐了,但这样的场合又不能笑。 可能差在想把恋爱这件事当作自己的某些人生小成就了。 甘饴忽地就想起了刚刚才偷听到的那句话,恋爱只能组成生活,不能代表生活。 没有得到甘饴的答案,蒋观原有些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想说的。可能你想的只是轰轰烈烈地谈恋爱,不是非要和我谈。” 蒋观原的脸色微变,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张了张嘴,又没有说什么。 几秒后,他又想找回场子,“你别在这里敷衍转移话题,我倒看看你以后找个什么的男朋友。” 蒋观原丢下那句话就败兴地先走了,走廊上只剩下甘饴一个人了。 此刻甘饴实在不想进那个小会议室,八成现在林百默正在里面和赵楚聊天。 甘饴在走廊上瞎转悠,没走两步,就是这一层楼的楼梯间。 楼梯间里有些呛人,是烟味。 甘饴抬眸望过去,正在楼梯间的窗户口抽烟的是刚刚闹分手的那个男生。 看来分手是有些难受,他还躲这里抽闷烟呢。 男生也发现了甘饴,两人的眼神第一次对上。 甘饴这次没慌,自己先偷听了他闹分手,现在他也听到了自己的闹剧,扯平了。 男生很快把烟熄了,拾梯而上,步子迈的很平稳,经过甘饴身边时,与她说道:“不好意思,不该在这里抽烟。” 甘饴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关系。” 两人再次错身而过。 没有说其他的话。 校园里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陌生人,每个陌生人的身上都在发生故事,谁也不知道故事最后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