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侬》 1、chapter00 明媚张胆 文/慕吱 1. 我听说,周祈年要回国了。 好友孟小棠说这话时,双眼正直勾勾地打量着云盏,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哪怕是她从小看到大,依然没有任何疲惫感,依然一眼惊艳。 云盏打小就是家属院那一爿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 老人们总说,小时候长得越好看的人,长大了就会变得越丑。但云盏不是。她小时候粉雕玉琢,每年春节穿着红色比甲袄子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簌簌白雪落在她肩头,任谁路过都会忍不住捏一捏她的小脸蛋,然后打趣般地说:“这是谁家的年画娃娃啊,这么漂亮?没人认领的话,我可得抱回我家去了。” 小姑娘脸皮薄,数九寒风一吹,双颊泛红,和门口悬挂着的两顶大红灯笼相互映照。 还是漂亮。 更像年画娃娃了。 只不过云盏到底不是印刻在台历上的年画娃娃,她逐渐长大,五官长开了,略带婴儿肥的脸蛋随着青春流逝,如今只剩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五官依然漂亮,拆开来漂亮,组合在一起更漂亮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如此刻,没什么表情时,细长双眼眼尾轻佻,泛着一股子高贵冷艳感。 云盏只看了孟小棠一眼,就收回视线,接着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写着新闻稿。 等好半天,都没等到她的回应,孟小棠急得跟自己前男友回国似的,双手掰过云盏的肩,迫使她再度和自己对视。 没有变化。 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亦或者是盈喜期盼,都没有。云盏平静得,好像听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可他们明明那么好过…… 孟小棠又强调了一遍:“我听说,周祈年要回国了。” 云盏:“听说而已。” 话毕,她转身,复又对着电脑工作。 因为她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得反应,倏地,孟小棠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秋雨瑟瑟,淅沥地敲打着屋檐,街景随微风低垂,一同垂落下来的还有漆黑夜景。灯火陆续亮起,星星随着雨珠落入千家万户,换了一种方式点亮人间。 房间内只剩键盘敲打声。 孟小棠起身要去开灯,正在这个时候,边上始终保持沉默的人,突然出声,“他要回国的消息传了多少次,哪次是真的?” 孟小棠动作顿住。 是啊。 自从周祈年出国后,三不五时地,总会有他要回国的消息传来。一开始还传得绘声绘色,精准度高的,能精确到时分秒。在哪哪儿遇到了周祈年,当时他穿了什么衣服……后来越传越模糊,只说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反正不管哪次,孟小棠都深信不疑。 而不管哪次,云盏都如马耳射东风,置之不理。 雨势渐大,骤雨没一丝温柔可言,噼里啪啦地砸在挺立的树梢上,孟小棠像是枝头坠叶般,无力地躺回沙发上。她垂死挣扎地开口:“万一这次是真的呢?” “我也没说这次是假的。” “……” 孟小棠猛地睁开眼,控制不住情绪和音量,“周祈年真要回国了?” “啪——”的一声,电脑合上。 云盏弯着身子,按亮沙发边落地灯,昏蒙的客厅瞬间被光填充。她将电脑妥当地放在茶几上,随后起身,走到单人沙发边,拿起放在上面的包。 孟小棠目光紧抓着她,接二连三地追问:“他真的回国了吗?你怎么知道?你们联系了是吗?云朵儿,你俩是不是一直在联系?” “没联系。”云盏毫不留情地斩断她脑海里那一丝旖旎。 孟小棠哑然。 半晌后,她问:“那你怎么确定,这次不是假消息?” 回答她的,不是一句话,也不是一个字。 而是云盏从包里掏出的一样东西,她将它扔进孟小棠的怀里。而后,转身进了厨房。 孟小棠低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份粉红色的请柬? 她咋舌,却是漫不经心地拆开:“结婚请柬还是订婚请柬啊,谁的?” 厨房里,传来云盏轻描淡写的声音:“——我的。” 话音落下之前,孟小棠已经拆开了请柬,请柬里印着几行通俗客套又官方的话,包括酒店地点,具体时间等。这些她都没看,因为她视线死死地锁在最上方,手写的五个字上。 云盏。 周听澜。 云盏和周听澜的订婚宴? 孟小棠脑袋瓜子“嗡——”的一声炸裂开来。她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这不是玩笑,可是上面的字体却是她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字体了。云盏的字迹娟秀,周听澜的字迹遒劲有力。 “你和周大哥订婚?” 云盏倒了杯水出来,给孟小棠倒了杯她最爱的果汁儿,“嗯。” 孟小棠无法理解:“你和周祈年好过,转头又和他哥订婚,你难道就看上他周家的人了吗?而且,你真的不喜欢周祈年了吗?怎么就……”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云盏是笑着的,可是遮挡住下半张脸,她的眼里有无尽的冷漠。 “那你还和他哥结婚?” “订婚,不是结婚。”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纠正措词。 “好,订婚,”孟小棠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还喜欢周祈年,但是要和周听澜订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没办法当他的妻子,就要当他的嫂子吗?” 夜雨阑珊,云盏站在落地窗外,整个人仿若嵌入夜雨中,像是虚幻。 可她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如果我和他哥哥订婚,他都能做到熟视无睹。那我从此,再也不会期盼他回来了。” - 隔天是大晴天。 初秋,暄气初歇,微风和畅,桂花香盈满鼻息。 云盏大四时,通过校招进入京市日报,后被京市电视台《聚焦》节目挖走。 《聚焦》是台里民生休闲频道推出的民生新闻节目,以“聚焦百姓,服务人民”为栏目宗旨,竭尽全力为百姓排忧解难。 每周一早上的例会,群里怨声载道。 【为百姓排忧解难,谁来解我的难?】 【每次例会都是一样的话,就不能录个音,每周一循环播放?他也省下一堆口水。】 【老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好困,万恶的周一,万恶的例会。】 【……】 【……】 领导在台上说得慷慨激昂,所有人都颓靡地低着头玩手机。云盏没加入,她所有群消息都是免打扰的,但放在笔记本边上的手机还是亮了一下。 她凑过去看了眼,手机人脸解锁,多了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周听澜。 周听澜:【中午有时间吗,出来吃个饭。】 云盏:【可以,但我午休只有一个半小时,去不了太远。】 周听澜:【电视台附近随便找家你喜欢的餐馆。】 云盏:【好。】 台里的午休时间是十一点半到一点。 云盏没和组里的人一同去食堂吃饭,而是拿着包离开台里。电视台附近就是国贸,怕时间来不及,云盏挑了家本帮菜馆。 坐下不到五分钟,周听澜就到了。 同龄人里,周听澜年纪最大,比云盏大三岁。云盏跟院里的人一同叫他一声“周大哥”。但院里有个刺儿头,反骨仔,明明是他亲哥,他却从没叫过周听澜一声“哥”。 周听澜温润耐心,笑时总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和畅感。 云盏小时候总爱跑去周家,缠着周听澜给自己买糖吃,周听澜和院里的其他人一样,对着这位“年画娃娃”,说不出一个“不”字。包容又宠溺。他兜里的那些钢镚儿,全都变成糖果落入云盏的嘴里。 时隔多年,周听澜依然是周听澜,对云盏的包容没有任何锐减,甚至变本加厉,成了纵容。 要不然,也不会答应和她假订婚。 但周听澜向来都是不急不缓的性子,坐下后先是询问她有没有点菜,见她点了点头,他才开口说正事儿:“订婚礼服已经定好了,你这周末有时间去试试。” 说完这句话,周听澜就注意到云盏的眉头全皱在了一起。 逗小姑娘属实是开心,他唇畔溢出半分笑来,“试试礼服怎么了?万一他真不回来,你可要成为我的未婚妻了。” 云盏睫毛低垂,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不回来,我就当你的未婚妻得了。”顿了顿,淡笑,“反正你有钱又帅,脾气又好,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我嫁别人我还会担心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但嫁给你完全不用担心。挺好的。” 她这般风轻云淡,倒让周听澜怕了,他投降:“别别别——这话要是让周祈年那小子听到,估摸着要和我干一架。” “他又没有顺风耳。”云盏嗤道。 “这可说不准,万一他就在隔壁呢?” “……” 云盏的眼皮动了动,脑海里浮现出某种可能性来,但又害怕的自我否定。猜测数次后,她抬眸,发紧的喉咙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周祈年他——” 半信半疑里藏着的不易察觉的、微渺的期待,被周听澜凿凿定论, “——这次消息是真的,不出意外,那反骨仔,下周回国。” 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浊气“唰”的一下散开。像是潜伏于深海,水压令她耳鸣,喉头腥甜,窒息感吞噬着她。可在氧气耗尽前,有人将她从海底打捞起。 云盏终于有种,活着的真实感了。 2、chapter00 2. 二人分开前,周听澜还坏心眼地提醒她:“周六记得去试订婚礼服。” 云盏眼神轻轻淡淡地看他两秒,淡定回击:“订婚宴的男主角,也别忘了周六和我一块儿去试订婚礼服。” “……”周听澜低头笑了下,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哎,要早知道和你订婚能让他反骨仔回来,我真该早早和你订婚。” “他还没回来,”云盏冷静之余,不忘提醒他,“没见到他之前,一切都不作数的。” 别对他抱有太多期望,毕竟当初让他失望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云盏想说这句话,但最终还是咽回嗓子眼里。 可到头来,云盏发现自己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周祈年回来是既定事实。以前最好的时候,她曾问过他,万一哪天他俩分手了怎么办? 喜欢是会腻的。 周祈年不像别人,听到女朋友在自己的怀里问这种话,要么甜言蜜语地哄一句“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手的”;要么大男子主义涌上心头,咬牙切齿地来一句“看上哪个野男人了是吧,要和我分手?” 他二者都不是。 他就靠坐在床头,脸上露出松松垮垮的笑,神情散漫,略显几分玩世不恭地说,“分手就分手呗,外头想和我谈的女的多了去了,没了你云盏,我又不是不能活。” 洒脱不羁,好像不受任何人牵绊。 可是下一秒,他便将她压在身下,呼吸热气顺着她的耳蜗,仿佛能够灼烧进她的心窝,带着夏日焰火般的滚烫,“但你要是哪天和别人结婚了,云盏,就算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跑过来搞砸、搞烂你的婚礼。” 和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刻骨铭心。 - 云盏赶在午休结束前回到台里,正好撞见前来找她的摄影师傅,说是附近有车祸,二人赶忙拿起设备跑去现场做报道。 忙活了一下午,等到真正弄好稿子的时候,窗外暮色已至。 云盏按了按脖子,开车回家。 家里只有一个人在等她。 席闻璟疲倦地靠在沙发上,黑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白色衬衣最上方两颗扣子解开,领带也歪七扭八地搭在颈口。双眼紧闭,看上去很累。 云盏走过去,帮他把西装外套捡起来,没发出什么声响,但还是惊醒了他。 “回来了。” “嗯。”她放下衣服,没转身看他一眼,径直往楼上去。 “订婚的事我都交给我助理了,你就好好上班,有时间就去美容院,等到订婚那天,成为漂亮的新娘子就行。” 云盏上楼的步伐极有规律,一步一响,像是机器人般,响动的间隔时间分秒不差。 “我这周末会去试婚纱,周大哥也在。” “嗯,有他在,我放心。” 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岩板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 云盏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席闻璟,冷淡至极的脸仿佛失去生气,“你都让我嫁给他了,肯定对他放一百个心。” 席闻璟抬起头望她,一瞬间,眼神复杂,“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周听澜的为人你我都知道,你俩又是青梅竹马,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向来最信守诺言,我也觉得,你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你听过这话吗?” 席闻璟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周祈年回来,但是当初说好了,他出国五年,还剩两年——等他回来,你和周听澜的孩子都能叫他‘叔叔’了。”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更何况,你凭什么觉得周祈年还会喜欢你?当初是他提的分手,是他甩了你,就冲这事儿,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他成为我的妹夫。” “你从周祈年出现的第一天就和他看不对眼,何必用分手这件事儿来压我呢?” 相比于席闻璟的怒火滔天,云盏显得分外平静。 “不过你放心,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和周大哥订婚的。” 但就是,能不能成功订婚,这我可没办法保证了,我亲爱的,继兄。 - “我到现在还没法相信,你要和周大哥订婚,不过——”距离收到订婚请柬的那个晚上,过去一周,孟小棠提到这事儿总是一脸震惊的,“你哥能够同意这事儿,让我更没办法相信。” “有什么没法相信的,他是我哥,一个户口本上的哥哥。” “要不是一个户口本上,说不定今儿个来婚纱店试订婚礼服的,不是你和周大哥,而是你和他。” “别胡说。”云盏一脚踩下刹车,朝挡风玻璃外的婚纱店挑了挑眉,“到了,进去陪我试订婚礼服吧。” 孟小棠自知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行,我保准帮你选出最美的那一套,让你成为最美的落跑新娘。” 云盏转头睨她一眼,眼风冷淡,但她双眼仿佛天生有钩子般,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地令人神魂颠倒。 “什么落跑新娘,要是被人听到,还以为我要逃婚。” “你不逃婚,但说不准有人来抢亲呢?”孟小棠挨挨蹭蹭到她身边,低声道,“都传疯了,说是周祈年那条野狗要回来了。” 云盏轻描淡写地笑了下,正好看中一条裙子,让店员拿进试衣间里试穿。 一墙之隔,孟小棠在外面碎碎念:“你说真的神奇,他家里人不管使了什么法子,他都不愿意回国,结果一听到你要订婚,他就回来了。”她自信满满又信誓旦旦地说,“云朵儿,真好啊,你俩又要和好了,又要回到以前腻歪死人的情侣状态了。” “我和他可没在你面前腻歪过。” “是的,你俩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就是看向对方的那个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好吧?” “……” “不过我真好奇,你说周祈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天不回来,我一天不踏实,总觉得这事儿悬得慌。”孟小棠揪着张脸,表情无奈,“就跟你说的一样,他要回来的事儿传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可没一次是真的。我怕……” ——这次也是玩笑话。 这话她说不出口。 静默中,云盏所在的试衣间门打开。 与此同时,边上的试衣间门也打开。 试衣间相邻,两扇门在一条水平线上,门往里拉,孟小棠看到左边那扇门出来的,是穿着白色缎面礼服裙的云盏;右边那扇门出来的,是个男人。 女人看男人,最先看身高,其次看脸。 婚纱店的灯光格外敞亮,明晰光线一笔一划,清晰地勾勒出男人的五官。头发极短,是极难驾驭的寸头,可视线往下,是他一双哪怕不笑时还带几分浮浪不羁的漆黑瞳仁,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干净流畅,像是丹青水墨画里最流畅的那一笔。配上他露出青茬的头发,不仅不违和,反倒显得分外协调。 孟小棠当即愣住。 见她这般反应,云盏好奇地将视线往身旁转。 四目相对。 就在一瞬间。 云盏一直以来都觉得周祈年有一种魔力,分明时间滴答而过几秒钟,可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总让她有一种他们相爱数百年的感觉。 “周祈年。”她叫出他的名字。 周祈年站得很挺拔,他以前是军校生,身上是有股懒散劲儿没错,但站姿总是笔挺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需要我帮你看看哪条礼服更好看吗?” 云盏神色平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祈年:“别穿白色了,穿红色吧,喜庆。” 云盏:“你怎么会在婚纱店?” 周祈年:“拖地裙走路太费劲了,长到脚跟的那种就行。” 二人像是在对话,但是没一句话是在一个频道上的。 孟小棠不敢插进去,她很早就知道,只要云盏和周祈年出现在一个空间里,那么他们二人的眼里,只有彼此,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分不到他们的一个眼神关照。于是她默默地转身,溜走,给他们腾出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一通没头没尾的对话,戛然而止。 谁都没说话。 云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周祈年,乌黑的瞳孔里不起一丝波澜,而周祈年也一动不动,虚掷的眸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最后找到焦点,定格在她的眼里。 耳边响起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声响。 云盏就这么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到他的面前。 距离那样近,像极了记忆里的亲密距离。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嫁给别人。”云盏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缓缓地向他靠近,因为紧张,双手轻微地发颤,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回来了。 “周祈年,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对不对?” 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 云盏双眼死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她太了解他了,他撒谎时,脸上散落着的慵懒笑意会格外愉悦,嘴角勾起的笑意,恶劣到骨子里。 但他没有笑。 周祈年眼帘低垂,一身黑西装衬得他气场沉冷矜贵,暗哑的嗓音是裹挟着稀疏笑意的,但脸上没有任何笑,“我是为了参加周听澜的婚礼回来的,我挺想看看,周听澜会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 “和你无关,云盏。” 最后这句话,像是将他们的过往一切都否决。那些欢好恩爱、缠绵悱恻,他们在热浪中相拥接吻,迎接深夜或是黎明到来的时刻,对他而言,到底是上辈子的事了。 就连云盏,对周祈年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了。 空气仿佛凝固,又仿佛破碎,糅杂成透明质地的玻璃渣,死命地往云盏的眼里、喉里灌。 也是这一刻,云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不再属于她了。 3、chapter01 高考那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不缀云的晴空日日伴随高温预警,午后的烈阳冲破斑驳树荫,静谧的别墅区里蝉鸣声和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相互交错。 数辆车最后都停在一栋楼外。 车里屋里,出来不少人,殷切地把车里的东西往屋子里搬。搬行李这事儿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夕阳西坠,依然没结束。 满屋都是来回走动的声音。 “师傅您小心点儿,慢着点儿走。” “今儿个热吧?听说有四十度,楼下有冰的绿豆汤,您记着喝。” “这箱书拿到二楼的书房,上楼左转,哎——记得是左转,右转是我女儿的房间,左边才是我儿子的房间。” “有儿子有女儿,先生您真有福气。” “大家都这么说,”提到女儿,云霄岳总是一脸骄傲的,这会儿又多了个儿子,在搬家工人面前也炫耀起来,“我儿子在京北军事工程学院读大三,女儿今年高考,考到了京北大学。” 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外边儿搬家工人们此起彼伏的羡慕声了。 整栋房子就一扇门始终紧闭,和外面的羡慕谄媚声不同,里边儿怨声载道。 “这才刚领证呢,就儿子了,你爸适应的真快。”孟小棠躺在云盏的床上,抱着太阳花的抱枕,替云盏鸣不平,“他就不怕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我妈走了都多少年了,他再婚,是好事儿。” 云盏的妈妈是名医生。云盏两岁时,她去地震灾区支援,结果半夜赶上余震,云盏的妈妈当时还在抢救伤患,来不及撤退,和伤患一同埋在了瓦砾下。没再醒来。 窗外树梢上疯狂叫嚣的蝉鸣莫名安静下来,黄昏浮上枝头。云盏伸手,将窗往外推了推,闷滞燥热的夏风迎面而来,与房间里的冷空气相撞,混作一团。 “你刚不是说,今年夏天,咱们这儿有两件大事发生吗?” 一件,是云盏的父亲突然再婚,云盏多了个“妈妈”,也多了个“哥哥”。 至于另一件,云盏无从知晓,还能是什么大事儿,能跟她爸再婚一样震惊的。 提到这个,孟小棠立马起劲儿,从床上翻起身坐直。 明明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但她声音压得极低,做贼似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周家多了个儿子。” 云盏一愣,转身和孟小棠对视,“周家?哪个周家?” “还能是哪个周家,就是周听澜周大哥的那个周家啊。”孟小棠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交代出来,“你前段时间去江南,真的错过太多了!周叔叔当初不是说为了追求梦想,和顾阿姨结婚一年就离婚了,后来没过两年又回来了,但是等他回来之后,大家问他那两年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一个字都没说。现在大家知道了,原来他不是去追求梦想,而是去追初恋,和初恋生了个儿子。对了,他儿子和你新哥一样大,而且好巧不巧的是,和你新哥在一个学校,听说还是一个专业的。” 云盏的妈妈是江南人氏,她高考之后便去江南外公外婆家待着了。高中三年,她忙着学习,寒暑假又得上补习班,压根没什么时间去江南陪老人家,趁着这个机会,硬生生地在江南待了两个半月才舍得回京市。 哪成想,一回家,接二连三的刺激,跟玩扫雷游戏似的。 对于自己父亲再婚的事儿,云盏反应平淡,毕竟每个人都有恋爱自由,她爸爸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云盏当然支持。 但是周家突然多了个儿子,这事儿着实让云盏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缝。 和所有得知云霄岳再婚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关心云盏的状况一样,得知周家多了个儿子,云盏关心的也是周听澜,她问:“周大哥……他还好吧?” 孟小棠:“周大哥……我真是服了他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凭空多了个弟弟,不生气也就算了,还跟你爸炫耀儿子女儿似的,逢人就炫耀他弟弟,还叮嘱我们要多照顾周祈年,别孤立他。” 倒挺符合周听澜的行事作风的。 “周祈年?”云盏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嗯,周祈年,”蓦地,孟小棠换了副面孔,啧声连连,称叹道,“你是没见过周祈年,就他那张脸,我敢打包票,顶级会所的顶级男模。” 云盏索然无味地哼笑了声,随即拿起刚合上的书,接着看。 见她这般反应,孟小棠长叹一声:“云朵,你都十八岁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你却拿来看书,在你的眼里,再帅的男人都没有小说吸引你是吗?” 窗户正对着夕阳,火烧云热烈燃烧,晚霞悠漾荼蘼半壁天空。 云盏转回身,一整片夕阳给她充当背景,在她的莞尔一笑里也显得黯然失色,“不属于我的男人,我不感兴趣。” “你得先感兴趣,才能让那个男人属于你。” “嗯,你说得对,”云盏说,“但我现在只对博尔赫斯感兴趣,至于其他男人,没什么兴趣。” “……” - 夏天昼长夜短,黄昏持续了许久,才被黑夜覆盖。 云盏许久没回家,最惦记她的不是云霄岳,而是孟小棠的妈妈孟太太。 孟爸爸和云霄岳都在航天研究所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大半年都不一定回一次家,两个女儿都扔给孟太太一个人照顾。云盏打小就由孟太太照看着,大家都说,她快是孟家第二个女儿了。 孟小棠过来找她,除了是聊八卦,主要目的还是叫她过去吃晚饭。她妈给云盏烧了一大桌子菜。 吃完饭,孟小棠和云盏在小区内散步,走着走着,云盏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周听澜的电话。 周听澜找云盏有事儿,“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我车车胎爆了,正好遇到云叔叔,就拜托云叔叔帮我把行李带回来。不过我估计着云叔叔今儿个搬家忙,没来得及帮我把祈年的行李送过去,祈年这会儿要洗澡了,也没个衣服换,云朵,你在家吗,在家的话帮我把行李拿到我家去。” “我在小区里散步,”云盏问他,“行李箱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箱子上还印了个数字‘7’。” “好,我现在就回去。” “嗯,那麻烦你了,我这边临时有事儿,估计明天才能回来,到时候回来请你吃饭。” 还不等云盏开口,另一旁的孟小棠耳朵尖得很,听到这话,立马扯着嗓子喊:“我也要吃,周大哥,我也要吃!” 手机听筒传来周听澜低低沉沉的笑声,像是盛夏的一杯梅子汤,沁人心肺的凉,“哪儿有吃的哪儿就有你。” 明天的饭是两个人吃,但是行李箱,却是云盏一个人送。 因为刚取完行李箱,小区就停电了。 孟小棠还记挂着她前几天买的、不舍得吃的雪糕,“十八块钱一根,要是化了怎么办?花了我整整十八块钱啊,云朵儿,我现在必须得把它吃掉。” 周家和孟家就是隔壁,孟小棠还挺讲义气的,把云盏送到了隔壁,自己才绕回家找她那价值十八块的雪糕中的奢侈品。 云盏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推开院子大门,之后,才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 大门没锁,屋里乌漆嘛黑。 云盏走路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玄关处出来,左手边是客厅,右手边是开放式厨房、餐厅,以及洗手间。 隐隐约约听见一道声音响起,声音清冷,但语调懒洋洋,像是一团朦胧的雾,看得见,捉不着。 “我衣服都在那箱子里,连内裤都没带。” 云盏脚步一顿。 空间里响起另一道声音,有别样的质感,像是透过手机传过来的,云盏仔细一听,确实是在打电话,因为回应的那个声音,分外耳熟。是周听澜在说话。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 “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我那儿有没穿过的,新衣服。” 云盏下意识往声源地看去。餐厅岛台上放着一只处于通话中的手机,亮着微末的光。光线昏暗,无法看清男人的面容,只能看见他被光影勾勒出的修长身姿。 定睛一看,云盏才发现,他没穿衣服,裸着上身。 小麦色皮肤,宽肩窄腰,胸膛结实有劲,腹肌块块分明,线条利落有劲,透着股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我和你审美不一样,懂?”男人手上拿了条毛巾,将它随手扔在岛台上,吊儿郎当地说,“而且就算衣服能穿,那内裤呢?咱俩虽说是亲兄弟,身高体重差不多,但那玩意儿大小不一样,说不准你得管我叫一声哥。” 周听澜沉默半晌,无奈:“我让云朵儿给你送衣服过去了。” “大晚上的哪儿还有云?” “小名,云朵,她叫云盏,”周听澜解释,“长得很漂亮,很乖,你看到她的时候放正经些,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正经?”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要怎么正经,给她敬个礼,你看成吗?” “周祈年。” 这还是头一次,云盏听到周听澜用这么无奈的口吻说话。 周祈年笑,伸手捡起岛台上的手机,打算结束通话,眼往外一瞟,视线冷不防与客厅里站着的云盏相撞。 两双眼在暗夜里遇见,一双平淡的像是一望见底的潭水,一双像是三伏天热烈燃烧的火。十几秒的对视里,火没有被水浇灭,水也没被火烧干。 摩擦,碰撞,又退回原位。 许久没听到声音,周听澜以为是信号不好,连“喂”了好几声,“祈年,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周祈年眯了眯眼,“我说周听澜,小区的物业安保没一个行的,大晚上停电就算了,家里还能进贼。” “啊?” “你家保险柜密码是多少?” “……” “你总不能让我失身吧,”周祈年眼帘一压一抬,卷着浮浪的笑,语调慵懒又顽劣,“我才二十岁,要是贞操不保了,以后没人要我可怎么办?” 云盏忍无可忍,总算出声:“我叫云盏,是来给你送内裤的,不是来脱你内裤的。” 4、chapter02 泛着微弱光亮的手机骤然熄灭,唯一的光源消失。 手机似乎和小区一样,停电,陷入黑暗中。落地窗外,月光如水,云雾月淡,借着昏蒙光亮,二人在混沌中找到对方的身形轮廓。 “哦,”周祈年胸腔里闷出声笑,“你知道我穿什么牌子的内裤吗?就给我送内裤?” 论厚脸皮,真没人比得过他。 云盏没说话,目光平静又笔直,对这般恶劣至极的调笑,毫无反应。 反倒是周祈年,头一次遇到这么淡定的女生,大概是捉弄不成,索然无味了,“周听澜让你来的?” “嗯,”云盏和他确认,“黑色的行李箱,外边有个数字‘7’,对吧?” “没错。” “哦,那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看什么?”周祈年心不在焉。 云盏表情真挚又诚恳:“看看里面的内裤是不是你穿的那个牌子?” 周祈年先是一愣,昏暗中,都能看到他笑得双肩都在发颤,拳握在唇边,嗓音里裹着笑,轻松地接过她的话,“啊,那是得检查看看,这年头小偷挺多的。” 虽然周祈年的手机没电了,但是云盏的手机电量充足。 手机手电筒的光打出一道明亮的光柱。云盏和周祈年之间隔了五六米远的距离,她举起手机,先是照了下行李箱,然后敷衍地往周祈年那边照了照,说:“箱子在这里,你自己过来检查,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为什么要出去?” “因为你没穿衣服。”云盏万分感谢小区停电,也感谢他手机停电,让她不用再看面前这位不知道是只裸了上半身还是全身都裸着的男人,“还有别的问题吗?没问题我先出去了。” 也不等他回答,云盏转身就往外走。 大门没关,她靠在门边,用实际行动表明她不会跑。 周祈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女孩儿。 什么类型呢? 很难讲。 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她有,但也能坦然又云淡风轻地应对不正经的调戏。明知道对方在戏弄她,却还是好脾气地顺着对方的话。姿态恳切,态度端正到,让周祈年都开始怀疑起她可能真开了行李箱往里边塞了几条内裤进去。 云盏百无聊赖地站在门边,等待周祈年检查他的行李箱。 倒不是她脾气好,搬家东西很容易弄混,她爸在小事上向来毛毛躁躁的,把周祈年的行李箱当成了他继子的行李箱,拿到二楼房间去了。害的云盏找了好久才找到。她怕行李箱真被拆开过。 正这时,院子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声,孟小棠边舔雪糕边走过来,大声叫她的名字:“云朵儿——” 大门是由里往外打开的,云盏反应极快,拉上门,往回关,全程没往屋里看一眼。 “砰——”的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周祈年刚蹲下来,振聋发聩的一声,耳蜗都颤了颤。他眼皮上挑,眼神冷淡地瞥向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 对话声传了进来。 “你关什么门?”有人帮周祈年问出疑惑。 “里面有人。”云盏说。 “我知道啊,周祈年在里面,”女孩挺茫然的,“周祈年长得不是很帅吗,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里面,难道在你眼里,他就那么见不得人吗?云朵儿,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眼光都这么高了是不是?连周祈年这种男的都吸引不了你了?” “不是。”云盏停顿几秒。 “那到底是为什么?” 周祈年挑了挑眉,他还真不知道,能是什么原因,让她把门给关上。 于是几秒后,他就听到云盏用无奈又纠结的语气解释,“他没穿衣服,我怕你看到他之后,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自己长针眼。” 周祈年的脸瞬间黑了。 外面安静了。 屋里头更安静。 也因此,衬得洗手间热水器通电后的“滴——”声格外响亮。 来电了的小区,屋内室外灯光尽次亮起,前院地灯年久失修,滋滋亮了几下,瞬间熄灭。孟小棠的神情变幻堪比破败灯泡,震惊、茫然,继而成了恍然醒悟过后的羞赧。 她默不作声地舔着手里的雪糕,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大门开了。 几乎静止的世界里。 蓦地,响起一道颗粒质感的嗓音,冷冰冰却又很欠揍, “——穿裤子了,放心。” “……” 气氛尴尬到近乎窒息。 云盏完全没想到刚刚的对话会被周祈年听到,或许也能猜到,孟小棠打小嗓门就大,云盏为了配合她,音量也会不自觉抬高。而且就隔着一扇门…… 周祈年靠在门边,和云盏之间,不过一步距离。 男人没说话,但存在感很足,被廊灯拉长的身影像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网,笼罩着她。云盏眼睫低垂,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夏末晚风裹挟着几分燥热,扑在她的后颈,莫名发烫。 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因为身后的人。 沉默半晌。 云盏找了个尤为合理的理由,狡辩:“但你没穿衣服。” 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拖腔带调的口吻里,不难猜测出他脸上的表情,不正经到极致,“现在穿衣服了。” 云盏猛地转过身。 方才屋内一片漆黑,她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形轮廓,这会儿能够看清他的脸了。 桃花眼,高鼻梁,眼尾微往上挑,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和年少轻狂。双手环在胸前,宽松的黑色短袖下,是遒劲结实的小臂肌肉,青筋迸发。浑身上下,都是野蛮生长的痕迹。 换种说法,就是——浪荡不羁的公子哥。 像是为了印证云盏内心的想法,周祈年眼梢稍挑,眉目间淌着的笑直白又不怀好意,“刚没穿衣服,现在为了见人,特意穿了件衣服。” 话语暧昧,故意模糊真相,营造出一种,他俩刚刚脱光了衣服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云盏眼皮一跳。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响起孟小棠难以置信地说,“所以,云朵儿,刚刚他什么都没穿,和你见面的?” 云盏眉头越是皱起,周祈年眼里的笑越得意。 只是周祈年到底是头一回来这儿,他不知道这俩闺蜜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跳脱。 孟小棠舔了舔雪糕,喜出望外道:“我还没见过你长针眼呢,云朵,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到你家看看你长针眼的样子!” - 隔天晚上,周听澜在院子里弄了桌烧烤,邀请她俩过去。 云盏先去孟小棠家,之后再和她去隔壁的周家。甫一见到云盏,孟小棠都懒得遮掩,一脸遗憾,“你真的没长针眼。” 昨晚从周家离开的路上,云盏把事情简单概括了一遍,孟小棠就挺遗憾的,只是遗憾里夹杂了几分期待。现下见到云盏干净的连痘印都没有的脸,期待落空。 云盏无言又好笑。 “不过周祈年长得真的很帅,他那长相,又正又邪。” 不得不说,孟小棠不愧为语文课代表,描述的一针见血。 周祈年的五官长得很周正,不笑的时候克己正派;一笑起来,那双桃花眼弯起,轻而易举就波荡人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坏劲儿。 周家和孟家的院子隔了三四米,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周家。 院子里摆了一整套的烧烤设备,掌勺的当然是这块儿年纪最大,并且是东道主的周听澜,边上有个人给周听澜打下手。 “陈启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小棠叫他。 陈启隽手里端着一盘烤鸡翅,转过头瞥她一眼,不耐烦道:“说了几百遍,叫我哥。”脚步未停,将鸡翅放在桌子上,随即道,“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儿个就被周大哥拖过来给你们干苦力。” 陈启隽是孟小棠表哥,比她大两岁。 孟小棠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一声“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叫他一声“哥”,但她很少有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所以,她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话说你们学校怎么这么晚才放暑假?”孟小棠拿起鸡翅,边吃边问。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新生要军训?” “我们京北大学军训,关你们京军工什么事儿?” “我的妹妹,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你们军训的教官,是我们大京北军事工程学院的学生。”陈启隽长叹一口气,“平时每天训练也就算了,暑假还得留校训练,而且练的还是正步走、齐步走这种小儿科玩意儿,妹妹,哥哥为了你军训,真的付出了很多。” 孟小棠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你是我教官一样。” 陈启隽嘚瑟极了:“我申请去带艺术学院的新生了,而且带的是,雕塑系,你们雕塑系加起来还没到六十个人,就我一人带。” 孟小棠呆愣在原地,数秒后,她举着竹签,毅然决然:“我拿签子捅死我,或者捅死你,选一个吧。” 周听澜又烤好一盘吃的,他拿过来,笑了下,“好了,别骗小棠了,我中午的时候问过祈年了,今年军训,他带雕塑系的新生。” 陈启隽显然还不知道周祈年的事儿,眉峰耸起:“祈年?该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周祈年吧?” “他是我弟弟,”周听澜眼里漫着笑,“我亲弟弟。” “那应该是同名同姓,”陈启隽否定道,“我认识的周祈年,很穷,非常穷。他上我们学校不为别的,单纯就是因为我们学校不要学费和住宿费,而且还会发津贴,等到毕业了能找份赚钱的工作。——这都是他的原话。” “你们家什么都可以缺,但就是不缺钱不是吗?”陈启隽摇了摇头,笑着调侃,“估计是同名同姓的。” 院子里的地灯已经修好了,乳白色的灯光自下往上打在周听澜的脸上,显得他双眼深邃,如一汪深潭般,无风无雨无波澜。 他眼底没有任何笑意,淡声道:“不是同名同姓,你认识的周祈年,就是我的亲弟弟,周祈年。” 5、chapter03 烧烤架里的木炭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袅袅烟雾飘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周听澜鲜少这般严肃,几人面面相觑。 “这阵子家里发生了一些事,祈年是我亲弟弟,”他捏了捏眉骨,松开手后,笑着看向他们,面容清润如常,“你俩是同班同学,以前祈年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我代他替你道歉。” “没没没,”陈启隽回过神后,赶忙摆手,“周祈年人挺好的,每次期末考试,我都是靠着他给的复习资料才能勉强及格。” 一旁的孟小棠跟好奇宝宝似的,“那他期末考试都考多少分?” 答案毋庸置疑,陈启隽都不需要过脑,“他绩点第一,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 孟小棠感慨之余,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可他那张脸长得,不太像是会读书的样子。” 陈启隽手一指,指向孟小棠边上的云盏,“云朵的脸长得,也不太像是会读书的样子,可她高考考了全市第三;”然后又指回孟小棠,“你的脸长得倒像是会读书的样子,但是高考比云朵少了两百多分。” “你——”孟小棠气得不行,举着拳头,龇牙咧嘴地就往陈启隽那儿挥过去,边揍他边嚎,“那又怎么样,我艺术生不用考那么高的分你懂不懂?虽然我和云朵分差了两百多,但我俩上了同一所大学!” 兄妹俩没一天消停过。 云盏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俩打闹,轻轻笑了下。 周听澜起身又去烧烤架旁烤东西,没一会儿,拿了一盘蔬菜过来。放下后,没着急走,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瓶豆奶,拿开瓶器把瓶盖掀开,递到云盏面前。 “昨天和祈年起冲突了?” 云盏转过头,递给他一个茫然的眼神,“有吗?” 周听澜清了清嗓子,“你昨天给他送行李的时候,正好我在和他打电话。”后面的内容他有些说不出口,含糊掠过,“不过后来他手机没电了,你们之后,是有在吵架吗?” “没有,”云盏语速温吞,“我把行李送到后,没过多久,就和小棠走了。” “没吵架就好。”周听澜放心了。 “你没问他吗?”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估计是刚换地儿,不适应。”周听澜低头看了眼腕表,“都七点了,也该醒了。” 烧烤架上还有一堆锡纸包着的东西,在场的除了周听澜,没人会弄烧烤。周听澜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只能叫陈启隽上楼喊周祈年。 陈启隽正被孟小棠掐胳膊,军校生,天天都有体能训练,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孟小棠掐的手指头都要抽筋了,也没见他喊一声疼。 听到周听澜喊陈启隽,孟小棠眼珠子提溜一转,拦住他:“你别去,云朵!你去叫周祈年起床!” 云盏瞥她一眼:“……你就那么想看我长针眼是吧?” 小心思被拆穿,孟小棠嘿嘿笑:“我听说男人睡觉都不穿衣服的,周祈年也很有可能没穿衣服。” 云盏:“我不去。” 孟小棠软着嗓音撒娇:“去吧。” 云盏:“你去。” 孟小棠果断拒绝:“我不去。” 平常见帅哥就数她最起劲,今天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摆她面前,她却畏畏缩缩的。云盏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不太理解。 “你不懂,像周祈年这种级别的帅哥,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爱上他。”孟小棠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但他肯定不会喜欢我。” “……” “但你不一样,你无欲无求,对男人没有任何想法。”孟小棠的语气笃定又确信,“就算周祈年全.裸出现在你眼前,你也跟看门口的保安大爷似的,没有任何感觉。” “……”云盏差点呛到,一言难尽,“全.裸还是有感觉的。” 闻言,孟小棠目光炯炯,盯着云盏。 “糟糕,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是,糟糕,这难道就是看到变态暴露狂的感觉吗?” 孟小棠瞬间哑火。 云盏莞尔,视线往外扫,隔着铁栅栏,能够看到外面马路上踩着稀疏月光向这边走过来的人群。一眼望去,都是眼熟的,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同龄人,关系好不好暂且另当别论,但像现在这样扎堆似的出现,实属罕见。 一大帮子人径直往这边走,推开院子门,走向这边。 周听澜笑着:“都来了啊。” “周大哥一声令下,我们可不得过来?” “听说有烧烤吃,我今天晚饭都没吃,特意腾地方塞烤肉。” “吃货!” 欢笑声中,有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又很快被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湮没,“不是说要把周祈年介绍给我们认识吗,人呢?” 说话的人就坐在云盏身边,声音细细软软的,没几个人听到她的问话,自然无人回应。 云盏抬眸大致扫了眼,看到陈启隽正和人勾肩搭背,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桌上放着瓶豆奶,周听澜刚开的。 豆奶是玻璃瓶装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杯壁沁着冰冰凉凉的水珠,湿了云盏一手心。 云盏把豆奶放到孟小棠面前,抽了张纸擦手,擦完后,到处找垃圾桶,没找着。 “你去哪儿?” 余光注意到云盏站起来,孟小棠问。 云盏垂在身侧,捏着纸巾的手微微发紧,神色淡然回道:“好像没有垃圾桶,我进屋拿个垃圾桶过来。” 孟小棠没再多问。 前后不过两分钟,孟小棠和陈启隽都把周祈年给忘了。 八月底,夏夜深浓,空气稠闷黏热。 亮着光的地灯外围有无数飞萤缠绕,昏黄柔和的光线将满院的烟火气衬得热闹至极。以至于,有个人突然消失,也显得微不足道。 云盏推开大门。 屋内没有一盏灯亮,冷气存在感异常强烈。 屋里屋外,像是两个世界。 云盏走进来,背后仍旧是被火炙烤过后的热,迎面而来的,是扑簌簌的凉风。 周祈年的卧室在二楼。 刚才周听澜叫陈启隽的时候有说,但没说到底是哪个房间。 其实也不需要问,因为云盏一上二楼,就找到了。 周祈年这人好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房门敞开,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尽数收于眼底。房间没怎么收拾,黑色的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床边,行李箱两边收纳,一边放衣服,另一边放裤子,叠得很整齐。 整齐得像是没动过。 云盏心里浮现起某种想法,抬眸往外看,看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的周祈年时,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穿衣服了。 阳台没开灯,周祈年背对着她,手里拿了跟细细长长的东西,往嘴边送。云盏以为是烟。 他整个人浸在昏暗中,夜风吹鼓起他的衣服,腰腹间肌肉若隐若现,他浑然未觉。哪怕是一个背面,都透着一股子懒散劲儿。 云盏抿了抿唇,叫他的名字:“周祈年。” 过去好几秒,周祈年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云盏这会儿看清了,他嘴边叼着的不是香烟,是一根棒棒糖。 周祈年转过身,脊柱往后一倒,后腰靠栏杆。 他应该是没睡醒,嗓音微哑:“你叫我?” 云盏:“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叫‘周祈年’的。” 周祈年眯着眼,似乎回忆了下,“这可说不准,万一有个同名同姓的呢?”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不知道是得益于他视力好,还是归功于她那双眼过于澄澈,清清淡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里面好像有什么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周祈年总觉得,里面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像是夏天的一瓶透明汽水,没摇晃过。表面上看,跟矿泉水没两样,拧开往嘴里灌之后才会发现,它并非平淡温和,而是猛烈又急促。钻心的凉。 “表哥不知道你的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哪样的话?” “说你穷。” 她说这话时没半分掩饰,直白到让周祈年微弓着的脊背都绷直起来—— “……你记性真不错。” 房间阳台下方就是院子里的烧烤架,风裹挟着香气,又卷动欢笑声。热闹得像是街头夜市。 床上手机嗡嗡作响,周祈年撩了下眼皮,迈开步子从暗处走向光亮中。他走到床边,捞起手机,电话接起来,他就说了两个字,“来了。”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只剩丁点儿,他咬碎,把棒子取下,扔进垃圾桶里。 扔完后,发现面前的云盏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垃圾桶? 周祈年补了一天的觉,以往睡醒后他都会去洗个澡清醒一下的,今天钻进浴室里,发现淋浴间里有三个开关阀门,他盯着那三个开关阀一时无言。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个淋浴喷头配三个开关阀,他按了三个,发现一个都不管用,喷头岿然不动,一滴水都没流下来。不知道是喷头坏了还是他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索性不洗了。 没洗澡,整个人还是不清醒,眉宇间染着倦懒,垂眸看她,哼笑一声:“怎么,对我的垃圾桶感兴趣?” 没有任何倚靠的东西时,周祈年的站姿特别板正笔直,他微低着头,云盏仰着头。那双眼睛真的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不像汽泡水,像是一阵风。吹走漫长又漫无边际的热得要死的夏天,转瞬间便是泛着清苦冷冽气息的秋天。 “没有,我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问题挺多的。” “能问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问吗?”周祈年走到书桌边,捡起颗糖,手剥着糖纸,没一会儿,浅绿色的包装纸脱落,露出里边的薄荷糖,被他塞进嘴里,他喉咙里沉着笑,“这样,你不管问几个问题我都能回答你,但待会儿下楼,我要是有什么不想说的,你帮我说。” 云盏眼睫轻颤,还没等她思考完,空中突然滑过一道抛物线。 “接着——” 她下意识伸手接起,手心里多了颗草莓味的奶糖。 “收了糖,我就当你同意了,边下楼边问。”周祈年眼角眉梢都氲着笑,就这样轻而易举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6、chapter04 一个人到陌生环境,总归是不适应的。 只是云盏不觉得周祈年会应付不过来楼底下嘈杂喧嚣的环境,他这种人,像是随便扔在一个地方都能左右逢源的。而且有周听澜在,大家也不会为难周祈年。 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懒的说话。 云盏穿着吊带和牛仔短裤,裤子上有个口袋,她把奶糖塞进裤兜里。转头问周祈年,“你抽烟吗?” 周祈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听到这话,偏头看向云盏。 云盏解释:“刚刚你站在阳台吃棒棒糖,我以为你在抽烟。” 周祈年悠悠瞥她一眼:“抽烟还能不冒烟的?” 云盏:“结果我发现你是在吃棒棒糖。” 哪怕是离开房间,周祈年都没关房门。他收起手机,脚踩着楼梯一阶阶下去,心不在焉地说,“管挺宽的啊,连我抽不抽烟都管?” 随随便便一句话都透着千丝万缕的暧昧。 云盏本来只有一个问题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还不等那个问题得到答复,她又问,“你是不是谈过很多女朋友?” “嗯,几百个。”态度敷衍,张口就来。 云盏是不信的,但见对方不太想回答,于是她重新回到第一个问题,“你抽烟吗?” 周祈年发现她还挺犟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怕他又冒出暧昧连篇的话语,云盏解释,“周大哥,就是你哥——他闻到烟草味鼻子会不舒服,如果你抽烟的话,就别在家里抽。” 周祈年也有了问题,“你该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云盏莫名,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不是。” 周祈年憋着一股坏劲儿:“你喜欢他?” 云盏打小爱跟在周听澜身边,周围大人小孩儿们都调侃她是周听澜的童养媳。云盏不懂童养媳是什么,于是问比自己大三岁的周听澜,“哥哥,他们说我是你的童养媳,童养媳是什么?” 周听澜懂事的早,他拿着颗糖喂进云盏的嘴里,捏了捏云盏的脸,没解释什么是童养媳,只是说:“你不是我的童养媳,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保准每个男孩子看到你都喜欢你。” 云盏眉头皱着,冥思苦想后问:“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我一个礼拜有十块钱零花钱,我每天都会花两块钱买糖给她吃,这样一个礼拜里,我有五天能和她见面了。和她见面的时候我会开心,看到她吃糖的时候我也会开心,剩下的两天,我会在想她喜欢吃什么糖,下次见面给她买,这两天我活在期待里,也很开心。” “可是哥哥,”云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你一个礼拜只给我买两颗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换来周听澜放声大笑,他揉揉她的小脑袋瓜,说,“哥哥喜欢云朵,但是哥哥只把你当妹妹,云朵呢,在云朵眼里,哥哥是什么?” “哥哥是哥哥。”云盏舔着糖,脆生生回答,“云朵永远喜欢听澜哥哥。” …… …… 云盏当然喜欢周听澜,但那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周祈年说话的腔调和姿态,显然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云盏懒得搭理这个话题,“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 得不到回答他也无所谓,勾了勾唇角,继而才绕回最初,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你哥面前抽烟的,因为我压根不会抽烟。” 云盏露出惊讶:“你不会抽烟?” 周祈年应该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以为自己会抽烟,扭头看了她一眼,眼风冷淡,“没钱,买不起烟,所以不抽。” 旁人说自己穷时身上难免会透露些自卑或局促的情绪,可周祈年没有。他坦荡又无畏地站在月光下,清冷弦月映照在他身上的光,格外的皎洁又敞亮。好像对他而言,穷只是他身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缺点罢了。 穷是缺点,是和挑食、脾气差、永远不会做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这些缺点并驾齐驱。缺点又不是污点,没必要自卑,也没必要提到它的时候害臊。人有缺点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长进,任由缺点一直都是缺点,没有任何改善的想法。 院子里蝉鸣声疯狂叫嚣,烤肉香气四溢。 周祈年的登场并没引起太多的注意。他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位置边放了一箱豆奶,他弯腰抽了一瓶,拿牙齿一咬,瓶盖掀开,他放了跟吸管进去,叼着吸管喝。 云盏经过他时,被他伸出来的腿拦住。 “干嘛?” “坐我边上。”周祈年示意她。 云盏想拒绝,但又想到自己刚才半逼着和他做了交易,所幸没忸怩,坐他边上空位了。 和周围浇离吵闹不一样,他们两个异常安静。云盏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对他没进一步了解的兴趣,也不是不想了解,但他骨子里好像就是蔫儿坏的,就算不说话,朝你看过来的那个眼神都像是在和你放电。 发消息的不是别人,是终于意识到云盏不见了的孟小棠。 大鱼小棠:【你不是去扔垃圾的吗,怎么扔了那么久?垃圾桶炸了吗?】 云朵:【……】 云朵:【我坐在后门这边。】 大鱼小棠:【你不要告诉我背对着我们坐在那里,看着跟小情侣一样的一男一女里面的那个女的是你。】 云朵:【我确实和男的坐在一起,但我俩中间还能坐一个人,应该没有情侣会这么坐。】 大鱼小棠:【男的是谁?是哪条狗把你勾搭走了!!!】 云朵:【……周祈年,我叫他下来吃烧烤。】 大鱼小棠:【可是你俩不像是来烧烤的,像是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的。】 云朵:【。】 云盏不想说话,周祈年则是懒得说话,嘴里咬着吸管,心不在焉地喝着豆奶。喝完一瓶,又弯腰拿起一瓶,这回不是用牙齿撬开,而是瓶口对着椅子一边,一压一抬,瓶盖撬开。 面前多了瓶豆奶,云盏从手机里挪开视线,“给我的吗?” 周祈年:“嗯。” 云盏没看到他开瓶盖的过程,若有所思:“你用牙开的吗?” 周祈年张口就来:“不是,我用头发丝开的。” 云盏从善如流地点头,放下手机,弯腰凑到那箱豆奶边上,拎起一瓶,放在周祈年面前,煞有介事又期待满满地看着他,“你能再开一遍吗?我想看。” 周祈年:“……” 说话的间隙,孟小棠已经走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盘烧烤。一盘荤的,一盘素的。院子里统共两张简易桌,都在人堆里,他们这边像是杂物堆,放了几箱豆奶,几箱啤酒,四条椅子。 还是周祈年眼尖,抓了条椅子,示意她把烧烤放椅子上。 昨天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儿就隔了一两米的距离,孟小棠打量着周祈年。有的人只能看背影,有的人只能远观,周祈年二者都不是。就像是一张带有年代感的照片,五官模糊,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帅哥,结果经过电脑修复后发现,这哪儿是帅哥,这简直是超级大帅逼。 孟小棠觉得就周祈年这脸,比她认识的那堆考去电影学院的同学还经得起细究。 “你好,昨晚没来得及介绍,我叫孟小棠。”孟小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祈年,却发现对方就礼貌性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云盏身上,“你朋友?” 云盏没想到他们两个说话都能扯到她身上来,她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周祈年的头发,最长的一根恐怕都没有一厘米。怎么可能用头发开瓶盖?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她住你家隔壁,”云盏顺势收回视线,指着自己身体左边这栋楼,“以后也会是你朋友。” “男的和女的只能做一种朋友。” 周祈年自诩半个情场高手,为什么是半个?因为他没谈过恋爱,但是被表白的次数不胜枚举。他太清楚了,任何一段恋爱关系的开始,都是从朋友做起的。所以他觉得男女之间还是不要做朋友比较好,桥归桥路归路,没有人会差一个无足轻重的朋友。 说出来的内容是无情拒绝的,可他眼里是带着笑的,神色认真,下一秒说,“我应该比你大,叫我一声‘哥’就行。” 陈启隽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周祈年,身边坐着云盏,对面也坐了个女的,看背影是他表妹。 他断了盘烤鸡翅走过去,快走到时,就听到他那从没叫过他一声“哥”的妹妹,中气十足地喊了声:“祈年哥!” 给陈启隽气的:“——孟小棠,你丫的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孟小棠不识好歹又一脸嫌弃,“没办法,他长得太帅了,帅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话音一顿,她眼神诚恳,“你能去整容吗?” 陈启隽瞪着她,十分冷漠:“你说呢?” 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孟小棠搬着椅子默默挨蹭到云盏边上,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量和云盏咬耳朵:“他脾气好差啊。” 云盏处若不惊:“男人每个月可能也有那么几天,你包容一下。” 陈启隽几乎是又气又笑。 孟小棠已经是笑疯。 身旁的周祈年正弯腰拿第三瓶豆奶,瓶口对准椅子边沿,往下压的时候听到云盏这么一句话,动作停住,转头看向云盏,对方一脸淡定从容。 他眼底沉着的困意彻底消散,多情的桃花眼里装满了喧嚣夏风,笑得不行,“男人每个月也有那几天?” 7、chapter05 孟小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个身子靠着云盏,“云朵,我要是个男的我特定爱死你这张嘴了。看着就很好亲,软软的嫩嫩的,而且还能说会道。” 一瞬间,尴尬浮上枝头。 好在周祈年听到这话后就低头,接着开手里的豆奶。 云盏瞪了孟小棠一眼:“信不信我骂你。” 孟小棠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点儿过度了,边上还有男的在呢。回味过来后,想找话题找补,眼前突然多了一瓶豆奶,打断她的思路。拿着豆奶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齐整,掌背青筋如山峦般起伏。 “给我的吗?”超级大帅逼连手都这么好看,还这么体贴,孟小棠眼里都要着火了。 周祈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给邻居妹妹的。” 孟小棠都快成他迷妹了,一口一个“祈年哥”地叫。 云盏看不下去,提醒她:“孟小棠,你亲哥还在这儿坐着。” “哎——”孟小棠拉长声调,忧愁叹气。 “叹什么气,我对你还不好啊?”陈启隽咬牙,阴恻恻道,“信不信我和周祈年换,我来当你们军训教官?这样能够近距离关照我的妹妹,保准让你在军训期间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四个字,让孟小棠读出——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的意味来。 孟小棠立马倒戈,“不用了不用了,你对我很好,你就是全天下最好——”说到一半,差点儿错过了什么,她抓住重点,“祈年哥,你真是我军训教官啊?” 周祈年没仔细看军训带教表,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倒在椅背上,两只手正剥着薄荷糖的糖衣,塑料包装发出窸窣声响,闻言,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声:“他说是应该就是吧。” “我靠——”可把孟小棠开心坏了。 云盏瞄了眼一旁的陈启隽,他笑得比孟小棠更欢实,“你不会觉得他给你军训会很轻松吧?他以前都是带体育学院的男生班的,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十五天练完之后,哭着喊着说不想再见到他。” 孟小棠半信半疑:“……你别框我。” 陈启隽:“——人送外号地狱教官。” 周祈年牙齿嘎嘣嘎嘣咬着硬糖,说话间隙有清新的薄荷味传过来,穿过油腻的烧烤香,显得异常清冽好闻。 “过奖了。”他无所谓地笑了下。 “不过你怎么突然带女生排去了?”陈启隽好奇。 孟小棠问:“祈年哥以前不带女生排吗?” 陈启隽已经对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免疫了,给她科普,“大一暑假我们就带训了,他头一回带训,带的就是女生排,军训期间和他表白的都能组成一个排了,更别说军训之后了。还好我们学校不让外人进,要不然我怕我们宿舍楼下天天都有一堆望夫石等着他。打那以后,他就不带女生排了,怕追他的女孩子太多。” 人品性格如何暂且不说,周祈年脸上的那双桃花眼就注定了他是个招桃花的主。 不知道为什么,云盏觉得周祈年挺不一样的。 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散漫劲儿,暧昧话张口就来,好像谈过几百场恋爱似的。但被提及有很多女生追他的时候,他眼睫掀动,眼皮子有一层深深的褶皱,连绵起伏的弧度,不带任何情绪。 周祈年笑了下,双手抱在胸前,不咸不淡地说:“不带女生排是因为女孩子不抗造、经不起折腾,和别的没关系。” “哦,你不带女生排不是你的意思,是学校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京军工的学生到底是来京大当教官带训还是当头牌招蜂引蝶的?”陈启隽说得有鼻子有眼。 周祈年看起来压根不想聊这种无聊的话题,正好他手机有个来电。他大剌剌地敞着腿坐在那儿,长手长脚,膝盖都快碰到边上的云盏了。拿手机时,腿一伸一曲,云盏正倾身拿烤串,手肘不经意间和周祈年的膝盖碰了下。她下意识扭头,恰好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信息。 ——财神爷。 云盏抿了抿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收回视线,动作从容自然,拿起烤串往嘴里送。 一旁的周祈年突然起身,脸上数不尽的纨绔和风流,“最大的客人翻牌来了,本头牌先去接个客,待会儿再来招待你们。” 孟小棠滞了几秒,回过神后,问:“他有女朋友了啊?” 陈启隽啧了声:“怎么可能?他不谈恋爱的。” 孟小棠:“为什么?” 陈启隽至今为止都记得当初大家问周祈年为什么不谈恋爱时,周祈年的回答,“因为穷呗,谈恋爱不是靠着说几句我爱你就够的,有情没法饮水饱,人小姑娘和你约会,你总不能天天带她去散步吧?谈恋爱的核心思想是浪漫,什么是浪漫呢?” “浪漫就是你要和她约会,带她去吃好吃的,带她看电影,还得给她买花,逢年过节得给她送礼物。——这些都要钱,我哪儿有那闲钱啊。” 孟小棠听得目瞪口呆。 云盏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向周祈年消失的方向,夜色吞噬了他的身体,也吞噬了她的视线。她眼神稍显涣散,心里默默在想:他确实很懂得如何讨好女孩子欢心,但更懂得恋爱的精粹是浪漫,而营造浪漫的是钱。 追求精神需求的前提是,得有丰沛的物质条件。 把浪漫和钱混为一谈是件很俗的事,周祈年好像落于俗套,好像又没有。 - 周祈年觉得自己挺俗的,毕竟他给自己亲生父亲的备注可是“财神爷”。 财神爷电话一来,他马不停蹄地回到屋里,找了个安静环境和财神爷通话。这种诚意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至少在接电话这事儿上,周祈年也不是人人给他打电话他都接的。 “我和你爷爷临时有事回不来,你在家多听你哥的话,知道没?” 感情还拿他当三岁小孩儿。 周祈年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窗户稍稍敞开一道缝,室外的热风汨汨涌动,与室内冷空气交融。他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挺听他话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去。” 周为礼是不信他的鬼话的,“你哥呢,让他接电话。” “在外面弄烧烤,家里来了一堆人,说是要给我介绍认识。”他吊儿郎当的,“可别说,他这哥把爹该做的事儿都给做了。昨天还给我买了一堆衣服,尽心尽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一个妈生的呢。” “你俩就是亲兄弟。” “我也没说我俩不是亲兄弟。” “周祈年,你含沙射影地到底在嘲讽个什么劲儿?”周为礼那边应该还有别人在,他压着嗓发火,“我第一时间知道你的存在就把你接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有不满意。” 说这话时,周祈年的眼正盯着墙边的一副画,雾蒙蒙的灰调,海上有座孤岛,一个人站在岛与海的边缘,想要飞奔去往无边界的海域里。当然,他对这画到底表达了什么不太感兴趣,他比较感兴趣的是,据说这幅画要三十多万。 周祈年以前在地摊上看到一幅三十块钱的画他都嫌贵,哪成想一夜之间,他住进了随便一副挂画都要三十多万的房子里。 “我觉得挺好的,”周祈年扯起嘴角,懒洋洋的挺欠揍的,“你放心,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了,我也没理由跑不是?我保准不给你们,不对,是我们周家丢脸。” 果不其然,电话在周为礼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挂断。 屋内霎时陷入安静中。 周祈年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嘴里含着的糖早就吃完了,舌尖舔了舔牙根,唇齿里还留着一股薄荷味。他手往口袋里又掏了一颗出来,往嘴里塞。 窗户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夏风喧嚣,人声欢笑。 周祈年站了没一会儿就出去了,正好被周听澜抓到,拉着他进人堆里,好一通介绍后,才放他离开。 周祈年回到位置上的时候,陈启隽正在问云盏:“你哥叫什么名字?” 云盏表情茫然:“不知道。” 周祈年顿觉好笑:“你连你哥叫什么都不知道?” 云盏心平气和地说:“不是我的亲哥,我爸爸结婚了,继母还有个儿子,年纪比我大两岁,所以我多了个哥哥。” 云盏平白无故多了个哥哥。 周祈年也偶然之间多了个哥哥。 两个人的命运莫名其妙有条重合的褶皱。只不过他的是亲哥,她的哥没有血缘关系。 “对了,他和你们是一个学校的。”云盏模糊记起来。 “我们学校的,比你大两岁,说不准我们还认识。”陈启隽挠了挠头,“你们家这几天不是在搬家吗,怎么你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哥?” “他好像有点事吧,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爸说后天一家四口在家里吃个饭。” 孟小棠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你这位新哥哥帅不帅,有没有祈年哥帅?” 还不等云盏接话,反倒是周祈年,眉梢稍扬,嘴角也翘起弧度,饶有兴致地问,“我也挺想知道的。” 云盏无语:“我又没看过他长什么样子,怎么比较?” 周祈年整个人都是放松地,坐在那儿,双手搭在颈后,,怡怡然问:“不是,你看你那位哥比你大两岁,我呢也比你大两岁,怎么你叫他哥,不叫我哥啊?” 云盏愣了几秒,而后转过头,直视周祈年,慢悠悠地称呼他:“祈年哥。” 少女的嗓音音色软糯,腔调却是泛着一股子冷调。像是燥热里的一掊冰水,哗啦一下,浇的周祈年猝不及防,心跳就这么漏了半拍。 8、chapter06 云盏打小嘴就甜。 会撒娇的小孩儿有糖吃,云盏深谙此理。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家情况,心疼她没妈,父亲又忙于工作无法陪着她,虽说孟太太充当了她半个妈的角色,但人也是有亲闺女儿的。云盏到底是个惹人心疼的小姑娘。 因此,家属院的人隔三差五都会带云盏回自己家吃饭,云盏半点不怕生,仰着头逢人就喊,什么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喊的可起劲了。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兜里塞满了糖。 云盏的嘴甜,毫不夸张地说,一半是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出来的,一半是被糖浸渍出来的。 叫哥哥这种事儿,对云盏而言,简直是小儿科。 云盏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反倒是周祈年,因为没想过她会这般直截了当,按后颈的手微微一滞。几秒后,他眼帘一压一抬,“你这‘哥’叫得这么随意啊?” “还行吧,我比较有礼貌。”云盏敷衍。 “对的,我们家云朵打小就很有礼貌的。”孟小棠和她一唱一和,“不过她以前叫人哥哥,哥哥都会带她回家吃饭的,祈年哥,你这位哥……” “一声哥换一顿饭,小姑娘挺会的啊。”周祈年评价。 都是中学之前的事了。 云盏中学时期的学校都是寄宿制学校,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不需要麻烦任何人。寄宿学校管理严格,每个月放两天假。虽说是两天假,但满打满算就是两个半天。周六下午放,周日下午回校。两个半天,凑起来就三顿饭,孟太太好不容易逮到她俩放假,恨不得做桌满汉全席出来。 云盏压根没空去别人家蹭饭吃。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不远处不知道谁带了把吉他过来,众人围着烧烤架坐成一团,硬生生把烧烤场搞成了篝火晚会现场。男生嗓音微哑,低低缓缓地唱着歌,听众们都噤声不语,安静听歌。 歌到高潮部分时,云盏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人顶了下。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拿自己膝盖顶她的人,对方歪着头,眼梢挑起,压着几分轻佻意味,“好不容易当回哥,怎么着也得满足妹妹的心愿,说吧,想吃什么,哥明天给你做。” 云盏原本是想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祈年的脸,她说不出一个拒绝的词来。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令人无法抵抗。 “你会做什么?”云盏问。 “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 “蛋炒饭。”她没犹豫。 周祈年大跌眼镜,“就这个?其实你可以说点儿复杂点的,你哥我做饭这事儿吧,还挺拿手的。” 云盏说:“我就喜欢蛋炒饭。” 周祈年:“真的?” 云盏:“嗯。” 周祈年还挺好商量的:“行,明天有时间吗,给你炒。” 云盏想了下,“明天中午吧,我爸不在家,你到我家来做还是我去你家?” 周祈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云盏报了下自家的门牌号,随即看到周祈年露出一副“我他妈刚来连自己家门牌都不知道多少你还让我找你家门牌”的表情来。她无奈叹了口气,“我到你家来接你吗?” “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到时候位置共享一下。” “也行。” 两只手机对着扫了一下码,“嘟——”的一声后,周祈年拿回自己的手机,点击好友申请前随手点开她的头像,盯了三四秒后,问道:“这是你微信吗?” 不怪周祈年提出质疑,几乎每个看到云盏微信头像的人都会怀疑云盏是不是被盗号了,盗号的人好巧不巧,还坐在云盏另一边。云盏的微信头像是孟小棠的自拍,同理,孟小棠的微信头像是云盏的自拍。 “是我微信。”云盏不厌其烦地解释,“我和小棠用彼此的自拍当头像。” “你微信怎么用别人头像?” 说话间,云盏接收到周祈年的好友申请,她瞄了眼周祈年的头像,也发出和他一样的灵魂质问,“那你微信怎么用狗的头像?我的经过了小棠的同意,你经过狗同意了吗?” 昏蒙光影间的对视,两双眼再度在空中聚焦在一个虚空的点上。 随即,周祈年发现这姑娘是真的淡,一句夹枪带棒的质问,经由她冷冷淡淡的腔调和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出来,他没半分被冷嘲热讽的实感,反倒循着她的思路,认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当初用这只狗头当头像的时候,有经过狗的同意吗? 答案应该是没有。 毕竟那只狗是流浪狗,周祈年那时手上正巧拿着根夜市里买的淀粉肠,满满的淀粉,没有一丁点儿肉。狗看了都摇了摇头,嗅了嗅,嫌弃地摇尾巴走了。 云盏不过是随口一问,问完后,加上他的好友,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 “云盏——”他慢悠悠地拖着尾音,仰头似乎在看头顶悬挂着的那盏清冷弦月,脖颈间凸出的喉结一上一下起伏滑动,“怎么不让我给你备注‘云朵’?” “我微信名就叫云朵,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行吧。” 然后云盏就察觉到手心里攥着的手机继而连三地震动着。 三条新消息,每条消息一个字。 拼凑在一起,是他的名字。 ——周祈年。 云盏旋即要把他的备注改成他的名字,耳畔冷不丁响起他吊儿郎当的声音,“记得给我备注——在我眼里最帅的哥哥。” 云盏敲键盘的指腹一滞,抬头,见周祈年仰着头看远方,脊背微微弓起靠在椅背上,像是被风一吹就零落四散的柳絮,浮荡在空中,是春色里最迷离梦幻的一幕,却也最惹人心烦意乱。 “不要。”云盏拒绝。 “那怎么备注我?” “周祈年。” “嗯。” “……” 半晌,周祈年反应过来,终于舍得收回视线看向她。 那双眼里满载笑意,又亮得慑人,好像将微薄的月光尽数吸纳了一般,看的人心里,有股透彻的凉意,在这燥热的夏天里。 “备注就我名字?” “嗯。” 得到对方再一次确凿的回答后,周祈年惆怅万分地叹气,“这么冷冰冰的备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关系很一般。” 云盏认真想了想,“我们两个的关系,确实挺一般的。” 周祈年:“……” 孟小棠其实说错了,云盏并非能说会道,至少在男生面前是这样的。 好在没过多久,云盏就收到她爸的微信,让她早点回家。云盏家是有门禁的,晚上九点就得回家。孟小棠吃得差不多了,索性起身送云盏回家。 院子里的歌声和吉他声渐行渐远,路灯灯光混淆着月光被人踩在脚下。途径的一幢楼,墙上覆盖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叶子随风舞动,在夜晚弹起一段只有风才知晓的奏鸣曲。 “我觉得周祈年对你有想法。”孟小棠忍了好久,终于说出口。 云盏瞟了她一眼,老生常谈:“你觉得我身边任何一个男的都对我有想法。” 听到这话,孟小棠笑得都快七仰八叉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来。她拽着云盏的胳膊,语气特诚恳且言辞凿凿地说,“本来就是,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些男的喜欢你怎么了?我一女的我都喜欢你。” 云盏还挺为难的:“虽然我不确定我对男的感不感兴趣,但我很确定我对女的不感兴趣。请你自重,我不希望我们的闺蜜情变质。” 孟小棠也学着她的样子,有板有眼且煞有介事地说:“抱歉,虽然我不确定我到底对哪个男的更感兴趣,但我很确定我对女的确实不敢兴趣。” “……” “……” 二人对视,默契一笑。 “不过我真觉得周祈年对你有想法,”孟小棠想起刚才四个人坐着角落里,但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仿佛彼此的眼里没有全世界,只有对方,“你俩说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插嘴,而且咱俩都叫他哥,但他只加了你微信,明天还要给你做蛋炒饭。” “还不是因为你?”云盏瞥她一眼,“小时候的事儿拿出来说什么?” “我就是……顺口一说啊,哪里知道他当真了。”孟小棠匪夷所思道。 一路走到云盏家楼下。 云盏家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紫薇树,这个季节,紫薇花开得最盛。紫薇的花色不同,名号不同,云盏家的这棵紫薇花的颜色是紫色,名叫翠薇。漆黑夜幕里,花热烈绽放,浓姿艳丽。孟小棠每次过来,总是忍不住挠它的树干。 紫薇树便会颤抖不止。 云盏扯开孟小棠的手,“大晚上的,让树安静睡觉吧。” 孟小棠嬉皮笑脸,又将话题绕回来,“你真没感觉吗?周祈年真的好帅,我觉得和他这种男的谈恋爱肯定很爽,他看上去就很疼女朋友。” “有吗?”云盏嘴角难得冷淡地勾了下,“我觉得和他谈恋爱一定很烦,他这种人身边肯定有很多女的围着,说不准哪天一觉醒来,就听到他出轨的消息。” “……”孟小棠不满,“你对他有偏见。” “发表个人观点而已。”云盏打了个哈欠,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行了,少把我和男的扯在一起,他对我肯定没想法,说不准待会儿你回去遇到他,他拿着手机就来加你微信了。我进屋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孟小棠嘟嘟囔囔:“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不信拉倒。” 她一路小声念叨着,转过一道弯,远远看到自家门外站了个男的,身长腿长,站姿笔挺,月色笼罩在他身上镶嵌了一层冷光,衬得他周身气场疏离又冷淡。下一秒,视线朝着孟小棠这里扫了过来。 孟小棠福至心灵地发现,周祈年和云盏像是两个对立面。 一个是冰冰凉凉的雪,一个是炽烈燃烧的太阳。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是新雪初霁却逢赤阳,那瞬光景,只照亮彼此。 “祈年哥。”走近了,孟小棠回过神,乖乖巧巧地叫他。 周祈年眼梢吊着笑,“把云盏送回去了?” 孟小棠:“嗯。” 蓦地,周祈年伸出手,手心里平放着一只银灰色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张二维码,“刚忘了,加个微信,可以吗?” 孟小棠心里兀自叹息,原来在周祈年眼里,云盏和她是一样的。心里那点儿旖旎因他主动加好友的举动瞬间蒙尘。 微信加上后,孟小棠不死心,“祈年哥,你加云朵的微信是为了和她明天位置共享然后给她做饭,你加我微信干什么呢?我家就在你家隔壁啊。” 手机屏幕亮着的白光照亮了周祈年的脸,他低垂的眼睨过来一眼,眼里蕴着意味深长的情绪,但他口气懒散,说出来的话没半分让人可信度。他说, ——“加你微信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头像。” 9、chapter07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隔天醒来后气温降了不少。 清晨五点多,鸽灰绒质的天空惨淡衰败,一朵云孤零零跳在树梢。早起的风萧瑟沁凉,周祈年搬了条椅子坐在阳台上,被风吹得又忍不住起身想回屋拿件外套。 起身时,视线随意往下扫,冷不丁定住。 空荡荡的街道里,有个人形单影只地走着。 周祈年昨天白天睡了一天,晚上断断续续地睡了会儿便再也睡不着了,眼皮子半吊起,突然来了兴致,穿上外套后,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外走。 发微信的时候差点儿发错,发到孟小棠那儿去。 他再一次点开孟小棠的微信头像。 云盏的自拍技术不行,表情管理也不行,但拍出来的照片挺好看的。这主要归功于她长得好看。 周祈年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云盏身后,二人中间隔了约有五六米,不算太近,也不算远,但云盏愣是没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路过一个地方,云盏停下来,半蹲下身子,周祈年定睛一看,她在逗狗。 狗很小,还没他胳膊长。周祈年对狗的认知就两种——中华田园犬和非中华田园犬,他不清楚云盏面前逗得狗是什么品种,但很清楚不是土狗。那只狗通体纯白,毛发打理得很干净,脖子上还挂了个铃铛。一看就知道是大清早不安分偷跑出来玩儿的。 “好玩吗?” 云盏正逗得开心,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从上方响起,她蹲着没动,只仰过头往上看。晨光出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层层叠叠的云朵被凉风吹拂散开,赤阳裸露,周祈年俯身看她,这个角度,正正好遮住了太阳光芒。 “祈年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喊他,“你怎么醒这么早?” 她刚睡醒,声线夹杂着惺忪睡意,又带着点儿少女的软糯,和平时的清冷调截然不同。 周祈年眼皮耷拉着倦意,眼睫低垂的时候,桃花眼天生勾人的优势荡然无存,眸子里蔓延出抹兴致盎然来,“为了偶遇你。” 得,还是不正经。 云盏收回眼,继续拿着手里的火腿肠喂狗,语气很平静地回他,“睡不着不丢人。” 周祈年对着她的头顶笑了下,继而又问:“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我?” 云盏:“有吗?” 周祈年低啧了声:“把我屏蔽了是吧?” “我手机静音了。”云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举着手机给他看自己和他的聊天记录,以证清白,“我没有屏蔽你。” 周祈年瞥了眼,确实没屏蔽。 “起这么早遛狗?” “没有,这估计是谁家的狗偷跑出来的。” “哪儿来的火腿肠?” 云盏眉头皱起,发愁道:“这是我准备做蛋炒饭的火腿肠。” 周祈年愣了下,笑了,“让我给你做蛋炒饭,你准备的还挺充分的?” “还好。”云盏手里的火腿肠都喂完了,她拍了拍手,起身,大早上她什么都没吃,空腹,血糖偏低,猛一站起来眼前一片空白,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好在周祈年眼疾手快,手拽着她两只手,让她站稳。 其实周祈年也只是嘴比较浑,爱说些有的没的。真遇上事儿了,还是拎得清的。 眼见云盏整个人往后倒,要倒入他怀里的时候,周祈年两只手拽着她胳膊,胸膛略往后仰,胸口触碰到的,只有她柔软的头发丝,一触即离。 见她站稳,周祈年立马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兜,暧昧哼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投怀送抱来了。” 云盏沉默一瞬,继而转身往外走。没再搭理他。 周祈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受待见,但是嘴角挂着放肆张扬的笑,好像刚刚云盏接了他的话,说了句“对啊”似的。他步调悠闲,慢悠悠地跟在云盏后面。 清晨的别墅区分外安静,道路两边灌木丛里时不时发出啁啾鸟鸣。 走了没几步,周祈年就看到前边的云盏停了下来。 她转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祈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干什么。” 云盏:“你很无聊吗?” 周祈年挑着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这都被你猜到了,你要是也没事干的话,带我在这附近转转怎么样?” 估计是同情心泛滥,估计是早起意志力薄弱,估计是云盏记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周听澜带着她走街串巷玩儿的,这会儿他弟弟来,她怎么也得照顾一下吧? 诸如此类的理由太多,以至于云盏无法拒绝周祈年。 于是云盏大清早就带周祈年逛小区,这儿是超市,你可以办个会员,买东西能打折;这儿是公共卫生间,边上就是篮球场,打完球可以到这儿洗把脸;还有那儿,那栋房子你看到了吗,院子里种了棵紫薇树,那是我家,你待会儿到我家给我弄蛋炒饭。 “你不是没吃早饭吗,我现在给你炒个蛋炒饭怎么样?”周祈年顺势道。 云盏想了想,哦,也对。 于是中午的蛋炒饭改到了早上。 云霄岳有严重的洁癖,昨天下午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他便一股脑儿地把东西都各司其职地放好。装东西的纸箱也在当天晚上被他送去废品回收站。家里现在干干净净的,地板拖了好几遍,都能反光。 厨房也很干净,就是这种干净不是东西摆放的齐整,而是里面压根没什么东西。 周祈年转了一圈后发现,她家就没怎么开过火。 双开门大容量冰箱空空荡荡的,柜门放鸡蛋的盒子里倒是有几个鸡蛋,周祈年关上冰箱门,轻慢地瞥了云盏一眼。 云盏不太自在地咳了咳,“我平时不在家吃,我爸工作忙,很少回家。” 周祈年:“你吃外卖长大的?” 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云盏没遮没掩,老实道:“我都是在小棠家吃饭的,我爸回来也是去她家吃。” “早饭也去她家吃?”周祈年拿了个碗,一只手拿着鸡蛋往碗边一敲,鸡蛋壳轻松打开一条缝,打蛋的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没少下厨。 云盏一边思绪恍惚地在天上飘,想着他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早餐要么去外面早餐店吃,要么自己做蛋炒饭。” 周祈年:“除了蛋炒饭还会做别的吗?” 云盏很干脆,且很理直气壮:“不会!” “……” “……”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幸好云盏要的只是一碗蛋炒饭,要是别的,周祈年还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最后一根火腿肠被她分给路边遇到的狗了,蛋炒饭成了最质朴的鸡蛋炒白米饭。 但还是好吃。 云盏发现人和人之间亦是有差距的,明明刚刚做饭的时候她全程在边上看,他做的顺序放的东西和她平时一样。怎么他做出来的蛋炒饭,色香味俱全? “祈年哥,”这声是发自肺腑地,云盏咽下一口饭后,问他,“你早饭吃了吗?” “这问题问得会不会太早了?”周祈年此刻困意席卷上来,仰着脖子强撑着困意,声音没平时的吊儿郎当了,既散漫又拽傲地说,“我说没吃你能把你盘子里的蛋炒饭匀我一半?” “……”云盏拒绝,“当然不行。” “那你——” “我家里有麦片,还有牛奶,对了,还有饼干,”云盏连忙起身,作势要给他拿,“你等着,我帮你拿来。” 周祈年直起脖子,懒垂着的眼皮抖擞地动了动,他叫住她,“别去拿了,快点儿吃完,我洗完碗就回家睡觉。” 闻言,云盏停下动作,一头雾水,“洗碗?” 周祈年神色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懒散,晨光穿过偌大落地窗照在他身上,云盏诡异的发现自己竟然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宜室宜家的气息来。 “做事要有头有尾,知道吗?不知道的话,就当哥哥给妹妹上的第一节课,以身作则。” “……” 还是她想太多。 宜室宜家是假,吊儿郎当才是真。 - 中午。 云盏接到云霄岳的电话,说是阿姨和哥哥待会儿就来家里。为了保护女儿弱小的心灵,他特意用了“阿姨”这个词。 云盏妈妈离开后,云霄岳身边不少人给他做过媒,说他一个男人带着女儿不容易,小姑娘家家很多事儿他一大老爷们儿哪儿懂啊。云霄岳当着外人的面是好脾气地拒绝他们的介绍,转过身便万分焦虑地寻求孟太太的帮助,问她现在小姑娘脑袋瓜里都想写什么,他家云朵有什么想买的想玩的吗?他不常在家,凡事都要她多帮衬些。谁能想到呢,一个一米八五一百五十斤的大老爷们,也会因为照顾不好自己的女儿而眼眶湿红。 孟太太和他打包票自己会把云朵当自己亲女儿照顾,让他好好工作别操心家里的事儿,千万别为了给云朵找个妈而结婚,这是对婚姻的不尊重,对女方的不尊重,对云朵的不尊重,对你自己的人生,也是一种极其不尊重的行为。 身边亲近的人都没劝云霄岳再婚,反倒是云盏上高中后,时不时问他要不要去相亲。尤其是高三那年,云盏几乎每次见到她爸都要问他有没有喜欢的阿姨,要是两个人都看对眼就结婚去。 云盏大概是云霄岳身边,最希望他结婚的人了。 理由很简单,她爸年纪大了,她也越来越大,她爸以后会退休在家,她以后呢,会去外面工作,两个人反过来。云盏知道一个人待着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以她不想让她爸以后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逢年过节别人家欢声笑语,他们家的气氛全靠电视机里的人声渲染。 幸运的是云霄岳在云盏高三那年寒假谈了个女朋友,云盏对那个女的年纪多大、干什么的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一点,“你俩应该不是为了凑合所以凑合在一起的吧?” 得到否定回答后,云盏放心了。后来没多久,云盏就和闻阿姨见面了,闻阿姨声音好听,穿着时髦,温柔得体,气质独特,就是名字很耳熟。她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听过呢,哦,咱们市首富好像就叫这名字。 回去的路上,云盏还调侃过她爸:“爸,您知道赘婿是什么意思吗?” 云霄岳专注开着车,没看她一眼:“我不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的。” 云盏当然知道,航天所的待遇真不咋滴,反正光靠云霄岳那点儿工资是买不起现在住的别墅的。早些年挖云霄岳的人特多,开的年薪是航天所的十倍,云霄岳这人特轴,坚定不移地选择梦想。好在云朵爷爷奶奶有钱,能够支撑他这个梦想。 云盏就是感慨:“这年头长得帅就是有资本,二婚都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老婆,光靠人格魅力可不够,还得有张帅气的脸蛋。” 后来云盏陆续地也和这位闻阿姨见过几次,闻阿姨待她挺好的,每次见面都会给她带一份小礼物。而且闻阿姨和她爸两个人相处时那种感觉,云盏觉得挺好的。所以听到闻阿姨和她爸结婚的消息时,她没有太过震惊,口气平静:“那我多了个妈妈了。” 不是有新妈妈了,是多了个妈妈了。 虽然云盏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全凭泛黄的照片支撑,但是生母无可替代。她的母亲在她的人生里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云盏发现她爸最近记忆力有所下滑,明明他俩领证的时候她都叫出口“妈妈”这两个字了,他这会儿还是说“阿姨”。不过她也懒得纠正。 电话挂断后,孟小棠突然来找她,拉她去打羽毛球。云盏看了眼时间,还早,索性拿着球拍和她去打球。 小区里的活动场地连接成片,羽毛球场,排球场,篮球场,再往边上去,还有两个网球场。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云盏身上那种女人的第六感突然袭来,她直觉篮球场上会有她认识的人,转过去一看,穿过篮球场的绿色铁丝网,正好抓到投篮成功的周祈年。他扯起衣角擦了擦脸,就这么个动作,引起边上的孟小棠尖叫。 云盏提醒她:“擦擦口水吧。” 孟小棠眼里冒着光:“你看到了吗云朵?周祈年有腹肌。” 云盏说:“你忍着点。” 孟小棠递给她一个“美色当前实在难以抗拒”的眼神,开始找蹩脚的理由,“太阳这么大我们待会儿再打羽毛球吧,先去看看他们打篮球怎么样?” “你自己去,”云盏找了个阴凉树荫,坐在石椅上,“我玩会儿手机。” “也行。” 孟小棠离开后,云盏专注玩着手机。 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罅隙,光影被切割斑驳落了一地。 眼前突然被一道阴影覆盖,云盏直觉来人应该是熟人,慢吞吞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傍晚夕阳柔和,落在他眼角眉梢,衬得他眉间笑意浮浪不经。 “祈年哥,”云盏乖乖叫人,“你怎么不打球了?” “休息时间。” 周祈年在她边上坐下,背微微弓着,两只手手肘撑着膝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瓶可乐。他眼皮懒懒地垂着,漫不经心地拧开一瓶水,然后,往云盏面前递,“拿着——” 云盏接过水,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他搁在地上的可乐瓶上。 周祈年不遗余力地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不喝甜的吗?我找了半天才从一堆碳酸饮料里找到这么瓶矿泉水。” 云盏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喝甜的?” 10、chapter08 这他妈还真猜中了啊。 寄人篱下的人总要有几项技能,察言观色这项技能举足轻重。 周祈年给了云盏一颗糖,她把糖妥善地放进口袋里,闻到他嘴里薄荷糖的清冽气味后,眼会忍不住往他手心里瞟,看他手心里攥着的糖。眼神隐忍又克制,还带了几分羡慕。桌子上开过的豆奶被她拿着,但没喝一口,最后恋恋不舍的递给了孟小棠。 一看就是想吃甜食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法吃。 然而云盏没意识到自己那些细枝末节的举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周祈年,周祈年这才发现她长了双和她整个人清清冷冷的气质不符的狐狸眼。脸上表情荡然无存,好像就是单纯地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能吃甜这件事。但眼尾翘着的弧度很勾人,有种欲擒故纵的蛊惑感。 周祈年慢条斯理地拖着嗓,故意道:“心有灵犀。” 云盏没搭理他,低头喝水。 等了一会儿,周祈年才解释,“昨晚给你开的豆奶你一口没喝。” 云盏拧好矿泉水的瓶盖,漆黑的眼睫低垂,这才缓缓交代,“我牙不好,医生不让我吃糖。” 打小爱吃糖的女孩嘴巴甜不甜不好说,但牙齿一定不好。 小姑娘嗜甜,口袋里的糖就没少过。孟太太时常会把她口袋里的糖拿走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云盏不哭不闹,当面挺乖巧的,只是一出门就往隔壁周家钻,和周听澜撒娇让他给自己买糖。 周听澜对身边的弟弟妹妹都挺没底线的,云盏要的又不多,就是几颗糖,他怎么着都得满足她的请求。一来二去的,云盏的牙就这么被糖浸坏了。医生再三叮嘱让她不能碰甜食,云盏谨遵医嘱没碰任何甜的,就是眼珠子会不由自主往甜食上扫去。 就跟孟小棠不由自主看帅哥一样。身体的本能反应,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嘴瘾过不了,总得过过眼瘾吧。 “身体得不到满足,精神总要得到满足的。”孟小棠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继而一本正经地和她打比方,“跟男人看片一样。” 一瓶水和一瓶可乐被放在石椅上,位于同一条水平线上。 夕阳摇摇欲坠倾泻出璀璨晚霞,柔软的光线宣告着盛夏的结束,微风摇曳生姿,水瓶的影子被拉扯的忽长忽短。远处的球场仍旧鲜活,运球声和跑动声交错,时不时迸发出青春洋溢的欢呼声。 云盏望过去,问他:“你不去打球吗?” 周祈年眼皮懒懒倦倦地垂着,声音稍显颓靡,“打累了,休息会儿。” 云盏:“打了很久吗?” 周祈年说:“一个多小时吧。” 云盏一般打半个小时羽毛球就撑不住了。 这么一对比,他确实打得蛮久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周祈年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余光里,云盏注意到他拿起手机,应该是解锁了下手机,扫了眼信息后便锁屏了。一条消息都没回。 没多久,欣赏完男色的孟小棠跑过来,“我们打球去吧?” 云盏起身的同时,周祈年也站了起来。 他说:“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云盏:“回家吗?” 他笑:“去球场打球,说好了打到六点。” 云盏:“……哦。” 羽毛球场和篮球场就在隔壁,中间一排绿色铁丝网用做隔断。 天色将暗未暗,球场四边的路灯亮起,羽毛球场的人越发稀少,另一边的篮球场的人却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学生,吃过晚饭,抓紧暑假的尾巴呼朋唤友地来打球。 结束后,孟小棠忽然捂着肚子,“不行了,感觉来了,云朵你先回家吧,我要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云盏问她:“要不我等你会儿?” “不用,”她半弯着腰,跑姿诡异,“你家里不是要来人了吗,你快回去吧,不用等我。” 被这么一提醒,云盏记起来,她把羽毛球拍收了往家的方向走。 夜晚起风了,为了打球方便她只穿了短袖短裤套装,这会儿赤阳褪去,沁凉的晚风吹拂疏叶残月,风声逐渐带来秋声,她冷的瑟缩了下身子。 下一秒,肩颈一重,整片后背被覆盖住。 来人大跨步一步就到她边上,比起他的脸,云盏先注意到的是他身上的气息,运动过的汗水味掺杂了点儿清爽的薄荷香,很有生机,像是春天初长的杂草般,可以在辽阔的疆土恣肆生长,也可以在水泥地面的勾缝里野蛮生存。 周祈年应该是刚洗完脸,脸上还淌着水珠,低垂着眼,笑:“大老远就看到你在抖了。” 云盏想把他的衣服取下来,却被他强行按住,“衣服干净的,还没来得及穿,要是嫌脏你就还给我。” “……”这话一出,云盏哪儿还敢还给他,“你不冷吗?” “热的要死,只想回去冲个冷水澡。”周祈年说。 篮球场外有条岔路口,往左往右,左边去往周祈年家,右边去往云盏家。 云盏想当然地以为他要先回家洗澡,结果途径岔路口时周祈年没半分犹豫,右拐跟云盏一同走。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太喜欢说话,两个人独处时,仿佛全世界都一同陷入沉默。 周祈年问:“见到你哥了吗?” 云盏愣了愣:“还没,你怎么……” 周祈年:“刚孟小棠边跑边喊来着,你家里来人,应该就是你哥吧?” 云盏说:“对,但还没见到,说是六七点的样子来家里吃晚饭。” 周祈年笑了下,“有了亲哥,可别忘了我这个哥哥。” 云盏:“……” 二人并排走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辆车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缓缓驶来。 车里,云霄岳正高谈阔论地炫耀着自己的女儿,云盏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读书这么多年来到底获过什么奖了,云霄岳却如数家珍,一个个奖项都念出来,毫不吝啬对自己女儿的拳拳爱意。上一句还是“云朵考到了京北大学新闻系”,下一句陡然一转变成——“那不就是我家云朵吗?!” 自己女儿的背影,饶是黑灯瞎火,当爸的都不会认错。 更何况小区两旁灌木丛里地灯发出幽渺光亮,乳白色的光向四面八方发散开来,空气里遗留几许余香,幽夜生香。一男一女并排走着,哪怕是背影都滋生出不少缠绵暧昧气息来。 车喇叭嘟嘟响起。 驾驶座正巧停在云盏边上,车窗缓缓降下来,云盏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用表情演绎一场皮影戏—— “是谈恋爱了么?”、“和哪家混小子谈恋爱啊?” 等到看清云盏身边的人后,云霄岳一愣,第一反应是,生面孔啊;第二反应才是,这小伙子长得挺帅的,站姿板正,眼神坚韧清澈。一看就是正经帅小伙! 云盏静静站着,迎着她爸的审视眸光,介绍:“这是听澜哥的弟弟,之前一直在外地,最近才回来。” 云盏三言两语介绍完周祈年后,又给周祈年介绍她爸,“这是我爸爸。” “叔叔好。”周祈年在长辈面前挺能装的,客气斯文,他微弓着腰,和副驾驶座的女士问好,“阿姨好。” 闻女士微微笑:“你好。” 问完好后,云霄岳问她:“你俩怎么在一块儿?” 云盏清清淡淡的声调,很难引人遐想:“我刚和小棠打羽毛球,小棠肚子疼上厕所去了,正好遇到祈年哥,所以我俩一起回来了。” 云霄岳不知道是遗憾她没谈恋爱呢,还是庆幸她没谈恋爱,反正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之后才说,“要不上车,一块儿回家吧。对了,你哥哥也在后面,正好和你哥哥打个招呼。” “哥哥……吗?” 说来也奇怪,云盏任谁都能喊一声“哥哥”,等到了这会儿有亲哥哥——同一份户口本上的亲哥哥,这声哥哥倒喊得稍显生疏起来。 云盏挪步往后座走,身边的周祈年也跟着她往后走,甚至分外体贴妥善地帮她拉开车门。如果,如果他开门前没有说这句话就好。 “还是我这个‘哥哥’喊得比较顺口吧?” “……” 云盏抬眸睨他。 周祈年垂眸任她打量。 月色淡拢纱,他的脸部线条被光影勾勒的深邃又立体,一双眼黑如岩石,眼里的戏谑笑意张牙舞爪。 就在这个时候,车后座的人开腔,打破二人之间那股难以言说的和谐。 “——云盏,不上来吗?” 声音很耳熟,耳熟的让周祈年都忍不住侧过头往里看了。 两道视线穿过晦暗,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平静的生出锋芒棱角,谁也不觑谁,最后先笑的还是周祈年,散漫地和后座的席闻璟打招呼,“原来你是云朵她哥啊。” 席闻璟没想过会和周祈年在校外、在这种地方下见面,但他向来擅长隐藏情绪。他下颚微抬,喉结滚了滚,他的声线偏沉冷,不带情绪说话时自带几分压迫感,“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周祈年眼梢轻佻地吊起,幽幽道:“挺巧的,我也是云朵的哥哥,比你早两天,和她见面。” “……” “……” 11、chapter09 更巧的还在后面,席闻璟和周祈年是同个宿舍的。 席闻璟和周祈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席闻璟是从外形到气场都很冷漠的,自带一股逼人的压迫感,云盏和他同坐后排,直觉头顶的不是车顶,而是一片阴霾天,暮气沉沉。 当下她竟不自觉地想起周祈年,要是边上坐着的是他,指不定有多不安分,最起码他那张嘴是闲不下来的,总要说些欠揍的话惹人心烦。 但总好过现在这种沉闷的窒息感。 到家后两位家长钻进厨房准备晚餐,把两位小孩留在客厅看电视,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云盏不知道要怎么培养感情,脑子里又冒出周祈年来,培养感情这事儿他肯定很在行。就靠他那张嘴和那双眼,看谁都深情款款,任谁都没法拒绝他。 客厅里电视机打开之后就没换过频道,晚上七点钟,几乎每个频道都在放新闻。播音员和记者的声音充斥着整栋楼,倒也不显得他们的沉默很尴尬。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餐厅里发出一声“吃饭咯——” 云盏和席闻璟相继站起来。 席闻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餐厅,步伐迈得很大,云盏刚关上电视,席闻璟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挺冷淡一人。 云盏以为席闻璟是对她冷淡,连续两天相处下来,两个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结果后来她发现他和他亲生母亲也不怎么说话,不清楚是因为母亲再婚置气还是因为本身性子就冷。云盏觉得是后者。 面相使然。 就像周祈年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 周祈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像是个正经人了,他觉得自己挺正经的,给刚认识的妹妹做蛋炒饭,天凉了还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她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真他妈冤家路窄,认祖归宗了还能和席闻璟这厮一个小区,一个小区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两家离得远他人生地不熟的懒得出门。但就是,怎么,打个球,还能遇到? 要说他俩不对付,倒也没有。毕竟两个人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与其说他俩关系不好,不如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周祈年觉得席闻璟太高姿态,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同在一屋檐下,课表虽然不同,但作息最起码是一致的,可他们俩愣是没说过几句话。 席闻璟觉得周祈年太散漫,总是没个正形,吊儿郎当的,一点儿没有军校生的样子,你说他混吧,行事作风上确实像个混球,但每次考试年级第一总是他。 两个专业第一聚在一起,要么惺惺相惜,要么王不见王。 他俩是后者。 球场前所未有的热闹,两队人面对面站着,周祈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球,篮球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咚。 咚。 咚。 其实云盏猜的没错,周祈年随便扔到一个地方都能左右逢源。来这儿才几天的功夫,半个小区的小孩儿见到他都喊一声“祈年哥”。傍晚成群结队打球的人很多,特意绕到他家楼下扯着嗓子喊他一块儿打球。 周祈年体力好,弹跳力又好,这两样好的打球基本不赖。而且他应变能力强,又有领导能力,不是那种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的高姿态,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身体先于脑子接受他的话。 和他一队打球,气氛好,随随便便就能赢球。谁不乐意和他一队呢? “你们这还差一个人啊,”周祈年心不在焉地往外一瞥,恰好和走进场地的席闻璟对视上,他挑了挑眉,“队长呢?” “他……”同队的人万分羞耻,又难为情地开口,“拉屎去了。” 球场上迸发出窸窣笑声来。 周祈年也跟着笑,“要拉多久?” “这不好说,得看他今天发挥。” “这他妈还能看发挥。”周祈年是真服了,眼风往外一扫,询问席闻璟,“要不你来?” 周围的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哟,新面孔啊。 正好有个人住云盏家隔壁,认出他来,“这不是云朵她新哥吗?” 女生的友谊靠一起上厕所缔造,男生的友谊靠一块打球结识。 席闻璟有几天没运动了,这会儿也手痒痒。男生嘛,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一球虽然泯不了偏见,但也能够相安无事的打个球。 “行。”他摘下手腕处的手表,放在椅子上,缓缓走过来。 “输了的请赢了的喝吃烧烤。”周祈年提醒他。 席闻璟神情寡冷,声线无起伏,“可以。” - “云朵——!” 孟小棠的大嗓门几乎要穿破天际。 云盏这会儿在院子里收衣服,她今天醒来发现房间里多了件男士黑色冲锋衣的时候还愣了下,随即想到是那晚周祈年借给她穿的。借了人衣服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还回去,索性下午的时候把衣服洗了一遍,傍晚太阳余温尚存,晒了个把小时,衣服就干透了。 院子门被推开,孟小棠一脸兴奋地说:“去看打球吗?” 云盏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去。” 孟小棠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男款,衣长袖长,她眼珠子提溜一转,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云小盏你解释一下,这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 “周祈年的。” “你帮他洗衣服?”孟小棠震惊地桥舌不下,“我一直以为他人好,他还给你做蛋炒饭,原来男人真的都很诡计多端,他给你做蛋炒饭,就要你给他洗衣服。” “……是、是吧。”云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随口敷衍她。 “做他妹妹好辛苦,这个妹妹就你做吧,我就不做了哈。” “……” 夕阳沉了下去,院子里的灯泛着柑橘调的光,几笔描摹出晚风的随性与张扬。云盏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将衣服放在秋千上,拿出头绳胡乱抓了几下头发,绑在后脑勺。 “对了,我听说你两个哥哥在打球呢。”孟小棠想起自己来找她的原因,“我们一起去看吧?” “打球有什么好看的,不去。”她依旧是这个回答。 孟小棠说:“输了的请赢了的吃烧烤。” 云盏拿衣服的动作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思考几秒后道,“我先进屋拿个袋子。” 远远就能听到篮球场上传来的喝彩声。 云盏和孟小棠去得晚,到的时候球赛刚结束。两队人分坐在球场两侧喝水,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分不出来谁赢谁输。 “你哥——”孟小棠眼尖,人堆里一眼找到周祈年。 云盏叹了口气,拿着她的手微微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周祈年边上坐着的席闻璟,“那个才是我哥。” “都是,都是。” 周祈年和席闻璟坐在两条椅子上,中间隔了条一米左右的过道。 孟小棠迫不及待想知道球赛结果,抓了个熟人和他聊天去了,剩下云盏一个人,思忖几秒,她提步往那边走去。 周祈年和席闻璟刚下场,二人大汗淋漓。 周祈年捡起地上装满饮料的购物袋,随意捡了瓶能量饮料扔给席闻璟,“——接着。” 一个多小时的球打的口干舌燥,席闻璟接过饮料,眼睫掀起冷淡的弧度,而后淡声道,“待会儿去哪里吃烧烤?” “不知道,看他们怎么说吧。”周祈年背微微弓着,目视前方空阔的球场,喉咙里滚出一丝笑来,“你不是不吃街边的烧烤吗?” 同寝两年,这位大少爷简直是个事儿逼,有洁癖,不允许室友在宿舍抽烟,不吃零食,不吃夜市地摊里卖的没有卫生许可证的东西。周祈年没觉得这不好,比起在宿舍抽烟还烟头乱扔的室友,他反倒更喜欢席闻璟这种。不吃夜市的东西也容易理解,毕竟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对吃的要求严格。不像他,连狗看了都摇了摇头的淀粉肠他都能吃下去,吃完一根还想再来一根。 席闻璟语气很冷:“要你管。” 周祈年挑了挑眉,刚准备开口回呛的时候,眼前突然多出个人。 “球赛谁赢了?”云盏问他。 周祈年故意逗她,“你希望谁赢?” “谁赢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我哥赢。”云盏边说,边在周祈年边上坐了下来。周祈年坐在长椅中间,左边靠近席闻璟,右边是另一堆人。云盏坐的是右边。 周祈年饶有兴致地撇过头,口气实在欠,“你亲哥在那儿呢,坐我边上来不好吧?” 云盏神色没变化,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周祈年,“这是你的衣服,前两天我忙着和孟阿姨出门逛街,所以忘记把衣服还给你了,衣服洗过的,你拿回去可以直接穿。”顿了顿,清淡的嗓音和着晚风吹向周祈年的耳边,风中隐约有股桂花香,她的声音夹在里面,变得清甜起来,“这是烧烤店的卡,我刚过来的时候听澜哥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周听澜让你给我的?”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云盏慢悠悠地和他对视,“对。” 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一阵风,毫无掩饰,又坦坦荡荡。风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干净又澄澈,可是吹过来带着一股甜味。 周祈年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眼微眯看向远处深不见底的夜幕,他的眼里似乎万丝泯灭,酝酿着深深浅浅的异样情绪。 没过几秒,耳边响起周祈年拖腔带调的嗓音,嘚瑟得要命,“不好意思,刚刚球赛我赢了。” 12、chapter10 一个人能够将嘚瑟又欠揍演绎得如此自然,是很难得的。 云盏思绪活络开,忍不住想问周祈年,你小时候真没被人胖揍过吗?就你这种臭不要脸的炫耀劲儿,真的很欠打。 不等她说话,球场四周穿着运动服的队员们走过来,讨论去哪儿吃烧烤。看到云盏后,热闹地招呼她一块儿去。 人堆里蹿出个身影,孟小棠嬉皮笑脸,附和道:“云朵,我们也去吃烧烤吧?” 云盏犹疑之际,边上的周祈年说:“一起吧,正好你亲哥请客。” 席闻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嗯。” 他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一行人乌泱泱的行走在夜色里。两旁行道树郁郁葱葱,将月光和路灯灯光切割混淆,照的人身影模糊又清晰。出了小区,外面的夜景层次逐渐变丰富,霓虹灯闪烁,喧嚣嬉笑声构成这五彩斑斓的夜。宽敞的人行道因为少年人们勾肩搭背的走着而显得拥挤,孟小棠拽着云盏走在人堆后,她用眼神指指人堆里最拔尖的两个人。 真的很奇怪,明明大家伙个子都差不多高,但一眼望过去,周祈年和席闻璟就是很惹眼。 孟小棠:“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云盏能分清她说的是哪个哥,下意识将视线投放在席闻璟身上,“还好吧,他只是话比较少,人还是可以的。”说请客就请客,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是,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吗?”孟小棠老气横秋地拧着眉头,过半晌,终于想到如何描述了,“我都不敢直视他,总觉得他那双眼睛看谁都看得透透的,一点儿隐私都没有,我感觉在他面前我像个没穿衣服的人。” “……” 孟小棠发自内心地问:“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云盏的表情算不上多发人深省,但多少算得上是肺腑由衷了,“没穿衣服?这种感觉太色情了,你觉得我可以有吗?我俩好歹是一个户口本上的。” 孟小棠:“……” 小区过两条街就是本城最大的夜市。下午四五点各大摊贩陆续到摊位准备营业,各大豪车跑车和三轮车共享单车停在一块儿,倒也不显得突兀。他们有常去的烧烤店,不是临时搭在露天的摊子,而是租了店面的烧烤店。 客人络绎不绝,老板招呼不过来,递了几份菜单给他们就离开。一堆人,挤着一张圆桌。 云盏和孟小棠去得最晚,只剩下两个位置。空的正好是席闻璟和周祈年中间的位置,孟小棠递给云盏一个恐怖如斯的眼神,云盏了然地拍拍她的肩,伏在她耳边,贴心又温柔地说,“其实我哥真没那么凶,你多和他接触一下你就知道了。” 言毕,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在了空位上。靠周祈年的那个位置。 只剩下席闻璟身边的空位。 孟小棠面如死灰又分外幽怨,咬牙切齿,用口型骂云盏:姐妹就是这么当的吗? 云盏不甘示弱,淡定回击:谁是你姐妹?我们熟吗? 结果一转头,就撞上周祈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怎么不坐你亲哥边上去?” “不能坐你边上吗?”云盏边用热水洗筷子,边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周遭环境纷繁嘈杂,远处还有透过劣质话筒传来的叫卖声“全场两元,统统只要两元”,云盏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能穿破各种杂质清晰落入他的耳里。 周祈年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姑娘到底是故意坐他边上引起他的注意呢,还是无意间散发她的魅力呢? 很有可能是后者。 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行,坐吧。”周祈年微微吊了下眉梢,“妹妹就算要坐哥哥腿上,当哥哥的也不能拒绝不是?” 云盏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把烫过碗筷的热水倒进桌上的盆里,然后心平气和地拒绝他:“不了,我亲哥还在这儿。” 言外之意,就算妹妹真的想坐哥哥腿上,你周祈年,也要,靠边等。 周祈年胸腔里没来由的起了股浊气,上不去下不来。明明赢球赛的是他,但他好像输得彻彻底底。 …… 中途云盏和孟小棠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菜刚上齐,面前还多了两杯冰橙汁。孟小棠自然而然地把两杯橙汁都放在自己面前,“我给你拿瓶水去?” “不用,我自己去拿。” 话音刚落,边上的周祈年懒洋洋地说:“店里矿泉水都是冰的。” 云盏愣了愣,“那我出去买。” 周祈年哼笑了声,“给你叫外卖了,等着吧。” 听见周祈年这么说,云盏略有些震惊地侧眸看向他,她看的光明正大,周祈年被看得也没半分忸怩,扬着张脸任她打量,还是和之前那样,谁都没有退让。直接地碰触,直白地凝视。 直到边上的孟小棠扯了扯云盏的袖子,小声道:“你俩别老是看对方了,多看看桌子上的烧烤吧,再不吃就没得吃了。” 孟小棠这人,对着张白纸都能脑补出五颜六色尤其是黄色的东西,真要遇上事儿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吃吃吃。 云盏默默收回眼,“哦。” 孟小棠啃着玉米,“待会吃完我们去看电影不?” 云盏摇头:“不去,待会回家收拾东西,后天开学了。” 提到开学,孟小棠充满希冀道,“我竟然是大学生了,云朵,我的大学目标是,找个帅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云盏拿纸巾帮她擦去嘴角的油渍,往事重提:“你高中的目标也是这个,然后你寡了三年。” 孟小棠找借口:“高中生不可以谈恋爱的,我是好学生。” 云盏:“大学生也不能谈恋爱的。” 孟小棠:“谁说的?” 于是同桌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桌上唯二的两个大学生身上。 备受瞩目的席闻璟和周祈年二人,前者垂着眼安静吃着外卖送过来的海鲜粥,听到这话,眼皮冷淡地掀起,索然无味地回道:“没什么好谈的。” 而后者接过外卖小哥送过来的购物袋,从里面掏出一瓶矿泉水,动作自然地拧开瓶盖把矿泉水放到云盏面前,之后才迎着一堆高考结束对大学有着无限美好恋爱憧憬的准大学们紧张又求知的视线,缓缓道,“不知道啊,我没谈过恋爱。” 这回答受到众人嗤嘲—— “骗谁呢,就你这样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我可是听启隽哥说了,追你的女孩儿多了去了,能绕咱们篮球场两圈!” “你那是没谈过恋爱吗,你压根就是不想谈恋爱,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周祈年俨然不知道这几天的功夫自己的球技声名远扬以外,“京军工绝色”的名号也传遍了整个小区。外号这玩意儿都是虚的,但旁人这么吹捧确实有这么吹捧的道理,周祈年这张脸可以称得上是顶级渣男脸了,自带浪子气质,偏偏在男女之事上行事作风异常端正,别说女朋友了,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云盏的椅子上,歪头朝云盏笑时,侧脸淌着数不尽的风流韵味。光看他的举手投足,真会觉得那些传闻是假的。 “你告诉他们,我为什么不谈恋爱。” “……” 此话一出,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就连一心纠结要不要吃烤大蒜、怕吃了大蒜口臭,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男朋友不需要亲嘴,口不口臭也就随意的孟小棠,刚想通,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拿烤大蒜的手停在半空,如遭雷劈的表情盯着云盏。 云盏心思茫然,反应过来后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周祈年慢悠悠地说:“你真知道。” 云盏:“我不知道。” 周祈年:“那天晚上,你仔细想想。” 言辞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云盏还想反驳,霎时脑子里部分记忆冒了出来。 ——“他不谈恋爱的。” ——“为什么?” ——“因为穷呗。” 但他是真的轻而易举就将事情说得异常暧昧,搞得他们两个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他一直以来不谈恋爱。而且看众人的眼神,云盏不像是周祈年不谈恋爱的罪魁祸首,更像是周祈年的暧昧对象。 周祈年之所以不谈恋爱,是因为他不想吗?不是的,是因为云盏不想。 得,到头来,是暧昧对象变成罪魁祸首。 烧烤局已近尾声,夜市此刻才热闹起来,人流量到达顶峰。 熙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响起,烧烤店里挤满了人,身后那桌中年男子正在火热的划拳拼酒,声量高的像是在吵架。烟雾四起,云盏的眼隔着白茫茫的刺眼烟雾,眼波无澜,平定地望向周祈年,“你确定要我说?” 她脸上表情干干净净,没半分尴尬和无所适从,但也正是因为太干净了,干净到周祈年心里发慌。 生气了? 看着不太像。 比起生气,更像是烦他了,烦死他了,烦死他这张破嘴了。 周祈年没头没脑地想,要不这会儿伸出脸让她给自己一巴掌,但劲儿不能太大,哎,算了吧,要真是烦他这张嘴,她用尽全力打也没事儿,反正他又不靠这张脸吃饭。打肿了也挺好的,少招些桃花。他妈打小就说他这张脸就是生出来祸害女孩子的,要不这会儿直接让云盏给自己毁了算了。 “那么多女的追他,他都不谈恋爱,”云盏放下筷子,先是默默地看了周祈年一眼,眼神里莫名有股报复后的痛快感,继而转过头,冷淡地逡巡一圈后,慢条斯理地补充说明,“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不喜欢女的呢?” 周祈年:“……” 席闻璟:“……” 一堆浑身肌肉梆硬的准男大学生们:“……” 13、chapter11 刚逃离如地狱般高三的准大学生们,夜生活非常索然无味。 吃过烧烤,大家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原本这种时候,孟小棠都会先送云盏回家再绕回自己家。其实孟小棠比云盏早一个月出生,加上云盏打小没人照顾,孟小棠虽说很多时候幼稚且不可靠,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姐力爆棚的。 可现在情况变了,今时不同往日。 云盏多了个哥,还是亲哥,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孟小棠不需要送云盏回家了,因为有人陪云盏回家了。这么想着,孟小棠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来。 “我重要还是你哥重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话。 云盏正低头和外婆用微信聊天。 老人家微信用得可棒了,会发各种表情包,手写字写得又快又准确,时不时还会给自己换个微信网名。这不,今儿个的微信名是酒不醉的蝴蝶。 酒不醉的蝴蝶:【云朵,外婆给你寄了一箱吃的,你看看快递有没有送到。】 云盏的短信提示功能关闭了,她退出聊天界面,打开短信箱看了眼,发现确实有个快递送到了,她忙切屏回到微信:【外婆,我待会就去拿。】 酒不醉的蝴蝶:【记得分给小棠吃。】 云朵:【好。】 回完老人家的消息,云盏才抬眸看孟小棠。 小区外这条路幽僻静谧,路灯藏在青葱蓊郁的树叶里散发着昏昧光亮,孟小棠脸上表情变幻多姿多彩堪比城市街头的绚烂霓虹。纠结、为难、痛苦、挣扎,还掺杂了一丝丝希冀。 每次云盏身边出现新朋友时,孟小棠就是这样的,害怕有人顶替她,害怕有人超过她。 云盏不厌其烦,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重复这句话:“对你自己自信点,好吗?” 孟小棠很惆怅:“可是他是你亲哥,你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日久生情了呢?” 云盏:“你这个想法很大胆。” 孟小棠:“还好吧,我还可以更大胆一点。” 云盏简直无语,提醒她,“我们都要上大学的,怎么可能天天见面?他们京军工日常管理多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周末才能出校门,他又不一定周末放假就回家。同理,我们周末也不一定回家的。” 被这么一说,孟小棠瞬间豁然开朗。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的也对,而且他话那么少,你俩就算天天见面,一个月加在一起说的话都没有我们两个一个小时说的话多。” “……” “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孟小棠喜笑颜开,立马又挽着云盏的胳膊,手摸了摸她的皮肤,啧啧称赞,“怎么一个暑假过去,你皮肤还这么白,你在江南那边没晒黑吗?不是天天四十度高温吗?” “不知道。” “你看陈启隽,自从上大学之后,一年比一年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非洲上大学了。”孟小棠话锋一转,疑惑不已,“为什么前面两位哥那么白啊?” 京军工的学生主要分为两类,有军籍和没有军籍的,陈启隽和前面走着的两位哥都是没有军籍的。没有军籍的学生日常训练不多,但逃不过每天早起的早操,以及为了给其余学校新生军训的暑假特训。七八月最热的酷暑天站在太阳下一晒就是六七个小时,陈启隽原本是小麦色皮肤的,暑假结束回来,肤色深了约有三个度。有好一阵子,孟小棠叫他非洲哥。 但前面那两位哥,皮肤很白。 尤其是周祈年。云盏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浮现二人初见时的那个晚上,在他家客厅里,没有开灯的室内,他裸着上半身,窗外清白月光落拓着他腰腹处块块分明的肌肉,他的皮肤很白,和暗夜形成强烈对比。 云盏是真没想到自己能把那天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还能记清周祈年身上的腹肌数,一共有六块。怪不得白天牙疼,估计是肝火旺盛,她得喝点凉茶降降火。 她突然叹了口气。 孟小棠:“你叹什么气?你比他俩更白。” 云盏:“万一军训之后我晒黑了呢?” 孟小棠眨了眨眼:“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期待看到你变黑的样子的。” 云盏:“……” 就这么到了小区入口的喷泉处。 孟小棠和周祈年一路,云盏和席闻璟一路,四舍五入,应该算是两对兄妹各回各家。只是云盏还要去取快递,快递点在小区南门,是另一条路。 “我去取快递,”云盏看向席闻璟,“闻璟哥,要不你先回去?” 席闻璟眉头微微蹙起,刚准备说话时,周祈年眼皮没情绪地耷拉着,睨她一眼,“正巧我也有个快递,不知道快递柜在哪儿,你带我过去吧。” 云盏:“哦,好。” 席闻璟声音很淡,叮嘱她:“拿完快递就回家。” 云盏:“嗯。” …… 别墅区的房子只有三层高,低矮有序地排列着。夜晚灯火璀璨,像是一个个闪闪发光的珠宝盒子。 经过刚刚在烧烤店那一茬,云盏这会儿不敢随意开口。平白无故被人造谣性取向,换做是她估计都不想和造谣者说话了。 周祈年也确实没和她说话,始终保持静默。 到快递柜前,云盏输入取件码,打开柜子,映入眼帘的是个巨大的快递盒,她费力地抱起来,不到几秒的时间,又把它放回地上。外婆也不知道给她寄了什么吃的,估计得十几二十斤重。 “要帮忙吗?”周祈年懒洋洋地靠在快递柜上,双手环在胸前,不着三不着两地逗她,“夸我几句,我帮你扛回去。” “祈年哥,你好帅。”云盏很干脆。 “……” 妈的。 周祈年服了。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儿?懂不懂欲拒还迎这词儿啊? 云盏不懂什么叫欲拒还迎,她只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见一句不够,又来了一句,就是语调平铺直叙的,不带任何感情,“祈年哥,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周祈年人没动,视线稍往外撇,落在远处幽暗的灌木丛里,地灯被草丛掩盖,柔和灯光被遮得只剩星星点点,像是夏日稻田里飞舞的萤火虫。好半晌,他像是被感染,眼里浮起星点笑意,拖着嗓慢悠悠道:“我比你哥——就席闻璟,还帅啊?” 毕竟有求于人,云盏很有耐心且好脾气地哄他:“嗯。” 周祈年没想过自己这么好哄,一个“嗯”字,他就甘之如饴、任劳任怨地扛着近二十斤重的快递箱走八百多米路。 回家的路上,云盏替他拿着轻飘飘的快递袋,关心他:“重吗?” 周祈年轻飘飘答:“还行,训练的时候手脚绑上二十斤的沙袋,背上还得背十斤的东西,一跑就是五公里。” 云盏这会儿是真情实感的夸赞了,“那你还挺厉害的。” 周祈年:“……” 云盏:“对了。” 周祈年瞥她一眼。 “我哥他……”云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不善于人际交往,她和周祈年认识的时间加起来都没到一周,可她对他没有半分抵触意识和疏离感,在他面前异常放松,松懈程度都快赶上她和孟小棠的相处气氛了。 意识到这点后,快到嗓子眼里的话,被她咽回肚子里。 “想问我,席闻璟是不是平时就这样?话很多,态度很差,基本不搭理人。”周祈年猜得很精准。 云盏抿了抿唇:“嗯。” 周祈年:“他平时就这样。” 云盏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因为母亲再婚而闹脾气,就好。 周祈年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哼笑了声,“多了个哥哥,感受如何?” “还可以,”云盏反问他,“你呢?” “还行吧。” “你哥挺好的。” “我又没说他不好,”到底是二十斤重的东西,拿久了手发酸,周祈年掂了掂,漫不经意道,“你怎么老是提周听澜,对他有意思?” 云盏愣了下,表情费解又茫然:“你为什么总是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想得那么复杂?男女之间除了恋爱关系就不能有其他关系吗?” “你俩不是青梅竹马吗?”周祈年停在院子里的紫薇树下,他个高,头顶便是几簇热烈盛放的紫薇花。 紫薇树被室内透出来的暖白调灯光笼罩出美好氛围,好像在和人们说,夜晚不止有寂静,也可以如同白天一般瑰丽美好,拥有无限的遐想。 “青梅竹马就得谈恋爱吗?”云盏心平气和地,“刚刚球场里和你打球的人都是我的竹马。” “……你竹马可真多。” “还行,也就几十个。”云盏一点儿都不夸张。 周祈年之前的人生过得平淡又充实。平淡是因为他跟他妈孤儿寡母的,背地里总遭人闲话,有说他妈未婚生子,也有说他妈长得那么好看男女关系混乱,他来历不明,还有说他们母子俩被人抛弃……各种传言都有,他们母子俩向来懒得澄清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 澄清事实是件很无力的事情,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哪怕明知是假。 至于充实—— 周祈年为了考大学没命地学习,他以前待的城市是座小县城,一个县考上国内顶级学府的都不超过两位数。周祈年很小的时候就遭母亲耳提面命,世界很大,未来辽阔,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远方,属于繁华。所以他咬牙读书,成为当地的高考状元,考入京军工。 高考结束后,他就开始了忙碌的打工生活,虽然大学会发补助,但是那点儿钱哪儿够用啊?出门在外哪哪都需要用钱,万一谈恋爱了,总不能委屈女孩子和他天天吃食堂吧?看电影吃饭过节送礼,哪样不要钱?开个房还让女孩子出钱,未免太没出息了。 云盏拿出钥匙开门,示意周祈年进来,“不过确实也有人谈恋爱,刚刚坐你另一边的男生,高考结束就和住我家后面的女生在一起了,两个人天天晚上在家楼下的墙角亲嘴。” 周祈年妥帖地把箱子安稳放在地上,听到这话,笑得不行,“你怎么知道他俩天天在墙角亲嘴,偷看是吧?” “不是,”云盏挺委屈,也挺无奈的,“我房间阳台看出去就是她家大门,每次晚上想去阳台吹风,就看到他俩在那儿亲,我真不是故意偷看的。” 然后云盏就发现周祈年笑的饶有兴致,憋着一股子坏劲儿地问她,“怎么偷看人亲嘴不长针眼啊?真可惜。” 云盏:“……” 14、chapter12 那瞬间,云盏脑海里冒出的念头是——原来男生也会翻旧账。 云盏认错很快:“那个时候主要是想拦着小棠,毕竟你也应该不太乐意自己接二连三地被女孩子看光吧?” “……”这错认得,还不如不认。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妥当,云盏又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看你裸体的。” “……”听着更像是故意的了。 云盏闭了闭眼,眼看着无论怎么找补,那窟窿口越补越大,她索性放弃挣扎,直接道:“游泳馆里的男生都只穿一条泳裤,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的,而且那晚我也没有看得很清楚。” 周祈年挑眉:“很遗憾?” 云盏:“……” 正这时,偌大的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很快,席闻璟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更显得冷冰冰:“你们在聊什么?” 云盏循声望了眼席闻璟,脸上表情从容又淡定,“没什么。” 席闻璟从二楼下来,到二人跟前,看到地上的快递箱,眉峰耸起,“这就是你要去拿的快递?” “嗯,”云盏说,“祈年哥帮我抬回来的。” 席闻璟瞥了周祈年一眼,语速很快:“以后这么重的快递给我打电话,别麻烦别人。” 话里的敌意属实明显。 云盏愣了下。 周祈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 云盏洗完澡后照旧到房间的阳台待着,她很享受这个时候。 万籁阒寂,裹着初秋凉意的微风拂面而来,鼻息间嗅到的除了身上沐浴乳的果香还有属于秋天才有的桂花香。 她闭着眼,感受到的不是季节交替,而是缓慢流逝的时间。 睁开眼,入目便是偶像剧。 那对小情侣每天晚上都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回来,回来之后在墙角腻歪好一阵儿,亲来亲去,摸来摸去,抱来抱去。每到这个时候,云盏都会默默地回屋,装作自己没出现过。 今天偶像剧没上演,估计是去别的地方约会了。云盏倒也乐得自在。 沉默许久,她掏出手机,给周祈年发消息。 周祈年没有收到消息就立马拿手机出来查阅的习惯,他手机里未读消息一大堆,未接来电也数不胜数,看消息全凭他心情。他今天心情还不错,洗完澡在楼下接水喝,接完水,才拿出手机,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看到底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给他发骚扰短信。 结果掏出来一看,是云盏找他。 八成是因为她那哥。 手机屏幕解锁,果不其然,是因为席闻璟。 云朵:【你和我哥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7:【他这么和你说的?】 云朵:【没。】 7:【你没问过他?】 云朵:【没。】 7:【你亲哥你不去问,来问一个外面的哥,不太好吧?】 云朵:【……】 周祈年把水杯放在中岛台上,脊骨微微弯着,神情漫不经心,手指打字的速度却飞快:【我要说我俩关系还行,你信吗?】 云朵:【信啊。】 周祈年嗤笑一声:“怎么我说什么都信是吧?” 继而隔着手机开始扯谎哄骗她:【其实我抢了他女朋友。】 聊天界面里显示一长串的省略号。 云朵:【很晚了,睡觉吧。】 周听澜一进屋,就看到自己那弟弟捧着只手机笑得嘴角都快吊到耳朵的程度了,他情绪被影响,也跟着笑,“和女朋友聊天吗,这么开心?” 周祈年人还是懒散地靠着墙,放下手机,说:“不是女朋友。” “准备发展成女朋友的女孩子吗?”周听澜走过来倒水,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声响,他的声音没被水声湮没,而是更清晰了。 “再说吧。”周祈年懒洋洋的,摆出一副浪荡子的表情来,任谁看了都会有种他在爱河边随意游走,看着一条又一条鱼儿在河里游来游去,但他身上没有一滴水珠。 周听澜抿了口水,岔开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刚在小区里打球赛赢了席闻璟。” 周祈年喝完水准备上楼,背影悠闲,语调也慢悠悠的:“听谁说的?” “云朵。”周听澜笑,“对了,她把烧烤店的卡给你了吧?我怕你输球赛要请客,所以让云朵把烧烤店的卡给你,那家烧烤店大家都喜欢去,所以我在那儿办了张卡,不过我都没什么时间去吃,卡里还剩不少钱,你以后可以带朋友们过去吃。” 周祈年:“你给我的卡?” “对啊,怎么了吗?” “不是,你怎么不自己给我,非要让她给我?” 搞得他会错意,以为是她借着周听澜的名号给他的卡,毕竟他是个穷人的形象在她那里虽然算不上根深蒂固,但也应该到刻烟吸肺的程度了。 靠。 “我忙着出门。”周听澜笑得满面春色,与其说忙着出门,不如说是忙着出门约会。他那女朋友周祈年也见过,他刚回周家的时候是周听澜来接他的,副驾驶坐了个女的,温温柔柔又有气质,据说是京师大的校花,在某短视频软件有一百多万粉丝,随便发个视频都有十几万的点赞。 幸好他当时没有臭不要脸地来一句“怎么这么关心我?”要不然肯定被她用看弱智的眼神嘲笑一番。 周祈年安慰自己。 但还是很不爽,“不是,你以后有什么要给我的直接给我不行?非得让她转交给我干什么?” 他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的,周听澜表情茫然,“我以为你俩关系还不错,而且正好她过来找我,我就顺手让她把卡给你了。”随后一顿,以为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的周听澜耐心十足地开口,“我只是觉得你以后都在这里,总要有几个朋友的,其他人我都不太放心,云朵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会对你关照有加的。” “从小跟在你身边,童养媳啊。”他嘴向来没个把门的。 “是妹妹,”周听澜向来不喜欢这种玩笑话,把亲情和爱情混为一谈,“云朵现在年纪大了,也要谈恋爱了,这种话传出去对小姑娘影响不好,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周祈年来这个家有五天了,除了在外地忙工作的亲爸和爷爷没见,其他人几乎见了个遍。大家对他的到来都是举双手欢迎的,气氛热烈又友善,搞得周祈年真有种自己融入这个大家族的感觉了。结果等他受不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拷问偷溜去后院透气的时候,就听到刚还在夸他的人,背地里又质疑:“有做过检查吗,真是咱家人吗?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气息,跟个混混似的。” 都说女儿像爸,儿子像妈,周听澜和周祈年都像他们的亲生母亲,所以两个人其实长得并不像。 不管是模样长相,还是性格脾气,把两个人搁在一块儿,应该没有人猜得到他俩是亲兄弟。 周祈年也觉得自己和他不一样。 但这个时候,周祈年觉得自己和他是一样的。 至少在对待男女关系这件事上,第一时间就澄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 接下去的两天,云盏忙着收拾行李。 后天,也就是下周一,是京北大学新生报到日。学校从三年前开始,宿舍不是系统随机分配,而是学生上网自己抢。即便如此,宿舍也是固定的,哪个学院的学生划分在哪栋宿舍楼,学生网上抢宿舍,顶多就是在那几套宿舍里抢一套。京北大学本地学生并不多,能考上京北大学的,基本都是附中上来的学生。 巧的是,云盏和孟小棠就是附中的学生。 更巧的是,雕塑系的学生和新闻系的学生住在同一栋楼。 最最巧合的是,云盏因为在江南玩的忘乎所以,把抢宿舍的事儿给抛之脑后,只能住剩下来的那个宿舍;而孟小棠因为头天晚上看演唱会,导致第二天睡过头,等到她起来,宿舍都已抢光,只剩最后一间。 就这样,两个人阴差阳错,入住同一间宿舍。 孟小棠最近迷上了星座,整天跟神婆似的神神叨叨,“我给你看看你们星座的运势,星座说你九月桃花运旺盛。” “是吗?”云盏不为所动。 “你的桃花运长这样:年纪比你大,但不会大太多,他的经济条件很好,有钱却不爱挥霍。身材好,衣着质感还很好,皮肤白,单眼皮或者是内双,最重要的是,鼻子很高很挺。” “鼻子很高很挺怎么就重要了?” 孟小棠一脸“年轻人稚嫩不懂事”的表情看向云盏,继而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说明他那方面需求旺盛。” 云盏把吹风机扔进行李箱里,锁上行李箱,漂亮的天鹅颈仰起流畅的弧度,眼神冷淡睨向孟小棠。 孟小棠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再说下去信不信明天开学我不带你过去”的警告意味,于是立马认怂,碎碎念道:“不过也没用,你没有需求,你冷淡的像块木头。” 云盏:“孟小棠!” 孟小棠撒泼:“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好听,但是希望你不要叫我的名字,这样会让我很紧张的。” 她哭笑不得。 晚上,孟小棠在云盏家过夜。 明天两个人要去学校报道,两边家长都忙得见不着人影,孟太太倒是在家,但她身娇体软的,别说提行李箱了,就连搬桶水都很费力,家里饮水机上的水一直都是孟小棠扛的。外面天热太阳晒,两个人很干脆,一个说自己会开车,另一个说自己力气大一手一个行李箱,保准能平平安安报道,让美丽的孟太太别担心。 会开车的是云盏,她在江南待了一个暑假,顺便考了本驾照出来。 两家人都特放心云盏,因为她胆子一直都很大。她看着文文静静一声不吭,实则胆子大得很,五六岁就爬树掏鸟窝,春节放鞭炮,她放的从来都是声音最刺耳的鱼雷炮,摔摔炮从来都入不了她的眼。 云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孟小棠趴在阳台栏杆处,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走边问:“你干什么呢?” 孟小棠头都没回,兴致昂扬地嘿嘿一笑:“看偶像剧呢。” 云盏愣了愣,福至心灵般懂了她的话,外面的小情侣又在墙角上演浓情蜜意的分别戏码了,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转身回屋,就孟小棠,恨不得眼珠子都落在两个人身上。 “云朵,我很好奇一件事。”孟小棠语气挺严肃认真的。 害的云盏也跟着认真起来,侧眸看她,“什么事?” “为什么男人亲嘴的时候手跟装了导航仪似的,非常顺溜地就掀开女生的衣服往里摸?”孟小棠转回头,眨了眨眼,“why?” “……” “tellmewhy?” 云盏忍不住,面无表情:“好好说话,别放洋屁。” 15、chapter13 孟小棠的求知欲表现在除学习以外的各个领域。 以往云盏都能讲出个一二三来的,偏偏在恋爱方面她可以算得上是小白,毫无恋爱经历也就算了,就连看个浪漫爱情片她都会困得打哈欠。 过半晌,孟小棠回过神来:“我问你干什么,你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笨蛋。” 云盏懒得和她瞎扯,转身回屋吹头发。 吹完头发出来,孟小棠一脸恋恋不舍地从阳台回屋,“哎,我什么时候也能谈一场那样的恋爱啊?好羡慕——” “会谈的。”云盏敷衍道。 “等上了大学,我一定要找个男朋友。”孟小棠忽地问她,“你说我开学新人设是高冷傲娇女还是身娇体软妹?哪个人设比较吸引男孩子。” “身娇体软吧。”随即云盏对她投以质疑眸光,“可是你一米七,我没见过一米七的娇软萌妹。” “……” 当晚二人聊到半夜一点多才睡觉,隔天上午九点多醒来洗漱,准备去学校报道。 洗漱收拾好后,孟小棠脑袋瓜子往外看,不由感慨:“外面停着的那辆车就是送你哥上学的车吗?他可真是大少爷啊,还有专门的司机等他。” “你也是大小姐啊,你的司机就在你面前。”云盏拉开玄关处鞋柜抽屉,找到里面的车钥匙,“走吧,孟大小姐。” “大清早的,这一声叫的我心神愉悦极了。”孟小棠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人准备出门时,恰巧遇到回屋拿东西的席闻璟,席闻璟见她们手里提着个行李箱,问道:“要不我让司机顺便送你们去学校?” 孟小棠看向云盏。 云盏说:“不用,我们两个学校是两个方向的,太麻烦了。” 席闻璟道:“我下午才正式报道,不急。” 云盏仍是拒绝:“真的不用了,哥。” 统共两个来回,见云盏干净的脸上写满了进退有度的拒绝,席闻璟没再坚持。 席闻璟拿了东西就走,坐进车里,司机没半秒停留,脚踩油门,不到一分钟,车子就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目送走席闻璟,二人提着行李箱到车库,车库里停了云霄岳的车,一辆年代悠久的奥迪a6。这车平时都是云霄岳开,因为云盏开学,云霄岳特意没开车回研究所,把车子留在家里方便云盏用。 “你说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闻璟哥呢?”孟小棠长吁短叹,“这车发动机的声音让我有种它即将要寿终正寝的错觉。” 车子年代悠久,发动的时候车身震动,发动机发出的声音响的惊人。 “两个学校一南一北,太麻烦了。”云盏边说边插入车钥匙,往右一转,发动车子,刚启动,车子就发出“嘟嘟”声响,然后发动机停了下来。 孟小棠:“怎么了?” 云盏瞄了眼仪表盘,愣了愣:“没油了。” “啊?” “估计是我爸忘了加油了,”云盏声线平缓,对此司空见惯,“他总是这样,压根没有把日常琐事放在心上的习惯。” 孟小棠瘫软在副驾驶上,歪头看她:“那怎么办?你说我们现在让闻璟哥开车回来接我们,他还愿意吗?” 云盏想了想:“他应该是愿意的,但是真的很麻烦。” 她真的很不喜欢麻烦别人。 不麻烦别人的人,到头来就是麻烦事都堆在自己的头上,苦痛都得自己扛。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三十六度。天是澄澈的蓝,水洗过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毫无遮掩,竭尽全力向这座城市散发它的热情。枝头的蝉鸣声聒噪,偶尔有风吹过,带来数不清的燥热。 周祈年这会儿坐在小区门卫室里悠哉悠哉地吹着空调冷风,他边弓着腰逗狗边跟一旁的大爷插科打诨。这条狗就是那天云盏清晨在路边遇到的,原本以为是谁家养的狗偷溜出来玩儿,结果没想到是条流浪狗。 这条狗在小区流窜了几天,周祈年今儿个一出门就被它叼住裤脚,硬拽开后,这狗跟碰瓷似的,硬赖上他了,他走哪儿它跟哪儿。最后没办法,他把这狗带到门卫室,“有没有人发‘寻狗启示’啊?这到底谁家的狗?” “流浪狗,”门卫大爷撩了撩眼皮,“不过现在是你的狗了。” 周祈年真服了,“这狗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 他起身要走,刚还八风不动的门卫大爷一个箭步上来抓着周祈年的胳膊,换下方才一丝不苟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讨好的笑,“你就把这条狗收养了吧,你看它在外头风吹雨淋的不可怜吗?” “我也很可怜的。”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 “可怜个屁,住这里头的人哪里可怜了?!”大爷拽着他死活不放手,跟那狗一样一副讹上他的模样,“你是第一个把它带过来的人,既然带它来了就把它带走吧。” 周祈年单手抄在兜里,背往后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耍赖这回事儿对他而言可以称得上是信手拈来了,“我真挺可怜的,爹不疼妈不要的,要不我认您当爷爷吧,爷爷,您介意我养一条狗吗?” 气的大爷抓起桌上的帽子往他脸上糊。 周祈年眼疾手快地躲过,头一歪,往外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盯着烈阳慢悠悠往小区大门走的两道熟悉人影。 现在的女孩子出门不都会带把伞遮阳吗?就连周祈年都戴了顶鸭舌帽出来,怎么她俩什么都不带。 真不是她俩忘了带伞。 云盏出门前特意提醒孟小棠:“你带伞了吧?” 孟小棠拍着胸脯保证:“带了带了,就在我书包里。” 结果掏出来一看,是把透明的折叠伞。 家里门都锁上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眼神无奈,一个眼神讨好,最后达成一致,就这么走算了,晒会儿太阳又没事,后天开始的军训,要连续晒十五天太阳呢。今天就当是为军训晒太阳的,预热。 但外面太阳是真的热,是真的晒。两个人脸上都大汗淋漓,云盏热得不想说话,拖着行李箱闷头走,快到小区门时,眼前突然多了个人拦住她的去路。她低着头,入目的是地上扬着小脑袋瓜的狗,继而才抬头,看清来人:“祈年哥?” 周祈年:“拖着行李箱干什么去?” 云盏:“开学报道。” 周祈年啧了声:“席闻璟不是刚开车走,怎么不坐他的车?” 云盏热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还很有耐心地解释:“不想麻烦他。” “宁愿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拖着行李箱上学,也不愿意坐高档轿车吹空调冷气上学?”周祈年是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她不懂吗?非得委屈自己是吧?晒得脸颊都红了。 “和你哥闹脾气了还是怎么着?”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没啊,”云盏说,“我就是不想麻烦他。” 一旁的孟小棠附和道,“是真的,刚刚闻璟哥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学校,但是我们拒绝了。”顿了顿,她不无遗憾地补充,“现在非常后悔就是了。” “行了,别后悔。”周祈年说,“你祈年哥送你们过去。” “不用——”云盏下意识拒绝。 周祈年冷飕飕扫了她一眼,他一个京军工的学生对京北大学的校园构造了如指掌,慢条斯理地给她科普:“你打车过去要半个小时,京大是没校门随便人进,但今儿个开学报道日路边指定都是车,出租车估计都能排到山脚下了。到时候你俩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走十五分钟的路到学校操场的迎新点报道,然后再拖着行李箱走十五分钟的路到宿舍,还不算完,到宿舍后收拾一下宿舍,再下楼去拿学校统一发的被子和军训服,嗯,加起来应该有十斤重,提着十斤重的东西,回宿舍吧,希望你们的宿舍在一楼而不是六楼。不过你们可以找志愿者帮忙,但是我看你俩也不是会找志愿者的人。” 他越说,面前的俩姑娘表情越发难看。 孟小棠可以说是面如死灰了:“……我们宿舍在六楼。” …… “那,麻烦你了。”云盏终于看着他,说。 骄阳过浓,周祈年戴着顶帽子,帽檐在他脸上投射的阴影堪堪盖过他半张脸,只露出他鼻子以下部分,鼻高唇薄。晦暗中,那双桃花眼似乎不复往日的调情暧昧,干净的纤尘不染,像是被太阳直射的碧绿湖面,水波荡漾,蛛丝可循。 周祈年说:“等着,我先把这狗送回去。” 云盏这才问他:“这是谁的狗?” 周祈年眼梢稍挑:“你要吗,给你。” “我倒是想要,但是我每天上课,没法养他啊。”云盏思绪转得飞快,“它是流浪狗吗?可它看着很干净哎。” “门卫大爷经常给它洗澡。”周祈年叹了口气,“等着,我把这狗送到门卫室再过来。” 周祈年转身就去门卫室,那只狗跟训练过似的,见他转身离开,麻溜地迈着四只小短腿蹦跶着跟上他。一人一狗,背影看上去分外和谐。 没一会儿周祈年就回来了,他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往马路边走,正好有辆空闲的出租车驶过来,他招手拦住,把两个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放好后折身回来,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和室外是两个世界,四面八方的冷气令云盏浑身舒爽,她抬眸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周祈年。他们是斜对角座位,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又锋利,下颚线漂亮得像是精美的雕塑品。 就是眉峰耸起,好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 …… 周祈年当下的境地还真挺棘手的。 他在想刚刚门卫室发生的事。 门卫大爷死活不放他走,强盗似的说:“你要走也行,把这条狗带走。” 周祈年在这种流氓行径下竟还笑得出来,他打小就知道对付流氓的方式就是比对方更流氓,耍个无赖就能解决的事儿,但他没和往常一样。而是松松垮垮地笑着,紧绷的牙关也松开了,说:“我先送她去学校报道,待会儿回来就把这狗接走。” “你说真的?” “真的,没骗您。”为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周祈年都快把自己整个人拿出来抵押了,“要不我手机搁这儿?身份证也搁这儿?” 这下大爷总算满意了,往外慢悠悠地晃了眼,调侃他:“女朋友啊?” 周祈年表情闲散又漫不经心:“您说哪个?” “穿裙子的那个呗!”大爷视力贼好,“刚你直挺挺就朝人姑娘走过去,意图不要太明显哦。” 周祈年笑了下,难得正经一回:“还不是女朋友。” “还在追啊?” “刚准备追呢,要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答应收养这条狗?”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还不是因为她看到这条狗的时候非常开心?” “你这追人的态度还挺好的,知道从女孩子喜欢的地方下手,但就是吧——”大爷拖着音,上下扫了眼周祈年,随即目光远眺,望向不远处树荫下站着的云盏,收回眼时,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周祈年。 周祈年挑了挑眉:“但是什么?您不会觉得我追不到她吧?” “那倒不是这种说法。” “那是什么说法?” 大爷纠结再三,还是说出口了,只是话里信息含量过于惊人,猝不及防到让周祈年差点儿爆脏话:“就是人小姑娘看着挺正经的,你俩不太合适。” 周祈年:“?” 周祈年:“……” 第16章 chapter14 周祈年打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周祈年你跟你爸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每次周祈年犯浑的时候,他妈劈头盖脸上来就是这么句话,周祈年不仅习惯了,甚至还坦然大方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承认自己不是个正经人。 如果非要这么说,周祈年也只承认自己不是个正经东西。 约莫过了半小时,出租车驶往横穿京大主干道的路上,车子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停在水泄不通的道路上。司机打下双闪,手虚虚往外一指,轻车熟路地开口:“这车还得堵上半个多小时,要不你们这会儿下车吧,前边那个路口看到没?左转直行,大概两百来米就能看到迎新点。” 迎新报道日这天,学校各条马路都是人。满脸稚气如同暑气般张扬的新生,脸上愁色与焦虑如同斑驳日光般纵横的家长,身穿红色志愿者服笑意如枝头艳阳般灿烂的志愿者,一切的一切,都在面前展开。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大学生活。 自高考结束后就憧憬大学的孟小棠,此刻没觉得美好。 她呼哧呼哧地往前走,边走边叫苦不迭:“怎么可以这么热?这才早上九点,我不敢想象后天军训会热成什么样?会中暑吧?” “中暑了就可以站在树荫下乘凉了。”云盏语气诚恳。 “对哦,”孟小棠受到启发,“那我那时候装中暑好了。” 说到这里,云盏用眼神指指前面左右手各提一只行李箱的那哥。道路两旁梧桐树高大耸立,稀疏光影穿梭于他身上,云盏终于发现为什么他能够这么白,即便这种日子,他还是穿着长袖衬衫。白衬衫,黑裤子,单看背影其实是有股子清风朗月的意蕴在的。就是那张脸,时时刻刻都透着股不着调的气韵。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军训教官就在前面。”云盏表面看着乖巧,实则乖张不吝,“被他听到了,就算是真中暑,他估计都能装作是你在装中暑。” 被这么一提醒,孟小棠整个人活过来,眼珠子往前瞟了瞟,用确保他听不到的音量和云盏咬耳朵,“你怎么不早说?算了,你再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逃军训的,到时候我一个个用过去。” 云盏认真想了想,“回家让你爸把你腿打折吧。” 孟小棠嘴角微抽:“你可真幽默。” 云盏笑着收下这声赞美。 越靠近操场,人流量越多。周祈年放慢了步子,没几秒就和她们在同一水平线上,鸭舌帽覆盖的阴影将他的上半张脸盖住,双唇翕动分外明显:“你俩一个学院的?” “不是,我是艺术学院的,”孟小棠说,“云朵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 操场很大,跑道两侧搭着各学院的红色帐篷,中间门拉着条横幅,写上各学院的名字。 艺术学院就在入口处,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估摸着还要往里走好久,孟小棠伸手从周祈年的手里接过自己的箱子,“我到了,祈年哥,你送云朵去报道吧。” “行,报道完在这儿等我们。” “好的。”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二人行。 周围环境嘈杂,原本宽敞的跑道被帐篷占据,被新生老生占据,变得拥挤逼仄,但阳光还是很大,见缝插针地炙烤着人的皮肤。云盏撩动眼皮,想看今日的太阳,下一秒,眼前一暗,一顶鸭舌帽盖住她的头顶,帽檐挡住烈日。 “祈年哥?”她微仰头,疑惑望向帽子的主人。 “不热?” “热。” “那就戴着。” 走了两三步,云盏问:“你不热吗?” 周祈年目光眺望远方,捕捉到“新闻与传播学院”七个大字后,往那边走去,听到这话,嘴角勾起笑意,“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是最怕晒黑了吗?” “我晒不黑。” “嗯,”他跟没听到似的,“那也戴着。” “……” 云盏还是想把帽子还给他,倒也不是不想戴帽子,毕竟天这么热,帽子虽然没有遮阳伞能够大面积的遮挡住太阳直射光线,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好歹也能遮去那么一点儿光。 主要是,周祈年摘下帽子,太招摇,太惹眼了。 刚毕业的高中生们对于大学的一切事物都怀揣着无尽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尤其是对大学恋爱有着数不清的憧憬,所以对于异性,尤其是长相优越的异性,眼神格外火辣直接。 强烈的太阳光下,任何事物无所遁形。激动,惊艳,喜欢。 那瞬间门,云盏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来——当他女朋友,是不是经常吃醋? 谈恋爱会有私心,要不然怎么会有金屋藏娇这么个词? “你帽子上有味道。” “什么味道?汗臭味?”周祈年手按在她头出来的话却是强硬蛮横的,“就算有汗臭味也戴着。” 云盏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汗臭味,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原先想说洗发水的,视线往上一瞟,就他那青茬似的头发,洗发水扑上去都不一定能揉出泡沫,应该是洗衣液洗帽子后残留的味道。清新扑鼻,像是雨后青草的味道。 新生报道需要凭录取通知书,云盏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志愿者学姐。惊讶的是,那位学姐视线在她和她边上的周祈年身上盘旋,“真稀罕,有生之年还能在你身边看到女生?” 话语熟络,应该是老熟人。 周祈年垂着眼,语调闲散开着混不吝的玩笑:“你以前不也跟在我边上?” “能一样吗?”学姐动作利索,把写满报道流程和注意事项的纸递给云盏,之后仰起头,对着云盏灿烂地笑,毫无芥蒂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为女生当牛做马的?以前都是女孩子追着你跑,现在好了,一报还一报啊周祈年,你终于知道追女孩子的滋味了吧?” “提个行李箱就能看出来我在追她吗?” “不是的,学姐,他是我哥。” 两道声音,先后响起。一道是裹挟着细碎笑意的,像此时的空气,纷繁嘈杂,内里藏着诸多情绪,暧昧的,凌乱的,数不清了。另一道干净澄澈得像是此时的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一盏云。 学姐算是明白了,感情一个陷入了爱情漩涡,另一个还徜徉在兄妹情深的环境里。她笑的那叫一个猖狂:“原来是哥哥啊。” 云盏:“嗯,祈年哥,我拿好东西了,我们走吧?” 云盏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中。 “不是,这姑娘真把你当哥哥啊?” “你以为?”周祈年风光霁月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看着云盏穿梭的身影,笑了下,慢悠悠地说,“我要不是她哥,估计今儿个连过来给她鞍前马后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看上去明明很好相处。” 周祈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扔下一句“先走了,有时间门再聊”便匆忙跟上云盏的脚步离去。 - 报道日事情众多,找寝室搬行李,收拾寝室……一系列事情做完,孟小棠累瘫躺在床上。 云盏洗了个手出来,问她要不要去吃饭,孟小棠无力地晃了晃手:“我不吃了,你和祈年哥吃吧,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份饭。” “你要吃什么?” “随便,能吃的就行,我不挑食的。” “好。” 虽说新生报道日这天男生可以自由进出女生宿舍,但周祈年帮她们把行李抗上六楼,停在宿舍门口,没往里再进一步。当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在宿舍楼下找了个树荫角蹲着。 等了没多久,手机嗡嗡震动。他手机常年保持静音状态,所有社交软件的消息都是不提醒的,唯独手机来电提醒。掏出来一看,是云盏拨来的语音电话。 “收拾完了?”他撑着膝盖站起来。 云盏一愣,一时间门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的语气太熟络了,熟络的像是男朋友等收拾东西下楼的女朋友的感觉。 半晌没听到她声音,周祈年又问:“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 云盏回过神来:“没有。祈年哥,你人在哪儿?” “你往右边转。” “哦。” “不好意思,说错了,是我的右边,你的左边。”语调很欠。 云盏循声看过去,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蓊郁树荫下的周祈年,随即拿下手机,挂断通话。走到他面前。一开口,还是乖的要命的一句:“祈年哥。” 这声哥叫的,令周祈年内心浮现出一个极诡谲的念头来。 ——如果,就是说如果,他打小就跟她一块儿长大,是不是真会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而不是变着法想让她当自己的情妹妹? “祈年哥,刚刚那个学姐是你前女友吗?” 光影晃动,沉默中,云盏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周祈年挑了挑眉,心道这么快就吃起醋来了,还挺上道的。 心神瞬间门恍惚,飘飘欲仙起来,他克制着嘴角的弧度,装腔地咳了咳嗓,正准备开口解释二人的关系时,又听到她来了这么一句,“她好像是我的助理班主任,我感觉她还喜欢你,刚刚在报到处的时候,她说那些话,是不是吃醋了啊?” 周祈年:“……”,. 第17章 chapter15 云盏再一次觉得恋爱好烦。 从小到大她都不缺乏追求者,只是每个都遭她无情冷漠拒绝。她心里有一杆秤,人在哪个年龄阶段就该干适合那个年龄阶段干的事。比如她十七八岁,读高中,高中生就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在最该努力的年纪去谈一场看似风花雪月浪漫满溢实则没有未来没有结局的恋爱。 当然,她不谈恋爱主要原因还是觉得身边的男生好幼稚。 和幼稚的男生谈的恋爱肯定也很幼稚。 就连在她眼里几乎是成熟、懂事代名词的周听澜也给予她肯定回应:“谈恋爱怎么可能会不幼稚呢?但是幼稚也是一种享受。你想想,你拥有了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他,那肯定会希望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干什么都在一起,不舍得把他分享给别人,哪怕他把余光分给旁人,你都会吃醋,这才是恋爱,这才有意思。” 云盏没觉得有意思,只觉得好累好烦。 以至于她不太愿意和谈了恋爱的男生待在一块儿,生怕对方女朋友冷不丁冒出来,凭空来一句:“你俩是不是背着我在偷情?” ——这个桥段倒是挺有意思的,莫名其妙当小三,难得的人生经历呢。 虽然周祈年和闫冉冉不是男女朋友,但云盏还是浑身不舒服。 对了,闫冉冉就是刚才帮云盏弄新生报道的学姐,开学前云盏就加了班群,刚在宿舍整理东西的时候,班群消息一直在响,她点开一看,恰好看到其他同学在说穿志愿者服帮大家处理新生报道手续的学姐就是她们的助理班主任。 云盏回忆了下。 周祈年和闫冉冉的对话自然熟络,隐约还透着一丝暧昧气息,尤其是那句——“你以前不也跟在我边上”。像是昨日爱人的一句调侃,到底里面透着多少心不甘情不愿,大概只有彼此的心里知晓。 不是男女朋友,极有可能是前任,也有可能是暧昧对象。这都说不准的。 而且看样子,闫冉冉好像挺介意她的。 想想也是,周祈年应该是那种哪怕分手了也会令人回味无穷的前男友的存在吧。 好在云盏及时澄清了,要不然以后多尴尬。自己的助理班主任留恋自己的邻居哥哥,并且把自己当成情敌。 糟糕的三角关系。 所以谈恋爱真烦,和周祈年这种男的扯上关系也很烦,到处留情,她得四处澄清。 热风吹过,树影婆娑,周祈年眼睫低垂,目光所及之处,是云盏纠结为难的脸,脸上还写了一行字“要不我们以后别见了”。他伸手按了按后脖颈,总觉得什么东西紧扼住了他,平生头一次这么无奈,“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没谈过恋爱。” 云盏眨了眨眼。 哦,好像是。 “也没玩过暧昧。”生怕她往另一方面想,周祈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什么都没干啊怎么在她眼里好像是个浪荡子的形象呢?“而且你们助理班主任有男朋友。” “是吗?” “嗯。”周祈年说,“我俩是高中同学,她男朋友也是我们高中的,现在在隔壁农大读书,我和他关系不错,经常一块儿打球,你们助班谈恋爱挺粘人的,反正每回打球她都在。” 云盏慢吞吞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午时分,太阳暴晒。 呼吸都冒着火,周祈年睨她一眼,“行了,不是下来吃饭吗?别站这儿发呆了,我带你吃饭去,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还挺不错的。” 这两天学校老生还没回来,只有新生和迎新志愿者们,食堂人并不多,周祈年和云盏手拿餐盘刷卡买菜,令云盏意外的是,“你怎么有我们学校的饭卡?” 她都怀疑他压根就不是京军工的,而是京大的学生了。 “是不是傻?”周祈年正低头给她递筷子,眼皮懒散地耷拉着,“我要给你们这堆新生军训的,一天训下来你们开开心心去食堂吃饭,让我喝西北风是吧?” 云盏拿起筷子:“原来是这样。” 周祈年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孟小棠呢?” 云盏:“她累的不想动了,让我打包一份带回去。” 周祈年哼笑:“这才走了多久,就这么累了?” “天热嘛。” “后天高温预警,四十多度。” “后天军训第一天,该不会第一天就中暑吧?” “嗯,往年装中暑的人就很多。” 一个“就”字,让云盏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味深长。 她瞥他一眼:“你听到了。”笃定的语气。 “嗯,以后干这种事密谋的时候声音小点儿。”食堂里有家小超市,周祈年过去买了两瓶常温的矿泉水,瓶盖拧开搁在桌上,他弓着背低着头,漫不经心道,“不过你最好也别装中暑。” “我没想过这事,”云盏没那么排斥军训,“但是你怎么这么问?” “你们教官不太喜欢这种借口。” “我们教官,谁?你认识?” “不是,你俩关系是真不太好啊,”周祈年颇为感慨,嘴角上扬的弧度嘚瑟的夸张,“和席闻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连这事儿都没告诉你?这哥做的不称职。” “……” 世界真小。 得知自己的军训教官就是自己的继兄后,云盏没太大的反应,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哥是我的军训教官?他和你说的吗?那你俩关系还挺好的。” 周祈年差点儿被水呛住,胸肺震颤,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别,我和他关系可不怎么样。我就是看自己带哪个专业,顺便瞄了眼,看到他带的专业班级了。” 云盏:“知不知道他是我教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会让我轻松一点吗?” 周祈年:“说不准呢,毕竟你可是他妹妹。” 云盏顺水推舟:“那你会让小棠轻松一点吗?” 周祈年:“这不行。” 云盏一愣。周祈年的为人处世和外表是真不一样,他看上去分明是个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渣男,可一旦涉及到正事儿,连口头答应都没有,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兴许到了中午轮班,食堂里出现不少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学生。陆续有人端着盘子寻找座位,视线瞥到周祈年时愣了下,旋即隔着大老远和他打招呼。一顿饭的工夫,和他打招呼的就不下五个,基本都是男的,但也就是叫他的名字,没过来聊天。忙活了一上午,大家估计都累了,懒得说话了。 一顿饭进入尾声时,又有个人叫周祈年的名字。女声清脆,带着微末笑意,听着很耳熟。 云盏抬头,看清人脸后,更熟悉了,那不是她的助理班主任,闫冉冉吗?! 不过闫冉冉叫周祈年的名字不是和他打招呼,而是和边上的男生说,“我说了吧,周祈年也在这儿,你还不信。” “不是,你怎么在这儿啊?”男生径直走过来,他站着周祈年坐着,他手搭在周祈年的肩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周祈年,“下午没事一块儿打球去?” “没看到有事吗?”周祈年眼神指指对面坐着的云盏。 “这是……” “我高中同学,隔壁农大的学生,鲍林杰,你助班的男朋友。”周祈年冲云盏抬了抬下颌,“这是云盏,我今天送她过来报道。” 鲍林杰和闫冉冉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读出了姹紫嫣红的暧昧气息,但也不敢开口调侃,都是高中同学,他们太清楚了,周祈年是那种就算流言蜚语也不喜欢和女孩子搁在一块儿谈论的人。 更何况刚才在操场报道的时候闫冉冉还试探了几句。 作为旁观者,闫冉冉和鲍林杰非常有眼力见,只简单地和云盏打了声招呼,云盏莞尔:“学长,学姐。” “我还是你的助理班主任,云盏。”闫冉冉道。 云盏:“嗯,我知道的,学姐。” 恰好这个时候周祈年的手机来电铃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火速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们不知晓,只是周祈年的脸色自接起电话的瞬间没了笑意,他眉梢轻抬,脖颈间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嗓音像是被凉水浸渍过般透着几分严肃冷冽,“知道,大概半小时就到。” 电话挂断,周祈年说:“学校临时有事,我要先走了,闫冉冉,你下午要没事多照顾照顾云盏,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就当卖我个人情。” 闫冉冉顿觉好笑,想他周祈年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求人过啊,还为了个女生,这放在以前学校,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吧。 闫冉冉:“放心吧,她是我的学妹,我肯定会多照顾她的。” 周祈年站起身,一站一坐,身高差悬殊明显,云盏仰着头,感受到他垂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周遭嘈杂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隔绝,他们与世界有了道泾渭分明的界线。她只能看到他,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有事先走。” “嗯,我知道,路上小心。” “我回学校不常看手机,你有事找闫冉冉,她比我管用。” 云盏一头雾水,疑惑:“我应该没有事找你吧?” 被水呛的胸腔都在震颤的感觉又来了,周祈年简直无语,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追她、为了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在追她故意把话说得这么暧昧,结果云盏还是云盏,一干二净的堪比桌上的矿泉水了。 边上那对小情侣低着头,憋笑憋得双肩都在颤。 周祈年竭力劝告自己,没事的,她要真那么好追早就被人追走了,还轮得到你什么事儿?忍忍吧,她就是个正经人家出生的姑娘,真把他当邻居哥哥。不像他好好的人不当要去当狗,比起当住她隔壁的哥哥,他更想当拉着她在楼下亲嘴的小哥哥。 不是每个人都不想当人的。 不当人的人活该遭受这种待遇。 忍忍吧,迟早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的。 周祈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交代:“待会别忘了给孟小棠带份饭回去,对了,让她别在军训的时候装中暑,我一眼就能看穿。” 云盏试图求情:“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不行,”周祈年手心攒着的手机嗡嗡的又开始震动,他站姿笔直,唯独头低着,眉头皱起,声音冷淡下来,离开前扔下一句话,“她又不是你。”,. 第18章 chapter16 出租车缓缓驶离京大校区,周祈年打开消息。云盏的消息霎时跳跃至最顶端。 云朵:【我还是觉得奇怪。】 周祈年笑了下:【奇怪什么?】 云朵:【就你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她又不是你’?奇奇怪怪的,搞得好像如果是我装中暑,你会视而不见一样,是这样吗?】 7:【是呢。】 云朵:【?你的原则呢?】 7:【我还有原则这玩意儿?】 云朵:【……】 其实周祈年还是有原则这玩意儿的,但刚才说的那句话也是真的。 倒也不是徇私舞弊、假公济私,主要是孟小棠的演技实在太拙劣,小姑娘家家心事就跟碧波里的鱼一样,清澈可辩,装中暑和真中暑一目了然。云盏则不同了,永远平平静静,像是天边的一盏云,可以被落日渲染成浓郁的橙,也可以被深夜笼罩为不见底色的黑。可归根结底,云还是那一盏云,被无数光尘卷席,仍旧是一览无遗的白。 周祈年一眼就能看穿孟小棠的演技,却无法看穿云盏。 是因为云盏太平静,亦或者是喜欢一个人就无法看穿她的心事,无从得知。周祈年私心里是偏向后者的,但从客观来讲,是因为前者。 哎。 这姑娘可能就是专门来治他一身反骨的。 周祈年拎着手机转了一圈,打字:【在你眼里我不就是没有原则的人吗?】 云朵:【?】 云朵:【没有吧。】 7:【那你说说,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收到这条消息时,云盏还挺纠结的,有些拿捏不准,这到底要说实话呢,还是随便恭维几句敷衍几句。手心的手机嗡嗡震动,下一秒,聊天记录里又弹出一条消息来。 7:【总不能是遍地女朋友的形象吧?】 云盏噗嗤笑了出来,一开始,周祈年在她心里还真是这个形象。现在不是了,但变得模糊复杂起来,思索半晌,云盏给了个在她看来不会出错甚至说得上是掏心掏肺的回答:【祈年哥,有没有人说过,你人很好?】 消息发完,正好到宿舍楼下。 闫冉冉还有事要忙,挥手和云盏告别,离开前还和云盏互加微信,并叮嘱她:“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毕竟我不只是周祈年的高中同学,还是你的助理班主任。” 云盏:“好的,学姐。” “不过你和周祈年是怎么认识的?”临了还是忍不住,八卦之心害人不浅啊。 一旁站着的鲍林杰闭了闭眼,有些抱歉地拿出手机和周祈年发消息:【哥们,我拦不住啊,我女朋友你知道的,就很八卦。】 刚被发好人卡的周祈年懒散地靠在出租车座椅上,生无可恋地问:【她八卦什么了?】 鲍林杰竖着耳朵听两个女生的对话,几乎是她们说一句,他打一句,打字速度估计是这些年异校恋练出来的,飞快:【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邻居哥哥。】 【邻居哥哥?你也是临坞人吗?】 【不是,我是他爸爸这边的亲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以前没听他提到过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身边有女生跟着,对了,刚在报道处的时候我和他开玩笑呢,我说我以前跟在他边上是因为他以前是我们班体委,每天跑操.我跟着他的。】 【嗯。】 【周祈年人还挺好的,对吧?】 【我也觉得祈年哥人很好。】 鲍林杰越听越不对劲,事情好向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但他也说不出哪里奇怪,最后一句话打出去的时候,他幡然醒悟:【哥们,你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周祈年指尖动作都透着一股沉闷:【嗯,我知道了,你别再重复一遍,很烦。】 鲍林杰狂笑,连发了几十个“哈哈哈”过去,幸灾乐祸的模样都快穿破屏幕了:【你小子也有今天?】 周祈年冷漠无比:【滚。】 - 云盏拎着给孟小棠打包回来的饭盒刚打开宿舍门,迎头就撞到一张陌生面孔,圆脸圆脸,头发盘在脑后,扎成一个饱满的丸子头。她扬着张笑脸和云盏打招呼:“你好,你也是这个宿舍的吗?” “嗯,我叫云盏。”她点点头,视线越过跳至靠门床上,“小棠,吃饭了。” 趴在床上的孟小棠懒洋洋地哼唧两声,没下床,双手撑着脸给她们做结束:“这位是我们的室友刘小倩,这个是我的发小兼闺蜜兼姐妹兼同学兼家人——云盏。” 头衔多得让云盏头疼。 反倒是刘小倩听到这么多头衔震惊不已:“你们竟然考上同一个大学,甚至还住一个宿舍楼?这是什么缘分?” “牛逼吧。” “牛,真的牛。” 孟小棠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天南海北地聊一通的类型,更何况对面的人还是未来四年朝夕相处的室友,立马爬下床搬着椅子边吃饭边和刘小倩聊天。刘小倩也是个话多的主,搬着条椅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袋瓜子,二人边磕瓜子边聊天,聊了一个下午。 另外一个室友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名叫杨柳,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乖乖女,人很内向,就连名字专业都是她们问她才说的。这么一问才知道,三个人都是雕塑系的,唯独云盏是新闻专业的。 晚上的时候,两个班级的班级群里发消息,说是助班下寝,要大家到一个寝室集合。 其余三人都去了另外的寝室,云盏看到班级消息随波逐流地回了个“收到”,退出群聊,就看到闫冉冉给自己发了条消息:【你们寝室人多吗?要不到你们寝室?】 云盏:【我们寝室没人。】 闫冉冉:【行,那我让她们都到你们宿舍来。】 之后有人推开宿舍的门,云盏抬眼,看到的是拿着手机的闫冉冉,她眨眼一笑:“怕你不自在,我先过来陪你,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一个人和别的专业的学生一个宿舍,要不要申请换宿舍啊?” 云盏说不用,“我在这里挺好的。” “真不用吗?其实和同班的一个宿舍会好一点的,上课作业之类的大家都能相互讨论。” “没事的。”云盏仍是拒绝,“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想换宿舍。” 见她态度这么强硬,闫冉冉没再坚持。 约莫过了十分钟,班级所有女生都到齐了,二十来号人挤在一个宿舍里听闫冉冉说话。一个班有两名助理班主任,都是同专业的大三学长学姐,另一位学长这个时候正在男生宿舍和另外六个男生聊天。新闻系僧少粥多,一个班有六个男生都算多的了。 集合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介绍,介绍的内容简单统一,来自哪里,叫什么。当然也有不少人和孟小棠一样喜欢在后面加个头衔,比如说xx市高考状元。 京北大学几乎荟萃了各省市的高考状元,一个宿舍有四个状元是常有的事儿。云盏一个全市高考第三名,属实有点儿拿不出手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高考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 人生就是从一个宽广海域奔向另一个更宽广海域的过程。 自我介绍后,便是闫冉冉说大学的日常生活,科普学生会和社团等组织,最后便是提醒大家明天军训,上午八点宿舍楼下集合,所有人穿军训服,由她带大家去操场参加军训动员大会。 轻松自由的聊天氛围直到军训这词出现,唰的一下变得紧绷。所有人脸上无一不愁眉苦练,怨声载道:“不想军训。” “这么热的天怎么军训啊?我来学校是来读书的,可学校呢,它想要我的命!” “隔壁师大不是国庆才军训吗?那时候温度都降下来了,咱们学校就不能学学师大吗?” “可是国庆时间军训……别人开心国庆七天乐,他们忧伤国庆晒太阳,听着也没好到哪里去哎。” “……说的也对哈。” 闫冉冉插话:“大家别这么不开心,我可打听过了,咱们班和新闻二班一个排,带咱们排的教官长得特别帅。” 果然没有一个女生能抵挡住帅哥的诱惑。 “真的假的,有多帅?” “我听说咱们学校的军训教官都是京军工的学生,军校生嘎嘎帅!” “所以说我们的教官真的很帅吗?学姐。” 闫冉冉看着她们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稚嫩又单纯的脸庞,像是朝阳,充满了无数的可能,魅力无限。 她说:“是真的,我们助班刚和教官见过,我敢保证,你们的教官是给咱们学院带教的最帅的一位教官。” “咱们学院最帅,也就是说,有比他更帅的?”不愧是新闻专业的,敏锐程度可见一斑,一针见血地提问。 不知道为什么,云盏发现闫冉冉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扫过来,颇意味深长的语气:“怎么说呢,每个人的审美不同,你们的教官我觉得很帅啦,是那种高冷矜贵的帅。” “另一位教官我觉得更帅,他是我高中同学,他那人……怎么说呢?看着很不正经很不着调,痞坏得要命。当然,可能是因为他是我高中同学,我这边有滤镜,毕竟在高三那么憋屈闭塞的时间里出现这么一个大帅哥,任谁都没办法轻易忘记。他是真的帅啊,听说他们学校的学生给他取了个外号——京军工绝色。” 京军工绝色。 云盏再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比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时感慨一番: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外号,但确确实实符合周祈年那张脸上淌着的风流姿韵。再次听到“京军工绝色”这个词,她脑海里想的是:周祈年是真出名啊。 意识游移间,她发现宿舍其余三个人回来了。 她站在宿舍门边,另外三个人见到宿舍里挤满了人,一时间也不太敢进来生怕打扰班级洽谈的气氛。好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京军工绝色”身上,七嘴八舌地问着闫冉冉关于“京军工绝色”的事儿,没人注意到她们三个人回来,除了云盏。 云盏问孟小棠:“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对啊,”孟小棠心不在焉,“她们在聊什么?什么角色?狠角色?” “不是那个角色,是京军工绝色。” “哦,周祈年啊——!”孟小棠嘴角扬起,“他可是我们军训教官,怎么样,羡慕吗?” 另外两个室友对周祈年一无所知,她们班开会特别快,助班公事公办地交代了下明天的行程安排便散场了,因此也不知道军训带训的教官是谁。 杨柳懵懵懂懂的:“京军工绝色是我们教官吗?” 刘小倩同时发问:“京军工绝色?有多绝?” “是,就是我们教官。”孟小棠先是回答了杨柳的问题,继而才转眸睇向刘小倩,刘小倩这句问话多少有点儿不信任的意味在了,就像是你说一个人好帅啊,结果对方下一句就是“我不信,能有多帅”一样,充满了对你审美的质疑。 刘小倩被孟小棠盯得退缩了下,“我、我就问问,那这个名字取得太嚣张了吗,我又没见过他,我肯定很好奇啊!云盏你说对吧?” 她向云盏求救。 云盏两边都是人,两边都在激烈的讨论。 一边是宿舍的三个人在讨论京军工绝色这个名号到底是所言非虚还是名副其实;另一边是同班同学跃跃欲试地问闫冉冉:“学姐,我们能和教官谈恋爱吗?” 猝不及防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她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可能是你问错点了,你别问有多绝,京军工绝色,有多色?” 刘小倩一脸震惊。 杨柳一脸惊吓。 唯独孟小棠开始陷入沉思,京军工绝色,绝色,侧重点到底是在“绝”上还是“色”上呢?,. 第19章 chapter17 “学校明令禁止,军训期间门,教官和学生谈恋爱。一旦被发现,两边学校都会给学生下处分。咱们京北大学还好,就是京军工——军校嘛,管理严格,下的处分挺严重的。”闫冉冉一句话令七嘴八舌的氛围安静下来,“以前也有不少学生看上教官,但说实话,那些个教官脱下军装穿上自己的衣服,跟咱们学校土木系的男生没啥两样。” “为什么是土木系?不是别的系。” “因为有这么一句话——土木土木,又土又木。” “……” 之后闫冉冉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番,希望大家能够老老实实军训,军训之余欣赏一下教官的美色,千万别对教官有别的想法,因为之前就有案例,有个学生和你们教官表白,隔天站了一天的台阶军姿,后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回到寝室,整个人都快站废了。 “帅哥是好,但仅供欣赏,不可肖想。”闫冉冉慢悠悠地落下这么一句话,“行了,解散吧,大家回去洗漱睡觉,明儿个早点起,穿上军训服到楼下集合。” 一行人稀稀疏疏地过来,哗啦啦地离开。 宿舍最后只剩四人,云盏早就洗漱过,见没什么事于是上床躺着,另外三个人也先后洗漱完上床,熄灯,睡觉。 翌日艳阳高照,九月初,夏天高温依然苟延残喘地燃烧着京市这片辽阔土地。宿舍楼外行道树茂盛高耸,盘旋在枝头的蝉鸣声聒噪喧嚣,推开门去阳台洗漱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燥热又逼仄的天。 军训的衣服是长袖,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起来粗糙得很。几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番商讨后,在热死和被衣服摩擦皮肤难受死之间门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在里面穿了件小背心。 因为不是一个班,甚至不是一个专业的,大家集合的地方、时间门都不一致,云盏没和她们一块儿出门,先行下楼。 没一会儿全班人到齐,排成两队去操场集合。上午九点,京北大学举办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约莫半小时的时间门,云盏已经汗流成河。军训帽压着头发,两边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畔耳侧。 一滴汗滚在睫毛上摇摇欲坠,云盏用力一眨,汗液滚下来,再睁眼,眼前多了个人。肩膀挺直舒展,胸膛宽厚,穿着迷彩服,格外有安全感。 她抬头,猝不及防撞上席闻璟的视线。 “你在这个班?”席闻璟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漠然。 云盏:“嗯。” 席闻璟:“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和我说,别硬撑。” “知道了,”她中规中矩地称呼他,“教官。” 席闻璟:“嗯。” 动员大会结束后,各教官便带领自己的学员到军训场地。 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军训场地就是操场,学院名称加粗大写印在红色旗帜上,旗帜随风飘扬。操场上军训的学院众多,除却新闻与传播学院,还有机器人学院、公共管理学院、外国语学院。 军训第一天,整理着装,站军姿。 一天结束,云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没想到屋子里三个人精神抖擞,尤其是孟小棠:“云朵,你是没看到,周祈年穿迷彩服真的帅爆了!” 刘小倩感叹:“京军工绝色是真的绝啊。” 一旁啃冰棍的杨柳小声插话,仰着小脑袋瓜一脸认真:“绝是真的绝,那色也是真的色吗?” “……” “……” “……” 云盏上前拉住她举着冰棍的手,把冰棍送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你安静吃冰棍,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其余二人狂笑。 笑完后,孟小棠啧啧两声:“你是不知道今天那阵仗,我们学院的女生眼里都冒着火你懂吗?一个个的也不认真军训,全往周祈年那儿看。其他专业的学生都好羡慕我们有这么帅的教官。”顿了顿,“结果不到半小时,他们都不羡慕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周祈年超凶的,一个笑脸都没有,跟换了个人一样,我原本还想骗他说我中暑的,但是看到他那张冷脸,我一个字都不敢说。”孟小棠要哭了,“我怎么感觉是你哥在给我军训啊?” 云盏接了杯水抿了口,“可能是替身文学。” 孟小棠:“真的,你是不知道整理着装的时候周祈年那叫一个凶啊——腰带都快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了,他还一个劲儿地‘松了太松了’、‘要是我手能放进去所有人去操场跑十圈’。我感觉我被勒的五脏六腑都挪位了。” 提到整理着装,云盏也不好受,可能一个学校出来的教官一个样吧,都爱折腾裤腰带。 云盏低头想把勒了自己一天的腰带给松开,耳边又响起孟小棠的声音,“云朵,不是我说,你这么瘦,胸怎么这么大?” 平时穿衣服感觉不太出来,军训服一穿,腰带一紧,云盏的腰被掐出原型,瘦的估计一只手都能握住。凸出的胸型饱满,一只手估计捧不住。 “咱俩都是吃一样的东西长大的,怎么你童颜.巨.乳,我就是飞机场?”孟小棠很不满。 云盏面无表情且一本正经:“遗传。” 孟小棠:“我妈身材也挺好的啊。” 云盏:“你遗传了孟叔叔的身材。” 孟小棠要哭了。 “对了,待会教官下寝,教大家叠被子,”刘小倩记起这事儿来,“群里在讨论去哪个寝室拿被子做示范,要不让教官来咱们寝室吧,他把我的被子给叠了,我军训期间门再也不碰那被子一下!” 军训的事儿真多啊,不只要仪容仪表整洁,鞋子牙刷朝向也得整齐划一,就连被子都得叠成豆腐块。 孟小棠紧锣密鼓地插一句:“有必要使用一下特权了,虽说他军训的时候不讲人情,但好歹也是邻居哥哥,总不能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吧!叠被子这事儿怎么样也不能便宜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大帅哥周祈年。” 云盏没搭理,一心一意地解着腰间门的腰带,系上去的时候还挺简单的,怎么这会儿不好解开了? “我给周祈年发消息了,你说他会答应吗?”孟小棠问。 云盏:“可是教官好像军训期间门手机上交。” 孟小棠脸上表情荡然无存:“不是吧?这么惨?” “今天下午军训结束的时候隔壁排的人过来问我哥要微信,我哥是这么说的,”云盏解腰带解得额头冒汗了,“至于是借口还是真的,我也不太清楚。” “席闻璟看着不太像是会说谎的人,我觉得他要是有手机,会直接说‘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的微信’,这比较符合他大少爷的作风。” 云盏睨她一眼:“说的也对。” 孟小棠:“不是,你怎么解半天也没解开?” 云盏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好难解啊小棠。” 于是孟小棠也上手帮云盏解腰带。 是真的难解,两个人研究了好一会儿都没解开。 “要不我拿把剪刀把腰带给剪了吧?”孟小棠气喘吁吁倒在椅子上,提出建议。 话音刚落,门被人敲响,本就是虚掩着的门,使得室外的声音流通毫无阻拦,分外明显。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冷淡疏离的气息,声线绷着,单听话语声调有种冷冽生硬的质感,“能进来吗?” 是道男声。 很耳熟的声音,又不耳熟。 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周祈年的声线一直以来都像是被烟火渲染过的,飘飘荡荡进人的心里,以燎原之火,烫坏人的灵魂。 “教官,能进来!”刘小倩的床位靠门,见宿舍众人穿戴整齐,床铺桌上也都没摆放任何用品,立马拉开门。 云盏抬起眼,一瞬间门,些许恍神。一身迷彩服,干净又利落。周祈年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没想到换了套衣服跟变了个人似的。当然人没变,变得是周身气场。有点儿痞帅,又正派克己,英气逼人。怪不得学生们都看他,其他教官或许有军装滤镜显得帅,但周祈年不是,他穿不穿军装都帅,就是帅的感觉不一样。哪怕不穿衣服,也帅。 又来了。 六块腹肌的记忆又回来了。 四目相对,周祈年垂眸,面不改色盯着她:“干什么呢?” 云盏:“解腰带。” 周祈年挑了挑眉:“解不开?” 云盏点头:“它好难解。” 孟小棠见缝插针道:“能拿剪刀剪断吗?” “你说呢?”周祈年语调凉凉的。 “我说,祈年哥,你好像有点凶的。”孟小棠虽言语凿凿,但越说声音越小,也越没底气,“你以前在家里都不这样的,你对我俩多好,你对云朵多好,你还给云朵做蛋炒饭吃呢。怎么一到学校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像个渣男!” 周祈年看也没看孟小棠,往前两步,拉近和云盏的距离,“我来帮你弄,介意吗?” 云盏所在的专业女生居多,军训所在的排是两个新闻般的人组成的,望过去乌泱泱的都是女生,席闻璟作为教官,白天军训检查着装的时候也是一个个女生的腰带拉过去的。周祈年和席闻璟一样,同是教官,云盏自然不介意,“可是它很紧,你确定弄得开吗?” “应该不是紧,是你没扣好。”周祈年说。 “你确定?” 周祈年低着头,这个角度云盏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头发比刚认识的时候长了些,还是很短,摸上去应该很扎。 “确定,”下一秒,“好了。” 腰间门一松,云盏震惊不已,“这么快?” 周祈年嘴角难得勾起抹闲散倦懒的笑:“就这么快。”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晕着笑,和刚来时的寡冷淡漠截然不同,温柔又缱绻,好像是给她独一份的。 云盏的心颤了下。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孟小棠嘀咕着:“周祈年是个很快的男人,是这个意思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 哦,原来是这么个不对劲。,. 第20章 chapter18 男人,可以被质疑身高、体重、长相,唯独不能被质疑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行不行。 更何况周祈年作为一名军校生,军校男生最引以为傲的,不外乎自己的身材与体力。这话对他而言,简直是将他的尊严踩在地板上蹂.躏。 可能是他脾气太好了,也有可能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并不会戳到他的痛处,周祈年人靠在支撑着床板的栏杆上,眼皮冷淡地耷拉着,扫向云盏,“话是你先说的,你解释比较合适。” 云盏很头疼,但主要还是怪她,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干什么呢?周祈年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开水在他眼里都能成为酒精,一簇小火苗就能够燃起一场弥天大火。 “小棠,你们不是说要叠被子吗?”云盏不是很想讨论“周祈年到底行不行”这种暧昧敏感的话题,她又不是他女朋友,他行不行和她没什么关系。 于是转移话题,“你们班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啊,就,我去群里发个消息,说教官都来了,让她们过来。”孟小棠自知刚才失言,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发消息,“云朵,你们教官要来教你们叠被子吗?” 云盏点点头。 “要不你和席闻璟说一声,让他拿你的被子做示范?”孟小棠收起手机,眼神指向云盏床上那一床柔软程度堪比棉花的被子。叠成豆腐块的可能性不大,感觉怎么叠都是软踏踏的豆腐脑,一击即碎。 云盏正低头看班级群里的消息,将里面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他在班长那个宿舍,拿班长的被子做示范了,我先过去占个位置学学吧。” 孟小棠:“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云盏思考了几秒:“叠个被子而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孟小棠又指向她床上昨晚叠了一晚的被子,“你确定吗?” 云盏底气不足:“确定……吧?” “算了,我先看看,回来再说。”她叹口气,她是真的不会叠豆腐块。 - 叠被子无非就是,对折,压角,再对折,再压角,非常简单的步骤之后,你就会收获一个,豆腐块被子。 解散后,云盏满脑子都是叠被子的画面,她慢吞吞地回到宿舍,门推开,迎面撞上孟小棠炯炯似窗外繁星的视线。 “……干什么?” “你抬头。” “啊?” “往你床上看。” “……” 云盏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抬头,随即一愣。 军训期间,学校只允许学生用学校发的被子被套,深、浅蓝格纹的被套罩着并不宽敞的被子,此时此刻,那床被子正以规整的不能再规整的豆腐块样子叠放在云盏的床上。 一看更莫名其妙了,云盏问:“谁的被子?” 孟小棠:“你的啊。” “我的被子怎么……” “周祈年给你叠的,”孟小棠嘿嘿笑,“刚刚示范的时候,他直接拿你的被子做示范了,不过你别担心,地上有凉席垫着的,没把你被子弄脏。叠完之后又亲自爬上床把你被子放好,云朵啊,早知道我也给他洗衣服了,你这个哥比我哥可好太多了吧!别说我哥,我感觉他比你亲哥还好,你看你哥都不给你叠被子呢。” “不过云盏,你哥怎么和你不一个姓啊?” 云盏和孟小棠聊天从不避讳旁人,聊到与席闻璟有关的事时声量也不会放低,因此大家都知道云盏的军训教官就是云盏的哥哥。 云盏还在想怎么回答的时候,孟小棠先声夺人:“云盏跟爸爸姓,席闻璟跟妈妈姓。” 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然后接下去就听到刘小倩感慨道,你家的基因是真好啊,你和你哥一个漂亮一个帅暂且不论,还都成绩这么好。我是独生女,一直以来都幻想自己有个哥哥,小时候还问我妈能不能给我生个哥哥,结果我妈说她和我爸结婚第一年就生我了,上哪儿给我生个哥哥?弟弟还行。我就问我妈,不能和别的男人先生个孩子再和我爸结婚吗?结果就被我妈拿着晾衣架追着打。 和云盏有关的话题,孟小棠可以说是侃侃而谈,上到云盏日常琐事,下到云盏的饮食喜好,她都能说的一清二楚。她凑上去,和刘小倩二人一拍即合,聊了起来。 云盏没心思听,她盯着床铺上的豆腐块盯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昨晚晒的衣服还没收,于是走向阳台。拿起撑衣杆的时候,蓦地听到楼下传来的一声哨响,她半个身子贴着阳台,眼往下眺,迷蒙夜色里,穿着迷彩服的教官们集合排队,头上都带着帽子,隔着很远的距离,分不清谁是谁。 其实周祈年很好认,单看背影云盏就能一眼在人群里瞄到他。 今天却不行。 找不到他。 云盏拿出手机试图给他发消息,感谢他给自己叠被子,消息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手机应该是上缴了的。 京军工日常管理本就严格,出来给其他学校军训,更是严格,以防传出影响学校声誉的事,譬如军训期间教官与学生聊骚,而且还不是一个学生聊.骚。能考上京军工的学生成绩均是一等一的好,但人品与成绩并不挂钩,成绩好并不代表私生活端正。 毫无意外,云盏那叠成豆腐块的被子被检查宿舍卫生的教官夸赞了。 听到这句话时,正是早上军训休息间隙,席闻璟走到她边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云盏和其他同学一样坐在看台阴影处,席闻璟侧靠着看台墙,她仰着头,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被子是祈年哥给我叠的。”叠好之后,云盏就没拆出来盖过。 学校发了两床被子,晚上睡觉时,叠好的被子拿到下面桌上放着,她盖另一床,睡醒后,再把那床豆腐块被子拿上床,另一床被子塞进柜子里。寝室里大家都这么干。 果不其然,席闻璟听到“祈年哥”这三个字时,藏在帽檐下的浓眉蹙起一道不愉悦的线,“他给你叠的?什么时候?” “就那天教官下寝给大家演示叠被子,我们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他带的,他就拿我的被子做示范了。” 至于为什么不拿另外三个人的被子做示范,而拿她的,云盏想,可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孔子说的不会有错。嗯,应该是这么个理。 “抱歉。” “什么?” “那天应该拿你的被子叠的。” “……” 云盏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神色松散,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什么的,反正祈年哥已经帮我把被子叠好了。” 话音落下,操场上空响起一阵刺耳哨响,所有窸窣人堆都站起来,列队排好,等待接下来的训练。 席闻璟伸手按了按帽檐,将其抬起又压下,眼底平淡未生波澜。几秒后,他提步走向方阵前,开始军训。 军训对学生而言,没劲透了,热得要死的天,站在太阳下身体紧绷、汗流成河。 每天都是煎熬,等到第四天,温度骤降,乌云蔽日,天阴下来,所有人原先死气沉沉的脸,和阴霾天成明显对比,个个都喜笑颜开。 开心程度可见一斑,甚至还能听到隔壁篮球场传来的歌声。 只是到底不能开心的太早,午休结束,日光炽盛,下午依然是高温火烤的悲催时光。结束后,云盏从操场出来,在篮球场找到累的摘了帽子坐在篮框下猛灌水的孟小棠,才知道那歌声是从何而来的。 “你是不知道周祈年有多过分,今天上午不是阴天的吗?周祈年突然说这么好的天气大家来唱首歌庆祝一下吧?平时你是不知道啊,他严肃得要死,干什么都得打报告,有人偷偷摸摸擦汗没打报告被他抓起来站台阶军姿站了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那腿抖得都像是得帕金森一样了。” “今天突然这么好,我还以为他回光返照了,结果没想到啊,他真的不当人,让我们唱歌,唱什么歌?——《种太阳》啊!!!” “什么美丽的愿望,让世界每个角落都温暖又明亮?” “这他妈的太拉仇恨了。” “关键是唱了一上午没出太阳还行,下午的时候,你看到了吗?那太阳我感觉比前几天的都要大。休息的时候隔壁的学生都在骂我们,都怪到我们身上来了,可是关我们屁事啦,我们是傀儡啊!任由周祈年摆布,周祈年让我们唱我们还能拒绝吗?” “他太可怕了云朵,你别让他当你哥了,我怀疑他当你哥是有目的的,不是骗财就是骗色。” “……” 然而周祈年的可怕之处不仅于此,接下去几天,云盏每每见到孟小棠,都会听到她痛苦不迭的嚎叫声与数落声。 “我他妈上个厕所,周祈年都嚷嚷着二人成行三人成列,烦死了,咋,那我去厕所蹲坑的时候也要和别人一起吗?我是扶着她的屁股还是搂着她俩的腰?” “周祈年是真的夸张,今天有女生装中暑了,他让人直接拿针挑脖子,挑出血开始掐,据说是民间偏方。把那女生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哭着说自己是装中暑不是真中暑。周祈年没个笑脸,声音巨冷,整个人都很严肃地说中暑可大可小,让她别开玩笑,那姑娘差点儿以死明志了。” “真无语,我以为所有人都在骂周祈年的,结果今天下午大家唱军歌做游戏的时候,隔壁视觉传达设计那专业的女孩子们突然嚎了一句‘周教官你好帅你有女朋友吗?’给我整不会了,唱《种太阳》的时候大家不都在骂吗?敢情骂的是我们,周祈年这个始作俑者成了漏网之鱼是吧?大家难道都以为那个太阳是我们种出来的,和周祈年毫无关系?” “好吧我承认帅哥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大家能不能别区别对待?提到我们——那堆该死的让太阳出来的人,提到周祈年——就是那个超帅的教官,痞帅痞帅的,但人超正的,好想看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啊,也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吗?还是说痞帅的像个浪荡子?” “你说奇怪吗云朵,虽然我很烦周祈年,但是听到这种话题的时候吧,脑子里想的都是周祈年那张脸,就他这张脸,我们班的人说了,顶级会所的顶级男模。我们还讨论过,要是请他来当裸.体模特需要多少钱,大家伙凑凑,每个人出两百,五千块钱能买他两个小时吗?你觉得能吗云朵?” 今天下午云盏她们班军训的地方恰好没有任何遮挡物,强烈的太阳光线直挺挺地照下来,高温束缚着云盏的大脑,一下午军训之后,云盏脑子昏昏沉沉的,此刻听到孟小棠叽叽喳喳的话,头更疼了。 “小棠,你能送我去校医院吗?”云盏放慢脚步,眼皮沉沉耷拉而下,声调也陡然直下。 孟小棠正思索周祈年会不会看在钱的面子上来当模特的事儿,愣愣地:“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云盏停下脚步。 孟小棠扭头看她,这才注意到她瓷白的脸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唇色几近透明,说话气息微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往外蹦的感觉,“我好像中暑了,但是肚子好疼,中暑会肚子疼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中过暑,我只有假装中暑过,假装中暑的时候没有肚子疼的戏份啊!”孟小棠急的团团转,“你还能走吗?校车不往校医院那个方向开啊,要不我背你过去?” 说着,孟小棠往前一步,在云盏面前半弓下背,云盏垂下眼,眼睫处的阴影覆盖而下,蓦地,她眼皮沉沉垂落,双眼阖上前,整个人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 鼻息沉重,但那股子冷冽的薄荷香轻而易举地沁入她的鼻腔,惊透她的嗅觉。 彻底昏倒过去之前,云盏脑海里冒出一个人。 周祈年。 这个味道,是周祈年身上的味道。,. 第21章 chapter19 云盏阖眼沉睡,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校医院位置偏僻,病房森冷阴暗,窗外高耸树木枝桠茂盛,路灯散发出的光被蓊郁树叶遮挡,光线微弱摇曳。唯独蝉鸣声清晰聒噪。 孟小棠趴在窗边玩手机,听到动静,转过来。 “你醒了啊,云朵。” 云盏摸不清现状,“这是哪里?” 孟小棠:“校医院。” 她盯着孟小棠的眉眼,不解。 “你发烧了,”孟小棠走过来拿手背碰了碰云盏的额头,“应该退烧了吧,没有那么烫,等这瓶吊瓶打完,我去叫医生。” “发烧了吗?我还以为是中暑。” “不止发烧,你生理期提前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小棠的神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云盏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高烧令她浑身不适,身体有股难挡的酸软感,喉咙发干发涩,嗓子眼里像是埋了一根针,说话时有种钻心的痛感。 床头放了瓶矿泉水,两瓶喝过,还有一瓶看上去没有打开过,她问:“这水有人喝过吗?” 孟小棠:“没,这是给你买的。” 于是云盏拿起,原以为瓶盖很难拧开,没料到她轻松一拧,瓶盖就开了。她咕噜咕噜地喝了分之一,干涸的喉咙被水润渍过,舒适许多,这才关心起那个话题来,“生理期提前来了?你怎么知道?” 云盏的生理期很规律,每个月中旬降临。 至于孟小棠为什么对她的生理期了若指掌,也不知道是有科学依据,还是什么,她俩的生理期是同个时间门段的。网络上前段时间门流传着一句话:好哥们一块儿分手,好闺蜜一起来月经。 有的东西就很奇怪,毫无科学规律可言,但莫名其妙事实验证。 “嗯……” 云盏:“?” “这个……” “?” “就是说……” “?” 你倒是说啊。 房间门里陷入安静,孟小棠阖了阖眼,吐出一口浊气,反正丢的也是云盏的脸,一股脑地全交代了,“你刚昏倒的时候周祈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把你抱起来,然后他一路飞奔背着你把你送到校医院。但是中间门出现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 “就是,把你放在病床上的时候,这个白床单吧,出现红印了。”孟小棠纠着个脸,“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周祈年被校医院的医生指着鼻子怒斥‘年纪轻轻搞大别人的肚子,你这个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是一点儿人事都不干!’、‘大一新生是吧?成绩蛮好的长得挺好的,但是背地里一点儿都不照顾人女孩子的感受,上床要戴套不知道吗?’” 其实这两句话之后,医生还撕心裂肺地附赠了两个字给周祈年——人渣! 但孟小棠觉得还是省略比较好。 一时落针可闻。 房间门静的能听到窗外树梢上响彻云霄的蝉鸣声和呼啸而来的风声,树叶婆娑震颤,犹如此刻云盏的心情,匪夷所思,难以平静。 “医生该不会以为我怀孕流产了吧?”她问。 “是的。” “……” 孟小棠扶额叹气,再度描述了下方才的画面,“你是不知道,周祈年急的满头大汗,一跑进校医院就大喊‘医生’、‘医生在哪儿’?说实话,搞得我都有种你身患绝症,再不及时就医人就要命丧黄泉的错觉。正巧你还流血了……这怪不得医生,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想吧?” 云盏斜睨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原本靠坐在床头的人,再度平躺回床上,双手拉扯着被子往上拽,盖过脸。 孟小棠笑得不行,安慰她:“没事的,后来大家都理清状况了,周祈年也明确解释他不是你男朋友,甚至不是大一新生,是教官。” 云盏盯着输液管里低落的药液,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病床门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按理说应该是逐渐清晰的,离得越近声音却越轻。周祈年压着嗓:“还没醒?” 孟小棠转过头:“她醒了。” 掷地有声。 周祈年轻手轻脚的动作霎时恢复自然,走到床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居高临下地睨着云盏,“醒了啊。” 云盏做了将近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总算能够平静的和周祈年对视,就是眼神有点儿浮,像是天边被云遮挡住的月色,朦胧影绰。 “祈年哥。”鼻音沉沉。 周祈年搬了条椅子坐在床边,哼笑了声,“清醒没?” 云盏嗯了声。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大概,”云盏模棱两可,“知道一点儿。” “哪一点儿?” 这话多少藏了点儿威逼利诱的意思在了,但这抹压迫感只有云盏感受到,一旁的孟小棠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乐不思蜀,压根不在乎他们两个人聊什么。 云盏也不知道周祈年想听到什么回答。 说她知道他俩被误以为是爱的意乱情迷忘记做安全措施的热恋期小情侣?这话云盏说不出口,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也没想过自己谈恋爱的样子。反正,肯定不会爱到医生说的那种程度。 她记得高考结束那两天,孟小棠偷摸地捧着陈启隽的电脑到她家,一脸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发现了个好东西。”她兴高采烈。 云盏意兴阑珊:“什么东西?” “深夜档小视频。”孟小棠朝她抛了个媚眼,暗示性十足。 云盏明白了,“表哥这么大方,连视频带电脑给你看?” “怎么可能?陈启隽小气死了,我也是无意间门发现的,正巧他出门,就把电脑偷过来了,云朵啊,我对你真的没话说,有什么好东西,我第一时间门就想到你。” “嗯,你真好。”云盏敷衍她。 听她这语气,孟小棠以为她不感兴趣。于是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看了没几分钟,别过脸。 ……辣眼睛。 结果发现云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无情冷漠地点评:“好没劲,就这个姿势吗?” “女的叫得还行,男的喘得好难听。” “是表哥的审美不行,还是男的喘得都这样?无聊。” “……” “……” 与其说不想谈恋爱,更直观而言,云盏是不想和男人有亲密接触。 任何一段关系的开始,应该是兴趣。感兴趣的内容有很多,外貌啊,身体啊,性格啊,他的日常生活啊……诸如此类等等。但视频里演绎出来的都无法令她感兴趣,而且这还是美化过的,云盏都毫无兴趣。 站在阳台下看隔壁小情侣接吻的时候,云盏也没觉得多美好。 亲啊摸啊,也就那样。 谈恋爱,也就那样。 男人,也就那样。 和男人爱的难舍难分?云盏没法想象那个画面,她对谈恋爱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左右思索,云盏给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知道我高烧昏倒,是你把我送到校医院。” 周祈年靠在椅子上,眉眼透着股闲散的漫不经心,一身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其实挺雅痞的,表情邪野,有着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意气风发,只是说出来的话阴阳怪调的,“知道自己生病还在外面乱走?” “我不知道啊。”云盏茫然,并理直气壮,“我就是头晕,好像是体温有点高来着,但天这么热,谁知道是发烧还是一天军训热懵的。” “……”周祈年无语失笑,“要不是我在,你这会儿还在路边躺着。” “小棠会送我来校医院的。” “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等她送到都半夜了。” 云盏认错速度非常之快:“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身体不舒服在外面乱走的。”感谢速度也极其之快,“谢谢你送我来校医院,祈年哥。” “……” 周祈年没话说了。 她低头一直都很快的。 “差不多快挂完了,我去叫医生过来,没什么毛病咱们就回宿舍。”周祈年将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放在床头,边起身往外走边说,“给你的,待会儿换上。” 他离开的时候把病房门也带上了。 云盏不明所以地打开纸袋,里面放了一条崭新挂着吊牌的裤子,除了裤子以外,是两盒蓝色的……液体卫生巾。她手抓起一看,发现两盒竟然不一样,一盒是量多日用,另一盒是夜用。 “……” 云盏沉默地拿起,又沉默地放下。她想不通,真的会有男的,他没谈过恋爱,但是能给女的买卫生巾,甚至还周到的买盒日用和夜用的吗? 孟小棠在游戏中途、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的间门隙抬起头看向云盏这边,连续几次下来,意外发现云盏对着纸袋里的东西发呆,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说。 然后把纸袋放到床头,安静稍许,云盏忍不住,问孟小棠:“表哥给你买过卫生巾吗?” “买过啊,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件事。”孟小棠翻了个白眼,“就第一次我让他给我买卫生巾,他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口罩墨镜棒球帽,结果买回来我一看——成人纸尿裤、护垫、超长夜用……我都怀疑他把那货柜上所有的种类都买了一遍,傻逼死了。” 云盏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还记起,孟小棠吐槽的时候,陈启隽急赤红脸,据理力争:“哪个大老爷们会对女性生理用品那么了解的?只有久经情场的渣男才了解那些东西!更何况我都没谈过女朋友,要不是咱俩有血缘关系,你看我会厚着脸皮去买这些东西吗!” “咋,买这种东西很丢人吗?” “不丢人,但是我是男的。” “男的买卫生巾很丢人吗?买避孕套的时候不丢人了是吧?”孟小棠凉凉地讽刺,语调抑扬顿挫,“有时候真不懂你们男人,是有多高贵啊,给自己买那玩意的时候光明磊落不觉得丢人,买个卫生巾倒觉得丢人。” “我说了不是丢人,我就是……哎,不好意思,不熟悉,好吗?”陈启隽抓抓头发,说不过她,彻底认栽,“这不是没买过吗,业务不熟练,这样,我多给你买几次练练手,以后给女朋友买的时候,就熟练了。” 多买几次练练手,以后给女朋友买的时候,就熟练了。 所以。 周祈年以前应该给很多女的买过吧,毕竟熟能生巧。 就是没想到,云盏也成为了周祈年练手的对象。 这么一想,云盏还挺羡慕周祈年以后的女朋友的。 同一时间门,周祈年正在校医院经受医生如射线般锋利直白眼神的逼问:“我让你买的东西都给买了吧?” 周祈年贴门站,双手抄在兜里,面色冷而淡,下颚线条锋利流畅,透着一股子疏离淡漠。被医生死死盯着的时候,周祈年表情没一丝变化,不卑不亢,拽傲不羁。好像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听到医生说的话时,他脸上情绪被撕开一道裂缝,流露出些许不自然。 声音还是镇定的:“买了。” “日用和夜用的都买了吧,没买错吧?” “没买错。” “你确定吗?” 周祈年和人说话时习惯性将目光落在谈话人的眼里,先前和云盏说话他低着头,现在和医生说话他也是低着头,脖颈老弯着,容易发酸发胀。所幸他伸手按压着后颈,心道算了吧,没什么好遮掩的,又不丢人,他要真觉得丢人就不会左右手各拿着一包卫生巾问售货员到底哪个是夜用哪个是日用了。 “售货员说没买错,她说这个夏天用液体卫生巾更好,轻薄舒适。”周祈年收起按压着后颈的手,脖颈笔挺,腰杆也挺得特直,面色还是冷淡得要命,冷冷地掀起眼皮,像去讲台汇报小组作业似的姿态,严谨端正,补充说明,“女孩子都喜欢买那个牌子,虽然贵但是好用。” 医生倍感欣慰地笑:“要我说呢,你们京军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乐于助人到这种程度。” 周祈年脸上这会儿终于有了抹笑,似笑非笑的:“我是有多闲得慌啊,给没关系的人鞍前马后这么伺候?”,. 第22章 chapter20 中学时期校医务室每到课间休息总是人挤人的,乌泱泱的一大堆人有病配药没病装病配药,还有一堆人专挑上课时间装病到医务室躺着。 等到了大学,原先狭窄逼仄的校医务室成了拥有独栋楼的校医院,人却少了许多,冷清萧条。 校医院的医生许是太久没遇到生病的学生,上班太无聊好不容易逮到个学生能聊几嘴,并且隐约嗅到一股子青春洋溢的八卦气息,喋喋不休地追问。 “不是女朋友,那是什么?在追的女孩子?” “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当然啦你长得也很帅,挺合适的。” “但是京军工不是挺忙的吗?周末才能出校,哎,我以前也遇到过学生和你们学校的男生谈恋爱,只有周末才能见面,而且周末也不一定能见。大学生活多丰富多彩啊,社团活动、学生会工作、班级聚餐……没多久,两个人就分手了。”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谈恋爱么,总归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巴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一起。” “……” “我没有在打击你啊,我就是……就是随便聊聊。” “……” 校医院走道狭长,顶上灯泡亮着的炽亮白光直晃晃地打在周祈年身上。他和这光一样,在暗处清晰耀眼,坦诚又明亮,毫不吝啬嘴角的笑,一扇桃花眼勾起数不清的风华。他其实不太喜欢和年纪大的人聊天,太板正太传统,聊个三五句就会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 今天是例外。 可能是因为聊的有关云盏。 周祈年心情很好,脚步声都似窗外随风雀跃的枝叶,轻飘飘的游荡在静谧空间里,“异校恋又不是异地恋、异国恋,周末可能都有事儿,但是总会有没事的时候吧?要真喜欢、真想见对方怎么可能会见不着?他俩分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您说吧,是不是有外遇了。” 校医瞥他一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平地拔起的声调立马降下来,讪讪地笑:“……后来我听她和她闺蜜聊天才知道,原来有好多男生在追她,她选择太多了,”提到这里,校医眼里流淌着过来人的深意,时光将她打磨成百毒不侵的人,但面前的少年郎和病房里的小姑娘与她不同,还是明媚追风的年纪,“优秀的女孩子身边不会缺追求者,你也一样,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异地恋难的不是距离,而是诱惑。” “你想想,天下雨的时候你只能隔着电话关心她,对方却直接送伞到她手边;对方受委屈的时候你也只能隔着手机安慰她,对方却可以在她面前逗她开心逗她笑,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离开手机,你什么都不是。” “——永远陪在你身边,这种诱惑比金钱更可怕,不是吗?” 正好到病房外,校医耸耸肩,轻松释然地如拂风过袖般扔下一长串话便推门进入病房内,留下周祈年一人,站在廊道里。 - 云盏出院前都没见到周祈年,医药费还是周祈年给的。 她想给周祈年发消息,掏出手机又想起周祈年手机上缴了,不管发多少条消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又收起手机。 夜里七点多,晚风微热,像是刚掀盖的酒酿,令人沉醉。 食堂停止营业,所幸便利店还开着,云盏和孟小棠一人捧着一杯关东煮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吃。 云盏拿起一块萝卜,又放下,忧心忡忡问道:“你说我要给他转多少钱合适?” 孟小棠:“啥?” “祈年哥啊。” “我知道是他,但是为什么要给他转钱?” “医药费,裤子……这些钱。” “又没多少,有什么好转的。”她大大咧咧惯了。 得亏孟小棠这样子的性格,要不然云盏也不会蹭吃蹭喝她家那么多年,不光如此,孟阿姨每次逛街买衣服都不忘给云盏买。孟小棠个高,穿衣风格很受限,早些年走运动休闲风,等到高中之后喜欢穿一身黑的拽酷飒风格,虽然她本人和这三个字毫无关联罢了。但是在长辈眼里,这两种风格都不讨喜,孟阿姨喜欢的是温柔风穿搭,云盏就很适合这样的穿搭,小香风、连衣裙,所以事实上孟阿姨其实给云盏买衣服比较多。 孟小棠始终是无所谓的,反正在她眼里,她和云盏早已不分你我了,两个人的饭卡都是随便刷的,刚刚在便利店她买了三十块钱的关东煮和烤串,还是云盏付的钱。要真那么斤斤计较,她这会儿就应该把三十块钱转给云盏。 云盏和孟小棠确实是互相花对方的钱,互不计较,那是因为两个人朝夕相处产生了无法分离的感情,与其说是朋友,她们更像家人。 但周祈年不是。 对云盏而言,周祈年就是她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哥哥。这样的邻居哥哥,云盏多到数都数不清。 云盏惆怅:“我就是觉得,我俩没亲没故的,他没必要给我出这些钱。” 孟小棠表情茫然:“他不是你哥吗?” 云盏心道她怎么这么单纯呢,盯着远处昏沉的夜色淡声道,“我认哥又不是为了让他给我花钱的,那我成什么了?”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吧,但我是觉得又没多少钱,分得那么清楚,说不准他还会生气,觉得你故意和他算那么清,是不是没把他当做朋友。” “如果没多少钱,我肯定不和他算清啊,关键是……” “他花了很多钱吗?校医院挺便宜的啊,而且你就是发烧,能花几块钱?” “这条裤子,”云盏抻开腿,瞥了眼穿着的黑裤子,又瞥了眼孟小棠“两百六十块,除了裤子,还买了别的东西,加上住院费,怎么也得三四百了吧?京军工每个月生活补贴费才多少钱?” 孟小棠让她别操心:“周家缺那几百块钱吗?” 周家是不缺,但周祈年可能缺。 “你忘了,他说他不谈恋爱的主要原因是太穷。”云盏直白、一针见血地回忆往事,眼神诚恳,“我是不是花了他攒起来的一部分谈恋爱的钱。” 孟小棠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长吁短叹后忙催促她:“转转转,快给他转钱,要不然他以后谈恋爱开房没钱可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当罪魁祸首!” “……” - 宿舍夜聊,基本都是聊八卦,尤其是当一整个宿舍没一个人有手机,一堆活力四射的年轻男大学生们无所事事,只能聊天。 对京军工这些来给新生军训的学生而言,当教官算不上是苦差事。有补贴,还有餐补,住在京北大学,能随时出校,晚上待在宿舍能吵吵闹闹,没人管。京军工日常管理实在太严格,没法点外卖,出门得等周末,晚上睡觉不能说话,宿舍得时刻保持卫生整洁…… 男生聊天或多或少地带点黄色废料,一群二十左右的男生荷尔蒙分泌过剩,越聊越激动。唯独一张床铺上躺着的男人一言不发,没多久,被人点到名,“——周祈年,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周祈年双手撑在后脑勺,平躺在床上,眼紧闭着,声音发闷。 “喜欢的女生类型啊,要我说,女孩子不能胖,一百一十斤到一百二十斤最好。脸上得肉肉的,肚子上也得有点肉,抱起来才舒服。”男生和周祈年脑袋对脑袋,有板有眼地说。 “挺好。” “你也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嗯,”周祈年喉咙沉了沉,断气似的,把后半句话给说了,“喜欢不看类型,看感觉,感觉到了,管她一百斤还是两百斤,都喜欢。” 话音落下,宿舍里此起彼伏响起嚎叫声,骤然安静后,角落里有人问:“今天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背着个女生在路上跑,该不会是女朋友吧?你说不是我可不信,你最懂得怎么和女生保持距离了,以前带训的时候也有女生晕倒,那时候也没见你背她。” “噢哟,不是吧,真是女朋友啊?” “我靠,怎么回事,京军工绝色终于也被人收下了吗?” “什么情况啊周祈年,你倒是说说,而且我看人姑娘还穿着迷彩服,你该不会和你带训的学生好上了吧?这他妈可是要被处分的!没必要为了谈恋爱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了。” 一个个先是激动,后又陷入沉默。 周祈年总算睁开眼,他整张脸都沉浸在昏昧光影里,下颌线条冷淡流畅,倏地嘴角勾起笑来,笑的肆无忌惮,“学校规定,带训期间不准和学生谈恋爱,但没规定,你女朋友正好是你带训的学生吧?也没规定,你未来女朋友是你带训的学生吧。” 规矩都是死的,多的是军训之后,学生和教官谈恋爱的事儿。 大学生谈恋爱挺正常的,京北大学和京北军事工程学院的学生也经常联谊,两校情侣多如牛毛。 “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周祈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出师未捷生先死?倒也不是,他还没正儿八经地开追,云盏也没明确拒绝他,就是今晚和医生的谈话让他有点儿犹豫了。 但也只是犹豫,还没到退缩的地步。 周祈年这人打小脸皮厚,脾气也犟,打算做一件事,哪怕明知道结局不是所期待的,也会做,只是纠结的时间会稍稍长一些。他总觉得,不试一试,怎么就确定是坏结局呢?下雨了他在学校没法送伞,那能不能不下雨?能不能她包里总是带着把伞?而且他肯定不会只嘴上说说,送不了伞,他可以打电话叫跑腿的给她送伞。 方法多了去了。 周祈年是自己能够在食堂啃馒头的人,但是不舍得让女朋友跟自己受一点儿委屈。而且他高中毕业后开始打工,攒了不少钱,没他嘴里说的那么穷。想到这里,周祈年又仔细回忆,自己那张卡里有多少钱来着?五万,还是六万?上周军训前,暑假家教的钱好像转到他卡里了,有六千多,哦,他记得了,他卡里有六万八呢。 去除今晚给云盏付的医药费八十多,便利店三十多,还有服装店买的裤子。 一条裤子两百六,店员巧舌如簧拿起另一条说这是情侣款,两条裤子刚好五百二。 周祈年才发现自己这人暗戳戳的小心思还挺多的,眼也不眨就买了两条。 卡里反正还剩六万多,养一个女朋友的话,应该是够了的。反正他今年大三,再过两年毕业,毕业了赚的更多,肯定不会让女朋友跟他吃苦。 周祈年这边胡思乱想,另一边宿舍其他人正在聊的热火朝天的,主要还是聊到底是什么女孩子这么难追连周祈年这种绝色都拿不下? “不一定漂亮,追周祈年的女孩子那么多,漂亮的可谓是星罗棋布,但你见他对哪个心动过?我严重怀疑周祈年喜欢长相普通但性格好的,搞笑女。” “你说的有道理,我投搞笑女一票。” “就不能不是搞笑女吗?我觉得周祈年喜欢长相普通的文艺女青年。” “……”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议论的不亦乐乎之时,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的刺眼醒目的白光遁入昏暗室内,一个人出现在光圈里,高高壮壮,嗓音和身形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低音炮,“周祈年,你丫的给我滚出来。”咬牙切齿的程度像是要把周祈年跟话一样一同嚼烂在嘴里。 众人都认识陈启隽,周祈年舍友,和周祈年关系贼拉好,在学校里经常看到两个人搁一块儿看书或是吃饭。 陈启隽提到周祈年时总是赞不绝口的,夸他长得是有点小帅,夸他成绩不错,夸他打游戏厉害经常带自己飞。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冲的语气和周祈年说话。 周祈年被这么一吼也有点懵,下意识从床上爬下来,跟陈启隽出去。 一路到楼梯间,陈启隽四处张望,一副生怕隔墙有耳又如临大敌的严谨严苛严肃态度,深吸一口气,沉着眉,说:“我听说你把一个女生的肚子搞大,然后去校医院陪她流产了?” “傻逼吧,哪里听来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周祈年嘴巴有点儿干,他出来前摸了条裤子套上,男人都裸睡,虽说一栋楼都是男生没人看他穿没穿衣服,但他没有穿着内裤四处遛鸟的习惯。 裤兜里有两颗润喉糖,他撕开包装纸将糖扔进嘴里,拿着包装纸的手撑在阳台上,手臂线条流畅好看,说话时尾音拖着,因为军训总是扯着嗓子喊,他的嗓音略微喑哑,浸在晚风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暧昧,“我今天陪云盏去的校医院。” 其实是解释,是澄清,是误会一场。 但这话落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陈启隽耳里,莫名被解读成, ——周祈年搞大肚子的女生不是别人,是云盏。 陈启隽火急火燎地四处找能打死人的东西:“周祈年你不是东西,我要杀了你!”,. 第23章 chapter21 “哎,你不懂。” 知道是误会一场后,陈启隽发出一声长叹。 正值晚上十一点,全校宿舍统一断电,楼梯间外灯火通明的宿舍楼霎时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学生们的抱怨声。月光慷慨倾泻而下,陈启隽点了支烟,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火苗泛着猩红光亮。 “换做是孟小棠,我亲妹,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陈启隽说。 周祈年背略微弓着,长脚随意踩地,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听到陈启隽这话的时候平生头一次发现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混:“你亲妹怀孕流产你不气?” “孟小棠她我还不了解?你是不知道,打小就跟个假小子似的,翻墙摘果子,挽起裤脚去河里抓鱼,和一群男生打架,当然你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但是现在都十八岁了,成年了,你知道她高考完之后干什么了吗?偷我的电脑看里面的……”陈启隽有些难以启齿,幽怨无比道,“……动作小视频。” “就许你看,不许人小姑娘看?”周祈年眉眼溢着慵懒笑意。 “哪有小姑娘像她这样的?”陈启隽狠狠地吸了口烟,浓烈呛鼻的烟草味激的他五脏六腑一抽抽的疼,“云朵就不一样了,我去拿回电脑的时候,孟小棠那脸红的,多半是臊的,但云朵一脸正经清白。” “你看看!多单纯的小姑娘啊!视频就在面前,压根不看一眼!” 昏暗中,唯独月色慷慨将光亮倾泻而入,印拓在周祈年的身上。皎洁光亮将他嘴角放肆无比的笑映照的尤为清晰,“你怎么确定云盏没看?” 陈启隽鄙视睨向周祈年,“她要是看了能那么从容淡定吗,脸都不红一下?我说你是不是对云朵有恶意啊,总是把她往坏女孩儿那边想,人可纯可乖了。” “看个片怎么就坏了?孟小棠也挺乖的,她还会叫我一声哥。” “背地里肯定叫你周祈年。”自己的亲妹,自己再了解不过了。 周祈年又掏了颗润喉糖出来,塑料包装在他的手心里发出噼里啪啦做响声,他慢条斯理地问,“所以在你眼里,孟小棠更有可能干出大学生未婚先孕的事儿是吧?” 不然呢?一个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人,和一个乖的要命的人,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到底哪个会干出这种离奇的事儿来。 “反正吧,如果是孟小棠未婚先孕,我肯定先打断她的腿,再打断那个男人的腿,不是一条,是三条腿都给他打断。”陈启隽想得很清楚,“如果是云盏未婚先孕,我没有办法对云盏动手,你去问问你哥,打小谁不疼她?她磕了碰了,我们都心疼的不行,要是真大学生未婚先孕,我们这帮子从小玩到大的哥哥,都得和那个狗男人拼命。” 闻言,周祈年轻啧了声。 原本以为云盏就是家里娇养的大小姐,没想到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啊。 “管挺宽,是不是以后她谈恋爱你们也要管?” “谁谈恋爱?云盏啊。云盏不会谈恋爱的,她对男人没什么想法,”陈启隽大放厥词,“而且她眼光高,这主要还是被你哥养的,你哥打小就给她灌输‘咱们云朵以后找的男朋友一定要比哥哥们要优秀,要不然哥哥不放心把你交给他’这种非常恐怖的思想。比我这个哥优秀的男生多好找,京大随便挑,但比周听澜优秀的——上哪儿找去?!” 周祈年慢慢悠悠地哦了声,转头背对着陈启隽,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如同天边的云月,乌云蔽月,风又将云吹开,忽明忽暗。 直截了当,却又暗藏深意。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一根烟抽完,陈启隽又掏了一根烟出来,两支烟头对头点火,心不在焉地问,问完后过半晌没听到回应,整个人蓦然回神,猛地一震,脸上表情定格,“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夜晚的风大摇大摆地吹,路灯光影婆娑惶惶如逝去晚霞。少年的心事飘飘荡荡,和头顶悬挂的满月般,皎洁透亮,坦诚布公。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周祈年转过身,脊柱笔挺,站姿挺拔,高大笔直的身躯蛮横霸道地盖住月光拓下一层阴影侵略陈启隽的视野,藏在暗处的眼很亮,也一如既往地藏着纨绔浪荡的笑,纨绔又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打算追云盏,你要是不反对,给我支个招,我没追过女孩,不懂怎么追。” “……” 这程度堪比杀人诛心了。 我看上了你的妹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追,这样,你帮我出出主意,让我顺利地追到你妹。 而且这话带来的后遗症非常恐怖,比周听澜打小和云盏的耳提面命男朋友准则还要恐怖,就是陈启隽碰到云盏时,脑海里都会闪过这句话来。兴许是温度太高,烤的他脑袋瓜子一头热,差点儿没把那句话问出口。 ——云朵啊,追你一般要什么步骤啊? 陈启隽后颈拧着,仰头盯着头顶灼热灿烂的阳光,空气闷热,连带着胸腔都是闷的。 虽然那天他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周祈年的帮忙申请,但后来转念一想,周祈年五官外貌确实挺帅的,毕竟京军工绝色,就连一贯冷面严肃高要求高标准的系主任见到周祈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夸他长得又帅又精神。成绩么,也不错,毕竟不管大小考都是第一,绩点永远遥遥领先。 这么一想,陈启隽突然发现,周祈年好像,是挺不错的,好像,和云盏还挺配的。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云盏还小,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她谈恋爱,怎么也得等大学毕业吧?不行,大学毕业才一十一岁,太小了,怎么也得到三十岁。女人三十一枝花,到那时候追她的人估计更多了,肯定不乏不定一十岁的弟弟都会追云盏。 这么一想,陈启隽又刷新了下认知,周祈年的条件,也就一般,年纪又大,配不上云盏。 云盏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陈启隽,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哎。 然后下一秒,陈启隽就朝云盏走过来了。 那天高烧之后,云盏一直提不起劲儿,身体发酸发麻,站会儿军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助班和教官都让她在一旁休息,云盏没那么傲骨嶙峋要强撑着身子军训。于是她作为伤员病患,在操场角落处搭建的休息棚里休息。 学校军训期间有许多慰问演出,学院学生会舞蹈部的演出,学校学生会文艺部的演出,还有一些社团的军训慰问演出。今天的慰问演出比较特殊,是教官们的演出。教官们展示的东西和学生不一样,他们表演擒拿、过肩摔、后空翻等。 操场上军训的学生们围坐在一处看演出。比起在太阳暴晒下看演出,云盏更享受在休息棚里休息,于是即便其他人都走了,她也独自坐在演出棚一角。 “怎么不去看教官才艺表演?”陈启隽席地而坐在她边上。 云盏言简意赅:“热。” 陈启隽笑。 笑完后他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开口?当然不是问怎么追云盏,而是问云盏对周祈年的看法。她对周祈年感兴趣吗?有好感吗?不能问的太直白,得委婉点儿。 “你有想过谈恋爱的事儿吗?” “我好像看到祈年哥了,他也来表演了吗?”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忧心忡忡的语调和直白迫切的语气混杂在一起,衬得云盏那句问话尤为突出。陈启隽下意识别过头看云盏,只能看到云盏的侧脸。 因为云盏正仰着下巴,视线死死地锁在不远处人群簇拥的中心。 隔着五六十米的距离又怎么样,周祈年穿着教官统一的迷彩服又怎样?他帽子一摘,真的很显眼,像是会发光。任谁看了他,都没办法转移视线看向旁处。 他就是这样,轻而易举获得任何人的注意目光。 “啊,他擒拿挺厉害的,所以过来露一手,”回答完这个问题,陈启隽眉头紧锁,“你问他干什么?” “我有事找他。” “什么事,重要吗?” 涉及到钱的事,应该蛮重要的。 云盏点头:“嗯,挺重要的。” 陈启隽穷追不舍:“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云盏有自己的打算,含糊不清地说:“我和祈年哥有些话要说,就不麻烦你了,表哥。” 正好演出结束,云盏扔下这句话起身跑开,陈启隽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总有种“妹大不留哥”的悲痛感。 教官演出结束,周祈年捡起扔在地上的帽子戴上,一俯一拾间,眼前骤然多了个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看就是为他而来。这令周祈年心情大好。 有人过来拍了下周祈年的肩,招呼他道:“回去没?” 周祈年下颚轻抬:“你们先走,我有点儿事。” 军训已至末尾,每个排都选出了优秀标兵代表学院进行展示,剩下的这些人留在原场地放松,看演出,唱军歌,和别的排的玩小游戏。训练已经是次要的了。 这会儿演出结束,一个个排要么扯着嗓子唱军歌,要么扎堆地坐着听自己教官吹牛。 没人注意到在一个地方,一个教官和一个学员面对面单独在角落里说话。 周祈年刚表演完擒拿,额间沁着薄薄的一层汗,他穿着短袖迷彩服,肱一头肌饱满紧实,起伏的胸膛隐约能看见连绵的胸肌线条,荷尔蒙气息在此刻散发的淋漓尽致。 他脖颈低下来,视线随之下拉和云盏的视线相交,“身体好些了没?” 云盏:“好了一点儿,就是没什么力气,最近都没训练在边上坐着。” 周祈年:“嗯,没必要强撑。” “对了,祈年哥,这个给你。”云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铁盒,巴掌大小,手心托着,递到周祈年面前。 周祈年看着她笑了下,“你找我,就为了送我一盒糖?” 其实不是的,她找他是为了还钱,但是在这种场合拿出五百块钱塞给周祈年,周祈年要不要另说,反正被人看到,指不定会被误解成什么。 “不是,”云盏笑了下,“我还给你发了微信消息,但是你手机上缴了应该没看到,明天军训结束手机就发回来了吧?” “嗯。” “那到时候你记得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行。”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云盏也要回去了。周祈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往前走几步,又折回来,回到他面前。她帽子戴的松松垮垮,头小帽子大,碎发一绺一绺落下来,风一吹,柔软的头发轻抚过她白皙嫩滑的脸畔。 她逆着光仰着头,那双干净澄澈的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周祈年。她长得是真的乖,除了这双眼,狐狸眼,跟她这个人一样,古灵精怪的,总是有许多出其不意的瞬间。 比如此刻,周祈年的心被她说出来的话一击即中,心脏如同喷发的火山般涌着汨汨热血,热烈沸腾。 “祈年哥,如果可以的话,等到看完我发给你微信消息之后再拆这盒糖,最好身边也不要有别人,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 定情信物必须得他自己拆。 ——是的,定情信物,周祈年是这么解读的。 “半个情场高手”这个称号多少有点儿名不副实了,但凡和情场高手沾边的人,都理智清醒,最起码不会像周祈年这样,洗个澡都要把那盒糖带进浴室里,放在窗台上。等到洗完澡又把糖塞进裤兜出来,不离身的程度近乎魔怔,就连睡觉也要把这盒糖放在枕头边。 好歹是云盏主动给他的,定情信物。 周祈年迫不及待想拆开,因为根据云盏说的话,很容易猜到这盒糖里有端倪,保不齐盒子一打开,就会发现里面不止放了糖,还有可能塞了一张表白小纸条呢。 别人谈恋爱都这样。周祈年虽说没谈过恋爱,但也看过别人谈恋爱。有样学样。 于是等到第一天军训闭幕式结束,京北军事工程大学派来京北大学军训的教官回到原本的身份——学生后,回寝时手机发放,周祈年拿着手机,迫不及待地开机。手机开机联网后,震动声没停过,所以他不太喜欢看手机,也不喜欢看微信,都是女孩子给他发的消息。无外乎约他吃饭见面,或是套近乎的找他聊天。 周祈年花了好几分钟才找到云盏的头像,点开—— 云朵:【祈年哥,那天校医院的事谢谢你。我算了下大概五百块钱,但是如果微信转给你的话你应该不会要,而且也会过期,所以我把钱放在糖盒里了。之前你给我的糖就是那个牌子的,我想你应该喜欢吃这款糖。】 周祈年眼角眉梢的笑意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冷淡下来,直至笑意全无。 他拆开糖盒,和糖躺在一块儿的不是他期盼的表白小纸条,是红灿灿的五百块人民币,他面色漠然,大脑行将就木地转了一圈,最后把带在身边一天一夜跟宝贝似的糖盒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之后,周祈年靠在椅子上发了将近十分钟的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弯下腰,从垃圾桶里把那盒糖给捡了起来。 他伸手按了按后颈,半晌,掏出手机给云盏发了条消息。 周祈年:【你以前都是用钱打发别的男人的?】,. 第24章 chapter22 其实云盏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周祈年发来的消息,她拧眉思索,正纠结着要如何回消息时,瘫在手心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又有别人给她发来消息。 是她忙于工作的爹。 云霄岳发来的是一张尾迹云的照片。 云霄岳:【今天的云真好看,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家的小云朵。】 人的身份地位确实重要,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口,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至少,如果是一个年龄和云盏相仿的异性说出这种话,云盏二话不说就会删了对方的好友。但说出这种话的是云盏的父亲。 在父亲眼里,任何夸赞女儿的话都非甜言蜜语,而是真心流淌。 云霄岳:【我家云朵在干什么?】 云盏:【在散步。】 云霄岳:【军训结束了,周末回家吗?】 云盏:【不回,开学事情好多,班里班干部选举,还要拿新学期的教材,周日晚上还有班级聚餐,说是要请教官一起吃饭。】 云霄岳:【好吧,希望你能在忙碌之余开个小差,想到爸爸。】 云盏勾唇笑,她家云大工程师一直都有点儿小浪漫的。 金乌西沉,肆意喧闹的烈阳终究抵挡不住时间的摩擦沾染几丝温柔,晚霞的风被荼蘼成烟橘色调,日落的光晕晃动,校园里到处是走动的学生,一个个面带笑意,精神抖擞,是独属于二十岁左右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云盏边走边回消息,不仅要回云霄岳的消息,还要回孟小棠的消息。她想吃食堂二楼的五谷鱼粉,让云盏回来的时候带一份。 云盏忙着他俩的消息忙的不可开交,没多时就把周祈年的消息给抛之脑后了。 周祈年就这么等啊等,从京北大学辗转回京北军事工程大学的路上在等回复,熄灯睡觉前等回复,早起跑操上课时还在等回复。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周末,都没等到云盏的回复。 他时不时会点进云盏的朋友圈看,云盏的朋友圈内容乏善可陈,基本都是分享些有关于天空、日落的照片。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孟小棠的朋友圈,那叫一个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好比如十分钟前刚发的这条—— 大鱼小棠:【在图书馆看书被男生塞小纸条要微信,去食堂吃个饭被男生要微信,坐个校车去校门口拿快递也被男生要微信,我的云朵向来魅力满满。】 底下评论只有共同好友的评论可见。 陈启隽:【那你的魅力呢?】 大鱼小棠:【我的魅力主要体现在帮云朵拒绝一切臭鱼烂虾上,男友力满满。】 陈启隽:【没有男生加我的微信,也不许有任何男的加我好朋友的微信?你真自私啊。云朵竟然还没和你绝交,她真是个大好人。】 没过几分钟,周祈年刷新了下朋友圈,竟然看到消失许久的云盏出现在评论区。 云朵回复陈启隽:【哎,低调。】 乍一看挺高调的,承认自己确实备受欢迎、一开学就很多男神问自己要微信的事实,转念一想,却也符合云盏一贯的行事作风。冷静又从容,不遮掩不漠视,坦荡的像是夜晚的风,风不藏心事,所有情绪摊开于日光中。 风是有味道的,白天的风淌着热气,一脑袋栽进去人便昏昏沉沉;夜晚的风浸在小吃摊里,各种味道混淆在一处,有鸡柳香,有臭豆腐香,有烧烤香,还有面包店现场制作的蛋卷香。 京北大学北门外是热闹至极的小吃摊,周祈年沿着拥堵人群往里走,处于闹市中的蝉鸣显得不那么聒噪了,像是苍蝇在耳边嗡嗡鸣叫,惹人心烦,也惹人心痒。于是他拿出手机,在这种心烦心痒的情况下,给云盏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是那道温婉清淡的嗓音,很有礼貌—— “祈年哥。” 周祈年推开拥挤的人群,大阔步走进餐馆里。 新生军训结束后会请教官吃饭,这是惯例。军训结束的第一周周末,学校外边的餐馆预约爆满,几乎都是新生请教官吃饭的局。今晚这家“福满楼”餐馆同样如此,餐馆共四层楼,满满当当的都是新生稚嫩的面孔,中间掺杂着周祈年认识的熟面孔。他边打电话边上楼,间或遇到有人下楼,他眼皮没抬一下,侧着身子几乎贴着栏杆往上走,专注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吃饭了没?” …… 包厢里人多嘴杂,云盏特意起身离开包厢,停在廊道尽头接的电话。 她们班今天也请教官吃饭,原本不是今天的,因为福满楼在学生中很受欢迎,物美价廉,服务又好,军训刚结束预约就爆满了。孟小棠作为雕塑一班临时班长过来预约包厢,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让老板给她腾了一层楼的包厢出来。雕塑两个班加起来就五十来号人,一层楼大约有十桌,还剩一半,孟小棠为人很仗义,匀给了新闻一班、二班。 学校附近的餐馆真没多好,空气里有股散不去的油烟味。云盏推开廊道尽头的窗想通通风,窗户推开一小道缝,小吃街喇叭的吆喝声刺耳嘹亮传进静谧的廊道里,吓得她连忙又把窗关了,双手撑着窗沿,看着窗外走动的人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周祈年的话。 “还没吃呢,”她毫无诚意地关心起周祈年来,“你吃了吗?” “还没。” “你晚饭准备吃什么?” “看有什么能吃的。” “食堂吗?京军工的食堂有京北大学的食堂好吗?”云盏真情实感地问道,“我们学校有八栋食堂,好几栋都是两层的,荤菜才三块钱一个,今天小棠买了只大鸡腿只要三块五,好便宜,你们学校的菜也这么便宜吗?” 周祈年是一到四楼就看到了廊道尽头的云盏的,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耳朵就能听到她的声音,贯穿在楼下熙攘的嘈杂声里,显得分外悦耳动听。 其实她真的很一般,周祈年是真这么觉得,他见过的女生多了去了,追他的也不胜枚举,军训当教官比在任何社交平台营销还有效,每次军训都能让他在那个学校出名。迄今为止,他的军装照片还挂着京市四大高校的学校论坛主页。 云盏长得是很漂亮,但又没漂亮到让人难忘的地步,就是比起别的女生,她更有种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别的女生比不上她。周祈年是这么觉得的。 他原本烦心倦目的,那不然呢?等了一个礼拜都没等到她回消息,京军工绝色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啊,平时都是别人等他的消息的。就连系主任问他要不要进a校队,周祈年都是欠了吧唧地回:“进校队事儿太多,影响我打工赚钱谈恋爱啊。” 结果就是被系主任拿手边的教科书砸脸,好在他眼疾手快地躲过,捡起教科书拂了拂书上沾着的灰,满腹惆怅道:“前程和爱情,您得让我仔细想想到底要哪个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周祈年还是进了校队的。 见到云盏纤瘦的脊背时,周祈年整个人懒洋洋地松懈下来,停在距离她五六米左右的位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着她的背影,“还行吧,大学食堂的菜能贵到哪儿去?” 距离太近,近到周祈年说话的声线就这么在空中盘旋震荡,和手机传出来的声波重合,敲打着云盏的耳蜗。 云盏猛地意识到周祈年就在她身后,一个转身,看到了他。 谁都没挂电话。 其实外人看来两个像是有什么大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打电话。 云盏:“我都忘了,你是小棠他们班的教官。” 周祈年:“还忘了什么?” 云盏:“嗯?” 电话里,空气里,满是他的声音,散漫而清澈,但他眼里涌动着的压迫感气势逼人,颇有种誓不罢休的意思在,“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云盏恍然大悟:“忘了。” 所以说她身上真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愧对人的话,偏偏周祈年面对她的时候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周祈年觉得自己一身反骨都被她潜移默化地给掰直了,脾气好到无以复加,他觉得如果有天她把自己的钱都给骗了他都会来一句“够吗,不够我再挣。” 云盏是真忘了,那天消息太多,事太多,再加上她不知道要如何回那条消息。 ——你以前都是用钱打发别的男人的? 措辞连带着标点符号,无一处不透着锋利的质问,夹枪带棒的。云盏不知道他是嫌钱少还是不喜欢她和他算得这么清楚,思前想后许久,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试探性问:“是……钱太少了吗?” 周祈年是真的服了她了,不过确实是他的问题,一直以来老在同学面前树立个穷逼形象,事实上他确实是穷,他妈二婚了,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供他到高考结束便和他断绝联系,因为在她眼里,周祈年是个污点,是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人生因为他而毁了的污点。 所以男人活着真轻松,在床上爽一发,就要女人为他怀胎十月,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将爱情里的浪漫击碎,离婚后,男人可以轻松离去,剩下女人独自抚养孩子。 男人向来比女人心狠,因为男人没有十月怀胎的心酸苦楚与感知到孩子存在于腹的喜悦盈满,也没有经历过生产时的痛彻心扉,那份痛和爱,是世间独一份的,是母亲独一份的。所以男人可以在离婚时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孩子归你,我不要”这样的话,而作为母亲,说不出也做不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云盏在一起的时候,周祈年很容易想到他妈。 可她和他妈除却性别一致外,毫无相似点。 “……” 云盏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举着手机的手终究是酸了,趁他走神之际挂断电话。耳畔电流声戛然而止,周祈年也回过神来,按断了电话,叹了口气,说:“我真没那么穷。” 云盏没说话。 周祈年眼睫半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五百块钱而已,你不会觉得我拿不出来吧?我好歹是周家小少爷,怎么,你忘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周家的小公子,他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钱。但他说话时,脸上摆出的神情里夹杂了几分讥诮与自讽。 “好吧,周家小少爷。”云盏没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云大公主。”他礼尚往来,嘴角噙着笑,“公主感谢帮过自己的人,都是直接给钱的是吧?不够诚心啊,本少爷不太满意。” “……不是,我一般不麻烦别人,”云盏对上他的眼,“还有,你别叫我公主。” “那叫你什么?云朵?妹妹?还是校花?你的外号怎么这么多?” “公主”这词还是在孟小棠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孟小棠的朋友圈里云盏含量约有百分之八十。 【呜呜呜今天云大公主给我买了一块提拉米苏,我宣布我这辈子都是云大公主的小迷妹。】 【最近一直熬夜感觉老了很多,遂问云朵要怎么办?本以为她会劝我早睡,结果她说笑一笑十年少,笑着熬夜就不会老了。哇,突然顿悟。云.哲理大师.盏。】 【隔壁班的班长说是x中校花,我看了一眼,嗯,长的是挺漂亮的,就是没我家云朵漂亮,毕竟我家云朵是附中校花。】 【让云盏教我她外婆那边的方言,她说开水用方言说是kiss,好浪漫啊,结果下一秒她就说,还有更浪漫的,拉屎是love。嗯……倒也不至于这么浪漫。】 【……】 【……】 云盏静静地看着周祈年,大概也能猜到他是从孟小棠朋友圈里知道自己这些外号的,平常大家伙都是换着法的叫她,当然叫她“云朵”的比较多,主要是近些年来,“公主”这词儿越发贬义了。 一般形容人娇生惯养,脾气不好,所以叫她“公主”。 云盏的脾气是一等一的好。 或许是周祈年这人身上有股子风吹不走雨淋不散的浪子特质,不管什么词儿出现在他口中,总会变味,唇齿间辗转着挥散不去的暧昧与黏稠,拉丝凝结成宠溺。不像是叫邻居妹妹的词,更像是叫他女朋友的爱称。 “有几个外号不也挺正常的吗?”云盏压着心底的浮想联翩,下意识脑海里冒出个念头来,他也有外号啊,而且他的外号听起来可没比她的云大公主正经多少,“——你不也有外号吗,京军工绝色?” 云盏忍了忍,还是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嗓子里了。 ——是听着就像欠了一屁股风流债的外号。,. 第25章 chapter23 名义上是教官的答谢宴,实则是班里聚餐。 席闻璟到了之后坐了约莫五分钟便走,班里其实有不少他的小迷妹,虽说他性子冷难接近,哪怕是军训放松唱军歌时他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容色,疏离难接近,偏偏这种性格很招女孩子喜欢。 “你想想,就他这种性格,我不好接近,别的女孩子也不好和他搭腔啊!万一他被我死皮赖脸地追到,和他这种人在一起,安全感十足好不好?丝毫不用操心他会不会出轨。” “男人分为两类,骚的,和看着闷骚实际非常骚的,我敢打包票,席闻璟绝逼是后者。” “但我想象不出他骚的画面哎。” “不需要你想,只需要他女朋友想就行。” “……” “……” 一群人你一嘴我一句,唾沫四溅地聊着席闻璟,云盏坐在热闹中心,全然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吃饭。孟小棠定桌的时候云盏也在场,顺道把今天的菜品给选了,其中有道菜云盏非常喜欢——虾酱肉,是外婆的拿手菜,云盏每次回去外婆都会给她做,顿顿做,天天做,云盏吃不腻。 云盏倒也不是真的心无旁骛地吃饭,她还挺有闲心地在想,如果孟小棠在这儿就好了,估计能和他们聊的热火朝天的。 她不行,她听到他们聊席闻璟,第一反应是——这是她哥,不能八卦。 第二反应是——男人分为两类,席闻璟是后者,那周祈年就是前者,他无时无刻不摆着一张春风喧嚣的笑脸。 云盏想的入神,没察觉到桌边的手机震动,还是边上的人夹菜时不小心碰到她胳膊,她眼皮一垂,视线下拉,才注意到有人给自己发消息。点开一看,是周祈年,仍旧计较着那五百块钱。 7:【那晚要是周听澜,你也会给他五百块钱?】 云盏几乎没犹豫:【不会。】 7:【理由。】 云盏是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他可以喋喋不休这么久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哄他:【因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在我眼里,周大哥就是我亲哥。】 一段话发出去后,云盏瞄了眼,陷入沉思。这话未免有点伤人了,没把周祈年当哥哥看待,他好歹还给她做过一碗蛋炒饭。她登时把这段消息撤回,没成想对方竟然回了个:【这个理由可以,我能接受。】 云盏:? 缺心眼吧你? 7:【但是这钱你拿回去,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就当谢我。】 云朵:【行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7:【下周末。】 云朵:【下周国庆放假,我要去外婆家。】 7:【你外婆家在哪儿?】 云朵:【江南。】 7:【具体地址。】 孟小棠过来找云盏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位置上,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香菜牛肉?可里面的牛肉都吃光了,只剩绿油油的香菜了啊!她不是不喜欢吃香菜吗,难不成想尝试一下? “真的要试试吗?”孟小棠坐到旁边空位,跃跃欲试地怂恿她。 云盏:“什么?” 孟小棠:“香菜啊!” 云盏伸手把转盘一转,装有香菜的餐盘晃眼的功夫就离她远去,“不试,吃了香菜浑身难受,明知道会难受,为什么要尝试?自找苦吃。” “那你刚刚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祈年哥,”云盏还是很有礼貌和教养,不藏头亢脑,眼神直白望向孟小棠,说出来的内容更直白,“他为了吃我请的饭,要追到江南去,我是不是要请他吃满汉全席才行?” 孟小棠瞠目结舌:“我只听说过追女朋友追到天涯海角,还没听过有人为了一顿饭跑大老远,周祈年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云盏无法理解周祈年的行为,更无法理解孟小棠为什么会用这种比喻,她默了默,后知后觉地问孟小棠,“你怎么不在自己班待着?” “吵死了。”孟小棠叹了口气。 是真的吵,连孟小棠这种自诩话痨的人都无法忍受的吵。 雕塑系的女孩子扎堆儿地挤在周祈年身边,一个个举着手机奋不顾身要微信的模样比过年要压岁钱还积极。要说是对周祈年抱有少女情热幻想,倒也确实如此。她们想撺掇着让周祈年来当人体课的人体模特。 这年头,裸模不好找,尤其是周祈年这种高质量裸模。一般市面上,周祈年这种绝色,价格相对而言高昂,但学艺术的,家境条件都不差,大家伙拼拼凑凑,估计也能凑到他的出场费。 转盘转了半圈,果盘转至面前,孟小棠丝毫不见外抓了块西瓜往嘴里送,边啃西瓜边和云盏复述刚才的场景:“我原本以为周祈年不会给微信的,谁知道他脾气好得很,手机二维码调出来,大剌剌地放在桌子上,来者不拒。” 云盏一愣,抬头看孟小棠。 “不过他说了,他不看微信也不回任何人的微信消息,朋友圈永远看不见,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随便加。”孟小棠耸耸肩,睁大了眼,“你说他渣吧,确实是渣的,随便哪个女的问他要微信他都给,但是不管对方发了什么,他都不回,神奇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回?万一是他随口说说的呢?” “哦,因为他打开微信的时候我就坐他边上,未读消息多的离谱,手机咚咚咚的响个不停,他看都不看一眼,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不回消息。” 话音落下,桌上云盏的消息敞亮地躺在锁屏界面。 7:【地址呢?】 7:【说话。】 7:【还是我过来找你当面说?】 “……” “……” 孟小棠用力地挤了挤眼,有些诧异:“这应该不是周祈年吧?可他明明说不看微信消息,也不回人微信消息的。” 云盏啊了声,郑重其事又万分无奈:“因为我欠他一顿饭,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呢?”执着到一个不回微信消息的人硬生生从成千上百条的消息里翻找出云盏的对话框,咄咄逼人地追问云盏。 孟小棠:“可能是怕你忘了吧?” 云盏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孟小棠:“对了,我们班待会儿还要去ktv唱歌,你是跟我们仨一块儿去还是自己回宿舍睡觉?我们肯定是通宵的,周末宿舍不查寝,明天早上没课,你明早好像也没课,要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反正有我在,你肯定不会觉得待那儿无聊。” “我不喜欢唱歌,还是回宿舍睡觉吧。”云盏摇摇头。 “那行,那你回宿舍的路上小心点儿,到宿舍了和我说。” “好。” - 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座无虚席的福满楼满是狼藉,餐馆外的小吃街依旧喧嚣热闹,路边摆着琳琅满目的摊位,比来时更甚,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京市的夜生活是乃至全国都出名的,哪怕是凌晨三四点,城市街头的霓虹灯闪烁亮若白昼。 周末学校不查寝,因此小吃街此刻尤为热闹,有结伴出来玩儿的,有在网吧打游戏打累休息一会儿出来觅食的,也有各种聚餐,但更多还是手拉手的小情侣出来过夜。 刚吃完饭,云盏有些口渴,或许也不是口渴,就是嘴馋,看到奶茶店就想进去买杯奶茶,刚进去就撞见了一对手拉手买奶茶的小情侣。正巧是他们班的班长和团支书,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时间,他俩就看对了眼并火速在一起了,班长表白成功的那天,还请全班人喝奶茶了。 他俩看到云盏时有些意外,团支书脸泛着娇俏的红,眼神虚浮地和云盏打招呼。 云盏心想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谈恋爱的正常流程罢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可大张旗鼓拿出来炫耀的事儿。难不成有人和对象开房上床还拿着个大喇叭四处宣传的,未免太缺心眼了。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刚取到奶茶准备离开奶茶店时,云盏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持続震动提醒她不是消息,是有人给她打来电话,云盏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没有多余的手去推奶茶店的玻璃推门了。 她手肘撑起,准备以一种别扭奇怪的姿势推门时,门陡然被人从外拉开,她没来得及抬头,自顾自走出去,边走边和门外的人道谢。 结果经过那人身边时,胳膊猛地被他拽起,夏末秋初天依旧热,云盏穿着单薄的短袖雪纺衫,男人的掌心宽厚有力,五指细长轻松一握就环住她的手臂。奶茶店开着冷气,云盏的皮肤还是被冷气氤氲过的凉,但他手心温热发烫,触及时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被水浇灌。 云盏说不清自己是那块铁,还是水,反正她此刻被人以这种姿势拉拽着,整个人头皮发麻,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人贩子大街上强掳女孩,声称她是自己发疯了的老婆》。 结果一抬头,看到来人正脸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散下来,一时间也忘了松开自己被他拉拽住的手,以一种旁人看了像是随时要拥抱的亲密姿势,和周祈年对话。 “祈年哥,怎么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周祈年松手,双手插兜,低着头问她,“你怎么一个人?” 云盏右手得空,拿着吸管插破奶茶的封口,她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周祈年闻言低啧一声,“嘲讽我孤家寡人是吧?” 云盏笑了下,“没有。” “我觉得有。” “……那你不也在嘲讽我?”云盏四平八稳的语调。 “连狗都是一对一对的,”周祈年指了指奶茶店门口站着的两只追着彼此尾巴转圈的傻狗,挺傻的,但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响的很欢实很开心,他意味深长地瞥向云盏,“你呢?” 云盏挺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人走路的多了去了,你非要盯着两条狗比什么?你是人又不是狗。”,. 第26章 chapter24 越和云盏相处,周祈年脑子里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就越强烈。他以前老觉得这姑娘是治他反骨来的,今天突然想明白了,她就是他反骨里弯折的那部分,最不循规蹈矩的那部分,最离经叛道的那部分。 他对她并非是征服欲,也不是好奇心,更多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吸引力。 他很难不被她这种看似平淡似水实则是掀开波澜不惊的海平面下最汹涌浪潮的性格所吸引。 周祈年低着头对上她的眼,骤然恶劣心起,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我要真当狗,也不能一个人当,怎么也得拉着你一块儿。” 云盏敬谢不敏:“……谢谢,但我暂时没有当狗的想法。” “怎么,瞧不起狗?”周祈年语调很欠。 “没有瞧不起狗,你不要非黑即白,”饶是如此,云盏还是很有耐心,眼睛很亮,“小狗只对自己的主人忠诚——这句话你听说过吗?如果狗狗认定了谁是它的主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永远不会背叛它、也永远不会放弃它,这是我们做不到的。” 浇离浮躁的街边,肉眼可见的人间烟火味,云盏藏于烟火中,浑身像是拢了一层纱般,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所以这就是你想养狗的原因?”周祈年臊眉耷眼地问。 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云盏都快忘了,被他提醒才记起来,啊了声,倒也很直白:“小区那只流浪狗吗?不是的,我想养它是因为它长得很漂亮。” 明白很多道理,但是选择它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它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就像谈恋爱?恋爱之前会对对方抱有很多设想,譬如长得高长得帅,学历好家境好,但最终找的另一半和设想的截然不同?”周祈年心里那只小鹿蹿来蹿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狗,暗搓搓的试探问她理想型,“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云盏正喝奶茶,咬着吸管的牙齿一口吐出来,吸管上留着明显的齿印。 “不清楚,反正我觉得,我看上的男生,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会让他变成我的人。谈恋爱么,就是一场赴汤蹈火的豪赌。” 小吃街的尽头是条岔路口,照亮岔路口的路灯亮得慑人,像是从煜煜银河里掉落的一颗星,星光永远是有一分光便竭力燃烧,而月光始终淡拢纱,静悄悄地爱着世间万物。云盏像极了天边弦月,看似无爱无求,实则清醒又冷静,选择了照耀,便万分笃定。 送她回校的路很安静,大概是爱玩的人都在外面玩儿,留在学校的都回宿舍洗漱躺床上玩手机了吧。 道路两旁是蓊蓊郁郁的梧桐树,月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照着少年人的心事,早桂飘香,催发着感情滋生。 路过一个人工湖时,云盏好奇:“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有人往那边走?” 周祈年:“那是情人湖,边上有个小山坡看到了没?是情人坡。” 漆黑夜幕勾勒着情人坡起伏的线条,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情人湖观景道两侧路灯散发出幽昧的光,为迷离的夜晚平添几丝暧昧旖旎。 “为什么叫情人湖?” “因为晚上很多小情侣在这边散步。” “那情人坡呢?” “很多小情侣在上面亲嘴。” “……哦。”云盏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问这一嘴了,好在前面就是一条漫长无比的下坡路,她转移话题,“为什么这条路叫保研路?是因为保研的人都喜欢往这条路走吗?” 她学得很快,举一反三。 “不是,有两个原因。”周祈年懒懒散散地按了按后颈,继而双手插兜,暖黄色调的路灯照在他浮浪不羁的脸上,神情没来由得放松,“一个民间流传,一个官方回答,想先听哪个?” “民间流传。” 周祈年敛去脸上的笑,视线远眺,是远处宿舍区闪烁的灯火,他声音也像是飘到了遥远的另一端,不掺杂任何情感,甚至还藏着丝隐忍的怒火,“考研基本都是早出晚归的,据说你们学校有个学姐晚上十一点复习完从图书馆出来,孤身一人走在这条道上,结果被一个打工仔看上,捂着她脸就在草丛里把她给侵犯了。学校为了堵住这事儿,让这位学姐保送研究生了。” “……” “不过这就是民间流传,真实性有待考证,就像大家常听的——每个学校建立之前都是一片墓地,有听过这句话吧?” 云盏重重地点了点头:“听过的,所以官方回答是什么?” “官方回答和你理解的差不多,因为这条道直通图书馆,喜欢去图书馆的人通常成绩都不赖,学校为了鼓吹这种行为、调动大家去图书馆看书学习的积极性,特意把这条路取名为保研路,希望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都能够顺利保送上岸。” 云盏由衷地感叹:“你知道的真多啊……” 周祈年嘴角难得冷淡地勾了下,口气阴阳怪调的:“我还知道你们那个男助班在追你。” 学校的辅导员事情很多,一个辅导员带好几个专业,军训的时候要是每个班都出点儿事,辅导员也分身乏术,所以才会有助班的存在。一个班两个助班,基本上是一男一女,为本专业大三年级的直属学长学姐。 云盏跟他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心莫名其妙地波动了下,有种早恋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心虚和愧疚,可转念一想,她都成年了,并且,她也没谈恋爱,更何况,他又不是她的家长。但他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夜晚的风,温热气温里,风轻轻拂过来,凉的令人身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算追,他就是约我吃饭,但是我拒绝了。”云盏一脸清白地说。 话音刚落,云盏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助班闫冉冉,一接通,闫冉冉的声音没跳进她耳里,反倒是一道男声占据她的听力,听到一半,云盏意识到说话的人应该是闫冉冉的男朋友鲍林杰,“周祈年那狗十次有九次打电话不接,剩下的一次,电话打过去直接被他按断,你给那小学妹打电话,我刚看到了,他和那个小学妹在一起。” 然后才是闫冉冉的声音:“云盏啊,那个……” “祈年哥确实和我在一起,要让他接电话吗?”云盏眼神示意周祈年。 手机没开免提,但声音响得惊人,鲍林杰说的话他们两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也有可能是他嗓门大,“不用,你就问学妹,去不去爬青城山看日出?” 云盏眼神里有出乎意料的惊喜,“看日出吗?” 周祈年头抵着,后颈棘突明显,懒洋洋地勾着嘴角,“想去吗?想去的话就和你学姐说,去。” “现在就去吗?”云盏问。 “嗯,走过去半小时,爬青城山大约一个多小时,到那儿得凌晨了,你能爬山吗,能熬夜吗?”周祈年挺熟悉流程的,毕竟青城山太出名,是京市的5a级景区,来京市旅游的游客基本都会去青城山坐缆车看风景。京北大学背靠青城山,私底下大家总说青城山是京北大学的后花园。学校很多学生每到周末都会呼朋唤友地去爬青城山,看清晨的日出。 云盏作为本地人当然知道青城山的盛名,开学前她也做了功课,很想去看青城山上的日出。只是孟小棠不仅是早起困难户,还是爬山无能选手,虽然苦大仇深且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说着“没事的,我可以陪你去”,但是云盏还是觉得不要勉强她。 就像孟小棠想去唱歌,但也不会勉强云盏跟她一块儿去ktv一样。 云盏原本发愁找不到人陪自己一起,现下倒好,有人作陪,云盏求之不得,“我喜欢爬山,也能熬夜的,咱们现在就走吧。” 周祈年简直了,她想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这样吗?义无反顾并且一鼓作气,生怕旁人后悔。 - 半夜的青城山确实很热闹,爬山看日出的学生居多,有本城学校的,也有隔壁城市学校班级组团过来的,洋洋洒洒一大帮子人。 给云盏打电话前,闫冉冉和鲍林杰就已经在半山腰上了,等到他们爬到山顶,云盏和周祈年才刚到山脚,所以他俩便把帐篷给买了,只不过帐篷确实热销,也很紧俏,他们去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顶帐篷。 四个人挤在帐篷里斗地主的时候膝盖骨就顶着各自的膝盖骨了,等到后半夜夜风起来,帐篷外聒噪的人声也都安静下来,有帐篷的睡在帐篷睡袋里,没帐篷的就在外面找个背风脚靠着边上人的肩膀眯眼。 景区的帐篷主要突出一个特点,贼坑。死贵死贵,质量还很一般,周祈年摸了摸里边的睡袋,薄薄一层跟塑料袋似的。一个帐篷里面两个睡袋,自然是给云盏和闫冉冉的,周祈年临走前还是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了,递给云盏。 周祈年:“要是冷就拿这件衣服盖。” 云盏发现周祈年真的蛮少穿短袖的,他一般短袖外面会配一件衬衫敞开了穿,或者是像今天这样套一件薄卫衣外套。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皮肤很白,手臂处连绵峦起的青筋就显得特别突出,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企图想和他牵手,或者是被他的手拥入怀中。一定很有安全感。 “那你呢?”云盏回过神来,“外面风挺大的,你更冷吧?” “我冬天训练都穿短袖,行了,你睡会儿吧,我去外面找你杰哥聊天去。” 周祈年头也没回地离开帐篷,语气闲散慵懒,拉帐篷拉链的动作却很迅速,像是帐篷里面藏了什么宝贝,生怕被别人看到。 等到他离开,云盏没纠结,把他扔过来的卫衣外套平铺在睡袋外面,平躺而下时,不经意撞到边上躺着的闫冉冉,她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云盏。 云盏:? 闫冉冉悠悠道:“没什么,睡吧,睡吧,盖上外套暖暖地睡觉吧,年轻真好啊。” 暧昧期真好啊,尤其是这种单方面的暧昧,更美好了。 一想到周祈年这么优秀的男生追个人都这么费劲吧啦,闫冉冉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太公平了。想她虽然条件一般,但玩暧昧也是双方一块儿的,而不是像周祈年这样,傻乎乎的一昧的对对方好,结果对方把他当邻居哥哥。 啧,天下第一的周祈年也有今天,放到以前高中,这谁能想到?! …… 后半夜,青城山气温骤降,山顶呼啦啦地刮着风,让人有种冬天来临的错觉。 周祈年是在观景台墙后找到的鲍林杰,他手指尖点着根烟,烟丝泯灭,青灰色的烟雾经风一吹就散,周祈年逆风走过去,烟味糊他一脸,他走近了直接踹鲍林杰一脚,“烟瘾怎么这么大?” 鲍林杰抓抓头发:“很少抽,这不是太困了抽一根提提神吗?冉冉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她鼻子灵得很,上午抽的烟,趁中午午休的功夫我回宿舍洗了个澡再去找她,她都能闻到,一有烟味就不让我抱她,也不让我亲她,小姑娘脾气大得很。” 周祈年没烟,口袋里一摸,掏出一盒糖来,是云盏送他的那盒,他捡了颗含在嘴里。 果不其然遭到嘲讽:“你一大老爷们成天吃糖,害不害臊?” 周祈年笑得没皮没脸,一开腔,仿佛将“害臊”这词踩在脚底板□□:“哥就算喝纯牛奶也能有一大帮子迷妹,懂?” “嗯嗯嗯,就是一大帮子迷妹里没有一个叫‘云盏’的。” “……” 周祈年含着颗糖都能叹出山河灰来,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俩好歹是哥们,当初你追闫冉冉的时候我还帮你送过奶茶。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鲍林杰瞬间炸毛:“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当初你帮我给她送奶茶,搞得别的班的人都以为你在追她,我以前同学知道我正在追他,拍着我的肩劝我让我别追冉冉了,就周kg那脸那成绩,我是个男的都心动,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他、不喜欢你。” 论外号,周祈年的外号真没比云盏的少到哪儿去。 高中时期,周祈年的年级第一的宝座稳的令人发指,成绩好的鬼见愁,回回大考都能拉第二名□□十分的神人。他们所在的市高中是市内最好的私立高中,学校不差钱,一堆骨干、高级教师。学校为了扩大知名度每年中考结束都会到处挖人,市排名前一百的挨个打电话挖,先是炫耀一番师资力量如何雄厚,再就是透露壕无人性的入学金和奖学金。周祈年听到十万入学金后二话不说就填了这所学校。 周祈年在高中时期奖学金拿到手软,这谁看了不眼红?这人回回考试都会以碾压的姿态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学校里的学霸很多,但他是唯一的学神。大家不叫他学神,叫他周kg,一个透着浓厚中二气息的外号,还是某次班级英语课,英语老师让大家把自己的英文名写到纸条上,她随机抽取一个人上来回答问题。 好巧不巧,抽到了一个非常嚣张的英文名——zhoukg。 也就周祈年这种不要脸的人会取这种英文名了,全班人视线整齐划一地往他身上瞥,他叹了口气,语调很欠也很贱,“我都没说呢,大家就觉得是我,这么一想,我取的还是挺好的,挺符合我年纪第一的身份的。” 班里的人笑骂他,但没反驳他,后来的日子,都会半戏谑半认真地喊他“周kg”。 那件事周祈年挺冤枉的,“那之后搞得我都不敢和她说话,生怕又传出我在追人的事儿。” 他在学校是真的出名,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所以他不太敢和女生走太近,怕传出绯闻,他挺怕这种子虚乌有的传闻的,明知道是假的,但为了澄清是假的,他得费好多功夫,累,烦。 和闫冉冉能聊几句,完全是因为鲍林杰,他要追闫冉冉。一个是好哥们,一个是同桌,高三一年,据不完全统计,周祈年帮两个人传了约有八百张腻歪小纸条。 传多了周祈年也烦,有次自习课,周祈年忍无可忍,他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写了张纸条传给鲍林杰。鲍林杰以为是闫冉冉给他的甜言蜜语呢,开心坏了,结果一打开,看到上面笔锋遒劲,龙飞凤舞的九个大字—— 【上课传纸条的都是猪。】 这字任谁都不会认错,就是他周祈年的字! 周祈年的字和他人一样很好认,在一堆狗爬字里惹眼的要命,是能拿去参加书法比赛的那种好看,应该是打小练出来的。 一张扔完,又是一张。 鲍林杰窝着火打开,看清内容后更气了,上面他妈的四个大字—— 【看的是猪。】 …… 乌云遮挡住微薄月光,夜风的狂妄渗透在树叶每一寸的颤抖声里,灰蒙蒙的天色里,周祈年嘴角翘起笑意,说实话就他这张脸,哪怕是这么朦胧的夜色,依旧是帅的一塌糊涂。 也难怪高中时会有男的说出“我要是男的我也会喜欢周祈年”这种话了。 周祈年背靠着石墙,倦懒无比地开口:“你说追人容易吗?” “我不知道别人容不容易,反正我是挺容易的,”鲍林杰很实诚,“主要是我俩是高中同学,高中生谈恋爱比较纯粹,感觉到了,表个白就好。”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出分那天,班群里都在讨论成绩,我和她在打电话,我问了她的分数,又看了眼自己的分数,很果断地问她,‘我这成绩和你考一所大学是不太可能了,但一座城市应该没问题。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和你报一座城市的大学的,我就是觉得追女孩儿的话,同城追到的可能性大一点,你说对吧?你也希望你男朋友离你近一点吧?’” 女孩子对甜言蜜语很受用,更何况是这种携带着未来的,独属于少年的浪漫。 少年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因为他生机勃勃,充满希望,他还没进入社会的大染缸,仍旧肆意生长,只想成为她的太阳。 周祈年摇摇头,说:“这招不行,对她不管用。” 鲍林杰一眼看透:“是你说这种话没有任何可信度才对,谁让你长了一张浪子脸?行事作风跟有八百个女朋友一样。” 周祈年不爽,刚准备出声反驳,鲍林杰大手一挥,正儿八经地纠正,“除了八百个女朋友,还可能有两百个男朋友。” 周祈年真服了,差点骂人。 两个人并排靠在石墙上,景观台这会儿很安静,四处放着的帐篷里面的光都暗了下去,站在青城山顶,京市的城市夜景映入眼底,灯火璀璨,犹如繁星倾泻入世。 陆续有人上来等日出,人一多,摊贩也多。这年头,有个好的经商头脑真是不得了。就好比这会儿,又饿又冷的日子里,突然来了个烤红薯的摊子,香的不行,乌泱泱一堆人挤了过去。 周祈年也打算过去给云盏买两个,一个拿来捂手,另一个吃。 路过帐篷的时候,帐篷窸窣抖动,没一会儿,帐篷拉链被人从里拉开,露出张白的跟剥了壳似的鸡蛋的鹅蛋脸。因为睡眠不足,云盏的双眼皮被拉扯成三眼皮,外面风大,吹得她浑身一哆嗦。 刚睡醒,她还没清醒,却还是在看到周祈年的时候乖乖叫他:“祈年哥。” 睡意惺忪的嗓音,黏稠的让周祈年想起小时候去游乐园里妈妈买给他的。 比小周祈年大多了,又甜又香又软,小时候爱吃甜食,吃多少甜的都不腻。秋日太阳温柔绵软,他沐浴在阳光下只觉当下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一个他吃了一下午把它吃完,双手沾着糖,嘴角脸畔都是,他伸出舌尖流连忘返地舔着嘴角的余味。后来周祈年也去过那个游乐园,买了同款,可再也没有那个味道了。 很甜,甜的能让人忘了人生的苦的甜。 远处树林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云盏叫了周祈年半天也没听到回应,于是慢吞吞地起身,从帐篷里出来。甫一站稳,眼前陡然一暗,继而肩头一重,一件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周祈年拿着外套把她罩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上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也牢牢地包裹住云盏。在凉风汲汲的清晨,在嘈杂凌乱的山顶,云盏的心蓦地很安静,也很安定。她撩起眼皮看向面前距离自己极近的人,光影昏蒙,搅得视线模糊,他整个人都是模糊的,但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怎么会有人能够从一出场到现在,都这么有存在感呢?云盏想不明白。 和他相遇至今,好像每一帧画面都能在脑海里反复放映。他的存在凶猛又强烈,像是孤身行风月的刺,能戳破一切虚幻。 “发什么呆呢?” 充楞之际,头顶响起他的嗓音,微哑,像是某种重金属音乐。 云盏轻轻地啊了声,随即又听到他说:“让你拉个拉链,半天不动,怎么,眼睛是睁开了,但是大脑和身体还没醒?” “没有——” “嘶——”一声流畅的拉链声响起,云盏慢半拍地低头,没来得及看到周祈年收回去的手,只能看到被他紧密拉至锁骨下方一寸部位的拉链。 周祈年分寸拿捏的很好,拉拉链的时候连云盏自己衣服的衣角都没碰到,拉完拉链立马就收回手,多一秒都不留。云盏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脑后,一绺碎发散落在颈侧,拉链拉上去的那一刻,风暧昧地吹,周祈年其实是有碰到她的发丝的,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不知为何,他指尖现在还是热的。风吹不去的余温。 周祈年刻意忽视手上的温度,装不在意地问云盏:“怎么醒了?太冷了,还是睡不舒坦?环境确实不太好,你将就着睡睡。” 云盏摇摇头,说:“烤红薯好香,把我香醒了。” 周祈年:“……”,. 第27章 chapter25 白天温度直逼三十五度的高温天,烤红薯算得上是滞销货了,却在青城山顶成了畅销货。 冷冷寂寂的风不讲道理地吹,烤红薯香到处涌动,吸引了周围没做好功课、只穿一件短袖就上山看日出的年轻人,一个个挤到摊贩前买烤红薯。 基本都是女生买,衬得周祈年格外鹤立鸡群。他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袖,双肩又宽又直,双手插兜,很随意散漫的站姿,但风肆虐横行过来,衣服毫厘不差地贴着他的皮肤,那跟凹进去的脊柱却是直的不行。 烤红薯是用传统锅炉烤的,炭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作响,一锅红薯出来瞬间被抢劫一空。好在都是大学生,很有素质,一个个地都讲求先来后到,因此即便周祈年站在人群外,但因为他来得早、懒得挤进去,还是买到两个红薯。 两个红薯装在两个袋子里,云盏接过去一个,周祈年提着烤红薯的手仍在半空中没收回。 云盏:“怎么了?” 周祈年:“拿着。” 云盏:“你不吃吗?” 周祈年:“不吃。” 云盏:“但两个我吃不下。” 景区的东西没一样便宜的,租一顶帐篷的价格都够在外面商场里买一顶了,一个烤红薯竟然能卖到三十多块钱。好在这俩红薯有两个拳头大小,云盏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饿,可能是因为太香,所以馋的。 闻言周祈年笑了下,下巴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她外套口袋,“没让你都吃完,吃一个,另外那个揣兜里当暖手宝暖暖身子。” 云盏慢吞吞地哦了声,按照他说的把另一个红薯放进口袋里。身上的卫衣外套很薄,红薯出乎意料地重,沉甸甸地拽着外套一边垂下来,重力使得衣服一高一低,压着云盏右边肩膀发酸发胀,尤其不舒服。她吃几口红薯,就得抬下右边肩膀和胳膊,重复几次后,那阵压迫感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惊讶地低头,视线里多了只手隔着衣料捧着口袋里的烤红薯。同样,隔着层衣料,烤红薯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至她身体。 凉了一晚的月光清清冷冷,风呼啸过耳,视野里他倾覆而来的身影却像是有温度的,支离潮热。所以她能感知到的不是清冷月的凉,是密密麻麻的热。 可是他没在看她,视线眺望远方的城市灯火,侧脸线条冷硬锋利,气场寡淡疏离。他好像并不在意她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做出这么个举动。 “祈年哥,”云盏把碎发挽至耳后,关怀贴切地问,“你手酸吗?” “酸,所以你快点吃。”周祈年很不解风情。 红薯掰开的瞬间,里面淌着的热气糊了云盏一脸,湿漉漉的雾气带着热意拂过云盏的迷蒙的眼,有种诡谲莫名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 云盏撇了撇嘴,低头专心地啃着红薯。一个红薯啃完,天边泛起鱼肚白的光,太阳勘破层层雾气,隐约可见雏形。离日出还有好一阵儿,云盏百无聊赖地问他:“那这个红薯呢,怎么办?” 周祈年的手早就收回去了,他和云盏半坐在山顶的防护栏上,手懒洋洋地垂在身侧,听到这话拖泥带浆地回了句:“你吃饱了吗?” “嗯。” “那随便。” “要不给冉冉姐吃吧?也不知道她醒了没。”红薯还是热的。 周祈年一晚没睡,整个人是又冷又困,这种状况下就不太想说话,熬了一个夜的嗓子低低哑哑的“嗯”了声,临到头还是很有耐心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应该醒了,你把红薯拿给她吧。” 云盏不太清楚闫冉冉在哪儿,估计在帐篷里,要是在帐篷里没找到她,再给她发微信。她是这么想的。快走到帐篷边时,看到帐篷被人动的抖了抖,她眼前一亮,立马加快步子上前,弯腰准备拉下帐篷拉链,结果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是道男声—— “我自己女朋友亲几下不行吗?” “你抽烟了,鲍林杰,我是不是说了抽烟不给亲?” 云盏伸至半空的手骤然凝滞住,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身要走时,听到里面的人突然点到她的名字。 “而且云盏很有可能过来,要是被她看到了,我这个助班学姐的脸往哪儿放?” “我给周祈年发消息,让他带学妹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行吗?” “……这和云盏有关系吗?不给亲,你抽烟了,我不喜欢烟味。” “真没什么烟味,我从周祈年那儿抢了颗薄荷糖,周祈年这人以前挺大方的啊,今儿个小气死了,问他拿颗糖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给。” “别胡说啊,周祈年挺大方的,咱们高三毕业谢师宴那顿饭还是他出的钱呢。” “是啊,今儿个这么抠门,一颗糖都扯了半天才肯给我,所以老婆,我嘴里真没烟味了,咱们亲一会儿吧?我给周祈年发消息了,让他带着小学妹走远点,没人打扰咱俩?就亲一会儿,两分钟。”鲍林杰卑微乞求,“不伸舌头,行吗,老婆?” 闫冉冉还是心软,“好吧,就亲两分钟,不伸舌头,伸舌头把你舌头都给咬了。” “你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心狠手辣唔——” “……” “……” 周祈年没等到云盏回来,等到的是鲍林杰发来的消息。 他其实是看消息的,每个人给他发的消息都会看,这里的每个人指的是存在于他好友列表里的人,昨晚饭桌上加他的那些压根不在这个列表里。 ——周祈年有两个微信号。 一个是常用的,有同学朋友家人。 另一个是不用的,陌生人问他要微信时,他给的微信号就这个。 鲍林杰:【你把学妹带远点。】 周祈年:【?】 鲍林杰:【别让她回帐篷。】 周祈年:【她冻坏了你负责?】 鲍林杰:【那她要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负责?】 周祈年:【你他妈打算干什么?】 鲍林杰很简单粗暴:【干点谈恋爱该干的事,放心,也没有很大尺度,毕竟周围有人走来走去,我只是亲亲抱抱而已。】 周祈年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钝钝地以为云盏还在自己边上啃红薯,转过头一看自己边上确实坐了个人,也是个女的,也拿着红薯在啃,就是那张脸完全陌生。 云盏呢? 哦,她去给闫冉冉送烤红薯去了。周祈年想起来了。 这下,不止是太阳穴了突突地跳,周祈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单手撑着防护栏跳转过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帐篷搭着的方向走。怎么说呢,周祈年也是个发育正常的年轻人,青春期该看的东西多多少少也算是看过几十部了,比起别的亲密接触,接吻实属小儿科了。他觉得云盏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陈启隽说孟小棠偷抢自己的电脑去看视频,周祈年是不相信云盏没看过的,她确实挺乖的,即便做坏事也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任谁都没法想象她干坏事的模样。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这么心急? 还不是怕她撞见闫冉冉和鲍林杰接吻后尴尬啊,毕竟那可是她的助班学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起码今天她俩要一块儿回校的,这段路怕是得很尴尬。 所以,当周祈年火急火燎地跑过去,看到云盏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帐篷外的拉链严严实实地拉上,继而缓慢地直起腰,慢吞吞地转过来时,周祈年本就不平静的心脏如四周疯长的野草般随风肆虐,动荡不安。 “你——”他一开口就卡住。 云盏默不作声地走到他面前,周祈年猜的没错,云盏这个人本身就有很强的欺诈性,行事作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那双眼清澈又干净,是百毒不侵的纯粹,很难想象她会用这种眼神、平淡得和当下的地平线一般无起伏的线条的声调说出这种话来。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找学姐和学长吗?他们在帐篷里忙正事,应该没时间搭理你,如果你不急的话,我陪你到处转转?回来再找他们。” 看吧,她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好像闫冉冉和鲍林杰在帐篷里是真的在忙正事,特别正经的那种正事,没有任何情感交流、肢体接触的那种正事。 正好初阳上升,稀薄日光摇曳着她的发丝,周祈年望着她那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眼,自己心里那汪死了不知多久的水,湖面微微荡漾起来。 男女身高差距,云盏没有仰头,她的视线恰好和周祈年的颈部喉结齐平。视野范围内,最上方是他轮廓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精美的像是艺术馆的雕塑,处于正中央的是他突出的喉结,一下又一下极缓慢的滚动,让云盏想起某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接吻时就是这样的,隐忍又难耐。 他们的视线甚至都没有交汇在一处,风是冷的,但望向彼此的眼神是能够融化山雾的滚烫,人间朝暮好像在此刻有了意义。 - 后来他们一起看了日出,云盏举着手机咔擦咔擦地拍照,拍完后打开相册挑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青城山的日出很美,美得不需要添加滤镜,大自然的美是科技创造不出来的。 云盏发朋友圈的时候听到身边周祈年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一开始她其实没注意到的,但手机震动的频率实在频繁,对方孜孜不倦地给他打电话。 “你真的不接电话吗?”她发朋友圈时抽空问他。 “待会接。” 话虽这么说,云盏注意到周祈年还是把手机放在耳边,“早上好啊。” 熬了一个通宵的低哑嗓音和远处刺破云层的晨光般,清醒又冷静,他声线很好听,有着少年人的清冽,语调永远意气风发。单听他说话,都会有种沉沦的感觉。 云盏编辑朋友圈文案的手停了两三秒,很快恢复自然接着打字。 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听不到,只能听到周祈年的声音:“我说了我昨晚有事。” “我知道,我六点就能到你面前。” “嗯,坐飞机到你面前来,毕竟是周家小少爷,不缺钱。” “两个小时的时间还不够吗?你还想多久?” 很无奈的口吻,却又很顺从。 没有明确的主语,猜不到对面是谁,只是电话挂断后,周祈年撂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你助班陪你回学校,到学校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行,”云盏发完朋友圈,收起手机,双手插兜,“衣服我下次洗了还你。” 日出不过片刻,欣赏完后,云盏没和闫冉冉一同回学校。闫冉冉一看就困极了,下山的时候半边身子靠着鲍林杰,情侣间的亲昵是无视旁人的,甚至无视这个世界。 云盏提议:“要不你们在附近找个酒店睡会儿吧,我自己回去。” “那不行,我答应了周祈年送你回去的。” “没事,回学校才几步路,而且又是大白天,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云盏笑了笑,最后还是自己回去了。 到寝室后,宿舍三人都在睡觉,云盏洗漱了下也躺回床上睡了。 下午两点半,闹钟响起,云盏坐在床上,和同样睡醒坐在床上的孟小棠对视。宿舍装了窗帘没装床帘,两个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相视一笑。 孟小棠醒了有一会儿,显然是刷到云盏的朋友圈了,问她:“你和谁去看日出的?” 云盏:“啊,祈年哥。” 孟小棠有些吃惊,“他约的你吗?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孤男寡女单独看日出,云小盏,我严重怀疑他对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还有冉冉学姐和她男朋友。”云盏含糊带过去,转移话题,“你开学前给我看的那个星座运势,我桃花运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孟小棠揉揉眼:“那个运势不太准,不可靠。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个星座博主,这个博主的运势特准,我给你找找啊——” 不消半分钟,孟小棠就找到了。 “——找到了!感情方面,单身的你桃花运还是不错的。你的桃花长这样:比你小一两岁,很单纯也很听话,是家长眼中的乖乖仔,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理年龄非常成熟。像只小狗狗,很黏人也很忠诚,对你百依百顺——哇!” 可把孟小棠激动坏了,“这个男的好,云朵我命令你,马上下床洗漱换衣服,去外边偶遇黏人小狗狗!”,. 第28章 chapter26 京军工日常管理严格,周末出学校得有假条,而且必须得在下午四点前回校销假,不能在外过夜。周祈年之所以能够这么潇洒地陪云盏爬青云山看日出,是因为他请了三天的假。 周六、周日和周一。超过三天的假期是不需要回校过夜的。 周祈年请假的原因很简单,他出差在外的爸终于回来了,并且特意给他打电话让他第一时间去机场接机。周祈年接电话的时候浮皮潦草地说:“您不是有司机吗,喊我过去干什么?给您拉个横幅,‘恭迎周总回国’?而且我今天有事,这样吧,明天,我保准你明天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我。” 接机时间是周日晚八点,正是周祈年和带训的新生们吃饭的时间点。说实话,周祈年不差这么一顿饭,他就是想找个理由拒绝周为礼。周祈年记忆里,父亲这个角色模糊又清晰,没有任何具体的模样,身高外貌如何,无从得知。 却又很清晰地出现在母亲的嘴里。 他妈妈是高中教师,教语文的,温婉漂亮的长相,常年穿旗袍,人淡如菊,每个上过她课的学生、与她工作过的同事,都对她赞不绝口。所以周祈年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性格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提到曾经相爱过、甚至爱到愿意给他生个小孩儿的男人时,跟变了个人似的,指责、谩骂、冷嘲热讽。 ——“还好你长得像我,要是像你爸,这辈子就完了。不是他丑,而是他就喜欢顶着那张脸出去招摇撞骗,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你就这么无聊是吧?和流浪狗都能说话?它无家可归,你呢?你爸不要你,但我还要你,我没他那么无情。” ——“好好读书吧,我对你的唯一期望就是考出去,别和我一样一辈子窝在这座小县城。我不想出去,我就想当一只青蛙坐井观天,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但你要记得,千万千万别被爱情蒙蔽双眼,也要记得,不要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你要是像你爸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咱俩的母子关系就可以断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长得帅,爱玩弄感情,无情冷漠。这是周为礼作为丈夫的形象。 周祈年觉得这没什么的,毕竟周为礼确实对不起高霏霏,高霏霏骂他几句又怎么了呢?排泄下怨气又怎样呢?至少当初离婚的时候,周为礼是不愿意要周祈年的,生周祈年的是高霏霏,养周祈年的也是高霏霏。 周祈年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周为礼,哪怕是被接回周家,周为礼也没出面过,全部事情都交由周听澜处理。 现在他周为礼一个电话就要让周祈年推开所有事情出现他面前,周祈年是不乐意的。 周祈年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是有反骨的。他就是在云盏面前没什么脾气可言。 周祈年到家门口时正好六点,小区还陷入昏睡状态,陪着周祈年的,只有被晨风卷起的落叶。 过了半个小时,周祈年才进屋。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清对方的眉眼后,周祈年觉得他妈说的是对的,周为礼的长相偏斯文儒雅,不太像是生意人,看着更像是搞艺术创作的。周祈年和周为礼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原先以为周听澜和周为礼长得像,其实也不像,周听澜长得也像他妈。 父子俩二十年头一次见面,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内气氛逼仄紧张,涌动在晨光中的尘埃好像也凝滞在光束中,气压低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爸,第一次见面,需要我给您磕个头吗?”还是周祈年先开口的,语气轻轻松松,乍一听还挺有礼貌的,仔细一听,刺耳得要命。 周为礼手里端着的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水渍飞溅,甚至还溅到了周祈年的脸上。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没呢,我妈一般教我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但是她说起我爸的时候一般都会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 “……” 周为礼是知道自己对不起高霏霏的,年轻时候莽撞不知事,等到老了才后知后觉心生愧疚。于是他望向周祈年的眼里,也没那么多的不满了,语气渐渐淡下去,“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现在也在尽力弥补。” “怎么弥补?”周祈年简单粗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您能往我账上转五百万吗?” “……” “祈年,”周为礼按了按太阳穴,“这套房子已经写到你名下了,公司的股份我也已经处理好了,你和听澜一样。我听说你还给人当家教?你爷爷不希望咱们周家人出去干这种事,你尽快辞了,也不要去外面打工了。今后你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承担,包括以后出国留学的费用,一年不管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我都会转到你账上,只要你好好学习,拿个漂漂亮亮的文凭,回来接管光耀科技,懂吗?” 周祈年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他们不是让他认祖归宗的,他们需要一条听话的狗给他们卖命。 光耀科技专注ict领域,周听澜一心想进航天研究所,他们劝不动周听澜,正好想起外面还有个儿子,学的还是软件工程,专业适配度挺高,所以转头来找周祈年。没有所谓的好言相劝,哪怕是道德绑架也没有,他们很直接,你是周家的人,你就应该听我们的安排。 “我要是说我不懂呢?”他想看看对方的底线。 对方也毫不隐瞒,卑鄙的坦诚:“我知道你想做游戏,我也没不让你做,你可以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做一款游戏。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款游戏都会成为全民游戏的,而光耀科技,是全国上下家喻户晓的。周祈年,你是我儿子,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相似的人才会相爱。就像高霏霏也常耳提面命地和周祈年说:“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别窝囊在这个小城市。” 玄关处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周祈年站得地方没有光照,门一拉开,阳光直挺挺地照入室内拉扯着他的身影,周祈年踩着自己的影子,听到周为礼的助理毕恭毕敬地说:“周总,您约了闻总七点半吃早餐,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间了。” 周为礼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路过周祈年时拍了拍他的肩,骤然又换了幅慈父面容,“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我让阿姨给你做了早餐,放在厨房了,记得吃。” 夏天早已经过去了,初秋的早晨与夜晚总是凉飕飕的,空气里像是凝着一串串的水珠,一股脑儿地灌进周祈年的脖子里。 周祈年不知道在屋子里站了多久,直到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紧接着是熟悉的人声:“——你慢一点!” 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周祈年感受到自己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于是低下头看清了始作俑者,是那只谁都不要的流浪狗。毛发洗的干净整洁,身上穿了件牛仔衣,脖子上系了个铃铛,一副狗中贵族的模样,羡煞旁狗。 看不出任何流浪狗的痕迹了。 周听澜看着它围着周祈年开心地转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养了它小半个月,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都怀疑你骗我,这狗不是流浪狗,压根就是你买来养过几年的。”那种亲昵感,像是朝夕相处才有的。 周祈年抬脚踹它,动作野蛮,但力度很小,不像是踹,像是在抚摸他的身子。 “我上哪儿养它去?我们学校只有搜救犬。” 周听澜刚晨跑完,喘着粗气进厨房倒水,抿了口水后说:“它很喜欢你。” 周祈年没脸没皮:“原来我不止招人喜欢,还招狗喜欢。” 周听澜憋着笑,提醒他:“可这条狗是公的。” …… 周祈年请了一天的假,他没地儿可去,就待在房子里。周听澜倒是有课,但他的学校就离别墅区两条街,吃过早餐他就上课去了。上午两节大课上完,他开车回来找周祈年吃午饭。却没想到中午十二点,周祈年还在睡觉。 等到周祈年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洗了个澡出来,门一打开,门外便是对他摇尾巴的小狗。 周祈年弯腰揉揉它的头,逗了好一会儿,边上的门开了。 周听澜举着手机问他:“云朵问你,你国庆什么安排?” “她问我?”周祈年莫名,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云盏发来的消息后,才抬起头,“她没问我啊。” “她在群里问的。” “什么群?”周祈年皱眉。 “哦对,我忘了你不在这个群,等会儿啊,我把你拉进群里。” 话音落下没几秒,周祈年看到自己的消息列表里突然有个群雀跃而至最上方,群里加上他一共有六个人,群名很显眼立意也很简单,叫【相亲相爱一家人】。 周祈年下颌微微抬起,眼底浮起略带挑衅意味,“你爸,你妈,你,你爷爷,再加个我,一共五个人,说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还有,你这群名能不能别这么土?” 其实周祈年话里疏离意味很明显,并且阴阳怪调的,颇为讽刺。但周听澜古井无波,甚至还摇摇头失笑,“咱们家没有群,这个群里的人你都认识,就云朵他们那几个。” “……” “对了,这群名还是云朵取的。”周听澜琢磨,“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 周祈年闭了闭眼,死活没想到这么土的群名能是云盏取的。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除了云盏大概没人能取出这个群名。她总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窗外天色昏昏沉沉的,天气预报显示近一个月都要下雨。所以昨晚在青城山顶的时候,周祈年心底始终惶惶虑虑,生怕下雨、看不了日出。 他好不容易带她做她想做的事,周祈年怕她败兴而归。 迟来的雨似乎要下了,天色将暗未暗,周祈年瞄了眼时间,发觉离回校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还早,他昨晚熬了一晚,今天早上和周为礼的对话让他毫无胃口,几乎三十个小时没吃饭,他饿得不行。于是他问,“家里有吃的吗?” “有,中午叫的外卖,有两个菜没动过,怕你醒来饿。”周听澜的体贴已经到令人熨帖的程度,“我帮你热一下。” 周祈年没拒绝,等待微波炉加热的时候,他倚靠在岛台上看群消息。因为刚进群,之前的消息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最新的消息。 大鱼小棠:【就这个博主,太神了,陈启隽你出来,快告诉云朵,是不是我和你说了星座运势之后,你就找到女朋友了?】 大鱼小棠:【而且和运势里说的一样!比你小一岁,个子不高,一米五五左右,是个软妹。】 大鱼小棠:【陈启隽!!!】 陈:【这个确实,有点东西的,云朵我觉得你可以信一下。】 云朵:【……】 云朵:【不是我不想信,主要是,有点夸张。】 陈:【有多夸张?】 云朵:【我的桃花运是,比我小一两岁的男的。】 陈:【姐弟恋不好吗?】 云朵:【未成年,能好吗?】 陈:【……】 陈:【这个真的很夸张。】 云朵:【星座运势就像是网恋,你明知道别人拿着网图跟你谈恋爱,但你就是不舍得和人分手。因为你总在想,万一呢?万一不是假的,是真的呢?怪不得宿舍楼下挂着横幅——男人不要裸.聊,女人不要网贷。】 大鱼小棠:【为什么不是女人不要裸.聊?】 活跃的群霎时陷入安静,恰好微波炉发出“叮——”声,周听澜取出热好的菜递给周祈年,见他捧着手机笑,于是问:“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周祈年:“群里。” 这个群每天总是聊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周听澜已经习惯了。 “云盏问我国庆安排干什么?”周祈年把聊天记录翻到最上面都没找到半个和自己有关的消息,他放下手机,边吃饭边问。 “我们国庆打算去江南玩儿,就云朵外婆家,你要是没什么安排,和我们一块儿去?” 京军工军籍的学生是没有节假日一说的,但周祈年是非军籍的,周末虽然不能在外过夜,但是很庆幸,是有节假日的。节假日随意安排,非常自由。 周祈年腰背往后懒散一靠,嘴角勾起,桃花眼里溢出的笑意风情堪称浪荡了。他国庆是没有任何安排的,但他没回有没有安排,而是慢条斯理地反问:“云盏怎么突然问我去不去?” 嗯?陪你看了场日出,就这么离不开我了吗? 周听澜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寻思着真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云朵说她欠你一顿饭,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要让她请你吃。你说说你,家里又不缺一顿饭,怎么偏偏和人小姑娘计较上了?你让云朵怎么想你?抠门男?小气鬼?死缠烂打又爱算计?” 周祈年:“……”,. 第29章 chapter27 周祈年临回校前问周听澜:“国庆出去的话,舔狗怎么办?” 舔狗是周祈年给流浪狗取的名字,周听澜始终没给这只狗取名,他认为这是周祈年的狗,取名的活理应交给周祈年。只是没想到,周祈年这么不靠谱,取了这么个名字出来。 “舔……甜甜。”周听澜擅作主张,当着周祈年的面把它名字给改了,“甜甜可以寄养在你叶子姐家,她妈妈开宠物店的。” 叶子姐是周听澜的女朋友,名叫黄青叶。挺有意思的名字,分不出是黄叶子还是青叶子,亦或者是青黄交加的一片叶子。 “那行,三十号走是吧?” “一号走,一号中午十二点的高铁,晚上六点半到。”周听澜拽着牵引绳,甜甜似乎意识到周祈年要走了,躁动不安的,“你记得把身份证发给云朵,她统一订票。” 周祈年弯腰,狠狠在舔狗头上扒拉了一把,“行,那我先走了,舔狗你照顾着。”一点都不客气。 周听澜笑着:“放心,我会照顾好甜甜的。” “说了叫舔狗,而且,一个大老爷们叫甜甜,合适吗?”周祈年直起腰,懒洋洋地睨了周听澜一眼。 周听澜想了想说,“那换个名字,舔狗这名字太难听了。” “有什么难不难听的,爸妈取的名字就得受着,难道有人会因为自己叫铁柱而不开心然后去改名的吗?” “也是,安安,网约车到了,你路上小心。”周听澜指着缓缓行至面前的网约车,语气要多温润有多温润,笑意如春风拂面,“记得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安安。” 周祈年面无表情,不痛不痒地扯了扯嘴角:“闭嘴吧你——” 安安是周祈年的小名,这是那天周听澜去临坞给周祈年办各种手续时得知的。 周祈年所住的单元楼里都是高霏霏学校的老师,周听澜已经尽量低调了,却还是被人认出来。等待周祈年收拾东西的时候,邻里看他长大的叔叔阿姨都围过来,长吁短叹地,提到周祈年眼里都泛着眼泪花。 安安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妈妈那时候刚毕业没几年,学校硬性要求她当班主任,他妈妈忙的连轴转没时间带他去医院,我们这儿谁有空谁带他去的。路上他不哭不闹,肚子疼得小脸惨白,还特别懂事地说,王阿姨,真的麻烦你们了。 安安一直以来成绩都很好,就有一次考试考了个第二名,晚上没回家,在小区里转悠,跟小区里的流浪狗说话,被霏霏看到气得要死,一边拽着他耳朵一边骂他。我们没法劝,但安安这人啊,嘴巴就管不住,这会儿还妈那不是流浪狗,那是我遗失多年的亲哥哥。气得霏霏拿起花坛里的树枝就要打他,结果霏霏哪跑得过他,长腿一迈,整个人就跑没影了。 我们都怕安安谈恋爱,这混小子长得帅,打小就帅,三四岁刚上幼儿园,幼儿园里的小姑娘都争着抢着跟他当同桌。他还挺骄傲的,回来和我们炫耀,说王阿姨,好多女孩子喜欢我啊,我怎么这么抢手?这话被他妈听到,又是满院子追着打。 他那张破嘴啊,打小就管不住—— 想到这里,脚边的舔狗突然汪地叫了一声,周听澜低头和它对视,一人一狗,分外和谐。他脑子里冷不防想起周祈年那句话来——这不是流浪狗,这是我遗失多年的亲哥哥。 周听澜:? - 大学生是最闲不住的群体,况且国庆节假日放七天,成天待在学校多没劲,于是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去江南,云盏外婆家。 云盏统计完群里众人的身份证信息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周祈年的消息,于是私聊周祈年。结果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等到回复。 孟小棠发现云盏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她拿筷子把她餐盘里的大鸡腿给拿了也无动于衷,视线老往手机扫,好像在等谁的消息。 孟小棠胆子越发大,原先还偷偷摸摸的,一只鸡腿啃完,直接光明正大地夹云盏餐盘里的糖醋排骨。 “两只鸡腿都不够你吃吗?”云盏拿筷子按下糖醋排骨。 “……”孟小棠差点呛到,“你不是在看手机吗?” “一只眼睛看手机,一只眼睛看餐盘。” 孟小棠竖大拇指,“好佩服你,你的眼睛会劈叉。” 云盏敷衍地嗯了声,见她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孟小棠挤眉弄眼,“在等谁的消息吗?” 云盏很坦诚、没隐瞒:“等祈年哥的。” “他不是不回微信的吗?”随即孟小棠想起来,“那天他发你微信倒是发得挺勤的,那怎么不给你发消息了?难不成是消息太多了,回不过来了?我觉得很有可能哎。” 云盏也深觉如此,“可能找他聊天的女生太多了吧,我得排队拿号码牌。” 孟小棠又打起了比喻:“就像侍寝一样的,皇帝翻牌,翻到哪个就是哪个,云小盏你别急,周祈年总有一天会翻到你的牌子的。” “……”云盏把筷子里的糖醋排骨塞进孟小棠嘴里,“好好吃你的吧。” 好在云盏并没有等多久,晚饭吃完回寝的路上,就接到了周祈年的电话。是电话,不是微信回复。 孟小棠被路边的炒酸奶吸引,挤进人堆排队买一份,云盏走到边上接电话。 “在干什么?”他问。 “陪小棠买炒酸奶,你呢?”她也问。 “手机上缴,刚拿到手机,这会儿在陪你打电话。”周祈年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云盏听出来了,不是消息太多回不过来,而是手机上缴,她挺好奇的:“你们每天都会收手机吗?” 周祈年:“嗯,但大部分人都有备用机。” 云盏:“你没有吗?” 周祈年笑了下:“基本都是谈恋爱用的,我孤家寡人一个,用不着。” 晚饭时间的学校格外热闹,尤其是食堂附近,校车一辆接着一辆,前来吃饭的学生人潮如海。报刊亭还兼职烤肠业务,边上的手机贴膜店更是有样学样,卖起了炒酸奶。人声鼎沸,嘈杂喧嚣,云盏走到一边,宣传栏后边的安静角落和周祈年说话。 宣传栏后面贴了不少小广告,有学校外网吧的小广告,卖二手电瓶车的小广告,更多的还是论文代写和代课的q.q群。云盏从包里拿出新买的口红把代孕的小广告给遮盖住,一边问周祈年,“你身份证号能发给我吗?” “待会儿发给你。” “哦。” “……” “……” 其实到这里对话就可以结束了,但谁都没挂电话。 云盏不知道周祈年那边在干什么,只是能感觉到那边很空旷很安静,甚至能听到他敲键盘的声音,滴滴叭叭。 “那要不,挂了吧?”云盏打破僵局。 “孟小棠买到炒酸奶了?” 云盏仰头瞄了眼人群,“还没。” 周祈年笑意松散,拖浆带水地说:“再聊一会儿,等她回来再挂。” 云盏实在无聊透,将问题抛给他,语气真挚:“你想聊什么?” 周祈年问她:“等我消息等很久了吗?” 云盏:“嗯。” 耳边他嗓音声线似乎愉悦不少,话里话外透着股得意,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不好意思啊,让云大公主久等了。” 宣传栏背后的小广告遮得七七八八,手里的口红也废了,云盏把口红盖扣上,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她叹了口气,也开始拿乔起来:“你知道本公主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周祈年闻言轻笑一声,“怎么办,得罪了公主,我要不以死谢罪吧?” 孟小棠买完炒酸奶四处寻找云盏时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食堂外的路灯是白兰花样式的,泛着柔和的光亮,倾泻在云盏的身上。她和云盏认识这么多年,太清楚云盏是怎么样的人了,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孟小棠对此好奇过,云盏也解释过:“可能是因为太早没妈了吧,我爸又不在身边,你知道的,小孩子哭闹的目的就是一个,为了大人哄。我又没人哄,想想还是算了吧。” 孟小棠以前算得上是家属院里最爱哭的那个了,一受委屈、不如意就回家找家长鸣不平,打那以后,也很少哭了。她总觉得,云朵看到她妈妈安慰自己的画面,会想到自己的妈妈。她不是可怜云盏,就是不想让云盏不开心。 但云盏也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很平静,有着春风化雨的心境。她像是冥冥薄雾里的一盏云絮,疏疏然挂在天边,有着月光的温柔与淡然。 今天却不是。 云盏抱着只手机,手机那头是谁无从得知,说了什么也不知晓,但云盏切切实实笑得很开心。 这让孟小棠忍不住回想起上次云盏抱着手机聊天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 云叔叔给云盏打电话,说给云盏带了北京烤鸭的时候。 云盏很喜欢吃北京烤鸭的。 孟小棠也很喜欢,虽然她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吃的,但凡能进嘴的东西她都喜欢吃。于是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云盏身后,拍了拍云盏的肩,隔着手机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云叔叔,晚上好啊!” 云盏:? 周祈年:?,. 第30章 chapter28 “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和周祈年打电话啊,我以为电话那头是云叔叔带着北京烤鸭来着,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吃北京烤鸭了吗?” “我那么激动当然是因为对美食的尊重。” “……谁知道手机那头不是云叔叔,是周祈年啊……” “而且你笑得那么开心……” 孟小棠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一口炒酸奶塞入嘴里,含糊消失。 云盏抬头看她:“我哪有笑?” 孟小棠:“你真的在笑,笑得特别开心,要不然我也不会误以为你在和云叔叔打电话,你只有面对亲近人的时候才会笑的这么开心的。” “祈年哥是挺亲的。”云盏不知何时把他归为熟人一类了,细数了下和周祈年认识以来发生的事,“他给我做蛋炒饭,送我们来学校报道,帮我叠被子,陪我看日出,这种事情应该是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干的吧?” 孟小棠忙不迭补充:“还有还有,他帮你解裤腰带,换种说法,那就是宽衣解带,这种话哪能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啊?” “……”云盏对她的比喻修辞已经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了,“怎么什么都能和谈恋爱扯上?” 孟小棠理直气壮:“因为我想恋爱想疯了。” 云盏无话可说。 手机通话结束,叮咚一声,一条消息传进来,云盏点进去看,是周祈年发来的身份证信息,旋即他又转了两千块钱给她。 云盏莫名其妙,刚打算发问号给他,一边的孟小棠慌忙咽下炒酸奶,冰冰凉凉的酸奶一瞬间刺穿喉咙,激的她忍不住打颤,口齿还是清晰的:“他为什么给你转钱?” 云盏瞥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云盏把没来得及发的问号发给周祈年,周祈年也火速回了个问号。 7:【不够?】 云朵:【这是什么钱?】 7:【高铁费。】 云朵:【不用,火车票听澜哥包了。】 正是晚饭用餐时间点,实验室里的人都散了,周祈年早早解决完晚餐提早过来。他没点亮天花板的灯,唯独电脑旁的一小盏台灯亮着惨白灯光,光线蔓延,笼罩着他的身形轮廓。他微低着头,后脊背背刺凸起,许是太久这个姿势了,导致脖颈微酸,他伸手揉了揉。 手机界面仍是云盏发来的消息。 【你记得带好换洗衣服。】 【住宿的话住在我外婆家,可能地方有点小,你别嫌弃。】 【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也可以在群里问,毕竟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最后四个字,让他笑出声。 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云盏怎么可以这么有意思? 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灯光开关一按,刹那间房间里亮若白昼,来人没想到周祈年在里面,惊讶道:“你怎么不开灯?” 周祈年慢悠悠道:“节约用电。” “滚吧你,节约用电就别玩手机,不对,你怎么玩起手机来了?你以前都不碰手机的,说是反正也没人找你聊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买个老年机。”朱俊祥在周祈年边上坐下,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用周祈年以前说的话调侃起他来。 周祈年确实是说过这句话,但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他手机上缴,平时都不去拿,等到周五才慢吞吞地拿回自己的手机。哪像现在,一下课就跑去辅导员办公室,问辅导员拿自己的手机。校队的学生,在实验室期间都可以用手机。 朱俊祥大剌剌地坐在位置上,微信消息没停过,咻咻咻地一直在响,蓦地,他拿胳膊肘推了推周祈年,挤眉弄眼:“我女朋友问你想不想谈恋爱?” 周祈年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挂着浮浪不羁的笑,语气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这不好吧?你不介意吗?” “……”朱俊祥才意识到自己刚那话有多离谱,差点儿把自己给绿了。 “你他妈的——” “学长,注意素质,不要说脏话。”周祈年笑着。 朱俊祥闭了闭眼,“我女朋友她们宿舍有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说是很喜欢你,喏——这是她照片,你要是觉得不错,要不加个微信?” 说着朱俊祥就把手机伸过来,周祈年仍保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不动,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平心静气的语调:“加吧,随便加。” “不是你随便给人家的微信,是你的会回消息的那个微信。” 周祈年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就是来者不拒的微信,只要是女的问他加微信,他出示的都是那个微信号,只不过这个微信号跟僵尸号没两样。另一个是他常用的,并且会回消息、会发动态的微信。前者有上千好友,后者只有两百多号微信好友。 周祈年直白扎心:“不加。” “为什么啊?你看看她,长得真挺漂亮的。”朱俊祥算得上是呕心沥血了,“别说你不想谈恋爱,都是男人,装什么纯情?老子到现在还记得你发给我的片,绝对算得上是我看过的最刺激的片了。” 周祈年胸腔里沉出笑来,“以前是真不想谈恋爱。” 朱俊祥听出些意味来,“现在呢?” 周祈年瞥他一眼:“现在是不想和别的女的谈恋爱。” 朱俊祥大彻大悟:“你他妈终于发春了,不对,发情了,不对,思春了啊!” 周祈年百口莫辩,靠在椅子上无语地睨他一眼,然后直起腰对着电脑敲起键盘来,有个数据一直不对,他想再试试别的计算方法。 “既然你有喜欢的女孩子,那你把席闻璟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朱俊祥能进能退,“我女朋友还有个室友,说喜欢席闻璟很久了,他不是睡你上面的吗,你俩都是这种关系了,肯定有微信好友吧?” 周祈年更无语了,“我俩是上下铺关系。” 什么睡我上面,脑子呢? 朱俊祥挑眉,认错很快,“行,上下铺关系,总有微信好友吧?给一个。” 周祈年很干脆:“你自己问他要去。” 朱俊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我还是你学长呢,给个微信怎么了?又不是给你的微信。” “我说了我的微信随便给,而且席大少爷的微信能是什么人都能加的吗?”周祈年不遗余力地睨他一眼,后面的话还挺窝囊的,“睡他下铺的人都没有他微信。” “……”然后就被朱俊祥狠狠地嘲讽了一番,“啧啧,你们室友关系真不和谐啊,朝夕相处的,还能没微信?”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祈年,朝夕相处的,云盏应该是有席闻璟的微信的。然后呢?进一步呢?相亲相爱一家人里也应该有席闻璟的微信才对。 于是周祈年点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面统共六个人。 云盏,孟小棠,陈启隽,周听澜,还有一个头像是女生的自拍照,他点开头像放大——是黄青叶,周听澜的女朋友也在这个群。 所以,这个群,有周祈年这个邻居哥哥,但没有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哥哥。 边上的朱俊祥探过头来,惊叹不已:“这他妈是你思春对象?怎么这么好看?” 周祈年伸手把他脸扒拉开,可能是近墨者黑,也可能是真受不了这种误会,他也忍不住爆粗口了:“这他妈是我嫂子。” - “听澜哥是不是带女朋友过来了?” 宴会厅灯光璀璨,杯盏交酌,孟小棠舔了口果酒,酸酸甜甜的舒服的眼睛直眯起,冷不丁想起这回事来,左顾右盼找着周听澜的身影。 云盏不想喝果酒,她想喝红酒,叫服务员把红酒拿去开了。 今天的宴会厅主人公是云盏她爸和新妈,两个人虽然是二婚,不会举办婚礼,但最基本的形式还有要走一遍的,就比如说宴请两家亲朋好友吃饭。云家的亲戚不多,主要邀请的还是云霄岳早年在家属院交好的朋友。 类似于孟小棠一家三口,以及周听澜一家四口。 但周听澜一家只来了周听澜和周祈年,周听澜父母早就没了感情,常年分居,二人各忙各的,鲜少回家,更何况参加这种聚会?因此大家伙起哄,让周听澜带女朋友过来吃饭,反正他家长不在,而且明天国庆大家伙要一块儿坐高铁旅游,现在提早见一面,权当是联络感情了。 云盏一心想着喝酒,心不在焉地回:“好像是的,他坐在第五桌,你往那边看看。” 孟小棠伸着脖子大摇大摆地往那边看去,应该是看到了,啊了声。 云盏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抽空瞥了孟小棠一眼,见她脸上表情拧成一团,疑惑道:“叶子姐不好看吗?” “也不是,跟自拍没什么区别吧,但就是,感觉怪怪的。”孟小棠表情真挚,“以前都是你跟在听澜哥边上的,现在换了个人,好像什么东西变了。” 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上晃动,支离破碎又淋漓泛光。隔着迷蒙的液体,人影也变得恍惚起来,看不真切,像极了睁眼可见却又辨不清的前路。 变得不是人,是人生。 “因为我们长大了,我不会一直跟在听澜哥身边,”云盏低头喝了口红酒,她怕被呛到,微微抿了一小口,“听澜哥会谈恋爱,我也会谈恋爱的,小棠。我也不会一直跟着听澜哥的。” 话音落下,孟小棠投送过来的眼神说不清有多难以言喻,但确实蛮惊恐的:“你不想跟着听澜哥那你想跟着谁?周祈年吗?你好喜新厌旧啊云小朵,但是为什么老是跟着姓周的,你跟姓周的过不去了吗?” 云盏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喝着面前的红酒。即便云盏不理自己,孟小棠还是吐槽不停歇:“不过不跟着周祈年跟谁呢?跟陈启隽吗?他太傻缺了,不行,连我都无法忍受自己有这么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哥哥。那还能跟谁?要不然席闻璟吧,他好歹是你亲哥,而且还是本市首富的儿子,你跟在他身边,未来锦衣玉食、吃喝不愁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酒店,说实话云朵,我真觉得你这个哥比其他任何的哥哥都好,跟着他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就这么决定了吧,你好好跟着席闻璟,我好好跟着你,咱们绝对不能吵架啊,咱们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好了哈!” 周围碰杯声、交谈声交错,轻音乐缓缓流淌,所有人都衣着华丽,每件衣服的背后都有这不菲的标签。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饶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孟小棠都得为之穿上礼服裙,她磕磕绊绊地使用着刀叉,小声念叨着:“我还是更喜欢大排档。” 顶上吊着的水晶灯闪闪发光,像极了天上的星,格外耀眼。云盏脑海里冷不防浮现一张脸,拥有野蛮生长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好像疯长的野草,风一吹就席卷全世界。一把火便燎原,烈火的红蛮横无比地占据人眼球。 云盏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刀叉使用的也很熟练,就连蟹八件的使用方法都熟记于心,但她还是第一次生出这样陌生的情绪来。 “小棠。”云盏突然打断孟小棠的碎碎念。 “嗯?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 “哦好,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 云盏起身离开宴会厅,她坐的是二号桌,走向宴会厅大门会经过除主桌外其余桌席,她目不斜视,没分给任何人一道目光。侧面望去,那道细白流畅的天鹅颈高仰傲慢,吸引了在场不少年轻男孩的目光。 洗手间到宴会厅的廊道悠长安静,羊毛地毯好似能消除一切杂音。 云盏进洗手间前看到了廊道处站着的一男一女,俊男靓女,远远地看着就很般配,近了更甚,惹眼的要命。 女的问男的:“为什么不行,你又没有女朋友,我们喝杯酒怎么就不行呢?” 男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我酒精过敏。” 女的又问他:“那喝饮料总行了吧?帅哥,你不要这么冷淡好不好?我只是请你喝饮料,又不是邀请你干别的事。” 接下去的对话,云盏就没听到了,因为她转身进了洗手间,等到她上完厕所出来,廊道外只站了一个男人,那个女人走了。 似乎听到了云盏的脚步生,他微微偏过头来,眼皮半吊着,嘴角挂着一抹放浪形骸的笑。 周祈年难得穿了正装,一身黑的西装,整个人看着尤为笔直挺阔。可能是因为穿了西装,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气场,像是矜贵的公子哥,举手投足间透着撩拨人的性冷感,会让人幻想西装里的肌肉线条,也会让人幻想脱下衣服和他齿息交融,热气擦拂过耳廓,那种荷尔蒙挑衅心跳的快感。 也难怪会有女人和他搭讪,他这种男人,不管到哪里都是抢手货。 云盏停在周祈年面前,“祈年哥,刚刚那个是谁?” 周祈年注意到了她坨红的脸,挑了挑眉:“喝酒了?” 云盏:“喝了一点。” 周祈年:“没醉吧?” 云盏摇摇头,穷追不舍:“那个是你的追求者吗?” “不是,”周祈年说,“她找我喝酒,我没答应。” “那我找你喝酒呢?” “你酒量能行吗?”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云盏记得很清楚,刚才他就是这么拒绝那个女人的。 周祈年微低着头看她,她今天的头发半扎在脑后,两边扣着蝴蝶结,细细软软的长直发变成卷发耷拉在肩头。眼睫毛也很卷翘,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周祈年以前总觉得她在撩拨他,这么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让人很难不对她动心。 可她压根对他没想法。 “骗她的。”周祈年澄清。 云盏说:“你嘴里真的没一句实话。” 周祈年大概能确定了:“真喝醉了?”没喝醉她哪敢说这种话,她一向最讲礼貌了,每次见到他都乖乖巧巧地叫一句“祈年哥”的。 “我没醉。” “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我真没醉,”云盏挺无奈的,“你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周祈年更无奈,有的话一听就是假的,这肯定不是骗,他真记不得自己骗她什么了。 云盏抬头看他,酒精浸渍大脑,大脑运转变慢,导致说话语速都变慢不少,“你还欠我五百块钱,你说了要还给我的,到现在都没还。” “……”,. 第31章 chapter29 云盏甚至强调自己不要转账,要现金,因为她给周祈年的就是现金。 于是就有了这幅画面—— 两个穿着正装的人,在街头四处寻找自动取款机。 最后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个自动取款机,周祈年进去取钱,云盏站在路边等他。市中心的街区热闹喧嚣,商铺橱窗在灯光照耀下亮闪闪的,云盏停在橱窗外,借着透明玻璃窗,看到了倒映在上面的自己。 她今天穿的裙子是收腰直筒型的礼服裙,裙子线条流畅,能够完美地展现出姣好的曲线,后背镂空设计,隐藏在漆黑长发下的是漂亮的蝴蝶骨。 试穿裙子时,孟小棠和她在一个换衣间门,从她脱下衣服就开始不断地吸气,到换上裙子,又倒吸一口气,赞美声连连:“云朵啊,我恨自己不是男人。我以为你很有料,结果没想到这么有料。” “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成绩又这么好,却没有男朋友吗?” “因为你等待的不是一个男人,你在等你的王子,公主大人当然要配白马王子啦。你说待会儿宴席上会不会出现你的王子殿下?” 正因如此,孟小棠一进宴会厅就东张西望,试图找到传说中的王子殿下,结果找来找去、找去找来,最后一脸失望,怨声载道:“有钱的男生都长得很富态,那个男的据说才十九岁,他的体重好像有一百九。” “云朵啊,虽然我没有体重歧视,但是一百九十斤的身体,应该很不健康,咱们要找个健康的男人谈恋爱你说对吧?” 要说真没有帅哥,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大一个宴会厅,来的又有不少青年才俊,长得帅的确实是有的。孟小棠摩拳擦掌,眼神往外指、紧密跟随者一个背影,“那个好帅,云朵,那个那个,真的好帅,今日份最帅!” 云盏顺势望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宴会厅灯火幢幢,他举着高脚杯背对她们站着,身姿挺拔落拓。紧贴头皮的青茬般的头发非常惹眼,不用看正脸,云盏都能在心里喊出他的名字来——周祈年。 心里的声音刚落下,周祈年就转过身来。 孟小棠:“靠,怎么是周祈年?” 云盏:“怎么不能是他?” 孟小棠很激动:“你听过一个词吗?西装暴徒,周祈年就给我这种感觉,很帅,但比起帅的更多的是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劲儿,野蛮嚣张又绅士优雅,我靠,他以前在我这里明明是浪荡二世祖的形象啊。” 云盏笑:“穿上西装更像个二世祖了。” 孟小棠惋惜:“可惜了,他是二世祖,不是王子。” 后来孟小棠的视线就往别处逡巡了,想要搜刮出新面孔,然而很可惜,整个宴会厅都没有像周祈年这样单一个背影就令她惊艳不已的人。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上个厕所的工夫都有人跟周祈年搭讪,他确实招蜂引蝶。 周祈年取完钱回来就看到云盏对着橱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他循着她的视线望进橱窗里,里面陈列着一堆毛绒玩具,蓝色的云、白色的云、黄色的云,各种颜色的云朵。 “喜欢?”他挑了挑眉。 橱窗里映着他此刻的模样,颈间门的领带被他扯开,懒散挂垂在身前,单手插兜,扭头睨向她这一边,举手投足之间门满是玩世不恭。 云盏没转头,找到橱窗里周祈年的眼,“你给我买吗?” “叫声好听的,就买。” “哥哥。” 身后有车经过,鸣笛声短暂响起,惊扰树梢上休憩的鸟。枝桠颤动,树叶簌簌作响。周祈年今晚是没喝酒的,却好像喝了一壶陈年老酒,醉得意乱情迷。 静默间门云盏已经仰起头看他了,眼神清明毫无醉意,坦荡又直接的,又叫了一遍:“哥哥。” 橱窗里的灯光陡然变了个色调,由原先的冷光变成暖光,光影变幻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好像也被光晕染,浅浅勾勒出几分暧昧的暖黄,迷离的橙光。周祈年总觉得不是他在看着她,而是她在凌乱的空中抓住了他的目光。 或许酒意是会传染的,她说话间门气息是温热的,带着酒精发酵的味道,周祈年感知到自己的气息也是热的,滚烫的,喉结滚动,像是喝了一斤烈酒,有种刺痛神经的爽感,也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这么听话?让你叫就叫?” 云盏:“我一直都很乖的。” 周祈年笑:“是啊,你一直都很乖的。” 云盏:“那买吗,哥哥。” 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周祈年骨头都酥了,应该不是她声音娇软酥到他骨子里,应该是他喝醉了。他喝了一瓶旺仔牛奶,应该是醉奶了。 周祈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手捏了捏后脖颈,轻叹一口气,“买,今天你要什么我都买。” “三十九块钱的玩偶,哥哥,没必要搞成一幅为我倾家荡产的样子。”云盏轻飘飘、慢悠悠地扔下一句话,然后推门进店铺了。 刹那间门,所有的暗流涌动都熄灭了,连带着周祈年心里兀自燃烧的幽渺鬼火也一并熄灭了。 他总是能将一切平淡的事染上暧昧,而她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暧昧化为清白。 店员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高定礼服来这种生活集合店,把整家店铺搬空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他们身上的一套衣服,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心道这他妈是不是在拍戏啊,男帅女靓的,难道是在拍什么恋爱综艺?可是哪有人在恋爱综艺里穿这种衣服的?也有可能是参加婚礼结果被抢婚的?仔细一想,还真有股子落跑新娘和抢婚新郎的感觉。 云盏选了一朵白色的云朵后和周祈年来柜台前结账,浑然不知面前给她结账的店员脑洞已经开到——我逃婚了背叛了家族于是被切断所有经济来源、我抢婚了让家族面上无关于是也被切断所有经济来源,所以我们只能买这么便宜的玩偶来慰藉彼此——戏码了,尤其是,当周祈年结完账后,还掏出五百块钱现金递给云盏。 周祈年说:“忘了给你了。” 云盏迟疑着没接,“你能到家再给我吗,我没口袋。” 周祈年走到玻璃门前,推开门,让云盏先出去,然后自己再出去。隔着一扇玻璃门,店员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和八卦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看到男生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盖在女生身上。他手指将她头发从衣服里撩起时,周围的空气好像都是甜的,充斥着热恋的气息。 怎么说呢,就还是很甜啊,哪怕背叛家族也要在一起,这不甜吗?爱情就应该是为了彼此而与一切抗衡。爱是愿为你褪去伪装,给你我最原本的模样,爱是披荆斩棘,用我最狼狈的姿态亲吻你眉间门,爱是你给我你的永远。 夜里起风了,周祈年把自己的外套拖给云盏盖上,盖的时候才注意到她的裙子设计,她的蝴蝶骨凸起,漂亮得像是有蝴蝶在上面起舞,像是春色降临。 但他分寸拿捏得极好,即便脑海里有个拿着三叉戟的恶魔在迷惑他的心智:“就碰一下,轻轻地碰一下,装作不经意地碰一下。”周祈年也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帮她把头发从衣服里取出来,披散在肩头。 “祈年哥,”云盏骨架小,周祈年的衣服盖在她身上格外的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她仰着头,敛眉顺眼的模样比平时还要乖几分,“我们现在就回家吗?” “不回去吃饭了?今儿个可是你爸的大喜日子。”周祈年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意思,说完后,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毕竟是二婚。 他刚准备解释,云盏说出来的内容更阴阳怪调:“我爸和我妈的大喜日子,又不是我的大喜日子。等到了我的大喜日子,我肯定不走。” 周祈年极其无语,且睨笑着看向云盏:“你才十九岁,就想着结婚了?” 云盏眨了眨眼:“不能吗?十九岁是谈恋爱最美好的年纪。” 周祈年明白了:“想谈恋爱了?” 云盏迎着他打量过来的,饶有兴致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承认:“想谈恋爱很奇怪吗?难道你不想谈恋爱吗?就因为你穷?可是你压根不穷。你那个行李箱就要六千多块钱,哪有穷人用这么贵的行李箱的?” “……” “你的房间门和小棠的房间门很近,我有次待在小棠那儿看到了你阳台上晒着的内裤,八百块一条。” “……” 周祈年目光前所未有的隐忍,掺杂着无可言说的窝囊感,他很想问你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吗,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沉默了一会儿,他竭力让自己语气冷淡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内裤价格的?” 给谁送过内裤呢这么清楚? 云盏说:“表哥说的,他当时还想翻墙偷一条穿,毕竟这么贵的内裤,他不舍得买。” 周祈年扯了扯嘴角:“我明天送他一条。” 云盏煞有介事道:“你看,你明明不穷。”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这件事上,周祈年笑了下,正好面前有辆空闲的出租车驶过,他抬手拦了下来,让云盏先上去,接着自己才坐进去。车门关好,和司机报了下地址后,他隐在光影交接的双唇才慢悠悠地说:“拒绝人的理由有很多种,但不是每种理由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人说服的。” 云盏好奇:“没遇到喜欢的,这个理由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周祈年:“接下去就会被问道——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云盏,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得出来吗?” 对周祈年而言,没有喜欢的类型,喜欢是一瞬间门的行为,因为她是云盏,所以喜欢上了。而不是列了条条框框,结果发现云盏符合上面的每一条,所以喜欢上了云盏。 云盏没犹豫:“说得出来。” 周祈年:“说来听听。” 云盏转头看向窗外一幕幕略过的城市风景,车窗降下来,清冷的风徐徐吹拂过她的脸,也一并吹来她冷淡无起伏的嗓音,无情又冷漠地拒绝:“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祈年心猛地一紧,喉咙也很紧,好在风吹进来,他的声音弥散在空中,只能听到懒洋洋的笑,听不出其中的紧绷:“打算谈恋爱了?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云盏转过头看向周祈年,那双眼里好像映照着城市灯火,很亮,亮到周祈年的心里去了。她笑了下,温声道:“这样吧,以后我谈恋爱了,第一时间门告诉你是什么样的男孩。”随即她叹了口气,略微伤感地说,“你可千万别和小棠说,她要是知道她在我这里排第二了,肯定要和我闹别扭,说不定要和我冷战。” 周祈年整个人躺在椅背上,后脑勺也懒洋洋地仰着,整个人生无可恋了,声音很低,但听上去意外的很温柔:“你还怕她吗?万一她不满意你男朋友,你是不是要和他分手?” 云盏斩钉截铁:“不会的,她会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的。” 周祈年哼笑了声,没再说话。 一路沉默回到小区,出租车司机找不到云盏家具体方位,周祈年伸手指着,其实他就去过一次她家,记性却好得出奇,清楚地指着东西南北,找到她家所在地。 周祈年没跟云盏一同下车,他约莫是累了,不太想动,懒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车窗降下来,清晰的下颌线滑出傲慢的弧度,“怎么?” 云盏站在车窗外和他说话,“这件衣服,我干洗过再拿给你。” 周祈年不太在意:“随便。” 云盏:“对了,明天去高铁站,你没忘吧?” “忘不了,中午十点半过去。” “对,我明天和小棠先过去,她身份证补办还没补办好,得提前过去开临时身份证证明,你和听澜哥他们一块儿过来还是你自己单独过来?” “他要接女朋友,”周祈年眼稍稍开一道缝,声音有气无力的,“到时候看吧,我不太想当电灯泡。” “行。” 周祈年嗯了声,和云盏隔着一扇车窗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他开口的:“进屋吧,外面冷,我也回去了。” “好。” 隔天中午,云盏早早到高铁站。国庆假期的高铁站堪比春运,乌泱泱的人山人海,空气里各种味道交错,薯片味、炸鸡味、劣质香水味混淆着。今天最高气温三十五度,空气里还有股难闻的汗臭味。 所有的所有,都被出游带来的快乐吞噬。这大概就是旅游的魅力。 票是云盏买的,一行六个人,正好前后两排三人座,周听澜和黄青叶一块儿,原本剩下的位置是给周祈年的。订票时孟小棠就嚷嚷着:“不行不行,你要让我和陈启隽坐一块儿吗?六个半小时的高铁,我能和他吵六个小时,你确定吗?” 于是云盏果断把陈启隽和周祈年换了个位,看清自己的位置后,陈启隽嘴角抽搐,不情不愿地:“我不想当电灯泡。” 周祈年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会想当电灯泡?” 陈启隽和他打商量:“期末考试记得笔记第一个给我抄。” 周祈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也没抬,“随便。” 找到座位坐下后没多久,高铁就运行了。高铁上并没有很安静,小孩儿哭闹声,大人安抚劝告声,还有隔着条过道的一位大哥举着手机高谈阔论:“这单子五千万,谈不成你就给我辞职滚蛋。” 话音落下,孟小棠手里的茶叶蛋就滚了下去,她弯腰捡起来,边剥壳边小声和一边的云盏咬耳朵,“这个茶叶蛋两块五,不吃完你就给我吃屎。” 云盏一言难尽:“举一反三不是这么用的。” 孟小棠一脸单纯:“我觉得我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三人位,云盏靠窗坐,孟小棠坐中间门,周祈年靠过道。三个人各玩各的,孟小棠主要还是吃,她带了一大袋的吃的,决定从中午十二点吃到晚上六点,剩下半小时的时间门拿来消化,等晚上到云盏外婆家再吃顿好的。吃完茶叶蛋,孟小棠掏了包薯片出来,想要递给云盏,却发现云盏带着耳机在听歌,于是伸手摘下耳机,“吃吗?” 云盏:“我们十分钟前才吃了一碗面。” 孟小棠理直气壮:“都过了十分钟了,不要让你的胃停止运动好吗?” 云盏挺无奈的,“不了,生命在于静止,你吃吧。” 没人分享美食,多少吃的有点没意思了,好在孟小棠想到自己边上还坐了个周祈年,于是美滋滋地转头朝周祈年看去,结果发现他也戴着耳机在听歌。她没像刚才那样直接上手拔耳机,而是举着薯片在周祈年面前晃,直到周祈年发现,摘下耳机看向她:“怎么?” “祈年哥,吃薯片吗?” “不吃。” 连遭两个人拒绝,孟小棠很生气:“什么歌这么好听?”比薯片还有吸引力?她不信。 两个人的手机都放在椅背后面拉伸的桌板上,手机屏幕都是亮着的,孟小棠瞄了眼周祈年的,又瞄了眼云盏的。然后,一脸惊恐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是吧,你俩竟然听同一首歌?” 这一下,云盏和周祈年都扭过头看向对方。孟小棠上半身向前倾,和椅背拉出距离,就着这点缝隙,云盏和周祈年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恰好高铁进隧道,车厢陷入昏昧中,两道视线撞在一起,像滚烫的烈阳被不见天日的黑暗吞噬,有些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丝丝点点地发酵、升温、凝结成尘埃,在空中浮动。云盏看到周祈年略有些疲倦的眉眼深深地笑着,桃花眼里尽是风流,是秋日不及的无限潋滟春光,他嘴角勾了勾,只用口型和她说话:听什么歌? 无声胜有声,云盏的心猛地一紧,也用口型回答:流沙。 周祈年:听到哪一句了? 云盏:爱情好像流沙,我不挣扎。 耳边正好滚动这一句话,周祈年眼梢轻佻地吊起,眉宇间门的倦意顷刻消失,他眼里桃枝斜逸,声音压低压轻,莫名和高铁驶在轨道上的声音重合,飘飘渺渺地落进云盏的耳里,“这么巧,我也是。” 半天没听到他们二人说话,孟小棠转头想找云盏,头一偏,透过车窗看到邻座的两个人目光直勾勾碰撞在一块儿,眼神笔直且目的性强烈,好像撞碎了空气里所有的尘埃,好像隔绝世间门所有,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门。 孟小棠隐隐约约看出来点什么,于是默默地伸手撑着脸,看着车窗里的自己,一脸姨母笑。,. 第32章 chapter30 六个半小时的车程,孟小棠闲不住,嘴巴闲不住,身体也闲不住,脑子更闲不住。她趴在桌板上,双眼炯炯地盯着车窗上的两个人,他们脸朝向对方,说话声音很轻,好像有轻轻浅浅的呼吸滚落在孟小棠的背上。 车厢内的冷气都拂不散的滚烫,怪让人心热的。 孟小棠安静得不像话,大脑运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高铁驶离隧道,透过车窗只能看到高铁外绿油油的稻田,视野开阔,人的思想似乎也一并变得开阔起来。有股缠绵悱恻的情绪缠绕在她的神经里,接下来的行为举止,是七十岁的孟小棠都可以引以为傲拿出来高谈阔论的了。毕竟云盏和周祈年在一起,她可是大功臣。虽然,只是她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此刻,孟小棠觉得自己是为爱冲锋的勇士,为了云盏的爱情,她摇旗呐喊,助威喝彩。 孟小棠拍了拍云盏的手,“我们能换个位置吗?我想靠窗坐。” 云盏没犹豫:“好。” 座位一换,云盏和周祈年之间再无阻碍,孟小棠的心上仿佛有个举着小彩旗喝彩的小人,欢呼着:“云盏有你这个闺蜜真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越想越得意,孟小棠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 ——【感觉我的好朋友要谈恋爱了,不确定,再看看_】 云盏没刷朋友圈,她这会儿正忙着和周祈年交换歌单。其实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分享音乐是件很私密的事,你和人分享你的喜好,对方不一定会领情的。就像有的人嗜甜,有的人喜好吃辣一样,众口难调。你视若珍宝的,旁人或许弃如草芥。 但真的很奇妙,她和周祈年竟然在同一时间,听同一首歌,并且歌曲处于同一频率。 也因为这种奇妙,两个人分享起歌单来。只是很遗憾,两个人的歌单并不重合,唯一重合的一首歌,就是刚才听的《流沙》。 周祈年除了站着的时候脊背笔挺的像清晨沐浴阳光的行道树,生机勃勃郁郁葱葱,让人充满希冀,其余时候整个人都很懒散。他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上,头侧斜着,吊儿郎当地撩着眼皮,眼神却不是浮皮潦草的,有种直截了当的占有欲,像个贪婪的昏君,不管眼里看到什么,都要占为己有。 “一大堆粤语歌里就这么一首华语歌?”周祈年的心口滚烫,好像岩浆涌动,荼蘼他整个心脏整片血脉。 云盏喜好听粤语歌,汉语八大方言里,唯独用粤语唱歌时最缠绵,哪怕是出轨歌也能读出一种坦荡热烈的清白感与爱意痴缠的痛彻心扉。她会说江南话,江南话是吴方言,总被人称之为吴侬软语,但也只是软,软到人骨子里的软,却没有粤语带来的伤筋动骨般的爱与恨。 “粤语歌好听啊,”云盏说,“你不听粤语歌的吗?” “不听,平常也不太听歌,没时间。” “那你平常干什么?” “学习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就好像学校里最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突然背着书包正儿八经地来学校上课,还把作业给写了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周祈年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明知故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经常翘课去打游戏的人?” 云盏不上他的当:“表哥说你年年拿奖学金。” 周祈年很不客气:“嗯,我成绩挺好的。” 云盏:“……”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周祈年前所未有的执着,他以前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说他地痞流氓也好,说他爹妈不要也罢,他都无所谓,反正他活得阳光热烈,没活成流言蜚语里的任何一种,他周祈年就是周祈年,永远的年级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周kg。 今时不同往日。 周祈年心道得亏从前没谈过恋爱,得亏没和云盏有着青梅竹马的缘分,就云盏这人,周祈年觉得自己估计情窦初开就会暗搓搓地想方设法让云盏和自己早个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恋爱脑呢? 云盏没有他那么多千转百回,仔细琢磨着他的问题,想完后语气认真:“你真要听吗?” 周祈年几乎能猜到没一个好词,率先声明:“乱搞男女关系这种话就别说了,你可以问问陈启隽,我但凡和一个女的玩过暧昧我就去死好吧?” 云盏很严谨:“玩暧昧都是拿着手机一对一的玩儿,这种事别人怎么会知道?” 周祈年下巴一抬,嘴角冷淡地撇下来,其实挺无奈的,正准备再解释一番,云盏又说,“但是你都以死相逼了,我相信你。” “……”周祈年莫名其妙瞥她一眼,忍不住笑出来。 高铁车厢很安静,每到站点才会热闹起来,人群窸窣涌动,行李箱推拉声细碎作响。云盏和周祈年的声音始终很轻,等到站点时停下来,列车行驶时接着五分钟前的话题聊。 “你很在意别人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吗?”云盏不理解,人是为自己活的,又不是为了旁人活的,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周祈年不以为然地解释:“不在意啊,哪怕你说在你眼里我的各种表现都像个渣男,我还是这么表现着。” 云盏哦了声,爽快直接:“你就是渣男啊。” 这是实话,云盏是真觉得他挺渣的。当然,主要还是第一次见面,周祈年裸着上半身说内裤尺码的风流行径让云盏很难不把他往渣男身上靠。 “小棠说和你谈恋爱一定很带感,毕竟你这么帅,而且人也挺好的,感觉会很疼女朋友,”云盏轻描淡写,“但我觉得和你谈恋爱一定很烦,手机微信里藏了那么多女生,指不定会干出刚和女朋友约会完就和手机里的女生聊天这种缺德事来。你要不找个山西人吧?” “嗯?” “你未来女朋友一定经常吃醋。” “……”周祈年疲惫沓懒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给自己辩驳,“常用的微信没有几个女生,而且当我女朋友,我的手机都是随便翻的。有什么醋可以吃的?” “什么叫常用的微信?你有几个微信?” “两个,一个是你加过的,另一个是……随便给人加但是从不会看对方发了什么消息也不会回消息的微信。” 云盏是不信的,“渣男语录。” 交换音乐歌单时,两个人的手机都互放在对方的桌板上,周祈年人闲散靠在椅背上,伸手戳着她面前的手机,三两下解锁后,转头看她。眼神里还是浮荡着往日的放荡不羁,漆黑浓重的眼此刻曳出些许认真计较,带着股誓不罢休的狠劲。 “翻,随便翻,但凡翻出一条我和别的女的聊天对话,我立马去死好吧?” “怎么总是死呢?”云盏笑,“我又没说不信你?” “你是没说不信,但你的眼神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万花丛中过的渣男。” 云盏嗯了声,随即补充:“但是片叶不沾身的也是你啊。” 周祈年显然是没想到云盏会如此果决地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的冲击力有点猛烈,前调猛,后劲更猛,像是陈年烈酒,一口下去喉咙着火,顺着喉管食道,整个人胸腔都剧烈震动着,燃烧着。热,很热,整个人都是热的,血液在沸腾,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了。 “不过没必要给我看你的手机,”云盏那头还是轻描淡写的,仿佛奔涌的火山是他,沸腾的海啸也是他,她不过是山涧溪流,清澈流淌,语调慢悠悠地说,“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汨汨涌动的热意就这么冷了下来,周祈年无奈笑起来,“也是。” 云盏笑笑,没再说话,低头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会儿时间又玩了会儿游戏,玩的累了把手机屏幕一按,缩在椅背上闭眼睡觉了。 孟小棠实打实地吃了一下午,她发现听云盏和周祈年聊天比看时下最热门的言情剧还有意思,那种真实的你来我往,你试探我一下,我试探你一下。好像是暧昧的,又好像清澈的堪比自来水,涤荡不出任何韵味。像一只蚂蚁在心窝爬,酥酥麻麻的,痒的你心慌,可你一低头,发现胸口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种感觉,若有似无,似有非有,挠心挠肺。 孟小棠又发现不仅是他俩身上有,自己身上也有这种感觉,挠心挠肺的,哦,她恍然大悟,喝了两瓶水的她,想尿尿了。 于是起身打算去上厕所,结果发现身边的云盏闭眼睡觉,头仰着,向另一侧倾斜。而那侧的周祈年上半身向云盏靠,睡梦中,云盏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头寻找着可依靠处,蹭了蹭,找到舒适的角度后,沉沉睡去。 云盏的头发没扎,披散在肩头,随着她歪斜的身姿,头发滑落下来。周祈年手伸出来,应该是想要替她把碎发拂去脑后,可他手停留在空中,半晌后还是收了回去。双手克制地放在面前的桌板上,偶尔低头睨向云盏的眼里,昏昧迷蒙,像天边垂落的晚霞,令人鬼迷心窍。 孟小棠又坐了回去,脑袋瓜子嗡嗡的,多半是扰的,扰人心扉的扰。这俩人之间的那种氛围,很难讲,要说多浪漫,倒也没有。但就是很难打破,作为旁观者也很不忍打破这份和谐。气场磁场好像都跳出这个空间了,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她拿出手机,又发了条朋友圈——【请问,成年女性在不影响健康的前提下能憋多久的尿?】,. 第33章 chapter31 朋友圈发出去不到半小时,云盏就醒了,茫茫然地睁着眼,仍旧保持着头靠周祈年肩的姿势,伸手把阻碍视线的头发拨弄到耳根,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高铁上。 云盏的潜意识里,她靠着的是孟小棠的肩膀,然后也没抬头看,而是侧脸蹭了蹭“孟小棠”的肩,睡意惺忪的嗓音绵软,听着像是在撒娇:“还有多久到江城?” 周祈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回答她:“半小时。”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云盏默默地直起腰,回到原位,平静地说:“我刚刚是靠着你睡的啊?” “不然?”声音欠了吧唧,“你以为你靠着谁?孟小棠?” “嗯。” “就许孟小棠给你靠,不许我给你靠?”周祈年声线低沉懒散,没个正形地说,“我觉得我的肩膀更可靠,更有安全感,睡起来更香,你觉得呢?” 云盏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 周祈年抬了抬肩,说出来的话非常狗:“要不再靠着睡一会儿?” 车窗外一幕幕掠过的是绿意盎然的青翠苍山,一段段隧道令高铁陷入昏昧黯淡中,隧道与隧道之间的空隙里,天边挂坠着浓重暮色,黄昏日落在云海中隐现。他俩的视线却是肆无忌惮的碰撞在一起的,像是月光与晚霞交汇的那一瞬,有着说不清的炙热与狂烈。 一旁的孟小棠实在忍无可忍,她是真的不想打破两个人之间营造出的那种唯有他们一人才有的暧昧气氛,可她真的憋不太住了,弱弱道:“那什么,方便让一下吗,这里有位少女想去洗手间排个毒。” “……” …… 江城是典型的江南城市,四季分明,有山有水,最有名的当属市中心的湖景。全国大概再也找不到像江城这样的城市,能够在市中心看见山山水水,还有屹立在湖畔中心的观景塔,生态环境优越。一栋栋高楼临湖而建,穿过一条街区便是最繁华的购物中心,香樟树和梧桐树互相交映,笼罩在树荫月色下的是水泄不通的人群。 云盏的外婆家位于市中心湖畔的一条老巷子里。不是新城区繁华昂贵的高楼,也不是老城区破旧潲溢的平楼,卿柳巷一整条巷子都是典型的江南建筑房子。石板路、青砖小瓦,建筑物的屋顶有个独特的观音口袋,马头壁。 住这爿的基本都是江城原住民,非富即贵,所以每家每户的院子外基本都停着几辆豪车。 云盏外婆家是青灰色古建筑,区别于传统的四合院,围墙远的仿佛看不到尽头。前门宽敞,不远处还有棵百年香樟树,枝叶茂盛,蓊蓊郁郁。一行人提着行李箱停在门外,看到云盏拿出钥匙开门时,不无好奇:“家里没人吗?” “外婆和外公出去旅游了。”云盏解释。 “啊?这么突然吗?” “是挺突然的,”云盏推开门,示意大家进来,穿过前院后绕过连廊,客房都在后面,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说这些其实挺尴尬的,老头老太太七老八十了还吃醋吵架生气,真幼稚,但不说又有种他们刻意避开的感觉,云盏只好解释,“外婆前些天跳广场舞的时候被一个爷爷夸了几句,那个爷爷还邀请她跳双人舞,虽然拒绝了,但是外公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这事儿,为此和外婆吵架了。” “不是,这都能吵起来?”孟小棠很茫然。 “外婆说谈恋爱的人都这样,很小气的。”云盏向周听澜求助,“是这样吗?” 周听澜拉着黄青叶的手一直没放过,闻言扭头和黄青叶对视一笑,“会吃醋,但不会吵架。毕竟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忌惮,心里是有点不爽的。” “但你女朋友都拒绝他了,还会吃醋吗?”孟小棠问。 “会不爽吧。” 孟小棠翻了个白眼:“男人好没劲,要是我男朋友被女的表白或者要微信,我会觉得,哇塞我的眼光真好。” 众人笑。 孟小棠搭着云盏的肩,“云朵你呢?你男朋友要是被女的要微信,你会吃醋吗?” 云盏想了想:“如果他给微信的话,会。” 孟小棠定了定神,恍然大悟:“是哦,要微信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给不给。表白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接不接受。男人还是得洁身自好才对,才会有女人喜欢。” …… 落于人群后头的陈启隽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瞥向周祈年,压低声音:“你完了,你微信跟洗脚城小广告似的到处给,你不洁身自好,你还没追你就已经gar了。” 周祈年手里拉着个行李箱,廊灯昏昧落在他白皙有力的手臂上,隐约能看见连绵起伏的青筋脉络,像远处隐没于夜色里的叠峦群山。他眼皮耷拉着,神色晦暗辨不清,从毫无情绪的声线里多少能听出些认栽无奈的意味来,但狗言狗语道:“嗯,我不打算当她男朋友了,准备当她哥哥,她找到男朋友我就从中作梗让他俩分手。” 陈启隽啧啧两声:“到底是你啊,京军工绝色,真的绝。” 穿过漫长廊道,最后停留在一座独栋两层楼外。门是古铜锁的,钥匙插上打开,里头全是实木家具,迎面而来一股带有年代感的古朴气息。云盏的声音好像也被岁月打磨过,听上去有稍许凉柔:“外公也是的,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吵架,吵完架又得哄外婆。外婆脾气也上来了,没以前那么好哄,要不是外公说带她去香格里拉玩儿,外婆指不定得生多久的气。” “外婆好像很早就想去香格里拉了?一直都没去吗?”孟小棠隐约有印象。 “嗯,她去年脖子做了个手术,外公不太放心她出去玩,也不太放心她跳广场舞,怕把脖子给扭了,反正外婆干什么他都跟着。” 孟小棠很震惊:“他俩都有六十多岁了吧,还这么恩爱吗?” 云盏推开一扇门,笑得很无奈,却又很幸福:“外婆说谈恋爱就要找这么一个人,等到了七老八十,你俩还是你侬我侬的,这辈子就算你一事无成,也值了。” 打扫过的客房不多,一共四间,周听澜和黄青叶一间,云盏和孟小棠一间,剩下的陈启隽和周祈年一人一间。各自进屋收拾行李的时候,云盏点了外卖,他们都懒得出门折腾了,家里的阿姨也放假回家,所以只能点外卖。 这个时间正好是晚上用餐高峰期,云盏点的还是不管游客还是本地人都爱去的江南菜馆,外卖软件显示预计配送时间一个半小时。 等待时云盏发现洗手间里没有洗漱用品,想拉着孟小棠出去买,结果孟小棠进屋后就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且没骨头的模样。估计这会儿就算海啸地震,她都不会动一步。 云盏走过场似的问她:“我出去买洗漱用品,你要一起吗?” 答案显而易见:“我不想动,你自己可以吗?” 云盏:“没事,巷子口的便利店,我自己去也行。” 孟小棠:“我问问群里,看看陈启隽有没有空陪你去。” 云盏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孟小棠手指打字的速度快得能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几秒后,她朝云盏眨眨眼:“陈启隽狼心狗肺,不过周祈年说他也要出去买东西,可以陪你过去。” 那,那也行吧。 门是实木的,推开有轻微的嘎吱声。云盏一出来就看到了走廊外的周祈年,他的房间就在她们隔壁。 云盏:“祈年哥。” 周祈年嗯了声,下骸骨微抬:“走吧。” 宅子里有一条窄河,河面碧波荡漾,残存着荷叶的四肢百骸。弦月清亮,幽幽沉在清池河水中,风一吹,河面泛起粼粼波光。 云盏和周祈年安静地穿桥而过,沿着长廊出了宅院。一路无话。 卿柳巷是本地人都爱逛的一条巷子,没有被商业化污染,巷子里的商铺还是云盏小时候就有的,卖报纸卖酱油米面卖五毛钱一包的辣条,还有卖冰棍的。十月初的江城仍是燥热的,蝉鸣声聒噪作响,云盏和周祈年人手一根冰棍,怡怡然走在巷子里。 路人零星,大多都是稚嫩的学生面孔,嘴上正议论着隔壁班谁谁谁早恋、谁谁谁考试作弊被抓这种无聊八卦,云盏更无聊,居然还竖着耳朵听了起来。因为那几个中学生就跟在他们身后,交谈声不算响,刚好让云盏听到。 “也不算是考试作弊吧,准确来说是作弊未遂,带了张小抄进去,结果试卷发下来一看竟然是数学试卷,他妈的那个蠢蛋以为是语文考试,满满的古诗文默写小抄。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把监考老师都给气笑了。” “对了,那个谁谁谁,就你们说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女的,学跳舞的对吧?我有次看到过她和她男朋友,她男朋友真的绝了我和你说,就是咱们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一米八八,据说有八块腹肌。” “我靠,真的绝。” 前面就是岔路口,周祈年想问云盏往哪边走,回头一看,落后他半步的人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八卦,舌尖有一口没一口地舔着冰棍,连冰棍化了往下滴水也没在意。 周祈年冷眼旁观,低啧了声:“对这种八卦都感兴趣?” 被他发现了,云盏也不尴尬,笑眯眯地说:“嗯,八块腹肌呢。” “……” “没见过腹肌是吧?”他冷笑。 “见过啊,”岔路口视野开阔,抬头望去没有严丝合缝的瓦片屋檐,也没有葳蕤树木,皎洁月光毫无阻碍地落进她的眼里,她看向他的眼里坦坦荡荡,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清白,“你不是有吗,就是比他少了点,只有六块。” 周祈年:“你什么时候——” 话音将落未落,脑海里冒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来,当时他确实是没穿衣服的,虽说他不太介意自己的上半身被异性看光,但隔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周祈年觉得她的视线定在他身上没挪开过。 身后叽叽喳喳的中学生绕路走了,巷子里陡然陷入寂静,周祈年似笑非笑地睨着云盏,语调懒懒散散的:“这么喜欢腹肌?看了一眼就记到现在?” “还行吧,主要是老在网上看到八块腹肌,觉得健身的男的应该都有八块腹肌,”云盏看着他说,“但你只有六块,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眼。” 听听,这话像不像在嘲讽他——周祈年,你一个军校生天天晨跑早训,还当教官,会擒拿,结果只有六块腹肌,你,是不是,不行,啊? 周祈年觉得云盏不是故意嘲讽他的。 不是个屁,她就是故意的。 天下第一的周kg发现不是遇到云盏之后他才遇到人生滑铁卢,云盏的存在就是他的滑铁卢。他的冰棍早就吃完了,路边没有垃圾桶,所以木棍还在他嘴边叼着,配着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浑然天成的浪荡公子哥模样。 “怎么,非得是八块腹肌才行?”周祈年也学会了无足轻重,轻描淡写地回击,“和你做个朋友怎么这么多要求?六块腹肌不够格当你朋友是吧?” “当朋友的话,一块腹肌也行。” “哦,男朋友的话,得高要求?”周祈年听出来了。 云盏想了想说:“男朋友的话,没要求,喜欢就行了,管他八块腹肌还是六块腹肌,都喜欢。” 得,绕来绕去还是要腹肌,至少还得六块。 前边有一个垃圾桶,周祈年自然地接过云盏手里的木棍,和自己嘴边叼着的木棍一并扔进垃圾桶里,他语调拖沓着,唇齿咬过的是清甜的白糖冰棍,语调却像是甜丝丝的奶油雪糕令人沉溺其中:“你找男朋友,最起码得找我这种条件的,是这样吗?” 云盏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清凌凌的眼和一旁的清湖水交相辉映,那双狐狸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祈年,很漂亮,像星星,也像月亮,藏着夜晚的许多心事。但其实在周祈年的眼里,云盏的眼睛不像世间万物,她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独一无一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你以为里面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实则不然,她什么都没藏,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她没有半分歪心思。 但对上她的眼,周祈年还是心旌荡漾,魂不守舍。她的眼睛太具欺诈性了,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有种自己被她下桃花蛊的感觉,摄人心魄。大概是狐狸精转世来的。 “你这种条件的,当我男朋友吗?”云盏笑了下,继而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周祈年,距离拉近,从背后看、从远处看,绝对会误以为是一对情侣要接吻的场面。 她仰着头,便利店亮着的蓝色光线滑过她的颈线,冷色调,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暖色调的火苗,熊熊燃烧着,最后燃到她翕动的唇齿里,“那你呢,你找女朋友,也要找我这样的吗?”,. 第34章 chapter.32 孟小棠的电话来得很突然。 云盏接起电话便往便利店走去,徒留周祈年待在原地。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和纤瘦脊背,晚风带来她的嗓音,和平时没两样。还是那副明月入怀的清冷淡定。 大概只有他心脏狂跳,砰砰砰的,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肋骨都要撞碎似的,猛烈震荡。 也没过多久,周祈年提步跟了上去,步调慢悠悠的,走进便利店后随便在一个货柜里拿了样东西,和云盏挑选好的洗漱用品一起结账。 是周祈年付的钱。 回去的路上,周祈年提着一大袋子的洗漱用品,另一只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云盏后头。两个人相隔两米左右距离。巷子里的路灯不甚明亮,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昏黄的灯光记录着每一道路过的足迹,印刻在青石板上,随风一吹,便飘散进回忆里。 周祈年的思绪也随风飘荡,他心想要不算了吧,不追了吧?要不直接和她表白,会不会好一点儿呢? 可她们女孩子最在乎仪式感了。周祈年叹了口气,行吧,还是追着吧。 - 云盏买完洗漱用品回去,外卖还没到,躺在床上的孟小棠转移到阳台上,她双手撑着栏杆,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掉出去,全神贯注地看着楼下。 “你在看什么?”云盏问她。 听到她的声音,孟小棠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手:“快过来。” 云盏疑惑:“什么啊?” 孟小棠做贼一样,压低声音说:“我在听陈启隽和他女朋友吵架呢。” “……” 楼下院子里有个秋千,陈启隽的手推拉着秋千的绳,致使秋千有以下没一下地荡着。陈启隽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吼,仔细听又不像是在吼,更像是在哄,就是嗓门大压不住火,心还是软的:“我都说了是路人,她拉我进的游戏,我正准备退游戏就开了,没办法只能打,我就打了一把也没开麦,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打完我就跑了,我和她都没加好友,我的亲密关系开着,游戏战绩也开着——” 云盏听不下去,抓着孟小棠回屋:“——别听了,情侣吵架有什么好听的。” 孟小棠双眼放光:“多好听啊,陈启隽和别的妹妹打游戏,渣男竟在我身边,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表哥不是说了么,是误会。” “男人的话你也信?云小盏啊,你怎么这么天真?”孟小棠头头是道地分析,“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了,你以为是甜心炮弹,其实糖里都是屎。” “……” 云盏蹲着身子打开行李箱,边收拾衣服边说,语气是隐忍着的不耐烦,“不要一概而论,喜欢的前提是信任,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要谈恋爱?你一直以来不都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吗?既然你觉得男人不可信,为什么还想和男人谈恋爱?” 和云盏认识这么多年,孟小棠要还是听不出她话里连珠带炮的怨念,那她真的愧对好朋友这个身份了。但她挺懵的,因为不知道云盏为什么生气,“你心情不好吗?” “原先还可以。” “什么时候不可以的?” 云盏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里,盯着空洞又空旷的衣柜,好像里面能够吸纳一切情绪,实则不然,情绪翻天覆地,在她脑海里滋生蓬勃。 她大概停了几秒,才说:“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不太可以了。” 孟小棠欲哭无泪:“我给你打电话也有错吗?” 云盏转过身:“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吗?” 孟小棠猜:“和周祈年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咋,你俩发生什么了吗?我一个电话打扰到你们了吗?你俩在大马路上能干什么啊!”她不理解,又不是在床上。 “我俩在大马路上,”云盏笑了下,半开玩笑地说,“搞暧昧啊。” 孟小棠震惊的脸上表情荡然无存,万万没想到会从云盏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来。云盏是谁?是打小追求者无数的女生,在附中人送外号校园女神,追她的人一直没断过,可当问她想不想谈恋爱的时候,她永远都是那几句话。 ——“我对恋爱没有想法,我对男人也没有想法。” ——“我现在只对博尔赫斯有想法。” “你不是只对博尔赫斯感兴趣吗?” 孟小棠脑袋瓜子嗡嗡的,半跪在床上,即便她一路都在磕她和周祈年,但她没想过云盏和周祈年会进展的这么迅速。主要是,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哪有人握着一对三不出,出王炸的? “博尔赫斯最出名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玫瑰?” “对,”博尔赫斯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笔下的玫瑰了,云盏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周祈年不是博尔赫斯,但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玫瑰。” 博尔赫斯的玫瑰属于任何一个人,所以我瞻望他、仰视他、崇拜他。 因为我想得到的,不是他的玫瑰,是周祈年手上的那一朵玫瑰。,. 第35章 chapter33 “让我们来捋一捋现在的情况,好吧?”孟小棠作为旁观者,此刻异常的清醒,“你说你和他玩暧昧,是吧?” 云盏这会儿正在化妆包里翻找皮筋,外卖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她想先去洗个澡。 “就刚刚玩了一会儿。” “所以你是喜欢他?” 云盏半蹲在行李箱旁,侧头和盘腿坐在床上的孟小棠对视,一双眼直白而锐利,不藏任何情绪,坦荡荡地承认:“是喜欢他。” 孟小棠:“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这份感情难以言喻,像是你抬头望向窗外,为什么只能看到一盏月光而不是炽烈艳阳?因为客观规律,因为夜晚只能看到月亮。那为什么月亮叫月亮呢?为什么玫瑰叫玫瑰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因果关系。 云盏沉默了半晌,皮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索性放弃了,坐在地板上娓娓道来,其实很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就那次我和他去山顶看日出,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但我发现,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那种安全感,好像除了我爸爸以外,没人给过我了。” “你把他当你爸了?” “……”云盏冷冷地扫她一眼,随即从地上站起来,拿了套衣服往洗手间里走。孟小棠亦步亦趋地跟上,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好笑,“我的意思是,原来你一直以来都喜欢你爸那样的男人?可是周祈年和云叔叔一点都不像。” 云盏叹了口气,发现找半天的皮筋原来就在洗手间的洗漱台上,她对着镜子一边扎头发一边说,“说了是安全感,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随便我干什么都行,反正他都会陪着我,有他在我身边,我不用操心任何事。” 她妈走得早,她爸忙于工作,云盏常年孤身一人,所有人都说她懂事夸她乖巧,每每这个时候云盏都会笑盈盈地点点头。然而事实上,云盏一点都不乖,她有许多大胆叛逆的想法。大概没有人知道,常年年级前三的好学生,私底下会抽烟。 也不是有烟瘾,就是想试试。并不是男生才有叛逆期的,女生也有叛逆期。只是大部分的女孩儿都想在父母家人朋友老师面前维持一个好形象,不想辜负大家的期望。 女孩子们好像都活在枷锁之下,被条条框框束缚,稍有一丝脱轨的念头,便会被众人谩骂,以最失望的眼神对待。 男生不会,男生们不管是打架、旷课、顶撞老师、抽烟亦或是喝酒,只会被一句“男孩子嘛,懂事的晚”一笔带过。 云盏偶尔看到学校里坐在台阶上嘴边叼着烟吞云吐雾,身上穿着的校服永远沾染灰尘的不良少年,也会想,如果她也可以这样放纵一次那该多好。 周祈年是个和她截然相反的人,他好似天生反骨,浑身都写满了野蛮生长,像是墙角的一株杂草,动荡不安地生长。他和云盏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自由,不羁,狂妄,少年意气风发,蛮横嚣张,可他又有区别于云盏认知的不良少年,成绩好,站姿永远笔挺,不为任何人事折腰,澄澈涤荡的像是在国旗下长大的孩子。云盏被他吸引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 “当然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长得帅,所以才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点云盏没法隐瞒,就周祈年那张脸,得要多少的定力才拒绝得了这种绝色啊?突然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被称之为京军工绝色了,这张脸确实很绝。 关键是抛开那张脸,他那腹肌块块分明的身材,宽肩窄腰,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荷尔蒙爆棚,是一具引人肖想联翩的身体。说不上色气,准确来说,是欲气十足的身体。会让人想和他上床。 孟小棠表示理解,“看人第一时间是看五官的,不看五官还能看什么呢?看他的五脏六腑吗?我们又不是医生,看看他五脏六腑发育的好不好。” 云盏笑得不行:“是吧,所以我喜欢他,很难理解吗?” “不是难不难理解吧,就是……”孟小棠想起来,“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你觉得和他谈恋爱一定很烦,像他这样的男人,特容易出轨。” “记得。”云盏沉默了下,“但还是想和他谈恋爱。” “……就这么喜欢吗?” “说不上有多喜欢,到底喜欢上了什么程度,反正就是想和他谈恋爱。”云盏向来情绪明朗,心思敞亮,尤其在孟小棠面前。她俩一个被窝里长大的,云盏不想瞒她也不会瞒她,掏心掏肺地说,“人生就活一次嘛,想做什么,都要试着去做。” 洗手间的灯光格外明亮,玻璃镜硕大无比,清晰地印着少女年轻漂亮的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需要任何脂粉装扮就已经足够漂亮了,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干净皎洁,不沾一滴世俗尘埃。眼神又尤其坚定,眼里有风有雨,却被晴天笼罩。 孟小棠身心疲乏了,叹了口气说:“你一直都这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谁都说不过你,可真遇上事了,管他什么大道理,就算是杀人放火你都干。” “杀人放火可不干,要坐牢的。” 孟小棠仰头笑了下,“你还有底线的?” 云盏一本正经:“当然,如果周祈年有女朋友,我再喜欢他我也不会和他玩暧昧啊。” 孟小棠想了想,也是,他们两个都是单身,看对眼也正常。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俊男靓女,还一起看日出,指不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今晚在外面,在马路边都能玩暧昧。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在大马路上都能玩暧昧呢? 大马路上能玩什么暧昧? 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久到洗手间里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楼下院子里的吵架总算停歇,陈启隽捧着手机温柔地哄女朋友,左一口宝贝右一口乖乖,听得孟小棠浑身起鸡皮疙瘩。等到电话结束,孟小棠趴在栏杆上,大吼一声:“陈启隽!” 声音响的远处惊起林中小鸟,鸟群拍打着翅膀飞出林中。 陈启隽吓得一哆嗦:“妈的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喊什么?” 孟小棠问他:“你说会有人在大马路上谈恋爱吗?大马路上能谈什么恋爱?” 陈启隽话不过脑:“谁在大马路上谈恋爱?一般小情侣都在没人的小马路上车震,傻逼。” 孟小棠表示被震撼到,破口大骂:“满脑子黄色思想,你去死啊陈启隽——”她坚信她家云朵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安静了半秒,孟小棠确定,云盏不会干这种事。 只是没想到后来云盏不仅会干这种事,而且她还是主动提出来的那一个。当然,孟小棠直到后来也不知道云盏会在她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云盏对这种事,向来都瞒得很好的。 - 外预计送达时间晚了十分钟,卿柳巷外堵得人满为患,卿柳湖是国家5a级景区,又在市中心,平时人流量就大,今天赶上国庆假期,客流量翻了不知多少倍。外卖小哥堵了好久,送过来的时候又是点头哈腰又是赔礼道歉,让陈启隽别给他差评。 也不知道是怕被扣钱还是怕被陈启隽打,毕竟陈启隽膀大腰圆的,在昏昧夜色里,看着像是一言不合就会打架的人。 六个人吃的外卖量多,陈启隽两只手提着外卖袋进来,怨念颇深:“我看着不像个好人吗?” 孟小棠边拆外卖盒边给予沉痛一击:“你才知道?”她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我真的好奇,你这种人竟然会有女朋友,凭什么啊!” “凭哥帅。” “这个屋子里三个男的,长得最丑的就是你了。” “你不也是?三个女的,最丑的就是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他俩已经狠起来丧心病狂到连自己都骂的程度了。 云盏坐在沙发上看他俩吵闹,拿起手机正准备发消息的时候,余光瞥到有个高高大大的熟悉身影从院子里进来,身上拢了一层月色。他应该也是刚洗完澡,身上有股清冽好闻的薄荷香。然后那股香味就笼罩在云盏的身上,充盈她的鼻息。 云盏放下手机,和坐在她边上的周祈年打招呼:“祈年哥。” 周祈年淡淡地嗯了声,“洗澡了?” 云盏:“嗯,你不也洗澡了?” 听听,这自然的语气和对话,是不是有种两个人一块儿洗澡的错觉?孟小棠被“车震”一词影响,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思想。 想到这里,她又恶狠狠地瞪了陈启隽一眼。臭男人,狗东西! 等到周听澜和黄青叶下来,众人开始吃饭。云盏点的都是本地特色菜,其实在和京市吃到的地方菜馆差不多味道。 快吃完时,云盏接到了云霄岳的电话,客厅液晶电视正在放电影,怕影响大家看电影,云盏拿起手机去外面接听。 云霄岳是知道她南下的,也知道和她一块儿的有谁,有周听澜在,他是放一百个心的。但也可能是人面桃花,基本的关心问候结束后,他思想总往那边跑,“和爸爸说说,是不是借这个机会和周听澜相处?” “没有,”云盏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脚踩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束手无措地叹了口气,“爸爸,哪有人会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的?” “他又不是你亲哥哥,就算你和席闻璟谈恋爱,也行。” “法律应该不允许。” “我可以为了你牺牲我的婚姻的。”云霄岳颇有股壮士断腕的大义凛然。 院子里栽了一簇簇的月季,热烈绽放出红色。秋天的花大多是黄色,或许是因为阳光总是黄澄澄的,唯独月季在漫山遍野的黄中横冲直撞。 外婆喜欢玫瑰,外公特意给她栽了一院子的中国玫瑰。 “算了吧,我对他没想法。” “万幸,”云霄岳委委屈屈地说,“幸好你对他没想法,爸爸不用牺牲婚姻幸福了。” 云盏笑:“爸爸,你故意来试探我的是吧?” 云霄岳强调:“没有哦。”停顿几秒,还是究跟究底了,“爸爸只是觉得你哥哥很优秀,如果是我女儿的话,或许也会对这样的男孩子青睐有加的吧?” 云盏笑笑:“怎么突然觉得他今晚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席闻璟是专业课第一,不出意外的话国内几家业内顶级公司都会给他offer,可是出了意外,听你阿姨的意思是打算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的。这不,国庆节也没让他休息,天天待在你阿姨身边学东西。 云盏反驳他,不是阿姨,是妈妈。 云霄岳惆怅不已:“还是叫阿姨吧,给予你生命的那个人才是妈妈,云朵啊,不要忘了你的妈妈,好吗?虽然她没爱过你。” 云霄岳的意思云盏清楚,因为出生之后她妈就没在她身边过,可是云盏反驳她:“妈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她是爱我的了。” 非要用日常琐事证明爱意吗?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已经是母爱最伟大之处了。 周祈年就是在云盏说这句话的时候到院子里的,院子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脸上表情被黑暗吞噬,辨不真切,他仰着头看向远处天空,天空广袤辽阔,好似胸襟也在此刻不断扩张起来。 世界是真的很大,他喜欢的女孩子也是真的很好。 好到周祈年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高霏霏和周祈年孤儿寡母的,虽然身边朋友都是为人师表,但亲朋好友里难免会七嘴八舌,议论他们的。说她年纪轻轻贸贸然和人结婚,哪怕父母反对也要从家里偷户口本和男人扯证,看吧,违反家人的后果就是被人抛妻弃子,留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个拖油瓶。 其实高霏霏长得很漂亮,身边的人都给她介绍过对象,后来有个亲戚老往她家跑,那时周祈年已经六年级了,是懂事也知事的年龄,客客气气地给人倒了杯水,还把家里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招待那位亲戚。 可后来隔着一堵墙,他听到那个亲戚在劝高霏霏。劝她什么呢?劝她趁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男人结婚吧,你看这个男的虽然和你一样也离过婚有个孩子,但是条件不错的,有十家店铺,每年光收房租都有好大一笔钱。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他对你本人是挺满意的,就是安安吧……他也有个孩子么,总想找个人过个日子再帮他照顾一下孩子,还想以后再和你要一个孩子,你看要不把安安送到你爸妈那儿去?哎呀,反正以后结婚了你也能回家看安安的,都是一个地方的,对不啦? 周祈年以前只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累赘。 但也是那一次吧,周祈年意识到原来高霏霏并没有口中的那么讨厌他。 高霏霏对待亲戚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逢年过节劝她二婚的不在少数,她每次都是温柔地笑,温柔地拒绝。她是文化人,讲礼貌教养。然而回家的路上却会一路骂,骂他们多管闲事,骂他们一个个瞎操什么心。 那次是高霏霏第一次对人发火,她生气起来其实也就那样。姿态端习惯的人,压根不会说脏话,声线发颤,尖着嗓音指着大门说:“你给我出去,你算什么东西来对我和安安指手画脚?我凭什么要把安安送走,他从生下来到现在,每天都在我身边,我把他养这么大容易吗?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放弃他,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命,你们凭什么可以这么趾高气扬的让我放弃我的儿子,你给我滚,滚啊——” 说到最后,颤声里夹杂着哭腔。 狭窄的教师公寓里,高霏霏靠坐在墙边哭得泣不成声。 所以后来当高霏霏说出“嗯,我遇到了喜欢的人,会和他结婚。你也二十岁了,成年了,应该不需要我了,周祈年,你走吧,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了。而且我还收了你爸的钱,从此以后,别回来找我了,也别想我了,我们就这样吧,母子之间讲究个缘分,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这般残忍无情的话时,周祈年也不恨她。 没有什么好恨的,因为在身边所有人劝她放弃的时候,只有她在坚持。 被坚定地选择,一直以来都是周祈年渴望却又难以诉之于口的,他总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说这种话太矫情,可是他真的很希望有个人能够无条件站在他的背后,能够肯定他的存在,能够永远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作为母亲,高霏霏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但她除了母亲这个身份以外,还有别的身份,那就是她自己。 周祈年觉得她没错,放弃他,也没错。至少他在她那里得到过源源不断的爱,坚定且永不动摇的母爱。 ——那一刻周祈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面对云盏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母亲。 因为她很坚定。她是活在光里的人,周祈年是在光影里动荡不安的尘埃,偶然被光照耀,贪念滋生,想永远被铭记在光里。 …… 云盏挂了电话准备回屋时发现了周祈年的存在,他一声不吭地靠墙站在那儿。穿着黑色衣服黑色裤子,藏在暗处,可露出来的脸肤色白皙,呈鲜明对比,差点儿没把云盏吓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话?”云盏走到他跟前,问。 “不是怕打扰你和你爸打电话吗?” “哦。” “……” 谁都没动,秋风拂过带来花香。江城的秋天是被桂花萦绕的,整座城市都浸泡在馥郁花香中,视线很暗,两个人对视的眼里有着各自才知晓的纯情试探。 冷不防云盏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周祈年想否认,转念一想又好奇如果她知道他不开心会是何种动作,于是低低地嗯了声,压着嗓:“怎么?” 云盏凑他更近,眼神明亮又跳动:“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去不去?”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周祈年觉得,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甘愿同她一块儿去,他发现自己真的很难拒绝她。 “行,去吧,别把我卖了就行。” 其实卖了也行,他在心里补充,卖个好价钱就是了。 云盏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新奇得要命:“你值多少钱,能卖两百吗?” “小爷我最起码卖八百——”周祈年要被她气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是说要去个地方吗,走啊。” “你认得路吗,走慢一点。”云盏笑着跟在他后头。 周祈年的步子压根就不大,速度也慢,后脑勺却跟长了一双眼似的,没回头,却始终和云盏保持两米左右距离。云盏也没追赶上他,不急不缓地保持着步调,慢慢悠悠地在他身后指路。 等到了地儿周祈年才发现,云盏竟然带自己来电玩城。 游戏厅里乌泱泱的全是中学生,有学生在的地方必然是热闹至极的,但是男生嘛,尤其是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心气儿脾气儿都大,一言不合就吵架。这不,投篮那儿就有一堆男的围成团,气氛凝滞紧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一个个地开始撸袖子。 云盏是准备带周祈年去骑摩托的,过去只有这么一条路,被那群莽撞幼稚的中学生们堵得水泄不通。又有一群看热闹的好事者围在外面,只看热闹、没人劝架,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事不关己就算了,还跟着瞎起哄。 云盏试图沿着人群的边边挤进去,但里面的空气似乎都被嚣张的对话声充斥,严丝合缝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所幸她也站在人堆外看热闹。 附中没人打架,附中是京市最好的中学了,学校的学生经常调侃自己,要是不好好学习只能上隔壁的工大,可工大好歹也是个双一流高校啊。附中的不良少年顶多干些逃课旷课这种小儿科的事儿,打架是不可能的。 所以云盏还挺好奇,打架是什么样的呢? 是先挥拳头还是先拽对方的衣领,亦或者是抬腿踹? 周祈年是真没想到她还对这个感兴趣,仰着脑袋眺望向人堆里,一脸好奇八卦的小表情。 “打架就这么好看吗?” “没看过打架。”她说,“好奇。” “女孩子家家的少好奇这玩意儿。” 云盏不开心了,“只许男的好奇吗?” 她说完,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睨向边上的周祈年。也是这个时候,人堆里集体迸发出激动的叫声,应该是有人打起来了。原先的场地不够用,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云盏被边上的人无意识推搡,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往另一边倒去,周祈年眼疾手快,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手搂着她的腰扶她。 持续不断的推挤下,周祈年和云盏被人潮推至墙边。 距离太近,近的云盏能够清晰地看见他颈间的青色脉络与有一下没一下滚动的凸起喉结,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细细密密地笼罩着她,额头处是他的鼻息,温温热,又像是一团火,燃起云盏身上温度。 云盏抬起头,撞上了周祈年低垂下来的视线。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火花,噼里啪啦,周围人推搡拥挤,致使他们的身体也不断地碰撞、贴近,要离开的下一秒又被人群推向彼此的怀里,唯一没有分开的是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有他们的视线,黏黏糊糊地在空中连绵出一道带糖丝的线。 那双桃花眼离得近了是真的好看,好看到不需要掀起任何弧度,云盏都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没有人能抵挡住这张脸的,也没有人能抵挡住他这双眼。他看上去像个风流浪子,那双眼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云盏总会不由自主地被他这双眼牵引着视线。 或许是周遭环境太嘈杂喧嚣了,也或许是他的存在感是真的很强烈,云盏望着他那双眼,竟然读出一抹异样的情绪来,热烈得连鼎沸人声都不堪一击,好似有一团燎原的火,燃烧着他,也燃烧在她身上。 前所未有的炽烈,死去的夏天在此刻死灰复燃,云盏全身滚烫,尤其是被他凝视着的那双眼,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视线,渐渐往下,辗转至他的唇上。 同一时间,周祈年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唇边,唇珠饱满,双唇微微抿着,有些微的颤抖。 那时候,周祈年脑袋里想的是,如果这会儿他亲下去,会怎样? 应该会被打吧。 他不知道的是,云盏此刻想的是,接吻是玩暧昧的一部分吗? 她想试试接吻的滋味。 和周祈年接吻的滋味。,. 第36章 chapter34 隔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云盏的全身血液都挤到大脑里,把理智与清醒推至九霄云外。如果不是周围又猛然迸发出一声嘶吼叫声,云盏真的很有可能会亲上去。 好吧。 暧昧期可能不适合接吻。 “你们学校教导主任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吓得方才还气势汹涌恨不得把游戏厅翻个底朝天的人都散作鸟兽状,一个个怂的跟龟孙子似的抱头鼠窜。 周祈年恋恋不舍地松开揽着她腰的手,心里只觉庆幸。他没接过吻,以前看视频的时候总归是因为毫不完的精力,排泄下生理需求,要说心理需求吧,其实也没多少。所以总归而言,他其实没什么。 一度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性冷淡,但该有的生理反应,他还是有的。 只是没有过所谓的,想恋爱,想拥抱,想牵手,想接吻,想上床这样的。直到刚才,周祈年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是个正常且普通的成年男子,身体发育得很好,心理发育得也很好。会对异性产生不可名状的感情,也会有。 ——刚才的距离,周祈年甚至不需要弯腰,只需要低下头,就能吻过云盏的唇。 出来前两人都洗过澡,云盏没有化妆,唇瓣是未沾脂粉的粉嫩,唇珠饱满,像是雨后荷边滚动的露珠。 也是那一刻,周祈年发现,所带来的并非是迫不及待,还有忐忑不安,搂着她腰的手莫名止不住地颤抖。松开手后他意识到,原来不只是手在颤,心颤得更厉害,扑通扑通地,跳动声超越游戏厅内任何一切声响,占据着他的耳蜗。热气和雾一样笼罩着他,他想他的脸应该是泛起了潮红。 路过迷你ktv自助唱歌机时,周祈年看到玻璃门里的自己,是真的没出息的耳根泛红了。 所以为了掩盖住自己刚才窝囊废似的想做不敢做,以及浮现出的接吻的诡谲念头,他故意将脸上表情冷淡下来。他这张脸没表情时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再加上他冒着青茬的头发,走在游戏厅里,颇有种收保护费的地痞老大的凶神恶煞气场。 云盏大概是没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因为她埋头就往摩托车游戏机走去。 摩托车边上有一男一女在排队等,云盏和周祈年排在他们后面,前面的一男一女应该是情侣,等待的时候全程手拉手,女孩子时不时转头过来。云盏正全神贯注盯着面前游戏屏,突然前面的女生凑过来,好奇又激动地眨眨眼:“姐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啊?” “就,那个穿黑衣服的哥哥,好帅啊。” 云盏瞄了眼边上的周祈年,他也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摩托车游戏屏,全然不知晓边上有人注意着他。 “是吧,我也觉得他好帅。”云盏小声道,“可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是你在追他吗?” “不是,”云盏纠正,“我在哄他。” 因为他不开心,所以她特意带他出来玩,哄他来着。 女孩愣了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手捂着脸小声道:“你还说你俩没在谈恋爱,你都在哄他了。” 云盏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吧,我都哄他了,我俩什么时候才能谈恋爱,我想和他亲嘴呢。 许是女孩子流连在周祈年身上的目光频率太高,惹得她一旁的男朋友不太乐意。热恋期的小情侣如胶似漆的,哪怕是吵架,对话也甜的发腻。 “你男人在这儿,你他妈眼往哪里看啊?” “往那个黑衣服的男的身上看,他穿黑衣服好帅啊。” “那我待会就去买黑衣服穿,看哥不帅死你。” “你不穿衣服比较帅,帅的我腿软。” “……” “……” 他俩的声音压着,怕被人听到,咬耳朵似的对话。可是靠在篮球架上的周祈年还是听到了,云盏离他俩更近,耳边泛起的红真没比周祈年刚才淡多少。 怕他俩越说越没底线,周祈年伸手把云盏拉到自己边上来,云盏咧咧呛呛地移开步子,不明所以地睨向他:“干什么?” “你说呢?”他反问。 “我怎么知道?”她态度变得跟他一样散漫。 摩托车游戏机显示屏显示着“gar”字样,两台摩托车上坐着的人纷纷起开,那对小情侣接替坐了上去。 两个人形象角色颠倒,周祈年成了苦口婆心的那一个:“别人小情侣谈情说爱,你听什么?” 云盏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学习一下,以后谈恋爱万一能用上呢?” “……” “不行吗?”偏偏她还一脸真挚地追问。 周祈年冷森森瞥她一眼,算得上是谆谆教导了:“谈恋爱需要学吗?别人谈恋爱什么样你也什么样?那谈恋爱多没意思。” “你说得对,但我觉得他俩的对话也挺有意思的。” “怎么个有意思法?” “不穿衣服。”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周祈年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压着嗓咬牙切齿地说:“小姑娘家家别开黄腔。” “有吗?”云盏眨了眨眼,“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也没穿衣服?那算什么,耍流氓吗?” “那是意外。”周祈年好似病骨分离了,要知道有今天,他那天肯定穿衣服,穿个秋衣秋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有一会儿周祈年都没说话,没骨头似的靠在篮球架上,眼皮子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睑只挑出一道小小的缝隙。 云盏挺无奈的:“你又生气了吗?” 周祈年没情绪地哼笑了声:“恭喜你,用了‘又’这个字。” “我都带你来这里了,你还不开心吗?” “来游戏厅就应该开心吗?” “你们男的不都喜欢打电动?” “谁和你说的?” 云盏说:“一个发小。” 周祈年想起来她几十个青梅竹马,“又是你哪个小竹马?” 云盏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是竹马,“就住在卿柳巷的,不过我俩关系一般,他比我小一岁,我俩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见面,他有时候心情不好都会跑这边来玩,说是到了游戏厅,所有的烦恼都会被抛之脑后。” “看到了吗,那个篮球就是你遇到的傻逼,球框就是装有害垃圾的垃圾桶,你都不需要怎么用力,傻逼就进了它该去的地方。” “骑车也是,周围遇到的所有障碍物都是你所有不开心的事,可是你开车过去,躲避或者撞倒都没事,反正最后都会被你狠狠地甩在身后。你是往前行的,阻碍你的一切都只能滞留在原地,因为他们只专注于妨碍别人的人生,而你一心一意想要抵达远方。” “跳舞机就跟踩小人一样,跳一下一个小人就被你碾碎。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傻逼,反正没关系啊,只要你向前走,这些傻逼都会被你踩在脚底下。” 周祈年以前没发现云盏还会说脏话,也很难想象她说脏话的画面。 现在看到了,更匪夷所思。 云盏说“傻逼”这个词的时候声线没有一丝起伏,平平淡淡的,好像真有一个人的名字就叫“傻逼”,她没骂人,只是单纯地在喊那人的名字罢了。 “这些话,你那个小竹马和你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周祈年自问没什么,说完后一番回味,才发现一股子醋味。 但云盏没发觉,她慢悠悠地说:“不是,他只会说‘游戏厅比较好泡妹’这样的话。” “……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周祈年眼神复杂。 云盏意味深长道:“你一开始还说你谈过八百个女朋友。” 周祈年彻底认怂:“骗你的,没谈过恋爱,一次都没有。” 云盏淡淡地哦了声,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你会玩这个吗?” 周祈年很干脆:“不会。” 这回答令云盏难以置信,他看上去像是游戏厅小霸王,果然他这个人和外表截然不同,“你竟然不会?” “怎么?这玩意很贵的。”周祈年懒洋洋地说。 对于中学时期的周祈年而言,真得很贵。 高霏霏在生活费这事上不容置喙,一毛不拔,因为她觉得周祈年吃住都在学校,学校又没超市,他要花什么钱?但她在别的事上并没有亏待周祈年,周祈年脚下的球鞋永远都是班上最贵最好的,时下最新款。就连周祈年的篮球,高霏霏都会高价收购他最喜欢的球星签名过的那只篮球。 但高霏霏是不允许他去游戏厅的,大部分学生家长、老师的眼里,玩游戏是玩物丧志。高霏霏既是家长,又是老师,更不允许周祈年接触任何电子产品,也不允许他玩游戏。 云盏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透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到里面灰蒙蒙的天。 他又不开心了,她想。 他怎么老是不开心,难道男人每个月真的也有那几天吗? 云盏老气横秋地说:“需要我教你吗?” 周祈年:“这玩意儿还用教?看一眼不就会了。” 好大的口气。 前面那对小情侣结束了,游戏屏显示着二人的记录时长,人不可貌相,那个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跻身前十了。 换云盏和周祈年上去,云盏眼里冒着光:“我们比赛吧?” “行啊,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八百块。”他没心没肺地狮子大开口。 云盏翻了个白眼,提醒他:“你就值八百块。” 周祈年想起这回事来,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是自投罗网。他打算输一把,把自己输给她得了。 而且看她那架势和状态,周祈年估摸着她肯定是个高手,说不定能刷新记录。只是周祈年想错了,云盏也不会,笨手笨脚地加速减速,左拐右拐,不知道撞了多少障碍物,偏偏整个人沉稳得不行,要不是之前那对小情侣没走,小姑娘在边上跟游戏解说似的在那嚷嚷:“又撞了!” “转啊转啊!压弯啊!” “怎么又撞了啊?” “我真的……” “……好了别说了,看你的吧。”她男朋友及时捂住她的嘴,“宝贝儿别说了。” “呜嗷呜嚒!” “……” “……” 游戏结束,周祈年看了眼二人的游戏时长,骤然吹了声口哨,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瞥向云盏,“怎么回事儿啊,比我还慢?” 云盏故作镇定:“我第一次玩。” 后面排队的人在等着,他俩下了摩托边往外走边说,周祈年笑得不行,重复一遍她刚才说的话:“需要我教你吗?” “但我看别人玩过好多回,”云盏失算了,“以为很简单的。” “怎么光看不玩?” “没时间玩,我要是玩了的话,好学生的形象就毁了。” “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云盏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他开心,夸张地说:“毕竟我是公主,公主不能堕落的。” “今天怎么说,为了让我开心,堕落了?”周祈年一副摧心剖肝的浪荡子模样,“让我有罪恶感很好玩吗?” “你还会有罪恶感的?”云盏淡淡地笑了下,关心他,“那你有开心一点吗?” 周祈年波澜不惊的心海随着她的笑悠悠荡漾起来,他看到她仰起头,颈线拉出暧昧的弧线,牵动着他的呼吸心跳,于是他呼吸略显艰难,喉咙上下滚动,“有吧。” “有吧,那就是还不够开心?”云盏头往一侧偏了下,指着迷你ktv说,“我虽然不会骑摩托,但是我会唱歌,真的会唱歌,你要不要听?” “唱歌哄我?” 云盏点头:“嗯,哄你,要不要?” 周祈年的嗓子很紧,“行。” 狭窄逼仄的自助唱歌房里最多容纳两个人,他们坐在高脚椅上,周祈年懒散靠着玻璃墙,眼皮撩吊着,多少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心神荡漾的,等看清云盏点的歌时,松下来的嗓音又绷住,“点的什么歌?” ——《偷情的礼仪》 你他妈的—— 周祈年真的要骂人了。 云盏一脸理直气壮,指指这个窄小的唱歌房,指指玻璃门,玻璃门透明,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但又不是全部透明的,中间部分被海报遮拦,所以外面只能看到里面人的下半身。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很像在偷情吗?” 周祈年缓缓直起身来,懒散慵懒荡然无存,内部灯光支离变幻,所有感官在拉扯中放大到几近爆裂,他仿佛听到她震耳欲聋的呼吸声,令他心惊肉跳。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玩味地勾起嘴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盏?” 印象里,他很少叫她的名字,一般都是她主动叫他。 音乐声响起,敲打着她的鼓膜和胸腔,她听到自己砰砰砰几欲跳出胸口的剧烈心跳声,但她也很平静,“偷情应该干些什么,接吻吗?你没谈过恋爱的话,应该没接过吻吧?” 周祈年此刻的思绪也纷繁难言,他在想,怪不得她叫云朵,别人的爱情是丘比特射箭,射中一个是一个。她呢?是一片云悠悠荡荡地飘过,然后天空中无数个丘比特朝周祈年奔涌而来,爱情之箭比草船借的箭还要凶猛,扎的周祈年毫无还手之力。 “没接过,你呢,接过吻吗?”周祈年发现,当心跳变快的时候,时间好像就会变慢,等待她回应的时间,漫长的像是无法回头的前路。 “我也没有,”云盏说,“我想和你接吻,你想吗,周祈年?” 说完,不等周祈年的回答,云盏直挺挺地吻过周祈年的唇,动作敏捷又迅速,像是蓄谋已久的猎人,掐准时机,快速出击,精准万分地捕获到他的双唇。 周祈年还有闲心怕她突然的动作整个人从椅子上跌下去,手扶在她腰上。隔着层衣料,云盏感应到他的手掌似烙铁,烫的她血液沸腾,心口滚烫。,. 第37章 chapter35 ——“我想和你接吻,你想吗,周祈年。” 这是云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周祈年,平仄仄的声调。 很多人叫过周祈年的名字,周祈年挨个想起,她妈叫他的名字时总是恼羞成怒的,声量拔高,咬牙切齿得程度像是要把他拆卸入腹;身边朋友喊“周祈年”这仨字儿时,带着讨好,嗯,想要借他的复习笔记;周听澜喊他的时候嗓音里带笑的,也带着兄长的沉稳,周祈年其实挺喜欢他喊自己的名字的,因为能感受到周听澜对他的真心与诚意。 周家这个大家族里,大多人瞧不起他,对他投以轻蔑目光,却又对他虚与委蛇地笑,也有人对他报以巨大期盼,他的归来是伴随利益的。唯独周听澜,只有他是欢迎周祈年的到来的,欢迎他成为他的家人。 云盏和周听澜也不一样,不对,她和周祈年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字正腔圆,像是电视台新闻频道里主持人最官方客套的发音,可是经由她唇齿说出来,像是千丝万缕过心头,勾缠住他心上最软的那一分,语调娇嗔,密密麻麻萦绕着他的耳蜗。 这会儿,云盏已经离开他的唇了,但上半身还是压倒着他,双手撑在他的肩上。高脚椅没有靠背,周祈年怕她摔倒,手妥帖地扶着她后腰。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地贴靠在一起,一具软的像棉花,一具硬的似铁,却恰到好处的贴合。像一枚横冲直撞的螺丝,猝不及防地跌入最适配它的螺丝孔里,完美地契合。 自助唱歌吧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加之音乐是通过耳机播放的,所以现在两个人在最热闹的游戏厅找到了最安静的地方。 周祈年垂着头,那双常蛊惑人心的桃花眼只敛开一小道缝隙,却比往常盛开时更春色潋滟,细细的一小道里密密麻麻地淌着数不清的情与欲。呼吸还算规律均匀,可脖颈处喉结滚动的弧度比往日大许多,难耐又克制,搂着她腰的手克制的青筋迸发。 周祈年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狼狈,也意识到了云盏确实是和他不一样的,浅浅的一个吻过后,周祈年想要的是更多,所以他此刻胸膛起伏,心跳得更快。是年轻又青涩的身体,经不起一丝挑逗。 可云盏呢,好像做过无数遍这种事一样,强吻过后,神情淡定的无可复加,一双眼清亮又生动,眼尾往上挑,笑得明艳又极具挑衅意味。她仰头问他,“这才是偷情,对吧?” 周祈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现在算什么,和她偷情吗? “偷情的前提是,你我都有对象,”他强调,“至少其中一个得有对象。” “那不算偷情,算什么?” 哪有人耍流氓能耍成这副德行的?全天下估计就一个云盏了。 周祈年本身是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人,现在怀里抱着个女人,头脑思路都被她勾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高于理智。所以,就没太多的精力应对她,吊儿郎当地说:“谈恋爱吧?” “是你说的啊,谈恋爱,”云盏笑得像只小狐狸,“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周祈年。” 周祈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着了她的套,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打算和我谈恋爱?”他全身都紧绷,现在脸上神情松散下来,浮荡着笑。 云盏说对啊,“不和你谈恋爱我强吻你干什么?” 哪有人能够这么一本正经地耍流氓的啊?强吻还有理了是吧? 周祈年觉得自己多少被她给拿捏住了,还被拿捏得死死的。他低头望着她,她也仰着头,如果说以前彼此还有些收敛,那这会儿算是撕开最外层的礼貌和客套,心意赤.裸又坦诚无比地剖开来。肆无忌惮地望着彼此,眼神灼热的像是要把空气融化了。 气温好像是真的升高了,他们的额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呼吸也能烫人,烫着彼此那跟理智的弦。 “还想亲吗?”周祈年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哑的。 云盏毫不犹豫:“想。” 然后两只青涩的唇又贴在了一起。 游戏厅里始终是热闹喧嚣的,人声鼎沸,少年人们一簇接一簇永无止歇的欢呼声响起,爽朗又欢快,男男女女的接触始终止于礼貌,但望向彼此的眼里有着十来岁少年人们最单纯热血的喜欢。永远有人风华正茂,也永远有人在风华正茂的年龄里横冲直撞地相爱。 这样的爱,是青春限定。 云盏当时的想法是,这样青涩稚嫩的吻,一辈子大概也只有一次。 他们都没接吻过,这是他们彼此的初吻。磕磕绊绊的沿着唇边亲,好在这个季节还是热的,彼此的唇都是软的,不干燥。不含任何情.欲的吻,彼此吐纳出来的呼吸像是催化剂,热热汨汨的涌向彼此的眼里和唇边。 模糊中,云盏听到周祈年低哑着嗓,引诱她说:“张嘴,云朵。” 云盏迷迷糊糊地张开嘴,然后就和青涩告别了,口腔内的气息都被他掠夺,柔软湿滑的舌头卷着她。这感觉像是含着一块冰冰凉凉的薄荷糖,糖是凉的,冰的,含在嘴里又有了温度,热的,顺着她的喉管往下,直通心肺。 他像是掌握了技巧,不复之前笨拙猛转,这会儿轻吻舔舐,一只手放在她腰间没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一点一点的揉捏。云盏软的跌在他怀里。 狭小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了,云盏贴在他胸口,感受到连绵起伏的胸膛,和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头顶传来他压抑克制的呼吸。 云盏想,还好是她靠在他的胸口,万一换了个位置,估计就会被他听到自己凌乱又束手无措的心跳了。 他太会接吻了,不需要熟能生巧,只需要试一次,第二次便懂得如何令她缴械投降。 过了好久两个人才平复下来,云盏直起腰。因为高脚椅的关系,两个人的视线要比平时近许多,周祈年是高,但他主要还是腿长,所以刚刚接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怎么费力气,不需要踮脚,也不需要弯腰。要是站着的话,周祈年估计会头低的脖颈发酸。 “你还要听我唱歌吗?” 周祈年收回放在她腰间的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时,就听到了云盏这么句话。他亲的口干舌燥,嗓子眼发紧,说话稍显干涩,但话里的戏谑还是清晰的,“听什么,偷情?谁谈恋爱听这种出轨歌的?” 云盏忍不住笑,“这不挺刺激的吗?” 周祈年反问三连:“谈恋爱还想多刺激?除了偷情没别的刺激了?还是说咱俩谈恋爱第一天你就打算和别人偷情?” 但哪是这个道理,云盏就是单纯地觉得这首歌好听罢了。其实不管她要不要唱、周祈年愿不愿意听,都不重要,因为时间到了,歌放完了。要么交钱再点一首,要么开门走人。 云盏瞄了眼付费界面,算了下时间,他们亲了大概七分钟。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点一首歌亲一会儿的时候,身边周祈年冷冷地说:“再点这首歌信不信我把你嘴亲肿?” “真的吗?”她双眼亮晶晶的。 “……”周祈年眼神直直盯着她,神情淡下来,没好气地说,“假的。” 云盏不无惆怅地叹口气,“小气。” 到最后也没唱歌。二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走回去,夜晚的卿柳湖畔满是行人,小孩子们举着冰激凌和奶茶,年轻人们牵着伴侣看风景,老人们则跟随着随身广播播放的音乐跳着广场舞。 有个人抱着吉他在唱歌,周遭围了不少人,云盏也停下脚步站在人堆外驻足。 周祈年原先站在她身后的,突然衣角被人抓住,他低下头一看,是个卖花的小姑娘举着一朵朵玫瑰问他,“哥哥,买花吗?” 他才发现其实他不是对“哥哥”这个词无法抵抗,他没法拒绝的是云盏叫他哥哥。 “这花多少一朵?” “十块一朵,”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眉目如画,仰着头模样乖巧地说,“这里有十一朵,如果你都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百块。” “这么好啊?” “对啊,卖完这些我就有买星黛露的钱啦。” “为什么不是奥特曼?”周祈年到底还是嘴欠,忍不住逗她。 小姑娘是真的乖,也有着这个年纪才有的童真,相信世界上是有米奇老鼠和星黛露的,也相信世界上是有奥特曼的,“男孩子才喜欢奥特曼。” 但周祈年还是买了。十一朵都买了。 那边云盏听完歌一个转头想叫周祈年,意外看到他手里捧着一堆花,她愣了会儿,而后又笑起来,明知故问:“给我的?” 周祈年:“给别人的。” “你看,你出轨了。”云盏才不生气,笑得更开心了。 说不过她,周祈年把花塞进她怀里,而后漫不经心地往身后听歌的人堆里扫了眼,“还听吗?” 云盏摇头:“不听了,回家吧。” 云盏抱着一堆花,一开始还挺开心的,毕竟女孩子嘛,对玫瑰没有任何抵抗力。她七十岁的外婆都喜欢玫瑰呢,外公每个礼拜都会买一束玫瑰回家的。开心之后,云盏开始发愁,要怎么和屋里的人解释呢? ——对不起啊小棠,我谈恋爱了,以后可能会经常看到他不穿衣服的样子,我要是长针眼了你记得带我去医院。 ——表哥,你们京军工绝色是挺绝的,所以我看上他了,但不是看上他的绝,主要还是因为我□□熏心,看上了他那张脸。 ——听澜哥,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多了个弟弟很开心,那买一送一怎么样,多一个弟弟再送一个弟妹? 哎。 而且解释的顺序很讲究,必须得先告诉孟小棠。 她谈恋爱的事,孟小棠必须先于其他任何人知道。除了周祈年,云盏答应过周祈年的,她要是谈恋爱了,第一个告诉周祈年,她做到了。,. 第38章 chapter36 卿柳巷是有别于卿柳湖的安静,早年的小巷没有马路那么宽敞,但也不算窄,至少能够让一辆轿车通行。空空荡荡的,无人经过,偶尔有流浪猫跳出来觅食,静谧的巷子里唯有风吹月光动。 周祈年多少能猜到云盏在想些什么,月光还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呢,云盏比月光还澄澈干净,心事写在脸上。他笑得不怀好意,故意逗她,光听声音,满腹惆怅:“你是不打算和他们说咱俩谈恋爱的事是吧?” 顿了下,嗓音更委屈了,“怪不得喜欢偷情,我都见不得光的,这算什么男朋友?就是个小情人罢了。” “什么小情人,”云盏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要是真生气了才不会用这种腔调说话,虽然她也没见过他生气,但她肯定,周祈年生气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没打算瞒着他们,好吧?” “瞒着也没事。”周祈年单手插兜,侧脸弧度流畅,随性的情绪在上面飘荡,“我是和你谈恋爱的,只要你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行,懂我的意思吧,云盏?” 不是偷情,是男女朋友,正大光明的关系。 “我懂啊,”云盏转移话题的速度飞快,“怎么不叫我云朵了?” 刚刚让她张嘴的时候,她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了,低低哑哑的嗓音和现在的质感截然相反,夹杂着难耐呼吸的嗓音在她上下浮沉的脑海里炸出了璀璨绚烂的烟花。云盏蓦地意识到,京军工绝色确实名副其实。 周祈年这个男人,不管是从外貌身材,到嗓音都令人贪欲四起。是真的很绝。 周祈年懒懒地瞥她一眼:“想听?” 云盏:“嗯。” 周祈年:“不叫。” 云盏还是那个词:“小气。” 不给亲,是小气;不叫她的名字,还是小气。 周祈年索性小气到底,阴阳怪调地说:“叫你云朵的人多了去了,差我一个吗?” 这招数还挺有用的,至少对云盏而言是有用的,她低头失笑:“这个醋吃的就很没必要了。” “哦。” “那叫一声?” “不叫。”周祈年斜她一眼,很无情。 就这么回到家里,客厅餐桌边有个花瓶,里面插着泛黄枯萎的玫瑰,应该是上周外公买的玫瑰,此刻换上周祈年送给云盏的玫瑰,新鲜花瓣上还躺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开放得尤其热烈。 玫瑰外面有塑料薄膜,周祈年这会儿正把拆封下来的塑料薄膜扔进垃圾袋里,和吃剩的外卖盒一同打包装入一个大的垃圾袋里。 云盏看着面前弯腰的人,脊梁骨弯折出弧度,像是远处苍郁青山,沉默在夜色里,蜿蜒起伏的弧度像是心电图里心脏跳动的频率。她的心跳由他控制着,无法自拔。 “要不别说了吧,等到他们察觉到,再承认?”云盏大脑放空,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周祈年没意见:“行。” 云盏挑眉,旧事重提:“不委屈了?” “委屈死了呢,”周祈年单手提起一大袋垃圾,要出门时发现外面突然飘起了小雨,江南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疏疏落落的雨珠砸下来,他示意云盏在屋里待着,自己拿了把伞扔垃圾,出门前回头睨了她一眼,坏心眼地说,“要不你发个朋友圈官宣一下,弥补你男朋友满是疮痍的心?” 听得云盏笑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一回屋,孟小棠就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捡到宝了?” 云盏拉了书桌前的椅子,前胸贴着椅背反坐着,面朝向靠坐在床上的孟小棠,眼却是盯着手里的手机的,屏幕划拉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是在找什么,她随口道:“没捡到宝,捡了个男朋友。” 孟小棠一脸震惊地看着云盏,“我靠,你和周祈年在一起了?” “对,刚在一起了,”云盏把手机翻转过来,屏幕对向孟小棠,很好心地指导她,“感觉我的好朋友要谈恋爱了,不确定,再看看——这条朋友圈不够准确,我的好朋友已经恋爱了,很确定,不用看。” “真快啊,”孟小棠忍不住朝她竖大拇指,“我这朋友圈发出去到现在才过几个小时啊,你就和周祈年在一起了。你俩谁表白的?” 谁表白的说不上,奇怪的是,云盏发现自己不太想和人交谈自己恋爱的细节,但也可能是他们恋爱是从她强吻开始的。作为女孩子,多少有点儿主动了。要不是觉得他对自己有想法,其实云盏能感受到的,周祈年对自己的心思,所以她才会在群里试探性地问周祈年国庆有没有时间门。 她可以私底下约周祈年来江城旅游的,但是通过周听澜的名义,会更名正言顺一些。 而周祈年呢,她是不信他有空到这种程度的,为了一顿饭坐六个多小时的高铁过来,到底是为了饭还是为了云盏?孟小棠的比喻很不靠谱但很切实际,追女朋友才甘愿追到天涯海角。云盏觉得他就是喜欢她啊,不是喜欢的话,他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事?对隔壁妹妹的关照吗?怎么没见他这么照顾过孟小棠。 周祈年甚至没找孟小棠聊天过。 握在手机里的手机陡然一震,云盏猜是周祈年找她,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还真是他。 周祈年:【属狗的?】 附了张照片,直男自拍,非常死亡的角度,但还是很好看。周祈年的五官和脸型非常经得起考验,流畅的下颌线,高耸挺拔的鼻梁,云盏莫名想起来,孟小棠曾说过鼻梁高的男人那方面需求旺盛……也不知道那方面有没有他吻技这么厉害,云盏害怕量变引起质变。 照片里,周祈年的嘴角破了,隐隐约约有丝血迹。 云盏回忆了下,自己咬了他吗?记不清了,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缠绵又激动,因为是第一次接吻,云盏比起沉醉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他的舌头怎么可以这么灵活地在自己口腔里搅得自己的灵魂都动荡不安。于是她回应的更激烈,像是一场战场,谁都不认输,想拼个胜负。 比起喜欢接吻,云盏更多的是想在接吻这事上赢,这大概是所谓的胜负欲。 云盏:【第一次不熟练,我下次会注意的。】 周祈年:【还有下次?】 云盏很慌:【?】 云盏:【怎么就没下次了?】她还没亲够呢! 周祈年:【等嘴巴好了再亲。】 云盏不乐意了:【就你这点小破口,去医院医生看到都会说一句,再晚来一分钟估计就痊愈了。】 周祈年:【就这么想亲我?】 云盏:【你不想?】 周祈年大剌剌地倒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整个人看上去挺麻木的,但也就是看上去。实际上心潮涌动,发消息前,他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个吻,说实话,吻的挺不尽兴的,因为在外面,生怕有人进来打扰他们。 现在在房间门里,房门锁着,不用怕任何人打扰,周祈年的心思赤.裸得直白。 想起那个吻,周祈年想到的是她的唇,是任何一位作家都无法写出来的柔软,美好的让他一尝再尝。然后是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少女看着身材纤瘦,衣服包裹下的线条很生动,饱满曲折,令人想攀登。 周祈年的喉结难耐地滚了滚,手臂上的青筋克制地迸发着。 想啊,怎么不想呢? 还没等他回复,门口响起敲门声,他倦懒地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门一打开,就看到手机那端的人出现在面前。她一脸真挚地说:“你太久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在浴室里摔倒了。” 周祈年没让她进屋,他靠着门框,低头看着她:“摔了的话也摔的是腿,还有手给你发消息的。” 云盏恍然大悟,装遗憾状,“好吧,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忙什么,忙到可以不回第一天就在一起的女朋友的微信。” 周祈年意味深长地睨着她,云盏不躲不藏地和他对视,好半晌后,她挪开眼,“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要怎么说才能拒绝的让你能接受。” “拒绝什么?”她装不知道。 “装什么,不就是想接吻才过来的吗?”周祈年挑了挑眉,那股意气奋发却吊儿郎当的劲儿怕是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了,他看着真像个风流浪子,但说出来的话像个性冷淡,“不给亲,回屋睡觉去。” 云盏究跟究底地追问:“为什么不给亲呢?我想亲你是因为觉得你吻技挺好的,你不要这么小气好吧周祈年?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行,我待会找陈启隽亲,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云盏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新奇又激动:“看吧,你还是觉得不偷情谈不了恋爱。周祈年,我没发现你竟然是这种人,而且还要找男的亲。” 周祈年是真服了。 最后还是亲了,把她抱进屋压在门板上亲。窗外蝉鸣阵阵,他们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激烈的啄吻声和难耐的呼吸声。如果说刚才在游戏厅里二人都有些克制,那么现在云盏是彻底放开,身体彻底放开,胸口起伏的弧度明显,一下下地拍打着周祈年的胸口。 亲到最后,周祈年沿着她的脸畔缓缓下滑,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密密热热的灌满她的锁骨。他们身高差近二十厘米,亲的时候有些费力,好在周祈年把云盏抱住,让她脚尖踩着他脚背。这会儿结束,云盏的脚跟缓缓往下踩着地板,她感受到他火热的呼吸,以及隐忍的声线,咬牙切齿地说:“——以后白天亲,想亲多久亲多久,晚上不亲,尤其是我刚洗完澡的时候,绝对不亲,知道没?” 云盏模模糊糊地嗯了声,这时候竟还能分神,一会儿在想她好像又输了,刚刚接吻的时候主导权在周祈年身上;一会儿又想,孟小棠说得可能确实有道理。 刚刚她好像碰到了,也可能是它碰到了她。鼻梁高的男人,可能需求真的挺旺盛的。 接个吻而已。 就只是接个吻。 以后还是不接吻了吧。,. 第39章 chapter37 房间里气息热烘烘的,像是将燃未燃的火星子飘荡着,只需要一点点火苗就能燃起燎原大火。云盏伏在周祈年的身上,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延绵至她的胸口,两颗心贴得那样近,近的好像融为一体了。 其实云盏能感觉得到周祈年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和她认知里是不一样的。明明他从头到脚看着都不像个好人,可接吻的时候正派克己的不像话,手都是规规矩矩地撑着门板。好在气息是凌乱的,吻的也很动情,让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他只是在克制。 刚刚接吻时,云盏有睁开眼,隔着那样近的距离,她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和狭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振翅般,一颤一颤的,煽动着她的心弦。屋内灯光明晰,所以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脸上每一分神情变化。 沉醉的、投入的、无法自拔却又隐忍难耐的。 像个矛盾体。 一面想掠夺她,一面又害怕揉碎她。 云盏下巴抵着他肩头,目光涣散居无定所,意识渐渐回笼,问他:“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周祈年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吻技很好?”懒洋洋的语调,欠了吧唧的。 “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很好,毕竟没有比对过。”云盏眼神挑衅似的看着他,“要不我换个人亲,对比一下?” 莫名又绕回来这个话题——出轨。 周祈年好像无所谓,但说出来的话还挺嚣张霸道的:“亲吧,随便找个人亲,我看谁敢亲我周祈年的女人。” 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停了下来,二人的心跳也平复如常。桌子上的闹钟秒针转动着,时针和分针提醒着当下的时间,已是午夜。很晚了,云盏掀眸看向他:“那,我走了?” 周祈年揉揉她的头发:“回去吧,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去游湖吗?” 江城不算是旅游城市,能玩的地方就那几个,卿柳湖算是其中之一,来往游客都很爱泛舟湖上观赏风景。 “嗯,你也早点睡。”云盏离开前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别太想我,很浪费水。” “……” 周祈年靠在门框目送云盏回到隔壁屋,房门关了好久,他才转身回屋。只是刚转过身就被吓了一跳,背后突然多了个人,一脸幽怨地盯着周祈年。 “大半夜的吓谁啊你?” 廊灯没开,下雨的夜晚月光都被乌云吞噬,晦暗室内,身形高大的陈启隽一声不吭地站在周祈年身后,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显得尤为瘆人。周祈年差点儿一个擒拿把他压在地板上揉擦了。 陈启隽伸手指着周祈年的鼻梁,扼腕痛惜的语气:“四十七分钟,整整四十七分钟!” 周祈年拍开他的手,转身回屋,整个人没皮没骨地仰躺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张招蜂引蝶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甚至说得上是清心寡欲了。陈启隽总有种下一秒周祈年就要削发出家的错觉。 但也应该,只是错觉而已。 因为陈启隽计时了,“云朵在你房间待了整整四十七分钟,你可别告诉我她大晚上到你房间找你是为了和你探讨题目。” 还以为什么四十七分钟呢? 不过,有四十七分钟吗,这么久。 周祈年没计时过,他俩亲一会儿停一会儿的,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蝉鸣声此起彼伏。停下来的时候他会找些乱七八糟的事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云盏的身上偏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季节了还有蝉鸣,为什么下雨了蝉还会叫。想着想着,云盏又靠了过来。 要说她多喜欢接吻,周祈年不觉得,她应该就是不服输,舌头毫无章法地在他口腔里搅来搅去,用力急切的,牙齿都差点儿磕上他的牙。所以到现在,周祈年被亲的嘴角还隐隐约约的有疼感,被她咬的。 “嗯,”他扫他一眼,“我俩在一起了。” “我靠,这么突然?”陈启隽惊了,“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刚在一起没多久,怎么,我谈恋爱还要和你交代啊?”周祈年从意乱情迷的情潮中清醒过来,还是那个吊儿郎当随性散漫的人,嘴巴没个把门的,浮皮潦草地说,“还是说我得选个黄道吉日再谈恋爱?” 陈启隽抓耳挠腮,纠结无比:“你想过你哥的感受吗?” 闻言周祈年眼风冷淡地扫向他,脸上表情也冷了下来,“云盏和周听澜只是青梅竹马,又不是前男女朋友?我和云盏谈恋爱还得考虑周听澜的想法?” “不是,”陈启隽托着长音,伸出两只手来,一只手是云盏,另一只手是周祈年,“你哥可是把云朵当做亲妹妹的,现在好了,自个儿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在一起了,这他妈是什么?这他妈是乱.伦啊!!!” “滚——”周祈年还是踹了他一脚。 陈启隽也不生气,捂着屁股躺在床上,笑得直打滚,笑着笑着又静了下来。房间很安静,谁都没说话,他扭头睨了眼躺在沙发上的周祈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颚线,流畅利落,哪怕是这种死亡角度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帅哥的。腿很长,因为刚洗完澡,随便穿了件短袖,衣角凌乱地躺在肚子上,能看见蓬勃的腹肌一角。是个身材很好的帅哥。 “在我的记忆里,追云朵的男生没见少过,她打小就很受欢迎。五六岁的时候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那个时候也没现在这么平静淡然,爱哭也爱笑,为了一颗糖能缠我好久,天天跟在我身后喊我哥哥,大院里的男生,口袋里都习惯放几颗糖,为了哄她开心。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家伙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彼此都知道,但没一个敢追她的,因为有你哥在。” “你哥算得上是孩子王了,他不怎么和我们玩儿,但是他作为哥哥的形象挺屹立不倒的,没人能超过他。因为一遇到事儿,大家就觉得,只要找周听澜就能解决。周听澜放话了,云朵的男朋友最起码要按照他这样的找,所以大家一个个都怂了。” “可管得住这堆人,管不住外面的人啊。学校里的、隔壁学校的、还有职高的,追她的多了去了。你也说不清是她眼光高还是一心只爱学习,反正一个没答应。你问她为什么不答应,她总是那句,‘我要好好学习’。” 说到这里,陈启隽笑了下,“云朵是真乖,所以大家都深信不疑。但你呢?”话音一转,堪比讨伐的语气了,“你他妈的,不是说你不好,咱俩室友两年多,你什么为人我清楚,但是你他妈的真的很过分,这才几天工夫就追上了我最疼爱的妹妹?而且云朵她怎么就看上了你呢?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给她灌汤了?” 周祈年心道我才是被她灌汤的那个,被她偷亲,还被她压着亲,这能是只爱学习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吗?她像是情场高手。 “不仅灌汤了,我还给她下蛊了,”周祈年慢悠悠地说,“你要是看我不爽就和我打一架吧?我不还手,毕竟她叫你一声表哥,以后我俩要是结婚了我估摸着也得叫你一声哥。” 陈启隽直翻白眼:“友情提醒,你俩今天是恋爱第一天,你就想着和她结婚了?周祈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恋爱脑的?” “还好吧,我不想和她结婚我和她谈恋爱,那不就是玩她吗?”他振振有词。 陈启隽一时间无言以对,好半晌后,幽幽地叹了口粗气,“云朵迟早也要谈恋爱的,和别人谈我也不放心,和你谈挺好的,至少知根知底,你要是惹她生气了,我早上知道这事,下午我们这堆人的刀就能砍到你身上,这样也挺好的。” 感情说这么一大堆话就是为了威胁他,要好好对云盏,要不然云盏背后的哥哥弟弟们都会跑出来为她鸣不平的。被这么威胁,周祈年倒还气定神闲,懒散倒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许下承诺:“我谈恋爱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是为了宠着她的,你放心,哪天我要是惹她不开心了,不需要你们出手,我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不许扇巴掌,我会心疼的,你自宫吧。”陈启隽好温柔的。 “……” 那天晚上陈启隽在周祈年的耳边念叨了好久,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翻出来一瓶江小白,拉着周祈年喝。周祈年酒量还行,加上心情还不错,喝了几口,其实想喝个小半瓶的,但嘴巴被云盏咬了个口子出来,酒精一过,疼得要命。 偏偏陈启隽还听不解风情的:“你俩是亲嘴还是想把对方的嘴给吃了?怎么能咬成这样?” 周祈年笑得很无奈,对云盏的行径甘拜下风。后来给陈启隽的酒满上,一晚上过去,酒喝了不少,陈启隽也说了不少话,可他回头细想,发现周祈年的嘴巴是真的牢,一丁点儿恋爱细节都没透露。他搪塞人是有一手的。 这一点,云盏和周祈年倒是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也一样,那就是心照不宣地对彼此的关系,选择不公开。 国庆旅游七天,他们玩遍了江城,甚至还去周边城市转了一圈。云盏自始至终都和孟小棠待在一块儿,周祈年和陈启隽跟在后头,陈启隽拿着手机和女朋友发消息亦或者是打电话,偶尔侧眸打量周祈年。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远处的云盏身边。 陈启隽打趣他:“走她边上去呗,老在后面看着干什么?” 周祈年说:“站她边上也没什么好干的,而且她俩玩的挺开心的。” 是挺开心的,每次云盏发现新鲜事物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转回头望向周祈年,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目光灼灼穿越人群直勾勾地望向周祈年时,周祈年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一旁的孟小棠很是失望,“你老是看后面干什么?要真想和他一起你就走吧,我没关系的,我真的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待着也很好的。” 听得云盏直笑,“真的没关系吗,那我晚上也和他一块儿睡了,你自己睡吧。” 孟小棠大惊失色,“云朵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云盏也就是开个玩笑,自打一号接吻过后,她和周祈年就没独处过,别说亲嘴了,二人连手都没拉过。 出来旅行是真的累,走一天路,回到家里只想倒头睡觉。 云盏没那个精力,周祈年倒是有那个精力,只是每次洗完澡给她发消息,她都是要过几个小时才回:“……我那时候睡着了,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 周祈年无语地盯着她发来的消息,到底还是没办法,说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云盏其实比他还会谈恋爱,下一秒就问他:【是不是想我了?想我了直说,不丢人的。】 周祈年:【好吧,我承认,是想你了,难道你不想我?】 云盏:【关系已经疏远到需要靠微信说了吗?】 看,她真的很懂如何扣人心弦。 那几天他俩真的没什么肢体接触,顶多就是在微信上闲聊几句。云盏的话不多,但轻而易举就把周祈年拿捏住,他经常看着手机笑。笑得频率多的,连沉浸在恋爱中的周听澜也察觉到了不对,于是在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众人在高铁站候车室等车,周祈年去厕所的间隙,周听澜愁眉苦脸:“我总觉得祈年这阵子不太对劲。” 云盏:“怎么不对劲了?” 周听澜:“他老对着手机笑。” 陈启隽瞄了眼云盏,意味深长地暗示:“可能是谈恋爱了吧?” “要是谈恋爱就好了,我就怕……”周听澜刚不经意瞄到周祈年手机屏幕里的聊天记录,离得太远他没看清那个人的头像,但是能看到周祈年发出的一条消息“我这身材都能当男模了”,让周祈年担忧无比,“我就怕那个女的看上他的身体,而不是看上他这个人。他没谈过恋爱可能不懂,谈恋爱靠的是互相吸引,而不是靠肉.体勾引。” “到底是什么女的这么肤浅,竟然看上了他的身体?不行,我得去问问他,到底和什么女的在谈恋爱?这种不健康的恋爱,趁早结束!” “……” “……”,. 第40章 chapter38 云盏正准备回周祈年消息,冷不丁听到周听澜喋喋不休地唉声叹气,她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出意料,周听澜应该是看到了周祈年发给她的消息。 就屏幕里最新这条消息——【我这身材都能当男模了。】 以及又发来一句:【你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学生一个个地都在争抢我,你懂你男朋友有多吸引人吗?】 “……” 一切还得从【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聊天记录说起。候车太无聊,孟小棠刷起了短视频软件,网络上遍地都是帅哥美女,她刷到个喜欢的,原本打算给云盏看的,结果手滑不小心发到群里了。虽然很快就撤回了,但还是被眼尖的陈启隽看到,一通阴阳怪气。 “就这?瘦的跟竹竿似的你也喜欢?” 孟小棠火大:“细狗你懂吗?非得给你一样一身腱子肉才行?” “还细狗呢,我一拳过去他能睡三天三夜,就这样的男的,能给你安全感吗?” “他给不了我安全感你能给吗?你这种身材,看着就像随时随地要给我一拳的家暴男,我还不如选个需要我保护的小狗狗呢。” “……” “……” 吵的如火如荼之际,孟小棠突然艾特云盏,“我家云朵也喜欢这种的,云朵是吧?” 其实孟小棠发来视频里的男生模样清秀,身材挺不错的,清瘦却不干瘪,视频一开始展示的是清爽男大学生形象,音乐转换,男大学生蓦地脱了衣服露出规整均匀的腹肌。评论区里一堆喊老公的,孟小棠也不例外,心动了,在底下留评:也不知道你发这种视频的目的是什么,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家庭地址在哪里,微信号码又在哪里? 云盏没什么想法,还没等她回复,就收到了周祈年发来的消息。 男人的胜负欲比女生的更强烈,并且很执拗:【喜欢那种的?】 云盏叹了口气:【不喜欢呢。】 周祈年:【哦,你喜欢我这种的。】 给他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云盏故意说:【你这种的也不喜欢呢。】 周祈年:【我这种还不行?】 于是就有了后面那句话:【我这身材都能当男模了。】 谁知道周听澜正正好看到了这句话,也是倒霉。不过话说回来,云盏是得承认,周祈年的身体对她而言很有吸引力,严谨点说,是周祈年这个人对她都很有吸引力。肉.体是周祈年的一部分。 在场就周听澜和黄青叶不知道周祈年和云盏的事,热恋中的小情侣向来对身旁的事反应迟钝。加上诚如陈启隽所言,他把云盏当亲妹妹,周祈年是他亲弟弟,他绝对没想到自己视若己出的妹妹会和自己的弟弟在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 所以他确凿无比,周祈年被人骗了,甚至还有可能,他在裸.聊。这会儿拿手机去厕所估计就是和手机那端的网恋对象裸.聊去了。 周听澜只比他们大三岁,才二十一,身上却有着为人父母的传统品质。哪怕旁人眼里他的孩子有多糟糕透顶,但在他眼里他的孩子就是天下第一好,就是纯真无邪,绝不会干坏事的好孩子。 周祈年在周听澜眼里就是这样,即便周祈年一身风流骨,但周听澜始终认为他是个恋爱白痴,极其容易被女人骗,受爱情的伤,吃爱情的苦。 云盏是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听澜担忧备至的话,一边给周祈年发消息。 云盏:【你再不回来,你哥估计开始想你被富婆包养的情节了。】 周祈年:【神经,老子谈恋爱不需要女的花一毛钱。】 云盏好心提醒他:【那天唱歌的五块钱是我出的。】 周祈年穿针找缝地说:【那时候还没在一起。】 好吧,确实是这样。 等到周祈年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周听澜一脸纠结地盯着他,似乎在想如何开口会好一些。怕说的太直白,伤他的心,又怕说的不够直白,他无法领悟。结果,不等他说话,周祈年懒洋洋地耷拉个身子,坐在云盏边上。手一伸,搭在云盏身后的椅背上,很明显的宣告主权的姿势。 周听澜愣了下。 随即,听到周祈年用一贯散漫的嗓音说:“介绍一下,云盏,我女朋友。” “云盏,这是周听澜,我户口本上的哥。” 说这两句话时他神容还是那样的吊儿郎当,只是提到“云盏”时,下巴微微一抬,一直收敛着的锋芒和利刺好像从他周身的边边角角冒了出来,整个人气场全开,有种唯我独尊的蛮横和霸道。 “你俩谈恋爱了?”毕竟不是亲妹妹,两个人谈恋爱不是乱.伦,周听澜接受能力很快,但还是有点懵,“什么时候的事?” 恰好这个时候高铁站广播播报,他们乘坐的高铁就要到站了,一行人拖着行李箱前往检票口检票。周听澜拉着周祈年,不容置喙的口吻:“待会儿你和我坐,咱俩聊聊。” 周祈年哼笑了声,往边上的云盏瞥了眼。 云盏表示,随便。 她总给他一种,他无足轻重的感觉。 要不是那天被咬破的嘴角,周祈年真有种她只是在玩他的感觉。后来周祈年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拉着她留在房里,估计云盏都会睡了他。 是的,是云盏睡了他。周祈年觉得自己是被她睡的那个。 回去的高铁换了位置,三男三女分坐两排。 前面是男生,周祈年双手插兜没皮没骨地靠在椅子上,任周听澜各种说——“所以你之前对着手机笑是因为和云朵聊天?”、“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云朵是个好姑娘你对她要好一点儿知道吗?”、“谈恋爱绝对不能抠门,这样吧我给你转点钱过去”。 周祈年始终摆出一副冷淡又拽的表情,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才滚动喉结,笑的混不吝:“我谈恋爱还需要你出钱?她是和我谈恋爱还是和你谈恋爱,周听澜你差不多得了吧。我自己的女朋友我自己疼着,你谈你的恋爱,少来管我的。” 语气很冲,也很拽。 周听澜没生气,反倒乐呵呵的:“对,要疼她,记得啊,女朋友是要宠的,要不然这么好的女朋友,迟早被别人抢走。” “被人抢走了我还不能抢回来?”周祈年的身上有股劲儿,天不怕地不怕,认准了一件事哪怕违背道德都会坚持到底。周听澜是无法苟同的,他遵守礼仪道德,那些事该做、那些事不敢做,分的门清,可就是活得这么清白的一个人,面对自己弟弟毫无底线的发言时,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爱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嗯,出轨也是你情我愿的。” 此话一出,周祈年发现,自己还真绕不开出轨这个话题。 回去得好好说道说道她了,她太容易影响自己了。 一椅之隔,三个女生并排坐着,气氛比前面的不知融洽多少。其实前面三个人的气氛也不紧张,因为周听澜压根没脾气,好声好气地和周祈年沟通。周祈年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个好脾气的人,也没跟个刺儿头似的顶撞他。 后面三个女生更甚,但有可能是因为不太熟悉。 黄青叶递过来一盒刚在高铁站里买的薯条,温温柔柔地笑着,“听澜就是不放心,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突然交了个男朋友,他肯定希望那个男孩子能够对你好,事无巨细地照顾你,所以才会拉着祈年说话的,你别担心。” 云盏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薯条,过了一会儿后倏地笑了:“我没担心,叶子姐。” “嗯。”黄青叶突然拿起手机,说,“你男朋友寄养了一只小狗在我那儿,听澜说是他小区里捡来的一只狗,但我好像在你朋友圈看到过这只狗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同一只?” 她俩早就加微信了,只是一直没聊过天。黄青叶找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云盏看,云盏一眼就认出来,“是的,我们小区的流浪狗。”她反应过来,“周祈年寄养在你那儿?” “嗯,我妈妈开了家宠物店,”黄青叶解释,“你男朋友学校管理严格,没法把甜甜带在身边,甜甜基本都是我和听澜带着的。这不是大家出来玩嘛,没办法,只好把甜甜放到我妈妈的店里了。我妈妈说甜甜很乖,吃得好睡得好,也不和别的狗狗打架,对了,你待会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宠物店接甜甜回来。” “甜甜?这只狗叫甜甜啊?” “你男朋友叫它舔狗,但是听澜觉得这名字不好听,所以改成甜甜了。” 云盏看着手机里狗狗的照片和视频,小小的一只很可爱,毛茸茸的像个棉花团,“甜甜这个名字真好听,叶子姐,你男朋友的品味确实比我男朋友的品味好。” 云盏发现黄青叶不仅很会找话题,而且也很有分寸,直接念周祈年的名字显得生疏,喊祈年又太过亲昵,毕竟人女朋友在这儿。 这个年代男女关系算得上是最敏感的话题了,亲昵显得像个绿茶,冷漠又会被冠以高冷瞧不起人。黄青叶选了个最中规中矩的称呼——你男朋友。 “取名上可能我男朋友比较好,但是选择女朋友的眼光,我觉得你男朋友更好一些。”晨光穿过玻璃落在黄青叶的身上,她身上散发着温柔光环,认真说话的模样很难让人怀疑话里的可信度,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云盏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眼里的碧波荡漾令人心神开阔,她心里感慨,不愧是周听澜啊,找女朋友的眼光可见一斑。如果说云盏对于哥哥的认知是周听澜的话,那么对于温柔姐姐的认知,就是黄青叶了。 他们确实很配。 云盏觉得自己和周祈年不太配,毕竟如果是周祈年面对这样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厚着脸皮说,是啊,我眼光就是很好。 云盏做不到。 虽然她心底是觉得,她天下第一好的,风华正茂的年纪,就应当嚣张妄为,就应当有种占山为王的狠劲,将少年意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到底是不熟的,黄青叶和她聊了没几句便低头看手机了。她闲暇之余不会打游戏,也不会刷任何短视频,安安静静地窝在位置上看书。这份宁静美好很难得。 孟小棠凑近云盏,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音说:“我好像知道了听澜哥和她谈恋爱的原因了。” “什么?” “她好温柔啊。”孟小棠眼神欣羡,“不是假装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那种温柔,是个和听澜哥一模一样的人。” 云盏笑:“所以你要相信听澜哥的眼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人和人是要接触过才能对彼此下定义的。 高铁一路北上,回到京市。 机场等行李间隙,周祈年站在云盏身边:“待会有什么安排?” 云盏专心致志地寻找着自己的行李箱,闻言瞥他一眼,一秒的时间就收回目光,侧脸弧度清冷疏离,但眼尾是翘着愉悦的弧度的,“想约会直说呗,弯弯绕绕的干什么?” 周祈年无奈笑起来,挺不解风情地说:“现在中午十二点,我最晚下午三点要回学校报道,从这里回家要一个小时,而且还得洗澡吃饭,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时间出门约会吗?” 行李传送带转来转去,终于等到了他们的行李箱。周祈年一手一个拎起来,左右手拉着推杆往前走,他腿长步子大,但是速度很慢,云盏都不需要费力就追上他的步调。她拉拽着周祈年的衣袖,周祈年漫不经意地转过头瞥她一眼,眼神撩吊,几乎能猜到她要问什么了,但他其实也挺不服输的。 天下第一的周kg觉得还是要扳回一城的,虽然他觉得和自己女朋友比输赢不是男生该做的事儿,但他就是,不太爽。 凭什么她一句话就撩的他魂不守舍的? 周祈年也想让她为自己神魂颠倒。 于是周祈年停下脚步,蓦地弯腰靠近云盏,云盏感应到他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她耳边,紧接着,便听到他含笑的嗓音,不复往日的清冽痞气,而是低低沉沉的,每个字好像都在蛊惑她。 周祈年说:“你家有人吗?没人的话我待会洗完澡来找你。”顿了顿,他补充,“不干别的,只接吻。” 吊儿郎当的嗓音,尤为不正经,可他直起身时,一脸清白无畏。 完了,云盏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来,她把周祈年带坏了。,. 第41章 chapter39 云盏再次肯定了一遍,嗯,周祈年被她带坏了。 他这人看着男女关系乱的一塌糊涂,实际上纯得要命,那天在自助唱吧接吻,亲完后那两只耳朵红的滴血。虽然她当时耳朵也很红,但她头发长能挡住。他一头青茬,什么都挡不住。 漆黑眼里的瞳仁印着的迷离雾气,眼皮一压一抬间门眼里涌动的隐忍难耐忽明忽暗。这个男人,连勾引人的招数都不学成才。太直白的勾引显得低俗,太含蓄又令人烦躁,就这种克制隐忍,最惹人心乱。 确实很心乱。 云盏到家后第一时间门先洗澡,原本是打算睡个觉补眠的。早上七点的高铁,她五点半就起床了,糟心的是他们那列高铁车厢有几个小孩子哭哭闹闹个不停,饶是打雷都惊不醒的孟小棠都没睡着。云盏本身睡眠质量就很一般,更是没闭过眼。 洗完澡后她以为自己会睡一会儿的,周祈年和她约了下午两点见面,现在才一点半,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门眯一会儿。云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睡着。她侧躺在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个晚上,她和周祈年靠在门边接吻的晚上。 至今为止,想起那个吻,云盏想到的都不是他杂乱无章又压抑难忍的喘息,也不是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她想到的是他宽厚的臂膀,和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和她想象中的如出一辙,非常有安全感。所以她安心地靠在他胸口。 假使下一秒世界崩塌也没关系,反正有人为她撑腰。 然后门铃就响了,云盏从床上跳起,穿上拖鞋的第一时间门不是去开门,而是拿起书桌上的化妆镜看了眼自己的脸。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面色泛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非常潦草。她边下楼边懊恼,早知道化个妆了。 门打开,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时,那股恼意更甚。 周祈年明显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秋风拂面,他浑身上下一股清透感,身上有股雨过万重山的清冽。在机场时能看见下巴处冒出的胡子青茬,这会儿剃得干干净净。最大的不一样,大概是穿着,他平时习惯里面一件短袖外面套一件衬衫,此刻衬衫扣子紧紧实实地扣着,一粒不落。 保守得要死。 一副生怕云盏对他动手动脚因此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云盏觉得这就没意思了,提来她家接吻的是他,这会儿搞成一副强抢民女的姿态,这是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刚想说话,脚边突然感受到一股毛茸茸的触感。低下头,惊喜道:“甜甜——” “说了多少遍,它叫舔狗。” “周祈年,你品味是真不行,甜甜这名字多好听?”霎时间门空气里的暗流涌动被萧瑟秋风吹散,云盏满心怀喜地把甜甜从地上抱起。 甜甜一来,云盏的心思都放在了它身上。 周祈年双腿大剌剌地敞着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只手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专心地盯着云盏。此刻正是秋日最好的时分,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金色银杏倾泻入内,云盏的身上也染了满目秋色,整个人毛茸茸的,看着很居家。 莫名让周祈年有种两个人已经生活很多年的感觉,温馨的像是一场妄想。 他一直过的生活,紧绷又嘈杂,鲜少有这样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享受生活的时刻。所以他也鲜少,像这样,没嘴贱。 时间门在指缝中溜走,房间门里响起云盏的声音,“你为什么领养这只狗啊?该不会是因为我喜欢它吧?” 周祈年瞳仁里的黑色在光照下显得分外耀眼,直白地挑动她的心弦:“那不然呢?我闲得慌去养这么一条狗?” “你该不会送我开学那天就对我有想法了吧?”云盏头也没回。 周祈年就盯着她纤细的脊梁骨说,“是啊。” 云盏四平八稳地说:“我就知道。” 要不怎么说是云盏呢?都这个时候还能平静镇定到这种地步。周祈年收回视线,爱莫能助地懒躺着,仰头望着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早猜到了还是现在才猜到的?” “一半一半吧。”云盏松开抚摸甜甜的手,起身回到沙发边,靠着周祈年坐,她一只手搭着靠背,侧歪着身子朝向周祈年,见他侧脸都写满了生无可恋,噗嗤笑出声,“你好像对我的反应很失望?” “一半一半吧,”他拿她的话堵她,“好像很失望,又好像觉得这就是你云盏该给的反应。” “我好像也能猜到啊,你好像对我是有想法的,但是我一直都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清楚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哥哥对妹妹好,还是因为你想追我。”云盏叹了口气,一不小心就说了肺腑之言,“而且我当时还在想,当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拉倒吧,难道不是当我女朋友一定很爱吃醋?”周祈年看的透透的,“在你眼里我这个人就是爱招蜂引蝶的。” 云盏哭笑不得:“真没有,当时真觉得当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你多会照顾人啊。” 周祈年撇过头来,眼皮耷拉着只露出一小道缝,斜睨出来的视线和她望过来的视线勾缠着,空气里暗暗有股气流涌动。不同于薄暮秋色,像是南方的回南天,潮湿黏稠,纠缠在一起,滋生出无从抵赖的火苗。 “那现在呢?”周祈年的眼逐渐往下,那簇火苗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燃烧过她的眼睫,鼻梁,脸部肌肤,最后点燃她唇边。他嗓音渐渐低下来,偌大空寂的房间门里,只能听到他轻而缓慢的嗓音,气息灼烧着她的唇,“当我女朋友开心吗?” “开心啊,要是不开心的话我为什么要当你女朋友?继续当你的妹妹不好吗?” “当女朋友也可以当妹妹。”周祈年说。 “那当妹妹也能当女朋友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求知欲旺盛。 两具身体不知不觉在对话间门逐渐靠近,说不清是谁主动的,或许不是主动靠近,而是被动吸引导致的。离得那样近,云盏感知到光在他眼里忽明忽暗,他眼里似乎有道钩子,勾着她脑海里紧绷的弦,随他一同震颤。 “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始终没变过坐姿的周祈年总算动了身,大半边身子压着她,额间门相抵,鼻梁相碰,细细密密的温热呼吸渡进彼此翕动的唇齿里,过喉般滚烫,使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岩浆上起舞,“女朋友能接吻,妹妹能接吻吗?” 云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岩浆里,热意卷席她无处可逃,“……好像是这么个理。” 本来那天的一切都进展的好好的,结果玄关处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钥匙插入门锁,在一旁玩耍的甜甜也注意到了异常,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周祈年率先反应过来,把云盏放到一边,他捏了捏云盏的脸,“有人回来了。” 云盏当时一脸茫然,“我爸在研究所啊。” 回来的当然不是云霄岳,是回校的路上发现自己饭卡忘带了的席闻璟。席闻璟大约也是没想到客厅里会有两个人。一个懒散靠坐着,另一个几乎贴着他大腿根坐在他身边,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然而席闻璟一眼就发现了周祈年衬衣胸口处的褶皱。 云盏乖乖叫人:“哥。” 席闻璟嗯了声,直言道:“打扰到你们了,抱歉。” 云盏整个人都懵了:“……” 周祈年倒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甚至挑衅似的看向席闻璟,一副摧心剖腹的吊儿郎当,“知道打扰还不快走?” 席闻璟走过来,拿起客厅茶几上的饭卡,“回来拿东西的,拿到就走。” 画面沉寂了大概一分钟,席闻璟走向玄关处,又停下,绕回身,“离回校最晚时间门还有半小时,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待着,还是说和我一起回学校?” 话音落下,被挤到沙发缝里的手机闹钟嗡嗡作响。周祈年是怕自己忘了时间门的,于是来之前特意订了闹钟。 周祈年和席闻璟两年多室友相处下来,前所未有的温情。他俩的关系是真的一般,到现在都没有微信好友,结果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周祈年睨了眼席闻璟。席闻璟面色冷淡伫立着,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打量,又问了一句:“走吗?” “走啊。”周祈年大概能猜到他邀请他一同回校的原因,他这人就这样,明知前面是深渊,还是会往下跳。 离开前他叮嘱云盏:“我记得你明天要回学校上课,所以和周听澜说过,待会儿他睡醒就会把舔狗带走的。这狗养在我家,你平时上课不常回家,要是想它了可以和周听澜说,它会给你发视频的。” 云盏倦怠消沉地坐在沙发上,心道她平时想狗了能看到狗的视频,能想他了他能发视频吗? 周祈年这人可能真的有点东西的,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说:“我平时手机上缴的,晚上去校队才能有手机,基本那个时候才能和你联系。到时候看,要是行的话给你打视频电话?” 玄关处的人已经消失了,大概能猜到他们小情侣分开前是要耳鬓厮磨地说一些悄悄话的,腾给他们空间门。 云盏刚刚歪着脖子看他看的脖子发酸,麻木的仰着头,脑袋还是清醒的,“不行啊,晚上我室友都在宿舍,我和你打视频整个宿舍的人估计都会围过来,还是算了吧。”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他不乐意了。 “不是,”云盏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你知道你军训期间门有多出名吗,京军工绝色,多的是人肖想你的美色。要是被她们知道你和我谈恋爱了,我怕成为众矢之的啊。” “嗯,我不是见不得人,我是见不得光。”周祈年懂了。 云盏笑不停。 周祈年无奈地睨她半晌,伸手泄愤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却又发不出火,语气显得很窝囊,“信不信老子在朋友圈官宣你,不止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所有我军训带训过的学校女生都会知道。” 云盏笑盈盈的,丝毫不怯:“我巴不得。” 看吧,她是真的不服输。 周祈年离开之前满脑子都在想,朋友圈官宣要发什么?按照他以往看到的,好像都是发情侣合照的,可他俩压根没有合照。下次见面,得拍一张了。刚分开,他就想下次见面了。 席闻璟的车停在院子外树下,黑色豪华商务车像个蛰伏暗处的猛兽,透着浓重的生人勿进的气息。周祈年之前远远地见过这辆车的,京军工不允许校外车辆驶入,但这辆车经常自由进出学校。到底是京市首富,有着旁人可望不可及的特权。 车子缓缓向前驶,司机开车很稳,出了小区后车速掐着最高时速行驶,两侧街景往后迁移。 “你俩谈恋爱了?”席闻璟不打马虎眼,长驱直入,直奔主题。 周祈年嗯了声,扭头看向窗外转瞬即逝的模糊人影,脑袋一歪,后颈棘突清晰而明显,像是他藏了许久的锋芒棱角,只在危险关头展示。 他说的话也有棱有角,夹枪带棒的:“怎么,你要反对吗?你又不是她亲哥,至于管这么牢吗?” “严格意义而言,我和她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是会猜到周祈年会反驳什么,席闻璟不容置喙道,“我妈和她爸不可能离婚的,所以我和她这辈子都会是亲兄妹。但是你不一定,结婚会离婚,恋爱分手再常见不过了。” 孟小棠和陈启隽的不对盘和他们的不一样,他们两个是基于现实基调的嘲讽,严谨的令人纠不出错。 周祈年也很直接了:“那你是来劝我俩分手的?” 席闻璟却说不是,“云盏在这个年纪,谈一段恋爱无可厚非,并且我们一家人都很支持她谈一段可圈可点的校园恋爱。毕竟这个年纪的恋爱不掺杂任何利益,全凭喜欢和悸动,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劝你俩分手的。” “……” 商务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周祈年的视线停停走走,最终落在路边的医院立标上,是京市最大的医院,也是全国最出名的医院了,每天都有无数人从全国各地前来求医问诊,据说□□费已经高达四位数。 他浮皮潦草地想着,耳边蓦地响起席闻璟的声音:“云盏的奶奶曾经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现在在京北医科大学任名誉教授。她爷爷是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是京剧院艺术委员会会长。社会地位很高,要不然我妈也不会和云叔叔结婚的。对她而言,找个结婚对象并不难,但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对她的事业有帮助的,很难。云叔叔不过是个领死工资的人,我妈看上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背后的家族。” “你国庆不是和云盏去她外婆家了吗?住在卿柳巷对吧?你知道那里的房子有市无价吗?云盏外婆家家境是放在京市都无人能及的,她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哥哥弟弟都很宠她。” 红绿灯转换,车子再次往前驶去。周祈年的大脑也开始运转,他人松松垮垮地坐在那儿,八风不动,脸部轮廓清晰利落,问话也很利落:“你和我说这么多,想表达什么?告诉我,我和云盏不般配,劝我趁早放弃?” “不是,”席闻璟侧过头,和周祈年对视,墨黑的瞳仁里流淌着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声线微微颤动,带着不可查觉的柔情,“云盏虽然早年丧母,但她确实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不管是谁,对她都很好。所以我希望你,作为她的男朋友,也对她好,不要让她……受委屈。” 其实席闻璟想说,别让她跟你吃苦的,可是周祈年是大方的,他虽然用穷这个名义拒绝恋爱,但作为室友,席闻璟再清楚不过了。周祈年为人很大方。云盏和他谈恋爱,不会吃苦,但他怕云盏受委屈。 恋爱最开始,谁不是你侬我侬呢,但热恋就像一场高烧,总会退去。退烧之后,还会如胶似漆吗? 席闻璟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和云盏一样,打小就爸妈不在身边,他太孤单了,所以一直都渴望自己有个妹妹。像隔壁邻居那样,哪怕见面就吵架,吵得不可开交也好,至少有个人陪着他说话。所以得知母亲再婚,自己会有个继妹时,席闻璟真的很开心。 但他经历了太多,被父母灌输了太多不符合这个年龄的世俗想法,所以哪怕再开心,他也表现得无动于衷。也只能在得知云盏恋爱之后,像个商人一样,摆出条条框框,威胁般的,说出自己的希望。 “云盏是我妹妹,周祈年,”席闻璟说,“如果被我发现你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周祈年心道谁欺负谁啊,老子嘴巴都被她咬破了,刚在你家沙发上他都是被压着的那一个。 “前面那个路口,你下车吧。”席闻璟又说。 周祈年挑眉:“你不把我送回学校?” 席闻璟嫌弃地瞥他一眼,无情拒绝:“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义务送你回学校,而且我讨厌有人坐我边上。” 周祈年:“你妹妹男朋友也不行吗?” “我说了,结婚了还能离婚,男朋友而已,等你俩结婚了,再来问我能不能送你吧。”席闻璟淡声道,“下车。” 周祈年服了。 被赶下车的周祈年吹了一屁股车尾气,身上没有任何丧家之犬的颓靡,单手插兜站在路边,仰着下巴,神情冷淡又拽。而他脑子里此刻正在想一件事—— 云盏说的也有可能是对的,男人每个月可能也有那几天。 席闻璟阴晴不定的,估计是正好处于那几天了。,. 第42章 chapter40 如周祈年所言,他一回到学校手机上缴,去校队时才能拿到手机联系云盏。云盏也不是等在手机这边的,临近期中考试,云盏每天待在图书馆看书背书。新闻专业每堂专业课的教材都有一指厚,专业课老师很不厚道,没划重点,课堂上轻描淡写的一句“半个班都是高考状元,高考状元背不下一本书吗?”彻底激怒众人。 班级群里人人斗志昂扬,都憋着一股子劲儿,和同班同学争高下,也想要在专业课老师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处于这种氛围中,云盏没法松懈。早晨六点起床,洗漱完去图书馆看书,图书馆七点开馆,自习室座位已经坐满了大半,她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天边晨光推开薄雾,于是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周祈年。 直到晚上才收到回复。 手机是静音模式,云盏复习的时候很专心,等到复习完回寝路上才掏出手机,看到两个小时前周祈年给自己回了条消息。也是张照片,清晨,阳光,校园,操场,以及穿着短袖作训服的男人。 京军工的学生有早训,照片应该是学校宣传部拍来用作宣传的,因为右下角还有京军工公众号的标识。 周祈年双手撑地做俯卧撑,二头肌迸发,手臂肌肉紧绷。因为是抓拍,只能拍到侧脸,线条利落流畅,额头的汗液顺着脸部滑落。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场合,他大汗淋漓。 云盏幽幽叹气:【别人作训服都脱了,你怎么还穿着?】 背景里有不少早训的学生,好多都脱去作训服,只是放出来难免影响校风,所以后期给马赛克了。 云盏是真的佩服周祈年的,他是真的保守,【好有男德啊。】 消息发完,云盏绕去学校小吃街买了杯凉茶。下火。 她和周祈年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两个人好似有时差,一个早上发消息,另一个晚上回消息,然后又是半夜回消息。云盏倒是乐此不疲的,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恋爱,因为自己可以保有绝对的自由。 周祈年也不是每周都能请假出校,出校名额有限,加上周祈年忙着校队的事儿,直到十一月底才请假出来。之前的每个周末,都是拿着手机和云盏聊天的。没有所谓的视频,他倒是想视频,每次视频打过去,云盏不是忙着准备考试在复习,就是我在学生会开会,别烦我。 别烦我。 周祈年啧啧,就已经,不爱了吗? 云盏倒也不是对他烦,烦的另有其人。开学后,她和宿舍的人一同加入学生会,学生会事多会多,经常占用周末时间开会。云盏在学生会挺有名的,因为当初学生会面试时是在学校大礼堂,也不知道是哪个社牛想出来的馊主意,每个面试的学生都去舞台上拿着话筒自我介绍。有才艺的展示才艺,没才艺的回答学长学姐的问题便下台。 学生会部门多,什么街头文.化.部、舞蹈部、音乐部的,个个能歌善舞,观众席鼓掌声如潮水般翻涌。云盏前面那个正好还是跳街舞的,场子热的不行。轮到她上台,学生会会长眼前一亮,以为她是面试舞蹈部的,结果一看,人面试的是办公室,“云盏?名字还挺好听的。” 云盏挺有礼貌的:“谢谢。” “为什么想加入办公室啊?” “为了加学分。”她简单粗暴地回。 “……” “……” 惹得台下一众叫好声。其实在场的百分之五十新生都是为了学分来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毫不掩饰。 主席台的人也都笑,其中一个副会长说:“要不来模特部吧?办公室太忙了,模特部事少比较适合你。” 云盏问他:“模特部干什么的?” “比如说元旦的迎新晚会,模特部有专门的表演节目,上台走秀。” “算了吧。”她拒绝了。 “为什么?你明明长得这么漂亮?我敢笃定这里大概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你,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云盏,京市高考第三名,前附中校花,现新闻与转播学院院花。” 其实云盏不太喜欢站在舞台上,也不太喜欢被人群簇拥的感觉。这让她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在紧张状态,生怕哪儿做不好被人挑刺。毕竟是公主,公主很注重形象管理的。副会长说这些话时,底下响起一片赞同声,云盏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场合走神。 ——到底还是院花,他可是京军工绝色,有些配不上他了。 云盏握着话筒,拒绝了:“我不太喜欢上台,还是办公室比较适合我。”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模特部有很多帅气的小哥哥的。” 云盏觉得这就没意思了,靠男人吸引女人,出卖色相么这不是,而且他怎么就笃定模特部那些小哥哥很帅呢?有多帅,能有多帅?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有我男朋友帅吗?” 观众席里还坐着她三个室友,刘小倩和杨柳听着一脸懵:“她什么时候找男朋友了?” 不等孟小棠回答,音响里响起副会长的声音,诧异道:“你有男朋友了?”话音落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他清了清嗓子,“这可不好说,我们没见过你男朋友,不好比较。” 云盏好贴心的:“见过的,京军工绝色,学校贴吧首页还有他的帖子,留言大概三千条。” 台下一片吸气声,众人的脸湮没在晦暗里看不真切神情,但近处主席台的几位脸部情绪变化云盏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刚才问她话的副会长一脸失望,失望过后很是无奈,“行吧,他们确实没有你男朋友帅,你看不上模特部也正常,但是你答应我啊,好好在办公室干。咱们学生会的门面全靠你支撑了!” 云盏是不知道学生会的门面到底有什么用,用来给别人骚扰吗? 每次学生会开会,都有男生来问她要微信,一开始云盏也会给,毕竟都是学生会的,可是加了微信之后对方像是天气预报软件,每天播送今天天气情况,提醒她穿衣服,提醒她吃饱喝好,又问她今天在哪个教室上课。云盏要是猜不透对方想干什么,真是白费她高考第三的脑子了。所以她现在不加任何人微信,无论男女都不加。 可还是有人问她要。 云盏是真的烦,她瞧着窗外阴霾天,眼里是如出一辙的乌云密闭,冷淡道:“我男朋友不让我加人微信,真不好意思啊。” “……你男朋友管得这么严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不都是要遵循‘你是爱我的,我是自由的’这一原则吗?” 云盏:“哦,我男朋友不讲原则的。” “……” 那人扫兴而去后,云盏才拿出消息,无一例外是周祈年发的。 7:【打个视频就烦了?】 7:【友情提醒,咱俩谈恋爱还不到两个月,你现在就烦了以后怎么办?】 7:【我大概十分钟到你们学校,你在哪栋教学楼开会,我来找你。】 7:【咱俩好好谈谈。】 云盏一边听着讲台上的部长发言,一边和周祈年发消息。 云朵:【不是说你烦,是我刚刚有点烦。】 7:【烦什么?】 云朵:【哎,你别问。】 7:【?】 7:【恋爱需要坦诚。】 云盏被他这句话逗笑,【有人问我要微信。】 7:【确实挺烦的。】 7:【那人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云朵:【带上你三十米大刀过来了吗?】 7:【带上我的步.枪过来了。】 云盏乐不可支。 周祈年到的时候会议还没结束,他在隔壁教室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云盏聊着天。其实他俩聊天没什么营养也没什么内容,聊天记录往前翻翻到在一起第一天的消息,都没有一条“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情侣肉麻话。 聊得最多还是—— 【听澜哥给我发甜甜的视频了,它好可爱,好想摸摸它。】 【说了叫舔狗。】 【我不喜欢。】 【大名舔狗,小名甜甜。】 【狗名舔狗,人名甜甜。】 聊天里,甜甜含量百分之六十。剩余百分之四十,掺杂些日常吃饭看书训练的琐事。 因此,这回周祈年出校见云盏,两个人约会是带有目的性的,带着云盏回家见甜甜。 会议结束后云盏也不急着走,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给周祈年发了条消息:【你来接我。】 【一墙之隔还要接的?】 【公主都这样。】 周祈年低啧了声,嘴角却是翘起的,懒洋洋地起身往外走。隔壁教室被学生会占用开会,后门锁着,只有前门开着,这会儿周祈年过去,发现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第一排最靠墙位置坐着个人。 初冬的天整日灰沉沉的,清早和傍晚融为一体。阶梯教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暗沉。云盏那双眼却很亮,像是被灰霾天吞噬的星光,直白明媚,许久没见了,这双狐狸眼还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撩动他的心。 “你把门关上。”云盏坐在位置上,颐指气使地吩咐他。 周祈年轻哼了声,反手把门给关了。阶梯教室的门口都只能从里往外开,外面开需要用锁,门一关,谁都进不来。 距离越来越近,谁都没说话,空气浮杂的尘埃缓缓涌动,夹杂在暗涌的情绪里。外面扑簌簌下起了雪,室内好似也旖旎出水。 于是就这样开始接吻了。太久没见了,回忆的触感当下还猛烈,所以他们两个人亲的是既猛烈又急,周祈年手劲儿很大,护着云盏的腰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云盏后腰抵着课桌边沿,冷硬的桌板抵的难受,冷不丁伸出一只手小臂按在桌板边缘。 这会儿能专心接吻了,她双手捧着周祈年的脸,舌头轻轻舔过他的唇瓣,吻了吻他的唇才伸进去。到这里还是熟练的,接下去却还是无可避免的青涩。好在周祈年快速夺回主导权,发了狠劲儿地吻着她,耳边响起细细密密的啄吻声。 室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云盏靠在周祈年的肩上,觉得自己就是落在树梢摇摇欲坠的那抔雪,随时都会化成水,随时都会为他倾泻。 她身体软绵绵的,躺在他身上气息温吞细小,仿佛世界上最温软的生物体。周祈年亲的喉咙又干又涩,双手老老实实地垂落在身侧,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笑着,眉宇间有着今生第一次的少年温柔光环,眼神透着青涩.爱意,唇齿翕动,哑声道:“这么久没见,想我了没?”,. 第43章 chapter41 想了啊,怎么没想? 但真的太久没这么近距离见到他了,云盏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我早上还在你们学校公众号上看到你照片了,什么叫太久没见?” 京军工的公众号每天八点准时更新,更新的内容如出一辙:料峭初冬依然穿着单薄上衣迎着微薄日光锻炼的学生;教室里拿着英文课本早读的学生;操场上穿着礼宾服升旗的学生。云盏看到的周祈年,属于最后一种。 周祈年或许真的是国旗下长大的孩子,盘正条顺,澄澈涤荡。穿着军绿色的礼宾服,戴着白手套的手一只手紧贴裤腿缝,另一只手敬礼,随风飘荡的五星红旗就在他头顶。云盏看着那张照片,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来——禁欲系。 “天天没事就看我们学校的公众号是吧?”周祈年手还搁在她腰上,伸手掐着她的下巴,给她脸掰过来,看着她,“这么闲?” “忙死了,天天六点半就醒,醒来就去图书馆看书准备期中考试,忙的只有上厕所的时间。” 周祈年听出来了,“上厕所的时候偷看我照片?” 云盏眼皮轻抬着谑笑:“对啊。” 周祈年是真无语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百忙之中记得我这个男朋友?” “没办法啊,别人的男朋友都是陪着她一块儿在图书馆看书的,我有时候看书看得累了,就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然后再看看你有没有给我发消息。你给我发消息了,就回几句,没有的话,就看看那些照片。” 别说异地恋了,就连异国恋都比他俩轻松。至少手机是在身边的。 周祈年的手机天天上缴,偶尔得闲拿到手机和云盏聊天也不能聊日常,学校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拍出来也不能发出来。而且周祈年也没什么日常,他的学习生活单调无味,上课、训练、校队,除此之外再也其他。 他双腿敞着,任云盏坐在他腿上也没什么压力,可无形中又有股逼仄的气流扑向他,他叹了口气,问她:“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很累?” 话语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云盏本意不是如此,她就是想表达自己确实有在想他的,没想过他会这么自责。她两手挂在他脖子上,慢悠悠地问:“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要不要分手?” 闻言周祈年低啧了声:“别人是穿上裤子不认人,你还在我怀里就不认人了?” “你少来,分明是你先说的。” “我就是怕你太累。” “我不累啊,”云盏头靠在他肩头,细细软软的声音近在耳畔,像初中的第一缕雪花温柔荡漾,“以前读书的时候学累了也不知道干嘛,只能坐在教室里发呆,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个男朋友就好了,他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存在在我的世界里就行。也是那一刻我意识到,我要的其实也不是陪伴,是寄托。” 没有人二十四小时永远陪着你,但你可以永远驻留我心里。 “男朋友,”云盏叹了口气,拿腔拿调地说,“你多少是有点敏感了。” 周祈年懒洋洋地哼笑着,没承认也没否认。 窗户没关严实,露出一小道缝隙,寒风传进来呼啸作响,像是狼群嗷呜的叫声。风裹挟着初雪的湿冷,吹起窗帘翻涌,也吹起云盏亲吻中途被周祈年弄凌乱的头发。 两人对视一眼,呼啸声中隐约响起初雪落入人间的滴答声。这场雪等了近一年,长久的等候与期待下落的第一场雪,像极了二人望向彼此眼里的浓浓爱意。 周祈年问她:“接着在这儿坐,还是回家去?” 云盏说:“回家吧,想见甜甜了。” 周祈年啧了声,挺不爽的,“想一只狗,也不想我?” 云盏已经从他身上下来了,因为周祈年来接她,所以她开会前就把要带回家的东西都给带来,省的还要绕回宿舍取。学校管理层到底是精明的,超过六楼就建电梯,所以学校所有宿舍都只有六楼,省去了电梯钱,也省去了用电梯的电费。她带的是单肩包,放在桌子上里面的化妆品不小心滑落出来,于是伸手把口红和粉饼装回包里,听到周祈年说的话后,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老是和狗比呢?你又不是狗。” 周祈年嘴巴欠了吧唧的,“我也不是不能当狗。” 云盏更无语:“我找的是男朋友,不是狗朋友。” 周祈年无动于衷地笑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单肩包,另一只手去开门,开门前还是转身睨了云盏一眼,“怎么不拉拉链,不冷啊?” 然后两只手往下,找到她羽绒服的拉链,从下往上拉。途径她连绵起伏的身体线条,挺翘饱满的胸部。 京市是很典型的北方城市,十一月供暖,同时,十一月便会迎来落雪天。云盏出门倒是老实,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可里面只有一条针织贴身连衣裙。周祈年拉拉链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她身体。 偏偏她还不怕死的来了一句:“我身材好吧?” 周祈年差点给她拎起来扔出去,“……你少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云盏:“这怎么就有的没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也不行吗?” 周祈年说:“别和男的说这种话。” 云盏强调:“我只和男朋友说这种话。” 不同于京军工的封闭制军事化管理,京北大学大概是国内少有的没有围墙的大学了,周祈年的车和他这个人一样,高调又招摇,停在教学楼下。 云盏以为他是打车过来的,没想到他开了一辆车,上车后,她边系安全带边问他:“这是谁的车?” “周听澜送的。” “这样。”云盏嗯了声,伸手翻着送风口的扇叶,过好久又绕回刚才那个话题,“我的身材不好吗?” “……很好,”周祈年抽空伸手捏她的脸,很轻的力度,嗓音却很重,“能别聊这个话题吗,女朋友?” 云盏笑得不行,“你意志力不太行啊男朋友,这么经不起诱惑的吗?” 周祈年心道诱惑也得分啊,换了别人估计脱光衣服他都没什么感觉,云盏不一样,他对她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但他也很清楚,云盏就是把他拿捏死了,知道他不会做越轨的事,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戏他。 中午饭点,周祈年开车先带云盏去附近商场吃饭,吃完饭再回家。等上菜的时候,云盏收到了孟小棠的消息。 大鱼小棠:【我待会也要回家,我妈说晚上来家里吃羊肉火锅,你晚上能过来吗?】 云朵:【能的。】 大鱼小棠:【周祈年也过来吗?反正多一双筷子的事儿。你要是不想让长辈知道你俩的事儿,我也可以说是我叫他过来的,就隔壁邻居,吃个饭挺正常的。】 云朵:【他两点半就得回学校销假。】 大鱼小棠:【探监式恋爱呢?】 云盏回了个表情包便把手机屏幕给锁上了,正好服务员过来上菜,云盏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垂落在桌子底下的左手突然被人扣住。 云盏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坐外面位置了,感情是为了和她边牵手边吃饭,恋爱吃饭两不误,合理运用时间啊。探监式恋爱是应该这样的,珍惜每分每秒。但是在桌子底下拉手,多少有点儿不光明正大了,跟偷情似的。 周祈年左手拿着筷子,给她夹菜,人模人样的,“不是想吃叉烧肉吗,我问了几个朋友,他们说这家的叉烧肉很好吃。” 是上周说的,食堂里的叉烧肉做的一点儿都不好吃,云盏和周祈年聊天的时候一笔带过提了一下,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他会把这事记在心上。 “我说什么你都记得吗?”她好奇。 “你说的又不多。” 云盏咬着叉烧肉,言笑晏晏,得寸进尺道:“那我以后多说话,多和你提要求,你能满足吗?” 周祈年不着三四地说:“你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摘。” 云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他:“那别人就见不着月亮了,男朋友,你谈恋爱不要这么自私。” 谈个恋爱,周祈年是既小气又自私。 最后还是小气自私的人买的单,营业员递过账单,当时周祈年手机里进了条消息,是校队老师发的,所以他没工夫接账单,随口扔了一句“不用账单”,边上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接了过来。 云盏瞄了眼账单,两百四十九,差一点就是两百五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云盏都不知道周祈年到底有没有钱,说他穷吧,人至少是周家小公子,穿着八百一条的内裤,身上的衣服是很低调的国外潮牌。云盏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爱穿这个牌子,所以她知道,这么一件外套其实也要三千多。但她不清楚,这些是不是和他今天开来的车一样,是周听澜送给周祈年的。 以后还是少出来约会吧。他又那么爱面子,肯定不会让她买单的。 然后云盏就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藏不住心事了,周祈年那边回完消息,瞥她一眼,眼神冷飕飕地,“给你看个东西。” “看什么?”她眨眨眼。 于是就看到了周祈年手机里银行发来的消息,余额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云盏懵了,继而郑重其事地说:“你别让别人冒充银行给你发这种消息,男朋友,我们不要活得那么虚伪,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的,哪怕你全身上下只有五毛钱,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周祈年有点无奈,想气,但还是气笑了,“你男朋友有的是钱,需要现在去银行确认一下吗?” 倒不用去银行确认,云盏还是信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有钱,然后又想,周祈年是真的没什么,大大方方地把存款余额给她看。也不怕她是捞女,给他来个杀猪盘把他的钱都给骗了。 回去的路上云盏靠着车窗思前想后,到家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个男生网恋,被骗了四百六十九块钱。” 周祈年皱了皱眉:“啊?” “你别看只有四百多块钱,他一个月生活费就一千块钱,生活很节俭的,攒了好久才攒到这些钱。结果没想到被网恋女友骗走了。”云盏颇有种感同身受的同仇敌忾,“辅导员开系会的时候就说了,谈恋爱只是谈恋爱,你们可以分享爱,分享美食,分享快乐,但是不要和对方分享账单,对方没钱花你可以给她买吃的喝的让她活下来,但是不要一股脑把自己的钱都给她,她倒是活了,那你呢?你接下去怎么办?” 周祈年大概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了,屋子里甜甜听到动静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蹭着周祈年的裤腿,他弯腰把它抱起来挠了挠它脸然后把它放在云盏的怀里。 紧接着,才懒散开口:“云盏,我这个人没什么原则的,谈恋爱也是,你要真想用钱,不需要骗,多少钱我都给你。” 云盏听得心惊肉跳的,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怎么才发现,你好像有点恋爱脑的?” 恋爱脑的周祈年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的恋爱脑,沉在脑海里的那点事儿就冒出来了。他俩谈恋爱是真的低调,身边亲近的人倒是知道,云盏他们学校的人也都知道他俩的事儿了。毕竟那次学生会面试时云盏的发言,让原本沉浸在京军工绝色的帖子突然换了个方向,底下跟了十几页的帖子,都是在说京军工绝色谈恋爱的事儿,恋爱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新闻与传播学院院花云盏。 一夜间,男男女女宛若失恋般在底下回帖。 但二十左右的年纪更是不畏惧生死,为爱冲锋陷阵的年纪,问云盏要微信的人依然多。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年纪的恋爱都是有保质期的,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毕业分手的比比皆是,大学恋爱只是听着美好,结局都是惨淡收尾的。所以他们在想,有没有可能等到云盏和周祈年分手的那天呢? 周祈年这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倒是说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了,但大多都是半信半疑的,更有甚者还唆使他:“又不怎么见面,手机里聊聊天的恋爱能走多远?而且你怎么就觉得对方会为你守身如玉,说不准她和你谈恋爱,校内还和别人谈恋爱呢,你也别那么传统,我给你介绍几个女生怎么样?就聊聊呗,又不干什么,你女朋友真要问起来也没什么啊,你们只是聊天,又没做什么越轨的事,对吧?” “而且你压根看不出来有女朋友,又没有情侣头像,朋友圈又没有她,你手上连根小皮筋都没有,拉倒吧周祈年,我觉得你他丫的就是在骗我们。” …… 初雪只持续了两个小时,午后出了太阳,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冒出淡金色的光。 云盏重新穿上羽绒服牵着牵引绳说要带甜甜去院子里玩,院子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雪,云盏拿着球到处扔,甜甜到处跑,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 周祈年站在边上,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拿出手机,问云盏:“我给你拍张照吧?” 云盏头也没回:“你是打算自己看,还是发给朋友圈炫耀你有女朋友了?” 谁也别说谁,他俩在对方眼里是真没。这边眼珠子一动,那边就猜到对方在动什么心思了。 周祈年低垂着眼打开摄像头,叹了口气:“看破不说破,行吗?” “炫耀啊?”云盏被甜甜扑倒在地,所幸抱着甜甜坐在地上,冲着周祈年举着的手机,莞尔一笑。 咔擦一声。 云盏问他:“我好看吗?” 周祈年递过来给她看,话不着调:“还行吧,也就是能迷倒京军工绝色的颜值。” 云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自恋别带上我。” “那可不行,就要拉你一块儿。” “哎,行吧。”她说,“你把照片发给我,我要发朋友圈。” “发什么内容?” “一人一狗。” “就是没有男朋友。”话听着还挺吃醋的,但云盏是知道的,周祈年没生气,就是故意这样逗她的。 处于热恋期的人都爱在朋友圈发和对象的日常,云盏和周祈年本身就不爱发朋友圈,虽然两个人在各自的学校都挺出名的,但他们为人处世还是怎么低调怎么来的。所以朋友圈里,没有对方的存在。 下午两点半,周祈年准时离开,顺便也把甜甜给带走,说是周听澜要带他去打针。云盏原本想跟着去的,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叶子姐也在,你跟着去当什么电灯泡?”打消了云盏的积极性。当时她早起用卷发棒卷过的头发没有太多卷度,半卷不卷地耷拉在肩头,皮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找不着,整个人看上去倦怠消沉的,“好吧,那我在家待着,等小棠过来接我吃晚饭。” “外面冷,记得多穿衣服,没什么必要就别出门了。”周祈年伸手,把她本就乱的头发揉的更乱。 云盏跟甜甜玩了一下午玩的累了,也没力气拍开他的手,“那你走吧,路上小心。” 等到周祈年离开好久,云盏才翻朋友圈,刷新好久,都没找到周祈年的朋友圈,于是私戳聊天框,结果就看到置顶联系人头像由原先的一只狗,变成了一人一狗。 云盏默了默。 她是真没想到周祈年会拿着个照片当头像的。 不止是云盏,其他人也发现了异样。 【相亲相爱一家人】 陈启隽:【7之前是谁说的,只有小学生谈恋爱才用情侣头像,小学生好歹都用情侣头像,周祈年你他妈的要点脸,直接拿女朋友的照片当头像,什么玩意儿?大学生比小学生还幼稚。】 大鱼小棠:【对小学生而言可能有点幼稚,但是对大学生来讲可能刚刚好。】 陈启隽:【7还有你手上的粉色小皮筋什么意思?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一个大老爷们手上带着个粉色小皮筋,能不能成熟一点?】 大鱼小棠:【猛男粉呜呜呜,爱了爱了!】 陈启隽:【大鱼小棠,你能给我闭嘴吗?】 陈启隽:【周祈年给你灌汤了?】 大鱼小棠:【你就是嫉妒他,嫉妒他不仅找了云朵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以到处炫耀。算了,你刚失恋,我就不打击你了。】 陈启隽:【我还真不是嫉妒,老子谈恋爱的时候不光用情侣头像情侣个性签名,老子微信网名都和女朋友有关,周祈年行吗?】 陈启隽:【云盏的舔狗】 陈启隽:【?】 大鱼小棠:【?】 七音青:【?】 夜阑卧听风吹雨:【?】 云盏看清这五个字后,沉默,又沉默,半天后才跟着大家伙一同:【?】,. 第44章 chapter42 周祈年走后又开始下雪了,疏疏落落的雪让云盏想起初吻那晚的雨,室内暖气很足,热气氤氲的孟小棠双颊掀起一层薄薄的绯红。 她眼热耳红,从手机里转移开视线望向云盏:“你俩谈恋爱有必要到这个份上吗?” 云盏一双干净直白的眼里满是无奈:“率先声明,这不是我让他改的。” “……我大概能猜到,你也就是闷骚,和周祈年在一块儿的时候说不准能叫他主人,一旦有外人,不对,哪怕是我和你俩在一块儿,你估计连’宝宝’这种情侣通用词汇都叫不出来。” “主人又是什么玩法?” “不叫主人吗?我以为你们玩的很大。” “我们很保守的。”云盏嗓音清清丽丽。 孟小棠翻了个白眼:“嗯,你俩很保守,那么请问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乱,衣服皱皱巴巴的?你别告诉我因为要吃羊肉火锅你太开心了,开心地在地上翻了个后空翻庆祝。” 云盏笑:“你怎么知道?” 孟小棠无语:“那你翻一个让我看看。” “……我连下腰都不会,还后空翻?”云盏叹了口气,扯了扯自己皱成一团的衣服,无可奈何地走进卧室换了件衣服,换好后又去洗手间梳头。 雪天天色昏昧,下午四点半,整座城已经陷入黑夜里。窗外是小区泛黄的路灯拉扯出零碎飘荡的飞雪,时间仿佛走的很慢。 洗手间的灯很亮,云盏边上冒出了孟小棠的脸来,一脸幽怨地盯着她:“你俩是不是逮到时间就亲到一块儿?” 云盏摸摸她的头发:“乖,别问,单身的人不必知道太多,会伤心的。” 孟小棠要哭了,随即恶狠狠地发誓:“我明年一定要谈恋爱,找个男朋友天天亲,亲的他嘴巴肿成香肠嘴!” 云盏:“……不至于哈。” 晚上吃完羊肉火锅,云盏和孟小棠没回学校,她们明天上午没有课,所以可以等到下午才回。不像周祈年,明天一天没课,今天下午三点前就得回学校销假。 云盏隔壁楼那对小情侣依然缠绵,撑着把伞躲在伞下亲热。 孟小棠哆嗦着从阳台回屋,肩上头上满是簌簌落雪,没有半分偷窥狂的自觉,啧啧道:“谈恋爱的人确实不一样,这么冷的天能在外面亲那么久。我就站了一小会儿我都觉得我要成冰雕了,结果他俩还没走。” “你怎么还偷看啊?” “我就出去拍张下雪的照片,馋死那些在南方上学的人,”孟小棠抱怨,“谁知道一出去就看到他俩亲来亲去的。说真的,云小盏,谈恋爱就得像你这样,把男朋友往家里带,大门一关,谁都不知道你俩在屋里干什么。” 云盏是带了书回来的,虽说期中考试刚结束一周,但期末考试迫在眉睫。七门考试,要背的书加起来得有十几本。她这会儿刚洗漱完,坐在书桌前边掀开书边慢悠悠地说,“真不知道吗?” “……好像还是知道了,”孟小棠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提醒她,“不过你们别亲那么激烈,亲嘴亲胸都行,别亲脖子,脖子盖不住。反正,只要穿上衣服没人发现就行。这样的话,你在我眼里依然还是那个纯情少女。” “也不对。”孟小棠盘腿坐在床上,陡然想起些什么—— 也是这样的画面,孟小棠大叫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往床边一扔,云盏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一半听到动静起身捡起歪七扭八的笔记本。等到孟小棠睁开眼,就看到云盏背对着她,看着电脑里缠绵的画面看的特起劲,电脑声音很轻,即便如此,孟小棠依然听得脸红心热。她不明白,云盏怎么可以这么镇定的?尤其是当画面突然拉近,近距离展开的东西,没打任何马赛克,孟小棠的第一反应是,好丑,第二反应是,那个女生为什么吃得下去?她只有想吐的感觉。 而云盏的反应则是:你说秃顶的男的那里也秃吗? “你不是纯情少女,你就是长得纯罢了。”孟小棠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副行将就木的表情,脸贴着床单,说,“我甚至怀疑,你俩谈恋爱都是你主动的,周祈年就是个小可怜,被你压在身下亲的那一个。” 云盏慢条斯理地翻着书,不咸不淡地承认:“对啊,我很主动的。” “屁嘞,你少来,”越是这么主动承认,孟小棠还越不信了,“你主动个屁,我和你朝夕相处十几年,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周祈年那个狗男人主动的,他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 云盏很无奈,真的是她主动的。 话到最后,莫名其妙又绕了回去:“不过周祈年为什么改这么个网名啊?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云盏瞄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周祈年大概是改完微信名手机就被收走了,云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复。云盏觉得,大概是他疯了,改了这么个名字。哪有人谈恋爱谈成这样的,太……倒贴了。 “如果是女生改这种名字我的会忍不住骂她一句恋爱脑,但是周祈年的话……我突然就觉得你好幸福啊。看吧,我说了,和他谈恋爱真的很幸福的。” “你不觉得他恋爱脑吗?”云盏一言难尽。 “不觉得啊,感觉恋爱里女孩子都是会付出比较多的那种,男生大半都爱坐享其成,但周祈年不一样哎,他恋爱脑的好甜哦。” 云盏看她一副周祈年小迷妹的模样,完全没辙,没心没肺地说:“对的,他很甜,我一般不叫他主人也不叫他宝宝,都叫他周甜甜的。” · 周祈年是没想到自己飞扬跋扈的外号史上又添了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不过想到也无所谓了,他连微信名都改了,还有什么外号是不能接受的? 他这微信名确实有点夸张了,好友列表里几乎每个人看到都忍不住问一遍的程度,就连校队老师看了都直皱眉头,问他:“你这是在玩什么新奇的东西?” 周祈年不着名,怎么大家伙对我意见这么大?” 说他话不着边吧,确实又在理。 照片里,一人一狗,“连在一块儿应该要用’和’,不是用’的’。” “这狗就是她的。”为了云盏领养的狗,怎么就不是云盏的狗了? 说到最后,连校队老师都拿他没辙,虚虚实实地叹了口气,还是劝他:“这个年纪谈个恋爱很正常,但是谈恋爱也要注意分寸注意影响?你这让其他同学怎么想你?追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呢?” 周祈年轻佻的笑了下,“我不谈恋爱也没皮没脸啊。” “……” 还真是! 他一贯插科打诨,估计整个京军工都找不到比他还混不吝的二流子了,可也只有那张嘴管不住,他这个人做事很认真很有说法的。今年a区域赛,周祈年带队拿到了金牌。校队带队的老师手上资源很好,今天叫他过来也是为了这事,问周祈年,“明年打算考研还是工作?工作的话我这边有几个大厂的面试渠道,你要是想去,我和他们说一声,你也省的一面二面了,直接进。” “还不清楚。”周祈年靠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雪,室外一片白茫茫的,他手里转着一枚打火机,当着老师的面无法无天地点着火。校队老师看的烦,随手捡起桌边的东西,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倒是小小的,拿着很顺手,直勾勾地朝周祈年那儿扔去。 周祈年预判精准,一个伸手在空中横截住那盒东西,挑了挑眉,说的话更嚣张了,“陈老,能有个老师样吗?哪有老师请学生抽烟的?” 陈老这才看清,怪不得怎么拿着那么顺手,感情是一包盒。 “你会抽吗?”他倒也不恼,洞若观火地笑。 “不会。”但这并不妨碍周祈年转手倒卖啊,“待会出门转手卖了,这包烟值多少?五十?出去估计一百都有人买。” 气的陈老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想拿拳头砸他了,“……我和你说真的,怎么打算的?” “我真不清楚,我倒是想读研,考去京大和我女朋友一块儿读书,到时候我俩一块儿毕业一块儿工作。但还没确定。” 陈老气急反笑:“就这么喜欢她啊?” 周祈年:“喜欢才谈恋爱的嘛。” “……”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渐渐紧绷,周祈年这才收了笑。窗外是京军工的操场,学生一个个拿着扫帚铲子在铲雪,人影幢幢,密密麻麻的像是下雨天搬家的蚂蚁堆,逼仄窒息的气息蔓延至办公室内,他喉结慢慢地滚了下,说:“我没猜错的话,周为礼找您了?” 陈老是知道他聪明的,但没想到他这么聪明。他给军籍生上侦查课的,自问行事作风分外严谨,却被这看似散漫顽劣的周祈年给猜中。 “前几天他们公司邀请我去考察新工厂,结束的时候遇到你爸了,所以和他吃了个饭。我听他的意思,是打算送你出国的。其实我觉得出国好,你的专业是咱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放在国内也没几个学校比得过。可是出了学校呢?光耀今年入职的毕业生有大半都是研究生,还都是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学校出来的,和这种人在一起工作,压力会有多大?” 周祈年想说不大啊,他们世界排名前五十学校硕士毕业不还都和我一个国内排名前五十的本科生一块儿工作吗?他们得有压力才对。 可陈老的话像是沿着屋檐扑簌簌落下的飞雪,一抔接着一抔。 “他知道你不听他的话,可能也不是不听他的话,你谁的话都不听,天生反骨仔,最爱阳奉阴违了。其实我觉得我和你说的话你可能也没太放进心里,但是祈年,你真的甘愿当只麻雀吗?未来世界是一片旷阔无垠的天空,你应该当只雄鹰在上面振翅飞翔的。” “不是我瞧不起咱们学校的学历,你知道的,如果有学生在读研和工作之间选择读研,我会非常开心。学历的提升,同时也是眼界的提升。出国留学对你而言是件好事,光耀研发的产品遍布全球,你也得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是光耀未来的接班人,祈年,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你确定你现在的肩能扛得起光耀给你的压力吗?”陈老走到周祈年身边,重重地捏了捏周祈年的肩,沉声道,“好好想想你的未来吧,你不够优秀,怎么能配得上你喜欢的女孩子的青睐呢?我想,她应该也支持你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吧。” 怀柔政策,最为致命。 周祈年喉结冷淡地滚了两下,“说我的事,您扯她干什么?我想出国还是想工作,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吧?” “你连微信名都改成这样了,我是真怕你谈个恋爱把自己搭进去。”陈老说,“而且你现在就是很模棱两可的,为什么不愿意出国呢?你不都回你爸那儿了吗?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要干些聪明事啊,祈年。人生就是一道选择题,正确答案就在你面前放着,你为什么非要选错误答案呢?反骨也不是这样的。” 办公室里静了两秒,周祈年仍是望着窗外操场,白茫茫的雪地之下是脏了吧唧的泥,雪和泥混淆在一起,杂乱肮脏。周祈年的脑袋也乱糟糟的,张嘴说话的时候喉咙又干又涩,双眼逐渐放空逐渐失焦,没有任何情绪。 人生第二次这样无力。 第一次是当时在教师家属院楼下,四周都是他熟悉的一草一木,路灯总是时好时坏,灯光忽明忽暗,细小蝇虫盘旋在泛黄的灯泡周围,聒噪的蝉鸣声惹人心烦,但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静。 人被逼到悬崖边沿大抵如此,惊慌失措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冷静下来思索要不要往下跳。 周祈年觉得自己当下就是这般境地,逼自己往下跳。 他举着书时晚自习回来晚,高霏霏也有晚自习,怕他回家了会饿,总会在晚自习结束的第一时间跑回家热一碗馄饨,然后坐在餐桌边等他回家。 她怎么会总是对他凶神恶煞的呢?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儿子啊。 哪怕总是骂他,但生活的细枝末节里全藏着对他的爱。 可现在,客厅的灯仍旧亮着,周祈年却觉得好陌生。他举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最后,一旁的周听澜看不下去,上前劝他:“走吧,祈年。” 周祈年无动于衷,所幸扔下手机,仰头,朝着客厅的方向喊:“妈——我知道你在屋里,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得到答案,我就走。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小区里空空寂寂,回应他的是啁啾鸟鸣和此起彼伏的蝉鸣。那个夏天那样的热,热的人骨子里好似都能沁出汗来,可周祈年身上肌肤是冷的,眼也是冷的,眼角湿润。 “你答应过我的,来机场送我走,为什么不送?” 离航班早已过去四个小时,他在机场等了高霏霏四个小时,等待他的,是手机那端的无人接听。所以他回来找她了,也为了找一个答案。 他站的那样笔挺,好像春风下恣肆生长的白杨树,脊背笔挺,仰着头,不怕日光。 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意蔓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喉咙紧绷,也干涩,近乎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答应我又做不到?” “为什么?” “你从小就教我做个守信重诺的人,我做到了,那你呢?你为什么做不到?你是老师,也是我的母亲,你为什么不能做个表率?” “为什么,不来机场送我?” 吼到最后,周祈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浑身无力,渐渐跪倒在地。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没哭,没掉一滴泪,因为他还记得,高霏霏曾和他说过,眼泪是懦夫才有的东西,你周祈年这辈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掉眼泪。所以他咬紧了牙关,把那些绝望又失望的崩溃情绪化作空气咬碎进喉管里。 他是真的恨她,也是真的气她,但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恨自己哪怕被她放弃了,也会心有余念,企图奢望她下来看他一眼,把他带回家。 所有人都在说,周家是个好选择,你去了周家你的人生会轻松百倍。就连高霏霏也这么说,你甘心留在这座小县城吗周祈年?是,你甘心,但我不甘心。如果当时不是我改了你的志愿,你现在还在临坞的师范学院学计算机,我知道的,你想留在我身边,当个计算机老师。可我不甘心,你的成绩配得上更好的学校,所以我改了你的志愿。 “做人要有野心,安安,妈妈希望你能去外面发光发热。你不是想做游戏吗,去了你爸那边,有一整个团队陪你做你想要的游戏,而且光耀科技多有名啊,你之前不是夸过吗,说是他们家的手机系统已经可以和国际大公司的系统媲美了?我不学计算机,说的可能不太准确,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你能懂。” “你是个聪明人,所有人都夸你聪明,我也知道我生了个多有出息的儿子,所以我更加不想你跟着我。周祈年,你已经成年了,要分的清利弊。哪个选择对你好,你知道的。” 高霏霏对他是真的好,一心一意只对他好,好到忘了自己的程度。即便周祈年读书期间把所有奖学金都给她,劝她给自己买点好衣服去做个皮肤保养,她都拒绝了。而是把那些钱花在周祈年身上,给他买鞋,给他买衣服,给他买限量款篮球,就连周祈年身上穿的内裤都是高霏霏买的,八百一条。 她那张漂亮又优雅的脸,满是沧桑和无奈,她温柔地朝周祈年笑,周祈年却觉得她笑里藏了无数把利刃,一刀刀砍的他遍体鳞伤。 他没有任何力气反驳,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必要。因为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也能理解。 可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 · 周祈年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 陈老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个半小时,劝到最后,劝的自己口干舌燥,拿起水灌了大半杯,见他仍是一副摧心剖肝的浪荡子模样,气结到真的上手了,往周祈年头上就是一扒拉,“早就让你留长发了,我看你那寸头看不惯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每次带你出去,总有老师问我,这是你学生还是隔壁中学犯错的不良少年啊?” 没办法,周祈年寸头的模样,确实很伤风败俗,加上他那幅吊儿郎当的德性,整一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 “没办法,女朋友最近喜欢看韩剧,非说我要是留那种发型肯定比韩剧男主帅。”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 其实不是的,云盏是在看韩剧,但她没说男主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头发要是留长一些肯定很帅。” 所以周祈年没再去学校里的理发店剃寸头了。 “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女朋友?”给陈老听得都烦了,于是转移话题,“假条给你批了,下午三点前回学校销假,对了,怎么突然出去,是家里有事吗?” “不是,”周祈年挺无奈的,他也不想提女朋友的,可是陈老总忘枪口上撞,“一个月没见女朋友了,太想她了,所以和你请假出校的。” “……给我滚出去,”陈老两眼一闭,指着办公室大门,等周祈年走到门边时,又说,“给你女朋友带点好吃的,别空手去!约会要有约会的样子,明白吗?” 周祈年放在门把的手举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他是真的反骨,在国内军校敬美式军礼,“yessir!” “……” 离开学校后,周祈年开着周听澜送他的车来到云盏宿舍楼下。等了小半个小时才等到云盏下来,她神色匆匆,身上套了件羽绒服,羽绒服长到小腿肚,能够看清她穿的裤子,是条睡裤。 周祈年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下车了,见她飞奔而来,双手张开,让她扑进自己的怀里。 云盏没让他失望,钻进他怀里,头发乱糟糟的,估计还没梳:“你到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昨晚看书到凌晨三点,刚刚在睡觉呢。原本是打算早上十点醒,醒来后接着看书的,所以定了个闹钟,要不是我闹钟不响,我都不知道你给我发了消息。” “我说呢,怎么还有眼屎。” “我洗了个脸的,你别瞎说。”话虽如此,云盏坐上车后,假模假式地往车窗看,试图从车窗的倒影里找到传说中的眼屎。 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偷瞄动作,周祈年笑的不行:“是不是傻?骗你的。” “又开始骗我了,你说实话吧,你在本校是不是也有个女朋友,就是瞒着我?” “我们学校的女生可不多,”当时两个人坐在后座,车子是suv,底盘高,内部空间大,车窗和挡风玻璃都贴了一层防窥膜,周祈年伸手把云盏放在自己一条腿上坐着,另一只腿大剌剌地敞着,原本放在上面的手伸过来捏云盏的脸,“而且我们学校的女生都对谈恋爱没想法,一个个都想着保家卫国。” “别人想着保家卫国,你想着抱女朋友,周祈年,你不行啊。” 周祈年眼一挑,冷飕飕的:“我不行?等放假了我把你按在我房间里,让你看看你男朋友我,到底行不行。” 云盏笑的不行,笑完过后,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周祈年。周祈年也没说话。 有很久没见了,彼此又不是爱说想念的人,日常沟通都有时差,以至于云盏会觉得,自己可能也没那么喜欢周祈年了吧。可是一见到他,心跳还是会加快。 车里暖气流通,二人眼里的火热击退气流,好似褪去的暑气般难消。 十二月底,是京北大学的期末考试周了。学生们大多没课留在宿舍或者去自习教室自习,马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车开过,车轮碾压地面落叶发出嘎吱声响。落叶和落雪搅成一团,车厢内的两个人也吻成一团。 雪又下大了,绵绵落雪诉说着对冬季的绵绵爱意。冬天那么长,飞雪那么多,再多的苦难好像在看到白茫茫的雪那一刻都会消散。只剩下无尽又缠绵的爱。 耳畔是不均匀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几句暧昧低喃。听得云盏耳廓颤动,脖颈缩起,周祈年恶劣心起,顺着她的耳朵细细密密地往下亲,啄吻声伴随着他的喘息声,性感的爆棚。 最后,云盏浑身无力地倒在周祈年的怀里,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颈间,低垂着眼,见到他有一下没一下滚动的喉结,突然口干舌燥,迷迷蒙蒙地凑到他耳边,喉咙发紧,青涩又小心翼翼地勾引他:“周祈年,我刚起床,套了件外套就出来了。” “嗯?” “羽绒服里面,就一件睡衣。”羽绒服厚重又大,不方便行动。不知何时拉链已经拉下了,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的睡衣。睡衣是v领设计,刚接吻的时候,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以至于衣衫凌乱,领口向一侧歪,露出大半雪白肌肤,盈盈起伏的线条拉扯着周祈年的大脑神经。 云盏个不怕死地,又来了一句:“就是,你想不想,伸进去,摸一下?”,. 第45章 chapter43 云盏突然想起开学前的那个晚上,孟小棠问她:“为什么男人亲嘴的时候手跟装了导航仪似的,非常顺溜就掀开女生的衣服往里摸?” 不是的。 云盏想告诉孟小棠,不是每个男的手都装了导航的。眼前就有一个男的,跟截肢一样,亲吻的时候,云盏甚至感觉不到他双手的存在。 并且,云盏觉得自己作为女朋友真的好主动地提醒他:“有两边的那个,你想摸吗?” 周祈年都为所不动,清心寡欲得宛若柳下惠转世。 其实他是有点懵了,第一时间还以为她口中的“有两边”的,是自己下面的那两个……溜溜球。他差点儿把她当溜溜球从车子里扔出去。 然后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溜溜球,是气球,周祈年觉得还是把她从车子里扔出去比较好。 “……女朋友,你能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吗?” 云盏埋在他胸口,笑得很嘚瑟,隐约夹杂些一丝无可奈何,“没办法啊,男朋友太被动了,所以我只能主动一点了。” 周祈年伸手把她滑至肩头的睡衣拉回原位,一边帮她整理凌乱的睡衣一边冷着声音,半告诫的口吻说,“我能主动啊,我就怕主动起来把你吓哭。” “你可以试试。”她挑着眉,一脸挑衅,“我还没被人吓哭过。” “抱歉,”周祈年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把你草哭。” “……” 他一脸风轻云淡,看向云盏的眼神直白,往日的难忍与克制像是窗外白茫茫的雪,此刻雪化成水,露出满是泥泞的地面,露出他原本的样貌,燥热和侵占欲,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她生吞活剥。也是这时候,云盏怕了。 周祈年说的是实话。二十左右的年纪,网络上说,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钻石,第二硬的就是男高中生了,第三硬的呢?大概就是军校男大学生。男生的话题都挺荤的,管他是不是军校大学生,首先他得是个男人,在周祈年看来,是男人就是好色的,如果一个男人不好色,压根就没这种如果。 偶尔训练完大家伙躺在操场上聊天的时候,一开始聊的很正经,聊成绩聊上课聊比赛,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起了个头,话题开始带起了颜色。人堆里鳞次栉比地冒出猥琐的笑声。说什么谈恋爱真好,只有谈恋爱了才知道女生有多好,又香又软,和你们这帮臭老爷们可不一样,浑身上下不是汗臭就是脚臭,等大学毕业了还要混杂着铜臭味。女孩子可香了,不是香水的香味,就是体香,奶香奶香的。 然后就有人眼红骂道:“这狗东西一看就是开房过的,不守男德,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拒绝婚前行为从我做起!” “你他妈就是酸,谁和女朋友谈恋爱不想和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想,你也别装,谁他妈窝在被子里看片的?你那被子都被你的子孙后代染的那么黄了你也好意思?” 分明是一堆人,叫的跟一群猴叫似的,嗷嗷嗷地叫,听的周祈年耳朵疼。 周祈年是从不参与讨论的,他经常叼着根杂草躺在操场上听他们吹牛,话糙理不糙,他们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至少周祈年看来是这样的,云盏真的很软,也很香,奶香奶香的。每次两个人接吻,周祈年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憋着一股劲儿,想发泄,却又不得不控制。 说到底,还是怕弄哭她。 他对她真的毫无抵抗力,怕一到床上更控制不住了。万一他爽了她却哭了,周祈年大概会留下心理阴影。 云盏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腿上,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你主动就是在床上主动吗?我俩第一次接吻都是我主动的。” “那叫接吻?我还以为是哪个女流氓对我耍流氓。”周祈年把她往膝盖处挪了挪,敞着的双腿又往外敞了点儿。 “那个时候感觉来了,有点控制不住,就像你现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硬了一样。” 云盏视线若有似无地往他那里撇去,意味深长地说。 “……” 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祈年半阖着眼平复着心情,另一只手多此一举地又盖在眼睛上。云盏半个身子靠在副驾驶上,转过头细细地欣赏着自己害羞的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男朋友。 远方的教学楼响起铃声,宿舍楼区不少人穿着睡衣下来去食堂吃午饭,云盏伸手戳了戳他覆盖着眼的手心,下一秒手被他包裹住托在掌心里,温温热热的,很熨帖。 但他眼没睁开。 云盏凑近一看,惊讶:“你的眼睫毛好长啊。” 周祈年:“羡慕不?” 云盏点点头,想法很危险:“能剪下来给我做成假睫毛贴上吗?” “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周祈年笑得不行,总算睁开眼,隔着挡风玻璃看到宿舍区域外走来走去的的人群,回来的人个个手上拎着食堂打包的盒饭,应该是给同宿舍的人带的。大学宿舍都这样,一到冬天,大家伙个个不想出门,所以轮流派人去食堂打饭。 是到吃饭的时间点了,她连早饭都没吃,周祈年问她:“有想吃的东西吗?男朋友带你去吃。” “我们食堂的大闸蟹很好吃。”云盏说。 “不去外面吃?” “还得上楼换衣服,好麻烦,就在食堂吃吧。” “行。” 学校食堂人比平时少许多,无关天气,主要还是临近考试周,学生们都忙着看书复习,吃饭没有平时上课那样规律。再加上京北大学食堂众多,他们去的是靠宿舍楼的食堂,图书馆那边还有三个食堂,这个点,那三个食堂热闹得紧。 云盏想吃的东西挺多的,一会儿要吃糖醋排骨,一会儿又要大闸蟹,看到孜然鸡翅了又想吃,往前走又上了盘新菜,菠萝咕咾肉,云盏双眼发光挪不动道。最后两个人的餐盘都装的满满当当了,她还忍不住去拿了两碗牛肉萝卜汤。 她头发其实都没来得及梳,匆匆忙忙跑下楼见他,连根皮筋都忘了带。结果一坐下,周祈年就伸出手,露出一截手腕,云盏看到了传说中的,粉色小皮筋。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她扯过皮筋变扎头发边问。 “忘了,反正你那么多皮筋,也不缺这么一根,所以就拿走了。” “但是为什么拿走这种颜色的啊,我给你换跟黑的吧。” 周祈年瞥她一眼:“干嘛换成黑的,粉的不好吗?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周祈年有女朋友了。” 云盏笑岔气:“你还真是周甜甜。” 哪里晓得周祈年脸皮真厚,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从善如流地应:“周甜甜这名字挺好听的,把你给我的备注改成这个吧。” “不行。”她拒绝。 “谁给自己男朋友的备注连名带姓的?”周祈年正专心致志地给她挑出大闸蟹里面的蟹肉和蟹黄,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侧脸都透着痞气,“我给你的备注可不是云盏。” “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自己看。” 周祈年的手机就放在桌上,没有锁屏密码,按两下屏幕就能直接解锁。解锁后的界面正是微信聊天界面,置顶那栏的联系人备注名不是所谓的宝宝、宝贝,甚至不是云盏能想到的任何亲昵昵称。 ——伊苏尔德。 “这什么意思?” “一个游戏里的人物。” “……” “来,张嘴——” 闻言云盏张嘴,嘴里喂进满满一勺蟹肉蟹黄,她扭头看周祈年,恰好周祈年也看了过来。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对视了,每次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清白,可是空气里总会滋生出细小火花,摩擦生热。唯独这次,没有暗流涌动,静的像是山谷里的风,风里裹挟着清甜花香。甜的能掐出蜜来。 云盏问他:“到底有什么含义?” 周祈年懒洋洋地耍无赖:“说出来我会起鸡皮疙瘩,所以还是不说了,等我走了你再上网搜一下。” “我现在就搜。”云盏是行动派,立马上网搜。 是款风靡全球的游戏,云盏中学期间经常听班里的男生约定周末一起打这款游戏。游戏里有个英雄名叫佛耶戈,伊苏尔德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此生挚爱。 空气约莫沉寂了两秒,云盏默默地把手机锁屏,镇定自若地将手机放到桌边,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周祈年是做这种肉麻事的人,这会儿却分外嚣张,无法无天地和她半开玩笑,“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起鸡皮疙瘩了吧?” 云盏没抬头,捧起面前的牛肉汤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周祈年,和你谈恋爱是真的要命。” 时间近十一点半,吃完午饭后,周祈年问她下午什么安排,云盏说:“我有个朋友是法学院的,他们学院中午十二点有个辩论赛,我想过去看看。” “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云盏嗅到味了,“我高中同学,女的。你现在连这种醋都要吃吗?” 周祈年眼皮都懒得掀,懒懒散散地说,“不是你说的吗,我很小气的。” 云盏:“……” 正好云盏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她那高中同学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辩论赛在哪个教室。云盏在这边打“谢谢”还没发出去,耳边响起周祈年的胡言乱语,“和我在一起还有闲心思和别人聊天,怎么,感情已经这么淡了吗?” “神经病啊你,”云盏笑起来,“我同学给我发辩论赛的教室,还有辩论赛题目,你陪我过去吗?” “行,什么题目?”他问。 云盏复述了一遍:“大学生恋爱期间是否该发生性关系。” 周祈年:“……” 云盏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算了吧,我家周甜甜是个矜持的小男生,肯定是反方。我们两个过去,就是爱情和战争了。”,. 第46章 chapter44 周祈年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带云盏去开房证明一下自己到底是正方还是反方。他是真的不太明白,怎么会有女大学生这么向往和男朋友探索未知世界的? “我是真怕了你。”周祈年说的是心里话,他是真的挺怕她的,她长的是乖,可性格呢,也乖,不是乖巧的乖,是乖戾的乖,乖张的乖。 “怕我什么?”桌子上放了一瓶水,她抿了一口,喝完后挑衅似的睨着周祈年。 “你说说吧,咱俩在一起之后哪次见面不亲嘴的?我怕你和我上床之后,天天缠着我和我做,懂吗?我怕我肾亏。” 两个人当时坐在食堂角落位置,周边十几张桌子都没有人,所以周祈年把胸腔里憋得那股子劲儿发泄出来。说混账话他最拿手了,他长了张花心又浪荡的脸,嘴巴也是,花言巧语的鬼话张口就来。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 看,他俩多互补。 一个敢说不会做,另一个敢说也敢做。亲密距离很讲究度,两方太热情,显得急不可耐;两方太冷漠,又显得寡淡无味;一方主动,另一方看似被动实则主动地迎合,就像拔河一样,有来有回,深深勾缠住。 “那好吧,”听云盏的语气还挺勉强的,接下去的话更意味难辨了,“军校生也不行嘛。” “……”周祈年笑了下,坦荡又无畏,“趁这段时间我拿你没办法你使劲说,等放寒假了咱俩天天待在一块儿我看你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云盏是真的蛮震惊的,她就是仗着他不会对自己干什么故意呛他,没想和他发展到那一步,哪知道周祈年这狗私底下是想过那档子事的。 想到这里,云盏默默叹了口气,怪不得他老和狗比,是真的人模狗样。 · 吃过午饭,周祈年还是陪云盏去看了法学院的辩论赛。辩论赛分好几场,中午十二点开始,一直到下午六点。据说这是一门专业课的期末考试,以辩论赛的形式给每个学生打分。 虽说是期末考试,但是法学院的学生老师都欢迎其他专业的学生前来观看辩论赛,所以举办地点在法学院的阶梯教室,前门锁着,后门敞开,供学生们自由进出。 云盏和周祈年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的,毕竟一个是知名度高的匪夷所思,风头劲盛,几乎传遍整个京市高校的京军工绝色周祈年,另一个又是本校新传学院的院花。考试复习周枯燥无味的复习让大学生活显得无趣,哪怕是学霸遍地的京大,大家伙都找起了乐子,在学校论坛里搞起了乱七八糟的校花评选,云盏是候选人之一。 周祈年陪云盏看到下午两点半就走了,他得回学校销假。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学校论坛里关于他俩谈恋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之前是听说,听说云盏和周祈年在一起的事儿,听说和亲眼见到是两码事。就连忙着混泥土的孟小棠也听说了,给她发消息。 大鱼小棠:【听说你和周祈年手拉手听辩论赛去了?】 云朵:【没有手拉手。】 是真的没有手拉手,天太冷,云盏双手始终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周祈年亦然。 流言蜚语之所以为流言蜚语,便是因为其夸大的措辞和令人震惊的言语。云盏记得自己专业课老师将这个称之为,噱头。做新闻,要讲噱头,乍一听标题很离奇,点进去看发现整篇内容索然无味,但那又如何,只要内容和标题相符,读者找不出错,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学校里的八卦传得越来越夸张。 大鱼小棠:【放屁不要放屁,我听说你和周祈年窝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下接吻来着,有人还计时了,你俩亲了足足半小时!】 大鱼小棠:【亲半小时?舌头都拧成麻花了吧。】 大鱼小棠:【真有你的云小盏,晚上回宿舍给我表演一个弹舌。】 云朵直翻白眼:【晚上回宿舍我给你表演一个咬舌自尽。】 …… 云盏当时还在阶梯教室听辩论赛,阶梯教室空间大,所以辩论赛的选手个个都是拿话筒说话的,反方有个人发言:“我不赞成大学生在恋爱期间发生性关系,万一怀孕了呢?大家可能觉得这个概率微乎其微,但是我这里有份详细数据,数据显示,大学生情侣发生性关系比例达到20.3,而女大学生怀孕的比例占10.1……”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是云霄岳打来的电话,所幸云盏猫着身子离开阶梯教室,找了个没人的空教室坐下接听他的电话。 聊了几句后,云霄岳得知她在听辩论赛,感慨道:“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不知道去哪儿约会,经常去法学院听辩论赛来着。我俩看着看着还会吵起来,因为意见不合,而且你妈妈特别执着,哪怕我认输了,她也会在凌晨两三点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表面认输,其实打心眼里不服气……我真的,大冬天的站在没有暖气的楼梯口哄她。” 云盏没想到自己妈妈还有这么一面,很惊讶:“爸爸不会觉得不耐烦吗?” “不会啊,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哄呗。而且你妈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性格,我要是真不耐烦,就不会选择和她谈恋爱了。”云霄岳话锋陡然一转,“我家云朵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和爸爸说说,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吗?” “有的,爸爸,我交了个男朋友。”云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云霄岳和云盏的妈妈也是大学生恋爱,他自然不认为大学生谈恋爱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还八卦:“男朋友是你们学校的吗?长得高吗?帅吗?我相信我家云朵的眼光,肯定是个帅小伙,对吧?” 最后还是补充了个不确定的“对吧”。 云盏想了想,如实交代:“不是我们学校的,是哥哥他们学校的,那个男的您也见过,是听澜哥的弟弟,周祈年。” 云霄岳长长地“哦——”了声。 云盏:“你还记得他?” “没太大印象,下次回家看看。”云霄岳是真不记得了,只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不深。 “怎么看?总不能这么快就见家长吧?我俩才谈没多久,您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 “我偷偷地见行了吧?家里不是有望远镜吗,到时候我拿着望远镜朝着他家的方向看,不认识的陌生面孔肯定就是他了吧!”云霄岳信誓旦旦道。 云盏被他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然后气氛就静下来了,云盏听到云霄岳那边传来的小孩啼哭声和大人哄逗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家属楼里。云盏以前寒暑假都会去家属楼里住上几天,研究所分的房子很小,两室一厅,那一栋都住着云霄岳的同事和他们的家人。家属楼隔音效果非常一般,云盏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声音,炒菜时油烟机的声音,小孩啼哭声,父母谩骂声,还有一到深夜的低喘声。 云盏人靠在墙上,突然问他:“爸爸,您想要个小孩儿吗?” 云霄岳大惊失色:“大学生未婚先孕不可取啊囡囡,虽然我不反对你们年轻人发生肢体关系,但是未婚先孕真的不行,你还小,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云盏总算能体会到周祈年和她对话时的感受了,看似两个人聊一个话题,其实不然,牛头不对马嘴的。她哪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爸爸,您和阿姨会再生一个吗?” 他俩一个四十三岁一个四十一岁,外貌这种东西真的是天生的,云霄岳皮糙肉厚连美容院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皮肤好的不像话,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闻阿姨更是如此,本来就漂亮,加上常年在美容院做保养,年轻漂亮的像是三十出头的知性大姐姐。那次宴请宾客的时候,闻阿姨和席闻璟站一块儿,云盏都怀疑他俩是姐弟了。 是真得很年轻,如果再要个孩子,云盏也是能接受的。 云霄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话语里几分苦涩:“不会了,我自问算不上个合格的父亲。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经常消失,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我错过了你学会说话的时候,回家的时候你已经会熟练地叫我爸爸了;错过了你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别人都是父母站在幼儿园外目送自己的孩子上学的,而我那个时候还在搞研究;错过了你的每一次家长会,每次都是你爷爷奶奶去的,我每次都是从他们那里知道,我的女儿这次考试又考了第一名,学校的汇报演出,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拉小提琴,那个时候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应该都聚焦在她身上吧。我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 “所有都在夸我有个好女儿,乖巧懂事漂亮,不想做什么哪怕是鬼哭狼嚎满地打滚,反正要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决心。我家的云朵,和我给你取的名字一样,像朵云,没有泾渭分明的心事,好像一辈子都是这样平淡无奇的,是吗?” 胸腔里情绪如浪潮般一阵一阵地翻涌,卷席着她的脑海。云盏伸手擦去眼角洇出的泪意,定了下情绪后,半开玩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云字组词只能组成云朵吗?” 云霄岳噎住。 云盏不甘示弱:“爸爸,小名叫云朵的多了去了,你真的很不走心哎,应该给我取个独一无二的小名的。” “叫黑土吧。” “那是你的微信名。” “那叫白云。” “那是闻阿姨的微信名。”云盏扼腕痛惜道,“有你这么敷衍的爸爸吗?哎,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的。” “真的吗,有流眼泪吗?让爸爸看看有没有流眼泪,没有眼泪就不算生气哦。” “……爸爸,你好烦啊。” “你以前都不会嫌爸爸烦的,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云盏捂着手机,笑着:“我男朋友和您可不一样,他对我可好了,他才不舍得让我流眼泪。” 云霄岳也笑:“嗯,那就好。” · 云盏口中的好男友周祈年确实挺好。 那阵子云盏忙着考试复习,京北大学期末考试周分两种,一种是课上到最后一个礼拜,边上课边期末考试,另一种是考试前腾两个礼拜的复习时间,复习完后陆陆续续地用两个礼拜的时间期末考试。云盏是后者,当然主要原因是她们专业要背的书太多了,没办法边上课边考试。 不过这样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期末放假时间比较晚。孟小棠是元旦假期之后一个礼拜便放寒假,云盏还要过两个礼拜才迎来寒假。她们专业别说放眼整个京北大学,放眼整座京市高校,都能算得上放假最晚的了。 所以周祈年一放假天天往京北大学跑,早上六点多在云盏的宿舍楼下给她送早饭,陪她在图书馆看书。云盏看书做笔记,周祈年坐在一边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偶尔累了的时候云盏会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依稀能知道他在做一款游戏,每到这个时候,周祈年还在专心敲打键盘的手就会伸过来,旁若无人地捏捏云盏的脸,“累了?” “有点,想喝奶茶。” 这个时候,不管周祈年忙不忙,都会放下手头的活去图书馆的饮品店给她买奶茶。 云盏考试的时候,周祈年会在她考试的教室边上找一间空教室,等她考完交卷。周祈年黏她黏到如胶似漆的程度,就连孟小棠也说:“周祈年对你是真好啊,云朵。” “他对你也很好啊。”云盏眼神指了指孟小棠桌上摆着的夜宵炸鸡烤串和奶茶。 晚上宿舍里三个人嚷嚷着要吃夜宵,正好云盏刚复习完回宿舍,耳边电话还没挂,周祈年听到三个女生鬼哭狼嚎着:“终于考完了,我想吃炸鸡!狠狠安抚一下我脆弱的灵魂。” “我想吃烤串,妈的,我想了半个月了,明天就回家了,今天我们必须吃一顿,我们宿舍今年一起的最后一顿了!” “我想喝奶茶,现在还能送外卖吗?”孟小棠灵魂发问。 夜里十点多,烧烤炸鸡倒是还能送,奶茶店估计准备关门了。 电话里头的周祈年二话不说:“想吃什么,你发个清单给我,我过去买。”然后,就有了一桌子的夜宵美食。 孟小棠说:“他对我好是爱屋及乌,要是没有你,他可能都不会看我一眼。” 云盏当时想的是,大概再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心无旁骛的喜欢她了吧?以后她和周祈年或许会分手,毕竟她连二十岁都没到,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其中肯定会有比周祈年更优秀的人。但应该再也没有像周祈年这样的人了,认真喜欢他到连她身边的人都照顾到的程度。他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她身上,恨不得整天和她黏在一起。 最后一门期末考试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最后一题是小作文,谈谈你眼里的爱情,亲情和友情。 云盏在上面写,我现在十八岁,见识短浅,认知浅薄。在我眼里,爱情是热烈,是恣肆,是少年意气只为你,是爱至死方休。 …… 小作文写完,她又检查了一遍试卷的选择题,确认无误后提前交卷离开考场。廊道里,周祈年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眼皮轻掀,“考完了?” “考完了,我们回家吧?” “行,回家。” 周祈年开车载着她回到了小区。 那个寒假云盏几乎天天和周祈年待在一块儿。云霄岳又在研究所过春节,说是到紧要关头了一刻也没法懈怠。席闻璟被闻阿姨带去国外旅游了,他们有问过云盏要不要一块儿去,云盏说不了,我可能要去爷爷奶奶那儿过年,他们还等着我过去贴春联呢。而周祈年呢,周为礼常年不着家,那栋房子以前只有周听澜一个人住,可能那栋房子风水不行,周听澜陪黄青叶旅游去了,就剩周祈年一人看家。不对,还有一条狗陪着周祈年呢。 所以云盏和周祈年互相自由进出对方的家里,他们也没做什么事,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有的时候电影里男女主亲起来,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接吻。接吻完接着看电影,时不时逗弄下自顾自玩耍的甜甜,等到了饭点,周祈年下厨做饭。 云盏是真的没有做饭技巧,两个人在一块儿,都是周祈年下厨的。 云盏发现自己的男朋友真的很全能,堪称中华小当家了,不管什么菜都会做。吃完饭周祈年洗碗,云盏靠在厨房的岛台,就是当初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岛台,当时他们怎么都没想过他们后来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只是隔着昏蒙夜色眼神交缠在一起,像是贴春联似的浆糊,黏黏糊糊的,一不小心指尖触碰到,不会觉得腻烦,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玩着白色的浆糊。那种开心劲儿,一年大概只有一次。是春节贴春联限定。 那他呢?云盏想,他不是年年能遇的人,她这一辈子大概只会遇到一个周祈年这样的人吧。他是此生限定。 所以她当时是真的抱着和周祈年走下去、走一辈子的念头的,要不然也不会问他:“周祈年,你除夕和我一起回爷爷家吃年夜饭吧?我和他们说了咱俩谈恋爱的事,反正你迟早是要当他们的孙女婿的,早点习惯一下这个身份,对天下第一的周kg而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47章 chapter45 天下第一的周kg。 十六岁的周祈年年少轻狂,嚣张的浑身刻满狂妄不羁这四个字,所以给自己起了个这么嚣张又中二气息满满的外号。可二十岁的周祈年,已经没有办法直视这个称号了。 少年的心沉淀了也沉稳了,没办法一直桀骜不驯了。 可云盏像是卯了劲要和他作对,左一口“天下第一的周kg”,右一口“天下第一的周kg”。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他发语音:天下第一的周kg醒了吗?我都醒了哎,你天下第一还没醒,名不副实啊。 晚上做的最后一件是还是拿着手机给他发语音:晚安,记得明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哦,天下第一的周kg。 天天叫,心情好的时候叫,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叫,反正再也不叫他周祈年了。周祈年都快忘了她上一次乖乖巧巧地喊自己“祈年哥”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这不怪她,得怪他自己。 周祈年向来坦荡直白,不管住在临坞那个窄小的教师公寓还是住在京市这边的豪华别墅,房间门从来都是大剌剌敞开的,好像和世人宣告自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的手机没有密码,所以鲍林杰以为他回临坞过年约他出来打球时,给他发消息:【天下第一的周kg,出来打球,就缺你了,有你在我们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好吧?】 云盏真不是故意看到的,谁让周祈年正在炒菜,有消息进来,他让云盏念出来。 于是云盏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念完后,古灵精怪地看着他:“天下第一的周kg?嗯?周kg?” “能别叫了吗?”被人叫过那么多次周kg,周祈年第一次这样浑身不适。 “多霸气的名字啊,怎么就不让叫了?” “你是想说非主流吧?” 周祈年洗完碗,扯了张纸巾擦手,云盏见缝插针钻进他怀里,勾着他脖子笑眯眯地:“这名字谁取的?” 他睨她一眼,脸上表情写满了“能别问了吗?”、“除了我还能有谁?” 云盏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了,“你怎么这么非主流的?” 擦完手的湿纸巾被扔进垃圾桶里,周祈年双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让她脚尖踩着他的脚背,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走进客厅沙发上。云盏从善如流地坐在他大腿上,周祈年垫了下腿,神情无语又无奈,过好半晌才说:“十六岁干这事的时候不觉得非主流,觉得自己酷毙了,你懂吗你?而且你男朋友那个时候就是天下第一,就那个时候,情窦初开,追我的女生能从初一遍及高三。你可能不太懂,你男朋友真的很抢手。” “好抢手又怎么样?不还是追在我屁股后头给我搬行李给我叠被子?”云盏不服输,慢悠悠道,“真的天下第一吗?我怎么觉得我才是天下第一?” 周祈年哑然失笑,还是哄她:“嗯,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第二,你才是第一。” 话虽如此,在那之后,云盏把这称号挂在嘴边,她声音清甜又软,每次叫的时候像是叫爱人的亲密昵称,又像是憋了一股子坏劲儿。可无论怎样,周祈年都生不起气来。他发现自己对她不是没有抵抗力,是毫无原则可言。 所以周祈年答应了和云盏一起过除夕的邀约。 云盏爷爷奶奶家是在除夕这天贴春联的,年年如此。云盏的爷爷奶奶家是市中心的老小区,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因是除夕,街上熙熙攘攘,张灯结彩。路边行道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商场外围还有彩带在空中飘荡。车子走走停停,下午三点多,车子停在胡同口的停车场,云盏解开安全带下车,等着下车的周祈年和他一同进巷子里。 结果周祈年下车后绕到车后备箱,云盏问他是落了什么东西吗,周祈年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说,带了一些东西给爷爷奶奶。 燕窝,人参,鹿茸,茅台,香烟,丝巾…… 云盏当然不肯,“你带着些来干什么?放回去。” 这事周祈年没法依她,“我是客人,过来做客手上得拿点东西的,要不然多没礼貌?而且要见的人还是你爷爷奶奶,我想给他俩留个好印象。” “你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最好的印象了。”云盏说,“爷爷昨天还说了,不用带东西,你这样我不好交代的。” “没事,我过去交代,有什么事你祈年哥顶着。” 一阵风呼啸而过,二人站在路边,边上是自行车停车棚,一抔雪顺着棚顶往下滑,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有什么东西好像也砸在了云盏的心上,沉甸甸的,在冰冰冷冷的寒雪天,熨烫着她的心。 两个人沿着巷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个四合院门外。院门敞开,里面隐约有人声响起,被簌簌飞雪卷入室外。 “都三点了,云朵什么时候过来啊?不是早就出发了吗,老婆子,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催催?” “催什么,说不准在路上遇到什么好吃好玩儿的就玩起来了呗。打什么电话?人和她小男朋友在一块儿呢,也不知道咱们云朵的男朋友长什么样……隔壁老陈他孙女长得多漂亮啊,昨儿个带回来的男朋友好像挺是搞计算机的?但是头发都快掉没了!” “没有头发可以植发,只要对咱们云朵好就行。哎呀,你快给云朵打个电话嘛!” “我不打!” “为什么?” 好半晌,传来云老太太委委屈屈的声音:“我一想到她男朋友在边上,我就紧张。” “……”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噗嗤一声笑,然后云老太太就看到门边探出一个小脑袋瓜。那张小脸,笑的古灵精怪。老太太愣住,别别扭扭地别开脸,“我突然想起来我锅里还炖着鸡,也不知道鸡熟了没,我去看看。” 别人家的老太太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扎堆在一块儿嗑瓜子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地都聊一通,爱好跳广场舞。云盏家老太太不一样,她虽然喜欢听八卦,但从来都是站在自家院子里竖起耳朵悄默默地听,在菜市场买菜遇到熟人都会低头惶然四顾装作没看到。她是这么形容自己的——一位社恐但不忘八卦的俏老太婆。 院子里头只剩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云老爷子,老爷子左右张望,“那小伙子呢?” 云盏往门外瞥了眼,天下第一的周kg此刻背对着她不知道干什么,但是脸前源源不断浮起的白茫茫雾气分外明显。 ……这是,紧张的在深呼吸吗? 云盏叹了口气,突然怀念十六岁天下第一的周kg,即便她没见过,但是那种年少无所畏惧的飞扬跋扈,应该足以支撑起见家长的情绪。二十岁的京军工绝色,见个家长怎么能紧张成这个样子? “周祈年。”她叫他。 周祈年转过身,清隽帅气的脸端着冷静,“来了。” 等周祈年进院子里,云老爷子鹰隼似的眼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要多锐利有多锐利。周祈年呢,脸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叫过一声“爷爷”后,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任他打量。 小伙子腰杆子是真的挺,胸膛挺阔,不畏手畏脚,眼神笔直迎着老人的审视目光。有雪花落在他身上,他丝毫不受影响,身上气质像雪,清冷独特,但是眉眼五官很有精气神,像太阳,朝气蓬勃。 嗯,看着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重点是,头发跟野草般疯长,发量茂盛。云老爷子满意极了。 “云朵说你们开车过来的,巷子路窄,车只能停在外边儿,走过来要一会儿吧?看看你,头发都被雪淋湿了,快进屋,别在外面待着了,万一冻坏可不行。”云老爷子招呼着,云朵立马过去,半扶着老爷子进屋,随即朝身后的周祈年挤眉弄眼。 屋里暖气开得足,桌子上摆满了一堆水果零食。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吃的,特意给云盏买的。果不其然,云盏坐下后就拿起一包纯手工自制爆米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囫囵不清地说,“爷爷,你是在刘叔那儿买的爆米花吗?” “对,你不就爱吃小刘那儿的爆米花吗?刚吃完午饭我溜达过去买的。”云老爷子眼眯成缝地笑着,眼里脸上的宠溺神情怎么也藏不住,然后他又转头问周祈年,“小伙子,叫什么?” “周祈年。”周祈年解释,“祈愿年年平安的意思。” “名字不错,祈年。” 周祈年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云盏之前以为周祈年只有在穿军装的时候没有混不吝的模样,现在发现,周祈年在长辈面前也温顺的像只被驯养的小狗。他的头发被雨雪淋湿了,软趴趴地耷拉着,眉眼低敛,老爷子问什么他答什么。 真的像只小狗狗。 好想摸摸他的头发。 云盏浮想联翩之际,冷不丁身边响起一声训斥,但训斥话语里满是老人的关爱,“我不是说了别带东西来吗?你才二十岁,还是读书的年纪,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就是来家里陪我们两个老人家吃顿饭,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是不是云朵没转达给你?” 云盏心道冤枉啊。 好在周祈年如他所说的天塌下来有他了,但我觉得还是得带点东西过来的。今儿个是除夕,我不管上哪儿吃饭都得带点东西不是?而且您还是云朵的爷爷,云朵经常说您很好,对她很好,我就想着要讨好讨好您,这样您可能看到别人追云朵的时候,会觉得我看着比他们那些人顺眼一点儿、站我这边呢?” 这话多圆滑啊,夸了老爷子,也夸云盏,也夸他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自己女朋友很抢手,所以危机感十足。这种往人心窝子里讨好的方式,太犯规了。 老爷子被他这一通话说的,乐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一下午都拉着周祈年聊天,聊云盏小时候的趣事,给周祈年给云盏小时候的照片,就坐在院子外头,穿着红色比甲袄子,漂亮的像个年画娃娃。周祈年对此很感兴趣,在一边听着,时不时抬眸看一眼云盏,两个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看向对方,默契一笑。 除夕宴就四个人吃,吃到中途有个小孩儿过来敲门,见到是云盏开门,把手里的仙女棒塞给云盏,扔下一句“姐姐,除夕快乐哦。”便和身边的小伙伴欢快地跑了。 云盏拿着一把仙女棒一头雾水地进屋,老爷子正和周祈年聊天,他俩是真的很能聊,聊的内容也很广泛,天文地理,政事新闻,都能聊个几句。他漫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说:“你朱奶奶身体不好没开小卖部了,所以你没地儿买仙女棒了。我下午回来的路上遇到你朱奶奶的孙子,他说待会儿吃完晚饭给你送过来。你吃完饭能和祈年一块儿玩这玩意儿。” “……哦。” 祈年祈年,叫的真顺口。 到她这儿一口一个“你”,哎,云盏叹气,京军工绝色何止是老少通吃,简直是男女通吃了。 吃完晚饭,周祈年撸起袖子打算洗碗,被老太太拦住,老太太不太会劝人,尤其是周祈年这种对她而言还不算亲近的人,脸涨通红,和云盏求助:“你管管你男朋友啊!” 云盏把周祈年拉上去的袖子卷回来,“你别去,老太太不喜欢厨房里有别人在,而且你别觉得白吃白喝有负担感,老太太一天没什么事可干,厨房是她的职场,她觉得只有在厨房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给家里人烧饭洗碗,她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是为了家人付出。” 周祈年很想说可他不是她的家人,但这话在这种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说未免太煞风景了,他喉结滚了滚,感知到喉咙干涩泛苦,一阵阵铁锈味涌了上来。 老爷子早已回到沙发上看春晚,屋子里是春晚唱歌的声音,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云盏看着周祈年干净清冽的脸,有的话就这样真情实感地说出口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家过除夕吗?不是想和你炫耀我的家人对我有多好,不对,可能也是想炫耀吧。我就想告诉你,我身边的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他们也会对你很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比起承诺她觉得更像是一个约定:“周祈年,我有的,你都会有。” 只要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有的,你都会有的。我身边的人对我好,你不需要眼红,因为他们也会对你好的。 关于那个除夕,周祈年记得最深的不是这句话。 是后来跨年的时间点,他和云盏在院子里放仙女棒。白茫茫的雪,两个人嘴边呼出一嘴雾气,老爷爷老太太都睡了,所以他们说话声音放得很轻,笑声也很轻。 “还有一分钟哎,现在就点了吧?”云盏说。 周祈年拿起打火机,“嚓——”的一声,蓝绿色火苗亮起,点燃仙女棒。 云盏背靠在他怀里举着仙女棒,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群情激昂的,带有少年少女们稚嫩嗓音的欢呼雀跃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云盏转过头,她眼里好似还映着仙女棒一簇簇的细小火花,璀璨耀眼,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很遗憾没见到十六岁天下第一的周kg,不过没关系啊,二十一岁的京军工绝色,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热烈燃烧的仙女棒恰在她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秒燃尽。夜晚月光凉澄澄的照着世间万物,寒风冷寂,裹挟着飞雪。巷子里少年少女们手拉手欢快前行,憧憬着新一年美好的未来。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周祈年和云盏热烈纵情地拥吻。 报道称那年春节是京市二十年以来最冷的一个春节,可云盏对那个春节的认知是周祈年给她的,细细密密的吻,像是江南秋天的雨,雾蒙蒙裹挟着花香,飘飘荡荡进她的骨髓里,涌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刻进她一生的回忆里。 不知道亲了多久,彼此都喘着粗气,云盏仰起头,看到他被暖气烘干的头发湿哒哒地再次垂在额前。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迷离,衬得他那张满是戾气的脸分外柔和,桃花眼弯起蛊惑人心的弧度,云盏被他看得浑身颤了一下,刚准备低下头,又被他掐着后颈被迫仰起头迎接着他的吻。 呼吸间的气息涌动着暧昧和缱绻,鼻息逐渐加重,直到最后,二人都有点受不了。 云盏从他火热的唇齿中逃离,听到他令人眼红心跳的喘息声,这还不够,下无防盗无防盗. 第48章 chapter46 云盏和周祈年放假后成天窝在一块儿,热恋情侣难免擦枪走火,云盏用手帮周祈年解决过,到底是女孩子,再怎么主动好了,真动手的时候磕磕绊绊,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结果手刚碰到,眼睛就红了。 周祈年哭笑不得,哑着嗓子诱哄她,一会儿说动一会儿又说别动。 “到底是动还是不动?”云盏下巴搁在他肩头,完全忘了刚刚分明是自己提议的“帮他解决”,嗓音柔柔弱弱的,委屈巴拉的,“……你自己能解决吗?” “……”哎,周祈年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明明被她强拉上贼船,最后还是自己下船,进洗手间自己解决。 等到他解决完出来,看到自己的小女朋友盘腿坐在床中央,一脸认真地说:“我做好准备了,你再硬一次,这次我帮你。” “……帮个屁。”而且吹气球呢?可大可小。周祈年难得爆粗口,“下次再招惹我信不信把你就地正法了。” 哪知道云盏不被威胁,还轻蔑地嗤笑一声:“算了吧,我再招惹你又怎样?你有套吗你说这话?” 周祈年确实没有套。 所以他昨天离开之后,去超市给云盏爷爷奶奶买礼品,在结账时看到收银台附近的货柜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生理用品,顺手拿了两盒一起结账。 结账的时候,周祈年以为这玩意儿还要过一阵子才能用上,结果没想到今晚就派上了用场。 就是用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意外,那玩意儿有点滑,屋内黑不溜秋的,周祈年看不太清,试了好几次都没戴好。云盏窝在被子里,手伸出来拉着被子边沿往下拽,露出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要不开个灯?” “你不是不好意思吗?”刚衣服脱到一半,她就推开他,挣扎着说,关灯。 屋内暖气开着,像是桑拿房似的,云盏脸上身上不停地冒汗。她什么都没穿,被子底下光秃秃的,临到这关头其实还是发怯的,但又觉得箭在弦上,真不得不发了。前几次她都糊弄过去,她能感受到周祈年憋得很难受,她也不太想让周祈年憋了。两个人都成年了,做点成年人该干的事儿,也没什么的,反正保证安全就行。 对,安全。 “你换一个吧,”云盏提议,“这个是不是太小了啊,所以才戴不上?” 说真的,云盏亲手体会过的,她甚至还在周祈年去厕所解决的时候偷摸上网查了下男生基本尺寸,她觉得,嗯,周祈年是没辜负天下第一周kg这个称号的。 房间里响起包装袋撕拉开的声音,紧接着,周祈年掀开被子压了过来。周祈年之前放过无数次狠话,类似于把她弄得死去活来,或者是怕她哭。云盏其实被他唬住了,她是真的相信周祈年能把她弄得欲生欲死的。可他俩确实是年轻,没有预想到会发生一件事,那就是—— 投篮找不到篮筐。 周祈年找半天都没找到,汗涔涔的身体急不可耐,一把扯开被子,把云盏往床边抓,窗外月光昏蒙,他就着那点月色模模糊糊地找到地方,站在床边,对准,进去了。 屋外巷子里零星响起少年少女们的欢呼吵闹声,摔摔炮一个接着一个,噼里啪啦热闹沸腾,宣告着春节的到来。 而屋内只有月光经过,月光寥寥几笔勾勒出墙上的倒影,男人站在床边露出的瘦而不柴的身体线条,和床榻间软绵绵和柔软蚕丝被一般的少女线条重叠着。冷硬与软绵撞击,像是历经寒冬的雪与春天的风会面,带来大地生机勃勃的气息。 …… 洗完澡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谁都没说话。床头灯灯光如水波纹般荡漾开,加湿器滋滋运转冒着白茫茫的雾气。云盏对着半空中拂散开的雾气发呆,脑袋一片空白,说不清当下的心情到底如何。得偿所愿吗?算不上,迟早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名副其实吗?确实,周祈年确实挺对得起他军校生这身份的,虽然一开始遇到了很多难题,投篮找不到篮筐,时间快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云盏查过,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第一次都这样。而且第一次,周祈年真的有种卷土重来的狠劲儿,时间漫长到让云盏仿佛看到白昼天光了。 周祈年上半身没穿衣服,被子耷拉在他小腹处,露出平整块块分明的腹肌,随着呼吸,小腹一起一伏。他头发长长了不少,抓了抓头发,闭了闭眼,没来由地笑了下。 很短促的一声笑,云盏撇过头:“你笑什么?” 周祈年吊儿郎当地说:“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这么与众不同的新年礼物。” “……”云盏发现自己跟他在一起脸皮变厚了不少,慢吞吞地说,“那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开心地想再来一次。” 她阖上眼,气息虚弱地拒绝他:“不行了,我真不行了,你放过我吧周祈年。” 周祈年笑着钻进被窝里,抱着她,低声哄她:“叫声老公,我就放过你?” 云盏想踹他:“什么老公?周祈年你别不要脸。” “迟早的事儿,”他挑着眉,玩世不恭的脸笑的春风满面,嚣张又蛮横无比地说,“老子迟早是你老公。” - 那个春节的后半段时间里,云盏和周祈年像两个连体婴成天黏在一块儿。有时候孟小棠来找云盏,都有点儿受不了那种氛围。 什么氛围呢?明明他俩一个坐在她身边,另一个拿着电脑专心地敲打键盘,可孟小棠感觉空气里流的气流都属于他们俩,冒着粉红的泡泡,暧昧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像是春天初绽放的花蕾,有着不同于窗外落雪的艳丽。 外人在的时候,他们连肢体触碰都没用,却能让人觉得自己的出现是种不合时宜的打扰。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好在春节假期很快就过,周祈年回校后,云盏和周祈年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基本一个月才能见一次。 那个学期他们加起来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云盏的课不多,孟小棠的课也不多,所以她俩经常找个空闲的日子外出旅游,孟小棠偶尔会发牢骚:“你觉不觉得我更像你男朋友,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干,说真的,周祈年得对我好一点儿,毕竟他不在都是我陪打发时间的。” “他没出现之前,我们两个也成天待在一起的。”云盏提醒她。 “你这么说,反倒让我有种,周祈年是小三的感觉了,他插入了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孟小棠义愤填膺道,“渣男!” 逗得云盏笑不停。 笑完后,又会看到孟小棠小心翼翼的面孔,问她:“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很想这一刻陪你的人是他,不是我?” 云盏沉默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还好吧,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的,我又不是缺他不可的。” 她从不认为谁会永远陪着自己,就连父母在她的人生里出现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所以她对人来人往这事看得很淡。总有人会陪在她身边,如果不是周祈年,那还有孟小棠,即便没有孟小棠又如何呢?至少,她可以当自己最好的朋友。 那时正是六月,毕业季,云盏和孟小棠站在宿舍阳台上看向窗外。宿舍楼下面摆满了学长学姐卖宿舍用品的小摊,有人卖书,有人卖衣服,有人卖锅碗瓢盆……总之,卖什么的都有。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这条路都是人挤人的。等到了晚上,就是另一幅光景了,吃完散伙饭的男男女女走回来,有人面对分别抱头痛哭,也有人高歌引吭期待美好未来,更多的,还是宿舍楼下一对对分别的情侣。 “咱们隔壁宿舍不是大四的学姐吗,她们宿舍三个女生都有男朋友的,听说三个女生都分手了,你早上醒来的时候不是说听到猫叫吗?那不是猫叫,是学姐们偷偷躲在厕所里哭的声音。”孟小棠唏嘘完后,话锋一转,“万一你以后分手了,估计也不会哭吧,你看得很开的。” 闻言云盏瞪了孟小棠一眼:“你就盼着我分手是吧?” 孟小棠死命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就是……哎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见她急的红赤白脸的,云盏伸了个懒腰,回屋接着复习,懒洋洋地说:“我懂,大学恋爱很难说的,我都懂的,我和周祈年也不一定会结婚的,万一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俩分手了呢?万一我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呢?万一周祈年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呢?”说着说着,云盏有点杀疯了的意思,“万一最后发现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呢?” 孟小棠也有点疯了:“万一你成了他后妈呢?” “……” “……” 但也就是上学的时候两个人见面少,一放假,又自动自发地黏在了一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暑假的时候,席闻璟白天在自家公司实习,晚上回家里住。他大四了,要么考研要么实习,云盏从父母那边听到过一些,席闻璟是打算读研的,但闻阿姨想让他毕业就接管公司,同时,他父亲那边也希望他能够接研的念头,选择实习。去母亲的公司实习。 周听澜正好毕业,去了航天所上班,只是报道时间是八月,所以那一整个七月,周听澜几乎天天待在家里。两个人家里都有人,云盏和周祈年没像春节时那样,一言不合就在家里的角角落落亲热。而且席闻璟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工作日也在家,云盏自问自己都是大学生了,还跟个小学生似的,出门都要被他问你去哪儿?还要被规定,晚上十点前回家。 云盏总不能说自己去找你的死对头周祈年了,所以每次她出去,都是中规中矩地说,我去小棠家了。 是真的去孟小棠家,云盏每次都是先去孟小棠家。孟小棠卧室的阳台和周祈年卧室的阳台中间只有不到一十厘米的缝隙,云盏一跨就跨过去,跳进周祈年的卧室。 看久了,孟小棠已经麻木了:“你俩成天偷情似的,你俩要是主犯,我他吗就是帮凶啊。要是被你哥知道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为了和他谈恋爱,你哥估计会杀了我。” “不会的,他很斯文的,顶多就是用眼神杀你。” “……那也很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孟小棠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你这个半道上多出来的这个哥,他看我一眼我就浑身发颤。” 云盏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也是,后来喝中药治好了这个毛病。” 这是一个网络梗,孟小棠没想到她会用到这个地方,笑疯:“神经吧你,谈你的恋爱去吧。” 于是云盏一头钻进周祈年的房间里,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出来。 那年暑假直至第一年暑假,一整年的时间,几乎算得上是他俩最甜蜜的时光了吧。 每天见面,哪怕背着双方家长见面,哪怕周听澜就在一墙之隔的走廊外,他俩依然吻的难舍难分。蝉鸣声聒噪,炎热的夏天催促着他们彼此靠近,汲取对方身上灼热的气息。他们经常亲着亲着就难以自拔,窗帘一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有的事,也不一定得等到夜晚才能干,也不一定在床上才能干,也不一定得全身干爽才能干,也不一定只能用下半身才能干。 结束后,云盏总像个渣女,评价他:“期待下次的表现。” 气的周祈年牙痒痒,两个人都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他手毫无力度地掐着她的后颈,“来,说说,我哪里表现不够好,啊?还期待下次表现?” 云盏笑着,唇齿间呼出来的热气涌在他唇边脸畔,突然更渣女了:“你说万一咱俩分手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周祈年那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弯出浮浪笑意,应该没有情侣像他俩这样了,躺在床上爱到最深处却聊着分手,“分手就分手呗,外头想和我谈的女的多了去了,没了你云盏,我又不是不能活。” 云盏伸舌舔了舔他的喉结,“我也是,离开你我也能活的好好的。” 可下一秒,周祈年便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气息卷席着她的身体,力度大的像是要把她这个人揉成碎片,划在空气里,成为气流,成为尘埃,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没有往日的温柔与体贴,每一次都到尽头,让她上一秒入地狱,下一秒上天堂,让她体会到,原来爱他是这样危险的事情,有欢愉也有痛苦。 “但你要是哪天跟别人结婚了,云盏,就算在天涯海角,我都会跑过来搞砸、搞烂你的婚礼。” 浮浮沉沉中,云盏听到她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周祈年,你这辈子都栽在我身上了,对吧?” 然后她听到潮起潮落中,周祈年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开心了吧? 也是那天晚上,周祈年去纹身了。他先把云盏送回家,等她上了房间,在阳台处和他招手,周祈年挥挥手,示意自己走了,她于是进屋,周祈年也转身离开。 他没回家,而是出小区门,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坐上车后没骨头似的靠着车后座小憩。过去得半个多小时,今天下午俩人玩的太过火,她这人总这样,怕么怕得要死,嘴皮子却不甘认输,周祈年没像以前那么收敛,说几句直接把她压在身下。 不过怎么说呢……周祈年一开始是怕她害怕这种事,现在……他有点怕了。 总觉得,自己被她榨干了。 而且又很奇怪,面对云盏的时候,周祈年的精气神特好,一旦离开她跟前,好比此刻,他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被下蛊了吧? 他想。 车子停在纹身店外时,周祈年这个想法更强烈。 草,是真他妈的被下蛊了,都过来纹身了。 虽说他是军校生,但他非军籍,不需要政审,所以纹身什么的无所谓。 老板听到他要纹个云朵图案的,还蛮好奇的,一边听他的意见设计稿子一边问他:“喜欢看云吗?年轻人真看不出来,还挺文艺的。” “不是,我女朋友名字叫这个。” 老板当即不干了,挺有道德感地劝他:“谈恋爱别这么真情实感,只是女朋友而已还不是老婆,没必要纹她的名字在身上的。” “一个云朵图案而已,”可能是今晚说分手说多了,周祈年浮皮潦草地答,“就算分手了也没事,和下一任女朋友说我喜欢看云不就行了吗?” 老板瞬间换了个表情,从“我他妈都想叫你京市第一深情”转化成“原来你他妈的是京市第一渣男”。 云朵图案很好设计,随便一画就行,周祈年让他在云下面加个“seven”,老板睨他一眼,啧啧:“这是你第七个女朋友的意思?” “……我的名字。”周祈年无语,自从遇到云盏之后,感觉全天下的嘴都在和他作对。 确定好图案后,老板再三和他确认:“真纹这个?不后悔吗?洗纹身很疼的。” “不后悔,你放心,不洗,”周祈年吊儿郎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洗的?分手了也不洗,你抓紧给我纹吧,我都要困死了。” 老板见他一脸疲惫,整个人好像被榨干了一样,叹了口气,没多说废话,给他纹了。 纹的位置在锁骨下方,这地方皮肤薄,即便打了麻药,纹身针刺进皮肤的时候,周祈年还是有痛觉的。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想痛点也好,许下承诺是需要代价的,他已经想和她过一辈子了,这辈子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了,如果做不到,也不会洗掉。 因为做不到,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信守自己对她许下的承诺。 即便这承诺是他单方面的行为。 - 周祈年不需要备战考研,也不需要实习,下半年他蛮空的,也不需要回校报道。不过因为校队的原因,还是经常回学校。学校又来了一批新生,陈老让他挑几个出来,言外之意,培养周祈年的接班人。给学校继续在国内外赛事里拿奖。 那个九月周祈年都挺忙的,国庆后,他总算空了,天天陪着云盏上下课,纹身的事自然就这么被她发现了。 云盏接吻的时候手喜欢抓着他衣领,轻轻一扯,周祈年的锁骨就露出来了。看到纹身的那一刻,云盏愣住,“这是什么?” 周祈年被她亲的浑身冒火,“一见我就亲,到底你是狗还是我是狗?” “疼不疼?”云盏很少眼红的,眼眶泛着湿热的潮意,指腹轻轻揉擦过他锁骨处的纹身,“哪有人谈恋爱就往自己身上纹女朋友的名字的,万一分手了怎么办?” “你这脑子成天净想着分手。”周祈年垂眸淡笑,话不成调地说,“分手了就洗了呗,我总不能为了你耽误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吧?” “周祈年你混蛋!” “嗯,我混蛋,混蛋有点儿忍不住,过来让混蛋亲亲。“周祈年一话不说把她两只手拉过头顶,一只手举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往下面湿漉漉的地方勾,勾的她双眼迷离,溃不成军。 周祈年也说不清楚,是自己太过分了,还是一个纹身,让她哭红了眼。他拿起床头的纸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擦了擦她身体,亲亲她的头发,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好哭的?就一个纹身,有必要哭吗?要不我再去纹一个,纹周听澜的名字,这样你会不会没那么感动了?或者纹甜甜的名字?” 这还是他头一次喊甜甜,没喊舔狗。 房间里只有啜泣声小声响起,像只小猫一样,挠的周祈年心痒痒的。这是他女朋友,连哭都撩的他心旌荡漾。 然后他就听到她说,“周祈年,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 “聊天下第一的周kg,聊你以前在临坞的生活,开心的,不开心,聊你为什么会做饭?你以前在家里都是自己下厨的吗?”她吸了吸鼻子,抓起他的手心擦自己脸上的眼泪,这动作太可爱了,像是个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撒娇,但她确实是个小姑娘,嗯,他的小姑娘。 于是那个晚上,两个人不仅身体贴得那么近,毫无隔阂,心也成了世间最近。 周祈年说临坞就是个小县城,虽然晋升为市,但是地方就那么点儿大,从城东到城西开车最快一个小时就能开到,你能想象它有多小了吧?不过那地方的人确实有钱,路上遍地是豪车,他和他妈待在一块儿,从小就挨她的打挨她的骂,不过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主要是他嘴憋不住,老说些有的没的,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下一次,还是管不住他那张破嘴。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考试第一吧,挺开心的,因为考第一有奖学金。我大学前攒的奖学金将近小三十万,后来我回到这边,那笔钱我都转到我妈账户上了。我知道那谁给了她钱,她说她收了,但怎么可能?她恨死他了,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呢?所以我把我的钱都给她了。 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未成年的时候能有什么不开心的?我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成绩好,穿的又好,你是不知道,你男朋友每个礼拜都买一双新球鞋,整的我们班同学都以为我买假鞋。 云盏窝在他怀里咯咯笑,周祈年捧着她脸嘬了口,给她脸颊吸出一块红印子,接着说。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真的很难吃。我读的高中是私立学校,听着倒好,顿顿大鱼大肉,可是荤菜的处理流程都是先油炸又水煮,又油又腻。做菜是那个时候学会的,我妈其实也挺支持我下厨的,她说有门手艺活以后好找老婆。现在的恋爱市场竞争很激烈的,男孩子不会下厨做家务基本没女生要。毕竟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娇生惯养的,人在家里做小公主,嫁给你做保姆吗?这不行,所以高一那个寒假,我妈天天教我做菜来着。 云盏对她妈妈显然很感兴趣:“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周祈年想了想:“很漂亮,很知性,她的学生都很喜欢她,哦对了忘了说,她是个老师,我高中那年她被评为高级教师了,还搞了个语文工作室,她在临坞市的语文教研组很有名。” “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你这么,“你妈妈对你很好哎。” 周祈年叹了口气:“你是没看到她拿着衣架追着我打的时候。” 云盏:“肯定是因为你惹她生气了,小时候小棠惹她妈妈生气了,她妈妈也拿着衣架子满屋子追着她打。” 注意到她的神情,周祈年发愁:“被妈妈打也羡慕啊?” 云盏目光炯炯:“羡慕啊,不过我妈妈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不会打我,我爸爸说她很温柔的,就是有点轴,很固执己见。对了,我还有我妈妈的照片,在我卧室里,待会你送我回家我上楼拿来给你看,她长得很漂亮的,说不准能和你妈比一比,对了,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没有。” “好遗憾啊,”她惆怅道,“你是不是长得和你妈妈很像啊?” 周祈年嗯了声,喉结滚了滚,有些干涩地说:“宝宝,我可能没办法带你见我妈妈。” “……为什么?”云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周祈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和她贴得更近,声音莫名变小,几乎是气音和她说:“我和她断绝关系了,在我来京市的前一晚,我不会再回临坞了,也不会和她见面了,所以以后咱俩万一结婚,你可能没有婆婆,行吗?” 最后一句话,让云盏瞬间睁大眼。 万籁俱寂的半夜,十月底,京市已经步入晚秋,秋风吹拂着窗帘不断翻涌,云盏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她默了默,小声道:“你也没有丈母娘,行吗?” ? “怎么,这就想和我结婚了?”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要不等你到一十岁,咱俩扯证去?” “得要一十周岁吧?”云盏还真一本正经地和他算,“那得等到我大三,也就是明年下半年……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对了,你要考研吗还是要工作?应该不是考研吧?你最近闲的让我以为你被学校开除了。” 周祈年眼神涣散,人懒懒地笑了下,“我刚发的奖学金你没看到是吧?就我这种好学生学校怎么会开除我?” “那你怎么这么闲?”天天陪她上下课,搞得他们班同学都揶揄他说他是新闻一班编外人员了,还说让他改个名吧,别叫京军工绝色了,改名叫京北大绝色得了。 “可能是因为我恋爱脑吧,每天只想和女朋友黏在一起。”他没心没肺道。 云盏才不信:“你该不会是保研了吧?” 保研倒还真有这回是,不过被拒绝了,不是被周祈年拒绝,是被周为礼和陈老一同拒绝的。保研最好也不过是保送京北大学,出国留学的学校,可是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大学,两者一对比,傻子都会选后者。 周祈年:“也没有被保研。” 云盏:“那你是打算找工作吗?” 周祈年漫不经心道:“还不清楚,到时候再说吧。”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你的人生规划呢?”云盏对未来有清晰的蓝图,考上最好的大学,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在本城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每年能够出去旅游两次,她想游边大江南北,看尽祖国的美丽风光。 “我的人生规划啊……”周祈年后颈微仰,后脑勺贴着床头,聚焦的瞳孔渐渐涣散开,脸上表情一点一点地冷淡下来。 要怎么和她解释,他的人生不是他的人生这个事呢? 隔了好久,周祈年蓦地低头吻住云盏,细细密密的吻像是一场雨,哗啦啦淋下来,让云盏猝手不及,她声音破碎:“你……周……不是……怎么又……来?”她双手推开他,四目相对,她眼神笔直且干净,“你先回答我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祈年暧昧不明地哼笑一声,接着又欺身吻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和你谈恋爱呗,谈个恋爱结个婚,多好。嗯?想不想和我结婚?云朵?宝宝?媳妇儿?乖乖?” 他一到床上花样特多,有的没的的称呼也特多,荤话张口就来,可云盏就是很吃这一套。她想周祈年这种人哪怕不会做菜都行,就他这张浸满了甜言蜜语的嘴和这张迷惑人心的脸,找女朋友肯定不费劲。,. 第49章 chapter47 云盏发现,周祈年在逃避她,严谨点而言,他在逃避未来。 但她很聪明地没再追问,周祈年不想说,她不想逼他说,她知道只要她坚持逼问下去,周祈年一定会说的,可她不想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对比大四一年都在公司实习的席闻璟,周祈年大四这年是真的很闲。 席闻璟每天西装革履上下班,周祈年不太注意形象,穿着短袖t过来找云盏,天冷了穿件卫衣,再冷一点在上面的基础上加件羽绒服。他俩经常撞见,席闻璟对他向来熟视无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周祈年也无所谓,直到隔年开春,周祈年再一次来接云盏出门,被休息在家的席闻璟遇到,他朝他抬了抬下颌,冷淡地甩了两个字过来:“谈谈。” 周祈年顿感好笑:“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谈的?” 席闻璟:“我听说你要出国了,是吗?” 周祈年脸上表情登时冷淡下来。 他俩大学四年舍友,严格意义而言,这是他俩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沟通对话。 春风料峭,他们并肩站在院子外的紫薇树下,紫薇树枝桠疯长,零星冒出绿芽。春回大地,是令人充满希望的季节。 周祈年问他:“谁和你说的?” “这很重要吗?”席闻璟冷笑了一声,还是回答了,“前阵子我爸说带我去见一个叔叔,去了才知道那人是你爸,他说的。” “只是他单方面说的而已。” “难道你不打算出国?还真是反骨仔。” 周祈年难得正经地说:“这和反骨没关系,我不想出国不是因为想和他对着干,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在哪儿待着都行,读不读书,都行。” “没有必要?提升学历对你而言没有必要吗?”席闻璟双眼锐利,“那你为什么要读书?这个社会有多现实你可能不知道,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就得靠学历一步步往前走。你有家底,没错,但是周家的情况有多复杂你可能不太清楚。周听澜虽然去航天所了,但他那个妈在光耀科技占了大半的股份,你是专业对口没有错,但你会做生意吗?你懂生意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吗?光耀科技能走到今天,可以说都是她的功劳,和你爸毫无关系。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要送你出国留学?他要你学计算机,还要你读商科,这样,等你回来,他就有可以和周听澜母亲抗衡的资本了。” 周祈年站在他身侧,蓦地转头看他,思索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云盏。”席闻璟和云盏或许命里是有兄妹缘的,他俩处理事情的方式尤为相似,有一说一,果断直接,“她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好,她的眼光肯定不会差的。但是周祈年,你的家庭太复杂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你现在在周家有话语权吗?没有。等毕业了直接去光耀科技上班,你看光耀科技谁会认你周家二少爷这名号,多的是瞧不起你用各种阴招害你的人。社会不是学校,在学校你可以考着你的脸放肆横行,进了社会谁还看脸?长得帅有饭吃吗?还是说你打算吃软饭,用吃软饭的钱养云盏?” 周祈年脸黑下来,“席闻璟,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难听吗?难听就对了。现实社会就是这样,认学历,认实力,认父母的社会背景……脸?也有些人口味独特喜欢小鲜肉,只要你愿意,也可以用年轻换金钱。” 席闻璟猛地转过头来,和他对视,“我说这么多,无非一个目的,如果你不够强大,没有办法挣脱他们的束缚,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顺从。” 他还说,等你长出獠牙,再回到狼群和那堆狼撕咬吧。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穿过枝桠纵横,毫无阻碍地直射入周祈年的眼底,强光令他不适地眯了眯眼。随后,他背上一重,有个人猛扑到他背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令他惯性往前踉跄几步,双手却往后稳稳地接住她的身子,让她安心地趴在自己的背上。 “猜猜我是谁?”她粗着嗓说。 “我媳妇儿。”他吊儿郎当地回。 云盏呸了声,“周祈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 周祈年背着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脸部线条流畅柔和,拖腔带调地说:“你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我就是个没皮没脸的。” “能退货吗?”她问。 “不能,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云盏装模作样地叹气:“奸商啊。” 两人到了周家,院子门一打开,甜甜小跑过来迎接。自打周听澜毕业后,整日困在航天所,恰好周祈年事少,自己的狗还是自己带了。大概是春天到了,甜甜也进入春天,成天逮着个东西就蹭,周祈年无可奈何,只得带它做绝育。 因是周末,宠物医院的人很多,周祈年和云盏带着甜甜在外面排队等号。 边上座位坐着一个女孩子,她一个人带两只狗过来做绝育手术,一会儿工夫,三只狗噌到了一起,云盏头疼地把甜甜到怀里,那个女孩更头疼,连连道歉。 云盏:“……没关系的,我理解。” 女孩儿身心疲乏:“我是真的要疯了,他俩同一时间……那什么,再不做绝育手术我感觉我都要被他们气的绝经了,天天蹭来蹭去,找个地方就蹭,我拉屎的时候都跟过来蹭我脚踝。” 云盏给她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我家狗也是。” 女孩儿:“不过还好,你只有一只狗,不像我,顾得了这只,顾不到那只,真的要被烦死了。” 闻言云盏瞥了眼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周祈年,意味深长道:“不是的,我还有一个狗。”她用的量词是“个”,就差把周祈年三个字指名道姓说出来了。 周祈年挑了挑眉,脸上表情写着“我就是狗怎么了?”,很嚣张。 结果那个女孩儿显然误解了,好心提醒她:“另外一只狗做绝育了吗?这家宠物店最近打折,两只狗绝育的话可以打八五折,要是没绝育你可以把它带过来一起做绝育手术,很划算的。” 正好叫号叫到女孩儿,女孩左右手抱着一只狗匆忙走进手术室。 云盏看着周祈年黑下来的脸,差点笑疯。 一通对话下来,周祈年差点儿葬送了命根子,还是自己女朋友葬送的。这直接导致他下午回家的时候一声不吭,下车前,慢悠悠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云盏下车的脚一个不稳,差点儿摔了。 她太清楚他这话里的意思了,今晚大概不会好过。 回到家里,正好遇到周听澜,他自打春节之后就在航天所没回来过,今天应该是他休假。云盏乖乖巧巧地喊他:“听澜哥。” 周听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茶几摆放了好多东西,大大小小的照片证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云盏过来了啊。” 云盏嗯了声,见他视线始终落在周祈年身上,于是说:“我先上楼。” 周听澜:“好。” 过了半个多小时,周祈年上来了,一进屋他就往云盏身上蹭,蹭的云盏呼吸艰难,“你……属狗的是吧?” “我就是狗。” “迟早把你送去绝育。”云盏绝情死了。 话音落下,周祈年猛地进去,边动边哑声道:“绝育吧,绝育完老子还对你有感觉,见到你就发情。” 家里还有人在,云盏没继续第二次。忙了一下午,洗完澡已经是晚上了。 陈老给周祈年打了个电话,讨论毕业论文的事儿,云盏也收到席闻璟的消息,让她早点回家吃晚饭。云盏对他这个哥哥真的挺有好感的,虽然话不多,还给她搞了个门禁,但是每次只要她回家,家里都有热乎饭。是他下厨做的。 回了席闻璟的消息,云盏用口型和周祈年说:我回家吃饭啦。 周祈年还在打电话呢,手搂住她后腰,俯身一言不发地亲了一下她的嘴,才放人:走吧。 云盏下楼时客厅灯还亮着,周听澜仍旧坐在那里,对着茶几上的东西走神。楼梯到玄关的路经过客厅,云盏走过去时,瞥了眼茶几上的东西,一眼就看到周祈年的身份证。她一愣。 与此同时,周听澜回过神来,笑意有些牵强:“怎么下来了?不陪祈年再待一会儿?” “不了,我哥哥叫我回家吃饭。”云盏犹豫几秒,还是问他,“听澜哥,这些是什么?” “签证资料。” 说完这四个字,空气仿佛凝滞住。 云盏眼神笔直地望向周听澜:“周祈年要出国旅游吗?” 周听澜拧了拧眉,很疑惑:“祈年没和你说吗,我们准备送他出国留学,学校已经申请好了,开学日期也已经确定了,那边的公寓我都给他找好了。” “出国留学……吗?”云盏捕捉到了重点。 见她这反应,周听澜脸上表情严肃,“祈年没和你说这件事,对吗?” 云盏小声嗯了声。 难怪。 难怪之前问他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时,他避而不谈。 原来。 原来她口中的读研或是工作,都不在他的规划里。 可云盏觉得这没什么的,大不了异国恋呗。这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我知道了,”周听澜蓦地迸发出一声苦涩的笑来,“他压根不想出国。就像当时我去临坞接他,他似乎无所谓待在哪边,可是离开前一天,我陪他在临坞的机场坐了八个小时,从第一班航班等到最后一班航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压根不想回来。后来我陪他回他母亲那儿……如果不是他母亲心狠,任他怎么喊都不下来见他一面,恐怕我也没有办法带他回来。” 云盏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断绝母子关系了吗?” 按照周祈年说的话,他们是闹掰了,可如果是闹掰,周祈年为什么还会在机场等那么久,为什么还会回家?还有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恐怕我也没有办法带他回来。 所以周祈年,压根不想来周家,是这个意思吗?那他怎么会和母亲闹掰,为什么?云盏脑子很乱,嗡嗡嗡的像是有一只蜜蜂在里面叫。 不等周听澜说话,客厅上方响起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云盏。” 云盏呆愣着转过身,仰头看向二楼的人。周祈年快步下来,一把抓过云盏的胳膊带她出门,二人停在当初烧烤的院子里。当时人群众多,他们躲在喧哗的宁静中,彼此一个对视,碰撞在空气里的火花比远处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火花还要旺盛。 熬了一整个寒冬的草皮干突突的,零星有绿芽冒出来,春光晕染,世间万物的生机勃勃遍布角角落落。云盏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小片冒着绿色的小草堆,仰头看向周祈年,想了想,还是问:“你为什么会和你妈妈闹掰啊?”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 周祈年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这个回答很窝囊。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她。 “我离开临坞前一天,我问她会去机场送我吗,我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让她来机场送我。她答应了。可是那天我在机场等了她很久,她都没来。”云盏大概真的一眼能看穿他的内心,狭隘又自私,他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啊,“她明明答应了我,凭什么不实现承诺?” 而在云盏的眼里,并不是这样,“小狗狗最重视承诺了,不能接受背叛,我明白的,周祈年。” 她往前几步,伸手抱住周祈年的腰,头靠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荡着她的灵魂,她小声说:“你放心,我对你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 沉默了许久,风令时间缓慢流动。 周祈年喉结滚了滚,如常般懒洋洋地笑:“是吗,女朋友,万一没实现怎么办?” 云盏说:“没实现的话,罚我这辈子除了你以外再也喜欢不上别人,怎么样?” 她这张嘴啊,是真的和他学坏了。 一辈子那么长,以后会遇到的人数不胜数。可在当下,在那一刻,周祈年沉浸在她许下的蜜罐里,无法自拔。 如果天长地久是一瞬间的事该多好,他一眨眼,就能看到他们相爱的结局。 - 转折发生在那年五月。 毕业论文答辩前一个月,周祈年的论文因会被送去评比省级优秀毕业论文,成天泡在实验室反复修改,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十八个小时忙活在电脑前。 云盏那阵子没什么课,孟小棠也没什么课,两个人一合计,开车自驾游去了。 周祈年收到消息是论文敲定那天,他熬了两个通宵,从陈老的办公室出来,第一件事便是给云盏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想不想他。 近一个月没见,他真的很想她。 可是电话那头说话的人不是云盏,甚至不是女的接的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电话,嗓音冷漠疏离,很熟悉的声音,是席闻璟的声音,“京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7楼二十七号病床,过来找她吧。” 电话挂断后,周祈年逆风奔跑,跑出校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后背衣服被汗淌湿他都没发觉。 云盏当时的造型挺滑稽的,左手打着石膏,右脚打了石膏,脖子上还托着个颈托,拿汤匙喝汤的动作滑稽又搞笑,逗得边上病床和她同样装扮的孟小棠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 笑完后,孟小棠又哭丧着脸:“我就该老实在学校待着的,去什么自驾游啊,把自己弄成这幅德性。” 是高速发生车祸,连环撞,见到前面车撞一块儿,云盏刹车及时,可后头的车车主疲劳驾驶,把油门当刹车踩,一个猛冲冲向云盏的车。云盏的车当场报废,她和孟小棠,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云盏看得很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运还在后头呢。” 孟小棠觉得在理:“你说得对,我以后肯定非房腾达。” “……” “是飞黄腾达。” 孟小棠叹了口气:“我门牙撞了一颗,你别这样,我好自卑的。” 云盏:“好吧,抱歉,我的问题。” 然后下一秒,病房门被人打开,周祈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云盏面前。 云盏不是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住院,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个病房,而是问他:“毕业论文搞定了吗?”她是真的有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病房里还有别人的,周祈年知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云盏的脸,用旁人未曾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喃道:“疼吗?” 云盏说,疼。 她放下汤匙,完好的手伸向周祈年,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周祈年,你抱抱我啊。” 孟小棠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那个场景,在她眼里一向冷静淡定波澜不惊的云盏,竟然也会用这种语气和人撒娇,而周祈年小心翼翼地抱住云盏。接下来的场景她没敢看,眼睛闭上了,耳朵没法闭,只能听懂房间里响起的细细密密的啄吻声和口水声。 孟小棠看着面前美味的鸡汤,突然食不知味了。 哎。 谈恋爱真好,还能撒娇呢。 妈的。 又想谈恋爱了,老天爷,赐我一个男人吧—— 内心嘶嚎时,病房门再度被人推开,老天爷好像真的听到她说话,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身长腿长,穿着黑色西装,妥妥的禁欲系,视线往上拉,看清来人的脸时,孟小棠索然无味地翻了个白眼。 老天爷,你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没错,但是麻烦下次不要这样了。这个男的我看到就害怕,生理性恐惧。 面上还是乖乖叫人的:“闻璟哥。” 那边云盏和周祈年早已回温,一个坐在病床上,另一个坐在病床边给她喂鸡汤。 席闻璟见到周祈年时态度平平,把新手机递给云盏:“卡也补办了,里面的软件还没来得及下,你自己下吧。”随即又把给孟小棠补办的新手机给她。 孟小棠受宠若惊地问他:“闻璟哥,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 孟小棠由衷表示:“闻璟哥你真好。” 席闻璟对此没什么反应,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离开前,他瞥了周祈年一眼。 周祈年给云盏喂鸡汤的时候知道了事情经过,也知道自她住院后都是席闻璟忙前忙后地照顾她的。等喂完鸡汤,云盏犯困想要睡午觉,周祈年于是说自己回家换套衣服,他两天没闭眼,两天没洗澡了。 云盏的病房靠走廊尽头,周祈年关好病房门,一转头,和站在走廊尽头的席闻璟对视。二人未发一言,默契地往安全通道走。 安全通道门关上,席闻璟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最后还是化为一句:“异国恋很辛苦的。” 周祈年嗯了声,说我知道。 “周祈年,她不需要依靠你,你发现了吗?”席闻璟的话一如既往的残忍且现实,“哪怕她遇到这种情况,命悬一线,你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帮助她、照顾她。与其说她不依靠你,更确切而言,你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安全通道的窗开着,五六月的空气微微潮热,风里蕴含着初夏的气息,燥热,黏腻,周祈年张了张嘴,喉管里好像灌进了一缕风,湿哒哒的粘的他嘴里如同含了浆糊。他沉了沉心,过好久才略显艰涩地开口,回答只有三个字:“我知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 周祈年不在的日子里,云盏依然过得多姿多彩。有没有周祈年,对她而言意义不大。因为哪怕她出车祸,周祈年都没法第一时间赶来,哪怕他们在同一座城市。 如果是异国呢? 周祈年能做的,恐怕只有在电话那头干着急,着急完后,是数不清的自责。 席闻璟叹了口气:“我不想劝你们分手的,她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可是周祈年,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谈恋爱是找一个寄托,你确定你是她的寄托,是她的依靠吗?你确定等你出国留学了,她不会出一点儿事吗?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还是让我照顾她吗?当然,我是她的哥哥,照顾她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另一个男生呢,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帮助她,天冷了借她衣服穿,她饿了给她送吃的,下雨了替她撑伞,天气好的时候陪她在学校里散步……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你确定云盏不会被感动吗?或者换句话说,你不会觉得羞愧吗?作为男朋友,你只能隔着手机说些甜蜜话,什么都做不了。” 周祈年平静地回:“我可以在降温之前给她买衣服,下雨了让跑腿的给她送伞,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都办的了。” 席闻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办的了,是这么个理儿。你有多少钱呢你和我说这话?一把伞一件衣服能值几个钱?她车祸之后我还得给她买一辆新车,你出的起这个钱吗?还是说你要拿你爸给你的钱养她?周祈年,说到底,现在的你根本配不上她。” 那天还是不欢而散了。 - 云盏没有伤的很严重,再加上各种专业课结课,临近期末,她询问过医生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孟小棠不像云盏那么热爱学习,接着在医院躺着,每天吃席闻璟派专人送来的营养餐,吃的不亦乐乎。她直接申请了缓考。 云盏右腿打了石膏,走路不便,原先她也没打算去上课,只打算借着同学的笔记安心复习。结果周祈年二话不说,每天上下课背她去教室。那时已经是六月了,天气闷热,周祈年背着云盏一口气上六楼,额上背上都是汗,他一句抱怨都没有。把云盏放在位置上,留下一句:“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我在隔壁空教室。” 当时学校贴吧论坛里全是讨论他俩的,说他俩真的好甜,说周祈年对她是真好,尽心尽力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几乎所有人都羡慕他俩这段恋爱。云盏听到这些话时,也只是不温不火地笑着,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她当时隐隐有种感觉,他俩要分开了。 考完试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考试结束那天,云盏去医院拆石膏。医生还记得她和周祈年,打趣道:“男朋友这么黏人啊,住院的时候天天陪床,回来拆石膏也陪着你?” 周祈年吊儿郎当:“女朋友这么漂亮,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所以得天天黏在一起。” 医生忍俊不禁。 拆完石膏后出来,二人回家,是周祈年开的车。那天正好是周六中午,市中心车流拥堵,信号灯红黄绿三色切换,一个路口要等三个信号灯才能过。 他们住的别墅区靠市郊,车子上高架后飞速前行,云盏望着车窗外一幕幕倒退的风景,听着车厢里的车载音乐静谧流淌—— 还是那首歌,流沙。 ……爱情好像流沙,我不挣扎,随它去吧,我不害怕。 爱情好像流沙,心里的牵挂,不愿放下…… 歌进入副歌部分时,周祈年松了松握着方向盘的手,尽量用轻松愉悦的声线说,“我下个月月底出国,留学三年吧。” 云盏哦了声,“留学挺好的啊,我还没谈过异国恋呢,谈谈异国恋也挺好的。” “异国恋……”周祈年这段时间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侧过头朝云盏笑了下,“异国恋会很辛苦的,我们会有时差,你想我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陪你,甚至连微信消息都不一定能够回你。你确定要谈异国恋吗?” 云盏何其聪明啊,立马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干脆直接地问他:“所以呢,你是想和我分手是吗?” 周祈年以前最喜欢她的直接和毫不掩饰了,他没有办法拒绝她,正是因为她的喜欢横冲直撞且无所畏惧。周祈年想,他不会羡慕旁人的爱情了,因为他曾被人这样确切地爱过。 “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很喜欢你,我希望你天天开心,如果和我谈异国恋,那你会很辛苦。我不希望你为了一段爱情吃苦受累。”下了高架,车速降了下来,周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胸腔里挤出一口气,说,“你这么优秀,身边不乏追求者,而且你还这么年轻,我不希望你把最好的年纪浪费在等我这回事上。” 话音落下,云盏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来——人是活在青春里的,而不是困在青春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爱里的。 他们不应该执着于爱或是不爱,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鲜衣怒马,繁花锦簇。 车厢里很安静,一首歌播至最后,似乎是手机没网了,没有跳到下一首歌。安静的令人窒息。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轻松。 “其实那天你和我哥在医院说的话我知道了,不是我哥说的,我的主治医生……就是刚刚那个医生,他是我奶奶的学生,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吃饭的。我叫他一声叔叔。你们聊天那次,他在下一层抽烟,不是有意听到的……” “嗯。” “他也问过我,说云朵,真的要谈异国恋吗,那样会很累。我知道他在劝我和你分手,但我和他说,我知道很累,但我想试试。” “……嗯。” “可是周祈年,我们好像总是习惯为对方考虑。”就像你怕我坚持得太累,而我希望你事事得偿所愿,你这么好,我又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呢? “我同意分手。” 云盏说。 车子应声刹车,停在了云盏的家门口。 云盏低头解开安全带,神态自若地开口:“祈年哥,谢谢你送我回家,你也快点回家吧。”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多脆弱啊,仅仅是一个称谓的转变,便让周祈年体验到什么是心如刀绞。他喉结滚了滚,脸上露出一贯的散漫笑意:“不客气。”礼貌地和她回应。 等云盏进屋后,他才重新启动车子。 车子缓慢向前行,周祈年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那日的天,烈日当头,一望无际的天,万里无云。 如此广袤无垠的天空竟然容不下一片云朵。 那么喜欢云盏的周祈年竟然也甘愿提出分手。 车子往前开出去十余米,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炎热无比的盛夏中午,别墅区马路边空无一人,周祈年那辆豪华轿车宛若大海里失去方向的船,动荡不安地停在路中央。 他双眼失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脑子里想的却是—— 他做了所有人眼里正确的决定,包括他自己。,. 第50章 chapter48 孟小棠是在云盏和周祈年分手后第三天知道的消息。 连续三天,她都没见周祈年出过门,也没见云盏来过周家。倒不是她多关心隔壁屋的动向,每次云盏过来,甜甜都会叫得特别开心特别清脆。傍晚气温降下,云盏会牵着甜甜在院子里玩儿,周祈年会在一边看着他俩。 第三天吃过晚饭,孟小棠提着一大袋垃圾袋出门,正巧遇到了同样出门的周祈年,她活力十足地和他打招呼:“祈年哥,去找我家云朵吗?” 看清周祈年正脸的时候,孟小棠吓了一跳。 像是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的人,面色憔悴又疲倦,下巴上的胡渣疯长,神情颓靡,完全没有半点京军工绝色的意气风发。还是那张脸,可脸上没有原本的桀骜不驯,那双桃花眼里再无勾魂慑魄的春光了。 周祈年嗓音都哑了,却还是笑着:“不找了,她没和你说吗,我和她分手了。” “……” 孟小棠这会儿是真的被吓到了,垃圾袋“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袋口没绑严实,易拉罐的瓶子滚落一地。周祈年弯腰帮她把瓶子一个个捡起来,再把袋口扎结实,他单手提着垃圾袋,高大而又宽厚的身影笼盖住路灯灯光罩在孟小棠的身上,“我正好出去,顺便帮你把垃圾给扔了。” 然后,转身离开了。 孟小棠楞在原地,许久后如梦初醒,转身跑向云盏家。 她气喘吁吁地敲着云盏家的门,开门的是云盏,见她这幅着急忙慌的模样,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小棠急的直跺脚:“你和周祈年分手了?!” “啊,对。”云盏若无其事地笑笑,“分手了,前几天的事,本来打算晚点和你说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祈年哥和你说的吗?” 连孟小棠都觉得云盏这个称呼太生疏了。 祈年哥。 两年前她这么叫过几次,后来她和周祈年在一起了,人前人后,再也没这么叫过他了。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周祈年的。 相比较周祈年那幅狼狈憔悴的潦倒模样,云盏简直无事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这段感情对她而言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失去周祈年,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事。 孟小棠盯着云盏看了许久,最后一把抱住云盏,轻声道:“没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小棠姐都会永远支持你,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被她紧抱的身体紧绷着,僵了好久后,她听到云盏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鼻腔,却还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调侃她:“搞什么啊这么煽情,我又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和很喜欢的人分开了而已。” 只是和很喜欢的人分开。 只是,还是很喜欢。 人生有无数条岔路口,他们到底还是选择在这条路口离散。这是他们经过郑重思考后的决定。 青春不是场豪赌,青春是放肆张扬,是无忧无虑。我们不应该把最好的青春,浪费在等待这件事上。 一整个暑假,孟小棠天天和云盏待在一块儿。她们以前也黏在一块儿,看书看综艺看电影,刷到好吃的二话不说开车过去吃。那阵子孟小棠报了驾照考试,天天去驾校,云盏对她向来是无底线包容的,四十度的高温天,她陪着孟小棠在驾校练车。 大学生考驾照时间快,一个月就能拿驾照。八月底,孟小棠拿到了驾照,也是那天晚上,孟小棠拉着云盏吃饭庆祝她顺利拿到驾照,吃完饭后回家,在云盏家门外,遇到了周祈年。 紫薇花年复一年地热烈盛开,白兰花样式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灯光,淌落在每一朵花上。花瓣间的罅隙将光切割成细碎光影,跌落在周祈年身上。他依然清朗英俊,依然是看一眼就令人想到爱情的人。 孟小棠没过去,看那架势就知道,周祈年特意在这里等云盏。 他们分手之后没再联系过,孟小棠是知道的。以往她们见面,要么是云盏来找孟小棠,要么是孟小棠去找云盏,可今年暑假,云盏没来她家一次。倒也不是她在逃避,主要是孟小棠不让云盏过来。 其实云盏自己是无所谓的,她和周祈年是和平分手,没有出轨没有乱七八糟的故事,只是单纯的,因为未来的路不一样而选择分手。 孟小棠是觉得尴尬,她见到周祈年就挺尴尬的,两家还是隔壁,甚至于她房间和周祈年房间也是隔壁,以前云盏老从她阳台跨去周祈年卧室的阳台。自打得知他俩分手之后,孟小棠收阳台晾的衣服都是大半夜收。即便是半夜,还是撞到过周祈年,一个人站在阳台走神发呆。 遥遥望去,浑然天成的俊男靓女。看着他们面对面的画面,孟小棠脑海里只有“般配”这个词。 他俩都太清醒,太理智,所以在爱里大方又得体,没有任何私欲。 她不无惆怅地叹了口气,爱情真是磨人的玩意儿,自私的人爱的尽兴,大方的人却爱而不得。 …… 另一边。 蝉鸣声划破沉默。 云盏双眼望着周祈年,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故事一般,眼神清清白白,语气客客气气:“祈年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祈年也别无二致地滑出一抹玩世不恭地笑:“我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走,来机场送我吗?” 云盏还是答应他了:“好。” 周祈年嗯了声,朝她身后的大门抬了抬下颚,“外面蚊子多,快进屋吧。” 云盏:“你也回去吧。” 周祈年:“好。” 还是看到二楼她房间的灯亮了之后,他才离开。 云盏藏在窗帘下,努力地勾了勾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隔天,孟小棠过来找云盏,周祈年要离开的消息传遍了朋友群里,孟小棠见到云盏后一字未提这事,如常般和她在房间里玩手机,困了睡觉,饿了下楼拿吃的,她舔着冰棍感慨:“有个哥哥真好,冰箱两柜子都是二十块一根的冰棍,云小盏,我好羡慕你。” 云盏心不在焉:“要不你和我哥谈恋爱吧,这样你家冰箱冷冻室里也都是二十块一根的冰棍了。” “……冷静,请你冷静一点,”孟小棠扯了扯嘴角,“你哥那张脸是在四十度高温天都能让我感受到冰山的存在。” 云盏:“行走的冷气,不好吗?” 孟小棠终于意识到她心情不好了,“你怎么了吗,云朵?” 外面阳光炽盛,时钟永不停歇地转动,时针指向二。云盏将手机锁屏,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要去机场一趟。” 去机场……孟小棠点点头,随即问她:“要我陪你吗?” “不了。”她说,“我自己去就好。” “那你路上小心。” “嗯。” 可路上还是出了一点意外。 云盏刚开出小区,就接到了一个来自临坞的电话。她将车缓缓停在路边画了白线的停车位上,按下接听按钮。 “你好,是……云盏吗?我叫高霏霏,是周祈年的妈妈。” 那天云盏见到了周祈年的妈妈,她发现周祈年是遗传了他妈妈的,尤其是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妈妈很漂亮,也很温柔,有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韵在。 高霏霏对突然请求和云盏见面的事表示了歉意,“抱歉,突然找你出来,应该没有打扰你吧?” 云盏想了想,也请求她:“阿姨,我待会还要去机场见周祈年,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快点说完?” “你希望周祈年出国吗?”她问。 云盏嗯了声,“出国读书是好的选择。” “那就别去机场送他。” 云盏蓦地抬眸凝视她,满脸不解,“为什么?” 咖啡馆内蓝调音乐静悄悄流淌,装着冰美式的玻璃杯杯壁沁出滴滴水珠,里面的冰块随着吸管搅动不断碰撞,高霏霏的话也令云盏焦躁不安的心冷静下来。 “因为如果你去送他,他就不会出国了。” “……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办好了,他怎么会不出国呢?” 高霏霏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缓声道:“安安他,哦,安安是祈年的小名,不过他长大了就不喜欢听这名字了,觉得像个小姑娘的名字。但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他。他有和你说过吧,他的名字是祈愿年年平安的意思,所以小名叫安安。” “他十五岁那年中考,是临坞的中考状元,我以为他肯定去临坞一中,所以没看他的志愿表,结果没想到收到了我们当地的一所私立中学的开学通知书。你大概很难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我一直都希望他考最好的中学,以后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临坞是小城市,一年能上京大的不到二十个,那二十个人,全都是临坞一中的学生,从来没有过其他学校考上京北大学的先例。所以那次,我打了他,他一声不吭地挨打,打完后,他没哭,我哭了。我知道他为什么选那所私立,因为学校答应给他十万入学奖学金……安安他外婆前两年生了场大病,医保报得不多,缺的钱都是我补的,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可还是不够,我和亲朋好友还借了五万块。我以为他不知道的。周祈年这臭小子,从来都装的很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十八岁那年高考,上了临坞的新闻。他是第一个非临坞一中出来的高考状元,那所私立中学奖励了他十万,他都给我了。我问他打算去哪所学校,他说去京军工吧,您不是老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去军校历练历练,说不准就能成为个好东西了。他说的多有条理啊,可是我留了个心眼,填报志愿的前一天晚上,我登了他的账号,你猜怎么着,他报的是临坞附近的一所师范大学。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填报师范大学,因为他想离我近一点,他不想离开临坞,就想待在那个小县城,待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我不需要,所以我把他的志愿给改了,改成京军工了。” “我一直和他说,要好好学习,考出这座小城市。世界很大,他不应该拘泥于眼前。他呢,确实很努力学习,可是每一次的结局都令我失望……也不是失望吧,他做事向来不考虑自己的,只考虑别人。前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他到底像谁,应该是像他爸爸的,但他爸爸没有他聪明,没有每次大小考都考第一的脑子。我有时候在想,我会不会对他太狠了一点,但是如果不狠的话,他这辈子都只会跟我窝在那座小城市了。他才十几二十岁啊……正是开拓眼界的年纪,应该去见见这个世界有多辽阔多美好才对,而不是窝在那犄角疙瘩的地方过日复一日索然无味的生活。” “其实他走到这一步,都是我逼的。他去京军工,是我逼的,他来京市,也是我逼的。”酝酿的差不多了,高霏霏终于聊到了重点,“你可能不知道,他来京市前一天在机场等了我八个小时,他说他只想见我一面,见到我他就走。我自己的儿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要是出现在机场,那么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临坞了。” “他想知道我的心是不是软的,嗯,我的心是软的,唯独面对他的时候是硬的。”高霏霏说,“云盏,你信不信,只要今天你去了机场,周祈年就会留在京市。对他而言,前程真的不值一提,眼前的人才是他的人生。” 在她说话的时候,云盏兜里的手机一直没停过,嗡嗡震动,无一例外,全是周祈年发来的消息。 他其实也有预感的吧,预感到她不会出现,如同那次在临坞的机场,到头来,等待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 高霏霏说:“我希望你别去送他,母亲都是自私的,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如果你想去送他,也没有关系的,我也能理解,毕竟……”她低头笑了下,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离愁,“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所以我能够理解你留下他的心情。爱也是自私的,不是吗?” 然后她就看到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弯着一双漂亮又干净的眼朝她笑。那双眼真的很干净,一尘不染的干净,是无忧无虑在幸福中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姑娘啊。也难怪,会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那么喜欢。喜欢到,不愿意出国—— 高霏霏是从周听澜那里得知的,他说祈年现在的情况和离开临坞那晚的情况很像。 高霏霏立马明白了,他根本没打算出国,他仍留有余地。他这人就是这样,需要她逼他,要不然这一辈子都毁在女人身上。这个“毁”不是贬义。是沦陷在爱里的意思。 可是到底是她的儿子,喜欢上的女孩子是那样的清醒透彻。 云盏说:“我的爱不是私欲,我希望他变得更好。” 云盏拨通了周祈年的电话号码。 那边传来他隐忍克制的呼吸,颤动声线藏在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中,“你是到机场了吗?” 云盏不答反问:“周祈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骗我,行吗?” 周祈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云盏笑:“如果我去机场见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出国了?跟我留在京市。” 沉默片刻后,手机听筒里传来他咬牙切齿的一声“是”。 云盏说:“我两岁时我妈妈去地震灾区支援,遇上余震她没来得及撤离所以和伤员一同葬在了废墟之下,再没醒来。我问我爸后悔吗?因为我爸说他们结婚之后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就劝我妈辞职在家专心当全职太太,只有我爸支持她的事业。如果我爸不支持她,可能我妈不会去灾区,现在还陪在我身边。我爸说不后悔,他不后悔,他觉得我妈也不会后悔,因为她在做她想做的事。他不希望我妈妈为了他,牺牲自己。” “后来我爸问我,要不要辞职,因为他觉得有愧于我。一年三百六十多天,他陪在我身边最多三十天,他几乎缺席了我所有的家长会。我说不需要,我希望我爸爸能在他喜欢的地方闪闪发光,我希望他有自己的事业,就像当初我爸爸无条件支持我妈妈一样。” “所以周祈年,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出牺牲。你们甘愿为了我牺牲你们热爱的、你们向往的,但我会非常愧疚。我不需要这份牺牲,我也害怕你们为我做出牺牲,会让我有负罪感。” “我始终认为,一段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这样,应该是让人积极向上的,而不是为了对方做出牺牲。所以周祈年,你真的没必要为我留在国内。”云盏是笑着说的,“如果你为了我留在国内,那么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好。” 那是周祈年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泄愤似的说,“云盏,你他妈真的狠。以后别哭着求我回头。” 电话就这样挂掉了。 云盏紧攥手机的手缓缓垂落在桌下,居无定所地在空中来回飘荡,最后,还是另一只手强硬地把她颤抖不止的手按在大腿上。 桌子上,突然递过来一样东西。 是银行卡。 云盏不明所以:“阿姨您这是……” 高霏霏怕她胡思乱想,连忙解释:“不是电视里劝你俩分手给你八百万的故事情节,这张卡是他离开临坞前给我的,里面有三十万。我一分没花,现在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够帮我转交给他。” 云盏沉默了。 电话里的周祈年,已经被她气的牙痒痒了,俨然不想和她有以后了。 小狗狗最重视承诺了,她没有遵守承诺,他大概,再也不会回头了吧。 似乎能猜到她心里所想,高霏霏说:“放心吧姑娘,我说了,他是我的儿子,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只小狗,很可爱的,”她随即朝云盏眨了眨眼,“现在他正气头上,说点儿气话很正常。等过了这阵儿,你跟他撒个娇,再不济,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肯定举白旗投降。他小时候我带他算过命,他这辈子注定栽在女人手上。” 云盏噗嗤笑出来,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母亲形容自己的儿子,是用小狗这个词的。 或许也是因为有这样的母亲,才会有周祈年那样性格的儿子吧。 后来高霏霏走了,她接到周听澜的电话来的,来得突然,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或许也不是突然,可能是没有必要吧。没有必要留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 云盏看着窗外的太阳,正午时分的太阳光线强烈,等到了傍晚,火烧云荼蘼天空,广场外不少人举着手机拍照,记录晚霞。云盏以往也会和这群人一样,拿着手机拍照,拍完后发朋友圈,不,不是的,和周祈年在一起之后,她的朋友圈再也没有更新过,因为她有了可分享日常点滴的人。 火烧云渐渐退场,夜晚拉开帷幕。 咖啡厅离小区不远,云盏是走回家的。 所有的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小区篮球场上依然有少年英姿飒爽,健身器材区依然有小孩子们嬉笑玩闹的身影,灌木丛在夏天野蛮生长,路边地灯泛着乳白色的光,风是热的,天是黑的,世界是在运转的,时间是往前走的。 云盏绕了小区不知道多少圈,可空气里还是有挥不散的属于周祈年的气息,他蛰伏在她生活的角角落落,像是围墙上紧密攀岩的爬山虎,在她的人生里爬满了轨迹。 手机叮咚一声。 有消息进来。 云盏打开,是周听澜发来的消息:【他上飞机了,抱歉,云盏。】 四点的飞机,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到底还是等到最后一班航班才走。明明被她拒绝了啊,为什么还要等到最后一刻呢? 云盏大概能猜到周听澜为什么道歉,因为高霏霏。 她不甚在意地笑笑,将手机锁屏,塞进包里,仰头,看向二楼那个阳台。她有时候早起来找他,会在这个位置扯着嗓子喊他:“周祈年——” 喊下不超过十秒,他便从阳台里冒出头,他还是不习惯长发,头发剃的只剩一层浅浅的青茬,刚睡醒的模样慵懒又有点儿痞气,“有没有礼貌,叫老公知道吗?” 云盏呸一声,“不要脸。” 然后对视着,无声地笑。 …… 云盏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夜色昏聩,视线迷离,她蹲下身哭的泣不成声。 她以为她和周祈年会再见面的,他会有假期,会回国,哪怕以朋友的名义远远地和他见一面就好。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那年除夕夜,周听澜来云盏爷爷家找她,沉默着帮她堆好雪人,簌簌飞雪落下来,他每一句话都伴随着白雾,融入空气里,冷到人骨子里:“现在局势不好,祈年会在国外待很久,大概五年。他说五年也行,五年后再说吧,也不一定会回来,可能去别的城市,看到时候找了份什么工作吧。” 其实这话还是美化了,周祈年还说,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去哪座城市待着都行,在国外待着也行。他还混不吝地说,我在国外还挺抢手的,好多女孩追我,只不过她们的口音多少有点儿奇怪。我发现我谈恋爱还挺挑的,好比如在一堆说普通话的人里一定要挑个普通话一乙的。这年头,普通话一乙的上哪儿找去?电视台吗?也有男的看上我,但我不知道做下面那个还是上面那个所以拒绝了。哎,谈恋爱太复杂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好好学习。 云盏望着院子里堆好的雪人,那年除夕,周祈年和她在这里堆了个雪人,放了烟花棒,然后又在这里接吻。一年又一年,陪伴她的,只剩下雪人和燃尽了的烟花棒。 寒风来袭。 空气里早无夏日的气息。 至此,那个燥热难捱的夏天停留在回忆里。 那个如夏天初阳般朝气蓬勃的少年也成为了记忆里的一部分。 ——上卷完——,. 第51章 chapter49 云盏曾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穿着,语言对话……唯独没有想过,他们再见,会是以当下这样的模样,身着婚纱礼服,般配的仿佛他们就是要举办婚礼的新人。 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没有半分旖旎与缱绻,甚至算得上是剑拔弩张的。毕竟他的态度真得很恶劣,前所未有的恶劣,他以前连刚睡醒时看到她都会无意识地弯一下嘴角的。他面对她的时候,周身一直无棱角,温顺的像只小狗。 两年没见了,到底是变了,他长出了獠牙,不是小狗,是凶猛的狼狗。 人都是会变的。她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眼前的人五官长相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连头发依然短的贴至头皮,一如初见般,像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 连举止投足也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气质,拖腔带调地说:“只是没想到,周听澜的订婚对象竟然是你,云盏。” 胸腔里动荡不安的心早已平静下来,云盏眼波无澜地望着周祈年,论插科打诨,她比不过周祈年,但论不动声色,周祈年绝对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没有想到的事多得很,比如说,你身上穿的这套西装,是周听澜的订婚服,”云盏挺客气地问他,“我未婚夫的衣服怎么跑到你身上去了?” 周祈年愣了几秒,继而欠了吧唧地说:“我说呢,裤腿怎么这么短,原来这衣服是你未婚夫的衣服。” 他个高,一米八六,身长腿长,身材比例近乎完美。黑色西装裤裹着的两条腿笔直修长,明明合身的像是为他私人定制的。 也就他能这么睁眼说瞎话了。 云盏当时就慢悠悠地丢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裆部不合适呢,毕竟你俩虽然是兄弟,身高体重差不多,但是某些地方可不好说。” “……” “……” 对应着初见时周祈年的那句“咱俩虽说是亲兄弟,身高体重差不多,但那玩意儿大小不一样,说不准你得管我叫一声哥”。 距离初见已经过去五年,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而周祈年呢,自然没忘,他怎么可能会忘,这辈子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忘不了。 周祈年眼梢稍挑,和她一样往事重提:“也不知道是谁,总喊我哥哥。” 云盏脱口而出:“祈年哥。” 妈的。 又来这套。 周祈年心道她总用这种方式钓人吗?他又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地上当。 沉默几秒,他问:“你知不知道——” 话刚出口,凭空插入一道嗓音打乱他们的对话:“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云朵,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好像是电视台那边打来的电话。” 孟小棠冒出个头,怯怯开口,手里拿着震动不停的手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说实话,刚才在外边听着他俩的对话,她听得心惊胆战的。她是没见过这种场景的,前任见面,误穿对方未婚夫订婚服的,还……开起了黄腔……吗?是吗? 云盏拿过手机一看,确实是电视台打来的电话,接起来听了几句后,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便挂断电话。接着转身进换衣间把礼服换下,穿上自己来时的衣服,离开婚纱店。行色匆忙,全程没再看周祈年一眼。 婚纱店二楼,周祈年隔着落地窗看向缓缓驶离婚纱店的灰色轿跑,身边有人靠近,“发什么呆呢?你身上这套西装挺不错的,剪裁好又合身,不过我建议你别在我的婚礼上穿这套,很抢我这个新郎官的风头。” 那车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尾气都看不着了,周祈年才缓缓收回视线。 婚纱店里到处都是镜子,周祈年一转身便对着偌大无比的落地穿衣镜。镜子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男的,傅远洋他妈是少数民族,他眉眼尤为深邃,眼廓明显。 傅远洋正低头整理着领带,边整理边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下周一也就是明天,记得来公司办入职手续。下下周五,我们开个游戏发布会,到时候你以游戏首席设计师的身份出席开场致辞。” 周祈年懒洋洋地:“我能拒绝吗?” “可以,但你得接受杂志社的专访,或者是电视台的。”傅远洋说,“前《heaven》游戏开发团队的游戏设计师周kg离职的消息早已传遍国内所有游戏工作室了,所有人都想知道你下一任东家是谁,但比起这个,大家更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从《heaven》离职,离职之后打算做什么游戏。” “做了就知道了。” “你懂不懂热点,懂不懂噱头?”傅远洋叹气,“也是,你一门心思就知道做游戏,我和你认识两年,你天天不是泡图书馆对着电脑敲键盘就是窝在家里对着电脑敲键盘,别人出国留学,喝酒泡吧蹦迪泡妞,活的潇洒快活,你出国留学,仿佛进了和尚庙,清心寡欲。” 周祈年笑笑,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衣服袖口,他说:“我出国是为了好好读书的,不读书我真不知道干什么。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玩儿。” 周祈年出国那年周家就出事了,周老爷子身体不好明里暗里送进急救室抢救了好几次,周为礼在公司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他急着把周祈年培养成才,早日回来光耀科技当他的左右手扶持他。结果周老爷子一出事,光耀科技内部乱成一锅粥,后来周为礼走投无路,被迫和妻子叶玲签署离婚协议。 光耀科技有如今的成就,叶玲功不可没,她是女强人,很聪明,也很懂得忍。 丈夫和她结婚后一年离婚和别的女人再婚,她当他是还未收心;丈夫回头与她复婚,她当他是浪子回头;后来丈夫又把他和别人的孩子带回家,她说那是他的孩子,应该的;可等到她发现他送周祈年出国,并且和周老爷子密谋打算让周祈年成为光耀科技的继承人时,她的忍耐到了尽头。她的儿子与世无争,不代表她愿意忍气吞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属于周听澜的东西,她不会分给任何人。 离婚协议里特别补充了一条:周祈年五年内不得回国。 周为礼为此面红耳赤,勃然大怒,“你这是把我往死路里逼,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你就这么心狠吗?” “我不心狠的话,光耀科技就是周祈年的了。周为礼,你还记得你另外那个儿子吗,他叫周听澜。我这辈子是为他活的,我赚的钱,不可能分给别人的儿子。要么,你净身出户,要么,你让周祈年五年内别回国。”五年后,等周祈年回来,哪怕履历再豪华又如何,到那个时候,整个董事会都会听她的话,她不允许周祈年觊觎她一手打下的江山。 所以那年冬天,周祈年接到了周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气息孱弱,一字一句说的坚定又决绝,命令他五年内别回国,等到五年后再回来,到时候,他的股份和名下所有财产全是他的,周为礼分不到一毛半子。空寂病房里,传来周为礼愤愤不满的声音,老爷子斥他,但凡你有点儿本事,光耀科技都轮不上叶玲说话。 当时周祈年正在机场,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说着流利的外语,和他说还剩一张机票,问他要吗? “no,thanks。”他微笑着表示歉意,转身离开。 英国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国家,冬天并不会太冷,可是室外风极大,淅淅沥沥的雨被风吹打,刮在周祈年的脸上,他没有撑伞,即便撑伞也没有用,伞也会被风吹走。走回公寓时,外面裹着的大衣已经湿透,他懒得脱,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倒在地板上。暖气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他的四肢百骸是泡不暖的冷。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空荡荡的胸口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像只小奶猫,可爱得要命。 她问他:“你的人生规划呢?” 我的人生规划,真的很简单,陪在想要陪的人身边一辈子。他这个人就是这般的鼠目寸光,他对未来不好奇,对远方不向往。可是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逼他。一开始,周祈年只想守着自己的母亲过一辈子平淡平庸的生活,到头来被她残忍推开;后来,周祈年遇到了云盏,他也只想和云盏天天待在一起,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局。 她们都是为了他好,他知道。他真的知道,每个人的未来都应该以自己为主角才对,其他人都是锦上添花。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开心呢?隔天就是除夕夜啊,他本来打算买机票回国的,他这个人真的毫无原则,哪怕云盏违背了承诺又如何,哪怕他们俩分手了又如何,哪怕那次电话里他放了狠话又如何,他就是想回国,隔着人群,远远地见她一面就好。就见一面,也行。 但他不能回去。 因为。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对着寂静的客厅,黯声道:“云盏,你看,这就是我的人生,它从来不由我做主。”,. 第52章 chapter50 周祈年当时在留学圈里挺有名的,不单单是长得帅,主要是身上那种气质,看着很坏像个浪荡公子哥,实则冷淡又保守,竟然滴酒不沾。别人邀请他喝酒,他装腔作势的来一句:“不好意思,家里管得严,不让喝酒。” “……”鬼才信这种话。 可他越是这样,女孩子们越是趋之若鹜,“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长得帅成绩又好,听说以前是军校出来的,我可打听过了,他以前的外号是京军工绝色!我靠,这称呼绝了,他那张脸确实很绝啊。” “连京军工绝色这外号都打听到了,怎么没打听到他当时有个女朋友?”说这话的是和周祈年住在同一栋公寓隔壁屋的人,傅远洋,他比周祈年高一届,是他的直系学长。周祈年刚去伦敦的时候状态挺差的,低迷颓废,都是同胞,还是一座城市的人,傅远洋主动和他打招呼,请他来家里吃饭,作为学长,他说专业课要是遇到问题大可以找他。 周祈年是听说过傅远洋的,初中毕业就到伦敦上学了。一路本硕都在这所学校,专业课成绩相当出色,他正好遇到了难题,转身回了隔壁搬着电脑问傅远洋问题。傅远洋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不客气的人,转念一想,人估计是把他的话放心上了,觉得他不是客套是真心,于是自己也真心地交起了这个学弟朋友。后来两个人走得近了,傅远洋加了他微信。 一看微信id和微信头像,吓了一跳。 头像是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傅远洋十五岁之后孤身来海外求学,练就了一眼看人家境的好本事。就周祈年微信头像这女的,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家千金。 傅远洋:“这是什么?” 周祈年面色如常:“我微信。” “我说的是照片,网红吗?” “前女友。” “你前女友是网红啊,哪个平台的,我去关注一下。” “……不是网红,”周祈年一改之前的意兴阑珊,像只刺猬似的说话带刺儿,“不是,你关注我前女友干什么?” “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你迷成这样,分手了还当她的舔狗,微信头像还是她。”傅远洋似笑非笑地打趣他,“是不是还想复合?” 周祈年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一脸“你管太多”的表情,瞥了他一眼,“加不加,不加拉倒。” “加加加。”知道再说下去他估计要炸毛了,傅远洋笑着扫码加微信。 后来,大家提起周祈年的时候,都会带上“云盏”这个名字。那是他前女友,不太清楚为什么是前女友,但应该爱的死去活来的吧,毕竟你看人微信——云盏的舔狗,啧啧,京市第一深情啊,都分手了还取这id。 …… 周祈年留学期间就交了傅远洋这么一个朋友,两个人什么都聊,傅远洋发现周祈年这狗东西聊什么都一幅吊儿郎当的德性,除了聊前女友,那双狗眼贼亮,笑得贼开心。他是不太能理解的,怎么会有人聊过去式能比他聊现在进行时还要开心的? 当然也聊到过家庭,彼此的家庭都知道,关于他不回国的事儿,傅远洋也知道,只不过周祈年是这么和他说的:重组家庭事太多,我回国的话那边估计又得吵架,干脆不回去了给彼此一点儿清净。我好好读书吧,争取早点儿毕业早点赚钱,自己有钱说话才有底气,你说对吧,学长? 傅远洋嗯了声。现实确实如此,你只有站在山顶旁人才会仰望你,站在山脚的人,永远只能接受到旁人轻蔑又轻视的目光。 关于周祈年五年不回国的真正原因,傅远洋并不知晓。 婚纱店里人不多,经理送了一壶红茶和一些甜品过来供他们享用,傅远洋和周祈年坐在沙发上,气氛有片刻沉默。傅远洋喝了两杯红茶才问他:“这次回国是怎么打算的,要搬回家里吗?” “嗯,我哥给我留了一套房子,我住那儿。”三年前周为礼和叶玲离婚,婚后搬离了别墅区的那套房子,原本叶玲准备卖了那座房子的,结果发现户主竟然是周祈年。 其实是周听澜做的,周祈年搬到那栋别墅的第一天晚上,就听到周听澜和周为礼打电话,让他把这栋房子给周祈年。周听澜的原话是:“您得让祈年在京市有个家吧?没有属于他的房子,怎么能称得上是家呢?这栋房子您说什么也得给他的,就凭您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顾,这是您欠他的。”态度非常强硬。 傅远洋想起来:“对哦,你还有个哥,感觉你和你哥关系挺好的。你回国都好几天了,和他见过面了吗?” 周祈年:“没。” “啊?” “事情太多,打算过阵子再和他见面。”周祈年扯了扯嘴角,“不过他应该知道我回国的事儿了。” 他都见到他未婚妻了呢。 然后就听到傅远洋提起了他脑子里想的未来嫂子,“对了,你那个……前女友,怎么说?要我说,她要是没结婚、还单身,你就去追吧。” 话音落下,傅远洋就看到了周祈年脸上再度出现那个“你管太多”的表情。 傅远洋:? 周祈年语气吊儿郎当的,半真半假地问:“万一她要结婚了呢?” 傅远洋二话不说:“抢婚啊!” 周祈年啧了声:“做个人吧,这种行为很没道德感的。” 傅远洋冷哼一声:“我肯定做不出抢婚这种行为,因为我是人,但你不是啊,你多狗,你比狗还狗。” “……” 正好这时候工作人员过来,满脸歉意地和周祈年说:“不好意思,周先生。你身上这套西装已经被人预定了,是我们工作失误把它挂错地方了,你看这……” 傅远洋笑得匪夷所思:“随手一拿就拿了别的女人老公的衣服,周祈年,要我说,你命里可能真有抢婚这一劫。” “闭嘴吧。”周祈年睨他一眼,起身去换衣间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他说,“这套衣服是不是一个姓周的先生预定的?如果是他的话,你让他亲自把衣服送到我那儿去。” 工作人员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我的名片,他看到就会知道的。”周祈年掏了张名片出来,名片是刚印出来的,上面印着他现在任职公司和他的头衔,远扬科技首席游戏设计师,周祈年三个字拓了层淡淡的金箔,后面印着他的联系方式。 工作人员仍然一脸懵,“可是你还没说住哪儿啊?” 周祈年冲她笑了下,他本就长了张风流纨绔的浪子脸,桃花眼一挑,笑起来勾魂摄魄的,看的工作人员的心都颤了一下。他说:“你跟他说,我住家里,他就知道了。” 离开的时候,傅远洋看见那个工作人员满面桃花又依依不舍地朝周祈年挥手。 他是知道的,周祈年这张脸很受欢迎,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是,只要跟他在一块儿,周围直白或隐晦的眼神不断,统统都是看向他的。尤其他那时候头发挺长的,不太爱说话,总是坐在角落里笑,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是韩国人,听不懂中文,一开口就是:“欧巴,阿尼哈噻哟。”周祈年笑的胸腔都在颤,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解释:“哥们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他人长得帅,个高,瘦而不柴,又很会穿衣服,因为上面那个误会,更大的误会便产生了,国外思想开放,爱情自由,导致很多男的以为他性取向……咳……周祈年这会儿是气的脸黑了,一个字一个字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性别男,爱好女,只爱好女,懂吗?” 周祈年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备车,傅远洋这上司在他面前像是个司机,鞍前马后地开车去他家接他来婚纱店试伴郎服,试完后还开车送他回去。 坐上车后,傅远洋瞥了眼他的头,三天前他去机场接的周祈年,头发茂盛的能去拍洗发水广告了,再往前,昨天见面的时候,周祈年头发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短的能看清头皮上的痣了。 “不是,你发生了什么,突然去剪,”不对,剪头发不是这样的,这他妈是剃头了,“突然剃了个这么短的头发?” 周祈年眼皮懒懒地垂着:“帅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傅远洋还是说,“是有点小帅,但没我帅。” 周祈年懒得搭理他,男人是这样的,每个男人都觉得全天下老子最帅,不像女孩儿,不像她,明明那么漂亮,以前还说,万一你遇到别的女孩子发现她比我漂亮怎么办?哪有女孩儿能比她漂亮啊。不对,哪有女孩儿能有她那样的吸引力。 过了好一会儿,傅远洋说:“好吧,是我比帅一丢丢。” 周祈年无语。 傅远洋又把话题绕回来,“别浪费你的美貌了,发布会之前你一定要接个采访,最好是杂志社的,电视台这类传统媒体看的人少,宣传力度没杂志社好。到时候顺便透露些发布会的内容,这样我也省的宣传费了。” “感情拿我当行走的广告牌了。”周祈年明白过来,很直接,“把省下的宣传费转我。” “不转,资本家的心是黑的。” 周祈年笑笑,委婉地拒绝:“到时候再说吧,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见他再三拒绝,傅远洋无能为力地在心里算了算发布会的宣传费,一算,靠,顶周祈年三个月的工资。然后又一个激灵,靠,周祈年三个月的工资怎么这么多。 挖人真费钱,尤其是挖周祈年这种国内外各大游戏工作室争抢的香饽饽。 于是作为资本家的傅远洋回家后深思熟虑了一番,决定和周祈年商量商量,骗周祈年说宣传费只有他一个月工资,反正他刚回国,对国内的物价都不了解。三年前猪肉还卖十五块一斤呢,现在都涨到二十五块了,周祈年在国外下厨做饭,每次鼓捣半天,出来捧着一盘蛋炒饭的厨房白痴,别说猪肉的价格了,估计猪肉和牛肉摆在一块儿他都分不清。 - 云盏临时接到加班电话开车去往事故现场,周末各娱乐场所人满为患,熬夜通宵的,喝酒的唱歌的,纵欲过度的都有。她工作一年,每逢节假日都会遇到各种突发事件,已经见怪不怪了。过去的路上,听电话那头的摄像大哥陈文华简单描述了下事情经过。说是一对夫妻开车准备去度假村泡温泉,老公手机连了轿车carpy,中途来了个电话,偌大的显示屏里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老婆。可他老婆就坐在副驾驶啊。气的他老婆坐在车里就和他吵起来,扒拉着方向盘一副要和他一起死的架势。 云盏原本脑子浑浑噩噩的,关于和周祈年重逢这件事,她其实是有预感的,也做好准备了,可真见着又是另一番事了。加上他的态度与以前相比恶劣又冷淡,属实是对得起他离开京市前对她放的那句狠话。 ——“以后别哭着求我回头。” 要是掉几滴眼泪能让他回到以前,云盏还挺乐意的。 现在听到这么个事情,她叹了口气,世界上怎么总有那么多不忠贞的爱情呢?越和现实碰撞,她越迷茫,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好像很坚定,好像又很脆弱。 到事故现场后,她戴上设备将脸对准摄像头开始报道。身后是冒着浓烟的车,一对脸上有着明显皮外伤的夫妻拉扯着彼此的衣服,警察在边上劝阻。妻子好像发现了有记者报道,叫嚷得更大声,后期检查的时候发现妻子的声音收音进来了,她撕心裂肺地喊:“让整个京市的人都看看你这个人渣,让你爸你妈都看看他们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家里有个老婆外面还有小老婆,朱俊祥你真不是人!” 后期讨论了一番,一致决定不消音了。做了丑事活该接受辱骂,应该的。 视频弄好后,云盏又写了份新闻稿。台里新出的规定,新闻有两份稿件,一份是主持人看完新闻后写的,另一份是记者写的,两份稿子比对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统一结合,才是最后的新闻稿。她写完稿子后把稿子和视频发给主持人,对方回了个“收到”,她才安心下班。 忙活了一下午,离开电视台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习惯性地点进微信,点开周祈年的头像。 他出国那天头像就换了,纯黑头像,id也换了,换成“,”,再点进朋友圈,里面空空荡荡,和云盏有关,删的一干二净。以前他的个性签名是“perasperaadastra”,是阿拉丁语,有个翻译云盏非常喜欢,穿越逆境,抵达繁星。那时她和周祈年说完,周祈年便将这句话设为朋友圈的签名了。现在这句话也没了。 也不是没了,只是他把她删了,她看不着他的朋友圈了。不止云盏删了,身边所有人的微信就连周听澜的微信,周祈年一并删了。他这人,爱和不爱分得那样明显,爱你的时候恨不得和全世界宣告他是属于你的,不爱了之后恨不得逃离这个世界。 云盏对着他一贫如洗的朋友圈发了会儿呆,才发动车子回家。回家的路上出现了点儿小状况,她当时有点走神,一个没注意,差点儿和出小区的货拉拉车撞到,幸好反应及时,她踩了刹车。货拉拉司机人挺好的,笑着打趣:“姑娘,开车专心点儿。” 云盏也笑着回应:“嗯,会的,刚刚真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叔叔我二十年车龄咯,反应速度可快了。” 云盏忍俊不禁,却又疑惑,这年头还有人搬家搬过来的吗?之前没听说啊,哪家有新人过来了?还是说哪家把房子卖了? 等回到家了,她就知道到底是谁搬家搬来了。 那时她刚进家门,鞋子才脱了一只,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边换鞋边拿出手机接电话,是周听澜的电话,一接通,她便听到对方紧张急促的呼吸声,“云朵……” 云盏:“怎么了,听澜哥?” “你是不是和祈年见面了?” 云盏嗯了声,“下午的时候,在婚纱店和他见到了。” 周听澜淡淡地笑了下,如释重负地说:“我就知道,除了他没有别人了。”明目张胆地抢别人的订婚西装,除了周祈年没别人能干出这种混账事了。 云盏大概能猜到他怀里的意思,刚想扯个嘴角露出个牵强的笑,蓦地听到他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祈年应该搬回家里住了,你——” 话还没说完,云盏拿下耳边的手机,连鞋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双拖鞋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往周祈年家跑去。 那栋暗了三年的屋子此刻灯火通明,院子门敞开,屋门露出一小道缝,屋里头的灯光随着那道窄窄的门缝倾泻出来,她隐约能看到光拉扯他出现的身影。 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云盏有些控制不住,明明白天才见过的,有什么好激动的呢?她反复安慰自己说服自己要冷静要沉着,可压根没用。一推开门,门后东倒西歪放叠的高高鞋盒因为突如其来的推撞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还有一个鞋盒砸在了云朵的脚背上。鞋盒质量好,不容易变形,本身有一定的重量,再加上里面还装了一双限量款球鞋,砸在云朵穿着拖鞋的脚背上,疼得她吸了口冷气,叫了出来:“疼——” 也是同一时间,客厅里还在收拾的周祈年着急忙慌地放下手里东西,“宝贝——” 两道声音先后响起,二人俱是一怔。 周祈年喊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哪两个字,是真的话不过脑,下意识的行为。周祈年很早之前就意识到,照顾她、关心她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行为。只是没想到分开三年,他依然唯她是从。 “你能小心点吗?”周祈年僵硬地改词,弥补道,“别把我的宝贝球鞋弄脏了。” “……”,. 第53章 chapter51 小气死了。 云盏忍不住骂他。 周祈年的兴趣爱好和普通男生一样,打球,买鞋。中学时期高霏霏把他宠坏了,每周一双新球鞋,导致他上大学那几年也经常买鞋。不过学校没有快递站,他那时候还算收敛,每次出校门的时候逛逛运动品牌店看到哪双顺眼买哪双。云盏和他谈恋爱那两年,经常定闹钟给他抢鞋,他眼光挑,看中的都是限量款的球鞋。 再限量款的球鞋好了,周祈年都是随便云盏踩的,她经常踩着他的球鞋,手搭着他后颈亲他。鞋面被踩的往下凹进去一点点,周祈年眼风不动,涎皮赖脸地挑着她下巴,“这个高度正好,不用弯腰了,宝贝,再亲一会儿。” …… 正是晚餐结束的时间点,一年中最宜人的气温,小区里的人习惯在这个时间点出来散步。小孩儿咯咯咯的嬉笑声如此清晰,踩着滑板飞驰而过。 云盏站在玄关处,她皮肤白,脚背肉眼可见的红肿了。是真的疼,鞋盒的一角直挺挺地往她脚背上砸的,有股钻心的疼。她忍住那阵痛感,瞥了眼地上的罪魁祸首,鞋盒盖儿都没撞开,还,别把我的宝贝球鞋弄脏。 你以前的宝贝脚都要疼死了。 她稍稍动了下,牵一发而动全身,都有些站不稳。 周祈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步并做两步走过来。两个人中间隔了十几个装着周祈年宝贝球鞋的鞋盒,他跟对待废品似的,一脚一个踹开,扫清通往她路上的障碍,在她面前停下。 云盏这会儿反倒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周祈年。 “你穿着双拖鞋就出来了?”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满眼是无语无奈。 云盏嗯了声,懒懒地:“没钱买球鞋,九块九一双的拖鞋,很好穿的。” 周祈年脸始终低着,视线落在她脚背上,右脚背很明显一块红肿,他撩了撩眼皮,好久没有隔这么近的距离说话了,近的能看清他眼睫毛翘起的弧度。桃花眼没有桃花,晕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朝她扑面而来,“能走路吗?” 云盏以为他在赶自己回家,连忙否定:“走不动。” 周祈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云盏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她打定了主意,既然都来了,好歹多说几句话再走。总不能白挨这份疼吧。 “真的很疼,”云盏也跟着垂下头,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很容易令人心软,“我没骗你,你看我脚都肿得跟猪蹄似的了,你吃晚饭了吗,没吃晚饭的话我请你喝猪蹄汤怎么样?” 话题转的一如既往的快。 周祈年逗她:“把你这只猪蹄炖了?” 云盏眨眨眼,一张干净漂亮的脸专心致志地盯着他,有种舍身赴死的大意凛然的意思:“你要想吃,也行,但你炖之前得把我指尖剪了,我前几天才给脚做的美甲呢,我怕你吃了食物中毒。” “……” 有多少年没和人这样你来我往地说话了,并且还把他堵得哑口无言。周祈年心口幢幢,像是漆黑深山里点了一盏幽冥鬼火,泛着影影绰绰的光。他曾经以为那把火早就熄灭了,早在她拒绝来机场送他的那年,被飞机卷进云雾里。可她一出现,万物复苏,死灰复燃了。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是在跳的,扑通扑通,强有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连带着锁骨处的纹身都隐隐泛疼。 他身上穿的还是婚纱店换下来的衬衫,为了收拾东西,靠近领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解开,衣袖往上撸至手肘处。 云盏半个身子靠着玄关柜,看着面前的周祈年一言不发地开始扣衬衫扣子,一颗两颗都扣上。这保守劲儿和以前一模一样,小气得要死,练了那么多块的腹肌和胸肌,舍不得给别人看。她不明白这练出来有什么意义? 扣完扣子,周祈年才问她:“真走不了了?” 云盏挪了挪脚,脚背处传来钻心的疼,疼得她五官都变形地抽搐了。 “你家有轮椅吗?”她诚心发问。 “你说呢?” “……” 下一秒,云盏被他拦腰抱起,她没敢抬头,视线里是他清晰锋利的下颚线条和颈间凸起的喉结,起伏滚动。 他瘦了,云盏心疼地想。 而抱着她的周祈年,也是同样的想法,瘦了,腰上没肉了,他不在的这些年,她怎么没有照顾好自己呢? 客厅里到处放着装行李的纸箱,沙发是空荡荡的,云盏一个人坐在上面,盯着周祈年的背影。他从角落里翻出手机,他手机没静音,噼里啪啦打字的时候键盘声清脆,消息发出时“咻”的一声在空寂的客厅也很明显。对面的人几乎是秒回,“咻”的一声,紧随其后是语音消息,女生,清脆甜糯的嗓音:“医药箱在……”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周祈年猛地按住音量键,之后的话,云盏听不到了。 没多久,周祈年扔下手机,转了几圈找出个纸箱,拿出小刀划拉开封着的胶布,打开纸箱后,从里面拿了盒医药箱出来。 他把医药箱放在云盏面前,头也没回:“碘酒棉签和止痛药都有,自己找。” 说完拿起手机出了客厅。 云盏当时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向玄关处大门,睖睁着眼,眼神算得上是抽丝剥茧,或者是望眼欲穿,期盼他回头给自己涂药。 最后还是她自己涂的,拿着棉签和碘酒蘸着自己的脚背。近看才发现,脚背被蹭了一块儿皮下来,隐隐约约有红血丝,怪不得这么疼。 等到擦完药,周祈年还没回来,云盏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仔细地观察着室内的一切。都是他的箱子,脚边也有一只,她瞄了眼快递单,发现是从海外邮寄过来的。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很多,云盏琢磨了下,看这阵仗,估计是要回国定居了。 那他俩还能重归于好吗? 云盏往后靠,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想,他是因为她回国的吗,还是因为别的事?如果是因为前者就好了,怕就怕是后者。周祈年因为别的事别的人回的国,还有他手机里那道女声……那个女的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她双眼略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他一直都不缺女孩子追的。哪怕那个时候他俩高调地谈恋爱,也还是有不少女的追他。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周祈年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外卖袋,大摇大摆地放在云盏面前。包装袋上印着硕大无比的几个字“老杨猪蹄店”,是京市本地连锁的猪蹄店外卖,本地人挺爱吃的。 “赶紧吃吧。”他懒洋洋地躺在单人沙发上,阖着眼,神情冷淡。 云盏拆着包装袋拿出里面的包装盒,问他:“你吃过了吗?” 周祈年嗯了声,不咸不淡地嘲讽她:“你以为都像你,八点多了还没吃晚饭?” 话里的火药味挺冲的,云盏也不知道他这无名之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去国外年,头发一厘米没长,脾气倒是见长不少。 于是她也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完猪蹄汤。 其实中途她感受到周祈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大概五六秒,她也不偏不倚地拿着视线和他在空中碰撞,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地较劲儿,谁都没挪开视线。多年未住人的客厅角落里藏着灰尘,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光尘暗流涌动,汹涌的像是海浪来袭。 又过了几秒,周祈年问她:“吃饱了?吃饱了回你自己家去。” 云盏哦了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他:“猪蹄汤多少钱,我转你。” 她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周祈年猜的多清楚啊,想加他微信呗,周祈年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我不缺这点钱,不用转。” …… 云盏是自己走回家的,她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周祈年象征性地问了她一句,能走吗?她肯定是想着他送的,所以直白冷静地问他,你能送我吗? 他吊儿郎当地说:“你都有未婚夫了,咱俩还是保持点儿距离吧。” “我未婚夫是你哥,你怎么和我保持距离?” “就因为是周听澜,所以才要保持距离,换做别人的未婚妻,说不准我都不让你回家,”他勾了下嘴角,欠了吧唧地说,“我让你今儿个留下来和我过夜都行。” 和他谈了太久的恋爱了,云盏都快忘了,他这人一开始是怎么样的浪荡子模样。只有被他爱过才知道他的爱有多令人贪恋,他的爱是灵魂锁住你的心脏,赢得你人生的心甘情愿。 云盏忍着脚背的疼痛,步伐很慢地走回家,她偶尔会回头,看一眼来时路。路灯灯光和月光混淆淌落一地,地面空荡荡,蝉鸣声雀跃其中,灌木丛里似乎有野猫经过,枝叶簌簌震动。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周祈年。 她恍恍惚惚地想,慢吞吞地回到家里,好在席闻璟不在家,省去解释自己这脚伤的来由。这些年席闻璟和她同住一块儿,俨然是亲哥了,给她买吃的买喝的买用的,不管去哪儿出差回来都会带一份礼物给云盏。他今天又出差了,出差也好,省得他问今天订婚礼服试的怎么样了,要是让他知道,他付钱定的订婚西装,穿在周祈年身上,他估计会气死。 原本周祈年和席闻璟的关系都缓和了,可是那天周祈年出国,云盏蹲在他家门外哭,哭着哭着面前多了一包纸。 席闻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哭得很伤心。在那之后,周祈年在席闻璟眼里的形象就是,为了大好前程抛弃糟糠之妻的渣男形象了。,. 第54章 chapter52 云盏一宿没睡好,半梦半醒,一会儿梦到以前和周祈年谈恋爱的琐事,一会儿又梦到婚纱店里他一字一句地说“和你无关,云盏”。梦境反复,循环拉扯着她,加上隐隐作疼的脚背,她是真的没怎么睡好。 隔天醒来,面色憔悴。她不太爱化妆,一想到今天周一例会,组长挑刺儿挑的连不化妆也会说几句,她仗着自己天生皮肤好经常逃过一劫,今儿个恐怕不太行。黑眼圈有点儿重。 到头来还是化了个妆去上班。她难得化个妆,坐她隔壁的陈洁看到她之后还愣了下,大早上的就惆怅满盈地叹了口气:“之前那个视频网站做选秀节目的制作人找你出演选秀节目的时候你干什么拒绝,虽然我不知道你唱跳功底怎么样,但你这张脸,成团出道妥妥的门面啊,啥都不用干,站在那儿就有一大票人喜欢。” 云盏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手机对着电脑扫了下二维码,等待微信登陆的时候拿过一边的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漫不经心地说:“不行啊,我以前黑料蛮多的。” “真假的?什么黑料?”办公室的椅子都是四方椅,没有靠背,对于常年熬夜写稿的新闻人而言非常不友好,所以上个月他们组的人统一订购了老板椅。陈洁脚点地,支撑着椅子的四个转轮咕噜咕噜滚过来,两条椅子贴在一起,陈洁一脸八卦但放言不羁,“该不会是脚踩两条船吧?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我踩十条船。” 云盏抱着电脑笑了下:“有这么夸张吗?” “哪个夸张?你劈腿夸张还是我劈腿夸张?” “都很夸张。” 陈洁手肘撑着桌板,掌心托着下巴,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云盏,冷不丁道:“那能是什么黑料?该不会是你私底下抠鼻屎然后吃鼻屎被人拍照发到网上了?” 云盏轻描淡写地接了句:“那拍照的人肯定会被网友骂,说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陈洁笑得不行,笑完后想问她到底有什么黑料,云盏指了指电脑屏幕里的群消息,提醒她:“要去开会了。” 好奇心勾着陈洁,开会时她和云盏坐一块儿,和读书时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学生在底下传纸条一样,老大在前面开会,她俩用会议记录本传纸条。 陈洁:所以到底是什么黑料? 云盏:明星不能谈恋爱的。 陈洁:谈恋爱还能是黑料了?现在十个明星五个谈恋爱,剩下五个私底下偷偷谈恋爱。 云盏:你怎么知道? 陈洁:你忘了,我可是当过一年狗仔的,还见过两个男明星和一个女明星过夜呢。 云盏:这么刺激,是哪个明星,我认识吗? 陈洁:别套话啊云小盏,我可是收了封口费的,狗仔也是有职业素养的,收钱闭嘴。 云盏:哎。 陈洁:不过你真谈过恋爱啊?我还以为你是清心寡欲的小仙女来着,没有世俗的。 云盏看着本子上的内容,心道那是她没见过以前和周祈年在一起的云盏,连孟小棠都忍不住说,云小盏,你明天能别去他家了吗?天天亲,也不怕亲成香肠嘴。 聊着聊着,会议结束。陈洁还想八卦,结果一出会议室,云盏就被闫冉冉叫走了。 很凑巧,闫冉冉和云盏一样同在京市电视台工作,不过职位不同。闫冉冉是主持人,有单独的节目——《我心我声》。这档节目在她接管之前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其实传统媒体早已落败。现代人比起看电视了解讯息,更爱通过手机,手机随身携带,方便快捷。但是闫冉冉脑子转得快,紧跟时事,她没像之前的主持人一样邀请本城的名人,类似于什么十大青年啊,优秀骨干教师啊,龙头企业年过半百的董事长啊……这种能有收视率就怪了。她剑走偏锋,邀请短视频软件上流量网红,邀请知名言情小说作者,邀请职业电竞选手。这节目还真就起死回生了,她也因此稳坐这档节目主持人位置。 之前闫冉冉找云盏帮忙过,因为她第一期节目的邀请嘉宾是黄青叶,录制前黄青叶提到,她纯粹是卖云盏一个面子。 后来云盏入职京市电视台,闫冉冉作为学姐作为前辈,对她关照有加。 云盏疑惑:“学姐,你找我吗?” 闫冉冉:“嗯……要不我们去楼下买杯咖啡,边喝边聊?” 云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跟她下楼。 电视台边上有一家咖啡馆,闫冉冉在小程序上买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杯常温美式,把常温的那杯递给云盏。她难得局促地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记得我以前看到过你朋友圈,你是不是玩过一款游戏,《heaven》?” 云盏:“嗯,大四的时候玩过,那款游戏刚出,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太忙就没再玩了。怎么了,学姐?” “《heaven》工作室有个设计师是中国人,很巧的是,还是京市人,他现在离职回国了。所以我想,要不要给他做个独家专访。” 云盏觉得她的想法挺好的,“你有和他联系吗?” “我只有远扬科技前台的联系电话,”闫冉冉咬了口吸管,冰美式入喉,在初秋天凉的她打了个寒颤,“每次打过去,都能听到前台小姐用甜甜的声音说,不好意思哦,我们周kg暂时不接受采访。” 初秋的阳光透过咖啡店落地窗直射在云盏的脸上,温柔泛黄的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五官轮廓。她正有一口没一口咬着吸管喝咖啡,眼睫低垂,睫毛细密似鸦羽般狭长,光好像能穿透她瓷白的皮肤,她像是破碎世界里漂亮的慢镜头,清冷的遗世独立。 听到某个字眼时,眼睫处像是有蝴蝶飞过,惊扰起无数震颤。 “周kg……?”云盏把咖啡放下,转头看向闫冉冉,“你要邀请的人是周祈年?” “对啊,不过他真的很神秘,我问了好多人,只问到他现在就职公司前台的联系方式。我打算今天去远扬科技碰一碰,万一碰到他了,他要是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接受采访,那是再好不过了。”闫冉冉耸了耸肩,挺无奈的,“但周祈年这人你是知道的,他这人很讲原则的,说不接受采访,就不接受采访。我估计老同学的面子不管用。” 云盏总算知道了她今天找她的目的了,云淡风轻地说:“学姐,如果我现在还和他在一起,估计管用,但我俩已经分手了。” 而且昨天婚纱店的事她还记得,周祈年看她的眼神,疏离,生冷,漠然……不复从前炽热。 “分手还不能和好吗?你看我和你杰哥,分分合合多少次,现在不也好好的吗?云盏,周祈年都回来了,你要是想和他和好,带上东西这几天跟我去远扬科技堵周祈年去。要是不想,那我自己去。” 云盏复又低头喝咖啡了,瞧她这冷淡劲儿,八成是没戏。闫冉冉想仰天长叹一声,心道周祈年这狗玩意现在怎么就混得这么好了,约个专访都难约得要死。以前他可是天天跟在云盏后面的,鲍林杰每次约他打球,都不是问他,因为问他他肯定说要陪女朋友,不打。所以他每次都问云盏,介意把你男朋友借给我和我玩两个小时吗?云盏这人是真的很有意思,面不改色地回,可以的。转过身和周祈年说,你小心点,别被玩坏了。 闫冉冉是真的没办法了,周祈年是真的难约。她觉得世界上能搞定周祈年的只有云盏了,虽然他们分手了,可周祈年那人多念旧啊,逢年过节还会和鲍林杰打电话。 越洋电话,周祈年用的是公用电话,鲍林杰知道后心里蛮不是滋味儿的,“生怕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云盏是吧?我哪儿敢给,你他妈的一句别让云盏知道我和你有联系,我他妈的见到云盏都不敢说话,回回见她,我都装感冒咳嗽,说不出话来。导致你家云盏私底下还问冉冉,学长是不是惹你生气然后你把他毒哑了。” 听着就是她会说的话,周祈年望着电话亭外的异国风雪,低温浸渍的他全身泛冷,可心是滚烫的,听到有关于她的事,他全身血液都在滚烫沸腾,“没必要让她知道,我短时间内回不去,和她联系也是徒增烦恼。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有我没我都一样。” “那你呢,有她没她,一样吗?”鲍林杰学的是心理学,一语中的。 电话挂断后,鲍林杰心里的郁结和窗外噼里啪啦的春雷炮一样层层叠叠,“都分手了,他怎么还满脑子都是云盏呢?”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闫冉冉才会来找云盏的。两个人分明还对彼此有余念,闫冉冉挺想撮合撮合的。当然,其中掺杂了她的私心。 其实云盏也知道闫冉冉找她主要还是因为想请她帮忙,但她没有理由拒绝的。闫冉冉是她的学姐,工作一年多的时间,闫冉冉对她关照有加,她现在都是台里一姐了,云盏跟在她身边,台里的人见到她都会亲昵热切地喊她一句“小师妹”。而且,最主要的还是……事关周祈年,云盏怎么可能拒绝? “现在就去吗?”云盏想起周祈年,心里热热的,一双平静的宛若死水的眼里碧波荡漾,“学姐,我没有办法保证周祈年会答应接受采访,但我会保证,我一定会尽力说服他,你看行吗?” 闫冉冉心道不用尽力,只要你出现,周祈年八成就跟哈巴狗看到狗骨头似的流哈喇子,没有任何抵抗力。,. 第55章 chapter53 周一,周祈年去远扬科技报道。 他毕业前就已经进入《heaven》游戏工作室担任游戏设计师,《heaven》游戏区别于传统端游,两百多个英雄人物,游戏人物人设立体饱满,每款英雄操作技能不同,团体人物需要的任务也不尽相同,而且画风科技感十足,非常受年轻玩家欢迎,一经上线便风靡国内外。周kg这个名字,也成为国内各大游戏工作室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一年,明里暗里挖他的人没见少过,开的年薪和条件一个比一个好,有不少工作室给他开的年薪是远扬科技给他的两倍不止。但他都拒绝了。 倒不是周祈年念旧情卖傅远洋这位在异国他乡照顾他的学长一个面子,而是国内游戏参差不齐,整体环境乌烟瘴气,好比如说他这会儿正在远扬科技一号会议室开会,听到主开发工程师侃侃而谈他的新游戏。 周祈年越听越耳熟,这款游戏和国内某款上市一年的游戏听着怎么那么像呢? 投影屏幕幻灯片一张张切换,开发团队所有人安静听着主开发说话,底下没一个人反驳。甚至有人频频点头,表示赞成。——这大概就是国内的游戏环境,习惯性照搬照抄同类型成功的游戏,有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迎合市场而不得不屈服。 “你确定要让他做这款游戏?”会议期间,周祈年未发一言,结束后,他来到傅远洋的办公室,大剌剌地敞着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无语地睨着傅远洋,“我要是知道你的团队是这副德行,你给我开三倍工资我都不来。” 傅远洋笑了下:“别急啊,我又没说同意做这款游戏。刚那个是主开发,他刚毕业的时候游戏设计的挺有灵气的,我很少这么夸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 “但是毕业时的那个游戏公司领导不太行,一门心思想着赚快钱,对他设计出来的游戏一票否决,连同他的团队也一并否决了。他这人也轴,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不服输啊,离职之后自己找了个通道上线了这款游戏。结果上线之后数据很烂,都不够团队的人吃饭的。”傅远洋拿出茶几上的平板,调出那款游戏和同年下载流量数据给周祈年看,这款游戏周祈年读大学的时候玩过,是闯关打怪的游戏,但是太考验熟练度和手速了,英雄技能施法最起码要五个按键,对初学者而言非常不友好。 “自古英雄汉难当啊,后来他去了另一家游戏公司,跟风参考几款市面上流行的游戏,做了几款。”傅远洋耸了耸肩,无奈道,“还真被他赚到钱了,你知道吧,人一旦享受到一夜暴富的滋味儿,他就不想努力了。” 周祈年神情冷淡:“抱歉,不知道,没一夜暴富过。” “……”傅远洋顿时赏了他一个字,“滚。” “你让我滚的啊。”他起身要走。 傅远洋又换做一脸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回来,说正事儿,这游戏我肯定不打算让他做,我高薪挖你过来肯定是要以你为核心认认真真做一款游戏的。”顿了顿,他强调,“做一款全新的,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完完全全是我们自己独立开发的游戏。没有任何抄袭,没有任何相似,就连游戏里面的花草树木都和别的游戏里完全不一样的游戏。” 周祈年欠了吧唧:“怎么,花是绿的草是红的树是混泥土做的?” 入职第一天,傅远洋还没见过周祈年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不穿正装入职,而是穿着黑色卫衣加灰色运动裤来公司的。穿着打扮的像个大学生,年轻澎湃,他本身轮廓线条流畅,五官眉眼漂亮,勾着双盈盈袅袅的桃花眼,招人的要命,把公司里一票女的魂都勾走了。就连后厨做菜阿姨遇到他的时候都问,刚刚那个男的是公司新游戏的代言人吗,怎么这么帅?他抖音叫什么,我去给他点个关注。 拈花惹草,招蜂引蝶,老少通吃。 傅远洋不知想到了什么,扪心自问:“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嘴也这么欠吗?说实话吧,你那女朋友是不是因为你说话太烦人所以和你分手的?” “她那张嘴比我还能说。”周祈年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语气多少有点无可奈何。 “真假的,那你俩谈恋爱的时候岂不是天天吵架?” “何止,还天天打架。”他涎皮赖脸地说。 然后就看到傅远洋意味深长地瞥过来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和我开黄腔是吧?” “……”周祈年没忘那里想,懒得和他争辩,“我回办公室了。” “别急着走啊,前台那儿来了好多个记者想约你采访。咱们之前说好的,给你转宣传费你就答应采访,呐,我转过去了,你记得查收啊,拿钱办事啊周kg。”傅远洋笑眯眯的。 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周祈年站在门边,低头看手机时脊背笔挺的像路边的白杨树,后颈棘突凸起,侧脸浮荡着散漫的笑意。以往他头发长,而且有点儿自然卷,软趴趴的头发吹风机一吹,造型就出来了。傅远洋的头发很硬,每次做造型都得上发胶,为此他还羡慕过周祈年,说他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帅的浑然天成。 现在他觉得自己话说太早了,周祈年不管头发发质硬还是软,头发长还是跟现在这样短的露出青茬,依然帅的惨绝人寰。以前只觉得他帅,现在才发现他帅得很坏。这会儿他态度更恶劣了,拽了吧唧的像个街边混混,拿起手机哒哒哒地按了几下,“转给你了,拿钱办事,你去接受采访。” “咻——”的一声,傅远洋看到聊天记录里,转过去的钱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不说,周祈年还按照那钱又转了他一份。 傅远洋瞠目结舌:“你他妈——” “说了不接受采访,看到镜头浑身不自在,”周祈年拉开门,手举至半空,背影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散漫挥了挥手,“回办公室了,别来烦我。” “……” 关上办公室的门,周祈年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远扬科技是国内五大游戏工作室之一,公司位于繁华的cbd,一栋商用办公楼共六十七层,三十六层到四十一层都是远扬科技的。 周祈年作为远扬科技的首席游戏设计师,有独立的办公室。等电梯上来时,听到远处前台传来嘈杂声响。他不太爱管闲事,仰头看着电梯门上面逐渐变大的数字,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名,“——我帮您登记一下吧,到时候我会把您的信息和周kg说的,京市电视台,云盏,云朵的云,金盏花的盏?好。” 游戏公司基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公司气氛和谐融洽又活跃,大家就算是对着傅远洋这个老板都是喊声“老大”的。所以喊周祈年,也不喊什么“工”啊“总”啊的,就喊众人皆知的“周kg”。 电梯到达楼层,金属质地的门缓缓打开,电梯间里空无一人,门打开,复又合上,依然是空气装满隔间。 周祈年没进去,转身往外走。隔着十几米远,他眼神尖锐,一眼就瞧见了人堆里的云盏。一场秋雨一场凉,降温了,她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针织衫,下面穿了条牛仔裤,很简单的穿搭,穿在她身上却很出挑很好看。她一直都这样的,随便穿一件衣服都漂亮的挪不开眼,不穿衣服更让他挪不开眼。 想到这里,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自己刚才的想法多少有点儿抽丝剥茧的龌龊了。 周祈年眼神一动不动地往前台那边看了好一会儿,外面摆了好几张桌椅供人等候,云盏坐在那儿,边上坐了个老熟人,闫冉冉。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过来的,但他真的不喜欢对着镜头,高考状元那会儿也有人过来采访,高霏霏知道他不喜欢,客客气气地带着一群记者去小区外的饭点吃饭了,吃人嘴软,再加上她很会说话,一顿饭的功夫便把那堆要采访的记者赶走了。 看吧,他面对云盏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妈来。 这大概真是命,命运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任他再如何逃避都只能选择面对。 …… 云盏到了远扬科技才知道周祈年有多抢手,想约他采访的媒体多到前台招待的桌椅都坐不下。他是海底捞吗?见他还得排队等位的。 刚这么想,前台小姐姐拿了几张彩色折纸过来,温馨体贴地说:“你们要是无聊可以叠千纸鹤。” “……” “……” 闫冉冉对着面前一叠纸,无言以对。 云盏靠在椅子上,默了默,拿起折纸开始折起千纸鹤来了。折了四只,第五只的时候,边上位置突然多了个人。 “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周祈年坐在云盏身边,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一双眼是对着闫冉冉的。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玩手机,没人会去折千纸鹤,又不是小孩儿,谁对那玩意感兴趣啊。 在场的除了远扬科技的工作人员,闫冉冉和云盏,没一个人知道周kg长什么样。周祈年是真的低调,《heaven》上线后,工作室的设计师人人都接受过采访,唯独他,媒体连他头发丝儿都没拍到过,只知道他是中国人,中文名叫周祈年。 所以周祈年的出现,并没引起太多的轰动,顶多是几个女生偷摸地打量他一眼,和身边的人咬耳朵:“你看那个男的,长得好帅啊。” “看样子像是大学生哎,不会是来这里实习的吧?” “不知道,要不问问联系方式?” “你没看到他边上那女的啊,我刚可是看到了,他直奔那个女的来的,坐下后手就搁在那个女的椅背上,一副宣示主权的架势。” “……是哦,可那个女的好像是电视台的记者,不是远扬科技的工作人员啊。” “女朋友过来了他出来招待一下呗,说不准他女朋友能通过他走后门,约上周kg呢?” “靠,还真有可能,你说我现在找他们公司的人谈恋爱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我知道了,来不及了。”,. 第56章 chapter54 闫冉冉愣愣地看着周祈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云盏。云盏同时也在看周祈年,她侧着头,目光落在他清瘦的侧脸线条上:“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代替闫冉冉回答周祈年刚才的问题。 周祈年不动声色地嗯了声,继而掏出手机,递到闫冉冉面前:“加个微信。” 闫冉冉扫了二维码,低头看似在发送好友申请,实则余光偷瞄向他们二人。 周祈年一手懒散地支在云盏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闲来无事地放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就着这个姿势,他侧头睨向云盏,她皮肤白皙透亮,近距离看过去看不到一丝毛孔,只能看见阳光下可爱的细小绒毛。整张脸轮廓流畅又精致,鼻梁高挺,眼睫毛卷翘浓密,棕色的眼线将眼尾勾出撩人弧度。 啧。 为了见他,还特意化了个妆。 周祈年心里轻飘飘的,于是既冷淡又拽了吧唧地说,“昨天不是想加吗,怎么,现在又不加了?钱不打算转给我了?” 明明是你不要的。云盏倒也没生气,叹了口气,无奈给他找借口,男人每个月都有那几天的,心情反复无常也很正常。她掏出手机对准二维码扫了下,“滴——”的一声,跳出他如今的微信。 周kg。 头像是一片空白。 她发送了好友申请,没几秒,周祈年通过了。 前台玻璃门正对着电梯间,电梯门打开,又来了几个记者和前台小姐沟通。前台小姐端着进退有度的笑给他们登记又带他们找位置坐下,路过周祈年时一愣,差点儿脱口而出,“周——”第一个字刚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双眼不无惊恐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周kg你怎么在这里?” 周祈年笑了下:“这俩是我朋友,我出来见一见。”他低头看了眼手间的腕表,“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是我们是来找你的。”闫冉冉叫住他,“你大概也能猜到我们为什么过来吧?” 周祈年漫不经心、似懂非懂地挑了挑眉:“过来找我?” 闫冉冉压低声音:“大名鼎鼎的周kg,你装什么,外边十几号记者都是为你而来的,个个都想约你的独家专访。” “哦,原来是这样。”周祈年靠在椅背上,表情成了公式化的冷淡,“你来之前应该给公司打过电话,公司的人应该拒绝了你才对。” “我以为你能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给个机会。” 周祈年低头沉默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说:“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讲原则,说了不接受采访就是不接受采访。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你们要是想等接着坐在这儿等,我要是能早点忙完,说不定还能带你们吃个午饭。但我忙起来别说午饭了,连晚饭都没时间吃。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他说完就走,头都没回一下。 给闫冉冉看的目瞪口呆,她知道周祈年话里的意思,别说老同学的面子了,连云盏的面子他都不给了,除了问她要不要加微信时看了她一眼,其余时间眼风冷淡的要命。 “云盏……”闫冉冉忍不住说,“你还好吗?” 云盏表情茫然,莫名其妙:“我挺好的啊,怎么了吗学姐?” 闫冉冉:“就,他这个态度,你,真的还好吗?” 云盏笑着强调:“真的还好。” 比起婚纱店那个时候,周祈年的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最起码微信加上了。结果还没等云盏得意多久呢,就听到闫冉冉咬牙切齿地数落起周祈年来:“这狗东西,给的微信是以前逢人就给的那个微信号,把我们当做和他搭讪的路人甲乙丙了是吧?” “……” “……” 远扬科技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门随意敲了两下,没等傅远洋示意,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傅远洋倒也是好脾气,挪开盯着电脑屏幕的脸,望向门边。周祈年去而复返,倚靠在门框,单手插兜,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抬着下颚,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表情挺束手无措的,但语气挺趾高气昂的:“你把钱还给我。” 傅远洋:“why?” “在中国讲中文,别放洋屁。”他有些别扭地咳了下。 傅远洋笑得不行,用中文问他:“为什么?” 周祈年说:“我都要接受采访了,你好意思收我钱吗?我不收你的钱都不错了。” 这令傅远洋大吃一惊,“不是,前后才几分钟啊,你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周祈年要笑不笑地:“你就当我心疼钱了。” “拉倒吧,这才多少钱,你靠《heaven》赚了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傅远洋才不信,“这点儿钱对你而言算是九牛一毛了。” “我打算买房,打算娶媳妇儿,你把我的彩礼钱拿走我还怎么娶媳妇儿?” 傅远洋简直笑疯,“神经吧,转给你,转给你行了吧?” 钱来来回回,还是转回各自的账户上。钱到账了,周祈年转身要走,身后傅远洋叫住他,“怎么答应采访了,是哪家杂志社这么大面子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不是杂志社。”周祈年眼神有点失神,声音带着点有气无力的颓靡,或许是无可奈何,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下,确实很大面子,把她那尊大佛都请过来了,他还能拒绝吗?所谓原则,在她面前,狗屁不是。 周祈年回到办公室,掏出手机就看到了闫冉冉给自己发的消息:【真没转圜余地?】 周祈年:【没有。】 闫冉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吃个饭?】 周祈年:【约我吃饭的挺多的。】 闫冉冉:【我们可以排队,方便问一下,我们多少号?】 周祈年:【三百号,等着吧。】 闫冉冉:【好的,周kg,我们慢慢等哈。】 周祈年当然不信她们会真等,他和闫冉冉同桌三年,多少是有点儿清楚他这同桌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鲍林杰和她又是情侣,鲍林杰经常说,他俩约会只有他等她的份,她不能等人,有次他约会迟到十分钟,气得她差点儿骂人,据说后来哄了两个小时才哄好。 所以他打开电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另一边,闫冉冉放下手机,每看云盏一眼,心里的愧疚感就上涨一分,“我没想到他这么难说话,你要是忙的话先回台里吧,我在这里等他就行。” 云盏:“没事的,最近的新闻稿都整理好了,要是临时有事,陈哥会给我打电话的。” 见她一脸风轻云淡,闫冉冉有些无所适从了,她干干地笑了两下,“那行。” 等人真的挺难熬的,尤其是,你压根不知道你能不能等到那个人。闫冉冉怎么说也是京市电视台的当家花旦,圈内知名度颇高,周围不少记者认得她,等待的中途过来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说是竞争对手,但私底下还是能聊几句,分享些八卦的。 聊着聊着,有人说:“我刚刷微博看到一个账号特有意思。” 闫冉冉:“嗯?” “有种……舔狗的感觉,你看。” 舔狗。云盏突然想到甜甜了,自打周祈年走后,甜甜就被她接回家带了。他俩的情况类似父母离异,小孩儿总得跟一边吧。于是云盏把自己的狗儿子接回家了。结果前阵子她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爷爷非常喜欢甜甜,所幸云盏把甜甜放在那儿几天,让甜甜陪老头老太太玩儿。 送过去有一两个礼拜了,今天晚上要不去爷爷家吃个饭,顺便把它接回来?云盏在这边心不在焉地开小差,而另一边,闫冉冉兴致勃勃地念着微博名叫“哥不是舔狗”的人发的微博。 微博是按照时间顺序发的,从现在渐渐回到以前。 哥不是舔狗:哥感觉哥都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炼了颗金刚不坏的心,怎么哥面对你的时候会忍不住低头,像只狗呢?哥不是舔狗啊!所以问题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答应的不失体面还能体现出我帅气的一面呢? 哥不是舔狗:为了见我还特意化了个妆,哥的魅力确实无人能及。 哥不是舔狗:还是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了,怕被她发现,鬼鬼祟祟的像个变态跟踪狂。哥好烦。 哥不是舔狗:好想她好想快点回家,想亲亲她抱抱她把她揉进怀里死命揉擦。 哥不是舔狗:要点脸吧还订婚?订个屁婚,你只能和我订婚。 哥不是舔狗:想宝宝了,国外的云一点都不好看。 哥不是舔狗:做噩梦了,梦到你哭了,醒来后第一时间递了辞职信,买了回国的机票。你看,你对我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梦里我都怕你输。 哥不是舔狗:好想加你的微信,当初为什么要删,还不如当只舔狗每天点开你的微信看你的朋友圈动态看你过得好不好,看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过的好不好。 哥不是舔狗:好累,回到家什么都没有,没有你,也没有舔狗。,. 第57章 chapter55 闫冉冉放下手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比起嫌弃,更多的是后背发凉:“这是什么舔狗,我觉得这是下头普信男啊。这个人现实里肯定又矮又丑大腹便便的,说不准还秃顶了,暗恋一个女神级别的人物,整天脑补自己和那个女孩儿情情爱爱。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这种男的看上,太恐怖了。” 朋友原先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取个“哥不是舔狗”这种名字,结果字里行间,连标点符号都透露着浓重的舔狗气息。被闫冉冉这么解读,她也后背发凉,“你说要不要报警啊,你看他,都跟踪人回家了,下一步会不会是入室犯罪啊?” 闫冉冉拧眉思索,突然身边云盏凑过来,瞄了眼微博内容,边看,眉头皱起,过许久后,她提议道:“无凭无证的,警察也不好受理吧?这样,我关注一下这个账号,看看后续有什么进展,万一他有什么危险言论,我直接找人查他的地址和手机号码。” 闫冉冉诧异:“行。不过你还有朋友会查这个的吗?” “有的。”云盏打开微信,心道这不是约饭现成的借口吗,哒哒哒地打字飞快,不到半分钟,发了条消息给周祈年。 【你们学计算机的是不是都会查ip地址?】 过了一个多小时,周祈年才回复:【别在法律的边缘试探,行吗?】 云盏开始瞎编:【我有个朋友最近被一个男的死缠烂打地追,但是我俩不在一块儿没法保护她,我知道那个男的微博账号,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微博账号找到那个人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周祈年很冷漠:【报警比较管用。】 云盏:【哦。】 周祈年:【哦?】 云盏:【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和她说的。】 发完这条消息,周祈年没再回复,应该去忙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周祈年回她:【你哪个朋友被人死缠烂打地追?】 云盏在心里和孟小棠道了个歉,打字:【小棠。】 周祈年:【……】 周祈年:【你把微博账号发给我。】 周祈年面前摆着三台电脑,两台笔记本,一台液晶显示屏。两台笔记本电脑均用于工作,一台电脑闪烁着各种各样花花绿绿密密匝匝的代码,另一台电脑显示着刚原画设计师给他发的人设,唯独偌大无比的液晶电脑显示屏显示着娱乐状态,登陆了微博,也登陆了微信。 微信白色聊天框里,跃然跳起五个大字——哥不是舔狗。 而微博主界面右上角显示着他的微博id——哥不是舔狗。 周祈年有些一言难尽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半晌,无语地扯起嘴角,骂了句脏话。 也怪他,发微博的时候不小心点了个地址,于是最新发送的那条微博带了定位。定位一带,同城的人刷同城微博时便会刷到他这条微博。周祈年考虑了下,还是没删,删了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主要是她那么聪明,周祈年觉得要是删了微博,她可能会猜到些什么。 周祈年:【你确定这个人在追孟小棠吗?】 云盏:【嗯。】 周祈年默了一瞬,原来他在追孟小棠,他自己都不知道。 周祈年:【她异性缘变得这么好了?以前不都是你吗,一堆男的追。】 云盏:【我现在也一堆男的追我。】 周祈年咬了咬牙,云盏,你真有种,你这不服输的劲儿还真是一如既往啊。他甩开键盘,端着笔记本电脑和原画设计师进行沟通,找茬程度赶上扫雷游戏了,一扫一个准,导致原画设计师那一下午都处于怀疑人生怀疑未来的状态里。一边哭一边改稿,到底是国外回来的周kg,要求真的严格。 虽然是第一天入职,但是周祈年忙的连轴转。他研发了个小程序游戏,大概下个月上线,所以这段时间他忙着和开发工程师讨论细节,并且进行游戏测试。游戏兼容性始终不好,导致几位开发工程师非常头疼,中途又发现几个bug,周祈年忙的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天色渐渐落入黑夜。 晚上九点多,几位开发工程师撑不住纷纷点起了外卖,问到周祈年时,他头也没回:“一份蛋炒饭。” “蛋炒饭要那种?要加香肠吗?要不全家福蛋炒饭吧,里面什么都有,鲍鱼、火腿肠、里脊肉、香菇……” 周祈年是真没想到出国几年,一回来,国内的外卖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一个蛋炒饭都能炒出这么多花样。他伸手按了按酸胀的后颈,头也没抬:“不用,最简单的鸡蛋炒饭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加。” “行嘞。” 外卖点好,约莫过半个多小时,外卖电话来了,有人出去拿外卖,回来的时候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干媒体的就是不一样,咱们点外卖点个蛋炒饭螺蛳粉,他们媒体人一个个点外卖点啥你们知道吧?日本料理韩国烤肉,我刚去前台拿的时候偷摸看了一眼,一盒三文鱼拼盘就要两百块钱。啧,到底是哪里的大小姐过来体验生活?” “前台?什么媒体?” “就来采访咱们周kg的媒体啊,一堆记者搁前台杵着呢,大晚上的也不愿走,说是不见到周kg誓不罢休,可这会儿就算周kg去前台他们也认不出来啊。现在的小姑娘都挺执着的,就是不知道在执着什么劲儿。” 众人哈哈大笑,“是啊,他们连周kg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不这样,周kg,我冒充你出去拒绝他们。” “算了吧,你头发都没几根,太丢人了。咱们找个帅点儿的,会说英语的,周kg可是在国外留学过的。” “英语?我口语不行啊,考试倒是还行,我大学六级可是考了六百多分。” “六百多分?!我靠,老刘,深藏不露啊。” “……” “……” 嘈杂热闹的嬉笑声中,周祈年敲键盘的手蓦地滞住,他接过递过来的外卖盒随意放到一边,撂下手头的活往外走。他目的很明确,出了门左拐下楼,没等电梯,电梯还在楼下二十六层,上来得好一会儿,他直接走的楼梯。到了楼下前台,果然前台等候区乌泱泱的一堆人坐着,比他上午来时人更多。这会儿夜里九点多,一堆人等的烦心倦目的,但干这行的基本都不缺耐心,等人蹲人是常态,蹲点几十个小时的大有人在。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周祈年也被记者蹲点过。周kg其实挺好找的,毕竟他国籍特殊,一堆西方人里面唯一一张东方面孔。可他们不知道周祈年是军校出来的,手脚敏捷,转个弯人就没影了。蹲了三天三夜,周祈年实在忍不住,搭着那哥们的肩,好脾气地用英语和他说:“哥们,老实和你交代,我在国内有个女朋友,她要是看到我上采访新闻,肯定得出国来找我。我俩分手是因为我劈腿了,她过来找我不是再续前缘,是要拿刀砍我。” 那阵子国外有不少女友报复出轨男友的新闻,加上周祈年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紧绷,唬的那位记者朋友一愣一愣的,“你前女友这么猛的吗?” “对啊,她练武术的,一分钟能翻七十个后空翻。”周祈年张口就来。 这在外国人眼里简直是比李小龙还牛逼的存在啊,“……好吧哥们,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我不采访你了,但是你得让daniel接受我的采访。” “行啊,明天中午你过来,我给你们安排。” 到底不是国外了,周祈年这张面孔出现确实能引起小小的喧嚣,但不是因为知道他是周kg,而是因为他长得帅。人群里冒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云盏下意识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周祈年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就你一个人?闫冉冉呢?” 云盏:“她爸妈来京市了,她去高铁站接人去了。” “她走了,你怎么不走?” 云盏面前放了杯生椰拿铁,她没什么胃口,下午到现在就点了杯生椰拿铁,只喝了三分之一,她戳了戳杯子里插着的吸管,说:“不是你说的,等你忙完请我吃饭吗?” 空气里掺杂着各种气息,蛋糕奶香,卤肉饭香,螺蛳粉似香又臭的气味,各种味道混淆在一起,糅杂在他们对视的视线里。凌乱交错又直白坦然,彼此双眼都像是一汪死水,死气沉沉,任地动山摇都不会引起任何改变,偏偏落在对方的眼里滋生出噼里啪啦的细小火花。 人是最擅长伪装的动物,可对方落进眼里的到底是模糊倒影还是闪烁微光,是藏不住的。 周祈年人笔直地站在那儿,唯独脖颈微弯,头低着,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云盏,桃花眼没有一丝弧度,冷冰冰的漠然:“为了一顿饭等到现在,不是你云盏的作风吧?外面多的是男人想请你吃饭啊,你就缺我这顿饭?” 云盏说:“嗯,就缺你这顿饭。” “……” “所以你忙完了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 靠。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周祈年心里骂骂咧咧的,结果眼帘一压一抬,眼里只能看到她心事坦诚的脸,他扔下一句:“跟我过来。” 云盏火速起身跟上他。 远扬科技的上班时间是早九晚五,这会儿楼下一层的人都下班了。周祈年带云盏上了两层楼,楼内灯火通明,格子间里时不时传来笑谈声,玻璃隔断的会议室各个都坐满了人,人手一台电脑,会议桌堆满了写有数据的纸。 路过一个会议室时,有人探出头来:“周kg,你的饭——”声音在看到他身后的云盏时戛然而止,左右看看,“这位是……” 那人是连人带椅子滑出来的,周祈年抬脚一踹,又连人带椅地踹回会议室里,笑着说:“待会回来吃。” “快点回来,再不回来我把你的蛋炒饭吃了。” “那你把钱转给我,六千块。”周祈年懒洋洋地说。 “六块钱一份的蛋炒饭你要我六千块,你敲诈呢?” “对啊。”他厚脸皮地承认。 这吊儿郎当的德行简直跟以前一模一样。云盏跟在他身后,听得眼热,心也热。 最后周祈年把她带到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室空空荡荡,他随意一指,“坐那儿等吧,我大概还有三五个小时才能忙完,你要是等不了,可以回家睡觉,也可以在这儿睡觉,没人打扰你。”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云盏,依靠着落地窗上的倒影,目光贪婪又赤.裸地凝望着她,却还是没有办法,还是转过头和她面对面。只有正眼看到她,他才能确定她的存在是真实的。 “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叫份外卖。” 云盏摇摇头:“没吃,但是周祈年,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陪着你,你以前抱着电脑做游戏的时候,我都在你边上的。” 周祈年是受不了她用这种语气和自己打感情牌的,原本她用清凌凌的眼看自己的时候就很犯规,而且还好死不死的用这种娇滴滴又委委屈屈的语气,简直想让他立马举白旗投降。 可他还是很生气,气她为什么明明答应过自己又反悔,气她为什么一定要逼他走。他这人,还真是自私又小气,明明很喜欢她、只喜欢她、一路努力就是为了风光无限地走回她面前,此刻还是拽爷上线,表情冷淡又傲慢地睨着云盏,“你跟我过去?你知道会议室里有多少人吗,你跟我过去,我要怎么解释你的身份?我的未来嫂子?” 一串话尖酸又刻薄,连带着他周身都像是长了锋利的棱角。云盏避开他身上尖锐的部分,轻而易举地找到他心上的温柔落点,说:“想要和你复合、正在追你的前女友——这个身份,不行吗?”,. 第58章 chapter56 冷静,别上头。 周祈年强制令自己冷静下来,你忘了那个时候她心多狠,明知道自己会为了她留下,还是硬生生要他离开。即便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他还是怨她的,就像他也怨他妈一样。 两个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却都给了他同样的痛。 他想起小时候身体不好,高霏霏带他去学校附近的寺庙拜佛。高霏霏是在临坞的一个小镇高中任职高中老师的,镇上有座寺庙很出名,坐落于学校附近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有位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和高霏霏说,要不带安安去寺庙拜拜。高霏霏不信佛,但还是带周祈年上山求佛去了。拜佛的时候周祈年眼巴巴地看着边上一对旅客摇签,于是她也让周祈年过去摇了一注签。 佛堂里有位专门解读签注的僧人,叽里咕噜地解释了一通,周祈年当时才七八岁,似懂非懂地盯着那位僧人,又一脸茫然地望向他妈,“妈,他说的什么意思,能翻译一遍吗?” “……”高霏霏翻了个白眼,“他说你这辈子栽在女人手上,而且还是你身边最亲近的女人。” 说完,高霏霏没好气地转了两百块解读费,一把拉过周祈年往外走,愤愤不平道:“意思就是我是你的劫是吧?你跟着我这辈子没出息是吧?等着瞧——” 她快而迅捷的步伐猛地停下,弯下腰,双手放在周祈年的肩上,目不斜视,眼神坚定而有力量,斩钉截铁地说:“祈年,妈妈一定会让你成为最优秀的人的,你会离开这座小县城,会成为非常优秀的人,到时候,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骄傲。我们不会是彼此的累赘的。” 很多事情,当时只道是寻常。 周祈年回味过来,那位大师说得兴许有几分道理的,他确实是栽在女人手上的。但他也想要点儿脸,凭什么她求他,他就得答应呢?周kg身上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作精成份的。 所以他当时表情冷淡下来,嘴角掀起的弧度也是寡冷疏离的,“随便你什么身份都行,但是我现在在工作,你懂吗?涉及商业机密,连现女友都没法带进去,何况你这个前女友。” “这样吗?”云盏能进能退,“那我在这里等你忙完,可以吗?” 周祈年其实还是有点哄她的语气的,“会很晚,你明天不要上班的?” “没事,我习惯了。”说完,云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脑袋,一张脸又乖又温顺,像是最听话的小孩儿,乖的令周祈年无所适从,她说,“你走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 周祈年垂眸睨着她,眼里的情绪变幻被眼睑和狭长的眼睫毛遮盖住,他假眉三道地嗤了声:“随你。”而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绕出办公室后很久,他停下身来,脊背微弓,脊梁骨弯折出无可奈何的弧度。他揉了揉眉,胸腔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这一整层楼都灯火通明,每间会议室都挤满了人,离游戏正式上线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策划和设计师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阶段,没有人敢在这种紧要关头懈怠。周祈年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会议室。会议室里一股子夜宵味,炸鸡烤肉亦或者是螺蛳粉的香臭味混合在一块儿,因此会议室的门开着通风。 见到周祈年回来,有人问他:“周kg,你去哪儿了,你的蛋炒饭都要凉了。” “有点事。”周祈年在位置上坐下,突然想起些什么,找了个人,“你刚说在前台看到一个三文鱼拼盘,还记得是哪家店吗?” 被问话的人楞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记得啊,就隔壁大厦的一家日料,味道还挺不错的,就是人均得三四百,有点贵。” “你帮我点一份外卖,待会儿到了拿到我办公室去。”云盏挺喜欢吃日料的,以前不知道吃什么,她都说要不吃日料吧。周祈年边说边打开微信给他转了五百块钱,“你看着点,钱要是不够我再转你。” “啊……够了够了,但是你办公室里那位是……” 周祈年捧着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泛着幽蓝色的光浮荡在他脸上,衬得他轮廓精致的脸尤为妖孽,他头没抬一下,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前女友。” 嘈杂凌乱的会议室莫名静了一瞬,而后众人默默低头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只是不难看出动作间稍显手忙脚轮了。望向周围人的眼神,茫然疑惑又震惊不已,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毕竟只是前女友,不是现女友,不值得惊讶。可是哪有人对前女友这么体贴的?自己吃六块钱一份的蛋炒饭,给前女友点五百块钱的外卖。 不等大家胡思乱想,周祈年一声令下:“吃完了吗,吃完了的话接着工作,争取早点下班。” 大家马不停蹄地工作,结果还是忙到了后半夜。凌晨两点多,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公司,对他们而言,加班是常态,而且加班有加班费,没必要叫苦不迭。周祈年是最后一个走的,昨晚收尾工作后,电脑都没来得及合上,放下电脑就往办公室走。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云盏依靠着沙发的身子直起来,仰着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忙完了吗?那我们回家吧?” 语气熟络的仿佛分开的三年不复存在,仿佛她就是一个乖乖等男友下班的三好女友。 周祈年的心猛地一抽,好像真的要绷不住,想过去抱抱她,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狠狠地亲一番了。 但还是强忍着那阵悸动,淡声道:“你开车来的还是打车过来的?” “我开车来的。” “嗯。” 一路到地下停车场,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周祈年是因为累的,也是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脱口而出“宝贝”这种词,昨晚在家里的情不自禁真的把他自己给吓到了。尤其是夜晚,他熬了一天,神经脆弱意志薄弱,以前每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寂静深夜,他都是用来想她的。 而云盏不说话,主要是因为在想……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答应自己接受采访呢? 夜深,繁华拥堵的马路终究还是要喘口气的。路上没几辆车,路口的信号灯依然孜孜不倦地在工作。这座城市,像是座无情的机器城堡,始终有几个零件处于工作状态,永不停歇。就像喜欢他的那颗心,一直在热烈跳动。 “你经常加班到半夜吗?”云盏问他。 周祈年淡淡地嗯了声。 “要注意休息。” 周祈年闻言倦意深深地笑了下,“有什么话直说。” 云盏:“我和学姐都在京市电视台工作,她自己有个访谈类节目,叫《我心我声》,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一直都是国内同类型访谈类节目的翘楚,每个上……” 车窗降下,初秋的夜气温凉丝丝的,风也颤着湿意。周祈年吹着风,心事拂散游荡开。他其实挺困的,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只听了前半段大概就能猜到她的意思。所以看向她的眼神渐渐明晰起来,没有之前的柔情似水,也没有旧情缠绵了。 “等我这么久,就是为了劝我答应上这个节目,是吧?”不是想追回我,就是为了工作,是吧?他头后仰着,说话时喉结上下起伏,话语里透着一股子疏离与轻蔑。 云盏知道他会错意了,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这个节目是学姐的节目,不是我的节目,我没有必要为了帮学姐的忙,在没有人的办公室空等五个多小时,我早上八点还得上班的。” “哦。” “别哦行吗?” “不行。” “哦。” “哦?” 幼稚鬼,云盏睨他一眼,“就许你’哦’?” 周祈年想笑:“搞清楚一点,现在是你在求我办事。” 车速尤为缓慢,宽敞的马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缓缓前行,云盏踩着油门的脚一下松一下紧,“我知道你不喜欢接受采访,你加班的时候我上网搜了《heaven》,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大四的时候玩过这款游戏,我最喜欢玩的英雄是格拉尔,搜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人物是你创造的,怪不得我说为什么玩它的时候有种熟悉感。你以前陪我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就在我边上设计它了对吗?” 云盏忍不住了,把车停在路边,即便知道深夜无人经过也无人查岗,还是按下双闪,车箱里叮咚叮咚的响着双闪声,她说话语速很慢:“我搜了很多关于《heaven》游戏设计师的内容,国内外的网站都搜了,周祈年,你藏的真的很好,就连名字都是队友采访时无意识透露出来的。你瞒那么好是干什么呢,怕我想你吗,还是怕我找你?” 夜风阵阵灌进来,灌进周祈年翕张的唇里,喉咙好似被风吹干,干涩的令他说话艰难,但还是问出口了,“你会来找我吗?” “不会。”她给的答案和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周祈年闭上眼。 下一秒,又听到她说:“我不会去找你,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沉默了许久,枝头的蝉鸣声孱弱的不堪一击,被风一吹,掩盖在窸窸窣窣的树叶抖动声中。 好半晌后,周祈年说:“行,我答应接受采访。” 云盏嗯了声,“那我让学姐和你联系?” “我会和她联系的。”周祈年升上车窗,气若游丝地瞥她一眼,“既然答应了就赶紧开车回家,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绕小区转了五圈了,我都要给你转吐了。” 被发现了,云盏也只是神态自若地笑了下,“我怕太早到家,你不愿意听我说话。” “所以绕着小区一直转?”周祈年懒洋洋的,“是不是我不答应采访你打算一直转到天亮?”趁机逮些时间和我相处,小心思真多。 “那不会。”她矢口拒绝。 周祈年一脸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云盏哭笑不得:“真不会,你看我油表,都要空了。” “……”,. 第59章 chapter57 两天后,云盏在台里的食堂吃饭,遇到闫冉冉,她捧着餐盘一脸兴奋地朝云盏走过来,坐下后,激动不已地说:“周祈年答应采访的事儿了。” 云盏咬着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挺好的,那你准备好采访稿了吗?” “吃完午饭就准备。”闫冉冉开心之余又忍不住八卦,“话说你怎么说服他的?” “就……”云盏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敷衍道,“死缠烂打吧。” “什么死缠烂打?”边上插过来一道好奇的声音,陈洁捧着餐盘挤到云盏边上坐下,“你在追人吗,还是谁在追你?” “……” 不等云盏开腔,一旁的闫冉冉和陈洁凑到一块儿,神秘兮兮地说:“她前男友呢。” 陈洁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她还有前男友这种生物的吗?我一直都以为她母胎单身的。” “就她这长相,看着像是没人追的吗?” “看着像是一大把人追,但是她看上去清心寡欲啊,对男人不感兴趣。” 闫冉冉乐不可支:“确实,她和她那个男朋友分开之后,对任何男的都不感兴趣。后来还有男的在她宿舍楼下摆蜡烛表白呢,结果她一室友拿着灭火器下楼了,劝他注意明火,天干物燥,万一因为这事儿着火了,学校肯定要给他处分。” “哇,她的室友这么给力?” “还不都是她教的。”闫冉冉撑着下巴打量着云盏,她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神情淡淡,好像故事的主人公并不是她,甚至这个故事与她完全无关,“不过也不怪她,你说你要是和一个超级大帅哥谈过恋爱,别说一般人了,就连小帅哥追你你也会觉得没滋没味的。” 陈洁半信半疑:“有多帅啊?” “真的很帅。” 她“切”了声,不是鄙夷,只是从实际出发:“我以前可是娱记,见过很多明星的,普通帅哥在我眼里也就是路人甲乙丙。” “我没见过明星?前阵子我做专访的那个祁燃,你不也觉得很帅吗?说实话,云盏的前男友跟祁燃还挺像的,痞帅痞帅的,笑起来的时候,坏的勾人。那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真的假的?” “真的,她前男友的长相,这么说吧,一二线的男明星肯定是比不上的,但是和四五六线的明星比肯定是绰绰有余的。”闫冉冉自己也采访过很多男明星的,明星都不上镜,所以镜头里长得还行的男明星,私底下其实甩普通人一条街,可是周祈年是能甩普通人十条街的存在。他那张脸,真的很绝,要不然,也不会统一当时京市十余所高校学生审美,各个学校的论坛热议,都是他京军工绝色。 这话太夸张了,陈洁惊得嘴巴大张,能塞进一个拳头进去。 “我靠,她前男友该不会是明星吧?” “程序员。”闫冉冉说,“周kg你知道吧?就她前男友,周六来台里和我做节目,你到时候没事的话可以来看看,三号演播室。” “程序员?”陈洁大失所望,又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我认识的程序员基本都是格子衫,头发稀少,肚子很大,你该不会是开玩笑吧?哪有程序员长得帅的?” 闻言,云盏终于有所反应,和闫冉冉对视一眼,笑了下:“他头发确实不多。” 云盏的意思是周祈年头发短,哪成想落在陈洁的耳里成了另一种意思,“秃头啊?秃头还能是帅哥?该不会你俩谈恋爱的时候他都带假发吧,啧,真虚伪一男人。” “……” “……” 闫冉冉简直笑疯,强调:“他头发是短,不是没头发,哎,算了,”解释无力,她索性说,“反正你周六来演播室看,看过之后你会发现我绝对不是言不符实。” 上了一周的班,加上工作性质,她们基本都会加班。陈洁不太想牺牲自己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云盏的前男友这个存在属实太有吸引力了,她没法想象云盏谈恋爱的样子,更没法想象云盏和喜欢一个痞帅的男生。云盏看着太乖了,这种乖乖女难道不应该喜欢温润如玉的清俊公子哥吗?最终,天人交战数百回,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她。 周六中午吃完午饭,陈洁急急忙忙打车来电视台,她先去的后台化妆间。闫冉冉已经化完妆,正准备拿稿子再过一遍,就看到化妆镜里的陈洁,她莞尔一笑:“女人,好奇心真的有够强的。” 陈洁捂脸:“没办法,我真的忍不住,不过云盏人呢?” “云盏也要来吗?” “她前男友接受采访,她不来吗?” 闫冉冉竟忘了这一茬,连忙翻找出手机:“我问问她。” 云盏收到消息的时候刚收工,周六依然有突发状况,一个老小区遭贼了,一夜被偷三户,云盏早上七点被陈文华的电话叫醒,醒来后马不停蹄地赶去那个老小区,又赶去派出所。报案的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丢了几百块钱,心疼的在派出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民警于心不忍地边给她递纸边耐心询问细节。 云盏站在一旁,心里也戚戚然的。这个老小区建筑年代悠久,安保措施几乎为零,单元楼没有门锁,楼道里张贴的小广告跟牛皮纸一样怎么弄都弄不下来。和小区一样,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偷估计也是觉得老人们手无寸铁,所以大半夜撬门翻窗偷东西。手无寸铁的老人活该被欺负吗?云盏从业一年以来,经常会发出类似的疑惑来:小孩儿偷东西值得原谅吗?妻子不做愿意生二胎就应该受婆婆的责骂吗?父亲死了三个儿子为了争五十平米的老房子争得头破血流兄弟反目成仇,至于吗? 人世间的疾苦俯拾皆是。 以前带她的师傅说,看久了就好,一切都会麻木的,就像医生,死在手术台的病人多了,他也不会像最初那样难受了。 可是云盏还是觉得不是的,看久了不会麻木,只会想,她能不能出一份力。 小孩偷东西不应该被原谅,但是要温柔劝告,偷东西是不对的行为。妻子不愿意生二胎,并且想和丈夫离婚,因为丈夫重男轻女,在她生下女儿一个月就对她拳打脚踢,于是云盏给她找律师,帮她打离婚官司。父亲那三个儿子从未赡养过父亲,最后那套房子被判给在病床前照顾他三年多的小儿子了。很多事情,不能麻木看待,这个世界是鲜活的,作为记者也应当是充满力量的。 老太太和警察沟通完,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回家。派出所离小区有三公里,云盏和陈文华对视了一眼,还是开台里的车送老太太回家了。送到她家单元楼楼下,老太太又是“谢谢你们”,“又是留在这儿吃午饭吧”,神情里的真心是骗不了人的。 云盏还是拒绝了:“我们还有工作要忙,奶奶,这件事我们会一直跟进的,您别着急。” “哎,好,谢谢你们啊,一大早就过来,忙前忙后的,真的谢谢你啊,云记者。” 其实云盏真的没忙什么,去奶奶家帮她收拾被小偷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见奶奶还没吃饭,又下楼买了份早餐给她,还顺道给早起出警的民警们买了早餐。吃完早餐,又把老太太送去派出所备案,然后把她送回家。 但被一个比她爷爷奶奶年纪都要大的老人家道谢,云盏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送老太太上楼后,云盏回到台里的摄影车,他们打算回台里剪视频写新闻稿。忙活了一上午,各自都累了,还没吃午饭,一个个窝在位置上打开外卖软件选起了外卖。云盏也掏出手机选外卖,周六,台里食堂不营业。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闫冉冉给她发来的消息,问她来不来看周祈年的访谈节目。 云盏想了想,【来。】 她一下车,直奔三号演播室,门外有保安守门,见到她后问道:“今天上班啊,云记者?” 云盏点点头:“临时有活,里面人多吗?” “多,特多,”保安给她打开门,小声道,“还是帅哥有力量啊,咱们台好多女生大周末的都回来看这位帅哥采访呢。” 云盏愣了愣,没多久,就在摄像区看到了一堆挂着记者证的同事,一个个伸着脑袋看向舞台里的主人公,眼里冒着光。 那盏光很眼熟,她看向周祈年的时候眼里也是这样的。 云盏找了个角落位置,在昏昧中望向聚焦灯的中心。周祈年穿了套灰色的西装,灰色西装显得人气质沉稳,压住他周身的狂妄不羁,可是谈笑风生间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劲儿怎么也挡不住,好像要冲破摄影棚顶了。 走神中,有个人挨挨蹭蹭到她边上,小声道:“这就是你前男友吗,云盏,他真的好帅,你怎么舍得和他分手的?” “是他和我提的分手。”云盏静静地盯着台上坐在沙发上进退有度回应主持人看似温和实则尖锐的话题的周祈年,轻声和陈洁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才对,为什么舍得和我提分手?” 他有多喜欢她,云盏自己都给不了答案。就像一个无底洞,根本测量不出距离。周祈年和云盏对彼此的喜欢,也是如此,无法丈量。 台上的进展已经到最后了,闫冉冉问完了采访稿里所有的内容。稿子在节目录制之前,都会提前给节目嘉宾提前过目的,周祈年手腕动了动,已经做好起身握手,结束录制的打算了。结果闫冉冉突然来了一句:“这个问题是我私人问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回答,可以不说。” 周祈年:“什么问题?” 闫冉冉低头笑了下:“之前有说,我和周kg是高中同桌,所以大家可能会觉得,你是看在同桌的面子上答应给我独家采访的,但是我觉得你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是看在另一个人的面子上,对吧?” 摄影棚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打光灯亮的几乎能照清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周祈年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清晰地收纳入所有人眼里。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他弯了弯那双撩动人心扉的桃花眼,一整场访谈下来,他并不吝啬笑意,唯独此刻的笑,格外勾人,对着镜头说话时的模样,像是在对着亲密爱人说一样。 笑意浮荡,春色漫天。 周祈年原本是看着闫冉冉的,视线陡然一转,镜头自动自发地跟随他,而他的目光是看向吊着的镜头最下方的地方,昏聩光影里,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存在,从她一出现,他就注意到了。 他是盯着她说的,他笑的暧昧,又放浪形骸,在场无一人不为他这个笑神魂颠倒。云盏的心登时揪起,她紧张的紧咬牙关,而后,就听到他拖浆带水地说:“这个问题,确实不方便回答,抱歉。” 周围接连传来沮丧的叹息声,纷纷说“没劲”、“吊胃口”。 云盏却不觉得没劲,也没觉得吊胃口。如果他直截了当地说“不是”,云盏现在掉头就走,二话不说和周听澜把假订婚弄成真订婚,可他说,“不方便回答”。 为什么不方便? 是因为……还喜欢,是因为……你的原则只有我能打破,是因为……你依然耿耿于怀于我没去机场自私地让你留在我身边……对吗?周祈年。 对吧。 周祈年。,. 第60章 chapter58 访谈以闫冉冉和周祈年起身握手宣告结束。 云盏想过去找周祈年,却见好几位台里的同事都追着他出了演播室,她犹豫了一会儿,也打算出门,却被下台的闫冉冉拦住。 闫冉冉和导演在沟通录制细节,一只手拉着云盏的手,抽空贴耳叮嘱她:“你放心好了,周祈年肯定不会被那些女的骗走的。” 云盏如实相告:“不是,我外卖到了。再不去拿就要凉了。” “……” 闫冉冉翻了个白眼。 等到闫冉冉和导演沟通完细节后,她拉着云盏出演播室,这会儿演播室外的廊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她仍旧压着嗓音,激动难耐的语气和云盏说:“我是真没想到,周祈年现在变得这么靠谱,以前和他说话,他的嘴里真没几句正经话,整个人拽了吧唧又欠了吧唧的,非常讨打,可现在言行举止间竟然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果然男人还是得去外面历练历练的,对吧?” 云盏到演播室的时候节目录制几近尾声了,闫冉冉口中的成熟男人,她并没看到。或许她第一时间到演播室也没用,看到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周祈年,云盏的世界瞬间消声了。他已经光芒耀眼了,当初的京军工绝色早已不属于她了,也不属于任何人,他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了。 “是啊,他变成熟了很多。”云盏说。 闫冉冉闻言谑笑了一下:“是变成熟了很多,但是我觉得他本质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你看,你让他来接受采访他就来。也别说什么死缠烂打,我可听说了,每天堵在他们公司的记者多了去了,个个都是死缠烂打的,为什么他就答应你,不答应别人呢?还不是因为你是云盏。” 身为局外人的闫冉冉看得很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也不知道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闹成这样了。但我清楚,他心里肯定是还有你的,你也还是喜欢他的,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云盏直白地说:“我在哄他呢。” 哎,他跟个小女生似的闹别扭呢。不过,他也该闹别扭的,就冲他当时放狠话的劲儿,云盏都觉得他应该耍耍脾气。她也挺乐意哄他的。 闫冉冉表情扭曲了一下,“一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不许你这么说我家小甜甜。” “小甜甜又是什么?”闫冉冉三观都要崩塌了,谁小甜甜?周祈年?他甜个屁啊?身上没一块骨头是正的。 云盏叹了口气,徐徐道来:“读书的时候有对象的男生手腕都会有跟小皮筋,周祈年每回都要粉色的小皮筋,我换成黑的,他还和我生气。” 闫冉冉模糊记起来了,由衷感叹:“真是小女生。” 云盏笑了下:“所以学姐,我现在要过去哄哄他了。” 闫冉冉挥手示意:“走吧走吧,争取早日和好,学姐想喝你俩的喜酒呢。” “那还是得先喝你和鲍师兄的喜酒。” “哈哈,确实,我俩明年开春就结婚了,到时候你俩过来给我当伴郎伴娘,知道没。” “我尽量在明年春天之前把他哄好。”云盏愁郁满心,也不知道半年的时间能不能哄好,反正她是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的了,半年哄不好,就哄一年,一年哄不好就两年,两年哄不好,就一辈子。她发过誓的,她这辈子除了他以外不会喜欢上别人了,这辈子都耗在他身上了。 化妆间里。周祈年脱了西装外套,又把衬衫袖扣解开,袖子拉到小臂处。他不太喜欢穿正装,总觉得束手束脚,行动不便。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还是觉得勒得慌,于是伸手又把靠近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两颗,解完后,化妆间的门被人敲响。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自动自发又把扣子给扣了回去。 屋里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吧。” 云盏推开门进去。 两个人隔着化妆镜对视,云盏笑了下,“你刚采访的样子很帅。” 他面不改色:“……一般。”心里乐开花了。 云盏:“穿西装的样子也好帅。” 周祈年:“还行吧。”怎么,被哥的帅气迷的神魂颠倒了吧? 云盏:“刚我看到台里好多女生追你出来,是要你微信吗?” 周祈年:“是。”酸不死你。 云盏很有耐心地陪他耗着:“那你给了吗?” 周祈年不答反问:“给没给,和你有关系吗?”看把你急的。 云盏今早起来的匆忙,随手从衣柜里捞了件羊绒衫套上,低眉和他对视的眉眼温软的像是身上柔软的羊绒衫,毫无棱角,温柔的令人想与之温存。 “是没什么关系,毕竟追你得排队,那些人都排在我后面。”云盏轻声说,“周祈年,对吧?” 周祈年腮帮子微微动了下,心脏咚咚咚地都快从胸腔跳出来了,浑身上下紧绷着,可到头来还是隐而不发的沉沉一声:“……对,都在你后面。”所有人都排在你后面,排在这辈子后面。 秋日的气息逐渐浓烈,空气里隐约飘来馥郁花香,情绪在空气里逐渐发酵。化妆间里静了一瞬,好像有花开,也有啁啾鸟鸣。好像有千山万雨,也有雨后初晴。 两道视线在化妆镜上碰撞摩擦,温度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化妆间撞碎、融化。 “周祈年。”云盏叫他的名字。 周祈年仰着头,淡淡地嗯了声,桃花眼里滚动着晦涩缠绵,有着压抑不住的情绪翻涌,像是即将迸发的火山般。 云盏走上前,靠近他,离他还有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陡然被他抓住,随之,她整个人被他拉扯坐在他大腿根。 化妆间里响隐晦难耐的呼吸声,唇舌交缠在一起的水声汨汨作响。他们太久没接吻了,双唇紧贴时均是一怔,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空气是冷的,渡进彼此唇齿间的气息是热的,像是理智与的碰撞,最后裹住灵魂,只剩下贪念。 周祈年吻的毫无章法,三年没亲了,他都快忘了接吻是什么滋味儿。以前他还是会感觉有渴望的,可是和她分开之后他清心寡欲的连片都没看过,他总有种这辈子也就这样的感觉,可是一见到她,一靠近她,把她抱在怀里,他又活了回来,就连喘息都能在空中摩擦生火。 云盏跨着腿坐在他身上的,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隔着两层单薄的面料,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 混乱的呼吸声和口水吞咽声里,她靠在他耳边,舔了舔他的耳垂,嗓音听着别提多清醒了,“你这样还能出去吗?” “怎么,不能出去的话你帮我解决?”周祈年喘着粗气,隐忍着问。 云盏扭了下身子,又听到他躁郁地啧了声,“别动,行吗?” “你让它别动,行吗?”她也不耐烦了。 “我知道,”他闭了闭眼,收回手垂在身侧,声音闷闷的,“你别动,让我缓缓。” 于是云盏真就一下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情热退去,云盏也从周祈年的腿上下来。身后就是化妆镜,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凌乱不堪的头发,又从包里掏出唇膏涂了涂嘴唇。涂完,瞥了周祈年一眼,他上台前简单地化了个妆,嘴上涂着颜色很淡的唇膏,这会儿双唇亲的都是水渍,亮晶晶的,但嘴角好像被咬过,有点血渍。 周祈年当然也发现了,意味深长地哼笑了声:“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进步,亲起人来跟咬人似的。” “嫌弃我吻技不好?”云盏云淡风轻,“早说啊,早说的话我找几个男的练练吻技再来找你接吻了。” “哦。”他闭着眼。 云盏嘀咕了声,装什么,我吻技不好你还不照样被我亲的反应那么大,裤子都快被你顶出了个洞吧。 “唧唧歪歪说些什么?”他睁开眼,一脸吊儿郎当地笑着。 “说我要去工作了,你是打算回家还是等我工作结束和我一起走?” 周祈年说:“回家。”顿了顿,还是作里作气的来一句,“我等你工作结束算什么?咱俩没名没分的,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云盏叹了口气,哎,真难哄。道阻且长啊。 “那行,我先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叮嘱完,云盏推开门离开,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楼梯间里传来鞋底踩踏大理石砖的声音,她接起电话,浑然没发觉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一心一意地和电话那头的爷爷说话:“爷爷,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这不是想你了吗?”云老爷子装腔作势道。 云盏戳破:“算了吧,您自打有曾孙陪之后,哪里还想的起我这个孙女儿啊?” 被猜到了云老爷子也不尴尬:“你儿子最近心情不太好啊,整天趴在窗台上,以前最喜欢的狗粮和牛肉干,它看到也没什么兴趣,你说它是不是生病了啊?” 云盏把甜甜当儿子养,老爷子也乐呵呵地叫甜甜一声曾孙。 “我也不知道,”云盏一愣,“我待会儿写完稿子就过来,到时候带它去医院看看吧。” “行,那我去菜市场买点儿菜,你吃了晚饭再走。” “好。” 电话挂断,云盏心里非常复杂,甜甜现在的状态怎么和周祈年刚走时的状态一模一样,那个时候甜甜先是叫,一天二十四小时叫个不停,邻里被它的叫声弄得彻夜难眠。隔天好声好气地来找云盏商量,云盏除了赔笑和买礼物赔罪也不能做别的了。送走邻居,转头看向甜甜,狗大概也是通人性的,能够知道自己犯了错,于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云盏。云盏想生气的,但是就是生不起气来,蹲下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甜甜的头,小声道:“甜甜,你真是不省心,等你爸回来,我可得和他告状,让他凶你。” 她没想哭的,可是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甜甜似乎真能感觉到分别了,不再叫唤了,成天郁郁寡欢地趴在窗台上发呆,偶尔呜呜呜地小声鸣叫着,像是在发泄相思,又像是在痛苦回忆。 或许应该带甜甜和周祈年见一面,毕竟是他捡来的狗儿子。 云盏收起手机,心不在焉地想了想,正准备抬脚踩楼梯下楼,拿着手机的手猛地被人拽住,她吃痛地转过身,看向来人。 周祈年冷气沉沉,这会儿真像是火山爆发了,声音明显带着火:“你孩子都有了还和我接吻?” 楼道休息平台的窗敞着,秋日下午的阳光明媚柔和,他的身影被阳光勾勒映在墙边,就连身影线条都是紧绷的,好像随便一碰,他就如指间沙般消失在空气里,触手可破。 “……云朵,”周祈年拽着她胳膊的手力度松了松,生怕被她捏疼,掌心传来的热意滚烫,他直视着她,眼帘一压一抬,深呼吸伴随着深度思考,约莫过了三十秒,他说,“孩子多大了,会叫人了吗,如果没有爸爸的话,我来当他爸吧。” 云盏的喉咙处哽住,毫无力度的秋风吹着她皮肤,却比料峭凛冽的寒风还有力量,掀翻她的理智。 ……他到底是处于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竟然心甘情愿当后爸。 云盏不清楚他是怎样的心情,可她清楚自己当下的心情,挺一言难尽的,“孩子五岁了,会叫人吗……狗叫也算叫吗?见到你的时候应该会汪几声吧,毕竟当年是你把它捡回家的。” 周祈年回过神来:“……你儿子是舔狗?” 云盏是真拿他没办法:“说了,它叫甜甜。” “……”,. 第61章 chapter59 “周祈年。”云盏叹了口气。 周祈年脸上神情僵住,少见的手足无措,别扭地咳了咳嗓,“我们三年没联系,你要是真有个小孩儿,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他们两个向来都是如清风明月般的明澈坦诚,到这种关头,两个人直白地剖析着对方。 云盏说:“是啊,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你在国外谈恋爱了,也很正常,你一直都不缺人追的。” “你不也是?”周祈年心有戚戚然地后退了几步,肩胛骨抵着墙,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也有种真实感,刚才听到她有孩子,那种滋味……像是一脚踩空,坠落悬崖。他太慌乱了,慌乱之下完全忘了自己其实一直有在偷偷打听她的消息。 分手后的三年时间里,彼此的感情是如出一辙的空白。 他们身边确实都不缺人追,其实也没有为了对方拒绝,毕竟已经是前任了,没有哪条国家的法规规定要为前任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吧?更何况他俩谈起恋爱来都是不要命的那种人。 遇到了很多人,看过了很多风景,谈起关于爱情的故事时,总会想起你。 静谧的廊道里,阳光照着云盏的影子,纤细瘦弱,仿佛被风一吹就倒。云盏站在光里,身影被风一吹,轻微地晃动。她笑起来的模样很漂亮,漂亮的让人心碎,“是啊,我有很多人追的,周祈年,我真的有很多人追的。” 周祈年很想上去抱一下她,就像刚才在化妆间里那样,紧密无隙地抱住她。 只是当时一时情热难自抑,现在清醒了。 他嗯了声,“没有喜欢的吗?” 云盏:“没有,他们没有你优秀。” 周祈年伸手按了按后颈,头是往上仰的,声音却是低下去的:“非得要找比我:“对啊,毕竟前男友是天下第一。” “……” 沉默片刻,云盏说:“我回去工作了,你呢,在这里等我工作结束然后去接甜甜回家,还是你有事先回家?” “我还有工作。” “哦。” “又哦?” “哦哦。” “哦哦哦。” “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 “……” 云盏恶狠狠地瞪他,烦不烦,幼稚鬼。 周祈年乐了下,“谁让你老是’哦’的?” 云盏:“不回’哦’那回什么?” 周祈年:“知道了。” 云盏点头,“行,知道了。” - 云盏回到了办公室,她打算快点结束工作的,可是电脑里的采访视频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她手里头拿着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的内容和工作全然无关。低头一看,一页草稿纸,写满了周祈年的名字。 哎,他太容易影响她了。 以前也是,云盏大二的时候修双学位,周末上课。本来新闻专业作业就很多,专业课老师还要求大家看一些课外教材,云盏的时间真的不太够用,周末约会的时候还在看书,周祈年总是会在她看书的时候从她身后抱过来,撩开她的衣服,往里伸手,逗弄的她全身发抖,瘫软在他怀里。到最后,书掉落在地,她也像那本书一样,不断地被人翻折。 原本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工作,硬生生拖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结束后,云盏起身,眼前陡然一黑,她撑着桌子缓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没吃饭,外卖还搁在门卫处没取,于是又绕去门卫处取了个外卖,回到车里吃。幸好她点的是寿司拼盘,冷盘放多久都行,不像粉面,放久了会坨。 可能是饿太久了,云盏也感觉不到饿了,随意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她坐在车里放空了好一会儿,才开车去往爷爷奶奶家。 车子依然停在巷子口,云盏下车后走路过去。甜甜趴在窗台,一见到她一改之前颓靡状态,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飞速跳下窗,跑到云盏面前朝她摇尾巴。 云老爷子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气的两边胡须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白眼狗!” “想我了是吗?”云盏笑着蹲下身,抱起甜甜,“妈妈来接你回家啦。” “养不熟的白眼狗。”云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摇的悠哉悠哉,慢悠悠地点评。 云盏知道他没生气,笑吟吟地逗着甜甜,凑到它耳边轻声说,“爸爸也回来了,待会儿妈妈带你回家见爸爸,好不好,甜甜?” “汪汪汪!”甜甜似乎听得懂人话,开心的直摇尾巴。 另一旁的云老爷子诧异了,“你和它说了什么它这么开心?” 云盏神秘兮兮地:“不告诉你。” 云老爷子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小气鬼。” 云盏在爷爷这儿待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才回家。她车直接开往周祈年家,房子灯火通明,屋外还停了一辆红色轿车。云盏愣了下。 她坐在车里没动,没过多久,院子门打开,周祈年和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隔着挡风玻璃,她能看到他笑得恣肆浪荡,双手插兜,和女人说话:“试了,随便吧,哪件衣服都行,只要不光着就行。” 女人声音娇嗔:“为什么不能光着?” 周祈年睨她一眼,不说话了。 “周祈年你这人好没劲哦。” “你才知道?” “老早就知道了,可是谁让你这么帅,你知道的,我对帅哥没有抵抗力的。就算你是哑巴,我都可以对着你说一万句话。” 周祈年往四周随意瞥了眼,正好和挡风玻璃那头的云盏对视上,路灯灯光折射出几道光影在挡风玻璃上,云盏的的脸藏在明暗交织的暗处,那双眼却很亮,有着狐狸的狡黠,此刻没有一丝波澜,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视线,多少有点儿要把他剥皮剔骨的意思了。 身侧的陈心朵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儿,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车厢里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 “你后妈吗?”她眨了眨眼,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他家门外,一见到就让他浑身紧绷的人,感觉只有家长长辈了。 周祈年闻言啧了声,没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地和她插科打诨,铁面无私地说:“小孩儿别管那么多。” “我比你还要大两岁。”陈心朵不乐意了,“咱俩认识两年,你连一句姐姐都没叫过。” “你长得可不像比我大的样子。” 女孩子都喜欢听这种话,陈心朵立马又笑开了花,“回去让傅远洋给你加工资。” 云盏已经没看他了,仰头看着天空,或者是别的地方,反正就是不看他。这醋劲儿,周祈年勾了勾嘴角,嘚瑟地笑了下。继而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瞥陈心朵一眼,赶人意思明显:“衣服送到了,你能走了吧?” “走,走了,”陈心朵仍是好奇的,边开车门边探头往那辆车里张望,“到底是谁啊?大晚上的把车停你家门外,真不是你家里人吗?要不我打个挪车热线,这年头,好些年轻人不遵纪守法,把自己的车听别人家屋外的。” “不需要,你赶紧回家吧,你舍得你老公下班家里空荡荡的吗?”周祈年迫不及待给她关车门,末了还是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谁知道车门关了,车窗又降下来,“你这样我更好奇了,到底是谁?不会是你那个前女友吧?” “……”周祈年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所以,你能走了吗?” “不行,我想看看,她真的有照片上那么好看吗?我不信!” 周祈年双手撑着车窗,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没有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锋芒毕露,威慑力十足,压迫着她:“等她成为我现女友了我会带她和你一起吃饭的,现在你能快点走吗,我俩还没和好,我还得和她解释为什么大晚上我家里出来个女的。” “没和好还要解释吗?周祈年,你别那么守男德,哪怕她看到你床上有个女的,你都不需要解释的好吗?你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差不多得了,你以为是国外呢,思想那么开放?”周祈年眉宇锋利,又有些疲惫,“我真要过去哄她了,再说下去,她估计醋的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开车撞我了,撞完我接着撞你,谁也别想活。” 陈心朵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俩谈恋爱这么不要命的吗?” 周祈年懒洋洋地嗯了声,问她,你要一起赴黄泉吗? “拜拜!”她干脆利落地落下两个字,火速升上车窗,麻溜地踩下油门,留下一屁股尾气给周祈年。 那时候是十月中旬了,路边银杏黄了一地,夜晚风裹挟着凉意,树叶被风吹的发出簌簌声响,周祈年脚踩着落叶朝云盏走去。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纠结的。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自己和陈心朵的关系的,转念一想,他心里还窝着火憋着气,而且又没名没分的,怎么解释,上哪儿解释?谈恋爱的时候他倒贴,他无所谓,倒贴就倒贴吧,倒贴的他挺爽的,可现在他俩分手都三年了,周祈年自认为不能再倒贴了,这样影响他下半辈子的形象地位。万一她为此觉得不需要哄他了,怎么办?他还挺享受她追着自己的状态的,有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虽然他觉得自己也被哄的差不多了,一见到她,火气就没了。 周祈年真的很好哄的,只要云盏心里还有他,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走到车边的时候,云盏也下车了。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周祈年双手插兜,低垂着眼懒洋洋的表情:“你先说。”吃醋了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你一向直接的,我可以和你解释的。 云盏确实直接,“周祈年,刚起风了,你晒在阳台的内裤被风吹到小棠阳台了。” “……”,. 第62章 chapter60 靠啊。 周祈年回头一看,他刚洗完澡,洗澡的时候顺手把内裤给洗了晾在阳台上,原本形单影只挂在晾衣架上的内裤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 云盏叹了口气,“我帮你去捡吧。” “你帮我捡?”周祈年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头微往上抬,下颌线条锋利流畅,就着这个角度云盏其实看不太真切他的脸部情绪变幻,因此也没看到他多少有些丢人现眼的无可奈何。他半开玩笑道:“你是我什么人啊,帮我捡内裤?” 云盏能听出他话里刻意的疏离,她仰头,正好他低下眼,撞到她那双清澈的眼里,“你别当我是捡你内裤,当做是我偷你内裤的,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尤其是看到她说话时表情真挚的脸,周祈年是真服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宠辱不惊的? “那我会报警的。”他无奈瞥她一眼。 到最后,还是周祈年自己翻阳台去捡的。 云盏站在两家房子外面,看着他熟练又陌生的翻阳台,登时眼热。她以前也常翻两家阳台的,为的是过去找他,他一开始还怕她摔下去,张着双手颤颤巍巍地接她。那时候,他看她的眼里总是流淌着绵绵爱意,毫不掩饰,赤.裸直白。 没多久,周祈年下楼回到她面前。 这个时候甜甜已经不安分地从车里钻出来,见到周祈年的时候“汪汪汪”地喊个不停,开心地直摇尾巴。周祈年蹲下身,笑着薅甜甜身上的毛,一脸嫌弃地笑,熟悉地叫它:“舔狗。”也是这个时候,云盏才有种他还是他、没有任何改变的感觉。 哪怕嫌弃地叫它舔狗,望向舔狗的眼里还是独一无二的喜爱。 “它一直都你养着?”周祈年突如其来地问了这一句。 云盏嗯了声,“你想带回去吗?” “我最近没时间,过阵子吧。” “好。” 大约逗玩了十分钟,屋内响起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周祈年放下舔狗作势往屋里走,刚迈开步子,裤腿处传来一股猛力拉拽着他不让他走,他低头一看,舔狗死命地咬着他裤腿,嘴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周祈年下意识向云盏求助,“它这是干什么?” 云盏若有所思道:“它可能怕你走吧,和三年前一样,一走就是三年。” “……” 周祈年嘴角勾着的笑一愣,屋内的电话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应该是工作电话,急急忙忙地催促着他。可当下他没什么心情处理工作了,只想安慰安慰这只可怜的傻狗,傻得可怜,傻得可爱,他叹了口气,“不走了,乖啊,以后真不走了。” 云盏正低头抱舔狗,它力气很大,牙齿狠咬着周祈年的裤腿,她小心翼翼地掰开它的嘴,怕掰不开,又怕被它咬。自然是没注意到周祈年说这话时,是直勾勾盯着她的。 舔狗发了狠劲儿,被云盏带回怀里还在乱动,四个爪子不得章法地在云盏的怀里抓来抓去表达自己此刻慌乱的心情。云盏穿的薄羊毛衫是宽松v领,看上去只能露出一道细细窄窄的锁骨,可被它这么一抓,衣服领口被往下拉扯开,露出一大半挺翘饱满的线条。像层峦雪山,引人入胜。 云盏只顾着安抚甜甜的情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衣着有多暴露,更没注意到身旁居高临下站着的周祈年眼皮一跳,喉咙又干又涩,强硬克制着自己挪开视线,但喉结还是一下又一下难耐地上下滚动,压在胸口里的心脏心猿意马地跳着。 夜里点,小区内人声寥若无几,唯有不远处篮球场传来躁动,篮球时不时地被拍落在地,少年的喝彩声和叫好声相继响起。树叶随之震颤,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像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落在秋夜别有一番旖旎。 云盏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她有一把好嗓子,温柔清澈,又是学新闻的,普通话考试时考过了一乙,字正腔圆的让人有种听故事的身临其境。 “你刚走的那阵子甜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每天都在家撒泼打滚,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回家发现它把家里的东西咬的乱七八糟的,地毯沙发都被啃过。我以为它没吃饱,学着网上的教程给它做吃的。但我的厨艺你也知道,是真的不太行,做出来的东西别说它吃了,我自己看了也没什么胃口。” “后来我哥下班,他给甜甜做了好多吃的,可是甜甜还是一口没吃。他让我带甜甜去医院看看,可能是生病了,所以我连夜又带它去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它身体很好,就是……可能得抑郁症了。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狗狗也会得抑郁症啊。” “我大三挺忙的,专业课多,还好晚上没有课,所以每天上完课都回家陪它。有次晚上吃完晚饭带它出门去找小棠,路过你家的时候,它突然停住了,趴在你家门口不愿意动,我怎么拽也拽不动,最后只能和它一起坐在你家门边。喏——就这里。”云盏指着门口的小台阶,不以为然地弯了下嘴角,“我俩坐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等小棠过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甜甜哭了。” 小狗只有一颗真心,小狗只因真心掉眼泪。 周祈年有些忍不住了,挪回视线,和她一样半蹲着,“我……” 刚开口,就被云盏打断,她把始终躁动不停的狗放下了,让它自由活动,她双手抱着膝盖,仰着下巴看他,眼尾撩吊出我见犹怜的弧度,像是缥缈的白烟,看得见摸不着,顺着人的喉管鼻腔蔓延至全身,勾的人全身滚烫,“周祈年,我们等了你三年,终于等到你了。” 夜里起风了,灯影幢幢,柔和的风勾勒出她的身影轮廓,她的眼神似乎是有形的,眼里有一把钩子勾着他,勾的他心脏一起一伏地跳动雀跃。 当初是你让我走的。周祈年很想说,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像婚纱店重逢那样那么狠心,那天大概用完了他三年以来积攒的怨和恨,以至于后来每每见到她,他的心里像是一万顷碧波荡漾的海,停泊着无数柔情。 “我要是真走五年,你也等我五年吗?”他问。 云盏毫不犹豫:“等。” 周祈年低头逗她:“就这么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吗?追你云盏的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可是云盏只追过周祈年。” 是真的无法抗拒。论直截了当,论心事坦诚,论一击即中,周祈年扪心自问,他是云盏的。是举棋不定的难以诉之于口。而云盏的心事是天边流云,一望无际的天唯独她在其中飘摇荡漾,让你看到她,并且只能看到她。 周祈年的嗓音都沙哑了,“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想追回我?但你不都要和周听澜订婚了?” “我不和他订婚,你还会回来吗?”云盏小声指责他,“我这些年用了那么多法子骗你回来,结果呢,你跟个没事人似的,无动于衷。” “我能怎么办?”周祈年想到收到的那些消息,胸腔没来由地震了下,笑的双肩都在抖,“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让周听澜和孟小棠给我发了些什么玩意儿。” 三年以来,周祈年只是和云盏断了联系,和周听澜仍旧保持联系的。只是联系很少,彼此都忙,周祈年从不主动给周听澜发消息,都是周听澜给周祈年发的。 周听澜很有分寸,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在送周祈年出国这件事上推波助澜,出了很大的力,要不是他联系高霏霏,让高霏霏和云盏见面,那周祈年估计也不会出国。因此,他聊天时从不会提到云盏,而周祈年呢,他更不会主动提云盏,他只会说自己在国外如何受人欢迎,逍遥的像个浪荡子。 过了两年,周听澜和叶玲达成协议,要么周祈年现在开始可以回国;要么等到周祈年五年时间到后回国,到那时周听澜所有股份都归周祈年所有。他一向温润尔雅,鲜少违背父母意愿,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不容反驳。母亲可以斗得过任何人,唯独斗不过自己的儿子,最后,叶玲认输,“他不过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有必要为了他和我闹这么僵吗?” “妈,我希望您能够知道,孩子从来都不是父母战场的牺牲品。”周听澜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扯了个笑,“别为难祈年了,在您眼里,我是个孩子,祈年他比我还小,他不过是个小孩儿。他没那么大的野心,不会和您争和您抢,您放他一马吧。” “……” 那天之后,五年之约作废。 而周祈年时不时地收到周听澜发来的消息,示意他回国。一开始,他说得很隐晦。直到后来,见周祈年无动于衷,周听澜索性不装了,点名道姓云盏的名字。 周听澜:【春天到了,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你想谈恋爱吗?】 周祈年无语:【哦,不想。】想死了。 周听澜:【天气好好,今天和隔壁的小姑娘出去野餐,那俩小姑娘都被人要了微信。】 周祈年啧了声:【问她们要不要办健身卡的吧?】烦死,男的女的,给了没,有我帅吗? 周听澜:【云盏带甜甜过来了,我拍了几张照片,要看吗?】 周祈年:【哦,不看,不认识,都谁?】问个屁就不能直接发吗? 周听澜:【什么时候回国?】 周祈年吊儿郎当:【下辈子。】现在就想回国了好吗?每天叽里咕噜地说着英语,真的累。 周听澜:【云盏心情不好,我们都哄不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哄哄她?】 周祈年察觉到不对劲:【孟小棠?】 手机那端的孟小棠“靠”了一声,“这凭什么能猜到是我?” 周听澜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被发现了,孟小棠也无所谓,更大胆了,经常拿周听澜的手机给周祈年发消息,左一句“云盏又瘦了,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还不打算回来吗,你这个渣男!”右一句“云盏被人要微信了,那个男的真的好帅,对了,她给了哦,啧啧,周祈年你也不是天下第一吗,我看世界上长得比你帅的多了去了。” 周祈年始终反应淡淡,不以为意。 孟小棠是真的火大,【云盏要去做隆胸手术了,她说你俩分手是因为你嫌她的胸太小了,狗东西!】 孟小棠:【拦不住了,硅胶已经垫上去了,她说今天隆完胸明天垫屁股。】 周祈年:“……”,. 第63章 chapter61 两人蹲在门边,树叶蓊郁笼罩住一小片晦涩光影。两人都想到了那些消息,所以都没说话。云盏全程没发现自己的衣服领口耷拉而下,她皮肤白皙,那两团如同棉花般饱满丰盈。无意识扫过去一眼,瞧的他心潮澎湃,记忆里的触感敲打着他的神经,软绵而有弹性,皮肤软的吹弹可破,亲一会儿隔日便有暧昧迷离的红晕。 没敢再看下去,周祈年硬生生让自己只看她的脸。 她长相偏乖偏纯,她自己也说是吃了五官的福,所以大家都挺宠她的把她当妹妹看。事实上,她自己认证了自己的性格不是善茬,至少谈恋爱这件事上是这样的。主动又热烈,尤其是在床事上,迫不及待的猴急劲儿。害的周祈年一度以为她把自己当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 云盏不常笑,因为一笑起来人就不显得怎么乖了,一双狐狸眼眼头尖,整体呈上挑趋势,不笑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清冷感,不太好接近,笑起来媚态天成,风情万种。 “周祈年。”她问,“你还记得上个月小棠给你发的消息吗?” 指的是——隆胸那条。 周祈年开始装起来了:“她有给我发过消息吗?” “那听澜哥手机给你发的。” “不记得了。” 云盏一眼看透:“装什么,你分明记得。” “真不记得。”他死不承认。 云盏斜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你觉得我需要隆胸吗?” 她这人眼珠子一转他就能猜到她要干什么坏事了,成天净想着勾他。周祈年歪着脑袋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叹了口气,多少有点儿无可奈何的:“咱俩分手是因为我嫌你胸小?你和她说的?” “对啊。”云盏简直笑疯,“你还嫌我屁股不够翘。” 她身材是显山不露水的,脱下衣服要多火辣有多火辣,腰臀比堪称一绝,周祈年身高腿长,一般他这种身高的手都小不到哪儿去,可他一只手都有点儿托不住她的胸。 “差不多得了,再笑下去我都怀疑我自己说过这种话。” “万一呢?今时不同往日,周祈年,你在国外见过那么多美女,她们的身材肯定比我好,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我懂的。” “……” 神他妈由奢入俭难。 周祈年起身把云盏原地拉起来,他真管不住自己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她胸口瞟。站直后,他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视线望向远处的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云淡风轻地问她:“那你隆了吗?” “……没。”云盏无语,“为了满足男朋友的手感而去隆胸,我看着像是那么蠢的人吗?先爱己后爱人这个道理我更懂。” 要去隆胸的是她,为了隆胸生气的还是她,周祈年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和我在这儿瞎扯什么呢?我要真喜欢大胸的我至于和你分手吗?” 然后就看到云盏眼神直白,公正严谨地说,“是吧,我身材确实好,由奢入俭难啊。” 感情那个“奢”是指她自己。 周祈年的眼里有火,但不是将燃未燃的火星子,是绝薪止火的火,他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回屋冲个澡的。偏偏她拽着这个话题死活不肯放,他到底是没有办法任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的,耐心从四肢百骸传来,他不动声色地问她:“那你呢,和我谈过以后是由奢入俭难吗?” “嗯。”云盏眼里的挑衅和贪欢没了,只剩下浅浅淡淡又缠缠绵绵的情绪,像是春天漂浮在空中的柳絮,令空白无所填充的空气多了一丝惹人心扉的痒,“和你谈过以后感觉看别的人都少了点儿什么,长相吗?好像是的,他们没你这么帅。只是长相吗?好像不是,他们一上来就表白,那种直白劲儿你是学不来的。不过我想了很久,可能女生天生需要仪式感,需要被追,需要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感受到爱意,这比得上一万句’我喜欢你’。” “所以,你考虑过,别的人?” “好像,是,这样,的。”她学着他断句。 周祈年面色冷淡下来,转身往屋里走,走之前不忘把舔狗带走:“笨狗,跟你爸回家。” 云盏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挽回他,笑着朝他喊:“你要是忙就微信发我消息,我会过来接甜甜去我那儿的。对了,这三年的抚养费你还没给我呢。” “没,门。”他头也没回,脚往后勾,把门甩上。 - 之后的几天他们没在见面,周祈年忙着工作,干他们这行的,忙起来的时候昼夜不分,闲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就跟普通上班族一样,早九晚五。好在工资是高的。 发布会是在周五晚上八点,周祈年那天忙到早上九点才离开公司,到家后倒头就睡,要不是傅远洋夺命连环call,他估计都忘了这茬。其实他不是发布会的主人公,按照傅远洋的说法,他就是个噱头,是个热点,让所有游戏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周kg正在做一款全新的游戏,大概年底上市。约莫是知道周祈年不爱露脸的低调行径,当天他一句话没讲,只是摄像头短暂地在他身上经过了几秒。也就那几秒,发布会的网络直播平台弹幕全都是“啊啊啊啊他好帅”这类内容。 两个小时的发布会结束,傅远洋组织公司职员聚餐,周祈年不太想去,要不是有发布会,他今天估计能在床上躺到明天早上。 周祈年不太注重形象管理,通常是看哪件衣服顺手就穿哪件。好在他衣服统共就三个颜色,黑白灰,不管怎么搭都不会出错。到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傅远洋看到他穿着卫衣卫裤,差点气吐血,喊造型师拿了套西装给他换上。西装是傅远洋的备用西装,傅远洋比他要矮一些,只有一米七八,西装外套能穿,就是肩部略紧绷,下半身的裤子不太好,裤腿短了一截。所以发布会一结束,周祈年就钻进后台休息室把不合身的西装给换了。 傅远洋在休息室外和他对话,“跟个小姑娘似的,换衣服都不给看,至于吗你,都是大老爷们的。” “至于。” “换好衣服赶紧出来,去喝杯酒。” “能不喝吗?”周祈年换好衣服,伸手想扒拉下鸡窝头,手碰到微刺的青茬后才记起来,自己为了见云盏把头发都剃了。还不是为了让她有种他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变化的感觉,想让她知道,他一直是他,是时光带不走的他。 三年的时间,人或多或少都会发生点改变,眉目会褪去青涩,人会逐渐变成熟,心态也会随之改变。周祈年觉得自己是变了的,看待事物的认知上确实是变了的,他发现人就是得往高处走的,不能当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所以他想着,哪怕只是外观上还能像以前一样,也好,至少会让她有种熟悉感。前程往事是他手里的底牌了,周祈年相信她没有办法不触景生情的。 傅远洋看到门被他拉开,眉目里透着深浓倦意,眼皮耷拉着,莫名有股颓废美。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狗东西还真的不管怎么样,都帅的一塌糊涂,各有各的帅法。哪怕扔进垃圾堆里,估计都能成为乱世浮沉里唯一的光。 “也算是你的接风宴,你来公司小半个月了也没正儿八经的请你吃过一顿饭,今儿个这顿饭就这么。 周祈年瞥他一眼:“我只想回去睡觉。” 傅远洋伸手拿出车钥匙:“饿着肚子回去吗?你现在也算是远扬科技的招牌了,传出去我怎么做人?虐待员工?我良心很不安啊。” “……”周祈年笑了下,“先说好,我只去吃饭,后续的娱乐活动,概不参加。” “知道。” 地下停车场里光影晦涩,二人聊着有的没的往车位处走。周祈年兜里的手机响了下,他没动,反倒是傅远洋提醒他:“不看消息吗?” “不看。” “为什么不看?” “不想看。”他一直都不太喜欢看消息,国外读书的时候和老师沟通基本靠邮件,各种社交软件对他而言是种摆设。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也不太看消息,唯一拿着手机爱不释手聊天……也是和云盏谈恋爱的那两年。想到这里,他脑海里浮现某种可能性来,万一是云盏发来的消息呢?虽然这一个礼拜她都没给自己发过消息,但他还是抱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掏出手机。 还真是云盏给他发的消息。 过去三年,她的微信昵称和分开之前一模一样,没改过。 eena。 因为她老是把周kg挂嘴边,甚至干那事儿的时候还涎皮赖脸地挑衅他:“周kg行不行啊?不是天下第一吗,这才两次就累了?”搞得周祈年一个头两个大,发了狠地撞她。后来他吊儿郎当地勾着她下巴,“我是周kg你是什么?云een?正好凑一对儿。” 她呸了声,“中二死了。” 转头却把微信id改了,改成eena,到底是没他那么没皮没脸,默默地在een后面加了个a,旁人问起来,她都冷静从容地说,这是她英文名。 eena:【要走了吗,我开车了,坐我的车回去吗?】 周kg:【?】 eena:【我也在发布会现场。】 周祈年都快忘了她也是记者,但她不是民生节目记者吗?游戏发布会也参加? 周kg:【要吃顿饭。】 eena:【好吧。】 聊天框最上方仍旧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显示又停,停了又出现,周祈年眼皮垂着,多少有点儿没滋没味了:【想说什么直说,别憋死。】 eena:【没什么,你到家了和我说一声,我把甜甜的狗粮给你。】 停车场里时不时响起发动机运转的声音,周围陆续开过去好几辆跑车,发动机发出的声音嚣张跋扈,都快穿破天花板了。周祈年放下手机,叫住前面带路的傅远洋:“你庆功宴定了几桌?” “七桌,怎么样,小小的排面可以吧?” “都是公司的人?” “没呢,还有一桌是媒体,”傅远洋商人作风,八面玲珑,“吃人嘴软,得让他们写出点好稿子夸夸咱们啊。” 周祈年和他说:“那我带个人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傅远洋敏锐嗅到了异样:“什么人?先说好,只能带家属。” 周祈年一边问手机那端的云盏你车停在哪个位置,一边气定神闲地回:“前女友。我就不坐你车走了,她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到时候餐厅见。” “……” 傅远洋呆愣在原地,不是,怎么会有人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前女友带来公司聚餐的啊?让他有种不是前女友,而是现女友的感觉。 另一边,周祈年找到云盏的车位。她的车是双门四座轿跑,后排是有位置,但是得把前座座椅往前推才能坐进去。周祈年原本想坐后座的,可是一想到要这么麻烦,还是行将就木地坐在副驾驶上。 云盏盯着仪表盘,转头看向他,见他倦怠消沉地闭着眼躺在那儿,看起来累得要命。 “周祈年。” 周祈年淡淡地嗯了声。 云盏提醒他:“你安全带没系。” “谁让你开这种车的,我真得很烦系安全带。”周祈年闭着眼,囫囵地摸索着安全带,结果摸了半天,安全带都扣不上。他正准备睁眼,鼻息处猛地涌进一抹很淡的奶香,眼皮吊起,不出意外,是她漂亮清丽的脸,凑得极近。他视线渐渐往下,落在她的唇上,唇珠饱满透亮,盈盈泛着光。整个地下停车场都是暗的,车厢内更没有几丝光亮,但她皮肤很白,所以衬得唇瓣鲜艳。 夜色朦朦胧胧,心事浅浅淡淡,车厢内气息随着心跳一起变得火热。彼此深藏于心的渴望与幻想再次撕开时间的裂缝碰撞在了一起。云盏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祈年的眼,他的眼被困倦拉扯出慵懒的倦怠感,像是死灰复燃,更像是跃跃欲试。 时不时有车经过,全世界仿佛消声,但车灯扫进来的光存在感强烈,时隐时现,他们在刺眼的光来临时不耐地眨眼,眼睫轻颤,颤动的弧度仿佛引领着密闭空间的气温,逐渐升高,灼热又闷闭。两具年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了一起,鼻息间的温度都充满了明目张胆的试探和勾引。 浑浑噩噩之中,周祈年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他喑哑着嗓音,问她:“涂口红了?”,. 第64章 chapter62 话音落下,周祈年没有被安全带束缚的身体猛地向她靠近,手搭在她腰上把她往座椅上推,身体覆压过去,另一只手往上伸,掌心托着她细白纤细的脖颈,虎口恰如其分地嵌在她的下巴处。就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低下头含住她的下唇,细细密密的吮了会儿,故意似的,只舔着她的下唇瓣,再没多余动作。像是燥热难耐的暑热天,逼仄房屋里开了一小道缝儿,透过那道缝,渡进来一丝冷气。 周祈年不是暑热天,也不是冷气。 他是困住她的逼仄房屋,让她享受束缚,又想逃离。这种忽上忽下又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云盏的心也七上八下,心脏紧张地跳跃,拍打着胸口,胸口起伏的弧度是紧绷的压抑。空气仿佛被抽干,他们的呼吸是对方赖以生存的气息。 最后还是她主动勾住他的后颈,往下一压,双唇才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慵懒夹着鼻音的轻笑,还不等她思考,周祈年的舌头就伸了进来,温柔的攻势,让她瞬间化成一滩水倒在座椅上。 “口红都被吃没了。”周祈年松开她的嘴,鼻尖相对,他笑了声。 车厢内的气温早已被那个温柔缓慢的吻烘的缱绻又暧昧,已经是十月中旬,京市的秋天极为短暂,夜里起风温度骤降,地下停车场温度更甚。车子又停在靠近出入口的地段,阴风通过地道毫无阻碍的涌进来,却被车窗隔绝。室内外温差大,车窗和车载玻璃均浮起一层令人遐想的白雾。 云盏偏了偏头,周祈年误以为她要逃,扶着她腰的手蓦地收力,把她箍在自己怀里。胸口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了一起,彼此强而有力的心跳也在此刻处于同一频率震颤。 “没事,我带了口红,待会儿补妆就行。” 下一秒,周祈年再度吻上来,没有任何顾忌也没有任何收敛,牙齿碰撞在了一起,舌头互相缠绕,彼此嘴边是晶莹水珠。雾蒙蒙的窗隔绝了车厢内外,空寂的停车场只有冰冷的风声和发动机声,而车厢内是汨汨灼灼的啄吻声和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掉落在脚垫的手机嗡嗡震动,随着一条条消息进来,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却没人理会。哪怕彼此都已经回到原位,云盏专心致志地看着导航开着车,周祈年也只是捡起手机,扫了一眼便塞进兜里。 重逢后的接吻像极了二人刚在一起时的状态,生涩稚嫩,但彼此又很清楚对方的急不可耐,所以一开始接吻的时候都有种小心翼翼,越亲,是越不受控的火热。接吻之后的想法更多,想再来一次,也想更亲密的汗水交融,但理智还是在逐渐降温的环境里回笼。 ——他们还没和好,他们并非情侣。 所以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即将破镜重圆的前男女朋友关系?亦或者是偷情的叔嫂关系? 后者似乎更贴切一点。 但他还是勾起嘴角笑了。 - 云盏把车停在餐厅外面的停车位上,手刹一拉,看向身边的周祈年。过来有半个多小时,前几分钟他还是醒的,过了两个红绿灯,周末市区各个路口都是堵的,一个红灯得等好几分钟,等绿灯的间隙,云盏偏头看他,他阖着眼睡着了。一路睡到现在。 路边栽种着枝繁叶茂的行道树,京市遍地是银杏,已近晚秋,银杏叶早已被秋风扫落叶地带走。这一段路却没有一株银杏,栽种着蓊郁的梧桐。密叶葳蕤,参天蔽月,路灯夹缝中生存,倾泻出幽眇的微光,像是巧琢天工的丹青手,勾勒出周祈年锋利流畅的五官线条。 周祈年醒时就发现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近乎贪婪,明知偷看被发现,她所幸更大胆,改为光明正大地打量。 “就这样盯着我看了多久?”他头歪斜,眼睑掀起一小道缝隙,神情慵懒又散漫地谑她。 云盏想了想:“十几分钟。” “我要是不醒,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看下去?” “没呢,你要是不醒,我打算把你亲醒。”云盏很直接。 闻言周祈年轻嗤了声,这会儿竟然有自我保护意识了,冷冷地瞥她一眼:“别耍流氓,行吗?” 云盏笑着:“我一女的都不怕吃亏,你一男的怕什么?” 周祈年:“我也有贞操的。” “……”云盏笑得不行。 兜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周祈年没心没肺地掏出来,傅远洋大概是等久了不耐烦了,直接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到哪儿了,催他赶紧过来。 电话挂了后,周祈年解开安全带,手碰到车门把手的时候又靠回椅背,扭头睨她:“你准备在这里待着?” 云盏表情茫然,不然呢? “不跟我去吃饭?” “啊?” 周祈年自嘲地笑了下,叹了口气,眼神懒洋洋地扫向她,“我都让你过来了难不成还会让你在这儿干等我?在你眼里我就把你当司机?把我送到这儿等我吃完饭又送我回去?” 他一连串的发问,云盏倒是没听出多少情绪来的,所以她也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语气平静地回:“我过去也不太好,直接去你公司的时候你不也说了吗,我现在的身份不太明朗,过去了你要怎么介绍我?前女友吗,哪有人带前女友参加公司聚餐的?未来嫂子吗,那更离谱了,小叔子和未来嫂子走那么近,也不怕你哥介意?” 气氛就这么淡了下来。 气吗?倒也不是生气,就是憋屈。他一切都打点好了,结果她突然和他撇清关系来了,那之前的算什么?接吻又算什么?人一憋屈就会忘了,之前撇清关系的人,是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自私心的。 周祈年单手推开车门,一只脚点地,整个身子其实还是在车里的,但是背对着她,轻描淡写地问她:“你刚刚知道我要去吃饭的时候,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别说什么给我狗粮,一袋狗粮而已,需要特意给我发消息吗?你一个礼拜都没给我发消息。” 云盏后知后觉他在生气,叹了口气道:“我这个礼拜挺忙的天天加班写稿,新来的实习生总是出差错,但她是关系户,搞得我们组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给她善后。知道你吃饭的时候,其实不是想发你那条狗粮的消息的,是想问你,你在哪家餐厅吃饭,我能去外面等你接你回家吗?你结束肯定会晚,不一定好打车。但又怕你拒绝,所以我问你什么时候到家,我在家里等你。” 总而言之,都是在等他。 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被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周祈年发现自己在她面前还是跟软柿子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她拿捏。 “下车。”她应该发现不了,他下车的脚步轻飘飘的,跟踩在云里似的。 云盏一脸莫名,还是下了车:“你真确定要带我过去吗?”她其实没什么的,“我在车里等你也是一样的。” 周祈年斜睨她一眼,神情既冷淡又拽,但拽里拽气中隐隐约约带了些不好意思:“带你去蹭饭你还不乐意了是吧?你以为我什么女的都会带在身边的?” 哎,怎么三年过去了变得这么口是心非起来了?云盏偷笑。 这幅别别扭扭的幼稚鬼模样,怎么说呢,就,还挺可爱的。 - 庆功宴又是接风洗尘宴,周祈年算是主角了,果不其然,他一出现吸引了不少眼球,再加上他身边破天荒地还带了个女的,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要知道周祈年来远扬科技两周的时间,受欢迎程度已经到坐个电梯都有人问他要微信了。迄今为止,没听到有任何人成功加到他微信的消息。有人工作之余插科打诨地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也被他一口否决。 没女朋友,不加女的微信,哪怕是长得特漂亮的女生给他送咖啡,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拒绝。 远扬科技百分之七十都是男的,直男们思想单纯一根筋,统一认为周祈年和他们一样,计算机就是他最好的爱人,研发部的工作人员看向他的时候甚至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结果没想到,他丫的今晚竟然带了个女的过来。 然后周祈年就发现身边坐着的男同胞们看他的眼神跟看背叛者的眼神没差了。 他多少能猜到些什么,这群直男,跟单细胞生物似的,满脑子都是编程代码,就连周末放假也想着做游戏。世界上比游戏好玩的事物多了去了,比如说小狗,再比如说小女朋友。 哦,不对,她现在还是前,小女朋友。 这一桌坐的都是他团队的人,算是远扬科技的核心团队,傅远洋原本坐在另一桌的,眼尖得很,几乎是周祈年出现的一瞬间就转头看过来了。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眯着眼打量着跟在周祈年身边的女的,越看越眼熟,好家伙,还真是他那心心念念的前女友。 于是他拿起酒杯往那桌靠过去,正好周祈年身边那人去上厕所,空了个位置,傅远洋一屁股坐下,笑眯眯地盯着周祈年,又打量着云盏,话是冲云盏说的:“你好,久闻大名啊。” 云盏看了眼身边的周祈年,他正转着转盘,转盘停在他面前后,他单手拿起水壶给她面前的杯子倒上水,“和你很熟吗就久闻大名?” 傅远洋不乐意了,“怎么就不熟了,我可是天天见到她——” 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周祈年杀过来的一剂眼刀,锋利的泛着冷光,像是要把他当做鱼片一刀刀刮开下入火锅里。 傅远洋默默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的照片呢,毕竟每次和你聊天都会看到你的头像,一人一狗的照片。,. 第65章 chapter63 话说到一半不说,挺吊人胃口的。 周祈年给她介绍:“傅远洋,公司总经理。” 云盏认得他,刚在发布会现场她坐在最后几排,远远地看着傅远洋在台上运筹帷幄地介绍着公司即将上市的几款游戏。他长袖善舞,说话严谨找不到一丝漏洞,偏偏还有些风趣,逗得在场记者和抽取来观看发布会的游戏爱好者直笑。 “这云盏。”他只说名字,懒得介绍她的身份,但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到,毕竟能让周祈年带到这种场合的异性,肯定沾亲带故,不是女朋友也是暧昧对象了。 云盏和傅远洋对视一笑,而后视线礼貌疏离地移开。 傅远洋递给周祈年一个暧昧如斯的眼神后便端着酒杯走了,成年人之间总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的,有的东西你明知道答案还去问,多少有点儿不解风情了。就像你知道男的都会看片,但你直白地问一个男的你是不是看片打飞机,指定会收到一堆白眼鄙视。 周祈年到现在也没什么困意了,因为他发现身边太多人看他,看他身边的云盏了。八成是好奇,可他不太喜欢,于是手往后伸,搭在云盏坐着的椅背上。他面无表情时那张脸显得冷漠疏离,配上他的发型,冷拽中透着一股子嚣张蛮横,说实话,挺吓人的,像是收保护费的地痞老大。 他搁在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下,今晚的手机没个消停,一直在响,他闲来无事于是打开来看,全是傅远洋发来的消息。看消息之前他抬头瞄了眼傅远洋,正举着酒杯在媒体席那一桌高谈阔论,一副衣冠楚楚的商人模样。 前面十几条消息他懒得翻,只看最新发来的这条:【我发现她比你头像照片还要好看一点。】 周祈年无语:【信不信我把这句话发给你老婆?】 傅远洋已经离开媒体席了,边往回走边笑着打字:【那我老婆肯定会非常激动,现在立马打车过来,看看传说中的云盏到底有多好看,让天下第一的周kg这么念念不忘。】 周祈年扯了下嘴角,评价道:【你们夫妻俩真闲。】 傅远洋:【没办法啊,谁让你这么守身如玉?说真的,男德要是有考试,你肯定能考一百分。】 周祈年没再搭理他,他收起了手机,看到另一旁的云盏低头喝着碗里的佛跳墙。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立马转头看过来,“这个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你喂我?”吊儿郎当的语调,甚至还挑衅似的挑了挑眉,笃定她不敢。 云盏提醒他:“这里很多人。” 周祈年:“没人你就喂?” 云盏笑了下,一双眼清澈的天地可鉴,毫不觑他:“没人你敢说这句话吗?没人的话别说是勺子喂你了,我能嘴对嘴喂你。”这事儿周祈年可没少干过。 “你狠。”周祈年挫败地啧了声,左手拿过面前装着佛跳墙的炖盅,右手仍旧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左手拿勺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汤。 他们来得晚,到的时候菜都上的差不多了,一桌还都是男的,一个个胃口挺大,吃得快吃得又多,几乎是菜刚上,转了一圈,就吃光了。好在云盏和周祈年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云盏没有夜宵的习惯,而周祈年是看着一桌子残羹,没什么胃口。吃完佛跳墙,周祈年给傅远洋发了条消息就提早退场了。 他俩来得晚走得早,云盏挺为他的职场关系操心的:“你老板同事不会对你有意见吗?” “能有什么意见,我过去就是为了吃饭的,有我没我一个样,而且饭桌上有什么菜能给我吃?我才应该有意见。” “你没吃饱啊?”云盏听出来了。 “昨天晚上八点吃的晚饭,然后一直没吃,到现在就喝了一碗佛跳墙。” 云盏愣了下,看向他的眼里满是心疼:“附近有家海鲜粥铺,晚上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或者你想吃别的什么,我可以带你去吃。” 周祈年下意识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卖惨的意思了,但他又不想解释,能被人照顾被人关心,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趁这阵子她为了弥补三年前的事儿在哄他,他多少得及时享乐一下,等真和好了,估计他不太舍得让她大晚上开车接他。这么一想,周祈年意识到自己还没买车,以前周听澜买给他的车因为时间太久被周听澜卖了。车不是保值品,年换年新,周听澜卖车前和他说过,等他回国了再给他买一辆,但周祈年总不可能要,他靠自己赚了很多钱。 粥铺离餐厅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就到,晚上过来吃夜宵的挺多的,他们挤在一张双人桌上,面对面坐着。店小人多,稍不注意都能和身后的人背碰背。 等到服务员端着一大砂锅的海鲜粥过来,云盏拿起碗给他装了一点儿放到他面前,解释道:“小棠学校在这附近,这家店是她发现的,味道挺不错的,你尝尝。” “孟小棠当老师了?”周祈年问。 “没呢,她在京美院读研。” 周祈年淡淡地哦了声,接过她手里的碗低头喝着海鲜粥。 店里一侧放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了许多免费的小菜,时不时有人起身过去拿碗碟装小菜。周围人声嘈杂,有人高谈阔论工作相关,也有人小声低语暧昧心事,唯独他们这一桌格外安静,谁也没说话。 “你怎么没去读研?”周祈年突然问她。 云盏笑了下:“可能是以前发了狠读书吧,所以面对读研和工作的分水岭的时候,突然觉得读书好累,不想读书了。” “那现在呢,工作累吗?” “累。”她双肩耷拉下来。 像只小奶猫。周祈年手心痒了一下,很想揉一下她的头发,改为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后悔工作了?” “不后悔啊,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后悔的。” 周祈年想问,那三年前不来机场送我的事呢,你三年没见我,有过后悔吗?后悔当时没来机场送我,后悔没挽留我,硬生生错过三年和我在一起的岁月时光。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没问,和海鲜粥一起吞咽入腹了。 吃完夜宵,云盏送他回家。周祈年约莫是吃饱了犯困,双手插兜缩在座椅上,他人高马大的,哪怕是缩着,云盏的余光仍旧被他填充的满满当当。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车空间很大,可他一坐进来,给她一种逼仄的感觉。她眼神不管往哪儿放,他都在她的眼里。 一路沉默到家门口,云盏发现了门外停着的车和站着的人,她说:“是听澜哥。” 周祈年顺势往外看,车子正正好停在周听澜身边,他车窗一降下来,就和周听澜打了个照面。 时隔多年,周听澜早已不复当初的芝兰玉树,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周祈年歪着脑袋仰着下巴和他对视,分明他是被俯视的,却没有半分落于下风的局促,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神情太玩世不恭了,“大忙人,好久不见。” 周听澜无奈揉了揉眉,眉眼里到底还是欣喜的:“祈年,好久不见。” 周祈年其实也不只是对云盏毫无抵抗力,对周听澜也是,毕竟再没有人能像周听澜这样毫无芥蒂地把他当亲生弟弟并且事事为他考虑了。小狗无法拒绝真心,因为小狗也有真心。 他推开车门,作势下车,车门打开,又关上。 周听澜:“……” 云盏:“?” 车内外的隔音很好,甚至于距离这么近,周听澜都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车厢内。 周祈年注意到云盏也解开的安全带,下颌线冷淡,语气淡淡:“很晚了,你回家吧。” 云盏眼神清澈地问他:“为什么?我也好久没见听澜哥了,想和他聊几句。” “聊什么?”周祈年一晚上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就连接吻的时候眼里也没有迷离沉沦,此刻眼风冷飕飕的,眼神里好像积了一场大雨,说话像是暴风雨前的惊人雷鸣,“需要我给你提供房间让你和你那未婚夫好好聊天吗?” “……” 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我未婚夫。 “不需要。”云盏觉得自己要是不识好歹的点头,估计会被他掐死。 “那你开车回家,到家了和我说,”周祈年终于打开车门,下车后手撑着车门,半个身子弯下来,把身后周听澜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的,“听到没?” “知道了。”她勾了下嘴角。 送走云盏后,周祈年转身回屋,他边开门边说:“能别再外头等着吗,你又不是没有家里的钥匙,直接回家等不行啊?” 周听澜语气温润:“这是你家。” 周祈年看着他低头换鞋的动作,安静几秒后,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这不也是你家吗?” 视线里,周听澜的背僵住,而后他直起腰,转身和周祈年对视,眼里流露出独属于兄长的骄傲与感动。周祈年有些顶不住这种亲情柔情,赶忙撇开眼往里走,倒了杯水给他。 “喝水。” “嗯。”周听澜靠在厨房的岛台上,抿了口水后,说,“我这阵子一直都在加班,今天才有时间去婚纱店试礼服,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和我说有人要我把我的订婚西装送去他家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心想着这是哪家混不吝的一世祖在我这儿犯浑呢?没想到是我自己家的。” “我可不是一世祖,少往我脸上贴金。”周祈年不咸不淡地反驳。 “嗯,周家一少爷好像一直以来都没过过他该有的纸醉金迷的生活。我记得爸当时给你转了五百万,结果你上飞机那天把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周听澜盯着手里的水杯,情绪难辨,“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怪他,但我能理解,我要是你,我也会怪他,更会怪我自己。如果我不想去航天所工作,那他就不会让你回来继承光耀,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京军工绝色,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束缚。不会出国,也不会和云朵分手,说不定,你俩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不回来的话,也不会遇到云盏的。” “对的人不管怎样都会遇到的,回来只是一个契机,错过这个时机,还有下一个。” “……或许吧,但和你无关,孩子怎么和父母斗?周听澜,你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也别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自己身上行吗?我最烦你这种圣母心的人了。” 是真的刺儿头,像个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周听澜没生气,他本身就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尤其是近几年发生了太多事,他的心理承受力好的难以言表,面对周祈年这种刺耳的话,他也仅仅是哭笑不得:“我真觉得是我的问题。” “行,全是你的错,行了吧?”周祈年服了,又烦他,“你既然知道你对不起我,你还和云盏订婚?周听澜,有你这样翘兄弟墙角的吗?” “我不和她订婚,你还会回国吗?”周听澜稳操胜券的表情。 “……”周祈年整个人没骨头地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病骨分离般有气无力地承认了,“谁提的馊主意?云盏吧,只有她能想出这种办法了,但你比她大三岁,哥……你怎么跟着她一起胡闹?你就没考虑过叶子姐的想法吗?” 周听澜缓声道:“你叶子姐走了。” “你俩分手了?!”周祈年睁开眼,一脸震惊。 “没有,”周听澜低头,粲然一笑,笑里几分苦涩几分心酸,“她去支教的山区太偏远了,那年春天总是下雨,她走的第一天是我生日,她打算回来陪我过生日给我一个惊喜的,所以冒着大雨也要开车回来。没想到翻山越岭回来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了。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和我说话,不会和我笑了。” 周听澜低垂着眼,手里装水的水杯“咚——”的一声,有颗水珠掉了进去,空阔阒寂的客厅里满是他消沉的声音,他说:“祈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失败?总是要身边的人为我付出,你是,叶子也是。” …… 黄青叶学的是师范,近年来新媒体崛起,她擅长剪辑软件,于是在各平台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阴差阳错地走红了。走红之后很多网红公司朝她抛出过橄榄枝,签约费高的令人咋舌,一年收入抵得过当一辈子的苦命老师的收入了。可她拒绝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温柔也很纯粹的人,之所以学师范就是因为想当个老师,至于别的路,或许会很好,但不是她想走的。所以大四时她无意间了解到偏远山区教师资源短缺的事儿,一话不说报名前往贫困山区支教。周听澜对同父异母的弟弟都能够视若己出的对待,更何况是放在心尖的女朋友,得知她要去往山区支教,给学校捐了不少东西,吃的米面粮食,用的课桌书本,甚至还捐了几百套衣服。他搜了下学校地点,实在偏僻,于是陪着黄青叶一同过去,去的路上多有颠簸,绕好几座大山,转好几趟车,黄青叶吐得脸都白了,但眼神还是很坚定。 等到了学校,得知黄青叶是前来支教的老师,学生们一个个好奇地看向她。山里的孩子衣服真没多好,洗的发白褪色,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破洞。书包脏兮兮的,皮肤粗糙,头发也乱糟糟的跟个鸡窝头似的,女孩儿的头发或许会扎成小辫子,可是头发上没有漂亮的蝴蝶结发卡,脚上也没有擦得锃亮的玛丽珍鞋。身上唯一的一抹艳色,是胸前鲜艳的红领巾。 和学校广场里的五星红旗一般耀眼。 黄青叶望着天边悬挂着的灿烂烈阳,坚定不移地说:“听澜,我一定要带他们走出这座大山。” 周听澜是个完美的恋人,从得知她要来山区支教时就给予她肯定。到现在,一如既往地支持她,“你会的,叶子,你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 那之后,一人开始了异地恋。山区信号不好,时而能联网时而联不上,好在周听澜当时进了航天所,和外界也鲜少有联系。他们一年到头的见面时间,无非是寒暑假,周听澜会在那段日子请出假期。 周听澜生日是在四月,清明时节,阴雨连绵。他不太注重生日,也不想过,前几天和黄青叶打了个电话,他隐约能感受到自己的女朋友想回来给他过生日,于是特意请了个假,订了高铁票。比起她给自己一个惊喜,他更想给她一个惊喜。 谁能想到呢,两个人互相奔赴的路上,都是那样开心的,可是一场山体滑坡,将黄青叶彻底埋在了积石下。周听澜眼睁睁看着救援人员挖开一块块石头,抛出一抔抔泥土,最后抱出的是他心爱的人冷冰冰的尸体。 …… 房子里唯独客厅落地灯亮着,院子里的地灯年久失修又经多年风吹雨打,早已坏的没法使用。深夜的别墅区静悄悄的,蝉鸣早已随夏天一同退场,偶尔响起的只有风声。转念一想,上次他们兄弟俩一起坐在客厅,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原来岁月是那样的公平,从不会苛责任何人,它会公平的给予每个人苦难。 “我现在没去航天所上班了,感觉人活着也不是为了梦想活的。你看,我为了梦想牺牲了你,叶子为了梦想和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有时候我发现,我应该听父母的话,乖乖的继承家业,叶子也应该听父母的话,在京市找个学校上课。至少这样的话,她还会活着。” 周祈年当下情绪难辨。其实他不是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了,和人告别是他人生路上的常态,他也早就看开了,没有人会始终坚定地选择你啊,就连世界上最应该坚定站在你身边的母亲都会放弃你,你凭什么寄希望于别人呢?但是这种分别和黄青叶的告别不一样,因为你知道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只会存在于你的记忆里,甚至于所有有关于她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这种分别最伤人。 其实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周听澜提起这件事已经是百毒不侵了。脸上没太多的悲伤,也没太多的难过,情绪很淡,淡的仿佛被夜色吞噬。他撇头看见周祈年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半开玩笑道:“怎么不问我现在是不是回光耀上班继承光耀了?” “我只是很少和你联系,但是我还会上网的,光耀现在的执行总裁是谁,网上能查到。”周祈年翻了个白眼,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几瓶酒过来。易拉罐酒瓶,咚咚咚地放在实木桌上,他大拇指和中指扣着瓶口,食指一拉,拉开铝盖,将酒递给周听澜,挑衅似的睨他一眼,“会喝酒吗?” “你说呢?我好歹是个男人。” “男人必须会喝酒?” “最起码烟酒都会一点儿吧。” 闻言周祈年皱了皱眉,他还记得:“云盏说你闻不了烟味。”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难为你还记得。”周听澜喝酒的速度堪比喝水,一易拉罐下去面不改色,熟稔地把易拉罐捏扁,“能闻,但真抽不了,那味道不太舒服。你呢?还在吃薄荷糖?怎么跟小孩儿一样,云朵小时候也老是跟在我身后让我给她买糖的,你俩这方面还挺一致的。” “嗯,我俩绝配。”周祈年厚脸皮地说。 周祈年笑骂他一句“神经吧你”,清润的笑声和懒洋洋的笑夹杂在一起,兄弟俩之间毫无芥蒂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边明月。 “……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喜欢云朵?”周听澜顿了下,表述得更清楚,“你喜欢她,很正常。她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姑娘,但是祈年,你在国外应该不缺女生追,遇到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优秀女孩儿,为什么还喜欢她呢?” “这很重要吗?”周祈年不甚在意地反问。 “不重要,只是很好奇。” 周祈年睁着眼,落地灯泛着的乳白色光晕在他眼睫处温柔荡漾。客厅里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彼此稍显粗重的喘息声。他仰头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一朵朵水晶碎片随着光影摇曳,落入他眼里的光明昧交错,但他的双眼格外清晰。 “一开始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吧,让人印象挺深刻的,说话挺有意思的。真正喜欢她好像是因为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她都会记得。比如说那天你让一堆人来家里吃烧烤,你让陈启隽上来叫我,但他没来,是云盏来找我的。我随口一句我很穷,她听到我打球赌夜宵,她就过去找你,虽然那张卡是你给的,但是后来我问过她,如果那天你没给她卡,我打球输了,她是不是会给我买单。她说会。她是小公主,一顿烧烤的钱对她而言不值一提,替我买单或者是替别人买单,都无所谓,但对我而言不一样。” 当时周祈年也才一十岁,但是经历了太多分离了,身边的人也会有意无意地暗示高霏霏,说他是个累赘。周祈年表面玩世不恭整日没个正行,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其实是因为他很清楚,有的事不是他执着坚定就可以往他想要的结果走的。所以他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在乎,这样最起码别人看不穿他内心的脆弱。 他翻了个身,身影轮廓被光勾勒的清隽利落,不急不缓地接着说:“至于为什么那么放不下她,这个问题很难思考吗?因为和她谈恋爱的感觉很好,很有意思。恋爱不能向下兼容吧,现女友怎么也得比前女友优秀吧?要找一个比云盏漂亮比云盏成绩好比云盏有趣的女生,你真觉得那么容易吗?而且对方不一定会有她对我好。至少,如果换一个女朋友,让我在出国和陪她之间做一个选择,她一定会选后者。” 没有人会像云盏一样了,设身处地地为周祈年考虑。 所以周祈年可以原谅云盏对他的背叛,当然,他早已原谅了母亲对他的背叛。因为他们都是为了他好,他的人生如果由他自己做决定,或许真的一辈子烂在临坞那座小城市了。但他也不会觉得太烂,以他的实力,可能能够成为临坞最好的计算机老师也说不定呢?桃李满天下,也挺好的。 身旁的沙发动了动,周听澜起身开了一瓶啤酒,半瓶酒闷头灌下,酒精刺激着他,好像给予了他很多的勇气又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歉意,“祈年,你可能不知道,你出国那天,我总有种预感你不会走,所以我打电话给了高阿姨,让高阿姨来京市了。” 说到这里,周听澜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他好像是让云盏和周祈年分别三年的刽子手。 结果身边的周祈年风雨不遇地嗯了下,“能猜到。” “啊?” “云盏不是会耍小孩子脾气的人,她答应过我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她前一天晚上答应得好好的,过了一天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应该是有人和她说了些什么吧。”周祈年闭着眼睛,人皮皮松松地倒在那儿,身形单薄的好像和沙发融为一体了,他懒洋洋地说,“周听澜,有的事看破不说破。” 周听澜愣了许久,他一直以为周祈年这人天生反骨混不吝,非常不成熟不懂事,被母亲遗忘在机场就怒气冲冲地跑到家楼下撕心裂肺地哄自己心里的意难平,得知前女友不来机场送她就咬牙切齿地和她放狠话。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藏在他锋利反骨下的是数不清的温柔。他自诩成熟稳重,想当个合格的哥哥,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的弟弟教。 我知道你从中作梗了,但我依然装作无事发生。很多事,看破不说破。 - 第一天,周祈年是被手机铃声硬生生震醒的。醒来后发现不是他的手机,是周听澜的手机,手机主人七仰八叉地倒在沙发另一头,地毯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啤酒易拉罐。他踢了踢周听澜的脚,周见他醒了后将手机递给他:“哥,电话。” “哦,谢谢。”周听澜半梦半醒地接起了电话。 这么一通吵,周祈年是睡不着了,索性收拾乱糟糟的客厅。昨晚兄弟俩越聊越嗨,啤酒一罐接着一罐,喝到最后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收拾完后周祈年扯了扯衣服领子,总觉得身上一股味道,于是上楼洗澡去了。洗完澡他边擦头发边出来,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到坐在书桌前的云盏。她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和人聊天,手指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声音没关,房间里响起手机键盘的“哒哒哒”声以及消息发出去和收到的“咻咻咻”声,聊得尤为火热。但视线还是若有似无地朝浴室门这边扫,见到周祈年出来后,她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表情显而易见地失望。 然后接着低头,和手机那端的孟小棠聊天。 孟小棠:【他到底要洗多久啊?该不会在浴室里晕倒了吧?】 云盏:【……洗好出来了。】 孟小棠:【穿衣服了吗?!!!!!!】 云盏:【穿了。】 她忍不住叹气,头发还湿漉漉的怎么就穿衣服了?以前的周祈年可不是这样的,腰上系条浴巾就出来,露出荷尔蒙爆棚的腹肌和胸肌,身上还蕴着浴室里的雾气,薄薄的肌理笼罩着她,瞧的人眼红心热的。他一把把云盏搂在怀里让她给自己吹头发。他这人,对女朋友向来大方坦诚,对女朋友以外的人,是真的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皮子便宜都不舍得让人占。 孟小棠:【那怎么办,要不你直接动手吧,把他衣服给扯了,看看那个纹身还在不在?】 这边云盏刚看到孟小棠的消息,那边,房间里响起周祈年吊儿郎当的声音:“看到我穿了衣服,很失望?” 云盏否定:“没有。” 周祈年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真没有?要是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我也可以立马脱衣服的。” “好吧,”云盏放下手机,半个身子转过来,一只手手肘撑着椅背,掌心托着下巴,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指手画脚地说,“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身上那六块腹肌还在不在。” “……”,. 第66章 chapter64 周祈年毫不留情地说:“没了。” 云盏这会儿是彻底的失望了,“我以前觉得’岁月是把杀猪刀’这话是假的,没想到这把刀在你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说完,停顿几秒,还是补充,“你让我看看吧,没有腹肌的周祈年是什么样的?” “少来,”周祈年的头发短,毛巾随便擦几下就干了,他回到浴室放毛巾,欠了吧唧又不无嘚瑟地说,“谁说没腹肌了?现在八块腹肌了。” “那你给我看看你的八块腹肌,”云盏跟在他身后,“我没亲眼见到,就不相信。” “不信拉倒。”周祈年不吃这套,掠过她下楼。 云盏毫不意外,知道他这人小气吧啦,折回去拿了手机才下楼。 手机那端的孟小棠却很执着:【或者你直接问他,纹身还在吗?】 云盏:【你觉得他会说吗?】 孟小棠:【……好像,就算在他也会说不在。】 云盏:【嗯。】 孟小棠:【还有什么办法吗?要不你下次趁他洗澡的时候直接开门进去吧。】 云盏:【这不好吧?】 孟小棠:【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说怕他洗澡的时候被水淹死。】 云盏:【这个理由可以,我下次试试。】 等到云盏下去,就看到他们兄弟俩在厨房里坐在岛台边用午餐。午餐叫的外卖,周祈年刚回国半个月,作息日夜颠倒不说,又经常加班,所以没在冰箱里备新鲜蔬菜。更何况,他忙的连去超市的时间都没有,冰箱里那几罐啤酒还是前阵子傅远洋过来时顺手带的。 “未婚妻,中午好。”三人各怀鬼胎,一时间没说话,周听澜受不了这种逼仄般的沉默,不怀好意地开口和云盏打招呼。说完,也没心思吃饭了,静待周祈年的反应。 哪成想周祈年比他还狗:“管好你未婚妻,别让她随意进出我一个单身独居优秀男青年的房间。” “……” “……” 周听澜瞠目结舌,他还不太清楚这俩人的相处方式。周祈年是挺狗的,说出来的话令人震惊不已,但云盏说出来的话是噎死人的无言以对。 好比此刻,云盏慢条斯理地回击:“我未婚夫比较疼我,我想干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我,哪怕我和别的男的眉来眼去都行,反正他觉得只要我开心,干什么都行。” 周祈年双手撑在岛台上,半个身子沉沉地压过来,眼皮冷淡往上挑,眼里是有笑的,但那笑犹如无风无雨的海平面,海底面以下,有数十只鲨鱼互相撕咬殴杀。 “那你未婚夫可真大方。” “还行吧,比我前男友大方。”云盏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模样,突然爽起来了,笑着说,“我前男友很小气的,你知道吧?” 周祈年轻嗤了声:“我怎么记得你前男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让你花过钱?” 云盏:“你记性不错,怎么,认得我前男友?” “不认识。” “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你俩挺像的。” “哪里像了?” “都,挺小气的。”她意有所指,眼神沿着他的眉眼往下,在他锁骨处只停留了半秒钟,他穿了件灰色毛衣,领口不大,露出一小块锁骨皮肤,纹身是在锁骨下面位置的,被衣服挡得严严实实。以前六块腹肌不舍得给人看,现在练成八块腹肌,更小气了。 他俩对话有来有回,话语里的暗流涌动只有彼此知晓,也只有彼此能够云淡风轻地接到对方咄咄逼人的话语。没有人能够插进去,也没有人能够打断。 周听澜好几次想插话进去,都没能成功。最后索性放弃了,默默地吃饭。结果吃饭也不得安生,这俩人说着说着话题又绕回未婚夫头上来了。 “你怎么老是提起你前男友?这么放不下他,不如找他订婚,别和你未婚夫订婚。” 周听澜当时正在喝汤,听到这话拿着外卖碗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把汤洒出来,送进嘴里的汤汤水水在口腔里却是不得安分地动荡着,呛的他咳得脸通红。一旁的周祈年好心地抽了张纸过来,递给他,周听澜看着递过来的纸,总觉得那是把刀,犹豫几秒,还是胆战心惊地接了过来。 岛台三人分坐着,三足鼎立。说实话周听澜压根不想三足鼎立,因为他完全没法参与进二人当中。于是他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擦嘴的动作都轻的微不可闻,两边耳朵,一边听着一人说话。语气都挺冲的,烽火连天里的轻烟飘飘渺渺的像是春日柳絮般柔软缱绻。 云盏悠悠地喝了口水,说:“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我前男友愿不愿意?” 周祈年:“你前男友说他不是很愿意。” “为什么?他有新女朋友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愿意?”云盏叹了口气,长驱直入地问他,“还得哄多久才能哄好?” 周祈年静静地看着云盏不说话,正午时分的阳光格外明媚,阳光落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眼睫轻颤间弹去锋利光芒,只剩下清澈的直白,“才半个月,你就没耐心了?” “和有没有耐心没关心,你看电影的时候会不会看进度条?我得知道我到哪个进度了吧?”云盏说。 周祈年冷淡地哼了声:“看喜欢的电影的时候你会拉进度条吗?”就是没耐心的意思。 一楼洗手间里运转的洗衣机停了下来,响起音乐声。周祈年扔下这句话后起身进了洗手间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晒在院子里。京市一天比一天冷,天气预报说下周会迎来初雪,趁这段时间还有太阳,多晒晒衣服,省的放在屋子里一股子潮味。 屋子里,周听澜和云盏隔着落地窗看他晒衣服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问她,“真打算和我订婚了?” “那他会掐死我的。”云盏说。 周听澜笑了下。 “而且我爸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要订婚的事,我哪儿敢订婚啊。”订婚的想法冒的很突然,云盏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个想法来,周听澜听了也只是震惊了半分钟,然后就松口答应了。他没有理由拒绝的,他只想身边的人都能够幸福,尤其是云盏和周祈年。他是真的罪恶感深重。 订婚这件事一开始也就席闻璟知道,但席闻璟知道就足够了,因为他唯一的妹妹订婚,他势必会让这场订婚办得高调奢华。毕竟是京市首富席家,即便是继妹,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而且这些年席闻璟对云盏好的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以至于孟小棠都怀疑起席闻璟对云盏有了男女之间的想法。 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云盏觉得除了孟小棠也不会有别人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了,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她。 孟小棠:【我晚上回来,一起吃晚饭!】 云盏:【来我家吃吗?】 孟小棠:【该不会还是你哥下厨吧?】 再婚后,闻阿姨依然鲜少住在这边,她都是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离公司近,上下班方便。闻阿姨提过几次要不要请保姆,云盏不太习惯家里有外人,还是拒绝了。席闻璟也表示不需要,反正屋子里常住的就他俩,也不会弄太脏太乱。他们打小都是一个人住在家的,收拾房间洗衣服这种事真的没少干,云盏不会做饭,但是席闻璟会下厨做饭,所以只要二人在家,都是席闻璟下厨做饭的。说起来也挺巧的,每次孟小棠过来,席闻璟都在家,每次都摆着张冰冷的扑克脸,跟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去厨房做菜。 孟小棠:【如果是你哥下厨的话,我选择和甜甜抢狗粮。】 云盏:【我哥出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 孟小棠:【那叫外卖吧!我想吃火锅!还想吃炸鸡!】 云盏:【好。】 “我还有一点儿工作没忙完,就先回去了,你陪着祈年吧。”见她拿着手机聊天,周听澜突然起身准备要走。 云盏皱了皱眉:“我哥这么虐待你的吗,大周末的还给你留一堆工作?” 周听澜现在在席闻璟的公司上班,他性格温润脾气又好,不管怎么刁难他他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如果是实习生的话,这种性格挺吃亏的。可他是技术部的副总监,没人敢刁难他。 “瞎说什么?你哥对我不错,只是我回家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去公司待着。”他现在一个人住,云盏问他,“你不搬回来吗?” “不了,这套房子是祈年的房子,我有我的房子。”周听澜像小时候那样,动作自然地摸了摸云盏的头发,“哥哥走了。” “嗯,听澜哥哥路上小心。” 这一幕正好被周祁年见到,今天阳光大,但室外温度仍然低,只有七八度,冷风簌簌地吹,晒衣服的一会儿工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吹得麻木冰冷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地扫了云盏一眼后,无动于衷地转身送周听澜上车。 约莫过了几分钟,周祈年就回来了,见他在玄关处换鞋,云盏凑过去。他是背对着她的,背后像是长了一双眼似的,隔着两步距离,电光火石间一个转身把云盏按在门板上。 云盏后颈被他手掐着,力度微微收紧,不至于令人发疼喊痛的力度,类似于禁锢,反正是跑不走的。她一抬眼,变撞见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迎面而来的扑簌簌的凉意,嗓音冰冰凉凉的不带一丝温度,“未婚夫叫的这么顺口是吧?” 云盏不怕死地往后仰,让自己的后颈和他的掌心离得更近,挑衅似的说:“他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啊。” “再说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掐死你。”周祈年头挨过来,眼神扫了一剂冷刀。 云盏笑得越发开心,“周祈年,你真的舍得掐死我啊。” 沉默了十几秒,周祈年撇开眼,自嘲地笑了下,放在她后颈的手也渐渐松开,要搂不搂地放在她腰上,下巴搁在她肩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唇齿间叹出的那口气落在她耳畔分外清晰,“故意在我面前玩这套有意思吗?” “那不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二话不说把请柬上的名给成你周祈年这仨字儿。” “想得美。”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也这样,死皮赖脸地让他喊姐姐。周祈年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癖好,反正是没叫,他发现自己多少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 “是你自己不愿意的,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云盏被他整个人压着,说话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还是在笑的,笑得像只小狐狸,不怀好意地撒着娇,“叫一声嘛,我都叫了你那么多声哥哥呢。” “既然知道我是哥哥,就应该让我叫你妹妹。” “不行,我就想听一声姐姐。” “想得美。”他还是这三个字。 云盏不太乐意:“哥哥,你别这么小气。” 这一声哥哥好像穿越了很多年的时光,她头埋在他胸口,说话时的气息好似强有力的气流,横冲直撞地撞击着他坚硬冰冷的心脏,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动。她声音本身就软,这会儿被她刻意压着,像春日,像秋风,像柔软的雾,迷离他的心智。 周祈年缓缓地收起身,双手撑在门板低头看她,云盏也仰着头目光深深、深深地凝视着他。 “随便什么人你都叫哥哥?”他眼皮低垂着,像是黑洞,能吸纳一切情绪,有种毁天灭地的吞噬感。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出门右拐,我喊一声哥哥能出来十个人喊我妹妹。”云盏挑了挑眉,语气轻飘飘的,再次诱惑他,“要不这样,你脱衣服给我看一眼你的腹肌,我再也不叫你哥哥,叫你未婚夫。”,. 第67章 chapter65 周祈年听出来了,还是想知道他锁骨上那个纹身还在不在。 纹身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要是这张牌都被她猜到,说不准她都懒得再哄,直接扒光衣服和他一睡泯恩仇了。周祈年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也想睡她,想到这一点,他脸上神情冷淡下来,从她身上彻底抽离了,目不斜视地往客厅走去,捧起茶几上的电脑准备办公。他腿长,两条大长腿直剌剌地放在茶几边缘,电脑放在大腿上,窗外阳光慵懒洒在他身上,给人一种宜室宜家的温柔感。 “脱一件衣服而已,以前又不是没脱过。”云盏不咸不淡地抱怨起他来了。 周祈年不知从哪里找了颗薄荷糖出来,往嘴里一扔,糖咬的嘎嘣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咬碎了一样,“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我也不给你看,差不多得了啊你。” 云盏想了想,也是。周祈年这人要是放在古代估计他家门外能挂个贞节牌坊。 - 下午,孟小棠把攒了一礼拜的换洗衣服拿回家,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的时候掏出手机问云盏在哪儿,下一秒,对方回:【我在周祈年家。】 孟小棠:【一下午都在那儿吗?】 孟小棠:【你俩有发生什么吗?什么暗度陈仓,破镜重圆,久别重逢的?】 云盏望了眼坐的离自己远远的周祈年,叹了口气:【望梅止渴中。】 孟小棠:【……】 孟小棠:【我觉得他是,欲擒故纵。】 看吧,连孟小棠这种粗神经的人都能猜得出来,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周祈年是在玩欲擒故纵呢?她再次叹了口气,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周祈年,他忙着工作,好半晌都没注意到她在看她。这种状态的周祈年,云盏是没见过的。谈恋爱那两年,云盏被周祈年养刁了,也宠坏了,只要她一个回头,周祈年必定在她的视线里。 世界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除了周祈年无底线地喜欢云盏。 走神忡楞之际,房间里响起周祈年的声音:“还打算盯着我看多久?” “等到你发现为止。”云盏视线未移,落在他认真工作的侧脸上,侧脸线条锋利流畅,眼尾挑起光与影的界限,勾的尘埃摇曳。 周祈年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敲着键盘,“我发现了,然后呢?” “不知道。” “……”他再次斜她一眼,“无不无聊?” 云盏赞同地点头:“是挺无聊的,你接着忙吧,我去找小棠了。” 周祈年放在键盘上敲打不停的手总算停了下来,这会儿是直挺挺地望着她,“你要去她学校,还是说她回家了?” “她回家了。”云盏在玄关处换鞋,换好后,又转回身来,“晚上一起吃晚饭吗?去我家。” 周祈年双手活动着筋骨,脖颈扭转之间发出咯吱声响。男生好像都这样,手腕脖子能够轻而易举地发出声音。紧接着他头往后仰,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拖浆带水地问她:“你和席闻璟还住一块儿吗?” “嗯,但他最近出差,得下个月中旬才能回来。” “我说呢,怎么敢邀请我去你家吃饭。”他语气意味不明。 云盏一愣:“他在家里我也敢邀请你来家里吃饭啊。” 周祈年挑了挑眉:“也不怕我和他打起来?” 云盏:“为什么会打起来?该不会他暗恋的女孩儿真喜欢你吧,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哥今年的相亲对象加起来都有二十个了,他连年初时的相亲对象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怎么还会记得以前暗恋的女孩儿呢?” “……”周祈年大概是没想到的,沉默好几秒,鼻腔里溢出一声笑来,“他怎么还相亲了?” “年纪到了呗。妹妹都要订婚了,哥哥怎么还可以单身呢?” 周祈年拧了拧眉,不爽又不耐烦地低啧了声,语气冷淡地警告她:“没把你掐死很不满意是吧?当别人未婚妻当上瘾了还?” “当别人未婚妻没什么感觉,当你未婚妻可能还行,要不我当你未婚妻吧?” “不用脱衣服了?” “那还是要脱的,没有八块腹肌不能当我未婚夫。” 周祈年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了几秒钟,而后挪开视线,重新把笔记本电脑抱到腿上,手指指腹捧着黑色的键盘,随意敲了几下,键盘震天响,蓦地又安静下来。大约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把电脑往沙发上一放,整个人冷不丁地站起来,气场全开地向云盏大阔步走来。一张脸似笑非笑,眼梢挑着摇曳的火光,像是夏日夜晚莹莹燃烧的蜡烛,云盏觉得自己是围着火苗转圈的飞蛾,稍不注意便会扑火身亡。 他一把掐住她后颈,另一只手抓着她手腕,气势汹汹又结结实实的咬牙切齿,“看腹肌需要脱衣服吗?啊?告诉我需要吗?老子现在给你摸个够,行吧?” 他手劲儿是真的大,抓着她的手胡乱扯开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囫囵乱摸了一通,卫衣里是暖融融的空气层,指尖的触感是硬邦邦的,随着他呼吸上下起伏的肌肉拍打着她的掌心。倒也算不上多旖旎缱绻,毕竟他脸上除了喷薄怒火还有清心寡欲。 “摸到了没?”他的呼吸明显错了几拍,略微喑哑的嗓音凑在她耳边,用咬碎空气的语气恶狠狠地说,“够格当你未婚夫了吧?” “摸、摸到了。”云盏略有些不自在。 “周听澜有八块腹肌吗?” “我怎么知道?” “没有八块腹肌怎么当你未婚夫?” “……我错了,”云盏求饶,“我真的错了。” “别啊,别认错啊,你云大公主有什么错的,一口一个未婚夫说的不挺顺口的吗?”周祈年单手抓起她两只手往上举起,压过她头顶,这个姿势令她无所适从,慌乱地扭了扭。反观周祈年,也无所适从,因为她双手高举着,衣服也跟着往上扯,连带着抵着他的胸部也自然而然地蹭着他的胸口往上。这种无心间的触碰很撩人,周祈年的胸腔都要着火了,压抑不住的热意撞出他的胸口,火势蔓延,烫在她心尖。 本意不是如此,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她的,结果倒好,惹火上身了。 周祈年仰头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还叫不叫他未婚夫了?” 下面太烫了,云盏想往边上挪一挪的,可她一动,他翕动的唇齿间便溢出难耐的粗气,而且她一动,他就自动自发地跟过来,云盏浑身发紧,后脊背都麻了,“真不叫了,周祈年你放过我吧。” 到底是没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和她上床的,周祈年低头望着她,眼泪没有情.欲,干干净净的,“以后别挑衅我了,知道没?” “嗯。”她委委屈屈地应。 “还委屈上了?我他妈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云盏噗嗤笑了出来,意有所指道:“你的那个,现在才委屈,是不是等我走了你得进洗手间冲冷水澡?” “不冲。”周祈年松手,她身后就是门,他一手打开,把她半拉半推地送出去,春风得意的脸淌着无可奈何,“走吧,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去找孟小棠玩儿吧。” “那你好好工作,忙完了和我说,对了,你到底来不来我家吃晚饭?” “晚上有约了。”他这么说。 周祈年晚上是真有约,发布会结束,傅远洋的婚礼迫在眉睫。傅远洋和陈心朵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留学生之间流行hoy,周祈年不太热衷这种社交聚会,无奈傅远洋是组织者,他被硬生生拉去他家。周祈年到得晚,没什么空位,索性一个人去阳台发呆,没过多久傅远洋搭着他肩,抬了抬下颌,视线落在一个婴儿肥,及肩发,长得像个芭比娃娃的人身上,问他,“那个女的你觉得怎么样?” “你喜欢她啊。”周祈年一眼猜透他的心思。 傅远洋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噎了好几秒,还是承认了:“是有点好感,但我觉得她这种女孩子应该挺多人追的,我刚听她和她朋友聊天,好像是有好几个男的在追她。” “是有好几个男的在追她,意思就是,她还是单身。而且我刚听到了,她说她对那些男的没兴趣。如果你喜欢她你就追呗,这女孩儿看着挺乖的。” 话音落下,周祈年脑子里冒出一张又乖又纯的脸来,他忍不住笑了下。 见他突然笑起来,眉眼间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傅远洋阴阳怪气的语气:“你该不会也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吧?” “你说呢?”周祈年凉飕飕瞥他一眼,“我有前女友的好吧?” “你他妈的,到底哪里学来的?有前女友而已,又不是现女友,至于这么理直气壮的炫耀吗?”傅远洋真服了,“谁还没有个前女友呢?都是前任了,是过去了,就你还耿耿于怀揪着不放。不管你了,哥追爱去了。” 周祈年不咸不淡地给他加油鼓劲:“嗯,祝你能够追到。”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心朵就和傅远洋在一起了。他俩在一起后,周祈年是最烦的那一个。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没什么安全感,周祈年懂,但是他不懂,为什么要给他发消息,问他傅远洋在干什么,为什么半小时不回她消息。 还能干什么,他在拉屎。 十次有八次,傅远洋都在拉屎,剩下的两次是在睡觉。 陈心朵很好奇:“你们男人哪来的那么多屎啊?” 周祈年:“你应该问他为什么拉屎不能回你消息,而不是问他为什么那么多屎。” 陈心朵更好奇了:“所以你拉屎的时候也给我回消息吗?” 周祈年脸都黑了:“我拉屎了怎么知道他在拉屎?我俩一个茅坑吗?” 陈心朵:“对不起!我错了!” 其实周祈年对陈心朵的态度真的挺不错的,倒不是因为她是傅远洋的女朋友,而是周祈年发现,陈心朵真的挺像她的。有时候说话的感觉,和她很像,总是出其不意的。可是陈心朵学不来云盏的淡定从容,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冷艳,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复制了。 十一月初也就是下周日,是傅远洋和陈心朵的婚礼,婚礼的伴郎伴娘都在京市,所以他们提前一周邀请伴郎伴娘一块儿去他家吃饭,商讨下周婚礼的具体事宜。 下午五点多,周祈年打车去往傅远洋家。网约车没法进小区里,他还得走到小区大门,等了五六分钟才等到网约车,过去的路上,他发现还是得有车,没车真的太麻烦了,于是上网搜了搜。他对车没什么研究,但男人天生对车敏感,就像女人对口红色号敏感一样。 他大学时开的是周祈年送他的车,suv,他平时坐车的话是喜欢坐后座的,因为不需要系安全带,但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不会买这种车。男人骨子里的血性吧,喜欢跑车。 京市豪车遍地,放眼望去,大g和保时捷已经是烂大街了,周祈年在国外的同事有一款迈凯伦,蝴蝶门超跑,帅的他看到车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吹声口哨。但他查了下,他想要的那款车至少得等一年半的时间,所以他其实还是得买一辆普通轿车当做过渡的。 周祈年以为自己到的算晚了,结果到了傅远洋家之后才发现他是最早到的。陈心朵边下楼边气的如巨石炸裂般抱怨:“我问她们到哪儿了,一个说刚出家门,另一个说到假睫毛了,还有一个说好巧我也在假睫毛,还剩一个一声不吭,我严重怀疑她刚准备化妆。没一个靠谱的。” “女孩子事情多,能理解,我和你约会的时候你不也天天’哎呀我很快就到啦’,结果我哪次不是没等你半小时以上的时间?”傅远洋安慰她,安慰好之后,和周祈年坐在侧厅里接着讨论,“买辆大点的车吧,你总不会一直单身,云盏会坐你的车吧?云盏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呢?一堆人出去总不能开好几辆车啊,而且万一你们以后结婚了,嫌车子太小还得换,那不是纯纯浪费钱吗?” 万一你们以后结婚了。 这句话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周祈年觉得他言之有理,于是拿着手机专注选车去了。 等到周祈年选好车,网上预约好看车时间后,一转身,发现客厅里乌泱泱地坐了一堆人,估计是伴郎伴娘们都到齐了。他收起手机过去的时候正巧开饭,一行十来号人呼啦啦地进了餐厅分坐在长桌两侧等上菜。 陈心朵的伴娘是她的闺蜜团,都是单身,特意叮嘱陈心朵让她伴郎也都请些单身的来,陈心朵打包票表示没问题,长手一扬请了六个单身伴郎提供给六个单身伴娘欣赏。早就听说有个伴郎长得贼帅,如今见到,确实名副其实。一个个明里暗里地朝他投来好奇爱慕的眸光,周祈年装作视而不见,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餐食。用餐过半的时候,陈心朵突然说拉个群,到时候方便联系,周祈年进群后,没一会儿手机里就多了几个好友申请。他刚准备一个个通过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椅子往后一拉,原本大家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放在他身上,见他突然站起来,一个个好奇地凝视着他。 房间内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陈心朵表示没眼看,很想提醒大家虽然他是六个伴郎里长得最帅的,但他是唯一一个不能招惹的,人心里有人。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周祈年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打碎一室僵滞,多情的桃花眼弯出勾人的弧度,语气暧昧又嘚瑟地炫耀,“前女友查岗来了。” “……” “……”,. 第68章 chapter66 大帅哥有前女友这事儿挺正常的,但是谁他妈前女友查岗啊?而且他竟然一脸甜蜜地接前女友的查岗电话。几位伴娘们眼里的蠢蠢欲动被一抔冷水浇灌得彻底,扫兴地撇了撇嘴,没意思,真没意思,转而又哭唧唧地找陈心朵:“换伴郎!宁愿丑一点,也好过这个和前女友藕断丝连的帅哥。” “……那也不能丑太多,最起码得有他一半帅。” 就周祈年那长相,打个对折抛到人群里还是鹤立鸡群的惹眼。 一堆人盯着他的背影讨论,周祈年浑然不觉,一心和电话那端的云盏通话,“怎么了?” 周祈年那边很安静,衬得室外风声更凛冽的刺耳,云盏另一只手撑着伞往他家的方向走去,“外面下雨了,你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是不是没收?” “……忘了。”他难得局促了下,“你怎么知道?” “小棠刚刚提了一嘴,但她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家,我正往你家的方向走,灯是暗的,你不在家了吧?” “嗯,在我老板家里吃饭。” “那我把你衣服拿到我家去?” 周祈年嗯了声,“我吃完饭就回来拿。” 云盏噗嗤一下乐了,“我没有催你的意思,你有事要忙就忙好了,反正我家在这儿不会搬走,你的衣服也会在这儿不会跑的。” 周祈年也笑了,懒洋洋地强调:“我衣服很贵的,” “是吗?那我卖给表哥,他一直都很觊觎你的衣服裤子。” 提到陈启隽,周祈年略微有点儿恍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她在一起是真的聊不停,像是毛线团子,抽到一头便能扯出千丝万缕的线条来。 “好久没见到陈启隽了,他还在京市吗?” 云盏说:“不在了,他去南城了,他女朋友是南城人,所以去那边工作陪他了。” 陈启隽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亲戚朋友无一不在京市,像他这样的京市土著基本不会去外地,连带着找女朋友都会找本地的。每座城市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地域歧视,尤其老一代人更严重。以前读书的时候周祈年就听陈启隽说过,他当时谈的女朋友是外地人,好像就是南城的,他和他爸妈提过几句,家里的意见是毕业赶紧分手。 “他那女朋友该不会是大学时谈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分分合合好多回了,但表哥还是为了她去了南城。” 周祈年淡淡地嗯了声,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彼此安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提挂电话的事儿。听筒里那端的风声呼啸,周祈年站在窗边,感受着密密匝匝的水珠拍打着窗户,雨势渐大,他问她:“衣服收了吗?” “收了,我都到家了。” “嗯。”沉默片刻,他试探地问,“要不,挂了?” 云盏:“嗯,挂了吧。” 电话挂了后,云盏把周祈年的衣服拿去洗衣机里重新洗了一遍。她去得晚,衣服还是淋湿了,还得重新洗一遍。等到滚筒洗衣机开始运转后,云盏才回到客厅,一抬眼,就看见孟小棠捧着碗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云盏走到她边上坐下,重新拿起碗筷吃饭。她吃到一半就去收衣服了,这会儿还饿着。她动了动筷,边上的孟小棠仍专注地盯着她,她无奈:“你盯着我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云小盏,你俩真没和好吗?”孟小棠从她进屋就盯着她了,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周祈年说了什么,但是云盏说了什么她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其实话语非常清白,没有任何暧昧的字眼,但是空气里就是充盈着一股黏黏糊糊的甜味。 “没呢,”云盏不以为意地笑笑,“还得再过一阵子吧,怎么了?” “感觉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哎。” 闻言云盏嗯了声,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姿势没变,侧眸瞥了眼孟小棠,神情认真地说:“急是因为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意,感觉到对方模棱两可或者是摇摆不定,但周祈年不是。我俩之间,没必要急,慢慢来一样的。” 孟小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默默地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云大师今日语录:是你的男人总归会是你的,不是你的男人怎么坑蒙拐骗都没用,但我还是想知道,有没有哪个男人心甘情愿被我骗一骗?诚招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一百四十斤左右,年龄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帅气男人来被我骗,或者来骗我。】 另一边,周祈年挂断电话后回到餐厅,他刚坐下,边上的傅远洋蹭了蹭他腿,压低声音道:“你他妈的以后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祈年挑了挑眉,无语地勾了勾嘴角,吊儿郎当地问:“我没有好好说话吗?” “前女友查岗这种话,能别说吗?”傅远洋都替他丢人,“又不是现女友至于这么炫耀吗?你怎么不干脆把你前女友带到这儿来一块儿吃饭呢?”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 你的脑子,真他妈是,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哪成想周祈年恋爱脑的行为更过分,“婚礼现场我能带她过来吗?她周末好像没什么事儿,我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想让她一块儿过来,放心,我随两人份的礼,不会让你吃亏的。” 傅远洋耐人寻味地咬着面前的高脚杯,“你是真怕她无聊还是怕她吃醋?” “二者都有,但主要还是,”周祈年幽怨苦恼地叹了口气,“婚礼现场女的太多了,万一有女的看上我问我要联系方式,我到底是给还是不给?给了吧,万一哪天翻起旧账吵架,多不好。不给吧,好像有点不给你面子了。云盏过去的话,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她当挡箭牌。” “前女友能当个屁的挡箭牌。” “怎么不行?”周祈年洋洋得意,“这堆伴娘不都打算把我换了吗?” 傅远洋盯着他冷笑几声,“滚吧,谁他妈会要你的联系方式,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放在国内会被人怎么说吗?——纯纯的下头普信男。” 周祈年不痛不痒地笑了下:“反正我到时候把她带过来。” 其实伴娘伴郎带个家属之类的过来也挺正常的,傅远洋是知道云盏这前女友在他心里的地位的,尤其是昨晚见到本人后,傅远洋由衷感慨,这种白月光确实值得让周祈年念念不忘。有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前女友珠玉在前,后来他见过的那些追周祈年的女生,只能是瓦石难当了。 …… 那晚回去后周祈年和云盏说了婚礼的事儿,云盏没第一时间答应:“我周末基本是休息的,但保不齐会临时加班,要是加班的话可能去不了。” “没事,到时候再看,反正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走。” “行。”她笑着。 幸运的是,云盏周六起来没接到加班电话,她打开手机,看到里面躺着周祈年给她发来的消息,一个酒店定位,提醒她几点前到,到了之后记得给他打电话。伴郎得提前过去,出嫁接亲事情繁琐,云盏瞄了眼时间,周祈年凌晨六点给她发的。 她发了条消息给他,之后便下床洗漱了,等到洗漱好化完妆,她捞起手机看了眼,半小时前周祈年给他回了消息。 周祈年:【要我照片干什么?】 云盏:【我还没见过你当伴郎的样子。】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周祈年拨了语音通话过来,云盏接起,按下免提,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声音回旋震荡。 他那边挺吵的,估计是在婚礼现场,婚礼分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下午两点开始,是户外婚礼,邀请的都是最亲的亲戚和最好的朋友,几十来号人;下半场是晚宴,在酒店里用餐。 周祈年当时刚彩排结束,他找了个角落位置不顾形象地坐下。天阴沉沉布满阴霾,空气雾蒙蒙的,有种乱世浮沉的荒离感,五六度的天,他额上沁着热汗,于是脱下西装外套单手拎着,远远望去,整个人有种颓靡的矜贵感,像是落败公子哥。举手投足间自带浮荡之气,近处和他一样休息的摄影大哥举着相机对他咔咔咔地拍了好几张,他本人没发觉,一心和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大早上起来就问我要照片?你什么情况。” 云盏嘴巴有点干,她拿润唇膏擦了擦,面不改色地说:“做春梦了吧可能。” 周祈年散漫道:“梦到我了?” 云盏哪能让他得逞:“没看清脸,只记得他穿着西装,挺斯文败类的。” 周祈年笑了下:“但我现在真没办法给你拍照,我坐在石墩子上吹风呢,斯文败类?乞丐差不多。” “哪有乞丐能有你那么帅?” “比你梦里的斯文败类还帅吗?” 房间里充斥着他阴阳怪气的声音,云盏突然心情大好,她心情好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嘴甜的跟浸在蜂蜜罐头里过似的,甜得要命:“没有呢,我家祈年哥哥最帅了。” 周祈年嘴角不可遏制地扬起,过半晌还是纵容她,低着声,已经是明显地哄她了:“穿了那天店里的西装,就你选给周听澜的那套,别给别的男人选西装行吗云朵?要不是周听澜和我说这是按照我的身材数据定做的,我真得和你吵一架。” “衣服很合身,待会儿拍照给你看好不好?让你知道你的眼光有多好。”,. 第69章 chapter67 婚礼现场嘈杂混乱,又是工作人员又是拍摄团队,周祈年拿起手机打算进酒店里面找个洗手间对镜子拍,结果一起身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咔嚓”一声。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恰好和摄影大哥撞了个正着,摄影大哥和他举了举手,抱着摄像机和他示意:“不介意吧?” “拍我干什么?”周祈年走过去。 “难得遇到个帅哥,忍不住拍几张,而且你拖了衣服坐在那儿,很有氛围,像是落魄公子哥。”见他脸上揣着笑,看样子没什么脾气,摄影大哥主动拿起摄像机调出照片给他看。 确实挺有氛围的,周祈年全程没看镜头,侧脸清瘦锋利,一只手拿着手机混不吝地笑,西装外套搭在肩上,如果另一只手上拿着根烟,氛围会更好,更有浇离俗尘的穿透感。 “约拍吗?”摄像大哥乘胜追击。 “不约。” “我不收你钱,真的,你上网查查,我拍照挺贵的。”摄像大哥诱惑力十足地说,“你长的这么帅,别浪费了。” 周祈年眼皮轻挑出慵懒的笑,“你上网查查,我的出场费也挺贵的。你把刚拍的照片发给我,然后把底片删了,行吗?” 闻言摄像大哥愣了愣,他原先以为周祈年只是伴郎,结果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明星艺人。他也拍过不少明星艺人,眼前这个确实有明星的感觉,但他没有任何印象。难不成是刚出道的艺人? 风吹起婚礼现场的纱帘,周祈年忙活了一早上出的汗都被吹干,身上泛着凉意,他边穿上西装边说,“哥们,能把照片给我吗?”语调不易察觉间淡了下来,他勾着摄影大哥的肩,看似有商有量,实则话里话外压迫感十足,“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偷拍,多少有点儿不道德了吧?” “我的我的,”摄影大哥忙不迭道歉,“这样,我正好得把早上的照片导出来,顺便把你的也导出来,大概半小时的时间,你在这儿等我还是怎么说?” “外面太冷了,我跟你进屋吧。” 摄影大哥的电脑放在宴会厅的休息室里,窄小的一间休息室,里面放了好几台摄影设备。陈心朵为了这场婚礼可算是操碎了心,据说请的摄影团队以前都是跟拍明星婚礼的。摄影大哥进去后捧着电脑导视频和照片,早上接亲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晚上婚礼仪式开场就要用到,所以摄影团队这会儿加班加点地剪辑视频。 等待照片的间隙,陈心朵和傅远洋过来了。这会儿到下午两点前都没什么事儿,他俩于是换了自己的衣服。陈心朵手里捧着个苹果啃,见到周祈年的时候愣了几秒,“你怎么在这儿?” “拿照片。” “什么照片?”陈心朵显然理解有误,“不会是打算拿照片发朋友圈吧?原来我和你学长在你眼里这么重要,都能出现在你朋友圈了。” 周祈年无语:“拿我自己的照片,这哥们趁我打电话的时候偷拍我了。” 陈心朵面无表情:“哦。”她下意识往电脑屏幕看,电脑屏幕上正好显示着周祈年的照片,她瞬间眼前一亮,“这么帅的吗?” 身边的傅远洋幽幽道:“你的老公还活着呢。” 陈心朵笑得不行,“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下次一定夸他帅之前一定把你赶出去不让你听到。” 轮到傅远洋无语了。 休息间里的工作人员都笑了,没多久,摄影大哥把照片传给周祈年,贼心不死地问:“你是要出道的艺人吗?为什么出场费很贵?” 周祈年瞄了眼他的电脑屏幕,桌面上有个熟悉的图标,他问:“玩《heaven》的?” 摄影大哥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啊。” “我以前在《heaven》游戏工作室的。”周祈年拿到照片,立马走人。 留下摄影大哥和他的同事面面相觑。《heaven》这款游戏上市之后就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火遍全球,随便进一个网吧就能看到十台机子里有一半的机子显示着这款游戏。年轻男人的爱好无非那几个,篮球,游戏,如果说男生眼里关于篮球的信仰是乔丹和科比的话,那关于游戏的信仰,一定有《heaven》的一席之地。也因如此,国内玩家对于《heaven》的设计师之一周kg已经到了绝对崇拜的地步了。近十年的游戏而言,一款游戏上市一年就能成为全球游戏,并且游戏设计师还是中国人,只有周kg。 “他该不会……是周kg吧?” 傅远洋对这种反应早已司空见惯,“哥们,别总是忙着工作,多看点新闻,周kg早就爆照片了。怎么说,是不是很失望,没想到一个游戏死宅男竟然不是穿着格子衫带着黑框眼镜头发稀少的邋遢男,他竟然长得,挺帅的?” “……真想不到。”摄影大哥后悔死了,“早知道问他要攻略了,我卡在一关死活过不了。” “……” 云盏很快收到周祈年的照片,几张他拍,还有一张他对镜自拍。 周祈年:【怎么说?】 云盏:【我的眼光确实不错。】 周祈年:【还不是我身材好。】 云盏:【有吗?】 然后云盏就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周祈年那边安静空阔,隐约还能听到回音,他声音拖浆带水的,不怀好意地说:“有没有你不知道?那天是谁被我按着摸腹肌的,总不能是别人吧?” 云盏礼尚往来,也给他发语音:“身材好不能只有腹肌,还得要肱二头肌,胸肌,背阔肌。” 周祈年无语:“全身都硬邦邦的,你不如找块木板。” 云盏笑得不行:“木板不会说话。” 周祈年:“找个智能机器人。” 云盏:“机器人太贵了。” 周祈年认清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便宜货是吧?” 云盏实打实地否认:“你要真是个便宜货,这会儿就应该发我高清无.码裸.照自拍,而不是遮的严严实实的对镜自拍,五张照片,没一张能看见正脸,小气鬼。” 周祈年回头看了眼,确实,五张照片没一张正脸。他乐得不行,刚准备和她发消息,房门被人敲响,傅远洋叫他去吃午饭。一桌人,和那晚的配置一样,全是伴郎伴娘和一对新人。那晚周祈年“前女友查岗”事件过后,几位伴娘对他的兴致显然淡了下去,毕竟一个个也都是受过教育的,知道喜欢应该排在道德之后,更何况对方很明摆地和前女友藕断丝连即将复合,她们也没那么不识趣地赶趟追他。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没必要揪着他不放。 以至于下午婚礼现场的时候,几位伴娘也都离他离得远远的。周祈年乐得清闲,其余五位伴郎也乐,少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要说实话,虽然都是单身,伴郎伴娘们也没有看对眼的,眼缘这东西真的难讲,尤其都二十五六的年纪了,眼光更挑,不是说要找个条件多好的另一半,而是哪怕对方条件再好,感觉不到位还是没办法。 婚礼结束后的游园会大家在议论着,周祈年没参与,抓了几颗糖放进兜里,随手挑了颗拨开包装纸扔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听他们侃。他其实挺能理解的,就像他对云盏,就是很有感觉,无法克制的感觉。这种感觉别人都给不了,唯独云盏能给。 想到她,他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过来了吗?】 消息发出去,眼前一暗,有人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周祈年下意识收起手机,视线由下往上扫着来人,穿着蓝色的礼服连衣裙,个子高挑,妆容精致,长卷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秋波暗送的眼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精致感和破碎感。 “你好,”声音也很好听,细细软软的,咬字清晰,“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很久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搭个伴。” 她站着,周祈年坐着,他仰着头,气势上没输她分毫,脸上挂着一贯散漫的笑,痞气十足的样子看上去是来者不拒的那种人。他笑得像个纨绔子弟,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怜香惜玉的:“抱歉,我在等我女朋友过来。” 扔下这句话,周祈年起身要走,那一瞬间,他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眨眼的工夫,消失不见了。 他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给云盏打电话,等待音响了许久。 无人接听。 …… 云盏收到消息时刚出电梯,游园会在酒店中层的露天花园里,虽说是露天,但只有很小一块地是露天,剩下是玻璃阳光房。这天太冷,玻璃阳光房里暖气充足,新人穿着单薄的礼服也不会受凉。场地满是鲜花,花色清新淡雅,她瞄了眼,婚礼主题是“浪漫满屋”,挺贴合主题的。她手里拿着周祈年给她的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确认无误后进到游园会现场。 和以前一样,她轻而易举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周祈年,迈开步子走过去时,身边的人突然撞上了她,“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那人抬起头看清她的脸后猛地一惊:“我是不是见过你?!” 云盏记人能力很强,发现对方是上次在周祈年家遇到的女生,准备解释时对方很是惊讶:“我认识你,云盏,哦不对,应该说,我见过你才对。” 陈心朵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酒窝,很甜很可爱,絮絮叨叨地补充说明:“就是那个,云盏的舔狗,我在他那里看到过你的照片的。你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哎。” “云盏的舔狗?”云盏眉头皱了起来。 “对啊,就,周祈年,他的微信昵称就是这个。”陈心朵拿出手机,滑到周祈年的微信,他有两个微信,一个是上班之后用于工作的,另一个是他私下用的,留学时期所有人加他微信的时候,都会震惊的如遭雷劈。 手机屏幕里,直挺挺地躺着周祈年的微信。 头像还是多年前拍的那张,云盏和舔狗冲着摄像头笑,昵称也没有改变,云盏的舔狗。再点进去,是周祈年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朋友圈签名。唯独变的,是签名,已经改成一句歌词。 ——怎样隐匿,才私有你。,. 第70章 chapter68 透明质地玻璃将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外界是灰沉沉的阴霾天,随时有可能下一场瓢泼大雨,室内是鲜花装束的温馨与浪漫,花香馥郁,云盏的嗅觉都快失灵了,脑子还呆呆地运转着,听着陈心朵连珠炮似的话。 云盏和周祈年分开三年是没错,这期间,云盏对周祈年的生活一无所知,而陈心朵显然是填补空白的那个人。她全然不顾这是自己的婚礼,拉着云盏在甜品台的后面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甜品,一边没头没尾、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地说,我和周祈年认识大概有两年了吧,反正当时留学圈里认识周祈年的人都见过你,也知道你的名字,云盏。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们私底下有讨论过你,没有办法啊,谁让周祈年长得那么帅,他那张脸,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他打小就早恋、女朋友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原来他就谈过你这么一个女朋友。说实话,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让他这么喜欢,喜欢到分手了还用她的照片当头像。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是女孩子嘛,眼光都高,也傲,二十岁的年纪就是不服输的,尤其是在美色这一块儿,大家一致认为你这照片是p过的。 不过率先声明啊,我没觉得你这照片有p过,毕竟是周祈年的女朋友,肯定是个美女,就是大美女还是小美女的区别了。今天见到,嗯,照片确实p过,p丑了。 云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陈心朵也笑,接着说,其实即便周祈年用你的照片当头像,也还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他的,有的时候很奇怪,明知道他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大家还是想和他谈恋爱。因为这说明了他确实是个挺痴情的男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个圈子挺乱的,大家的底线就是不碰毒品,其他随便,所以约炮一夜情这种情况挺常见的。好不容易出现个周祈年这样的纯情帅哥,就跟老鼠跌进米缸了,大家一个个眼红的要命,都想追一追,万一真的把他追到了,他的头像就是自己的照片了啊。而且按照他的深情程度,估计都不会分手。 但周祈年这人吧,油盐不进,不管什么人靠近他,别说追他了,就是靠近他,都被他忽悠走。他平时挺好相处的,男女都能聊几句,但也只能聊几句,没法深交,他也摆出一副不想和任何人深交的姿态。别人来出国是来学习来交朋友拓宽社交圈的,他出国留学就是单纯的留学读书的。说真的,我觉得他挺没意思的,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做作业,无聊透了。要不是他长得帅,我才懒得和他说话呢。所以我还挺好奇的,云盏,你眼里的周祈年也是个无聊透顶的男人吗? “他和你描述的差不多。”是真的差不多,周祈年本身也没什么浪漫可言,二人约会基本就是学校图书馆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约会的时候,他们大半时间都在看书学习。仔细一想,周祈年从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他,看似放荡不羁,实则私生活清白到极致。 “那他真是个无聊的男人,你和他谈恋爱真的吃亏了。” “他和我谈恋爱才是吃亏了,至少,我可没用他的照片当头像。”云盏脸上神情很平淡,没有太多的感动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周祈年在国外怎样,都在她意料之中。 陈心朵以前有听过周祈年说自己和他前女友像,她以为他是在夸她,还开心了好一会儿呢:“你是在夸我漂亮吗?” “不是,你俩长得一点儿不像,但你说话有时候和她挺像的。” “她也有我这么有趣?” 周祈年笑的桃枝斜逸,“她可比你有意思多了,她的有意思之处在于,你完全猜不到原来她这么有意思。” 以前陈心朵不懂,现在大概懂了,她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甚至喜欢手舞足蹈,她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面前的云盏不是,她神情平静又淡定,说刚刚那话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要换做陈心朵,势必得唉声叹气自己做不到亦或者是嘚瑟的炫耀一番。 话音刚落,人堆里有人在叫陈心朵的名字,陈心朵这会儿是真的叹气了,五官皱得几近扭曲,小声抱怨:“结婚真的好累,我发誓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抱怨完后脸上挂着标准的露八颗牙齿的社交微笑,“我先走了,云盏,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好吗?你想知道周祈年在国外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和你说的。” 于是临走前,二人加了个微信。加完后,陈心朵怨声载道地跑进人堆里和人打招呼去了。云盏看了眼手机,有三个周祈年的未接来电,她手机设置成静音了,所以没注意到他给自己打电话了。 云盏站在原地没动,给周祈年发了消息:【我在甜品台后面。】 消息发出去三四秒的时间,周祈年回了:【站那儿别动,我来找你。】 云盏果真没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周祈年出现。他身上穿的是云盏挑的订婚礼服,原本是以周听澜的名义定的,但报身高体重等数据的时候,云盏鬼使神差地报了周祈年的,当时周听澜也在,一听就听出来了不对味,“你是笃定他会回来了啊。” 其实直到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前一秒,云盏都是不确定的,她也并非永远淡定笃信的人,只是擅于掩藏情绪罢了。情绪是给懂得你心跳起伏不定的人展示的,那个人不在她面前,所以她只能保持平静。 她做好了一切他回国找她的打算,幸好,他没有辜负她。 也是,周祈年怎么可能会让云盏失望呢?如果说人生中势必会有一刻春风得意马蹄疾,那云盏的那一刻一定是周祈年陪在她身边的每时每刻。 “怎么不说话?”周祈年低着头看她。 云盏盯着眼前他凸起的喉结,突然说:“我想出去。” “嗯?” “出去一下子,可以吗?” “里面暖气太高了吗?”他关心地问。 “不是,我就想出去。”她说。 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儿了。陈心朵虽然仪式感很足请了专业的摄影团队,但她的仪式感只体现在朋友圈上。婚礼上能够拍照发朋友圈的东西,才值得她花费时间。一上午的时间,该拍的都拍完了,只剩下最后婚礼的几张照片,而且那些照片伴郎伴娘都湮没在人海里。所以,就意味着,周祈年接下来什么事也不用干,静等晚上晚宴开吃开喝就行。 听到云盏的话,周祈年往外走,中途遇到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对方朝他挑了挑眉,目光蹿向他身后的云盏,戏谑他:“也不怕前女友来查岗啊?” 他斜睨对方一眼,下颌线抬起的弧度略微有点儿嚣张和嘚瑟了,“这不正在查岗吗?” “我靠!”对方反应过来,还想拉着他低语几句,结果周祈年拉着云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里面太热了,她不舒服,我带她出去走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哎——行吧。” …… 酒店通道里,周祈年打算带她上楼回房的。他昨晚就来酒店了,今晚婚礼结束估计得到很晚,所以开了两晚。走去电梯间的那一段路漫长安静,走到一半,周祈年感觉到衣角一紧,他停下脚,低头看到有只素净白皙的手拉着自己的衣服,他撩了撩眼皮:“怎么了?” 云盏松开手,眼神笔直干净,里面透着毫不掩饰的情愫,她向来坦荡,喜欢就是喜欢,“我能提个要求吗?” 周祈年喉结隐忍地滚了滚,还是提起警戒心:“脱衣服不行。” 云盏无辜地摇头:“不脱衣服。” “那要干什么?” “想抱抱。” “……” 云盏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她今天化了妆,眼睫毛夹得又挺又翘,一压一抬间的我见犹怜能甩刚才搭讪的那女的十条街。没有人有她这般的令他心软。 “周祈年,你抱抱我啊——”见他半天没动,云盏声音软下来,带着鼻音,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周祈年浑噩间笑了笑,声线低下来,“撒什么娇呢?” 身体却分外诚实,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衣服沾着室外的湿冷,酒店暖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熨烫着毫无温度的衣服,可是衣服包裹着的两具身体是滚烫的,贴在一起的心也是怦然跳动的灼热。 “不能和你撒娇吗?”云盏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不和你撒娇和谁撒娇?” 周祈年没吭声,低眸的瞬间和她抬头送过来的目光对上,真心赤.裸地平摊在空气中,垂吊在二人视线交错的中心点,天气很冷,气息很热,呼吸很轻,心脏的跳动声却是振聋发聩的。 云盏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祈年,专注的仿佛眼里就是全世界,时隔多年,她令他无所适从的能力越发精湛,因为她从来都是缓慢且笃定的,连撒娇都像是在许诺誓言:“哥哥,我只想要你抱我。” 像是一把穿膛而过的利箭,由她的唇齿射进他的心脏,将他一击即溃。,. 第71章 chapter69 彼此等这个拥抱,等了有年时光。 和记忆里的一样,甚至触感更鲜明。周祈年的怀抱充满安全感,他早已不是当时青涩的少年了,挺括的胸膛里堆着肌理分明的肌肉,双手紧实有力地拥着她。其实他的身材也是显山不露水的那种,劲瘦有力,这些年留学也没荒废锻炼,就连小臂肌肉都孔武有力。 云盏打量了眼他的神情,冷淡薄凉。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他短发,短的紧贴头皮的碎发每每钻进她怀里都很扎,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五官特别凌厉,极具攻击性。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像个浪荡二世祖的,实际上,他面对外人的时候挺少笑的。头发稍长,能压制住他脸上神情绷着的严肃冷感。 “还想抱多久?”周祈年低下头来,还好还好,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是有笑的,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她看到自己在春光里荡漾。 她的胸口里始终有股情愫在涌动,从得知他在国外的种种事迹后,那种情绪便不断发酵。很多事她都能猜到,可即便猜到也没有用,宛若蓄势待发的火山,你早做好了火山喷发的准备,等真正被熔岩火浆烫到,灵魂都为之震颤。 云盏抱得他越发紧,眼巴巴地盯着他,问:“不给抱吗?” “给不给抱你不都抱着?”周祈年笑。 云盏仰着下巴,双眼雾蒙蒙的,像是随时都能滴落一滴泪下来:“你要是不让我抱,我肯定不碰你。我这个人还是讲道理的。” 周祈年不是不懂这招,以退为进,可他就是很吃这套,或者说,很吃云盏这套。别人就算在他面前哭成开了闸的洪水,他都能无动于衷。 他无奈地笑了下:“你不是不喜欢在外面搂搂抱抱的吗?” 几分钟的时间门,路过的人少说也有两位数了,来来往往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大概是惊讶他们秀恩爱秀的如此大胆高调,大概也有羡慕吧。谁知道呢。 “但我忍不住,我就想抱抱你。” “只想抱?”他语气恶劣的不怀好意。 云盏搂着他腰的手从怀里抽开,猛地捧起他的脸,踮起脚跟,和以前经历过成千上万次的拥吻一样,蜻蜓点水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啵——”的一声,很轻,像是风吻过蝴蝶。 “还想干这个。”她没有半分耍流氓的心虚和愧疚,她向来不是矫揉造作的那一卦,笔直干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后,捧着他下巴的手手心贴着他的下颌面,不像只小狐狸窃喜偷笑,反倒是双眼更红了,没头没脑地冒了个字出来,“你瘦了。” 安静了十余秒。 “……别心疼我,这没什么好心疼的。”周祈年声音无可奈何地低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一脚踩空般,失重得彻底,人空心也空,空空荡荡的,脑海里无数回音震荡,好像全部来自于她。 “周祈年,我们什么时候好好聊聊行吗?” 周祈年嗯了声,知道她想聊这年,“晚上婚礼结束后我估计还要忙一会儿,你先去我房间门等我,还是说你晚点有事要走?” “没事,我去你房间门等你。” - 下午的游园会结束后,新郎新娘又得马不停蹄地换衣服。白天场基本都是年轻人在,所以穿得比较轻便,气氛轻松。晚宴来的人多,新娘的主婚纱拖地近二十米长,整个人像是城堡里的公主般,精致华丽。 云盏被安排在伴郎伴娘桌边上那桌,同桌的人她都不认识,事实上同桌的人互相都不认识,一个个落座后开始埋头猛干饭,除了婚礼仪式的时候抬起头四处张望,也只有在吃完这盘菜等待下盘菜的时候左右张望。对身边坐着谁毫不关心,只关心待会儿上什么菜。 婚礼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举起酒杯一桌桌敬酒过去,身边跟着一位伴郎和一位伴娘。周祈年不在其中,他回到自己那桌坐着。桌与桌之间门隔得距离挺远的,有四米,周祈年到得晚,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没得挑,隔着一张桌子和过道的距离看着云盏的背影,都快把她身后的椅背戳出个洞来了,她愣是没半点儿被人偷窥的警惕反应。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陪她吃饭,走到一半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定睛一看,是刚才下午游园会和他搭讪的女生。 “你叫周祈年是吧?我叫乐瑶,是傅远洋的表妹。” 乐瑶刚才和傅远洋打听有关周祈年的事儿的时候,傅远洋就再暗示她,你要是想和他做朋友,没问题,他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但要是想和他做男女朋友,那没戏,他虽然单身,但是有个很喜欢的人了,你长得是挺漂亮的,但那姑娘是各方各面都很优秀。乐瑶是觉得周祈年挺帅的,他这种模样气质的挺少见,令人眼前一亮的帅,要不然她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讪。她气的不是被他冷漠拒绝,气的是,傅远洋竟然说她没有那个女的好看。 想她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校花,见过她的人就没说她不好看过,乐瑶不太服气,她觉得是直男审美有问题。她当时站在人群里,有看到周祈年和一个女的出去,看背影也就那样,连背影杀都做不到,她觉得不是什么大美人。 周祈年不冷不淡地垂眸睨她,“你好,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乐瑶直来直往。 周祈年神色倒是没变,视线跳过她落在身后的云盏身上,几乎是有所感应一般,云盏蓦地扭过头,视线和他撞上。嘈杂喧嚣又旖旎浪漫的婚礼现场,碰杯声和热闹声交错,他们的视线隔着灯影幢幢暗火幽生。 侍应生推着推车上菜,经过时挡住二人的视线,再看过去时,云盏那双漂亮的勾魂摄魄的双眼全然映着水过无痕的淡意,嘴角勾着的笑也一点点淡了下去,下一秒,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统共加起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门,乐瑶倒是看清了云盏的脸,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确实漂亮,但是她不觉得那个女的比自己漂亮。女孩子漂亮分很多种,比如说可爱,乖巧,离经叛道,高调张扬,但乐瑶觉得自己的漂亮是多方多面的,她能做到各种漂亮,女孩子又不是只有一面的,她能七十二变。可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清纯冷艳,乐瑶自问做不到,怎么会有人能够看上去既清纯,又妖媚呢?这两个字难道不是互相矛盾的吗?可在她身上真的很和谐。 有的人真的有一种能力,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甘拜下风。 乐瑶撇了撇嘴:“她好像吃醋了,这女的挺小气的,你俩都没谈恋爱呢,看到你和别的女的在一起她就吃醋,以后的日子有够你受的了。要不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不吃醋,我很大方的,哪怕我看到你和别的女的躺在我床上,我都能贴心地给你俩盖上被子。” 周祈年低头瞥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看得她心发慌,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很没道德感,可她也没有很喜欢周祈年呀,只是喜欢他的脸和身材,单纯地想睡一睡他。如果周祈年感情史丰富,经验足,那更好不过了,她可以尽情享受了。 他多少是听傅远洋说起过自己这位表妹的,被家里宠坏的小公主,骄矜程度已经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如今一见,确实名副其实。都是被宠坏了的公主,两个人仿佛两个极端,云盏肯定是没法说出这种话来的,哪怕想睡周祈年,也会循循善诱,诱惑周祈年睡她。她最擅长就是不动声色的勾引。而不是像乐瑶这般,眼神话语里都透着要把他生吞活剥的。 周祈年斜她一眼,懒洋洋道:“你长得没她漂亮。” 这句话戳到乐瑶的痛点上了,她气鼓鼓地瞪他。 “而且她要是看到我和别的女的躺在一张床上,肯定这辈子再也不会见我,这不是小气,这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背叛的。”周祈年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还给人当起老师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走了。” 乐瑶生平第一次被人教导,大脑懵懵的,浑浑噩噩地嗯了声,“你去干什么?” 周祈年简直好笑:“哄未来女朋友去啊,她都吃醋了,我要是不哄她,我会死的好吗?” 乐瑶简直难以理解:“你为什么会死?” 周祈年吊儿郎当:“她不和我说话我就会死。” 乐瑶被颠覆认知了,这和她认知的两性关系天差地别。也让她陷入沉思中,喜欢一个人的肉.体,不是喜欢吗?原谅他出轨,难道不是喜欢吗?喜欢到可以原谅他做的一切了,哪怕是背叛,她自问这才是喜欢。可他说不是。那喜欢是什么?忠诚?这太不可思议了,一辈子只和一个男的做.爱,万一男的上了年纪就不行了怎么办,她还是更喜欢年轻的小鲜肉。 …… 周祈年走到云盏边上,装腔作势地咳了咳嗓,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结果她视而不见,拿着水杯喝水。她不理他,周祈年就站在她边上一动不动,直到圆桌的人一个个都看了过来,云盏才没法装下去,“你干什么?” “边上位置有人吗?” “有。” “……”周祈年都打算坐下去了,硬生生停住,改为蹲在她边上。 云盏坐视不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排往嘴里送,周祈年问她:“吃什么呢?” 云盏睁眼说瞎话:“鹅卵石。” 周祈年憋着笑:“好吃吗?” 云盏:“不好吃。” 周祈年:“什么味道的?” 云盏:“酸的。” 她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周祈年问:“你在吃什么?” 云盏:“狗尾巴草。” “什么味道?” “辣的。” 云盏吃不下去了,拿起装了椰汁的杯子。 周祈年吊儿郎当的语调,先声夺人:“喝浆糊呢?” 云盏没忍住,喝不下去了:“烦不烦?” “舍得理我了?”周祈年懒洋洋的。 云盏放下杯子,侧过头瞥他,他一直蹲着,西装裤被他的大腿肌肉绷得紧实,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她椅子中的空隙处。蹲姿不显半分局促,仰着头看着她,有种小狗埋在怀里的感觉,令人贪恋。 “……你坐位置上去。”她说。 “不是有人吗?” 云盏面不改色地说:“骗你的,这位置没人坐。” 有没有人坐周祈年当然知道,他盯着她看了那么久。 “刚刚那个是我老板的表妹,我俩没关系。”周祈年坐下后,猝不及防地扔下一句话。 云盏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吃醋了?” “是有点,”她承认,“但是在你来之前就不醋了。” “是吗?” “嗯。”云盏往他面前的空杯里倒了点儿椰汁,圆桌间门隙大,婚宴厅里一直播着音乐,因此哪怕是正常音量说话,其余人也听不清楚,她语气轻飘飘的,“吃醋是得要有危机感才能吃醋,你一般和人说话的时候都会看着人的眼睛,但是你和那个女的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我,而且,你都没怎么笑。你对她明显不感兴趣,我没必要吃这种无中生有的醋。” 话音落下后,周祈年迟迟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云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吃醋你好像很失望?” 心底的那些龌龊想法就这么被她猜到,周祈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了点儿菜,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后,挺无奈的:“怎么说呢,我还挺想看到你吃醋的,这至少证明你在乎我。可是你刚刚那么一分析,我又觉得,你确实不应该吃醋。” 云盏眨了眨眼,明白了:“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在不在乎你,是吧?” 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直接了,可还是会吓到,周祈年无所适从地咳了咳嗓,好半晌后扯着嘴角笑了下,含糊不清地说:“差不多就那意思。” 于是云盏凑到他面前,四目相对,她眼睫毛上似乎有蝴蝶在振翅,雀跃蹁跹,飞至他眼底,他听到她刻意软着声,引诱般说:“其实我今天不止想抱你亲你,还想睡你,我睡衣都带了,就在车里。”,. 第72章 chapter70 错了。 大错特错。 周祈年发现自己每次猜云盏就没猜中过。她比乐瑶还大胆直接,人乐瑶至少还知道暗示,她倒好,上来就不由分说地说要睡他,连睡衣都准备好了。是真的睡他,而不是被他睡。 “不行。” 意料之中,被周祈年拒绝了。 云盏靠坐在椅背上,侧脸线条柔软却又清冷,说不上失望,毕竟能猜到答案。她反倒还笑了下,挑衅似的说,“你不敢啊,周祈年。” “嗯,我不敢。”周祈年承认得很果敢,“周祈年这人看上去是不像个好人,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他这人特怂,没名没分的事儿不敢干,生怕惹火烧身。” 云盏眨了眨眼,还挺惊讶的,挑衅似的问他:“那你约我晚上去你房间?怎么,约我独家采访是吗,我车上不仅有蕾丝睡裙,还有录音笔,我待会儿穿蕾丝睡裙给你做采访怎么样?” “……” 然后视线里就多出来一只手,恶狠狠地揉捏着云盏的脸颊。 周祈年冷淡着脸,声音重了又怕别人听见,压着嗓窝着火,莫名带着生无可恋的无奈,“非得惹我是吧?惹我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云盏笑吟吟的,话锋一转,“不过你房卡还没给我呢。” “不给。”周祈年拽了吧唧的。 云盏试探性地叫他:“哥哥?” “……” “哥哥,真不给吗,哥哥?” “……” “别这么小气嘛哥哥,我保准什么都不带,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和你纯聊天。”云盏都能看到他额头上顶着的贞节牌坊了,没接着逗他,语调清白的比桌上的冷盘豆腐都要白,“我刚又去开了间房,聊完我就回房自己睡觉。” 周祈年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眼神里多少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意味,可他觉得要是这会儿让她别开房了又有点儿欲拒还迎的意味了。 到头来还是干巴巴地问她:“待会儿去我房还是去你房?” “去你房吧,房卡有吗?” “有。”周祈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在桌子下递给她。 晚上婚宴结束后,周祈年和新人在迎宾区送人,云盏动作慢,走向迎宾区时听到人群里有人在讨论他,说他好帅好拽,“刚我俩去问他要联系方式,他没给,说是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不方便加别人的微信,我俩当时还挺失望的,但表示能理解,结果走之前他说,希望我们能够早日遇到喜欢的人。我靠,说真的,这个男的八面玲珑的好让人心动。” “我也是,而且你注意到没,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是说他有女朋友了。就这点已经秒杀很多男的了,我身边好多男的自己有女朋友了还会加别的女生微信,有的更过分,明明有女朋友还说没有女朋友。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为另一半保持忠贞是个基本要求,但是现在好像成为了优点。这年头,像他这么正常的男的真的很少见了。” “那像他这么帅的帅哥也少见了。” 三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笑着,云盏跟在他们后面,嘴角也不受控地上扬。 云盏先去停车场停着的车里取了换洗衣服,她不是有备而来,记者这行经常出差在外面过夜,她车里会放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取完衣服后,去前台开了间房,上楼洗完澡后穿着宽松的卫衣套装去到周祈年的房间。 大约等了一个半小时,周祈年才姗姗而归。他开的房是套房,客厅摆放两台沙发,一个单人沙发一个长沙发,云盏言出必行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上衣服不是之前说好的性感蕾丝睡衣,而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卫衣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 周祈年的西装外套脱了,凌乱地扯了扯颈间领带,也没摘下来,任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间。进屋后他把自己扔在多人沙发上,懒散靠着沙发,双腿大剌剌地敞着,阖着眼眯了好几分钟后才直起身,站起来往冰箱走去。没一会儿,云盏就看到他手里多了两瓶酒。 云盏问他:“为什么要喝酒?” “壮胆。”周祈年很直接,挑眸瞥了她一眼,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弯着,又拽又卑微地说,“第一次卖惨没经验,得壮壮胆。” 云盏静默一瞬,“那我是不是也得来两瓶?” “你也要卖惨?”他啧了声,讽刺道,“轮得到你卖惨吗?” 想想也是,造成这三年分离的主要责任人是她,她没法卖惨,但云盏还是想喝,“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哭出来,喝了酒哭的话,以后解释起来,我就说我是耍酒疯。” “……” 周祈年无语地靠着沙发,脑袋就那么仰着。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嵌的他身影轮廓清隽柔和,身上的那些反骨好像都被月光吞噬。他斜歪过头,眼睫只稍稍掀开一小道缝,就那一小道缝里都有数不清的无奈。 “你该不会,是怕第二天醒来后悔,所以以喝醉的名义想装作无事发生吧?” “装个屁。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每天都在你耳边念叨我出国留学那三年有多辛苦,一日三餐念叨个不停。” 云盏笑了下,双腿曲起,下巴搁在膝盖上,“那我不喝了,你说吧。” 又安静了许久,房间里响起他酒入喉的吞咽声,空气被酒精浸泡,周祈年的眼渐渐沾染了迷蒙醉意,整个人宛若醉汉般毫无形象可言地倒在沙发上,闭着的眼里有未知名的情绪翻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深。他其实想了很多话的,和她说自己有多不容易,说自己的口语一点儿都不好,每天早晚都听bbc,还报了个语言学校。他课非常多,教授要求严苛又是个事儿逼,他刚开始去的那半年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但他也不太想睡觉,快要入睡和睡醒前那阵子最难熬,人最不清醒,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不想起她。 他发现和她分手是世界上最难捱的事,结果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意识到自己和她已经分手了这个事实才是最痛苦难当。 “周祈年,你有想过我吗?”寂静中,她突然问。 周祈年叹了口气,“你说呢?” “我觉得你想我的时间里,有一半是带着怨恨的。” “嗯,我没法不怨你。” “我知道。”云盏动了动身子,到底还是心疼他,慢吞吞地靠向他。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紧接着,周祈年感受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她每次说话的气息都隔着单薄的衬衫揉擦着他的心脏,“我大四的时候学校里有交换生,本硕连读,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申请了,去的是新加坡。她经常和我诉苦,她说新加坡很多都是华人会讲华语,可她还是觉得融入不进去,她说社会环境和社会规则是不一样的,你去了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带给你的首先是新鲜感,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慌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哭了,周祈年,我好像让你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好,但是你身边没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得自己咬牙挺过去。我以前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你是天下第一,无所不能的,可是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意识到,我的祈年哥走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咬牙挺过来的,他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他是他自己的依靠。” 父母总以为孩子是坚强的,觉得世界是善良的,可是科技发展如此迅速的社会,早已没有过去的善意。这个世界是巨大的修罗场,每一个孤身行走的人看似意气风发,实则遍体鳞伤,就连埋在血骨之下的心脏都是伤痕累累。 “也是那天,我买了去伦敦的机票。”云盏不轻不重的话宛若一颗惊雷,直挺挺地砸向周祈年的大脑,他一脸错愕地睁开眼,脸上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是在一月去的,签证办了好久才办好。一个人去的,小棠送我去的机场,她好没良心的,知道我去找你,不说什么希望我能够找到你、你俩能够重修旧好这种话也就算了,还给了我一张单子,大概有三十厘米长,里面写满了要我给她代购的东西。”最后一样代购的东西还是:浪漫的法国本地男人,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一百四十斤左右。云盏又气又笑,真想打她一拳。 周祈年却笑不出来,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一只手伸上来摸着她的脸畔,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侧脸,力度温柔的不可思议,声音也是,“然后呢,你找到我了吗?” “听澜哥和我说了你住的地方,是他给你找的公寓。我订的酒店就在公寓附近,放好行李我就去找你了。我不是第一次去伦敦了,可是你住的那个地方是我第一次去,那边有好多年轻人,我依稀听到他们说话,得知他们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挺激动的。我当时挺想上去问问他们,你们认识周祈年吗?然后我一个转身,就看到你了。” 命运的转轮转动了一个周期,我在一个转角再次遇见你。 要有多神奇,又有多荒谬的几率,才能在异国他乡再次和他遇见。云盏在看到他的那一秒激动地甚至忘了呼吸,她躲在便利店的货柜后面,手上还拿着一袋三明治,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看错人了。她当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体困倦疲乏,但精神紧绷没法松懈下来,她以为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伦敦的留学生多如牛毛,万一里面有那么几个和他长得像的呢?更何况那人的头发贴耳长,周祈年的头发那么短,应该不是他,应该不会是他的,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好运气的遇到他呢?不会的。 偏偏这个时候他偏头,往云盏站着的货柜走来,云盏猛地转身,借着便利店的玻璃窗,看清他慵懒散漫的侧脸线条。然后,她听到他和随行同伴交谈,用的是她最熟悉的中文。那个声音,是她最熟悉的清冽嗓音,无数个夜晚他们淌着热汗抵死缠绵,无数个昼夜他贴着她耳边温柔呢喃,用的都是这把嗓音。 迄今为止,云盏都记得便利店里,周祈年和傅远洋说了什么。 傅远洋问他:“我打算回京市,开一家游戏公司。到时候你来吗?薪酬大概没有《heaven》好,不是我说,你小子起点太高了,做的第一款游戏就是全民游戏,以后可怎么办?不过你要是留在那个游戏团队,未来能达到的高度不可估量。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留在这边,而不是回国跟我苦兮兮的创业。” “留在这边干什么?”周祈年挑着三明治,他只吃金枪鱼三明治,柜台里竟然没有,他不是能凑合凑合的人,既然没有他想吃的,那他就不吃,收回手,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说,“留在这边找个外国老婆吗?我妈是语文老师,不是英语老师,以后我带她回家见家长,我还得当翻译,多累。” “拉倒吧,你是不想找外国老婆吗?留学生圈里追你的女生不一大把,你要是想谈恋爱,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周祈年要笑不笑地嗯了声,“懒得谈。” “装吧你就,要是云盏出现在这里,她问你,周祈年,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你会怎么说?”都不用听就能猜到他的答案,傅远洋冷笑连连,大放厥词,“你要是拒绝我当场吃屎。” 周祈年靠着货架笑,低了低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会说,周kg不是你要谈恋爱就能和你谈恋爱的,要不这样,你意思意思追我几天?” 傅远洋笑得不行:“有你这样的吗?像个拽哥又像个傻缺。” “我说的可是实话。”周祈年拖腔拉调的,压根没给人真心实意的感觉,像是朋友间的玩笑话般调侃自己。 傅远洋选好东西去结账了,而周祈年还站在货架前迟迟未动。云盏看着玻璃窗里模糊的倒影,看见他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殆尽,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颓靡地耷拉下肩,对着空气,嗓音哑的像是喉间含着沙砾,字字句句都是煎熬。 他说:“真的,我很好哄的,云盏,你……哄哄我,行吗?” 便利店门开了又关,人来了又走。云盏出了便利店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伦敦的冬天是真的冷,云盏穿着羽绒服裹着围巾都感觉有寒气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穿过几条街区,突然有路人拦下她,试探性地用中文和她对话,见她点了点头后,路人递过来一包纸巾,云盏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为什么不叫住我?”周祈年抱着她的怀抱紧了紧,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她耳边放烟花,一簇簇在她脑海里分崩离析。 “我们说好了分手的,我一直以来想的都是,等你回国了,我们和好。你说你不想谈异国恋,你说你不想让我等你,你不想让我那么累,”云盏喉咙哽咽了一下,“你凡事都替我考虑,我也没有办法不为你考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有你这样的吗,什么都答应?那可是分手!万一我们分手了之后,我和别人在一起,亦或者是,你和别人在一起呢?”这三年,周祈年总会做噩梦,梦到他回国后,云盏牵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冲他笑,而他只能旁观。 云盏嗯了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呼吸来,她不像他,总是吊儿郎当地说些玩笑话,她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日月可鉴的真诚,“不会的,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除了你以外,不会喜欢别人了。” 是我逼你选的这条路,也是我逼我们走向这条路,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你我迷失在雾里。 这世界真的好大,未来我会遇到无数人,他们或许比你优秀比你真诚,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你。 我不看别人,只看你。 我不爱别人,只爱你。 耳边的呼吸局促又慌张,胸膛隐忍地起伏,云盏贴着他胸口,清晰地听到他错乱的心跳声,落在她心里回音无数。他突然抱起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毫无章法地亲,云盏睖睁着眼,猝不及防地有只手伸出来盖住她的眼,那几秒的空隙里,她看到了他潮红的眼。 周祈年往后仰了仰头,颈间喉结极慢地滚动着,要怎么形容他当下的心情呢?他一直以为在这段爱里云盏爱得清醒,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她和他一样在爱里沉沦。 蓦地,周祈年偏头吻着她,沿着她的鼻尖唇角,再到耳畔颈侧,流连忘返地停在她的耳垂。云盏双手抱着他,感受到他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狗窝在自己的怀里取暖,她细细地喘着气,伸手抚摸着他光滑的后背,脊骨绵延,沁着一层热汗。 他整个人压着她,逼仄黏糊的空气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正因此,云盏抓住了揉碎在湿热空气里的脆弱冷吻,抓住了她的清醒,伸手把他推开。她一只手手肘撑着沙发,另一只手扯开他凌乱的衣领,这一次,他没有和以往一样阻止,静静地等待她的动作。 领口掀开。 锁骨处的纹身,清晰的仿佛刚纹上去一样。 云盏像是被刺到般,双眼狠狠一眨,“婚纱店里你和我说那些话,让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周祈年,你连和我有关的纹身都不舍得洗……” “嗯,周祈年就是个怂货,和云盏有关的一切,都不舍得放弃。”周祈年一直以来都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她发现,可是在今天,在当下,他意识到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底牌啊,她一出场,他就shond。 “所以微信到现在还是,云盏的舔狗,是吗?” 他笑了下,“不是周kg吗?” “那个是你的小号,别以为我不知道。” “嗯,是工作号,很少回人消息的,只有回你消息的时候是秒回。” 他真的太犯规了,云盏的眼好像被他传染了似的也晕起一层潮红,明知故问地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能是为什么?”周祈年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蜻蜓点水的亲吻,而后双眼直视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有力,“因为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周祈年只喜欢云盏。”,. 第73章 chapter71 客房里静谧无声,落地灯灯光轻轻荡漾,拍打着二人热烈跳动的心脏。酒店的沙发并不宽敞,他们交叠躺成一团,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度。是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亲密温存过了。 云盏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说:“我也想去纹个纹身。” “纹我的名字?”周祈年能猜到。 这个姿势多少有点儿累人了,周祈年怕压着她,半悬空地撑在她两侧,云盏蜷缩着身子动弹不得,彼此都不太好受。所以周祈年把她抱了起来,圈在自己的怀里坐在沙发一角。 云盏嗯了声,还是询问他的意见:“可以吗?” “不可以。”周祈年拒绝得果断,他一边整理她凌乱的头发一边说,“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未来会遇到很多。” “我们确实很喜欢对方,但你觉得爱情这玩意儿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能走到最后的,你凭什么能保证我们会一直都处于热恋期呢?我反正是没有办法保证的。生活是多变的,我们的人生也是不可测的,我们在一起会遇到很多事,万一意见分歧产生争执,感情势必会受到影响。即便往好处想,我们不会吵架不会闹矛盾,那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感情太平淡呢?总有一天,爱情是会变淡的,到时候我们或许会分手也说不定。”周祈年低头看着她,“所以不要纹我的名字,万一分手了,你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我怕他会不开心,从而对你不好。” 他到底还是为她考虑的。 那他呢? “那你呢?万一我们分手了,你下一任女朋友看到你的纹身,你要怎么解释?说你喜欢云,还是说这是你上任女友的名字?” “我找个姓云的女朋友不就行了?你们姓云的,小名应该都叫云朵。”他吊儿郎当地说。 云盏早习惯了他这狗德性,云淡风轻地说:“周祈年你可拉倒吧,是谁知道我订婚了就立马回国的?你别表现得那么大度,我要是真和别人在一起了,你真能忍住?” 周祈年后颈靠着沙发,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你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她笑疯,“你还有面子这种东西的吗?” “怎么没有?”周祈年也笑,“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周kg,很要面子的好吗?” “哦。” “怎么又’哦’?”他啧了声。 云盏发现他是真不喜欢“哦”这个字眼,但她最喜欢和他对着干了。以前也是,他总是一贯隐忍克制,云盏偏就当个勾魂摄魄的小狐狸,把他惹火。 “哦哦哦哦哦!” “再’哦’今晚把你嘴亲肿信不信?” 云盏手垂在身侧,顺势扯开他松垮的衣角伸了进去,流连在他腰腹处,挑衅似的说,“我以为你会说,’今晚把你干的下不来床’这种话才对。” 话音落下,周祈年的眼染上一层绮糜,他往后倾的腰缓缓折起,靠在她耳边,吐纳的气息灼热滚烫,以燎原之势卷席她的体温。他每个字好像都在勾她,“本来是打算放过你的,可你都说这么说了,我不干的话好像不行了。” “不行。”云盏笑得肩膀轻颤,“我开房了,我得回房。” “你真开房了?”周祈年皱眉。 “对啊。” 周祈年不放她走,把她抱得更紧,埋在她颈窝的头蹭了蹭,他头发短,扎的慌,像是刚剃毛的大狗狗依恋地靠在主人身上取暖,云盏的心霎时又软了下来,“你今天不是四五点就起了吗,忙活了一天肯定很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是有点累,但不影响干那事儿。” 云盏当然知道不影响,毕竟身体反应骗不了人,温度很高,烫的她思绪缭乱,视线涣散,转移话题,“我还是回房比较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多影响你周kg的名声对吧?” “我和我女朋友待在一块儿,有什么影响的?” 云盏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别人的未婚妻。”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祈年抬脚垫了她一下,手掐着她下巴,拽里拽气地威胁她,“趁早把婚约给解了,听到没?” “得等我哥和我爸回家呢。” 周祈年嗯了声,突然安静下来,神情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说,“等到他俩回来,我去和他们说咱俩的事儿。” “行。”云盏应得很轻松,身体却是紧绷的,他太烫了,她没有办法忽视,还是推开他的身子起来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见她决意要走,周祈年抓了抓头皮,无可奈何地起身送她出门,开门的时候还贼心不死地问她:“真不打算过夜吗?” “不要,我感觉留在这里我就是灭火器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他的裤子,忍不住抱怨,“怎么可以这么烫啊?” “三年没烫了,好不容易烫一回怎么了?不着火都很好了。”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 云盏笑得不行,她其实也想留在这里过夜的,哪怕手动挡也行,帮他灭灭火,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回来之前我哥给我打了个电话商量订婚的事儿,电话中途被打断了,他说待会儿联系我,我得等他电话呢。” “在这儿打也一样的,我陪你。” “不行,有你在我怕我控制不住,万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我哥估计连夜打飞的回来揍你。” “他揍我干什么?” “忘了说了,你走的那天我蹲在你家门口哭,被我哥看到了,那天之后,你在我哥的眼里就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了。”云盏大概能理解,“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够妥善处理好我们两个的关系吧?结果没想到我竟然哭得那么惨,我后来也想解释的,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酒店客房走道里静悄悄的,两个人一个站在客房内一个站在客房外,客房内玄关处的灯关着,他整个人嵌在昏暗里,神情晦涩难辨。他往前走了几步,云盏才看清他眼底的压抑的情绪,但神情和话语都是轻松的,“都过去了,咱俩说好,那阵子的事儿不提了。” 三年以来的耿耿于怀,他都轻松释怀了。 他真的很好哄。 云盏眼眶一酸,今晚好像特别容易掉眼泪,可她不是喜欢掉眼泪的人啊。或许是因为面前站着的人是周祈年,她可以任性妄为,也可以告软撒娇,“嗯,不提了。” “好了,回去吧,别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有什么委屈什么难过的,到我这儿来哭,反正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云盏低低地嗯了声,就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掐了点儿似的,她刚合上房间门,席闻璟的电话就来了。甫一接通,那端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你和周祈年是不是和好了?” 云盏都怀疑他在自己身上装了个摄像头了,她刚和好多久啊,就被他知道了?不对,应该是猜到了? “我不能和他和好吗?”她不答反问。 “你要和周听澜订婚了,云盏,你理清楚现在的状况,行吗?” 云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极短促的一声笑,“结婚了还能离婚,再说,我和周听澜只是口头说好的订婚,别说订婚仪式了,连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 一直以来,他们兄妹俩的关系都很平静,平静的走向好的那一端。突然有天,云盏说要订婚,二人之间的气氛才变紧绷,像是随时就能点燃的炮弹,说几句就炸。 原因很简单,在席闻璟看来,婚姻并非儿戏,你要订婚,首先得谈恋爱,要以爱情为基础发展婚姻才对,而不是年纪到了所以要订婚。更何况,云盏也才二十四岁。是一朵正处于灿烂花期的鲜花。 而云盏却很坚持,要么你给我找一个订婚对象,要么我自己找。最后,她找了周听澜。而席闻璟对她有种束手无措的无奈,毕竟不是亲妹妹,他没有办法大发雷霆,只能散发着薄薄的一层怒气,边窝着火边给她筹办订婚的大小事宜。 “云盏,”席闻璟揉了揉眉,话语里诸多无奈,他并不想让兄妹二人的关系再处于这种紧绷焦灼的状态,脑海里绷着的线在抖,他叹了口气,“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什么都不用管,哥,”云盏已经破釜沉舟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她设想的方向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松动,云盏也不再夹枪带棒,换回以往的温顺,“我都会解决的,你相信我,哥。” 云盏和席闻璟通完电话后,前所未有的疲惫,躺在床上,身上每个细胞却鲜活嚣张地跳跃着,也有种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擞。忙活了一晚上,她身上都有汗,于是又翻身下床再度洗了个澡。洗完澡后重新回到床上,她打开手机,看到微信好友列表里多了个好友申请,点开一看,果不其然—— 【云盏的舔狗】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云盏按下通过,对方火速发了条消息过来:【怎么这么晚才通过?】 云盏:【在和我哥打电话。】 周祈年诱惑力十足地问:【要不要和我打电话?】 云盏:【不要。】 周祈年:【我们两个在一起第一天你就拒绝我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吧?我就不该和好的。】 云盏窝在被窝里,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拓在她满是笑意的脸上,她按着键盘打字:【你都不困的吗?】 周祈年:【不困,你要是不走,今晚我能把你干到腿软。】 云盏:“……”,. 第74章 chapter72 晚上还是打电话了,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云盏手机是插着充电线的,醒来的时候囫囵睁着眼往床头柜一摸,摸到了充电器,烫的她一激灵。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了动静,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嗓音很哑,穿过电流很有磁性。 “醒了?” 云盏靠坐在床头,第一时间还是不清醒的,这种不清醒不是没睡饱,而是对于自己和周祈年和好如初的事不清醒。像是在做梦。 她昨晚确实也做了个梦,梦到她去伦敦找周祈年,看到周祈年身边多了个女生,女生怡然自得地和他撒娇,而他伸手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夜半惊醒的时候,云盏后背汗涔涔的,房间里留有一盏光,是手机保持通话发出来的光,她看着漫长的通话时间,像是站在悬崖边随时都会往下跳的人被人硬生生拉回平地一般,人生有了实感。 后半夜她没怎么睡,靠坐在床头,时不时瞥一眼通话时间,又望向窗外的月色。大床房,空阔的床好像没有边界,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孤独到了极致。她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留在周祈年那儿。至少这个时候,她还能钻进他的怀里。 “你是被我吵醒的吗?”云盏拔下充电头,捡了根皮筋进了洗手间。 “差不多也要醒了,都十点半了。” 他不说云盏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云盏边梳头边问他:“待会儿一起回家吗?” “嗯,吃了午饭再走吧。” 云盏表示没问题,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隔着手机听对方那边的水流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直到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出门时,才挂电话。 午饭是在酒店吃的,酒店的餐味道一般,好在他俩属于什么都不挑,什么都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他俩吃完午饭后就开车回去了,云盏的车,司机是周祈年。男人都爱车也爱开车,周祈年觉得这话太片面,他反正是不太喜欢开车的,开车费腰,得注意力集中,挺折腾人的。回家得一个半小时,他不太愿意让云盏累。 车刚进小区,远远地就看到马路上站了个人。孟小棠瞧见云盏的车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手,等到车在她身边停下来的时候,孟小棠跑到驾驶座那边敲了敲车窗:“宝贝儿——”话到半截,声调急转直下,震惊又茫然的一声,“——周祈年?!” 她半弓着腰,看清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才是云盏,一时间摸不清状态。 “祈年哥。”她微微笑,不管怎么样,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祈年也和她一样笑,不咸不淡地说:“你叫谁宝贝?我女朋友吗?” 足足安静了十秒,云盏从来没见过孟小棠这么震惊的模样,比以前得知她对周祈年感兴趣的时候还震惊,嘴大张着能塞下一颗鸡蛋了。她声调上扬地啊了声,下意识看向云盏,云盏淡定从容地笑着,还歪了歪头,孟小棠又看向周祈年。总觉得周祈年一脸兴师问罪的吃醋模样,这小气劲儿,她和云盏在一张床睡了都不知道有多少年,叫声宝贝怎么了吗? 她咳了咳嗓,脸不红心狂跳地说:“是这样的,我比小棠还大一个月,你俩要是结婚了,你得叫我一声姐,尊老爱幼。” 周祈年从善如流,“姐,今儿个天气这么好,您出来遛弯儿呢?” “……” “……” 硬生生把小姑娘出门兜风叫出了一种老大妈出门遛弯的感觉。 孟小棠不乐意地垮下脸来,但她也没理反驳,人周祈年多尊老爱幼啊,姐叫了,还尊称了个“您”,偏偏这种滴水不漏的程度最气人,找不到一丝差错,她吃着哑巴亏。憋着火,跟在他俩的车后头慢悠悠地走。等到她到了云盏家,左右张望,注意到周祈年不在,才愤愤不平地打小报告:“他太欺负人了,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他叫姐!” 云盏:“不是你自己要让他叫的吗?” 孟小棠:“我怎么知道他真的会叫?” 云盏:“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孟小棠:“他太狗了,他比狗还狗。” 孟小棠半蹲在地抱起晒太阳的甜甜,一边顺它的毛一边八卦道:“所以你俩,和好了?” 云盏平平静静地嗯了声,翻出手机看了眼她爸之前给她发的消息,聊天记录有些杂,翻了好久才翻找到他假期时间。她漫不经心地说,“昨天晚上和好的,我俩当初分手的时候是和平分手,也没什么堕胎、出轨等乱七八糟的原因,所以和好的也挺简单的。” “堕胎、出轨还能和好的?”孟小棠注意力被带跑偏,“疯了吧?!” “前天就有一个小姑娘,20岁吧,没考上高中就出来打工了,遇到了个比她大八岁的男的。不到半年的时间两人就同居了,女孩儿怀孕了,男的知道她怀孕就提了分手。这事儿倒是不至于上新闻,毕竟现在小年轻意乱情迷忘了戴套导致怀孕的事儿挺常见的,你表姐不是在医院上班的吗,她说未成年堕胎她都看的麻木了。” 自打云盏工作以来,孟小棠听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离开学校这座干净的象牙塔,社会处处都有颠沛流离和荒唐浑浊。她好奇地眨着眼:“所以为什么上新闻?” “那个男的,被查出来同时交往三个女的,其中一个还是有夫之妇,最后还是已婚女的老公去警局报的案,说是他老婆和男的网恋一年多,在男的身上花了三万多块钱,但是她没给自己老公买过一件衣服。” 孟小棠听得瞠目结舌,不住地感慨:“记者真是一个见识奇葩的职业啊。” “也不能这么说,偶尔也有好人好事的新闻的。” “世界上好人少啊。” “这得看你怎么定义’好人’这个词了,什么样的人是好人?拾金不昧的吗?还是说帮人大街抓小偷的,亦或者是开车开到一半看到路边停了辆车需要救援所以他下车帮忙?因为一些小事就定义他是个好人,会不会显得很草率?那我们从大事出发——给贫困山区捐钱的人是好人吗?万一他的钱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呢?做出科技贡献的人是好人吗?我爸有个同事,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但是他在家里什么也不干,颐指气使地把老婆当做佣人使唤,这种人是好人吗?” “……”孟小棠被她说懵了,脑子转不太过来,“好像,是很难定义,那人不能分好坏了,要分什么呢?” “分,他对你好不好啊。”云盏一针见血地说,“不管找朋友还是找对象,你要找的人必须得符合这一条要求:他是无所求地对你好的。就像你对我好,难道是因为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嗯嗯,”孟小棠点头,毫无羞愧之心地说,“因为你有各个视频软件的会员,所以云朵,我们必须得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 - 孟小棠在云盏这儿待了一下午,晚饭拉着云盏回她家吃,孟太太又烧了一桌子的饭,一半是云盏喜欢吃的菜,一半是孟小棠喜欢吃的菜。吃过晚饭她想去找周祈年的,可他家黑漆漆的没一盏灯亮着,给他发消息也没回,不知道是临时回公司加班还是在睡觉,多半是后者。他哪怕在加班也是捧着电脑加班的,给他发消息他肯定能看到。 约莫过了三个小时,周祈年回了消息:【刚在睡觉。】 云盏:【猜到了。】 周祈年:【过来吗?】 云盏:【快十一点了,我就不过去了。】 周祈年:【我刚养精蓄锐完,你还不过来,这不合适吧?】 云盏:【这更不能过去了。】 周祈年:【?】 云盏:【我怕被你榨干。】 消息刚发出去,就有电话进来了,还能是谁的电话?云盏接起来,听到听筒里传来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拍打着她的耳廓,他嗓音清润,应该是醒了有一会儿了,“真不过来吗?” 明明声线清冽的像是雨后放晴的天气,清新得令人心神荡漾,偏偏荡的她一水春池初涨。云盏发现他比三年前对自己还有诱惑力,她原本还挺坚定的,觉得还是不去了吧,要是去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动摇了一下下,“不去了……吧。” 明天周一,周祈年工作时间再不正常好了,每周一早上九点的小组例会是跑不了的。他今天回来之后便捧着电脑测试新游戏的bug了,测试了一下午,八点多熬不住睡了一觉,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待会儿吃完晚饭估计还得再忙两三个小时。就算云盏真过来了,他也没时间陪她。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周祈年拖浆带水地说:“没发现我身上纹身还在的时候,天天想看我腹肌,现在倒好,一旦确定,连过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怎么,对我腹肌不感兴趣了?”要不是她天天念叨着八块腹肌,他至于留学还健身吗?别人留学都是酒吧蹦迪的,就他,天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在家健身锻炼。 云盏说:“没呢,对腹肌还是感兴趣的。” 周祈年低声说:“现在过来,给你看。” 不知怎么,云盏听到这句话后浑身燥热,像是有股无名之火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她抿了抿唇,没打算轻易认输。比撩拨人心,她不愿意甘拜下风,“你发几张照片给我,礼尚往来,我也发几张我的照片给你。” 周祈年听得眼都红了,“你……发什么照片?” 云盏意味深长的语调,在夜晚滋生出无数暧昧,幽幽道:“你说呢?和腹肌照作为交换的,还能是什么照片?” 周祈年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儿,不太受控制,也不太能经得起诱惑,最后还是拍了张腹肌的照片给她。 云盏也在第一时间发了照片过来,他心潮澎湃地拿着手机,看清照片后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又被她耍了。 和白天他逗孟小棠差不多的套路,云盏发给周祈年的,确实是没穿衣服的照片,尺度大的不敢想象,竟然是洗澡时的照片。 云盏发来一句话:【高清无.码美人出浴图。】 嗯,确实高清无.码,是不是美人也分不太清,毕竟照片泛黄,画质模糊,照片右上角写了拍照时间,是云盏一周岁那年拍的照片。 周祈年无语地仰头笑了下,【好美。】然后附赠了一连串的大拇指点赞表情。,. 第75章 chapter73 一连串的大拇指点赞表情,云盏能够感受到周祈年此刻的无可奈何。 云盏:【是吧,我打小就很漂亮。】 周祈年:【小时候照片还有吗?】 云盏:【有,下次给你看。】 周祈年:【要不一次性看完吧,我怕下次来个更刺激的,有点顶不住。】 云盏抱着手机笑:【好像有张和你哥哥的合照。】 周祈年很警惕:【穿衣服了吗?】 云盏:【?】 云盏:【周祈年你别神经,我很保守的好吗?】 周祈年:【嗯,很保守,大半夜的给我发高清□□出浴照。】 云盏:【呸。】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夜深人静,四下风雨寂静,房间昏沉静悄悄的,唯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末光亮映照彼此的脸。 云盏很少这么熬过夜,或许谈恋爱的人不需要睡眠吧,夜里两点多睡,隔天七点半就醒了,起来上班。 车开出小区的时候恰好遇到在路边等网约车的周祈年,她路过他时停了下来,降下车窗,“等车啊?” 周祈年弯着腰往车里探头,他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早餐是纸袋包装,一份三明治和拿铁,包装严实紧密,不会漏出来。他顺势递放进车里副驾驶座椅上,慵懒随意地笑着,“等你。” “给我买的早餐吗?”她愣了愣。 周祈年嗯了声,“感觉你应该来不及吃早餐,吃了没?”还是没忍住加了后半句。 “没有,打算去台里再点外卖的。” “省的点了。”他单手搭在车窗上,眼神心不在焉地往外一瞥,捕捉到一辆打了双闪的车缓缓靠近,车牌号和他手机里约的网约车一致,他才说,“我车到了,先走了,你记得吃早饭,知道没?” “知道,你路上小心点。” “你才要小心点,慢点开车。” 车厢里满是拿铁的醇厚香味,云盏一路好心情去台里,在工位上坐下。隔壁工位的陈洁一副被榨干的疲倦模样耷拉着,见到她来生无可恋地打了声招呼,习惯性地问她:“待会儿点什么早餐?”话音落下,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她侧眸看过去,大惊失色,云盏竟然已经买好了早餐,想她从大四实习到现在,近两年的时间里,都是到台里之后和陈洁一块儿点早餐的,今天却破天荒的带着早餐来上班了。 陈洁嗅到了异常:“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云盏:“这都能被猜到吗?” 陈洁愣住,“我就随便一猜,这都能猜到?” 云盏笑。 陈洁又猜:“该不会是那个前男友吧?” 云盏:“嗯,是他。” 陈洁闭了闭眼,大清早的被这一连串的爆炸新闻刺激的头晕目眩。台花脱单了,脱单对象还是上次接受完访谈节目后被众人热议的超级大帅哥,浑浑噩噩之际,她问云盏,这能当选题吗? 云盏差点儿被呛到,一脸无语地叹了口气:“还没睡醒呢?” “真没睡醒,太刺激了。” “和单身的前男友和好而已,不刺激。”云盏怡怡然道,“又不是和有家室的前男友偷情,那样才刺激才能当新闻选题。” “可是台花脱单的消息,真的很刺激。你一脱单,追你的那些小伙子们可有的哭了。” “哪有那么夸张?”云盏哭笑不得,拿起会议本,“行了,开会去。” 事实还真有那么夸张,不到两天的工夫,云盏脱单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台里的人都知道了台里一枝花脱单了。京市电视台算得上是地方大台了,台里招主持人或是记者,首先颜值得过关,毕竟要对着镜头播报。说实话,台里不缺漂亮的女孩子,当然台里斯文儒雅的男生也一抓一大把,但是男人么,都有点儿劣根性,私底下还是会讨论哪个女的长得更漂亮。云盏被当选台花,也是有原因的,不止是漂亮,更是接地气。 美女多少都有点儿小脾气,大家都知道,但云盏不一样,她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找不到一丝差错。你和她打招呼,她笑盈盈和你说话,你有事找她帮忙,她能帮得到的必定帮,哪怕在外面偶遇到,都能唠上几句。看似很好相处,实际上又有距离感。因为一旦聊到私事儿,她都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当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从她身上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有用信息。可怕的社交能力。 而且今年年初有地方涨大水,半个村庄都淹了,电视台派人过去作报道,组里几个小姑娘娇生惯养的一个个都不太想去,扭扭捏捏的。因为环境恶劣,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过去,到那儿估计是要冒雨报道的,水位线都快到人腰上了。云盏是第一个举手主动报名去的,同行的还有四个男的。去了之后发现环境比他们所设想的还要恶劣,因为大雨和涨水,物资运输极为困难。低楼层房屋都被水淹了,高楼层的村民们见到有救援人员纷纷上到楼顶呼救。救援人员几乎没时间休息,救了一批又有一批亟待救援。 浑浊水面涨势汹涌,飘荡着各种家庭用品,行道树被吹倒,偶尔见到几颗屹立不倒的树,树上竟然还有个人负隅顽抗地趴在枝头奄奄一息。 对新闻报道人员而言,充满了挑战和危险。云盏披着一次性雨衣在寒风中颤抖,妖风肆虐,吹得她衣服都快飞走,但她的声线平稳得好像坐在播音室里播报一样,没有任何颤抖。播报结束后,她和同行的工作人员帮救援人员把救回平地的村民安置,云盏全程毫无怨言,吃饭的时候,也和大家一样捧着十元一份的盒饭席地而坐。 怎么说呢,台里人其实私底下议论过她的,毕竟某次席闻璟开车送她来台里上班的时候被人撞到过。席闻璟的车不管是车子本身还是车牌都透着奢侈高调,财经频道的人常跑商圈,眼尖的一眼认出来是本市首富的车。再看云盏平时开的穿搭和首饰,大概能知道是被金钱浸泡滋养的大小姐。后来有人暗戳戳地问她怎么换了一辆车上班了,云盏一双眼黑白分明,盯着问话的人看了几秒,她眼里明明没有任何利刺,并不锋利,但还是看的那人心发慌。 云盏没有转移话题,也没在意对方到底是怎么看到的,问她这话有什么目的,她平平淡淡地解释:“我车送去4s店了,原本打算让我爸送我的,但我哥正好顺路,所以坐他车来了。” 是亲哥,不是乱七八糟乱认关系的干哥哥情哥哥。 很难想象,这种千金大小姐能够丝毫不嫌弃浑身沾满泥垢的村民,伸手搀扶着他们。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这种不管扔在最底层还是最顶层,举手投足间都落落大方的性格,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学到的。 所以得知云盏交男朋友的消息后,台里的人都在八卦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陈洁作为离云盏最近的人,莫名其妙被拉近一个群里,知道这个群是八卦云盏男朋友的群后,她先是翻了翻白眼,继而凑到云盏身边,递过手机给她看,不由地感叹:“台花啊台花,大家都很关心你的恋爱情况啊。” 礼拜四的下午没什么工作,周祈年给云盏点了份下午茶,云盏百无聊赖地等着外卖过来,结果没等到吃的不说,等到一堆人吃她瓜的消息。 她瞄了眼聊天记录。 “台花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至今为止没有人看见过他的样子?该不会是那种家族联姻,遇到那种有钱有学历有体重没头发的老男人吧?” “如果是那种男人,我只能说我不服!” “我也不服!” “别不服了,有钱有貌总得占一样吧?你们一个个苦逼打工仔,没钱不说,长得也就那样。” “什么叫长得也就那样?我怎么说也能算是咱们台的台柱子了。” “你确实也是台柱子,但是你这台柱子就是矮子里拔高个儿,一堆三四十岁大叔里,你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确实是帅的,但是和你这个年纪的人比,也就那样。” “什么叫也就那样?你倒是说说,你最近见到的哪个男的比我帅的?!先说好,不能是明星,明星和素人有壁。” “嘿你别说,最近还真见到了个男的,不是明星,超帅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周kg吧?” “对对对就是他,妈的,上次访谈节目我就在现场。怎么说呢,他刚进录影棚的时候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蛮凶的,像港剧里的□□老大,穿着西装参加晚宴,晚宴中途跑出来手里拿着枪随时随地就要给人一枪杀了他似的。但是后来访谈开始,他突然笑了,我靠,真的,那种感觉,你懂吗?往我心上开了一枪。” “花痴。” “酸吧你就,真的,我作证,周kg真的挺绝的。而且我有一个小秘密,一直没说。” “什么什么?” “啥?” “就是那天访谈节目结束,我本来打算去要他微信的,结果我看到有个人直接进了他化妆间,两个人待在那儿大概有一个小时。” “进去的人,不会是个女的吧?” “不是吧,这么刺激?” “化妆间py吗?我靠!” “p没py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女生,你们都认识。” “?” “?” “?” “是咱们台台花,云盏。” “?” “?” “?” “等等,这里面好像有个熟悉的id?” “我好像也看到了,是谁把云盏拉进群的!!!!” “那个……云盏……你听我们解释……” 陈洁见云盏看得津津有味,于是把云盏拉进群里了。她承认自己这行为多少有点儿缺德了,可是群里的人背着云盏聊她的私生活也挺缺德的,一堆缺德的人待在一起,就是要互相伤害。 “那个……”陈洁瞄了眼云盏,冬日阳光无温度,唯有柔和的光线翩跹在人的身上,衬得云盏侧脸线条温柔怡人,她情绪平淡的好似雪后初霁的天,陈洁试探性问她,“你应该没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家说的都是事实。”云盏垂着眼,不咸不淡地笑了下,“访谈节目结束后,我确实进他化妆间了。” “你俩……”陈洁咽了咽口水,都是成年人了,聊点儿荤的也挺自然的,但她对着云盏多少有点儿问不出口了,毕竟云盏看上去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觉得,上床没什么的,但是化妆间py,感觉不太像是云盏会干出来的事儿,她看上去太乖了,乖的陈洁怀疑她接吻都会脸红害羞。 “没py。”云盏难得局促,小声解释,就是亲了一会儿,后半句她没说。 陈洁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云盏和她想象中一样保守。 “那,我和她们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 “就说你俩在化妆间什么也没干,就是纯聊天。” 云盏转过头,窗外的阳光被树梢打得细碎落在她眼里,瞳仁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情真挚,直白地说,“我俩没怎么聊天,全程都在亲。” 陈洁闻言叹了口气,“又开始装逼了是吧?亲就算了,还亲将近一个小时,这是你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云盏,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和男的拉拉小手都会脸红不好意思!没关系的,不会亲吻就不会了,咱不装那个逼,谈个纯纯的恋爱,也是种人生体验。”,. 第76章 chapter74 云盏陡然想起以前,周祈年说他穷,于是云盏真把他当做穷光蛋对待;而现在,自己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大概也在陈洁心里根深蒂固了。有的时候,第一印象真的蛮重要的,她长得太纯太乖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清纯冷艳的人。 但她也没解释,解释太无力了,而且这要怎么解释?说她其实谈恋爱非常主动,那些年和周祈年在一起,他俩尝试过很多姿势,解锁过无数场合,大部分都是她开口的。 周祈年也就是嘴皮子狂,云盏是狂到骨子里了,又仗着周祈年对她有求必应,在周祈年面前,她嚣张得无法无天。 之后,云盏男朋友是周祈年的消息遍布全台,那阵子大家空闲时间都打开周祈年参加访谈节目的视频看。女生们感慨终于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美女还是得配帅哥才行,什么豪门联姻都得滚一边去,爱情哪里是金钱这种低俗的东西可以碰瓷的?男生们一开始还挺郁闷的,看见周祈年的长相后也只有一点点的不服气,觉得他是帅,但也没有那么帅吧。不管什么男人,都觉得自己帅。但是周祈年竟然是游戏设计师,而且还是《heaven》团队里唯一的中国面孔,他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要想男人夸另一个男人,很简单,不能从外貌夸,因为男的都觉得自己最他妈的帅。得从某些事情着手,比如说打篮球时盖帽最厉害的,或者有团队指挥力的,这种人会给队友带来安全感和可靠感。再比如说,打游戏的时候你啥也没干,对方大杀四方,男的会觉得,卧槽哥们你他妈的挺牛逼的啊。 于是,台里的男人都服周祈年了。 没办法,周祈年不是打游戏厉害,他是搞了个全民游戏,就这种男人,反正在男人眼里,是真他妈的牛逼。 台里的人都知道云盏和周祈年谈恋爱的事儿,闫冉冉自然也知道了,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告诉鲍林杰了。 收到鲍林杰消息的时候,周祈年正在进行游戏测试,游戏测试步骤太多,安全测试、性能测试还有兼容性测试,都得兼顾到。电脑微信突然叮叮叮响起,吵得他脑壳疼,他点开来一看,发现是鲍林杰找他,言语间的愤怒可见一斑。 鲍林杰:【狗吧你,和好了也不和我说?】 鲍林杰:【没把我当兄弟是吧?】 鲍林杰:【狗东西你别不说话,哪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和你说过云盏的事儿?你倒好,忘恩负义,和她在一起了也不和我说。】 鲍林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用过就扔。】 鲍林杰:【负心汉!!!】 周祈年当时忙的焦头烂额的,还是忙里偷闲地回他消息了:【我怎么就是负心汉了?我在国外三年,只和你联系过,杰杰,你还不懂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吗?】 鲍林杰:【?我要吐了。】 周祈年:【?】 鲍林杰:【别把那套用到我身上来,我不吃。】 周祈年:【杰杰。】 鲍林杰:【狗吧你,再这么叫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周祈年:【好了杰宝,别生气了,我没有辜负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后天周六,我带云盏和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都行。】 鲍林杰:【别叫我杰宝!】 鲍林杰:【我要吃人均八百的洋房火锅。】 周祈年:【人均八千的火锅都行,杰宝。】 鲍林杰:【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年宝。】 周祈年望着二人的对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男人之间的对话其实挺恶心的,要么沾点儿荤,要么就宝来宝去,反观他和云盏的聊天,显得正经得不行。 或许是心灵感应,下一秒,云盏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云盏:【我在你公司附近,你几点下班?】 将将下午三点多,周祈年疑惑:【你下班了?】 云盏:【采访结束了,我们现在摄影车里剪辑视频和新闻稿,不回台里了。】 云盏:【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四点就能下班。】 周祈年:【我得到六点多。】 周祈年:【你直接来公司找我吧,我和前台说一声,你还记得我办公室的位置吗?】 云盏:【记得。】 周祈年:【行,我不在办公室,你要是闲得无聊就打开电脑玩会儿游戏或者看个电影,记得用最中间那台电脑,密码是你生日。对了,我办公桌下面左边的柜子里都是零食,你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 云盏:【你不是不喜欢零食吗?】 周祈年:【给你备的。】 算不上多暧昧,就是些简单的日常沟通交流。也是,他俩半夜聊天的话题都能清白得不行,发个高清无.码出浴照都能够清白的毫无诱惑感,这事儿也就云盏能干的出来了。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该暧昧的时候清白坦荡,该装羞的时候反倒撩拨的周祈年欲生欲死。 看到周祈年这句话,云盏下意识勾了勾嘴角,他真得很容易让她心动。 …… 云盏不是第一次来远扬科技了,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以记者的身份,想要约周祈年专访,这次过来却是以周祈年女朋友身份过来的。这倒不是她这么觉得,而是接待她的前台看到她之后,眼前一亮,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周kg女朋友是吗?” 云盏眼神里带着试探,她不太清楚周祈年是不是把她的照片给人看了,要不然对方怎么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约莫是她的反应太明显,前台小姐笑得意味深长,脸上神情羡慕又戏谑:“刚周kg拿私人微信号加我,我还吓了一跳,他那个头像和微信名,要不是他过来找我主动加我微信,我都怀疑不是他本人。说真的,我是没想到的,周kg竟然是个宠妻狂魔。” 云盏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他看着不像吗?” “咳咳,”前台小姐不自在地咳了咳嗓,眼神飘忽,语气游移,“也……没有吧?”虽然她们私底下有在讨论,一致认为周祈年是个海王,亦或者是炮王。但大家也没谁亲眼见过周祈年和哪个女的眉来眼去的聊骚,就还是半信半疑的。 云盏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一直以来,旁人甚至于她对周祈年都有种误解,看他的脸总觉得他是个渣男,就像陈洁一直以为云盏是乖乖女一样。这种东西,她已经疲于解释了。反正她知道周祈年是什么样的人就行。 前台小姐挺周到的,生怕云盏不认得路,特意带她去周祈年的办公室。过去的路上四面八方总有人张望过来,但大家也没那个闲工夫八卦,以为是合作伙伴亦或者是入职的新员工。游戏公司的工作氛围和电视台的氛围是截然不同的,云盏虽然时不时要出去跑新闻,但一天也就跑一两趟,其余时间要么在办公室发呆要么在摄影车里发呆。 “不过我感觉你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前台忽地转移话题,定睛打量着云盏,记忆碎片接踵而至,拼凑成齐全的拼图,敲响她的大脑,“——你是不是干媒体的?那次周kg下来,好像就是来找你的。” “嗯。” “我说呢,周kg怎么会平白无故下来的,原来是来找女朋友的啊。”前台恍然大悟,而后示意前面的工作室,“这个就是他办公室啦。” “谢谢。”云盏道完谢后进去了。 周祈年的办公室很整洁,或许是军校生的缘故,他的房间也很整洁的,起床后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叠被子,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云盏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叹气,说他像个老年人,她爷爷奶奶才喜欢把被子叠在一块儿,年轻人都是把被子抖一抖,平铺在床上的。 办公室里东西挺多的,一堆文件盒,好几台电脑,台式笔记本都有。桌子上键盘都有三个,云盏碰了碰最中间的那个键盘,对应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她输入自己的生日,电脑成功解锁。 他们对彼此都没太多的要求,却又很有默契地达成一致。就好像,云盏的手机和电脑的解锁密码,也是周祈年的生日。 云盏想看电影来着,结果发现周祈年的电脑里竟然没有视频软件,于是打开浏览器用浏览器打开视频平台。浏览器一打开,里面有三个小窗口,其中一个是微博界面。并且,微博界面就是主界面,云盏无意窥探他人,下意识想叉掉,鼠标移至右上角,在某处猛地停住。 …… 一个半小时后,周祈年抽空休息,他走到落地窗边,单手按了按酸胀的后颈,随即打字给云盏发消息。 周祈年:【在干什么?】 云盏几乎是秒回:【你玩微博吗?】 周祈年:【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盏随即发了张截图过来,是手机截图,微博昵称名叫“哥不是舔狗”,周祈年下意识慌了,瞬间转身往外走,任凭身后的游戏设计师怎么叫他他都置之不理。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急促又凌乱,喉间的呼吸也是如此,紊乱的心绪不宁。他着急忙慌地上楼,也没来得及等电梯,三步一跨地从楼梯间上去,边过去边举起手机给云盏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也不等云盏开口,急忙解释:“你听我说,我那微博号跟个僵尸号没差,没有认识的人关注我的,我也谁都没关注。” 周祈年气喘吁吁地停在门边,他办公室是玻璃隔断的,云盏能够看清他来时的慌乱情绪,紧张的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拉着门进来,后肩抵着玻璃门,那张意气风发又桀骜不驯的脸,此刻写满了紧张和抓狂。哪怕秘密被发现,他也没有半分责怪云盏的意味,而是和她解释,这是他一个人的小天地,是他记录心情的日记本,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的是谁,他也不会让人知道,天下第一的周kg,私底下其实自卑得要命。 云盏花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把周祈年的微博翻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微博,她真的会以为,周祈年有着天下第一的狂妄。 ——做了个梦,梦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很好,他比我对你还要好。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我好像,挺差劲的。 ——很想加你的微信,又怕在微信里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的内容,所以把所有和你有联系的人都删了一干二净。 ——都是自欺欺人,删的一干二净,还是四处打听关于你的事。 ——世界那么大,你能不能,只喜欢我? 这些是分开之后的微博,还有分开之前,他们在一起时,周祈年发的微博。 ——她好可爱,好喜欢她,好想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可我知道,她的世界里不只有我,可我的世界里只有她。 ——不应该耽误她的,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的,我什么都没有,我连人生都没法自己做主,我烂透了,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真的很好,真的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她,配不上她的好,也配不上她的爱。 …… …… 微博内容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云盏的四肢百骸都是疼的,心脏也是疼的,一抽一抽的,心疼得要命。听见周祈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机里和空气里两道声音终于唤醒了她,她掀起眼帘,尽可能地让自己呼吸平稳,声调正常,一字一句地说:“周祈年,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第77章 chapter75 混乱之下,周祈年全然忘了,云盏之前发给他这个微博界面过,当时云盏还说,这个男的在追孟小棠。或许是关心则乱,慌不择路之下,他一股脑儿地全交代了。 要说后悔,周祈年自问没什么好后悔的。微博里的周祈年,才是最真实的周祈年,是周祈年喜欢上云盏后的所有内心活动,他逐一记录了下来。人这一生的记忆太漫长了,而他只想珍藏有关于她的记忆碎片。 周祈年抓了抓头皮,直白中透着一股子不太爽的劲儿,又拽又憋屈地说:“反正也瞒不了多久,迟早要被你发现的。” “周祈年。”她叫他的名字。 “嗯?”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回应,周祈年正准备走向她,却看到她已经走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云盏顺势扑进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有安全感,靠在他身上被他包裹着,云盏有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勇气。 “不许掉眼泪。”周祈年低着嗓警告她,毫无力度的警告。 云盏蹭了蹭他的胸口,“我没哭。” “声音都哑了,眼睛还这么红。”他捧起她的脸,故意逗她笑,“你不是小狐狸吗,怎么变成小兔子了?” “你怎么也从狗变成人了?”云盏卯着劲儿和他干。 还是这幅不服输的小模样,周祈年扑哧笑了下,大拇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下颌线,低低一哂,自嘲般地说,“我都藏得那么好了,怎么还能被你发现,嗯?” “有一种说法,我也忘了哪里听来的,就是说,如果你和一个人注定要有牵绊,那么上天会在各方个面给你们穿针引线。” 他笑出声:“是吗?” “对啊,就好像,你突然回到周家一样。” 他一愣,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又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办公室外陆续响起走动声,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了。有人路过时往里好奇地探头,见到里面紧密相拥的两个人,会心一笑,贴心地将脚步声放轻,轻声轻脚地往外走。 身后的视线火热毒辣,周祈年感觉自己的背像是点了一把火,滚烫发烧,但还是没松开她。前阵子发布会聚餐,他带云盏过去,那天晚上公司群里聊他俩的事儿聊的热火朝天了。大家工作之余有事没事还会调侃他几句,多半是夸他眼光好,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周祈年站着说话腰杆特别直,人也非常狗,臭不要脸地说,我女朋友肯定天下第一好看啊。 那时候还只是前女友呢。 再往前。 云盏来约他采访的那天,她被他冷待甩在办公室里,而他加班的时候托人给她点外卖,送完外卖后,那人挠了挠头,好奇地眨着眼,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模样,看的周祈年都觉得好笑。甚至不需要人问,他自己主动交代了,“我随便吃什么都行,但我女朋友不能将就。” 一个小时前,他还一口咬定,她只是前女友,而已。 哪有什么和不和好啊,从他踏上回京市的航班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她和好了。 云盏迟迟不肯松开,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掺杂着水汽,又憋着没哭,所以声线有些不可遏制的别扭,“你是下班了吗?” “不急,先陪你。”周祈年语气轻松地说,“什么时候哄好你了,什么时候再走。” “可是,做错事的好像是我。”如果她不碰他的电脑,那么他内心的脆弱面就不会被她发现了,他依然骄傲。没有人会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因为很丢人。 周祈年:“乖,你没错,是我不够优秀,要是以前的周祈年能够像现在这样优秀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分开三年了。” 到头来,他还是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云盏胸腔里翻涌着诸多情绪,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加上知道他还有工作没完成,自己已经占用了他一小部分工作时间了,或许还占用了他同事的工作时间,于是吸了吸鼻子,说:“你去工作吧,我在这里自己再冷静一会儿。” “冷静什么?”他好笑道。 “就是要冷静一下。” “嗯,我陪你。” “你陪我我冷静不了。” “怎么就冷静不了?” “万一我忍不住呢?” 周祈年以为她会说自己忍不住哭,“没事,别憋着。” 结果云盏突然踮脚凑到他耳边说了三个字,落在他耳里,耳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一片滴血的红,大脑都充血了,他下颚线紧绷着,眼里蕴着一簇幽眇的火。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手往上覆盖住她心脏,恶狠狠地揉了下,“迟早草死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头也没回,云盏看着他绷直的脊背,笑得不行。 她没等多久,十来分钟的样子,周祈年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沉着张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像个□□老大,掐着云盏的腰把她搂进怀里把她带走。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这栋商务办公楼的公司基本都是晚上六点就下班的,现在将近七点,电梯间里没什么人了,云盏被他搂在怀里,手闲来无事地往下伸,拨开他的衣服。还没碰到,就被他一手按下,他垂着眼,要笑不笑地,“别耍流氓,我报警了啊。” “我摸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就是耍流氓了?”云盏不服,“要不你摸我吧,我随便摸。” 一双眼明艳狡黠地冲他笑,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软弱无力的小兔子,就是只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你有本事待会儿回家了也能说出这些话来。”周祈年冷哼。 云盏立马偃旗息鼓了,眼神涣散往四周瞥,干巴巴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云大公主,世界上就没有我不敢的事儿好吧?”越说,越显得底气不足,越心虚。 出了电梯,是地下停车场。云盏到得晚,只剩犄角嘎达几个车位,她的车停的比较偏,越往里走越人烟稀少,直至最后,空荡的停车场只剩他们脚步声和幢幢回音。头顶传来的呼吸声似乎极具穿透力量感,拍打着她大脑里紧绷的神经,云盏忍不住加快步伐,身后那人闲来无事地慢吞吞地走着,他表现的不急不缓,云盏更为紧张。她总觉得,他在酝酿什么大事儿。 结果一路开车到他家车库,都相安无事。 这阵子天总是下雪,车停在外面,隔天车子便被雪罩住,挡风玻璃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不说,还有一层很难融化的冰。车把手也被低温冻住。要是不停在车库里,第二天给车子处理积雪都要处理小半个小时。 车库堪堪只能容纳一辆车,云盏的车停进去后,车库门自动合上,像是个密室。 云盏低头解安全带,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在她安全带解开的下一秒,倾身过来把她整个人都抱起放在自己的怀里。回来是周祈年开的车,他身长腿长,驾驶座椅本就往后往下调了调,这会儿直接被他调到最顶。空阔的驾驶位因为两个人的占据而显得拥挤,她身后的车子暖气还在运送,源源不断地喷洒在她腰部两侧,他的手逐渐往上,好像是火星子,一点点地点燃她身上体温。 云盏察觉到他手的走向,咬了咬唇,没制止。她被放在他腿上,两条腿敞着,甚至为了方便他动作,敞得更开了。周祈年另一只手按下车子熄火按钮,车内暖气不再流通,可是车库里还是有暖气的,他随即将车窗降了下来,云盏一只手撑在车窗上,腰往后顶,紧贴着方向盘。随着他另一只手的动作,她唇齿间泄出喘息声。 长久没有进入的秘密领域在这种场合被人窥探,像是深山老林里的一汨幽泉,水流不止。 浑浊滚烫的气息熨烫着指尖温度,快要到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松手了。 云盏心怦怦跳,全身紧绷,脚趾蜷缩,她睁着雾蒙蒙的眼求助似的望向他,周祈年跟笑面虎似的,笑得极尽温柔,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乖,到家了,咱们回屋去。” 都快到临界点了,云盏趴在周祈年肩上,小声道:“周祈年,你故意的。” “我只是累了。”他配合着打了个哈欠,骨肉分离似的靠在座椅上装死,“上了一天的班,很累的好吗?而且男的和女的不一样,没听过一句话吗,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二十六岁就开始找借口了,三十岁估计就不举了。”云盏报复道。 周祈年笑得双肩都在颤,“故意激我是吧?” 云盏一脸清白:“没有哦,我只是说实话。”她还引经据典,拿前阵子遇到的事儿举例子,“前几天我去医院采访一位警察,同个病床有对夫妻,那个男的据说是吃了药进来的。我当时也是闲得慌,就多听了一会儿,他老婆一直以为他……天赋异禀,一周四五次,每次都有一个多小时,结果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每次都吃药了,这次进医院也是药吃得太猛,做到一半,他下面流血了。” “……” “你们男人的自尊心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非要吃药干什么?”不过云盏很大方,一本正经地承诺,“周祈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行不行我都喜欢你。” “……” 说完,云盏一个鲤鱼打滚从他身上下来,她大概能猜到说这些话的后果,跑得飞快。但她再快,也没有周祈年快啊,且不说他常年健身,他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军校生,会擒拿的。追上她之后,直接把她整个人扛在肩上往屋里走。云盏半个身子颠倒,血液流输换了个方向,脸涨的通红,垂死挣扎:“周祈年,你先放我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行个屁。”周祈年把她扔在沙发上,沙发软绵,她被扔过去还弹了弹,撞上周祈年直白的眼神后,下意识往下咽了口口水,他一只手拽拉着她把她整个人拉在自己的身下躺着,“是谁在办公室说,想上床的,总不能是我吧?” “你不想吗?”到这一步了,云盏也不退缩了。 “想啊,现在不正在干这事儿吗?”周祈年索性坐实,“让你知道你祈年哥哥到底行不行,没吃药也比吃了药的行,懂吗?” “你别装。” “你别跑啊,跑什么?”周祈年抓着她的手举过头顶,然后吻了过去,他吻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细细密密的口水声和吞咽声都由他响起,刻意放大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令她忍不住发软。室内暖气汹涌,她血液沸腾,热汗涔涔。 “我没跑,不是,周祈年,”云盏猛地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家里没有那个。” “谁说没有的?”周祈年打开茶几柜,摸出一个塑料包装的东西,他叼在嘴里,笑起来的模样真像个浪荡子啊,含糊不清地说,“早就给你备着了。” 塑料制品被慢悠悠地扯开,房间温度也慢慢的往上伸,勾起缱绻与旖旎。 客厅沙发挺宽敞的,但两个人躺在那儿就显得狭窄起来。屋内只来得及点一盏灯,还是云盏不小心碰到开关点上的落地灯,落地灯就在她这边,再昏昧的灯光也能将事物照的清楚,云盏睁着眼,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暗夜里的一簇火,时而大风肆虐,旺盛的火苗愈演愈烈,却又缥缈稀薄。 周祈年紧闭的眼,在某刹那陡然睁开,他看着怀里的云盏,她也睁开了眼,凝望着他。一时间谁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彼此在等什么。她知道他在等什么,等她求他,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在床下向来放肆大胆,他是知道的,他和她恰恰相反,下了床正直澄澈,干那档子事完全不像个人。 好比此刻,周祈年哑着嗓贴着她耳边,一句话让室温骤然升高,“宝宝,放松一点儿。” “……你出去” 周祈年汗水肆虐,落进她翕张的双唇里,他低笑了声,本就低哑的嗓音伴随着欲念显得更性感了,他恶劣的反问:“你舍得让我出来吗?”,. 第78章 chapter76 沙发上有着一层浅浅的水迹,模糊印着人的轮廓,有一块儿地方水迹格外深。 云盏曲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她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周祈年的短袖。京市有暖气,屋内穿一件短袖就够了。她盯着沙发上的浅薄水渍看,过了好一会儿,脸颊渐渐浮现绯红。 身后响起脚步声,周祈年洗的晚,他俩在洗澡这事儿上很容易吵起来,周祈年总是嫌她水温太高,调低了后,云盏又冻的直哆嗦。云盏也怕他洗着洗着又来,于是分开洗,一个在楼上周祈年房间门的浴室里洗,另一个在楼下的洗手间门里洗。 “在想什么?”狭窄的单人沙发,周祈年笼罩在她背后,脖颈处传来他汨汨热热的呼吸。 云盏撇过头,这才注意到他上半身没穿衣服,身上还淌着湿漉漉的水珠,水汽迷眼,衬得他锁骨处的纹身梦幻迷离,像是雾天的一朵云。而他本人,像只大狗狗,抱着主人不愿意放手。他用脸颊贴了贴云盏的脸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骤然发现了沙发上的水渍。空气里好像还漂浮着方才的潮热,湿哒哒的黏状物质,哪怕只是回想也令人眼红心跳。 “这个沙发留着,以后当传家宝。”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 “神经病。”云盏窝在他怀里笑,笑够了还是担心,“能清洗干净吗?” “不知道,洗不干净就留着吧。” 云盏:“你敢——!” 周祈年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事后特有的颗粒质感,他吊儿郎当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能把这玩意儿裱起来挂在门外,让路过的人都看到。” “让我爸也看到吧。”云盏悠悠道。 周祈年嘚瑟劲儿登时偃旗息鼓了,“不想当我媳妇儿了是吧?” “谁是你媳妇儿?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男女朋友关系好吗?”云盏和他划清界限。 “是,清白着呢,清白的都滚到一起去了。” 云盏想踹他,也想掐他,手摸着他腰腹处的肉,拧了拧。他常年健身,虽然坐着不太显肌肉,但是身上的肉结结实实的,不太好掐,掐的云盏自己的手都有些泛酸。她更怒了,抬眸瞪他,一双秋波泛着盈盈的光,毫无力度可言,落在他春风得意的眼里,轻而易举地融化在温柔乡里。一人没来由地笑了出来,笑完后,周祈年问她:“饿了没?” “有点,叫外卖吗?” “不叫,冰箱里有新鲜蔬菜,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沉默半晌,周祈年掰过她的脸,“想吃什么?问你话呢。” 云盏囫囵地嗯了声,继而才说:“其实这三年我有练过炒菜的,我想过的,我不可能总是去小棠家蹭饭,孟太太也有自己的生活,每次我和小棠回来,那一天她为我们忙前忙后的,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我知道她是真心拿我当女儿的,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理直气壮地享受。我想了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挺理直气壮的,但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所以,我想过,要不要练练厨艺。有一阵子,小棠天天待在我家里陪我,我每做一道菜她就尝一道菜,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门吧,小棠的脸都瘦了一圈。她不太想打击我的积极性,她说不是我做的菜不好吃,是因为她每天晚上都绕小区跑一个小时。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想我应该是没有下厨的天赋。” “孟小棠应该感谢你才对。”周祈年插科打诨道。 “是吧,我也觉得。她成天嚷嚷着减肥,到头来一斤没瘦,还不如吃我做的菜,一个月能瘦五斤。” 周祈年无奈地笑。 又听她说:“你看我,周祈年,我连喂饱自己这项技能都不擅长,这样的我真的很优秀吗?你再看看你,你什么都会,会做游戏,会赚钱,会下厨做饭,会换灯泡,什么家务都能干。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和你在一起,和别人在一起的话怎么办?现在会下厨做饭的男孩子可不常见,我俩难道要天天吃外卖吗,还是大眼瞪小眼地试探对方能不能为了彼此下厨?可是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有这些顾虑。” “因为你什么都会,因为你是我的依靠。”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自卑,他明明这么优秀,她才应该仰望他才对。和云盏分手后,周祈年可以随便找个女朋友,但云盏不行,云盏是个生活技能不及格的人,她需要找一个像周祈年这样时时刻刻照顾她的人。 与其找一个像他的人模糊地迷恋一场,倒不如选择和他一同沦陷。 周祈年怀里抱着他此生最喜爱的姑娘,听她软软糊糊地说这些话,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真的很懂他内心的柔弱,所以用她的方式告诉他,你看,你真的很优秀,你什么都会,是我离不开你。 是云盏,离不开,周祈年。 哎。他叹了口气,有女朋友真好,他的女朋友可真好。 于是两个人又抱在一起窝在窄小的单人沙发上腻腻歪歪了一会儿,商讨着过几天换沙发的事儿。屋子里的家具都上年头了,周祈年早就打算换了,趁这次干脆换了得了。 腻歪的差不多,周祈年才舍得放下她,进了厨房给她下厨炒菜。 晚上云盏没回家,在他这儿过夜的。周祈年抱着台电脑敲键盘,云盏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她没带衣服,就穿了一件他的短袖t,露出两条细白的大长腿,瞧的人心发慌。 等到她第四次经过的时候,周祈年扔开电脑,伸手把她扯进腿上,手捏着她下巴,嘴角扯起慵懒的笑,“有什么事儿直说行吗女朋友,非得用这种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有点说不出口。”云盏直言。 “还有你说不出口的事儿?真稀罕。” “真有。” “比如呢?” “比如,”云盏坐在他腿上晃着双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爸后天回来了,他听说我要订婚的事儿了,就是……” “你敢联系周听澜试试。”周祈年警告性地冷淡瞥她一眼,语气里带着锋利的刺。 “那……” “后天什么时候?我和你去接他。” “他坐飞机回来的,大概后天下午四点到机场。” “嗯,后天去接他。” “行。” 周祈年到底还是没忍住,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直视自己的眼。他的眼神锐利又霸道,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敢联系周听澜,我把你的腿打断。” 云盏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 隔天中午,一人先是和鲍林杰、闫冉冉吃饭。四人大学时经常聚在一块儿,鲍林杰打球总爱带上周祈年,他球技好又会指挥,平时还能开几句玩笑,所以当时鲍林杰同校同学还挺喜欢叫上他一块儿打球的。关键是,球场里要是有个周祈年,边上围着过来看球的女孩子就多,一十出头的男生嘛,多少还是有点儿虚荣心的,被女孩子围观,挺有面的。打球的时候也动力满满,像只猴儿上蹦下跳。 中午吃完饭,四个人闲来无事,他俩又约着打球。去的是付费的室内球场,赶巧里面有一队缺两个人,他俩凑数补上了。云盏和闫冉冉坐在观众席上看他们打球,偶尔说几句话。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咱俩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打球,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闫冉冉感慨道。 “你可以选择不看他们,毕竟看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新鲜感了。”云盏视线往另一处瞟,发自肺腑地建议道,“你看那群,一看就是男高中生,头发丝儿都透着股年轻青涩,总感觉看他们打球比看一十六岁的老男人打球要轻松一点?你觉得呢?” 不远处球场里,一群少年应该是刚放学,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校服,云盏一眼认出来是附中的校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少年们连嗓音声线都是未被社会浸染的干净纯粹,喊叫时声量欲比天高,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闫冉冉翘着一郎腿,手撑着下巴,专心地打量了会儿后由衷道,“你别说,还真有那种感觉。真奇怪,我十六岁的时候看你学长只觉得他好傻逼,虽然他当时还是我们学校校队的,打球的时候好多女的特意来看他给他加油打气送水,但我真没觉得他有多帅,只觉得他身上一股汗味儿好臭啊。现在看这群高中生打球,我心里竟然有一只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脏,突然又心动了,呜呜呜。” “啊?学姐,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给你看看桃花运吧。”云盏表情真挚。 “你还懂星座?那你最近的桃花是什么?” 云盏说:“最近的桃花是,比我小三岁的小奶狗弟弟。” 闫冉冉竖起大拇指,表示姐弟恋才是王道,随即又迫不及待,“那我的桃花呢?” 云盏翻开手机找了一会儿,才说:“比你大两岁的成熟男人。” 闫冉冉摇头:“不行啊,一十六岁的男人我都嫌他老了,还比我大两岁?一十八岁的男人,我感觉不行啊,你这星座运势不太靠谱,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云盏笑眯眯的,盯着远处投进了三分球的周祈年说,“我的心动对象一直都是,比我大两岁的大狗狗才对。” “……不是小奶狗就是大狗狗,就不能是人吗?”闫冉冉无语死了。 “……”,. 第79章 chapter77 “可是你没觉得他真的很像只大狗狗吗?”云盏想说周祈年像只狗的,但就是情不自禁用了“大狗狗”这个词,与其说更贴合他的形象,不如说恋人之间总会不由自主地给对方一个相对柔软的称呼。 闫冉冉表示:“周祈年是挺狗的。” 云盏狐疑地问道:“他在你们面前也狗吗?” “当然。”闫冉冉毫不犹豫,“我们学校的人都叫他狗东西的,尤其是每次月考之后,见到他就烦。你可能不太清楚,你男朋友有多过分。我们学校是私立学校嘛,学校为了让学生们努力学习,每次考试年级前三都有奖学金,月考结束后的那周周一升旗仪式后就是表彰大会,年级第一上台发言。我们年级反正回回都是周祈年。说真的,他虽然长得挺帅的,但是天天看,也看烦了。” “他自己大概也良心过不去,有次上台发言,拿着话筒说,真的不太好意思,回回都是我,大家好像都看厌了。——我这个时候是真觉得他良心发现了,结果他下一句话就是,但是没办法,试卷太简单了,随便考考就能考年级第一,我也很无奈。——靠,狗东西!” 云盏琢磨了下,确实是周祈年能干出来的事儿。他这种德性的人,如果没上京军工,估计随便去哪所大学,都是风云人物吧。不对,他在京军工也是风云人物,只是学校管理严格,没那么多机会让他出风头。 “不过你怎么还信星座的?”闫冉冉又把话题绕回来。 “我一个玩得好的朋友信这个,她经常按照星座里描述的桃花,寻觅对象。” “那她肯定是单身狗。” “还真是,她从没谈过恋爱。” “一般信星座的都是天真单纯、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 “为什么这么说?”云盏好奇。 闫冉冉徐徐道来:“因为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啊,恋爱靠的是感觉,而不是规则。规则上写明,你会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难不成真就照本宣科地找那种人吗?世界上都不一定有那种人。恋爱是鲜活的,你和他一个照面,心就怦然动了一下,然后你的大脑会发送你一个讯息——糟糕,你陷入爱河了。” “不过有时候看星座运势也挺有意思的,好比如说,好的那些你都信,坏的那些你就当它瞎编。” 云盏从善如流地点头:“是,有时候我朋友和我说,我的桃花是什么类型的时候,我都不听,但是如果她说的类型恰好和周祈年相似,我就觉得,嗯,是他了。” 很多事她都深埋于心。 就像第一次,孟小棠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你的桃花长这样,年纪比你大,但大的不多,身材好,衣着质感也很好,皮肤很白,鼻子很高很挺。 鼻子很高很挺,云盏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周祈年那张桃花横肆的脸来,他鼻梁像是艺术品般高挺。 后来,第二次。 孟小棠和她说,你的桃花是比你小两岁的小奶狗。 云盏在心里立马反驳,因为当时她脑子里想的就是周祈年,不符合周祈年的准则,统统作废。 …… 打球的工夫,一堆男人就混熟了,相约晚上一块儿吃晚饭。周祈年没第一时间答应,下场后问了云盏的意见,云盏点点头说可以,这才和他们吃饭。吃饭的饭点就在球场附近,是家火锅店。十几号人围坐在大圆桌边,有眼尖的隔着袅袅轻烟认出闫冉冉,你女朋友是不是主持人啊? 鲍林杰挑了挑眉,咋,你看过她节目? “哪能啊,我女朋友看过,前阵子不是有个rapper上她节目吗,我女朋友回回吃饭就捧着平板看这节目,天天看,顿顿看,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我都听吐了她还没看吐。” 众人被他的话逗笑,闫冉冉也笑:“是祁燃吧?他挺招年轻小姑娘喜欢的。” 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没呢,我女朋友都三十了,我原本以为我二十四岁够年轻了,结果没想到我俩谈恋爱,都是我心惊胆跳生怕她看上别的小鲜肉抛弃我。” 大家更乐不可支了。 云盏和周祈年一直都是置身事外地坐在那儿吃着东西,两人没加入对话,听到有意思的内容跟大家一块儿笑笑,其余时间都保持沉默。红油锅底沸腾,周祈年时不时地下点儿肥牛进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捞出来放在云盏的碗里。云盏很显然是被照顾惯了的,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周祈年的服务,二人之间默契很足,往往是云盏抬头往装着食材的菜盘里瞄一眼,周祈年就拿公筷夹点儿菜扔进锅底里,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捞起来放她碗里。 他们的话都不多,可偏偏是这种无声的默契,羡煞旁人。 有人注意到,问道:“你俩谈多久了?” 周祈年正给云盏倒椰汁,闻言抬起头瞥了眼问话的人,继而懒洋洋地说,“蛮多年了,她大一的时候我俩就在一起了,五六年了。”全然不提分开的三年。 对方啧啧:“好羡慕你们,五六年还这么恩爱。” “有吗?”他漫不在意地反问,他好像也没秀什么恩爱吧? “哪里没有?”对方描述,“刚打球的时候就是,你每投中一个球就往一个地方看,我们当时还以为你衣服手机扔那儿怕小偷偷走,结果没想到你是在看你女朋友,而且你女朋友也在看你。我靠——全套暴击好吧?给我这等单身狗看傻了,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对对对,真的,回回你投中球就往你女朋友那里看,搞得我都怀疑你俩刚在一起,这种热恋黏糊劲儿,受不了。” 鲍林杰此时出声了:“他俩大学时候也这样,主要是他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回回我们打球,都有男的问她女朋友要微信。这狗东西才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时不时看他女朋友一眼,生怕有人趁他不注意把他女朋友给拐跑了。” 包厢里响起一片嘘声。 被人这么打趣,周祈年也不气,吊儿郎当地说:“我这不是也怕她看上别的小鲜肉,然后把我给甩了吗?男人要有危机感。” 他神情还挺一本正经的,配上这句话,更逗得大家开怀大笑了。 云盏放在桌子下的脚忍不住踹他,他手跟长了眼睛似的,及时按住她大腿,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你刚在球场上盯着一群男高中生看,别以为我没看到。” “……”云盏默了。 “二十六岁确实没有十六岁的小鲜肉有吸引力了。”周祈年怨念颇深。 云盏挑眉,笑眯眯地,没回话,而是掏出手机,给周祈年发了条微信。 【哥哥的体力堪比十六岁的男高。】 周祈年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按在身下。 还真是不分场合就撩他。真是要命。 ……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全然没有刚认识的生疏感,散场前还约了下次打球。夜里风大雪大,晚上打车高峰期,一行人稀稀拉拉地等着网约车。他们四个人是开车来的,所以提早走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停车位上,周祈年坐上副驾驶,看着停在前面的鲍林杰的车。鲍林杰和闫冉冉在京市混得还算可以,一个是电视台的当家花旦,主持的节目收视率居高不下,年薪挺高的,鲍林杰在一家公立医院上班,工资也还行。他俩工作了三年,攒的钱买了套三环内的房子,不过攒的钱刚好够首付,每个月还有两三万的房贷要还。鲍林杰买了辆车,是家里出的钱,一辆宝马x5,内里空间大,一家三口坐着也挺好的。到时候两边家长过来,坐着也舒坦。 周祈年若有所思地问云盏:“如果能换车,你想换什么车?” “我不想换车,我想买飞机。”云盏很不客气。 “……” “你日常上班我开飞机接送你是吧?”周祈年绵绵缓缓地叹了口气,边发动车子边无可奈何地问,“有地方给我停飞机吗?难不成飞到电视台上方,我把你投放下来?” 云盏一愣,反应过来:“你买车是为了接送我吗?” “差不多吧,总不能回回约会我都开你的车吧?我又不吃软饭。” 云盏想说你可以随便吃,转念一想,他这人太骄傲了。有的人骄傲是生来傲慢,有十足的底气让他骄傲,但周祈年不一样,他骄傲是因为他总怕他做的不够好,让她觉得被他爱也不过如此。 “我对车没什么要求,坐着舒服就行。” “后排位置也要宽敞些,像是明天那样,要接你爸,后排坐着到底不太舒服。” “嗯。”云盏犹豫了下,问他,“你心里有想法吗,买什么样的车?” 周祈年嗯了声,“买辆卡宴吧,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咱就把手续办了。” “什么手续?”云盏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领证手续来。 周祈年:“买车手续,把你身份证带上。” “为什么要带我的身份证?” “主要还是为了和你约会开的,不写你的名儿写谁的名?” 云盏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是宠她的,但到这一步多少有点儿恋爱脑了,晃了一会儿神后,她语重心长地劝周祈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刚说了一句就被他硬生生打断,他侧脸平静,语气很淡:“娶媳妇儿用的车,不写媳妇儿的名写谁的名?换谁做我媳妇儿我都这么干。” “你敢。”云盏想也没想,“只能写我的名字。” 话音落下,她看到他脸上滑出的笑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落于下风了,就这么被他激将法激到了。她瘫倒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一幕幕滑过的街景,好半天后,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周祈年,你真的很烦。” 周祈年嗯了声,“我只烦你。” 云盏胸腔涨起,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其实他俩之间很少说“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直白的话语,偏偏这句“我烦你”,让她读出了一丝关于爱的绵绵情意,让她感动不已。,. 第80章 chapter78 周祈年之前就已经选好车预约好看车时间了,他是想着,要是云盏不喜欢他选的车,到时候再换就行,反正买车看车也不是看一眼就能定下来的。既然云盏没什么意见,他就按照之前和销售约好的时间,他拿出手机瞄了眼,正好是下周日,等到下周日再和云盏去看车。 隔天要去机场接机,云盏那辆车后排空间实在太小,周祈年没打算开她那辆车去,临时给傅远洋打了个电话。傅远洋车多,听到他要借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于是第二天周祈年一大早醒来就打车去了傅远洋家,在他车库里选了辆车开走。 云霄岳大概下午四点左右落地,因此二人三点才出发去往机场,结果车开到停车场的时候,云霄岳给云盏打来电话,说是提前落地了。停车场步行过去要十来分钟,二人一合计,直接把车开过去,到他出来的门那儿等他。 那条路车速都不快,耳边响起广播里官方客套的提示音,“即停即走,随时抓拍——” 云盏降下车窗往外看,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家云大工程师,“就那个,一身黑的,棒球服外套和休闲裤的帅老头。”衣服还是她买的呢,穿在她家云大工程师的身上,格外帅气。 周祈年和云盏谈恋爱期间,是没见过云霄岳的,因为云霄岳是真的忙,一年到头没几天待在家里。但他有见过云霄岳的照片,外貌长相比实际年龄年轻至少十岁,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 云霄岳一边在路边等着,一边时不时地低头看手腕处的腕表时间。 蓦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正对着的副驾驶门打开,出来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云霄岳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女儿可真漂亮,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狗男人。 “爸爸——” 云盏走到他面前,手打算接过他身边的行李箱,却被云霄岳止住,“箱子重,你拿不动,爸爸拿就行。” 然后他就看到云盏身后跟了个人过来,高大笔挺,身量颀长。中年人看人不太注重长相,更注重气质,云霄岳只觉得面前的男孩子挺正的,透着一股正派克己的气质。 “叔叔,我来拿吧。” “哎,行。” 云霄岳的行李箱十来斤重,周祈年提起来毫不费劲,把它放进后备箱里。 云霄岳盯着面前的帅小伙,和云盏小声道:“好久没回京市了,没想到现在网约车司机都是帅小伙,人还这么热情。” 云盏愣了愣,挽着云霄岳的手扯了扯他的衣服,“爸爸,他不是网约车司机。” “嗯?” “他是我男朋友。” 云霄岳恍然大悟:“你男朋友开网约车的?” 云盏:“爸爸!” 逗得差不多了,云霄岳举手:“爸爸开玩笑的,别生气。” 于是云霄岳换了一盏眸光打量着周祈年,慈蔼温吞的,慢条斯理的。周祈年偶尔透过后视镜与那道目光撞上,莫名心口一麻,毫无攻击性的打量,但教他心发慌,丝丝密密的紧张遍布全身。导致他一路上,连油门都不敢踩得太用力,生怕车速过快,被未来岳父挑刺儿嫌弃。 外面车一辆接着一辆超过他们,云霄岳心想这小伙子真不错,车技很稳,就是头发为什么这么短? 他拿出手机给云盏发消息,小心翼翼的:【宝贝女儿,你男朋友为什么头发那么短?】 云霄岳好折磨的:【他年纪轻轻就秃顶了吗?所以要把头发剃那么短掩饰秃了的事实?】 云盏看到消息后整个人如雕像般静默不动。过了几秒,她侧头和云霄岳对视了一眼,见他满脸写满挣扎和幽怨,她叹了口气,得到他眼神暗示,顺着他的视线生无可恋地睨了眼周祈年冒着青茬的脑壳。该说不说,他的头型很漂亮,老一辈追求后脑勺扁平,周祈年的后脑勺不平,像个球。但是秃顶的人头发剃再短,总有那么一块儿是没头发的啊,他的头跟青青草原似的,遍地都是青茬。 【他没秃。】她无力地反驳。 【真的吗?】他显然不信。 【真的,他头发茂盛的能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哦,这样。】还是不太信。 云盏调出手机里几年前给周祈年拍的照片。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云盏朋友圈里是没有发过周祈年的,照片日常都没有,但她私底下会偷偷拍周祈年。有时候是在图书馆,他每天来回跑其实挺累的,学着学着会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扑在他身上,像只毛茸茸的大狗狗,所以她会偷偷拿手机出来拍一张;有时候是在宿舍楼下,他站在路边等她,清风霁月得不像话,她也会拿出手机偷拍一张;还有一些照片,是朋友同学拍的,有时候路过遇到他俩,同学们都会忍不住拍一张发给云盏,感慨一句男才女貌。学校论坛里也经常出现他俩的照片,无外乎说京军工绝色真是被新闻学院院花拿捏得死死的,大周末的天天陪她在图书馆看书这样的话。 周祈年有半年头发是长至耳尖的,云盏唰唰唰地发了三四张过去。 云霄岳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眼珠子都快掉进手机屏幕里了,而后更忧愁了:【他这假发还挺真的,不便宜吧?】 云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爸爸!!!】 云霄岳:【caldo。】 云盏:【他不秃!】 他俩手机都没关静音,消息“咻——”一下发过去,再“咻——”一下发回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听得周祈年心肝都在颤。他觉得自己何止是被云盏拿捏得死死的啊,简直是被他们父女俩拿捏得死死的,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慢悠悠开着的车终于进了小区,周祈年把车停在云盏家门外。 冬日昼短夜长,下午四点半,夜幕已经降临。周祈年帮云霄岳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云霄岳对面前这忙前忙后却鲜少说话的小伙子挺有好感的。个人原因,他不太喜欢年轻人太多话,尤其是男生,显得不沉稳,真正成熟的男人就应当是沉默寡言、从容不迫的。不过能被他女儿看上的男人,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头,到底是不是真秃啊?云霄岳觉得周祈年应该是真秃。 云霄岳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乐呵呵地说:“小伙子住的地方离这儿近吗?” “我就住这个小区。”周祈年温顺地垂着眼,有问有答。 “啊?就住这儿啊,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周祈年。” “姓周……?你认识周听澜吗?” “嗯,他是我哥。” 云霄岳和他面对面站一块儿,他比周祈年矮几公分,加上周祈年头微垂,远远看去,两个人的视线几乎在同一道水平线上。寒风过境,衬得云霄岳含笑的嗓音徒增几分凛冽,“周祈年,名字挺好的。对了,你哥在家吗,要不待会儿叫上他一块儿来我家吃晚饭?” “他不在。” “哦,那你晚饭怎么解决?” 周祈年听出了话语里的不待见,他不卑不亢地回答:“我自己下厨就行。” “那行,外面风大,别被冻感冒了,早点儿回去吧。” 云霄岳对周祈年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变差了,他提着行李箱往回走,路过云盏的时候一把抓着她的手肘将她往屋里带。力度很大,掐的云盏手都有点儿疼了,她还是大着胆子回头看周祈年。 他笔挺地屹立在风雪中,若无其事地冲着她笑,甚至还体贴地摇了摇头,用口型和她说:外面冷,你先进屋。然后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大门被云霄岳关上,门板和门框贴合的声音沉闷有力。云霄岳不急不缓地低头换鞋,他越是不说话,云盏越忐忑不安。到最后,还是云盏憋不住,在云霄岳下厨做饭的时候,她站在厨房门边,盯着他的背,在吸油烟机运转的嘈杂声中开口:“爸爸,你为什么不邀请周祈年一块儿吃饭?” 云霄岳颠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伸手把油烟机的档位按到最低档,心力交瘁地说,“如果他是隔壁邻居,爸爸当然会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可是他是你男朋友,你让我怎么邀请他吃饭?” “男朋友就不能一块儿吃饭吗?” “哪有男朋友第一次见家长就空手的。”云霄岳无奈。 云盏被噎了下,“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云霄岳:“那不然呢?懂不懂规矩的?” 云盏没想到这一层,“我以为你不满意他……”的出身。 就像席闻璟,他虽然不说,但是云盏清楚,他不满意周祈年的何止是那次她蹲在他家门外哭,让他以为周祈年是个薄情寡义无法处理好男女关系的渣男。他更不满意的,是周祈年的出身。周家早已落败,周祈年还在周家没名没分的,说好听点儿是周为礼离婚后和再婚对象的儿子,难听点儿就是他们周家没一个人承认的私生子。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周听澜是承认周祈年的存在的。 周家那档子事儿大家伙多少心里都有点儿数,哪怕云霄岳常年在外工作,也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所以云盏很怕,云霄岳介意周祈年的出身。或许周祈年自卑也有迹可循吧,他没有靠山,唯一疼他爱他的母亲都在千里之外和他断绝关系,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游走在冰凉的城市孤岛里。 就算是普通家庭的父母,别说是周祈年这种爹不要他,又和他妈断绝关系的男生了,哪怕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再三考虑。 “是不满意啊,虽然咱们家不缺那点儿礼物,但是该有的礼数总要有吧?”云霄岳恶狠狠地颠着勺,恨不得把锅里的糖醋排骨当做周祈年,给他整个人都晃一晃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小伙子,一点儿都不懂得讨好未来老丈人的。扣分,扣分! “又不是正式见面,拿什么礼物嘛?”云盏反驳。 云霄岳很受伤:“你还没嫁给他呢,就已经站在他那一边了吗?” 云盏眨了眨眼:“爸爸,所以你同意我嫁给他了吗?” 云霄岳熄火,装菜。他端起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转移到客厅,取下身前围着的围裙,心事重重地望着云盏,“你这话让我很难回答,囡囡,你知道吗,我突然收到你的消息,说打算订婚了,整个人脑子都懵懵的。就和当初得知你妈怀孕了一样,大脑有些转不过来。怎么这么突然?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云盏笑着:“也,还好吧?爸爸,我都二十四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在爸爸的眼里,你还小。”云霄岳靠着椅背,望着她的眼神幽远绵长,子女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儿,“收到你消息的时候爸爸正忙得焦头烂额,点开手机一看,你说你要订婚了,和一个姓周的。吓得爸爸绕着家属楼转了半个小时才冷静下来。我一开始以为是周听澜,安慰自己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也挺好的。结果安慰了个把月,发现不是周听澜,是周听澜他弟!囡囡,你藏了好多惊喜哦。” “是吧,我也觉得我藏了好多惊喜,别说您了,外面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和周听澜订婚。” 然而事实上,云盏当初放出去的消息,是,她要订婚了,她的订婚对象,姓周。所有人都以为她的订婚对象是周听澜,毕竟周祈年离开太久了,久远到圈子里只剩下有关于他和云盏的陈年旧事。往事不可谏。但云盏从没有亲口承认过,她的订婚对象是周听澜。就连孟小棠都被她瞒在鼓里,被她一张随手写的请柬给糊弄到了。 她没有办法的,她必须把戏演全套。孟小棠不会撒谎,随时都有可能说漏嘴。 因为孟小棠时不时会用周听澜的手机骚扰周祈年。所以那次,云盏和周听澜谋划好后,云盏冒充孟小棠的语气,拿周听澜的手机给周祈年发—— 【周祈年你完了,你再不回来你哥就要把你前女友抢了,他俩都要订婚了!!!】 【圈内都传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爱信不信吧,别等他俩生小孩了你再回来,到那个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第81章 chapter79 “我上飞机前和你哥哥打了通电话,他也认为你是和周听澜订婚,你是真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了。” “我没有瞒大家,”云盏失笑,“只是大家好像都以为,我应该是和周听澜订婚的,可是大家都忘了,周家还有个放养在国外的小儿子。” “放养这个词不好,以后不要用了。”云霄岳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云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词多少带了点儿贬义了。 窗外是京市年年可见的冬日雪景,昏黄路灯灯光照耀着纷飞白雪,风吹着飘雪在空中跳着奏鸣曲。客厅里,父女二人面对面分坐餐桌两头用餐,时而冒出几句家长里短的交谈声。他们鲜少有这样宁静释然的温馨时刻,云霄岳很珍惜和云盏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每每趁这种时间,想要多了解云盏一些:“他就是你大学时候谈的那个男朋友吧?” “嗯。” “后来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要出国。” “出国和分手并不矛盾,这个理由很难说服我。”云霄岳疑惑,“真不是别的原因吗?” 云盏摇头:“就是这个原因,异国恋很辛苦,我们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日常沟通有时效,最主要的是,他觉得我的生活好像有他没他并没有影响。爸爸,存在感和被需要,对你们男人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云霄岳思忖片刻,给予她肯定回答:“不止是对我们男人而言很重要,对你们女孩而言也很重要啊。你也会希望你在你的另一半那里是举足轻重的,不是吗?说句实话,云朵儿,每次你给爸爸发消息的时候,爸爸就很开心,这说明咱们云朵虽然生活很充实交了很多好朋友,但是心里总有一小块位置是留给爸爸的。虽然爸爸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但是爸爸很贪心,想要在你那里有一席之地。” “你是爸爸,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云盏无奈。 “是啊,你看,因为我是你的爸爸,我们之间有无法分割的血缘关系,所以你没有办法忘记我。哪怕我陪在你身边的日子远没有离开你的日子多,你依然时时刻刻牵挂着我。爸爸占了亲情的便宜,但是那个男孩子不是,爸爸可以放心地跑去外地,他不行,他怕他一走,你的生活里没有他,你也不需要他。”云霄岳竟然将自己说服了,后半句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作为男朋友不被需要,确实挺没面子的。还是分手好,还能给他一点儿面子。 云盏听出来了话里的讽刺,她莞尔道:“他觉得万一我的人生里遇到更好的人,也可以尝试尝试,毕竟我那个时候也才二十岁,未来还远着呢。” 二十岁的年纪,能有如此长远的设想,并且慷慨地为对方考虑,云霄岳很难不怀疑:“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真的喜欢,应该是死都不放手才行。毕竟在最热血澎湃的年纪,爱情似乎是一切。 “当然是真的喜欢,”云盏其实不想说的,但是对面坐着的是她的爸爸,是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人了,她微垂着头,轻声说,“爸爸,他家庭太复杂了,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了。” 窗外传来一声落雪砸窗的声音,云霄岳眼神幽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许久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你说他喜欢你,爸爸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云朵,作为爸爸,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在一起,你们的未来,会很辛苦的。” “不辛苦,他对我很好的。” “是吗?” “嗯,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 云霄岳笑了下,“那行,约个时间吧,和他吃个饭。”顿了顿,他别扭地说,“正式地见面,对了,带上他那头浓密的假发。” “……爸爸!!!” - 晚上吃完饭,云霄岳进厨房洗碗,洗完碗后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手机里发来几条消息,他于是上楼处理公事。云盏始终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找了部电影津津有味地看着,云霄岳处理完公事洗完澡后下楼倒水,见她还在看电影,提醒了句:“看完早点上楼睡觉。” “我知道,快结尾了,”云盏问他,“爸爸,你要睡了吗?” “嗯,今天坐了太久的飞机,身体有些不舒服,到底是老了。”云霄岳故意压低声调,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嗓说。 云盏:“爸爸,咱俩要是出门,说不准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哥哥呢。” 这话逗得云霄岳绷着的脸露出愉悦的笑来,嘴上还是念叨着:“就知道逗我开心,小丫头片子,油嘴滑舌的。”他一边上楼一边叮嘱她,“记得早点睡。” “知道啦。” 电影只剩最后十分钟,云盏意兴阑珊地看完后上楼洗澡。云霄岳再婚后,二楼就是云盏和席闻璟的房间了,云霄岳搬到了三楼。后院那排路灯前几天坏了,天气太冷没人来修,楼上房间亮着的光一暗,照亮后院的光也少了大半。她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套上羽绒服轻手轻脚地下楼,穿过客厅,来到玄关,按动门把,咔嚓一声,门开了。 大门正对着就是前院门口,铁栅栏门将视野分割出一小道一小道裂缝,拼凑而成的是漆黑锃亮的车身,他的车换了个方向过来,驾驶座这边正对着她家大门。因此,云盏一眼就看清了门边两顶灯光穿透车窗玻璃照出驾驶座里人的侧脸,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了动静,转过头,解锁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接她进车内。 云盏的动作比他还要快,麻溜地关上门,直奔向驾驶座。车门由里往外推,又由外往里拉,两道力重叠下,门拉开的速度堪比光速,而她坐进他怀里的速度更快,眼皮一压一抬,她就挤进了他和方向盘中间。彼此的鼻息间萦绕着她沐浴乳的香味,很淡,像是某种花香,又有种奶香,复杂的难以形容,却很好闻。 “你什么时候来的?”羽绒服厚实,令本就容纳两个人狭窄的驾驶座显得更逼仄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十几步的距离,身上的羽绒服沾了雪,湿漉漉的,淌在他胸口。 车子没启动,没有暖气的车厢有些微冷意。周祈年怕声音太响吵到云霄岳,虽然他知道云霄岳的房间在另一边看不到,但还是安静地停在她家门外,他总觉得她会出来找他,果不其然,他等到了。 “没多久。” 云盏用手背贴了贴他脸颊,冰冰凉凉的,“半小时?” “差不多。”他闷笑了声,转移话题,“洗过澡了?” 昏聩的车厢里,依稀能看到彼此交集在一起的视线难舍难分地缠绕着,云盏坐在他怀里,视线往下拉才和他的视线撞上。她的眸光渐渐变幽暗,好似有触感般一点点经过他的鼻梁、人中、最后落在他的唇边。周祈年的喉咙莫名很干,气息稍有些凌乱,但说话声线还算平静:“洗完澡穿这么严实?” “谁说我穿得严实了?”云盏反问。 周祈年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速度很慢,隐忍又克制的弧度。 云盏忽地凑到他耳边,声音如勾子般不急不缓地说,“我里面穿了之前说好的,蕾丝睡衣,你要不要看?” “故意的?”周祈年呼出的热气细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仿佛要把她和自己缠绕在一起,永不分离。 “嗯,”她把话补充完整,“故意这么穿来勾引你的。” 周祈年不知道该感谢她的坦诚相待还是要说些什么了,不过他这会儿也无暇顾及她到底是不是故意了,身体给出的反应是不可能有假的,他嗓音沙哑,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下车,我开车回家。” “……嗯。” 到底是在小区的大马路上,即便知道夜深人静无人经过,但周祈年还是怕,万一呢?万一有人经过被人看到怎么办?他是无所谓的,他脸皮向来很厚,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要是被人发现,她估计没法在这个地球活下去了。所以她也乖乖地从他身上下来,就是在他开车的时候,手特别不老实,伸来伸去,拨开他的衣服往下摸。 “哥哥,”她一脸天真地说,“你这能当暖手宝使了。” “……” 神他妈,暖手宝。 车子猛地停住,周祈年几乎是把她扛进室内的。她的手指缠绕着皮带,周祈年细细密密的吻她,吮的她理智全无,手指力度也渐渐松了下去。她被他压在门板上,整个人无力地往下滑,又被他捞起,双手压在头顶,那跟她爱不释手的皮带捆住她的手。云盏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无处可逃。 他一只手压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支撑着她的身体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亲了好一会儿后,他靠在她耳边,低低沉沉的呼吸声里混着难耐的粗气,震的她耳蜗酥麻,灵魂颤抖。房间内的暖气像是都聚集在了他们之间,温度很高,烫的她浑身冒汗。她想推开他,可是一旦有逃离的倾向,他就紧随其后和她贴的密不可分。 随之而来的是他铺天盖地的吻,卷席着她的呼吸,她身上的一切好像都由他控制。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穿着的衣服,拉链被拉开。借着窗外皎洁月光,他看清了黑色羽绒服里的雪白光景。她永远都出人意料,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他妈能是睡裙? 哪有睡裙是这样的,布料稀少,又修身。 他看到冰雪天里开出了两朵粉色桃花。 云盏仰着头,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后,有种得逞的快感。等她低头看见他紧绷的脸部线条和似有一簇火苗燃烧的双眼时,才意识到不对。 那天晚上,周祈年的吻都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粗鲁,像是想把她撕碎,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 是真的玩脱了,云盏身体像是散架了般趴在他的床上。她连眼皮都是懒洋洋地吊梢着,浴室里的淅沥水声和窗外风雪声交杂在一起,吵弄的寂静的夜晚不得安生。 她有气无力地数着地上的塑料包装。 一个,两个,三个。这还只是房间里的,楼下客厅垃圾桶里好像还有一个。 边上躺着一堆黏答答的纸巾。 提醒着云盏,惹火周祈年的下场,真不是她能轻易承受的。 “在想什么?”周祈年湿漉漉的身体凑了过来,贴在她身后,把她搂进怀里。 “我在想,”云盏闭着眼,声音闷闷的带着惺忪睡意,“前几天我和你说的那个新闻还记得吗?周祈年,我严重怀疑你也吃了那种药。” 周祈年笑得格外嚣张,唇齿鼻息间吐出的灼热气息扑洒在她颈侧,“你也和十八岁时候一样。” “什么?”云盏听不明白。 “一、样、紧。”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完后,怀里的人不说话了,安静三秒后,她彻底清醒,脑袋里的瞌睡虫不见了,她抬脚踹他,“你闭嘴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这个人最得寸进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欠了吧唧的语调,听得云盏更烦了。 周祈年抱着她,时不时地摸摸她耳朵,又摸摸别的地方,屋子里满是长久难消的情热。云盏被他摸得很舒服,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他说了句话,她没听清,模模糊糊地问:“什么?” “你爸爸平时喜欢干什么?”周祈年重复了一遍。 云盏闭着的眼又睁开了,她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有的时候,他不需要多说,她就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爸爸喜欢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喜欢。” “是吗?哎,我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云盏笑岔气,“你变态吧周祈年,我爸那是父爱,和你对我的能一样吗?” 周祈年不着四六地答:“我肯定变态啊,我都在楼梯上压着你——”接下去的话被咽回嗓子里了,他是有脸说,但云盏没脸听啊,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下半张脸遮着,只露出上半张桃花肆虐的脸,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像是勾魂摄魄的男妖精。 京军工绝色,真是名副其实,又绝又色。她由衷感慨。,. 第82章 chapter80 已经是后半夜了,月凉如水,窗外的城市灯火陆续暗了下来,湮没在夜色里只剩下模糊可辨的轮廓。白雪纷飞的夜,世间万物好像都沉睡了,静谧时分,两颗心毫无阻碍的碰撞贴合。 周祈年将她微湿的碎发挽至耳后,低垂的眼眼神慵懒惬意,低着声问她:“除了你以外,你爸还喜欢什么?” “载人飞船吧。” “……”周祈年微阖着眼,属实有点儿棘手,“我总不能造架载人飞船出来吧?” 云盏靠在他怀里笑,等到笑够了,才认认真真地说,“你想讨好我爸爸啊?” 周祈年懒洋洋地嗯了声,旋即又补充,“见家长,总得拿些见面礼。” “我也不太清楚,我没带男的见过家长。” 这倒也是。 云盏往他怀里凑了凑,他没穿衣服,她柔软的头发滑过胸口,周祈年啧了声,“还想来一次是吧?刚哭着喊着说不要的是谁?” “没有。”云盏很冤枉,以示清白地辩驳,“我都肿了,怎么还会想来一次?” 确实是有点儿肿了,周祈年翻箱倒柜找了个支消炎药刚给她上过药。但他觉得这不能怪他,谁让她玩这么过火?本来他对她就没有抵抗力,一刺激,脑海里什么理智什么清醒统统消失不见,他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占有她。 于是周祈年下床穿了件短袖才回来,他一上床,云盏自动自发地靠过去,“你以前不是见过我爷爷奶奶吗?那时候带了什么,过几天见我爸也带那些东西。” “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带了什么记不太清了。” “你还记得清什么呢?”云盏眼皮很沉,她是真的困。 “记得清咱俩的第一次,也是在那天。” 刚准备睡过去,又被他的话吵醒,云盏睁着眼,忍不住说:“你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 周祈年厚脸皮地承认:“嗯,我就不是个好东西。”把她脑子里没说出口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又安静了很久,怀里的人大约是真困,眼皮子沉下去,又怕他叫她,一个抖机灵又费力地睁着眼,半梦半醒之间,云盏还是听到了周祈年叫她:“要回去吗?我把你抱回去。” “你很吵,周祈年。”云盏抓着被子滚到另一边,连脑袋都裹在被窝里,声音昏蒙蒙的,“不回去了,明天我爸要是发现我不在了,我就说我来小棠家吃早饭了,没事的,你别吵啊,好好睡觉。” 周祈年叹了口气,等到她均匀缓速的呼吸响起,确定她已经睡着后,他伸手,怕她憋着,把她头顶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她是睡着了,徒留他一个人睡不着。 和云霄岳在他家门外的对话周祈年记得很清楚,回家后他反复咀嚼无数遍,得出个结论来。 ——未来老丈人不太喜欢他。 至于不喜欢他哪一处,周祈年也琢磨不透。但他清楚的知道一点,那就是,云霄岳是满意周听澜的。而且云霄岳是为了云盏订婚这事儿回来的,恐怕在云霄岳的眼里,周听澜才是他心里的乘龙快婿。 周祈年这一晚没怎么睡,时不时地惊醒,醒来看到怀里的人安然睡着的模样,他又放心地睡了过去。重复好几次,他有点儿熬不住,还是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起来,被子给她盖好,虽然知道待会儿又会被她踢飞。她哪哪儿都好,唯独睡姿不行。 云盏醒来的时候被子已经掉到腰上了,她身上套着周祈年的短袖,一双细白的大长腿夹着被子,稍稍动一下,那里的疼牵动着全身。她靠坐在床头,双眼放空,喉咙很干,下意识手伸向床头柜,碰到了一杯温热的水,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准备的,她喝下去,喉咙润了,空了一晚的胃暖了,心口也暖暖涨涨的。 哎,他对她真的好。 一动腿,想法变成,他真狗,真能折腾。 房间里仍有股挥散不去的味道,黏黏湿湿的,垃圾桶里还有几个打了结的套。始作俑者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屋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没过多久,房门打开。见到她醒了,周祈年愣了愣,“睡饱了吗?要不再睡一会儿?” “再醒醒。”云盏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递给他,“还想喝。” “待会儿给你倒,我先去倒垃圾。”周祈年是来收拾残局的,他动作熟练地把垃圾袋扎好,另一只手拿起空杯下楼,约莫过了两分钟,他拿着水杯回来了。 “我做了早餐,洗漱完下来吃。” “不想动。”她瓮声瓮气地和他抱怨,“你不都二十六了吗,怎么体力还这么好?” 周祈年懒洋洋道:“我可憋了三年。” 云盏无语:“你没用手解决过吗?” “没有,我就等着还给你,”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慢条斯理道,“都是属于你的东西,我可不能白白浪费。” 云盏喝水的动作停了下,她慢吞吞地抬起头,轻飘飘地问他,“那你在国外上厕所了吗,怎么不攒着等到回国一起给国内的洗手间呢,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国家吗?” “……” 周祈年坐在床边,慢慢悠悠地审视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说不过她,用一种“我认输”的无奈表情睨着她,叹了口气,说:“早点起来,不是还要上班吗?” 周一了,云盏苦大仇深地哭丧着脸,生平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来:“我不想上班。” “不行,快点起床,上班去了。” 云盏边下床边往洗手间走,闻言转头看他一眼,“你难道不应该说,别上班了我养你吧,这种话吗?” “你愿意吗?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找了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结果为了男朋友辞职,这种事儿谁干我都信,但你云盏干不出来。”周祈年靠在洗手间的门框看她微弓着腰洗脸。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凉水过脸,云盏彻底清醒了。 看,这就是周祈年,平时吊儿郎当,不靠谱的话张口就来,一旦涉及正事儿,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云盏洗完脸往屋里走,路过他时停了下来,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真聪明,奖励你一个亲亲。” “这不能是奖励,奖励得是今晚来我这儿过夜。” “今年都不来。”腿根处的疼还提醒着她,她面无表情地说。 “行,那我大半夜去你家,”顿了顿,补充,“在你爸的眼皮子底下干那事儿。” “周祈年,”云盏不忍地告诉他事实,“你在我爸那里好像印象分已经扣光了,你要是真大半夜到我家,我爸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和你在一起了。” “我昨天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爸看我不顺眼?”周祈年昨晚回忆了很久,回去的路上他并没有说太多话,感觉自己真没做了什么错事儿,难不成因为他话太少,未来老丈人不喜欢吗? 云盏抬眸,眼神落在他冒着青茬的头皮上,扯了扯嘴角,无语至极地说:“我爸觉得你年纪轻轻就秃了,他不是瞧不起秃头的啊,主要是哪有未来女婿比丈人先秃的?” “……” “……” 周祈年脸上表情晦涩不明,最后成了一脸麻木,“你没和他解释吗?” “解释了,我还拿出以前的照片给他看了,”云盏难得诚惶诚恐地说,“然后我爸现在觉得不仅是个秃子,还是个有眼光的秃子,找的假发套跟真的一样。” 周祈年是真的麻木了,眼神如同死水般,他仰起后颈,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一颗颗黯淡无光的水晶灯也能迷人眼,迷的他丧失心智不知如何是好了。 - 吃完早餐,时间还早,周祈年送云盏回家,云盏出门的时候上楼看了眼,云霄岳的房间紧闭,估计还没醒。她安心地驾车离开,车子驶出车库,周祈年还在外等着,她说:“你也快点儿去上班吧。” 周祈年嗯了声,笑着目送她离开。 等到云盏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他才不急不缓地往回走,手机震了下,是傅远洋的消息。 【一天假够吗,要不请三天?】 【你就不怕游戏进度卡在那儿?】 【团队又不是没了你活不了,而且你是讨好未来丈人,总不能跟谈恋爱似的不看手机吧?团队成员会和你实时汇报进度的,要真有什么大事儿,你再回来呗。】 周祈年想想,也行。 手机又震了下,傅远洋资本家心黑:【对了,工资还是照常扣哈。】 周祈年也是真服,懒散笑了下:【你车再借我开几天。】 傅远洋谑他:【哦对,租车费也一起算。】 周祈年:【滚吧你。】 过了几分钟,傅远洋才回:【不是,你怎么把那辆车开走了?去接老丈人的车,就不能开辆贵点儿的吗?】 昨天借车时傅远洋不在家,他车停在地下车库里,车钥匙都放在车外挡风玻璃边沿空隙,周祈年随便挑了一辆开走的。 周祈年:【贵点的租车费太贵,我现在正在攒老婆本,其他地方能省则省。】 傅远洋:【?】 傅远洋:【我还能真收你钱?你别搞,回来换辆贵的,我车库里有辆库里南,你开那车去找你老丈人,肯定有面。不对,你老丈人搞航天的,要不你开辆红旗吧?他肯定觉得,哇小伙子有眼光,不崇洋媚外。】 周祈年:【我直接举着国旗去找他,身上穿件衣服,左右写着两个字,中国,你觉得怎么样?】 傅远洋:【我觉得他会爱上你的。】 周祈年无语。 他随即将手机锁屏,漆黑的手机屏幕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冒着青茬,短的紧贴头皮,他对着手机屏幕左右张望了会儿。 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竟然出在了这里。 要怎么解释呢,他真的不秃。 而且,他手机高举过头顶,撩吊着眼皮,狭小的视野范围内确认自己头上每一处都有着头发,没有任何秃顶的预兆和痕迹。 他不太爽地啧了声,收起手机抬头往前看,脸上神情猛地一滞,往前迈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他在自己父母面前都没有这样温顺过,他总是气他妈,他妈也总是烦他,他们母子俩没一天是好言相待过的。更遑论他那个只管生不管养的爸了,每次打电话,两边手机都像是烽火连天的战场。可此刻,周祈年没有天下第一的嚣张狂妄,温顺且恭敬的语气,和前面离他五六米远的云霄岳打招呼,“云叔叔,早上好。” 云霄岳大老远就看到他了,晨光朝阳沐浴在他身上,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多半爱睡懒觉,早上起床也是一副睡不醒的倦懒模样。可面前的小伙子不太一样,精神抖擞,脊梁笔挺,冷风呼啸而过他面无表情的脸,不显冰冷,倒显得气场周正。 除了他的头。 云霄岳原来没注意的,可是他发现周祈年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头发,走着走着突然拿着手机照起自己的头发来了。 哎。多少是有点儿自卑的吧,这才多大,就秃了。 云霄岳恻隐之心犯了,觉得还是不要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了,人都是有缺点的,虽然未来女婿光溜溜的脑袋也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存在,但是他的身材相貌也是鹤立鸡群的。 他晨跑的额间冒着汗,张嘴说话时空气中飘着白雾,天太冷了,“早上好,”顿了顿,笑眯眯的像个笑面虎,“昨晚云朵睡得好吗,她睡相不太好,应该没影响你休息吧?”,. 第83章 chapter81 周祈年当时脑子“嗡——”了一下,惶惶惑惑地看着云霄岳,眼神慌乱,“云叔叔,我……” 云霄岳倒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得很坦然,话语敞亮:“我虽然很少回家,但我的女儿我还是清楚的。她不太喜欢在楼下客厅看电影,一般都是躺在被窝里看电影电视的。她坐在客厅沙发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所以我故意和她说我睡了,等了将近半小时,就听到楼下轻手轻脚的脚步声了。”他叹气,“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老实呢你说?” 周祈年赔着笑,云霄岳怎么说云盏都行,毕竟那是他女儿,周祈年肯定不能当着她爸的面说她不老实的。 但他也不能说是自己叫她出来的,显得自己猴急,她爸在家都憋不住,沉不住气。 他连笑都是收敛着的,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她在我眼里挺好的。” 哪个父母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女儿啊,云霄岳也不例外,呵呵一笑,话锋一转,“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就像咱们这小区,刚开盘的时候一个个争着抢着要买,过了十来年了,房子破破烂烂的,好些人都搬出这儿,去买市中心的大平层咯。” 周祈年当然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话。 喜欢一个人的优点何其简单,可接受对方的缺点又谈何容易呢? 人们爱每一朵怒放的玫瑰,却无人在意腐烂的枝叶。 小区静悄悄的,偶尔有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经过,一个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围巾帽子带着,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周祈年和云霄岳边说话边往回走,路过某一栋别墅时,看到二楼阳台有个人影闪过,周祈年没注意,微偏着头耐心回答云霄岳的问题。而另一边,二楼阳台上,孟小棠揉了揉眼珠子,再次不确定地冒出个脑袋,这会儿是真的看的一清二楚了,是云叔叔,他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周祈年。 她一时间摸不清楚情况,怔愣间只清楚一件事,得先给云盏发消息。 云盏是在例会结束后才掏出手机看到孟小棠发来的消息的,她刚准备给孟小棠打个电话问清情况,摄影大哥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市郊一个轮胎厂厂房着火了,消防半小时前就过去了,到现在还没灭火。” “走。”云盏立马收了手机,回去带上设备前往市郊。 等半天没等到云盏的消息,孟小棠实在坐不住,好奇心害死人。她鬼鬼祟祟地跑向云盏家,快到的时候,身边有一辆车经过,那车缓缓停下来。车子从车型到车牌都很眼熟,驾驶座门一开,下来的人更眼熟了。 是周听澜。 周听澜也是发觉孟小棠才停下车的,他声音温和:“今天周一,你不应该在学校上课的吗?” 孟小棠:“我考试周没什么事儿干,就回家待几天。” 周听澜羡慕道:“还是学生好,有寒暑假不说,时不时还能偷溜回家。” 孟小棠问他:“听澜哥,你怎么回来了?” 周听澜说:“工作有份文件需要席闻璟的印章,他人在外地没回来,所以我过来拿印章。大冬天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找云朵吗?可今天不是周一吗?她应该在电视台上班。” 怎么办怎么办?孟小棠心里火急火燎的,屋里面,是云盏她爸和她男朋友,屋外等着的是云盏的未婚夫。这突如其来的火葬场,可如何是好。 冷风吹打着毫无生命力的枝叶,孟小棠裸露在外的肌肤冰凉无温度,雪后的世界陷入惨淡的灰白中。冬天的太阳时隐时现,云翳重重覆盖住日光,周遭一切黯淡下来,仿佛电影里末日的场景。她大脑行将就木地转了一圈,捕捉到周听澜转身欲走的刹那,嘴比大脑运转快十倍,“——听澜哥,我肚子好像有点儿不舒服,你急着拿印章吗,如果不急的话,能送我去医院吗?”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孟小棠双手捂着肚子,疼的五官紧皱成一团,半弓着腰,哎哟哎呀地叫个不停。 文件是今天要盖章的,说急也不是很急。周听澜见孟小棠疼的龇牙咧嘴的,当下把工作放到一边,赶忙把孟小棠送去医院。一路上,孟小棠拿腔拿调地叫着,也不知是怎么了,叫着叫着甚至肚子里隐约有密密麻麻的痛感。 等到了医院,检查后孟小棠傻眼了,医生说,阑尾炎,做个手术吧。 孟小棠这一天大脑像是生锈的机器,极为艰难地转动着,她表情麻木又呆愣地坐在那儿,直到手术做完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病床上,她还是没能从震惊中走出来。 麻药劲儿过去后,孟小棠放在病床床头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接起电话,还不等云盏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妈,我真是个不孝女,我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不完整了,残缺了呜呜呜呜……” 云盏忙活了一天,市郊轮胎厂着火,火势汹涌,漫天浓烟,消防人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大火熄灭。火灾致七人死亡,十三人重伤,烧伤患者均被送入医院。云盏也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进行后续播报。 手机听筒传来孟小棠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云盏记得上一次她哭得这么凶还是第一次来月经看到内裤上的血,手无足措地躺在浴室地砖上哭,哭声几乎穿透了地板,“云朵,我要死了,我才十四岁啊怎么会这样?云、云朵……嗝……我过年的压、压岁钱还剩两千三百四十七块钱,等我死后,就都给你了……嗝……还有我的寒假作业……嗝……六张卷子,你也一起继承了吧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打嗝。 “你到底怎么了?”云盏不清楚她的情况,提心吊胆的,她都二十四岁了,肯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儿哭天抢地。 “我、我、我……嗝……”她一哭就打嗝。 云盏难得急的心跳加速,“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孟小棠哽咽着说:“我的阑尾没了,它,享年二十四年零四十七天。” “……”云盏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连同跳到喉咙的心脏也一并归回原位。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伴着手机那头呜呜泱泱聒噪的哭声,绵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哪个医院?我忙完就过来。” “在第三人民医院。” 话音落下,摄影车驶入马路岔道,浅茶色的玻璃外滑过目的地——京市第三人民医院。 “我就在第三人民医院,忙完来找你,你把病房号发给我,挂了。” 说完,不等孟小棠开口,云盏急匆匆挂断电话。车停稳,她收起情绪,把手机塞进兜里,双手拿起采访设备和陈文华一同下车。 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云盏忙完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她身心疲乏地打开手机,查看孟小棠所在的病房。病房号和所在楼层的上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云朵,你爸怎么和周祈年在一起?他该不会劝周祈年和你分手吧?还是说劝周祈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要别人婚姻里的小三?毕竟你是要订婚的人。】 电梯间没什么人,中途无人按按钮,电梯上行时有点滴水声。云盏静静地看着手机里这条消息,若有所思中,电梯抵达楼层,她锁屏手机,出了电梯,一路走一路找,找到了孟小棠。她哭得一脸凄风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哪成想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阑尾炎手术。 “云朵!!!”孟小棠中气十足的嗓音,俨然没有刚动完手术的虚弱模样。 云盏走到她床边,打算问她身体如何、怎么就进医院了,孟小棠先声夺人,“我和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孟小棠的表达能力一流,绘声绘色地说着事情经过,说到最后,脸上表情写着“为了你的爱情我牺牲了我的肉.体”的壮烈,求夸。 “所以,听澜哥人呢?”云盏对她这一行径夸不出口,她不骂她都不错了,害她还急了好一会儿。 “去病理科拿单子了好像,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放心,他肯定没走。说真的,云朵,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我都替你良心不安,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未婚夫,而且这俩人还是亲兄弟,电视剧都没这么演的。” 云盏扯起嘴角无动于衷地笑了下,随意抬眸瞥了病房门一眼,正好和进来的周听澜撞了个正着。周听澜停在门边,脸上挂着疏松平常的笑,思忖片刻,问道:“你还不打算和小棠说吗?” 云盏笑了下:“或许一开始就不能瞒着她的。” 周听澜耸了耸肩:“你做的决定,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孟小棠听得云里雾里,迟钝的大脑直觉他俩有事瞒着她。 “你俩到底瞒了我什么?”她脑洞大开,“该不会,听澜哥和周祈年不是亲兄弟,你和听澜哥是亲兄妹吧?”她只能想到这个。 周听澜先是一愣,继而没忍住笑,笑得双肩都在颤。 云盏眼神无奈地瞥向她,“电视剧编剧都没你这么能写。” “……我就是,猜一猜,”她畏畏缩缩地再次试探,“万一猜中了呢?” 云盏含冤负屈地睨向孟小棠,语调平淡地说:“我和他们说我要订婚的时候,没说订婚对象是周听澜,只说,我要和姓周的订婚。正好那个时候听澜哥在帮他表哥写订婚请柬,我俩顺势也写了一封,就是递给你的那一封。其实我一直以来,想要订婚结婚的对象,不是周听澜,而是另一个姓周的,被周家遗忘了的小儿子,周祈年。” 这段话落下后,病房久久陷入沉寂之中。 孟小棠震惊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开完刀的地方好像隐隐作痛,头疼,脑壳疼,头发丝也疼。云盏被她这反应弄得心里没底,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想到孟小棠又开始掉眼泪。云盏连忙抽纸给她擦脸,后悔又自责的:“你别哭啊,我的错我的错,小棠,小棠姐,你别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我真的害怕中间出错……周祈年那么聪明,万一被他发现我是诓他的,他不愿意回来了怎么办?小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云朵,我哭不是觉得你欺骗了我,你骗我也没事的你懂吗?因为我们之间,你永远都是为我着想的那一个。我六岁的时候被人欺负,是你帮我把那个人胖揍一顿回来的;十四岁的时候我来初潮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你耐心十足地告诉我我不会死,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十七岁的时候我上集训课,文化课知识落后一大堆,回来之后看到书桌放着一叠你给我整理的资料,要不是你我压根考不上京大。所以你就算骗我,我也无所谓,我知道你肯定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 “我哭是因为,万一周祈年不回来呢,万一都到这一步了周祈年还不回来,那我的云朵要怎么办?”孟小棠抓过云盏手里的餐巾纸胡乱地擦脸,她以前哭的时候总会打嗝,这是第一次没有打嗝,也是第一次无声地流着泪,“你知不知道,我收到请柬后的那几天根本没睡着过,我好怕你等了那么久、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他不要你了。你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他,我好怕你失望,好怕你……又是一个人。”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云盏,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她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她孟小棠就是最懂云盏的啊,她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云盏虽然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好像什么都无法惊扰她,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云盏真的很在意,很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多话云盏都没有说过,但孟小棠一清二楚。她知道云盏很想念她离世的妈妈,知道云盏会奢望她爸爸多放假回家陪她,更知道,云盏的前半生过得足够孤单了,后半生需要有人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无法分割的永远作伴。那个人不是孟小棠,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周祈年。 人生有无数条选择题,关于命运,云盏永远只选择周祈年。 “周祈年陪着你的时候,你是真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开心过。所以我真的很怕,怕他不要你了。” 云盏抱着她,想尽量语气轻松地安慰她,说不会的,周祈年怎么会不要我呢,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可是她发现她的喉咙堵住,哽咽着嗓,无力地安慰她:“不哭了,咱不哭了啊……”,. 第84章 chapter82 孟小棠泪水泛滥,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流淌,衣服和被子有一小块儿洇湿,就连云盏的衣袖都浸了湿哒哒的泪水。病房里静谧无声,云盏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低垂似沾露珠的眼睫,心里万千情绪涌动,一时又不知要说什么是好,语言有时候是最无力的行为,身体最为诚实。因此她抱紧了孟小棠。 那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孟小棠哭够了,羞耻心逐渐涌上心头。自己当着云盏的面哭也就算了,她在云盏面前一直都是没皮没脸的,但是病房里还有个周听澜,她懊恼的脸涨红,声音如蚊虫叫嚣般细小,“那个……” “什么?” 床上满是她擦过眼泪的纸巾,一团一团的,云盏怀疑她是水龙头精转世了,怎么这么能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用了小半包纸。云盏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我没哭。”孟小棠毫无力度地解释,“我眼里进沙了,所以才流眼泪的,但我没哭。” 云盏无语地点头:“对,你没哭。” 周听澜倒是真情实感地应和着,“是的,你没哭。” 这让孟小棠更憋屈了,有种小孩儿出糗嘴硬地给自己挽回颜面,家长憋着笑说对对对你没出糗——的感觉。 “奸、夫、淫、妇。”她冒出这四个字来。 周听澜头疼:“小棠,要不换个词,这个成语不太好。” 孟小棠:“谁让你们骗我,还拿了张请柬。感情你们一个个地假情假意的演戏,就我真情实感地失眠了好几天,云小盏,你赔我失眠费!” “行,我去开几个安眠药,争取让你把那几天没睡的觉补上。” 孟小棠哆嗦了下,怯生生又委屈巴巴的语气说:“云小盏,你欺负我,我要和周祈年告状,他的女朋友一点都不温柔!” 云盏笑:“没事,我在他面前温柔就行。” 孟小棠苦着脸,咬牙切齿地评价她的区别对待:“重色轻友。” …… 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孟小棠还需住院观察两天,云盏提出过来照顾她,被孟小棠拒绝了。云盏不像她还是学生,想请假就能请假,上课漏的知识点可以借同学的笔记看。工作的人请假半天都特耽误事儿,尤其还是她这种时不时外出跑新闻的,少一条新闻绩效就能扣好多钱。 周听澜倒是老早就走了,他还得拿公章盖合同,临走前打趣道:“我待会儿要是见到你爸,要怎么打招呼?云叔叔,还是未来岳父?” “我估计周祈年今天请假在讨好我爸,你叫未来岳父也行,只要不怕周祈年打死你。” 周听澜默了默,他这弟弟可是军校出来的,还会擒拿,武力值一流,“算了,我还是叫云叔叔吧。不过祈年知道订婚的真相吗?” 云盏坐立不安:“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是没来得及和他说,还是故意不和他说?” “故意的。”云盏笑眯眯的,“他吃醋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周听澜有预感:“等他知道真相,打你的样子应该也很有意思。” 云盏趁势满腹忧愁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应该会掐死我吧。” 周听澜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放心,你不还有个军校出来的哥哥吗?他估计会拦着你男朋友。” 提到那两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云盏更苦大仇深了,“我觉得他俩会一块儿掐我。” 病床上的孟小棠捂着伤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逗我笑,我的伤口要裂开了。” 等到周听澜走后,孟小棠也催着云盏走,“你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用,还是早点儿回家吧,看看你家里的情况。你说,你爸会不会棒打鸳鸯?” “都什么年代了?我爸不是那种封建保守的人。而且我都说了我要和周祈年订婚,我爸知道他在我心底的分量,他要是劝周祈年和我分手,多少有点儿没把我的话放心上了。”云盏掖了掖孟小棠的被角,“等你妈妈过来我再走吧。” “你就不急吗?” “急也没用,周祈年想说服我爸让我和他在一起,肯定得他自己出马。”一个男人想得到一个父亲的承认,靠的不是女儿从中帮衬,而是他自食其力。嫁娶是人身大事,他得用实际行动取得对方父母的信赖,相信他是他们女儿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于是云盏就等到了孟太太过来才离开,到家后,她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走了没几步,差点儿被绊倒。定睛一看,客厅里堆满了礼品盒,没有一处下脚的地方。 恰好云霄岳从厨房出来,云盏眨了眨眼,正气凛然道:“爸爸,贪污受贿要被抓进去的。” 云霄岳这些年在航天所工作,已然成为航天所核心人物,逢年过节的,总有些人借机给他送礼,但云霄岳从没收过。他清正廉洁,为人做事正派,从不走邪门歪道。更何况,他家境底蕴在,不需要靠收着的礼品存活。 云霄岳手里拿着铲子,腰上系个围裙,看着没有半分科研人士的精明,气质还是儒雅的,她家老头子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一把好手。 他幽幽一笑:“那不然我退回去?” “挨家挨户退吗?”云盏发愁,“得退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用,就一户。” “啊?”出手这么阔绰吗? 云霄岳随即又慢条斯理地吐了三个字出来:“姓周的。” 锅里还炒着菜,云霄岳怕菜焦了说完后立马转身回厨房,没几秒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云盏三两步蹦到他身边,明知故问:“爸爸,那些都是周祈年送过来的东西啊?” “姓周的只有周祈年吗?”云霄岳装腔作势,故意逗她,“周听澜下午还过来了一趟呢。” “听澜哥过来是来拿公司印章的。” “你怎么知道?” “我和听澜哥在医院见了一面。” 云霄岳紧张兮兮地看着她:“怎么就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检查结果还好吗?” 云盏笑:“不是我,是小棠,她做了个阑尾炎手术。” 云霄岳这才松了一口气,拿了个盘子装菜。云盏注意到他同时做三个菜,珐琅锅里煮着东西,平底锅也在炒菜,进厨房之前,云盏往餐桌瞥了眼,餐桌上有五六个菜了。他们父女两个人,吃不下这么多菜吧?难不成…… “爸爸,待会儿还有人来家里吃饭吗?” “嗯,你闻妈妈过来吃饭。” 云盏还以为是周祈年,结果没想到是闻妈妈,算不上多沮丧失望,但语气难免有些有气无力,“我也好久没有见到闻妈妈了,她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啊?哥哥都去她公司帮忙了,她也可以早点退居二线了吧?” “爸爸打算明年干完就提早退休了,那边环境太差,爸爸也不年轻了嘛,身体吃不太消,总得回来享享福。而且你和阿璟也都到了结婚的年纪,爸爸和你闻阿姨都打算明年退休,趁你俩还没孩子我俩周游世界去,等到你俩都有孩子了,我们带带小孩儿。哎,说起来,爸爸还没带过小孩儿呢。” 云盏万万没想到云霄岳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提早退休吗?” 云霄岳有点儿手足无措,试探且小心翼翼地说:“爸爸知道这个消息有点儿突然,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 “我没有接受不了,”厨房灯光是冷色调的,照在她脸上衬得她白皙的脸毫无血色,她仰着头,眼里映照着光,像是厨房灯光,也像是她眼里自有的光,“不是突然的消息,是突然的惊喜。” 记忆里,这个宽敞华丽的家里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云霄岳在厨房下厨做菜时,云盏会在一边给他打下手,但基本都是站在他身侧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以前那个个子只到他腰的小姑娘,早在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时不待我,孩子长大了,他也老了,而他错过了她人生中许多的成长岁月。要说遗憾,肯定是有的,但是人世间圆满的事本就不多。幸运的是,他的女儿,一路走来,没有走错路,是朝着光所在的方向走的。 …… 玄关处传来声响,父女二人一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齐齐循声望去。 玄关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一男一女。大冬天,女人外面套着薄薄的羊绒大衣,内里是黑白配色的通勤装。岁月并未在她脸上身上留下痕迹,她身材像二三十年轻女性,纤细出挑,却有着年轻女性没有的成熟干练。是闻见清。 身后的男人,则穿着黑色冲锋衣,内里穿着件灰色连帽卫衣,个高腿长,年轻清隽。像个男大学生。是周祈年。 乍一看,二人像是一对母子。 闻见清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迎着他们父女二人看过来的目光,指了指身后的周祈年,询问语气:“他说他是云朵的男朋友?” “闻妈妈,”云盏放下菜走过去,“他叫周祈年,是我的男朋友。” 闻见清脱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和围巾,正准备挂在衣架上,衣服被云盏接了过去,“我来挂吧,闻妈妈,外面是不是很冷?爸爸熬了一锅鸡汤,你快去喝,暖暖身子。” 闻见清笑着:“好。” 身后,云盏挂好衣服,眼前出现一只手,和一件厚实的冲锋衣。她侧眸看他,他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话语恶劣,轻声说:“外面好冷,你能给我暖暖身子吗?” “可以呀,我脱下衣服给你暖好不好?”云盏媚眼如丝,背后就是她爸妈,她挑衅似的说,“你不是最喜欢在玄关了吗?” 周祈年躁的后槽牙都快要碎了。 偏偏她火上浇油,眨了眨眼:“不敢吗,哥哥。” 周祈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你给我等着。” 一屋子的礼盒实在惹眼,闻见清诧异,“是我没怎么收过礼吗?怎么现在的人送礼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确实很贵重,一眼望去,人参鹿茸燕窝等保养品占了一大半,茅台红酒也有好几盒,最夸张的是,还有爱马仕的包和丝巾,一看就是送给女性的,男性则是领带手表。闻见清看到那个包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欣喜,“这个包很难抢的,老云,该不会是你特意买来送我的惊喜吧?” “不是,是云朵男朋友送的见面礼,那包是他送你的。”云霄岳眼神指指周祈年。 闻见清温柔地笑着,“谢谢你啊。” 周祈年道:“阿姨喜欢就行。” 云霄岳做了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他这些年一直有在练厨艺,想着等到退休了可以天天在家里给云盏下厨炒菜,这样云盏就不用叫外卖,或者去孟家吃了。他们有自己的家。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一圈,两位女士是轻松的,反观两位男士,紧张局促。到底是见家长,彼此都有点儿束手无措的感觉。 “那什么,云朵男朋友,叫周祈年。”云霄岳给闻见清和周祈年二人介绍,“周祈年,这是你闻阿姨,阿璟的妈妈,对了,清清,周祈年和阿璟还是大学室友,两人上下铺的。” 闻见清长袖善舞地举起酒杯:“这么巧,还有这么一层缘分在。” 周祈年也一同举起酒杯,余光瞥见闻见清一杯都干了,他也全部喝完,“是挺巧的。” 哎,云盏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拘谨,比见她爷爷奶奶那次还要拘谨。回话也非常简洁,生怕说错了给家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喝完酒,自动自发地给自己杯子满上。云霄岳目光炯炯地盯着,见他杯里的酒满了,立马举起酒杯,“来,碰一个。” 周祈年:“云叔叔,我干了,您随意。” 云霄岳嘴上说着“哎呀一起干”,实际上他就浅浅地抿了一口。 云霄岳顺势开启话题:“平时经常喝酒吗?” 周祈年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我们不怎么需要应酬,平时聚餐都是团队聚餐,基本就是吃饭,没什么人会喝酒。” “你们团队都是男的,聚在一起应该会抽烟吧?” “我鼻炎,闻不了烟味。” 话音落下后,云霄岳看向周祈年的眼神莫名有同情意味,真可怜,年纪轻轻就秃了不说,还有鼻炎,这小伙子真是个美丽的无用花瓶。 也因此,云霄岳由浅抿一口杯中酒,变成了和周祈年一样,一口干。 他每说一句话,就一口干:“二手烟对人不好,不抽烟既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也是为了你家人的健康着想。”鼻炎能治吗? 周祈年也跟着干:“云叔叔,您说的对。” “平时都干什么?”现在植发还挺流行的,要不他哪天空闲了找个植发机构吧? “平时就上上班,我没什么娱乐活动。” “哎,不行,年轻人得经常出去走走,去爬爬山,钓钓鱼。”最好能去植个发。 “等天气好些吧,下雪天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也是。”趁这种日子植发,待在家里等待头发生长,等到明年夏天,就能收获一头茂密的头发了,别人也不会发现。 “……” “……” 云霄岳的酒量不佳,喝了五六杯就双颊坨红,说话有些大舌头,囫囵说了好几遍,云盏才听出来他在说什么:“周祈年,我和你说的话,你要记得,不能忘。” 周祈年半醉半醒,声线迷离荡漾在空中,含笑着说:“云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忘的。” 再次得到保证后,云霄岳双眼一闭,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到最后,还是周祈年把他背回屋,闻见清收拾着桌上狼藉,云盏跟在周祈年身边,怕他喝多了没什么力气,一不小心摔了。周祈年倒是身体力行地和云盏展示了下,几杯白酒而已,他没那么容易醉,一口气上三楼,把呼呼大睡的云霄岳平放在床上。 云盏拿湿毛巾给云霄岳擦了擦脸,又倒了杯水放在他床头才离开。 门一关,门外等候的周祈年猛地扑上来,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他身上满是酒气,说话的时候酒味更重,酒精萦绕着二人的呼吸与心跳,情愫在彼此的眼里发酵。热气融融的鼻息滚烫,随着湿漉漉的柔软触感蔓延在她颈部,她的领口被他舌头勾着往下。意识到周祈年想干什么后,云盏摸摸他的后脑勺,轻细柔软的像是在教导小孩儿:“不行的,家里还有大人在。” “云朵。”他叫她。 “嗯。” “宝宝。” “在呢。” “媳妇儿。”他没再进一步往下吮吻,双手抱着她,仰了仰头,两个人交颈相拥,他说话时颈间喉结上下滚动,滑动的幅度和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碾压过她的心脏,控制着她的呼吸。她受控于他,无法自拔。 云盏被他弄得浑身酥软,后脊柱仿佛过电般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快感,一门之隔的身后是她呼呼大睡的爸爸,保不准什么时候突然醒过来,楼下她后妈忙碌着,万一突然上来,撞见这一幕怎么办?所以她始终心惊胆战,温声细气地和醉鬼商量:“我们回房好不好?” “不好。”周祈年闷声道,“我就想抱抱你,在外面就不能抱吗?只能在房间里才能抱吗?” “没有。” “你不爱我了。”他自顾自地说。 云盏双手捧着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周祈年。”,. 第85章 chapter83 两个人倚在门上说着浓烈赤.裸的情话。正是隆冬时节,二人间的气氛像是潮热的夏季,四面八方的黏腻包裹着他们,呼吸淌着热汗,望向彼此的眼,均是数不清的黏湿。 周祈年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听到云盏的话后,笑得嘚瑟又得意忘形:“有多爱我?” “就是很爱啊。”云盏不知道他是说醉话还是真心话,她对醉鬼也很真心。 “我也是,”周祈年吻着她细白的颈,细细密密的吻如雨珠般倾泻而下,落在她颈间遍地生花,他一边狂热地吻着,一边说,“我爱你,宝宝,我真的好爱你。” 窗外的雪下大了,扑簌簌地拍打在走廊尽头的窗上。晦暗的夜,路灯灯光张扬,雪花在空中飞舞,而他的话也如同一朵朵雪花般落的她全身湿透。 …… 还是辗转回房了,周祈年半个身子倚靠着云盏,脚步虚浮又慢吞吞地下楼。每下一步台阶,云盏都会停一下,耳边也会响起他细碎短促的笑。盈盈洒洒的热气扑在她脸颊,染的她双颊一片绯红,抬头问他,你在笑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笑。 跟喝醉了的人不能计较。 云盏收回视线,接着拉他下楼。一楼的闻见清听到咚咚咚的下楼声,站在客厅仰着下巴问她,“扶得动吗,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闻妈妈,您放着碗,待会儿我下来洗。” “有妈在,哪能让闺女儿洗碗的啊,你照顾好周祈年,我看他喝了小半斤白酒呢。” 云盏嗯了声,搀扶着周祈年回屋。周祈年这人喝醉了更放浪形骸,毫不收敛,贴着她耳边模仿着刚才闻见清的话语说:“有老公在,哪能让你一个人睡觉的?老公陪你睡觉。” “……” 云盏想掐死他,她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半拖半拉地把周祈年拉到床边,她一松手,周祈年失去支撑整个人脸朝床地倒在床上。云盏关上门后才走到床边,试图把他整个人翻个面,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周祈年笑了:“让我趴一会儿行吗,未婚妻。” “叫什么未婚妻?”云盏蹲在床边,演戏演到底,“我未婚夫可不是你。” “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周听澜都是假的。” 云盏双眼火辣辣地盯着他,仿佛要往他脸上凿出一个洞来,她不太清楚,他是真喝醉了吗?大概是她内心的声音太大声,惊扰了他的灵魂,周祈年闷哼笑着,“没醉,就是头有点儿晕,站不太稳,脑子还是清醒的。”随即,他手扯过床头的枕头垫着脸,“你亲我一下。” “怎么突然又要亲了?” “接吻难不成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想亲就亲,”周祈年捏了捏她的脸,“乖,亲我一下。” 云盏还是亲了他一下,只不过没亲嘴,亲的是他眼睛,亲完后,问他:“我爸和你说的吗?还是你自己猜到的?” 周祈年阖眼笑着,喝过酒后他的嗓音带着沙沙的质感,“这还需要他说吗?你忘了,你男朋友可是高考状元,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就你男朋友这智商,随便猜猜就能猜到。” “猜到是故意作秀骗你的,那你还回国?” 周祈年默了几秒,叹气:“那个时候,关心则乱吧,一听到这事儿,没多想,就想着赶紧回国把我未来嫂子抢过来占为己有。” “那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看你总是这么淡定地提未婚夫,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后来周祈年还主动地把订婚用的西装送上来,还是我的尺码,我就猜到了。” “你都猜到了,还装不知道,周祈年,你好烦。” 周祈年悠悠荡荡地笑着,“看你演的挺入戏的,我怎么也得配合着你演一会儿。但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是在演戏,还是忍不住吃醋。” “周祈年,你知道你为什么当不了明星吗?你演不了爱情戏。”云盏手放在床上,下巴垫着手背,和他距离不到十厘米,笑盈盈地说。 “女主要是你,我还是演的了的。”周祈年促狭道,“十集有八集都是床戏那种更好,我都不需要演,真刀实枪地发挥。” 云盏面无表情:“你喝醉了还不老实,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是最老实的。” 周祈年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伸手捏捏她的脸。云盏牵过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掌心,还是心软,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给你倒杯水去?” “不用,我就是头疼,想睡会儿。” “那你睡觉吧。”云盏停顿几秒,眼睛微微一眯,凑到他面前,几乎鼻子贴鼻子的距离,“你今天是不是一天都在陪我爸?他和你说了什么话,不能忘?” 周祈年懒懒洋洋地嗯了声,毫无正行地谑她:“这醋都吃?” “聊正事儿呢,未婚夫,别岔开话题。” 未婚夫本人因为“未婚夫”这个词神采飞扬,心情大好。 “陪了他一天,在你家院子里打了一上午的太极,打完后陪你爸吃午饭,吃完午饭和他一起看新闻看报纸,媳妇儿,你爸怎么还看英文报纸的?这没点儿文化水平,还真娶不到你了。” “我奶奶都看英文报纸,别说我爸了。”云盏没犹豫。 “老太太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又是你们学校的名誉教授,会英文很正常。”周祈年说服自己,非常庆幸,“宝宝,幸好我在国外待了几年,要不然感觉都融入不了你们家。” 云盏觉得好笑:“学历最低的人在你面前蹲着呢。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老实交代,我爸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从来都是她转移话题的份,没人能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脱。 “无非是一些,好好对你的话。”周祈年闭着眼,嗓音沉沉要入睡了,“你爸还能对我说什么呢?你没看到一屋子见面礼吗,你爸要是不满意我,连人带礼物把我扔出你家了,怎么还会烧那么多菜让我过来吃饭?宝宝,你的床好香,我睡一会儿。” 其实能察觉出来他有故意在混淆重点,但他说的也有道理。 爸爸都已经邀请他过来吃饭了,还和闻妈妈郑重其事地介绍周祈年的身份,肯定是认同周祈年了。至于他们今天白天到底说了什么,她不应该去深究,毕竟他们两个,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 房间沉寂许久,唯有窗外落雪拍打车窗的呼啸声。等到房门开关声响过以后,周祈年才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睁着眼静静思索。昏昏沉沉的大脑好像也没有那么晕,因为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循环放映。像是一场电影,平淡的开端,起伏的,以及预料之外又是预想之中的结尾。 他陪了云霄岳一天,云霄岳把他当住在隔壁的邻家小侄子看待,亲切地问他工作情况和家庭状况,周祈年一字一句如实交代。他其实挺忐忑的,毕竟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说句好听的,他现在是未来可期前途无量,说句难听点的,恐怕要用凤凰男这词了。云盏这样的自身条件和家庭条件,任谁都是高攀,她真的随便挑对象,偏偏挑来挑去,挑了个周祈年。 云霄岳对周祈年不太了解,但他了解周为礼啊,他俩以前是大学同学,周为礼的为人作风他再清楚不过了。周为礼这人,沉不住气做不了大事儿,花花公子的名声在外,大学期间交的女朋友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云霄岳是就事论事的人,父亲如何,不会让他对对方的儿子有所成见,参考周听澜,私生活干净,同龄人谈及他时总是夸赞崇拜的口吻。 不过周为礼两个儿子都不像他,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不过两个儿子有个相同的特点,就是不太喜欢提他们的爸,大概也是知道他们的爸是个什么德行。据说年前离婚后,周为礼就被周老爷子安排去一家小公司,结果没干多久,公司就被他搞没了,他现在成天窝在老宅,没有周老爷子的话,不让出门丢人。 这些,云霄岳都知道,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但他很少在云盏面前提这些事儿,他家小姑娘就应该澄澈涤荡的活着,就应该被人热烈坦荡地爱着,就应该永远和阴暗面相隔两端。 原生家庭是最无能为力的,他能感受到周祈年的惶恐不安,但这和他无关。 云霄岳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和云盏妈妈结婚的时候,挺多人反对的。主要还是她娘家那边,其实他们反对也很正常,首先,我俩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儿,肯定不舍得让她远嫁的,她家家庭条件很好,我和她结婚,是我高攀了。所以当时,云盏她外公有私底下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当上门女婿。” “您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周祈年一愣。 云霄岳见他好像被吓到,哈哈大笑,拍了拍周祈年的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当上门女婿的,我是个男人,多少能明白作为一个男人,当上门女婿是有点儿,没自尊。”可他低头一笑,笑里没有半分苦涩,只有幸福,“但我真的很喜欢云盏的妈妈,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当个上门女婿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娶到她,就行。” “不过到头来还是没当成。云盏的外婆和我说,她不同意这段婚事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距离太远,她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第二是我的工作特殊,在大西北,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但她还是同意这段婚事,她说,因为我的女儿从小到大就喜欢过这么一个男孩子,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她肯定是找到这个世界上最确切的爱情了,所以才想要和他共度余生。我没有办法阻止她的,我也不想阻止她,她就应该心想事成。” “其实这些话,应该由云盏的妈妈和你说的,可是她妈妈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这些话,由我对你说:周祈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云盏知道,她既然选择了你,并且是一而再地选择和你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她非常非常喜欢你。我作为她的父亲,一定无条件支持她做的每一个选择,如果她的选择是你,那我的选择也会是你。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一句话。” 周祈年:“您说。” 云霄岳:“云盏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她很在意一些小细节,如果你确定你要和她结婚的话,那你的人生就爱这么一次,我希望你能够经常给她制造一些小惊喜。陪她看日出也好,和她看晚霞也罢,玫瑰是浪漫的代名词,如果没有玫瑰也可以送她一片落叶,浪漫不是纸上写的,而是她看到你那一刹的心动。”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语言措辞和周为礼截然不同。周祈年想不明白,周为礼和云霄岳竟然还能是大学同学。但也庆幸,还好云霄岳是云盏的父亲,他通情达理,身上有着周祈年深深渴望的“父亲”气魄。 思忖片刻,周祈年说:“我一定会的,但是云叔叔,我这一生不会只爱这一次的,爱应该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 真正的爱,是我一生只爱你,是爱意此消彼长,是你我一眼便滋生无数潋滟春光。 云霄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看他的眼神里,带了无数的赞同之色,于是才说:“晚上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你闻阿姨也过来,云盏应该和你说过闻阿姨吧?” “说过的。” “行,到时候一块儿吃饭,我下厨!” …… …… 云盏在楼下把周祈年送来的礼盒收拾好才上楼,她是真没想到,周祈年送了这么多东西,她家杂物间都放不下,还把客房给占用了。 一进屋,就听到浴室传来的淅沥水声,她轻手轻脚地偷摸进去。浴室里热气飘荡在空中,雾气弥漫,勾勒出男人肌肉紧实的身材。云盏自以为很小心了,结果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反手抓住,压在浴室墙上。水珠滑过他清隽脸庞,他眼睫低垂,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喉咙像是浸泡在酒精里,说出来的话感染着云盏的大脑,醉醺醺的,“非得在这种时候撩我是吧?” 隔着层层叠叠的雾气,云盏没往下看,却能精准抓住,她求知欲很旺盛:“不是说男人喝了酒就……没法那个吗?” “说了,没醉。”周祈年倒吸一口气,“轻点儿行吗,一辈子都要用的东西。” 云盏没忍住笑了出来,手上的力度也松了,她不太习惯这事儿,毫无章法地弄着,到最后还是周祈年握着她的手。 淅沥水声伴随着难耐克制的喘息声,谁都没说话,浴室毛玻璃勾勒出紧密相拥的身影,雾气弥漫,清澈的水珠描绘着旖旎春色。 一个小时后,云盏被周祈年抱回床上,她卷着被子,等到周祈年也上床后,自动自发地滚到他怀里。湿漉漉的水汽被带进被窝里,带来黏稠的质感,要不然,两个人怎么分不开。 云盏一双眼亮晶晶的:“你好像很能喝酒?” “还行,反正从小到大没喝醉过。”床头柜放着水壶水杯,周祈年倒了杯水给她。 云盏接过水喝了半杯,剩下的半杯周祈年解决了,“你能喝酒吗?” “我不行,我一杯倒。” “没事,家里一个人会喝就行。”周祈年懒散靠在床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半夜了,他是真困了,白天被她爸折腾,晚上又被她折腾,他阖着眼,倦懒道,“你不会的事儿,我都会,乖啊,男朋友什么都会……” 说着说着,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盏亲了下他的下巴,笑着和睡梦中的人纠正:“笨死了,什么男朋友,是未婚夫。”,. 第86章 chapter84 云盏第一天是被冻醒的,醒来后才发现被子被她一脚踹到了床下,房间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她靠坐在床头,盯着床的另一边看了会儿,床单凌乱,俨然是有人睡过一晚留下的痕迹。就是不知道他人跑哪儿去了,总不能大清早地跑回家了吧? 那她会瞧不起他的,以醉酒的名义在她家留宿,结果第一天趁所有人没睡醒偷溜回家,这未免太不像是周祈年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她进洗手间洗漱时,依稀听到楼下传来的对话声,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了周祈年的声音。 周祈年进屋时,云盏正在换衣服,宽松的毛衣虚虚实实地套头,漂亮的腰线渐渐被灰色的毛衣覆盖住。云盏穿好衣服一转身,就看到周祈年倚靠在门板上,怡怡然地挑着眉,放浪形骸地冲她笑,“身材这么好?” “好吗?你怎么没看的流鼻血?”云盏慢条斯理地回击。 周祈年很不客气,“下次正面朝我。” 云盏抓起掉落在地毯上的睡衣就朝他扔过去:“我要和我爸告状,说你大早上就对我耍流氓。” 周祈年动作迅速,一手抓起朝他飞来的睡衣,另一只手趁她路过时捞起她的腰身把她扣在自己怀里,“情侣间的私房事都要和你爸交代吗?” 云盏:“对啊,我是爸宝女。” 周祈年啧了声,压着她在衣帽间亲了会儿,退开后又吮着她的舌根缠绵着,最后很不爽地说,“迟早把你变成男友宝女。” 云盏笑眯眯的:“那我拭目以待哦。” 下楼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云盏猜测:“灌汤包?” “狗鼻子吧,这都能闻出来?” “我爸早餐就喜欢吃灌汤包,还得是离咱们小区两条街那家老李灌汤包,那家早餐店人特多,这种寒雪天都得排十来分钟。”云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几点起的。” “七点。”周祈年准确地报了时间。 云盏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周祈年摸摸她的头发,极其无奈又无语地笑了声:“你爸早上七点给我发消息,问我醒了没,问我早上想吃什么,他去买。我哪儿敢跟个大爷似的报菜单啊,看到消息立马起床,陪他出门买早餐去了。” 云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她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现在都八点了,你俩买早餐买了一个小时吗?” “别说了,买完早餐回来,陪你爸打了半小时太极。”周祈年抬手按了按后颈,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碰撞声,听着怪吓人的,“你爸精气神足的,压根不像是宿醉的人。” “他昨晚九点就被你扛进屋睡觉了,睡了将近十个小时,精气神能不足吗?” “也是。”周祈年叹气,幽幽道,“我一点多才睡的,晚上伺候你,一大清早还得陪你爸,感觉迟早要被你们父女俩榨干。” “……” 吃完早餐,云盏问周祈年:“你待会儿上班吧?” “不上,请了三天假。” “你干嘛?” “我能干嘛,讨好未来岳父呗。” “……不至于吧?” “至于。” 云盏扯了张餐巾纸擦嘴,笑了笑。 周祈年也跟着笑,他低声道:“待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那你得接我下班。” “那肯定得接。” “行。” 早上上班高峰期,京市电视台外面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私家车公交车陆续停下,乌泱泱地下来一堆人狂奔进台里。大门到台里打卡点要走两三百米,周祈年索性把车开进台里,听着云盏指挥一路慢悠悠开过去。 云盏的车子很惹眼,全台就这么一辆,陈洁见这车从自己身边经过,又停了下来,原本打算过去和她打招呼的,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云盏从副驾驶上下来,车子扬长而去。 陈洁快步上前,用肩撞了撞云盏的肩,“老实交代,你车驾驶座坐的是谁?” 云盏没想到这都能被她撞见,笑笑说:“我男朋友。” “他没有车的吗?”陈洁的关注点奇特,“怎么开你的车?” “他回国才多久,还没来得及买车,不过我俩打算这周周末去看车。” “哎,恋爱真好,你知道吗云盏,自从你谈恋爱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变漂亮了很多,但就是说不出哪里变漂亮了。” 云盏莞尔一笑:“是吗,那希望你也能够早点谈恋爱。” “哎,比起恋爱我更想赚钱,你说今年年终奖到底什么时候发?” “应该……春节假期前两天吧?” “我去,还是当狗仔好,跑个花边料我就能赚好几万,我和你说……”陈洁经常回忆她当娱记的时光,云盏坐在她身边,无聊闲暇之余总会听她说一些明星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但她总是把明星的名字给隐去,只说有个男明星拍戏的时候和同剧组的女三号看上去气场不和,实际上大半夜天天偷腥。也就是仗着云盏不混娱乐圈,十个明星她只能认出一两个,要换做别人,早就能对号入座猜出男女主是谁了。 云盏早上没有出新闻,全靠听陈洁的娱乐圈秘事打发时间。她时不时给周祈年发消息,问周祈年和她爸在干什么。周祈年很有耐心,实时播报。 第一条消息:【在逛商场,叔叔觉得我的衣服搭配像个大学生,不够成熟。】 第一条消息:【他给我买了一顶雷锋帽。】 第三条消息:【街边有个发小广告的,叔叔接过来了递给我,让我加一下,哦,是植发广告。】 第四条消息:【解释不清了,他已经来植发中心了。】 第五条消息:【植发中心的人再三说明我不是秃,就是剃的短,叔叔还是半信半疑的……真无语。】 云盏:【要不,留长发吧?】 周祈年:【再也不剪了。】 云盏:【那也还是得适当剪一剪修一修的。】 周祈年:【嗯。】 云盏:【你没有以前的照片吗,中学时期的照片?】 周祈年:【在临坞,当时走得匆忙,没带过来。】 提到临坞,云盏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我有个东西,晚点给你。】 周祈年:【只要不是假发,什么都行。】 云盏笑得不行,他经过这么一遭,恐怕有心理阴影了。本来以为已经过了这一茬了,没想到她爸爸还耿耿于怀着。于是趁下午得空的时间,云盏跑到洗手间给云霄岳打了个电话。 等待铃响了十几秒,云霄岳缓缓接起来。 话筒那边声音喧嚣嘈杂,似乎是在户外,有呼啸的风声,也有人的交谈声裹挟在冷风里,云盏零星捕捉到周祈年的声音,云霄岳开口说话,证实了周祈年确实在他身边这一事实。 云霄岳:“你女朋友给我打电话来了。” 周祈年笑声沉沉,声线没昨晚那样紧绷,估计是被植发这事儿这么一闹,整个人身心疲乏,没力气装了。他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休息,懒倦昏沉的,声音夹着一抹笑,“您女儿想您了。” “那是!”云霄岳骄傲地扬起下巴,别提有多得意忘形了,“云朵,想爸爸了是吗?” 云盏很不给他面子:“我听说你带周祈年去植发中心了?爸,我说了,他不秃,毛发真的很旺盛,他家就没有遗传基因,你看周叔叔的头发,还有周爷爷的头发,都很多的。” 几乎是她第一句话说完,云霄岳就捂着手机生怕被周祈年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维护他。云霄岳甚至还往边上挪了两步,装腔作势地应着:“啊,爸爸也想你。” 云盏无语:“爸,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能下班回家见到你了,这么点儿时间有什么好想的?” 云霄岳抬高声调:“什么?晚上想吃糖醋排骨,好好好,爸爸给你做,就知道你最喜欢爸爸做的菜了,女儿真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云盏默了默:“爸爸,我和你说一句话。” 云霄岳:“你说。” 云盏:“我想我男朋友了,你早点放过他,让他来接我。” 云霄岳直接挂断电话。 - 下班后,云盏坐上了周祈年开过来的车。看清他身上穿的是什么后,云盏愣了下。 周祈年坐姿还是一贯的松散随性,但是身上这套衣服和他是真的不太搭,云盏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来,“你怎么穿的,厅里厅气的?” “你爸给搭的衣服,帅吗?”他勾着嘴角,假眉三道地说,“成熟男人都这么穿,怎么样,男朋友今天是不是有种成熟男人的感觉?” 云盏心情复杂,一言难尽:“想听实话吗?” 周祈年:“必须得是实话。” 云盏仰面躺在座椅上,犹豫半晌,才缓缓地说:“想换个男朋友了。” 周祈年听见这话,手伸过来捏她的脸,“这可是你爸搭配的衣服,他看了之后夸了我好久。” 云盏被他捏着,转头看向他,眼神和语气都透着无奈:“我感觉我爸是故意的,他自己穿衣服都比你现在这样年轻。” “还行吧,今天钓鱼的时候还有人问我要微信了。”周祈年不以为意道。 “你今天和我爸去钓鱼了?” “嗯,钓了几条鱼,叔叔说晚上给你煮鱼汤吃。”周祈年啧了声,斜睨她一眼,语气不太爽,“你男朋友被人要微信了,你都不关心一下的吗?” 云盏白他一眼:“你都说了是钓鱼的时候,肯定我爸也在啊,能是小姑娘问你要微信吗?要真是小姑娘问你要微信,你还给了,你这两天在我爸那儿留下的好印象全没了。”说着说着,她隔岸观火地笑了起来,“我真得换个男朋友了。” “找打是吧?就这么想换男朋友,”周祈年把车停进车库里,手刹一拉,转过身来,眼里闪着蓄势待发的亮光,“两个选择,第一,先进屋吃饭,然后跟我回家被我睡。” 云盏:“我选第一个!” 周祈年笑了下,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把放纵这词发挥的淋漓尽致,“第一个选择是,先在这儿被我睡,然后再进屋吃饭。” “周祈年你……你别扯我丝袜……” “我赔你一条,不对,给你买十条。”他扶着她的腰,车厢空间到底有限,他隐忍又温柔,“叫出来,没事儿,是在我家车库。” “我不要,我就不叫。” 下无防盗无防盗. 第87章 chapter85 车窗弥漫着雾气,笼罩着车厢内荒唐迷离的绮糜。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潮热,两人窝在驾驶座椅上说着的话,昏暗的车厢好似融入一盏春色般盈盈袅袅。 周祈年扯出几张抽纸给她擦身子,“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女人是水做的。”她软趴趴地躺在他怀里,理所当然地享受被他伺候的感觉。她倒也不是累,就是靠在他身上很安心,双眼阖着,嗓音也像是浸泡在水里,雾蒙蒙沉闷闷的,“一天到底要来几次啊,我感觉我才是被你榨干的那一个。” 周祈年笑意松散,将餐巾纸扔出车外,车库里一堆揉成团的餐巾纸,他待会儿晚点回来再清理。他动作熟练地给云盏穿衣服,“手伸出来。” 云盏伸出手,乖乖地套好毛衣。她下面穿了条裙子,裙子这会儿还齐整地穿着,穿好衣服后,云盏拿起手机看了眼,装腔作势地挑衅他:“就二十分钟啊?” 周祈年看到她脸上写着“你是不是不行”的蔑视神情,他抬脚垫了垫她,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上弹了下,头差点儿碰到车顶。好在他时刻注意着,手护着她脑袋,顺势仰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别有深意地叹了口气,“我倒想再折腾一会儿,但是都快七点了,你爸饭菜快烧好了,我们要是晚点儿到,估计他会对我有意见,他其实现在对我也挺有意见的。” 云盏搂着他脖子,眨着眼,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他是对你的头有意见吧?” 周祈年束手无策地靠在椅背上,他笑不太出来,还挺苦涩的:“我是真没想明白,原来我在未来岳父的眼里,就是个秃头女婿。” “这话不对,应该是,一个优秀的秃头女婿。”云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 周祈年深吸一口气,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 “好啦,植发机构的人不是给你作证了吗?不过我真没想到,我爸竟然真的会带你去植发机构。周祈年,我还是觉得你头发长一点儿好看。” “我短发你不都爱我爱的不要不要的?”他理直气壮的吊儿郎当。 云盏不甘示弱,也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你头发再长一些,我能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怎么个死去活来的法?” “以后死了和你埋在一个地方,行吧?” “本来就埋在一个地方。”周祈年伸手勾着她的头发玩儿,她的头发细细软软,发梢上有很好闻的果香,浮荡不羁的语调,慢悠悠地说,“要不这样,等我头发稍微长一些,咱俩领证去?” 云盏愣了下,趴在他的胸口的脑袋往上仰,视线滑落在他刀鞘般锋利的喉结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速度很慢,她像是被感染,说话语速也逐渐变慢,“行啊,领证就领证呗,反正迟早的事儿。” 头顶传来他得意忘形的笑声,他越笑越猖狂,双肩都在抖,胸口处的起伏拍打着她的脸,向来震动从容的云盏,也被他这种狂妄嚣张的行为搞得不太好意思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拨开他的衣服,沿着他腰线紧实的肌肉掐,连掐好几下,他非但不喊疼,还从喉咙处挤出几声闷哼声响,意有所指道,“别蹭了,再蹭真没法把你放下去了。” 云盏无语。他的“没法下去”哪里只是单纯地没法把她放下去,还是他自己那里没法下去。这帐篷才收了多久,怎么又支起来了?她一只手推开车门,动作麻溜迅速地从他身上下来,还不忘对着车窗整理衣服和被他弄乱了的头发。 到家的时候正好开饭,半桌的河鲜,都是周祈年和云霄岳今天下午在室内渔场里钓的。云盏吃鱼挺挑的,她只吃没什么刺的鱼,有刺的鱼还得挑刺,挑不干净还有可能卡喉咙,她小时候就被卡过一次。试了土方子,一口气喝一碗醋,恶心的想吐,到头来还是没吐出来东西,但鱼刺还卡在嗓子里,最后被送进医院。自那以后,她对吃鱼这事儿就有了心理阴影。她爸也知道啊,怎么还做了这么多鱼? 很快她就知道了云霄岳为什么这么做了,他笑眯眯地说:“我家云朵吃东西也分,好比如说,你问她吃不吃水果?她说不吃,但是如果你把水果切盘了放在她面前,她肯定吃。吃虾也是,你拿着一盘虾问她要不要吃虾,她肯定不吃,但是如果你把虾壳剥了只剩虾肉给她,她肯定吃。” 周祈年何等聪明,文弦而知雅意,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自己的碗里,一顿饭没吃几口,光给云盏挑鱼刺了。他低着头,侧脸神情认真专注,注意到云盏在看自己,他转过头朝她挑了挑眉,一双风流剔骨的桃花眼里满满当当都是她,“想吃了?等会儿,挑干净了再给你。” 一旁的云霄岳听到也只是虚晃着来一句:“祈年啊,你就是太惯着她了,都多大了,还要别人帮忙挑鱼刺,她又不是没有手?”但看向周祈年的眼里,满是赞许之色。 云盏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其实哪怕云霄岳不说那些话,周祈年也会给她挑鱼刺的。主要还是云霄岳没亲眼见过周祈年和云盏谈恋爱的样子,他要是见过,一定不会这么明里暗里地暗示周祈年让他给自己挑鱼刺的。对周祈年而言,这些都是爱云盏的过程中,微不足道的一桩小事。 吃过晚饭,周祈年陪云霄岳看了会儿电视,今天没有喝酒,他也没有理由留宿了。云盏洗漱完后想下楼倒杯水,快到厨房时隐约听到里面两人的交谈声。 “我看周祈年挺好的,我助理都认识他,听我助理说,他之前在国外游戏工作室工作的,那个工作室就他一个中国人,人特他妈妈是高中语文老师吗,怪不得能教出周祈年这么是在临坞挺出名的,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小时候估计吃了不少苦。” “不太像是吃苦长大的,他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老云,他眼里透着一股自信和意气风发?那种感觉,我从没在阿璟身上看到过。” “阿璟现在也很好,我听说公司上下没一个不服他的。我不在家的日子,都是他照顾云朵的,云朵和我说过很多次,她是真把阿璟当亲哥哥看待的。” “哎,我之前还怕他俩兄妹闹矛盾呢。” “怎么可能?不过我听说,他俩因为周祈年的事儿吵过一架。” “云朵和你说的吗?” “哪能啊,孟家那丫头。你之前不是说,妹妹都要订婚了,哥哥还孤家寡人的,这一年到头相亲也没相到一个中意的,我说要不见见孟家那丫头?和云朵打小一块儿生活的,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是人长得高挑漂亮,而且老孟你也认识,咱们知根知底的,也挺好。” “那行,到时候安排他俩相个亲。”闻见清用干抹布擦着清洗后的盘子,将话题绕回来,“老云啊,要我说,我还是有点儿介意的,他家家庭太复杂,可是咱们也不能因为他家庭环境复杂就拒绝他这个人不是?我以前年轻时候总觉得,要找个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的另一半,后来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个想法大错特错。我和阿璟的爸爸,到现在,一见面就跟仇人见面似的,恨不得手撕了对方。” 云霄岳叹了口气:“没什么的,人这一生,谁没走错过路呢?我现在啊,就希望云盏找个喜欢的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周祈年这人我觉得挺好的,工作好,前途无量,最关键的是,对云盏也好,所以不管我老头子怎么刁难他,他都能好脾气地忍下来。我和你说啊小清,我以为他秃了,今天带他去植发,他被我拉进植发机构的时候一脸懵,委委屈屈的小表情隐忍不发,看的我都不太好意思了,想和他道歉,但又拉不下脸。” 闻见清闻言笑不停:“他没和你发火啊?人家才多大,怎么可能秃了?” “没发火,甚至脸都没黑,就是挺委屈挺无奈的看着我……脾气多好一小孩儿啊。今天还辛辛苦苦陪了我一天,哎,突然觉得那句老话说得对啊,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感觉自己又多了个儿子,以后退休了,可以和俩儿子天天在家斗地主。” “斗地主还是算了吧,你水平太菜了。” “什么意思,突然人生攻击了还?” “哪有人生攻击,我说的可是事实。” “……” “……”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云盏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厨房。厨房灯光闪烁,时不时能看到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父母二人的交谈声伴随着欢笑声。她好像终于知道,温馨这个词的含义了。 …… 云盏后来找了个时间走进厨房里接了杯水,说了句“爸爸妈妈晚安”后便回房了,一回房,她不顾形象地趴在床上,给周祈年打电话。 “这才分开多久,就想我了?”电话那头是他吊儿郎当的调戏。 云盏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哥哥。” 周祈年精疲力尽地吸了一口气:“大晚上的,瞎撩什么?” “我就是叫叫你!”云盏表示很无辜。 “你平常会这么叫我吗?哪次不都是颐指气使地叫我——周祈年的?” “我没有叫过你哥哥吗?”云盏很委屈。 叫肯定是叫过的,周祈年说话时声音听上去清心寡欲的:“想和我上床的时候,一口一句哥哥,没带停的。”,. 第88章 chapter86 才没有。她想反驳。 沉默几秒,云盏承认,好像,还真是。 云盏埋在枕头里的头无意识地左右晃动,双手抬起放在枕边,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蓦地说:“周祈年,我是不是太瘦了?” “嗯?”周祈年想了想,“是有点儿瘦,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趴着好累,压得我胸疼。” 周祈年被她黄的眼前一暗,难得像个人,没和她开黄腔,但说出来的话又不太像个人,道貌岸然地说:“垫的是劣质硅胶吧。” “……周祈年!!!” 云盏恨不得立马拿刀砍他。 “不是说为了我去隆胸了吗?”周祈年笑得促狭又恶劣,拿以前孟小棠骗他的话调侃她,“要不咱们去告那个医院,说她以次充好?” “没隆,你好烦。”云盏心道回头真得好好说说小棠,别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话都往外冒,到头来吃苦受累的还是她。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听筒里传来彼此绵长清浅的呼吸声。 云盏翻了个身,余光瞥见床头柜放着的包,猛地想起些什么,立马起身去书柜前,拉开一个抽屉,翻找出一张银行卡,“周祈年,我今天不是说有样东西要给你吗?” 周祈年被她提醒才记得:“什么东西?”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睡了没?” 周祈年看了眼窗外飘落的雪花,“外面很冷,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我爸妈在家,说话不太方便,”云盏边说边套上衣服,“你放心,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肯定不会冻着,你在家等我过来。” 昏黄路灯下,雪花如同烟花般飘荡在空中,远远地,云盏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等她过来的周祈年。他身上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戴一顶棒球帽,站姿笔挺如青松,见到她走近了,把棒球帽一摘,露出那张曾迷倒京市无数女大学生的脸。 真奇怪,他明明都二十六岁了,但是眉眼间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依旧卓越的出众。 风一吹,潦散在风里,雪一吹,融化在雪里,是寒天雪地里最贪恋的那份灼热滚烫。 云盏眼前一黑,他的棒球帽易主,盖在了她的头顶,他的手顺势压了过来,隔着一顶帽布蹭了蹭她的头,“也不带个帽子出来,头不冷?” “不冷。”她摇摇头。 进屋后,周祈年跟在她身边帮她把厚实的羽绒服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又把她头上的棒球帽摘了,才领她去客厅坐。 “大晚上的,什么东西这么急着送我?”他去倒了杯热水给她暖手。 云盏拍了拍脑门,刚坐下又站起,走到玄关处在挂着的羽绒服里掏了掏,终于掏出来。她走到周祈年面前,手伸至半空。 周祈年一把拉过她的手连人一扯,扯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在自己大腿坐下。他涎皮赖脸地猜:“这么小的东西,该不会是套吧?” “正经点,”云盏忍不住笑了出来,“家里不是有套吗,我需要大晚上特意送过来?” “用得差不多了,明天下班我再去买两盒。” “周六不是刚买了两盒吗?” 周祈年双眼放浪形骸地描摹着她脸部神情,似笑非笑地:“你说呢?咱这多少也算得上是,夜夜笙歌了。” 云盏不咸不淡地哦了声,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周祈年捏捏她的耳垂,“心情不好?和哥哥说说,刚刚还给我打电话,因为什么事儿?被人欺负了吗?” 云盏噗嗤笑了出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受委屈了就回家找家长。” “是,你长大了,要是受委屈了,不用回家找家长,但要回家找哥哥,哥哥帮你出气,谁欺负你,我就欺负回来。反正,我媳妇儿必须得天天开开心心的。” 闻言,云盏头靠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受委屈,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好像有点儿幸福,不过这个幸福肯定有你的一部分,但也只有一部分,你不许得意忘形。” 周祈年哑然失笑,“然后呢?什么东西给我?” 话音落下,云盏缓缓张开手,掌心朝上,黄灿灿的银行卡平摊在她掌心,末尾的四个数字是周祈年最眼熟的数字。这张银行卡是周祈年在自己成年那天办的,或许真有巧合这么一说,银行柜员说今天正好有几张数字很好的卡,你要不挑一挑,其中一张就是这张,末尾数字是高霏霏的生日。周祈年抽出这张卡,说,我就要这张。后来这张银行卡里有他高考状元时,学校发给他的奖学金,也有他寒暑假打工赚的钱。再后来,这张卡被他放在了临坞的家里,高霏霏放备课教案的抽屉里。 “这什么?”他神情唰的一下冷淡下来,嘴角残存了一丝笑,很勉强地对着她笑。那是种下意识的行为,哪怕自己已经很不开心了,但还是克制着,想要在她面前保持住。 “你离开那天,你妈妈来找过我。分开前,她给了我这张银行卡,她的意思是,如果哪天你回国了,面对我的时候心里还有怨气,那我拿出这张银行卡,你应该就不会那么怨我了。”所有的怨和恨,都给高霏霏吧,毕竟,是他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分离的滋味。 话说到这里,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很沉,像有千斤石般压迫着室内的空气。云盏想抬头看他,却被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头,周祈年声音迷蒙压抑:“别抬头,你让我想想。” 于是室内陷入一片安静,雪时落时停,窗外的路灯时亮时不亮,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变,人的心脏也是,会坚若磐石,对最亲近的人说这辈子再也不见的狠话,也会在某一刹那,心软的无以复加。 周祈年的身子骨往后靠,整个人如同被抽干精气神,死气沉沉的枯槁模样:“她又没什么钱。” 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又没什么钱,拿着用不行吗? 为什么要还给我? 就那么不想让我心里过意的去是吗? 真狠。 妈,你可真狠。 云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就在他的怀里,世界上离他最近的距离,她能够听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声,能够感受到他颈部的脉搏跳动,能够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能够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线条和颈间迸发的青筋。 她以为暴怒过后会有四散的火苗,但是她听到的,是他略哽咽的声音,“她就是一老师,能有什么钱?我以前考试考来的奖学金都给她了,但她还是把钱都用在我身上,我让她买点儿贵的化妆品,她都不舍得。每回买,就买那种一套两三百的化妆品,还嫌贵。” “我毕业后拿的第一笔钱就往这张卡里打了,一分没留,这张卡绑的还是她的手机号码,我想她看到这笔钱的时候应该会很开心,也会舍得给自己买几件贵点的衣服了。” “我每个月都会往卡里转钱,我就想让她知道,我赚钱了,她能享福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儿子。” “结果她这是干什么,把卡还给我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的钱,还是觉得我的钱对她而言是种施舍?” 最后那句话几乎破音,周祈年放在云盏头上的手转移阵地,手背盖住自己的眼。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双唇抿的毫无血色,呼吸间,深埋于心的,那份对母亲的眷恋蓬勃而出。 “她很爱你的,周祈年,”云盏轻声说,“你妈妈她,真的很爱你。” 周祈年喉结滚了滚,低低沉沉地嗯了声,“我知道,可是我有时候更希望她能够更爱自己一点,你懂吗,云盏。她先是她,其次才是我的母亲,我不需要她总为我付出,我更希望她能为自己考虑。” 云盏伸手擦着他脸上滑落的眼泪,一边擦一边说,我懂的,周祈年我懂的。 …… 眼泪流下来的那一瞬间,周祈年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都二十六岁了,竟然还能因为这么芝麻大小的事儿掉眼泪。想他六岁的时候拿着大鸡腿嘚瑟地和领居家的狗炫耀结果反被狗咬了一口,大腿疼的一抽一抽的,他都没掉眼泪,反而冲他妈说,不疼,还没你打我疼。 六岁时候没掉的眼泪,直到二十六岁才潸然落下。 周祈年一贯没皮没脸,但是有的时候特爱面子,六岁的时候疼的压根都在打颤,为了维护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紧咬压根当着他妈的面把眼泪憋回去。现在二十六岁了,却当着他小女朋友的面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草,丢人。 没法活了,我现在就想去死。 云盏倒是没觉得周祈年丢人,她就是觉得,掉眼泪就算了,怎么跟孟小棠似的,哭起来就止不住啊,她都用了一包纸巾,他还在流眼泪。 真是个可爱的大狗狗,感情一上来,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堵也堵不住。 等到纸巾再也沾不上的眼泪后,周祈年仍旧躺在那儿,头仰着,一脸行将就木的绝望神态,任凭云盏怎么叫他他都不搭理。 “周祈年,你看看我。” “掉几滴眼泪怎么了吗?前几天小棠也哭了,还是当着我和听澜哥的面哭的。” “……你别不理我,”云盏笑着,“我又不是别人,你哭就哭呗,我又不会嫌弃你,我只会觉得,哇我家的周甜甜可真是人如其名,是个小甜妹。你要不天下第一周kg,改名叫京市第一小甜妹吧?” “滚蛋。”周祈年气若游丝地吐了两个字出来,毫无威慑力的话语。 “那我真滚了啊?”云盏迎合着,但很显然,她的话才有威慑力,毕竟她一有起身的动作,周祈年就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贴得更紧。 周祈年说:“我想,过阵子带你去看看她。” 云盏:“你之前不是说不会回临坞了吗?” 周祈年懒懒地耷拉着眼,已经这么丢人了,他不介意再丢人一回,没精打采地把自己以前有千斤重的狠话当做空气中的尘埃般,轻飘飘的毫无可信度:“我之前还说让你别哭着求我回头呢,到头来呢?你眼泪都没掉一颗,朝我抛了个媚眼,我就跟狗见到骨头似的眼巴巴地跟过来了。” “我才没朝你抛媚眼。”云盏翻了个白眼给他。 周祈年嘴角掀起弧度,扭曲事实:“你看,你又抛了个媚眼给我。” 云盏笑得不行,又翻了个白眼,周祈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露出的下半张脸不复之前的坚硬紧绷,线条愉悦松散,嘴边浮起笑意,语气夸张:“不行了,怎么又朝我抛媚眼?有这么喜欢我吗?” “嗯,很喜欢。”云盏亲了亲他的嘴角,“男朋友,我发现你身上又多了一个优点。” “什么优点?” “会哭。” “……”周祈年在心里默念,这是你媳妇儿这是你宝贝这是云盏,才堪堪忍住骂她的想法,但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这他妈能是优点?” “很可爱哎。”云盏搂着他的脖子,意笑晏晏,“你总是惹我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呢。” 周祈年脑子懵懵的,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后反应过来。 他什么时候惹她哭过? 哦,在床上,他老惹她哭。,. 第89章 chapter87 云盏深刻意识到“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一说法,想她以前,每晚十点前回家睡觉。而现在,十点多偷跑来周祈年家,说好的聊正事儿,聊着聊着就滚到床上去了。前几次,她回家面对父母的时候还蹑手蹑脚稍显心虚,察觉到对方没发现后,彻底放松了,隔三差五就往隔壁跑。每到周末,她早起就不见人,直到晚上九十点才姗姗回家。 那阵子,周祈年内心的罪恶感深重的无以复加,但他又没法拒绝云盏。 所以通常是一边享受,一边又骂自己,周祈年,你完了,你好不容易在未来老丈人那儿加的分,都扣的精光了。 那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周祈年昨晚加班熬夜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第二天临近中午才醒。还是做了个噩梦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个人,又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一脚把怀里的人踢出去,好在他惊醒的瞬间看清被窝里的那个是云盏,这才堪堪平息住心跳,但还是心有余悸地躺在床头。 云盏其实过来好一会儿了,见周祈年没醒,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了会儿手机,最后百无聊赖地锁上手机,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他的被窝很暖,他身上也是滚烫的,像个大火炉,不像她,一到冬天,手脚冰冷的像是冰墩子。她把他当暖手宝取暖,他睡觉不爱穿衣服,全身上下就一条内裤,摸着摸着他就醒了,云盏还被他吓了一跳。 周祈年靠坐在床头,云盏躺在床上,他低头斜睨她一眼,察觉到她的动作后,有种她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感,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女朋友,有你这种叫醒服务的吗?我还以为我家进贼了。” “你刚立马坐起身的动静,像是要暴打我。”云盏实话实说。 “……我做了个梦,”周祈年垂眸看她,他刚睡醒,嗓音低噶,有种别样的性感,“梦到我没回国,你和别人结婚了,我紧赶慢赶终于到婚礼现场打算抢婚来着,结果你不愿意跟我走。” 云盏还挺惊讶的,啊了声,没心没肺地笑着:“梦都是假的。” 周祈年嗯了声,又躺回被窝里,抱着她,下巴颌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后颈,好一会儿,欠了吧唧地说:“你怎么老往我这儿跑,我这是销金窟是吧?” “是怡红院。”云盏手往下伸,“你还没醒它就醒了。” 周祈年倒吸一口冷气,“轻点,真把它当暖手宝了是吧?会疼的,女朋友。” 云盏一脸天真:“那我要怎么样,它才不会疼?” 周祈年不太爱让她干这事儿,一般都是他伺候她的,床上床下都是,这会儿实在拒绝不了她好奇的眼神,手把手教她怎么弄。 那天是难得的大晴天,室内却湿漉漉的充满潮气,像是暑热天,到处都是潮热,随便一碰便有细小水珠滑落。呼吸中都带着不可遏制的难忍,头发丝儿浸泡在水里,谁也说不清,这场雨到底为谁而下。 …… 就这么厮混了好久,二人一同去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干净后,时间不早了,周祈年下楼下厨,煮了两碗面出来。他吃东西快,云盏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吸溜着面,一碗面吃了半碗就饱了,剩下的半碗,周祈年接过来解决了。 客厅里响起一串手机来电提示音,云盏走过去,看到是周祈年的手机在响,只是来电人竟然是她爸,她疑惑:“我爸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即便如此,还是没自作主张接过他的电话,而是把手机递给周祈年。 周祈年心道,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不舍得骂女儿,所以骂他来了。 碗里的面吃光了,他放下筷子,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身边云盏坐着椅子的椅背上。云盏想把碗给洗了,肩膀又被他按住,他一脸“别动,放着我待会儿去洗”的表情威胁她,几秒后,又低眉顺眼地应着手机那端云霄岳的话。 电话挂断后,云盏明知故问:“我爸找你干什么?” 周祈年收拾桌上的碗往厨房走,身后那人跟连体婴似的紧随其后,他瞥头谑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还能干什么,让我照顾好你。” “就这样?” “还说让我注意身体,要节制。”他懒洋洋地补充。 云盏显然不信,“编吧你就。”过了好几秒,她扯了扯他的衣角,问:“我爸到底还和你说了些什么?肯定不止那一句的,你别骗我。” 周祈年倒是波澜不惊,徐徐幽幽地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家过夜的那晚,你爸就知道了。” 几乎每次云盏过来,隔天周祈年就会收到云霄岳的消息。两个男人之间或多或少有点儿心照不宣的意味,一个没明说你怎么又把我女儿拐骗过去了,另一个也不敢自证清白自己真没拐骗她过来。云霄岳怕打扰他们,基本都是给他发消息的,倒也不是上来就威逼利诱地讨伐周祈年的罪行,而是问周祈年他俩待一块儿吃饭怎么解决,少点外卖,对身体不好。周祈年还真没骗云盏,微信聊天记录能作证,十条里有七条,云霄岳让周祈年注意身体。只不过这个注意身体,和周祈年嘴里的注意身体,是两个意思。 之前那阵子云霄岳和周祈年接触下来,对他挺有好感的,再加上自己女儿天天往他家里跑。云霄岳觉得,云盏以前也不黏人吧?但她真的很黏周祈年。她黏他,肯定是因为对方对她好呗,所以才成天跟他黏黏糊糊地贴在一块儿,跟狗皮膏药似的。云霄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也提醒过周祈年,你俩小情侣谈恋爱天天待在一起挺正常的,我自己也是你们那个年纪过来的,但我要提醒你们一点,别闹出人命来。 是的,云霄岳的原话就是这六个字——别、闹、出、人、命、来。 虽然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别扭,神情也有点儿扭曲,但周祈年没想到,他能这么直白。仔细一想,有其父必有其女,云盏的直接果敢,多半是遗传了云霄岳的。 “你爸天天给我发消息,看似关心我有没有吃好喝好,实际就是想知道,你跟着我我有没有亏待你。”周祈年把手机扔给云盏,他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伸手一扯把云盏扯进怀里坐下。人一坐下,裤兜里的手机凸起的分外明显,还卡身子,他把手机掏出来,毫无秘密可言地扔给云盏,“你自己看聊天记录。” “我不看。”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能不怕吗?我可是乖乖女!” “得了吧,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一点儿都不乖。” “真的假的?” “哪个乖乖女一上来就是’是来给你送内裤的,不是来脱你内裤的’?乖乖女说得出这种话吗?” “你好像很了解乖乖女,老实交代,以前是不是和乖乖女谈过恋爱?” 简直是无妄之灾,周祈年笑的双肩都在抖,“我就谈过你一个女朋友,别乱吃飞醋。” 云盏坐在他腿根,腾空的双腿乱晃,她伸手勾着他脖子,正儿八经地问他:“我问你啊,就是人谈恋爱之前对另一半都会有设想的,你以前有想过,你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吗?” “没想过。” “又开始骗我了,表哥说了,男人的青春期就是发春期,每个晚上都会和梦中情人约会的。” “你少听陈启隽扯。”周祈年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看到她耳朵上带了耳钉,是六芒星样式的,耳垂有轻微的红肿,他蹙了蹙眉,下意识降低声量,“刚打的耳洞?” “小学时候打的,没怎么戴过耳钉,昨天小棠回来,她送我的耳钉,漂亮吗?” “漂亮死了。”他欠了吧唧的语气,听着毫无真心可言,更关心她,“耳朵不疼吗?要不摘了吧。” “不疼,不摘。”云盏简短利落的回答,继续上一个话题:“你以前的梦中情人是谁?” 周祈年低头看她,无奈又好笑:“真没有,以前压根没想过找女朋友的事儿。中学的时候一心只想读书,我妈管得严不让我早恋,我也没什么早恋的想法。你想想,高考后,大家各奔东西,你要是谈恋爱,很大几率是谈异地恋,闫冉冉和鲍林杰这样同城的是少数。而且我们班当时确实挺多小情侣的,上了大学还在一起,现在都分手了,就闫冉冉和鲍林杰幸存着。” “那大学的时候呢?大一大二。” “大学的时候也一样的想法,我谈恋爱肯定不是奔着玩玩去的,要谈就是得谈一辈子,你不能耽误人姑娘的青春,也不能让她白白喜欢你,对吧?我当时就想着,毕业了回家陪我妈的,所以要谈恋爱的话,肯定得谈老家的,但是我真没遇到我们那边的女生。” 云盏算是听出来了:“你这人不仅有学历歧视,还有地域歧视。” 周祈年愣了下,随后笑得四仰八叉的,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午后阳光微醺,穿过落地窗映照在他的脸上。还未来到的春色降临在他眉眼间,鲜活涌动,他自暴自弃:“对,我不仅有学历歧视还有地域歧视,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和你谈恋爱?” “因为你迷途知返。”云盏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说。 他们在沙发里聊了一下午,什么都聊,天南海北的。他俩基本上只需要想一个话题,之后便会延展出无数个话题。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俩也这样,聊个不停。聊着聊着,两具年轻的身体又触碰到了一起,只是遗憾的事,云盏来月经了,周祈年这儿没备女性用品,所以下午两个人出门准备去超市买东西。云盏买她要用的,周祈年买他要用的。 结果一出门,云盏遇到了出来拿外卖的孟小棠,周祈年本来就不打算让云盏出来,见孟小棠在,干脆让云盏去孟小棠那儿,等他买东西回来再过去接她。 于是云盏去孟小棠家里躺着,孟小棠慷慨大方地把外卖分给她,“早知道你在,我就点奶茶了。” “你现在也可以点。” “真的吗?那我点两杯奶茶,你想喝什么?”孟小棠把手机递给云盏,云盏挑了自己常喝的那款放进购物袋里,之后把手机还给孟小棠。 奶茶店就在小区大门正对的那条街,下单到送上门没超过十分钟,孟小棠出门拿外卖,回来的时候一脸惊悚:“你知道我刚遇到谁了吗?” “遇到鬼了?” “差不多。”孟小棠若有所思道,“你哥和鬼在我这里是一个量级的。” 云盏:“……” 客厅电视机有条不紊地放着综艺,女主持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快要穿过电视机了,孟小棠边吃着外卖边跟着主持人傻笑。蓦地,电视被按下暂停键,孟小棠狐疑地瞥向云盏:“你干什么?” “我问你个事儿,”云盏云淡风轻的口吻,“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突然问我这个是干什么?” “就问问,你最好老实交代。” 孟小棠思忖片刻,表情严肃凝重地说:“就这么说吧,你哥那人从头发丝到脚底都透着一股上流的感觉,我面对他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特别下流。” “……”,. 第90章 chapter88 云盏闭了闭眼,对于孟小棠的措辞修辞,她总是很无语,这会儿已经是被惊吓的无语了。 “上流和下流,是反义词吗?” “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懂就行。”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后妈和我爸想让你和我哥相亲。”云盏坦诚道。 孟小棠震惊的举着奶茶的手都在抖,这个消息带给她巨大的冲击力,她用了好几分钟才消化完,然后浑身写满了抗拒,“这个真不行,虽然我很想和你亲上加亲,但是这个真的没必要,我当你姐就行了,不想当你嫂子。” 云盏:“我哥不挺帅的吗?而且又有钱,你以前不还说了,让我跟好我哥,这样你也能跟我一块儿享福。”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孟小棠想了许久,也没给出个理由,就是摇头。 云盏眼神绵长,仿佛透过孟小棠看到了过往岁月,也看穿她内心的心思,“你该不会还喜欢听澜哥吧?”世界上最了解孟小棠的人只能是云盏了,她藏不住事儿,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含苞怒放,心事萌动,云盏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孟小棠对周听澜是不一样的,她对任何一个哥哥都是直呼其名的,唯独两个哥哥,当着他们的面,是乖乖地叫哥的,一个是席闻璟,另一个是周听澜。 “早就不喜欢了。”孟小棠莫名其妙地举手,聊表清白,“我发誓,对听澜哥的喜欢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外加会照顾人。你想想,在十六七岁的年纪,遇到这么一个成熟稳重的邻家大哥哥,谁能不心动?”顿了顿,怨念颇深地瞥了眼云盏,“不对,你不会心动,要不是后来出现个周祈年,我真怀疑你要孤独终老一辈子。” “那席闻璟呢?你真的只是怕他,真的对他没感觉?” 孟小棠说:“有过感觉的,毕竟他长得确实帅。但我心动的次数还少吗?我坐个地铁,都能对地铁上偶遇的小哥哥心动,尤其是通往我们学校的那条地铁线,我一个小时能心动十回。” “……” 倒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 云盏接到云霄岳让她回家的电话就走了,没等到周祈年回来,回家的路上,她给周祈年发了条消息,快到家门的时候,收到他的回复。 京市第一甜妹:【席闻璟一回家你就甩开我?】 京市第一甜妹:【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云盏一直不知道要给他什么备注,周祈年?连名带姓的显得太生疏客气了;宝宝?她有点儿下不了手;老公?更不行了,太肉麻了。最后想到了这个词——京市第一甜妹,她很满意,而且周祈年看到后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就是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甜个屁。”但也没让她改。 云盏:【你重要。】 京市第一甜妹:【那你今晚过来吗?】 云盏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在玄关处整理挂着的衣服的席闻璟,他有洁癖,也有点强迫症,衣服必须由浅到深、由长到短地放置,鞋子也是,男女鞋必须分开放,按照颜色归类放置。听到开门声,他偏过头,眸光浅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回来了。” 云盏嗯了声,“哥。” 席闻璟:“洗个手,我买了点儿草莓回来。” 云盏:“好。” 她换好鞋后进屋洗手,客厅茶几上摆了一篮清洗过的草莓,云霄岳津津有味地吃着,瞧见她回家后,眉飞色舞的:“舍得回来了?” “不舍得,”云盏凑近他,用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和他分开,我心如刀绞。” 云霄岳哭绷着一张脸,勉为其难道:“要不你搬过去和他住?” 云盏:“可以吗?” 云霄岳冷笑:“你觉得呢?” 云盏泄气,捡了颗草莓塞进嘴里。 没一会儿,席闻璟就过来了,他坐的是单独的单人沙发,鼻梁间架着的眼镜一摘,撂在桌上,眼镜边框和茶几碰撞发出“砰——”的一声清脆声响。云盏和云霄岳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交集,父女二人默契对话。 ——你骗了你哥,你俩的事儿你俩解决。 ——有你这样的爸吗?说好的你是我的靠山呢? ——靠山倒了,而且我是继父,重组家庭危机四伏,我和他现在关系还挺好的,要是为了你爆发了矛盾怎么办?当个继父容易吗? ——你是我亲爸吗? ——来自亲爹的由衷劝告: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俩兄妹的事儿,我不插手。 ——你可以插手。 ——那是来自父亲的施压,他表面没什么,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明白吗? 云盏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默默地往靠向席闻璟的那一边挪了挪位置,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一边想,一边往嘴里喂草莓。 她不说话,席闻璟也不说话,他向来很沉得住气,毕竟年纪轻轻能坐上那个位置,靠的不止是超高的智商,还靠游刃有余的处事方式。不过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到家的第一时间,云霄岳就和他解释了事情的缘由,席闻璟才发现自己被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耍了。向来都是他耍别人了,现如今竟然被人耍了,气吗?还真挺气的,婚姻岂是儿戏,外面风言风语那么多,传她和周听澜订婚都要传疯了,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她的小手段。得亏周祈年他爸妈不管他,要不然换个别个家庭,家族里估计得一堆子碎嘴皮子,说她之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会儿又换个男的。闲言碎语这种东西,往往最伤人了,别人哪会感同身受,只知道奚落别人当做生活的边角料。 一篮草莓都吃光了,云盏也没再保持缄默,或许是吃人嘴软,她认错得很干脆:“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席闻璟正看电视,闻言视线微微一偏:“嗯,有意的。” “……” 气氛僵持不下,冷不丁闻见清从厨房出来,说了句“吃饭了”,席闻璟二话不说起身去餐厅,云盏连忙跟上,身影脚步有点儿亦步亦趋的意思。然后,不管席闻璟干什么,云盏都跟着。他去吃饭,云盏坐在他边上,讨好地给他碗里夹菜;他去楼上处理公事,云盏送他进书房,过几分钟拿点儿吃的进来,要么是水,要么是切好的水果,要么是银耳雪梨汤;等到他处理完公事出来,书房门一打开,就看到站在走廊外的云盏,她冲他扬着笑,“哥,你饿了吗?已经十点多了,要不我给你煮点夜宵?” 席闻璟沉默几秒,“我没生气了。” 云盏嗯了声,“吃夜宵吗?” 席闻璟:“我真没生气了。” 云盏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追问:“饿了吗,要不要吃夜宵?” 对视几秒,席闻璟换下那张冷冰冰的表情,无语地仰头笑了下,“我真没生气。” 云盏也笑:“我知道你没生气,但是吃不吃夜宵?” 席闻璟拒绝了:“你的厨艺我还是清楚的,你要是饿了我可以给你做夜宵,但我不饿。” 闻言云盏脸上的笑意没了,费尽力气给自己找场子:“煮包泡面还是可以的。” 席闻璟:“我可不吃泡面,垃圾食品,你可以煮给你男朋友吃。对了,我听说你老往周祈年家跑?” “爸爸和你说的?” 这回答基本上是不打自招了,席闻璟冷哼了声,眼尾冷冷地吊梢着,“今天回来的路上碰到孟小棠了,随便问了几句就套出来了,云朵,你还没嫁出去,别老往外跑。” 看吧,她就知道孟小棠的嘴不严,当初要是不瞒着孟小棠,估计真没法骗到周祈年。 “我也没老往外跑,”云盏干巴巴地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时没什么底气,转过头,“知道了,我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 “你最好是。” 云盏精疲力尽地回到房间,她在床上躺了会儿,终于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将近五个小时的男朋友,把插着充电线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部来自于她男朋友。 京市第一甜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京市第一甜妹:【???】 京市第一甜妹:【人呢?】 京市第一甜妹:【跑哪里去了?】 …… …… 京市第一甜妹:【不用回答了,上一个回答也是骗我的,你哥比我重要。】 …… 京市第一甜妹:【到底是淡了,我们的爱情原来这么脆弱。】 …… …… 京市第一甜妹:【再不给我发消息我真要报警了。】 云盏看见这条消息,立马回他:【在呢在呢!】 周祈年明显是窝着火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五个小时零六分钟。】 看他发来的消息,云盏隐约能想象到他敲字的时候,指腹用力地几乎要戳破手机屏幕了。她连忙给他打电话哄他,电话是拨出去就接通了,云盏轻声细气地哄他:“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我哥在,不太方便,而且我刚手机没电了,一直在充电。” “有你哥在,不太方便,”周祈年声音疲倦,像是被人割骨断腕了,有气无力,“嗯,你哥比男朋友重要,我懂了。” “真没有,”云盏忍着笑,“男朋友最重要了,这不是为了骗男朋友回国,先把哥哥给骗了,良心过不去吗?” “骗一个男人还不够,还要骗两个男人。”周祈年有种挫骨扬灰的颓废了,“小时候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殷素素和张无忌说,长得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我以前不太信,现在信了,你老实交代,你放在倚天屠龙记里,是谁?” 云盏:“行了啊你,还倚天屠龙记,把自己当成张无忌了是吧?你会乾坤大挪移吗?” “我会葵花点穴手,隔空点穴。” “……” 沉默几秒,周祈年:“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心忽然软的不行,心道他的小女朋友哄人确实是有一手的,至少他的心当下很熨帖,“没点你哑穴,还能说话。” “我还以为点了哑穴呢,原来不是。”云盏说得有板有眼的,甚至还配合着松了一口气。 周祈年笑:“但以后不能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知道吗?要不是知道你在家,我真的会去报警的。” “不会的,以后不方便回消息,我都会提早告诉你一声。” 男朋友想要安全感,给他就是了,爱情里,在意是最无法分割的部分。,. 第91章 chapter89 那阵子云盏鲜少跑去周祈年家了,倒也不是畏惧席闻璟,而是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室外天寒地冻,雨雪交加,交通事故频发,云盏大半夜的都被工作电话吵醒去现场采访。 周祈年也忙,年底了,游戏进度始终卡着,止步不前,他忙的焦头烂额。一个礼拜七天,他七天都待在公司,偶尔得空了回家洗个澡,洗完澡又马不停蹄地回公司赶进度。 等到放春假的时候,周祈年的头发已经养长了,云盏陪他去理发店找发型老师给他修剪头发。 中间还出了个小插曲,发型老师非常满意他给周祈年做的发型,有商有量地问他:“这样,我给你拍个视频发网上,这单我就不收你钱了,免费给你烫染头发,怎么样?” 云盏心血来潮,让理发师给周祈年的头□□.染成时下最流行的银灰色,他五官线条精致流畅,皮肤是冷白皮,这个发色衬得他那张春光四溢的桃花脸更妖孽了。理发师心里盘算着,要是把他发在自己的账号上,肯定会有一大把人过来找他做发型的。 周祈年想也没想:“不了,多少钱,直接付。” 理发师还想和他商量:“你帮我宣传宣传嘛,哥们,你看都过年了,我也得赚点钱回家过年不是?” “我这不是付钱了吗?你给我做头发不要钱啊?” “哎,那不一样。” “哥们,真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做宣传,主要是我家里管得严,不让我抛头露面。”周祈年自来熟地搭着理发师的肩,眼神指指坐在不远处的看手机的云盏,她等了得有六个多小时了,一开始还时不时地过来瞅几眼,时间一久,也懒得动,索性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了。“你说视频一发出去,万一被她看到我出卖色相,那她肯定会生气,她一生气,我就没零花钱了。” “哥们,你家谁管钱的?”理发师疑问。 “还能是谁管的?我平时一个月就两百块钱生活费。” “两百块钱够什么?” “还行吧,我一个月能攒一百五十块钱。” 理发师大惊失色:“一个月五十块钱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祈年懒洋洋地说:“这个简单,洗一次碗奖励十块钱,拖一次地奖励十块钱,夸老婆一次奖励十块钱,接老婆下班奖励十块钱,男人嘛,只要踏实肯干,肯定能赚到钱的。” “……” “哥们,我要是被你发视频在网上,我老婆看到了,别说什么奖金了,我感觉我的零花钱都会扣光了,你说这值吗?”周祈年吊儿郎当地说,“而且我做头发也不是我付钱啊,我吃软饭的,出门在外,都是我老婆买单。” “……” 理发师被周祈年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挠挠头皮,灵魂发问道:“哥们,你看着也不大啊,怎么这么想不开,英年早婚?”而且婚后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一个月才两百块零花钱。 “因为我老婆有钱,”周祈年凑到理发师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和她结婚,她给我买了两套别墅,写的我的名字,要不然我怎么会和她结婚?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偷偷告诉你,我老婆今年才一十岁,年轻且好骗。虽然她一个月只给我两百零花钱,但是我俩出门都是她买单,我想买什么她就给我买什么。” 理发师原本看周祈年的眼神还带着同情的,听完这一段话后,彻底变成了看软饭男的眼神了。 最后买单的时候,云盏觉得理发师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许奇怪,带着欲言又止的意味。身边的周祈年嘴角挂着笑,弧度恶劣,她买单完后,小声问:“你和理发师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哦,我和他说,你以前是我的嫂子,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他欠了吧唧的。 云盏愣了下,倏地笑出来:“不对,我以前是你的妹妹,后来差点成为你嫂子,现在成了你的女朋友。” 周祈年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 两个人当时走在回家的路上,过两条街就是他们住的小区。再过两天便是年三十,住宅区向来年味很重,道路两边干枯的行道树挂着小彩灯,一到晚上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小区的阳台上都挂着腊肠腊肉,小区里响起小朋友们热闹的奔跑声和吵闹声,摔摔炮噼里啪啦的响,吸油烟机卷动着厨房的油烟,万家烟火渗透在每一寸空气里。 周祈年找到云盏的手,十指紧扣,彼此的指缝都被满满地填充,他把紧握在一起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边走边听云盏说过年期间的计划:“后天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你回来之后还没见过他俩吧?对了,他俩不知道我们分手过的事儿,所以每年春节都会念叨你。” “你没告诉过他们吗?” “没有,我潜意识里觉得,你肯定会回来找我和好的,所以就没说。我和他们一直说,你出国留学了,没时间回国。他们可能也有猜到我们分手了吧,但每次问,我都说没有,他们后来就猜,咱俩吵架了,小年轻谈恋爱嘛,吵架挺正常的。奶奶就会劝我,能包容就尽量包容,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容易的,世界上没有完全合适的两个人,大家都是一边恋爱一边学习如何成为合拍的另一半的。” 路上躺了瓶空的矿泉水瓶,云盏上前几步,把瓶子捡起来,等到看到垃圾桶了,再把它扔进去,接着说,“可是我们两个就是没有吵过架啊,周祈年,对吧?” “嗯,因为我很会包容体谅人。”他语调懒散道。 “你是在暗示我是个经常耍小脾气的人吗?” 周祈年笑了下:“没呢,我家宝宝脾气最好了。” 大庭广众的,云盏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别过眼,目光涣散,虚无缥缈地盯着路边飞驰而过的车子。 “看来年三十那天我得早点儿去爷爷奶奶家,多带点儿东西讨好他俩,帮他俩干活。” “你干嘛?” “这不是漏了三年的活没干吗?能补一点儿是一点儿。”他笑了下。 云盏也跟着笑,“我爸今年过年大概率是和闻妈妈出国旅游的,我哥去他爸那儿。以前过年都这样,家里就我一个人,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有你陪我。” 周祈年的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敲了一下,心脏沉沉欲坠,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处蔓延,他抿了抿唇,沉声道:“不是你陪我,是我陪你。” 云盏语速轻慢:“我其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张灯结彩的节日里庆祝新年新岁,但是自从和你分开以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一个人过日子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儿。我们分手的第一年,我终于明白,原来爱情存在的意义不是找个完美的情人陪在你身边,而是你和他在一起会期盼明天。” 爱一个人,会忍不住渴望,未来每一天都有他的存在。 傍晚,寒风清寂的街头,路两边行道树上挂着的彩灯几乎同一时间亮起,给他们脚下的路装点出璀璨星光。 周祈年慢悠悠地走着,认真听云盏的话,时不时点点头,笑一声,声音懒散地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希望你不会有看腻我的那一天。” “要真有那一天,你就剃个头,”云盏风轻云淡地说,“这样我就会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学着以前喜欢你的样子,再喜欢你一次。” “那不行,好不容易树立起头发茂密的形象,要是剃头了,你爸可能真会觉得我现在长出来的头发是假发。” 云盏乐不可支,说笑声中,一辆车在一人身边缓缓停下,后排车窗降下来,露出席闻璟寡冷淡漠的脸,“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走?” “刚带他做了个头发,就在附近的理发店,”云盏问他,“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今天最后一天上班,所以放假放得早。”席闻璟说,“上车吧,我带你们回去。” 夜里天越发冷,寒风四起,云盏和周祈年对视一眼,相继上车。云盏坐在副驾驶,周祈年坐在后排,席闻璟边上。甫一上车,周祈年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以前是谁说来着,讨厌有人坐他边上?还说,等你俩结婚了,再来问我能不能送你?” “……” 商务轿车车厢宽敞,前后车位距离不近,周祈年的声音压得轻,只有席闻璟能听清。似有若无地挑衅,要笑不笑的神情。 席闻璟记性向来很好,再加上,他和周祈年单独相处的时间简直是屈指可数,他自然记起来了,那两句话均出自他的口中。 周祈年简直把得寸进尺发挥的淋漓尽致,“虽然我俩还没结婚,但是哥,你人真好,就这么几步路,都要送我们回家。” ——这句话简直是在打“等你俩结婚了,再来问我能不能送你”这句话的脸。 也是在打席闻璟的脸。 席闻璟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你再这么嚣张,我不介意,彩礼后面的数字,多加个零。” 周祈年:“……” 真他妈,睚眦必报。 …… 那年春节假期,周祈年都是在云盏家过的,云盏的爷爷见到他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招呼着他过来帮忙贴春联,贴完春联又带他出门,说给云盏买烟花棒。和周围邻居介绍时,乐呵呵地炫耀着,这是我家孙女婿,怎么样,高吧,帅吧,头发白?不是少白头!小伙子年轻赶时髦,把头发染成这颜色的!你们这群老头,就是土,不懂现在的潮流。 周祈年也是没想到,自己从一个秃子,变成了少白头。 但还不等他解释,云爷爷就说:“我家云朵让你染这头发的吧?你留学那两年她染过几次头发,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就差染个绿的了,也不知道是迟来的叛逆期还是怎么,反正成天折腾她那点儿头发。不过我觉得她头发染成什么颜色都好看,所以也没说什么,小姑娘爱漂亮嘛,能理解的。后来去电视台上班了,又自动自发地把头发染回去了。” “她还染过头发?”周祈年喃喃自语。 云爷爷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爷爷,前面有水,你小心点儿脚下。” “我知道,老头子眼神好着呢!” 等到回家后,周祈年趁爷爷奶奶不注意的工夫,拉过云盏问:“你大学的时候染过头发?” 他们回到卧室里了,周祈年坐在床上,云盏顺势坐他腿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把玩着他银丝般的头发,“爷爷和你待了才几分钟啊,怎么这事儿都被他说出来了?” “大学时候的照片有吗,给男朋友看看。” “有,在家里,我买了个拍立得,拍了挺多照片的,回去给你找找。”云盏还是没忍住,“都已经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入我家了,还是男朋友吗?得改口了。” “还没订婚,不改,等你收了彩礼,再改口。” 云盏故意用词夸张:“彩礼很贵的,你出得起吗?” 周祈年:“我工资卡不都放在你那儿了,在理发店付钱的时候,你应该看到了余额吧?你说我出不出得起。” 他是真的犯规,还没结婚呢,硬把工资卡塞给云盏,还趁云盏不注意,把云盏各大收费平台的银行卡绑上他这张。 “你工资怎么这么高?”云盏好奇,“做游戏有这么赚钱吗?” “那是《heaven》的分成,全名游戏不是说说而已的,我当时是技术入股,就算退出工作室,只要《heaven》上线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分成。”周祈年说。 两个人靠在一起,屋内暖融融的,眼神交汇便迸发出火花。外头的灯光照亮周祈年的半张脸,显示着沦陷与炽热,云盏睁着眼享受着这一刹那的温存,心砰砰地跳。好奇怪,明明喜欢了他这么久,可是每次见到他都会很心动。 - 春节过后,春日气息越发浓郁,春回大地,枝头树梢冒着绿芽。万物复苏,就连阳光都不复冬日的凛冽,吹拂而过,带来几分温热。 云盏和周祈年一直计划着要去临坞,但一人春节过后都挺忙的,尤其是周祈年,游戏上线在即,他忙的脚点地。 等到游戏上线,已经是四月底了。 游戏上线的第一天,下载量破千万,网友好评如潮,充值金额过百亿。当晚,远扬科技举办庆功宴,周祈年被灌的大醉酩酊。回去的路上也不太清醒,最后是被傅远洋和他的司机扛上楼的。 好在庆功宴之后,周祈年迎来了他的假期,他和云盏打算趁假期回临坞。 隔天醒来,周祈年头疼不已,喝了半水壶的水才稍稍缓解,然后,上楼回屋洗澡。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床上趴了个人,小腿抬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细白长腿晃得他刚喝过水的嗓子,又干涩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打开衣柜,拿了套衣服穿上。 “你吹头发的时候。”云盏坐直身,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本子,见他换好衣服,招呼他,“我找到相册了,原来被我爸放在航天局的家属院里了,他前阵子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这个,把它带回来了。你过来看。” “等会儿,你男朋友刚醒,还没来得及吃饭。” “我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我爸做的,他说喝了酒的人最好吃点清淡的,还有一点儿小菜,都在楼下餐桌上。” 于是一人又下楼,陪周祈年喝粥。周祈年喝粥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瞥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就要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云盏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思维发散:“像是世界末日,”顿了顿,她问,“万一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做的?” 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和你坐在这儿看着世界末日到来。” 云盏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雨迟迟没下,意料之外的,乌云退散,藏在暗处的太阳却冒出来了。 云盏和周祈年坐在床上翻看相册,里面的照片不止有云盏大学时期拍的照片,还有云盏小时候的照片。呱呱坠地时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婆;周岁宴时,已经漂亮的可见端倪了;五六岁坐在旋转木马上,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是枯燥的背景,唯独她脸上的笑鲜活又明媚。十几岁的云盏,亭亭玉立,穿着附中的校服,站在学校操场被人抓拍,嫩白的脸,五官虽稚嫩,但身上的冷艳气质仿佛能穿过相纸,穿过时间长河,栩栩如生地跳至他面前。 中途周祈年手机响,他拿起手机去阳台接电话。云盏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春风肆虐,吹鼓起他的衣角,他扬着桃花眼,朝她眨了眨眼,几秒时间,桃花堆满枝头。他后腰抵着阳台栏杆,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朝她勾了勾手指,姿态慵懒闲散,像是街边搭讪的流氓。 云盏是被流氓轻而易举勾走的人。 她缓缓走过去,顾及他在打电话,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晚风温柔,远处飘来一串歌声。 “……我遇见很多人却只想和你慢慢周旋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带走我的思念 晚风很特别,善于留白洗洁 制造两人对视的画面,即可沦陷……” 歌声随着风声飘荡过耳,周祈年耳边的手机突然放下,他眼睫低垂,专注地注视着她。与此同时,她也仰头看着他,一阵清风吹过,却未想到卷起一场海啸,像是夏夜热潮般,数不清的炽热缱绻。 不知这种无声的沉默到底持续了多久,周祈年用手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说:“我突然想,如果我们一出生就认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佳偶天成。”她一个成语一个成语往外蹦。 “你最不缺青梅竹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咱们小区走一圈,同龄男生,几乎个个都是你的小竹马。” 云盏笑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儿?” “我可没吃醋,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竹马?”周祈年叹气,“咱俩还是别当青梅竹马了,打小就认识的话,我感觉我得把你宠坏。” “哎,好想和你当青梅竹马,”云盏故意和他对着干,“真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要么是世界末日,要么回到我们出生那天,安排我一出生就遇到你。” 周祈年笑的眉眼间春色涌动。 风渐吹,夹杂着回温的暖意,云盏和周祈年双手放在阳台栏杆上,微弓着腰,目光眺望远处天空。那一刻,云盏的脑海里只想到一句话,每每被他热烈注视时,都会让她想起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加缪笔下的那句话。 ——长相爱或共赴死,别无出路。 …… 和你相爱一场,此生此世,或生或死,是我在这场爱里能做的所有。 ——正文完——,. 第92章 chapter90 抵达临坞的那天,阳光炽盛。 每年四月,临坞都会迎来雨季,来之前周祈年还忧心忡忡,生怕下了飞机便是雨。幸运的是,天气预报没有出错,天气大好。 室外温度,二十三度。 临坞的机场占地面积只有京市机场占地面积的二十分之一,小的不可思议。机场大厅也小的堪比高铁等候区,令人咋舌的是,遥遥望过去,三分之一的外国面孔。 周祈年和她解释:“这边生意人很多,不过做的生意和你哥那种不一样,小作坊,小时候在外婆家,一个小村庄,那儿几乎家家户户都办厂做生意。” “也吸引了很多外国客商,不过多半是印尼、阿拉伯、巴基斯坦这些国家,对了,我有个姑姑她丈夫还是巴基斯坦的,不过人说的普通话特清楚,没有一点儿口音。” 云盏恍然大悟,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周祈年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拖着装有两个人行李的行李箱。春夏时节衣服单薄,两个人又是短期旅行,因此一个行李箱就足够装下二人的东西了。 他抬手打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和司机报了地址。 来之前,云盏和周祈年就已经订好了酒店,酒店位于市中心,算不上多好的酒店,却是临坞的老牌酒店,层层块块的蓝色落地窗在光影照射下宛若波光粼粼的海面。 下榻后云盏才知晓,这家酒店总经理的儿子是周祈年的高中同学。在酒店休息的时候,周祈年打趣道:“我们班的学生,除了我以外,非富即贵。” “是吗?可是那么好的家庭资源,都没有让他们考试考过你。”云盏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拧了拧没拧开,递给周祈年。 确实不太好拧,周祈年也费了好大的力才拧开,递给云盏:“没办法,谁让你男朋友天赋异禀呢?” “天赋异禀?没看出来,天生厚脸皮倒是看出来了。” 话音落下,云盏就被周祈年抓进怀里,她手里的水还没拧好,水斜斜地细漏出来,她急急的:“哎——水漏了!” “皮痒了?”他捏着她的脸蛋反问。 云盏笑吟吟:“怎么,我要说皮痒了,你要怎样,打我吗?周祈年,你家暴,我要报警。” “别报警,直接打119吧。” “嗯?” “你要是皮痒了,我直接干到你屁股疼。” “……” 休息好后,二人离开酒店,拦了辆车去高霏霏任职的学校。 还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多,学校里响起上课铃声,远处传来的嘈杂喧嚣声霎时湮没,宛若游荡在外的小鸡仔们被关进牢笼里,安静的不发一言。 来之前云盏还挺担心的:“你确定门卫还记得你吗?万一门卫换了呢?” 结果周祈年上去,还不等他开口,门卫大叔粗糙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着周祈年的背,“——你小子,终于舍得回家了啊!” 周祈年笑:“王叔,这么些年不见,手劲儿见长啊。” 王叔骄傲至极:“那可不,我天天早上五点起来跑步,绕操场八圈。”他眼珠子一转,话锋也随之换了个方向,“这位是……” “我女朋友,云盏,”周祈年拉着云盏的手,介绍着,“这是王叔,他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就住我家楼下。” “王叔您好。” “你好你好,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安安你眼光真不错。”王叔眉飞色舞,“明天我休息,带她来我家吃饭,我给你们露一手。” “行。”周祈年轻松应下,眼神往学校里边指了指,“那我们先进去了,对了,我妈办公室在哪儿啊?” 学校有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单独一栋,等到一学年结束,下一学年开学,便是在新的教学楼上课。因此,老师的办公室也年年换。周祈年小时候有次过来,就找错过。他不知道高霏霏换教学楼了,还是由认得他的老师,叫上学生把他给带到高霏霏的办公室去的。 “春华楼三楼。”王叔长手一挥,“进去吧。” “行,谢谢您,王叔。” 等进了学校,周祈年才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安安?” 周祈年咳了咳嗓,脸上难得有不自在的表情,云盏逮到了,抓着他的衣袖,“安安是你的小名是吗?安安?安安?安安看看我,安安,你别不说话啊。” “安个屁。”周祈年不耐烦,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嗷啊唔!” “说什么?”他松开手。 听到她说:“恼羞成怒。” 周祈年冷冷地嗤笑一声,双手插兜,不搭理她,脚下生风,往教学楼走去。 云盏停在原地不动,慢条斯理地叫了一声。 “哥哥。” “……” 周祈年停下脚。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 周祈年转过身,神情无奈,却满是纵容。 “回来接我。” “……” 周祈年笑着原路返回:“有劲没劲?以后是不是也这样,一吵架就撒娇?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云盏惊奇地发现:“原来这种程度已经是吵架了?” 周祈年吊儿郎当的:“是,这种程度已经是吵架了。——那不然呢?我舍得和你吵架吗?就算你真惹我生气,我会和你吵架吗?” “你是不会和我吵架,你会和我直接干一架。”云盏慢条斯理地补充。 至于在哪个地方干一架,不言而喻。 周祈年低眉敛笑,继而拉着她的手走向教学区。沿途遇到几个体育课偷溜去学校超市的学生,手里捧着冰激凌或是奶茶。周祈年想问云盏要不要吃的,又记起她牙不好不吃甜,于是改口问她:“饿不饿?要不给你买一份关东煮?” “不饿。”她说,“不过你真准备让我和你妈在这里见面吗?” 哪有见家长是在这种场合的? 未免显得她太唐突不讲理了。 “怎么可能?我就带你来转转,看看我小时候常待的地方。我不和别人一样,我的童年没有看过一部动画片,也没和人去过游戏厅,唯一玩过的游戏大概就是在本子上和同桌下五子棋了。我基本就是上学、放学,放学之后就到我妈的学校——就这里,你别觉得无聊,待在这里挺有意思的。那时候我也不大,不到十岁,身边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学生,他们各个都乐意带我玩儿。运气好,有足球校队的踢球,我就在边上看着,他们也会拉着我一块儿踢球。” “但大部分时间门还是坐在我妈的工位上写作业,遇到不会写的题目,我妈就会连人带本子的带去班里,放在投影仪上问他们班学生,这题怎么做,做出来今天的夜宵她买单。学校食堂晚上提供夜宵,最多十块钱,大家却竞争的非常激烈。我还记得我五年级的时候,一道数学题,硬是被他们班学生折腾出五种解题方法。” “学校真的挺有意思的,有意思的大概是学校里的人,不只是学生,还有老师。周围的老师对我也很好,看到我过来都会给我买吃的——是特意给我买吃的。我还记得我妈说过,在学校上班和其他职场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想往上爬的人使劲往上爬,想当咸鱼就别当班主任老老实实教书育人,只要用心上课认真上课,守着自己那一小块位置,也挺开心的。” 也正因此,才造就了这样的一个周祈年吧。 云盏想,他表现得像是个不缺爱的人,因为曾经被很多人认真地爱过,母亲也好,母亲身边的同事也好,母亲的学生也好,无一不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真对他。可是一旦逃离了他的母亲,他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才特别没有安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所有。 所以他才会哪怕被母亲放弃过、伤害过,依然毫无保留地原谅她,就像当初原谅云盏一样。 只有在她们的身上,周祈年才能找到关于爱这个词存在的意义。 - 云盏在学校操场上晒太阳,周祈年则进了教学楼。 他不清楚语文办公室在哪一层,又是上课时间门点,连个指路的学生都没有,索性挨个办公室找过去。办公室的位置没变过靠楼梯口,门外贴了“xx学科办公室”字样铭牌。一直找到三楼,终于找到语文办公室,敲了敲门,推开,里面坐着的老师都安静盯着面前电脑,只有一个脑袋转了过来,“请问找谁?” 是张年轻面孔,青涩稚嫩,眼神也很嫩,一看就知道,是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你好,请问高霏霏老师在吗?”周祈年毕恭毕敬地问。 “霏霏去班里了,他们班体育老师有事没法上体育课,霏霏去看他们自习了。”说话的是另一位老师,没抬头,坐在靠里位置,周祈年看不到她,却认得她的声音,“你找霏霏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我帮你给她打个电话?” “何老师。”周祈年靠着门框,叫他,“上班时间门别打麻将。” 何老师正猛点鼠标,闻言立马关闭麻将界面,“我没有打麻将,别造谣啊。” 说完后,安静几秒,冷不丁转过头来,和站在门边的周祈年撞了个正着,他一脸惊喜:“原来是你小子!我说呢,我都藏得这么严实了怎么还有人知道我在打麻将!” 周祈年懒洋洋地谑笑:“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打麻将,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不行,别的玩不来,就好这口。”何老师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周祈年,“是有五年没见了吧?嗯,高了,帅了,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了。” “成熟男人什么味道?”周祈年故意恶劣反问。 何老师神秘兮兮:“只有成熟男人才品得出来的味道。” 听得办公室里其余老师闷声笑。 笑完,何老师问他:“不是在国外留学吗?这是学成归来了?” “嗯,学成归来,回来报效祖国。” “回来好,回来好,国外有的咱们国内都有,国外哪有咱们国家好,你说对吧?” “对,咱们国家上班期间门还能打麻将呢。” 把何老师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臊红着脸,“给我留点面子,我都五十了!” 周祈年敷衍地“行行行”,继而问他,“他们班在哪儿啊,我过去找她。” “就这层,”何老师走出办公室,左右两边两条路,他指向左边,“走到尽头,那个班就是他们班了。” “行,那我过去找她。” 周祈年离开后,办公室里其余老师才好奇,追问何老师:“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呀,他好帅啊!” “他啊——就是你们霏霏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儿子,读书很好,长得也很帅,,“你们还都不行,这下看到真人,可以相信了吧?小伙子帅着呢,以前高中的时候过来找他妈,一帮女孩子站在办公室外边偷看,艺术班好些胆子大的女孩子,都追过他来着。” “哇靠,不是,谁让霏霏老师从来不发照片的啊,无凭无据的要我们怎么相信!” “就是就是,早知道有这么帅,我就不管霏霏老师叫老师了,我要叫她婆婆。” “别跟我抢,我才是她的儿媳妇。”何老师慢悠悠地说。 “……” “……” 周祈年没注意身后办公室内发生的对话,他一心往前走。走廊静悄悄的,学生们安静上课,间门或有无聊走神的学生看向窗外,看到了走廊上的周祈年,手肘推了推同桌,示意同桌也往外看。就这样,一传二,二传三,越来越多的学生往外看,群体骚动,令讲台上备课的高霏霏也察觉到了,她问:“看什么呢?外面有钱是吧?” “没有钱,有帅哥。”胆子大的学生如是说。 高霏霏叹气:“有多帅?有——” “——有我儿子帅吗?”有人接过她的话。 太熟悉了,回回有女生看着稍微有点儿帅的男生发呆,高霏霏总会来这么一句。高霏霏也不止是这个时候提到她的儿子,还会在每次考试之后,她会说,“你们也别考了这么点儿分就骄傲,我儿子以前考试,语文都没下过120,英语最低都是140的。” 长得帅,成绩又好。他们是不太信的,毕竟学校也有尖子班,尖子班里的男生,长得都跟尖嘴猴似的,反正,和帅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高老师是长得漂亮,她儿子或许真的很帅,但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没一个丑的。反正没见过真人,大家也就半信半疑。 教室前后门开着,前门响起清脆两声叩响。 一道清润如山涧溪流的嗓音沉着笑,缓缓响起,宛若玉石击碎,令高霏霏无波无澜的心掀起波澜,“——妈,您又抢体育老师的课了?” 安静两秒。 教室里尖叫声轰然炸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帅好帅——” “霏姐你儿子好帅——” 高霏霏不敢置信地扭头往门边看。 门边,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此刻正端着他最混不吝的笑盯着自己,换做以往,她肯定得骂他几句,老是笑得这么花枝招展,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坏心思,说吧,是不是想谈恋爱了……之类的话。可当下,她骂不出口,说不出口。 是有五年没见了吧。 瘦了。 看着比以前更狂。 笑起来的模样比以前更扰人心乱。 臭小子。 高霏霏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又补充一句。 怎么还愿意回来啊…… “同学们,能安静点吗?”还是周祈年出声,叫停这场喧嚣躁动,“隔壁班级的学生还在上课。” 过了几秒,教室安静下来,一张张年轻面孔因为激动脸涨通红,望着周祈年,又望着高霏霏。 高霏霏稳住心神,手撑着讲桌站了起来,缓缓走下讲台、走向周祈年。 当班主任没法穿高跟鞋,学生们总有突发事件,她个不高,一米六都不到,站在周祈年面前,像个小矮人,室外的光被他笼罩住,他的影子罩着她。 “出去,别在学生面前说话。”她说。 周祈年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走廊廊道上和她对视。 四目相对,春风轻拂过,柳絮飘荡,高霏霏的眼神也带着一盏柔色。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她语调自然,像是过去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怕您生气。”他老实交代。 高霏霏反问:“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愿意回家看我,是好事。” “你不是结婚了吗?我回来不是打扰到你了?” “那你还回来?”她没好气道。 周祈年无奈:“这就生气了?不是我说,妈,你脾气真不行,明明是你自己说你结婚了别让我打扰你的,只许你说,不许我说?”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结婚,所有的话,都是借口而已,为了让当时的他离开的更果断的借口。 高霏霏闻言低啧了声,“周祈年你是不是非得让我骂你几句你才爽?” 周祈年臭不要脸:“是,太久没被你骂过了,皮好痒。” 高霏霏板着脸,没过几秒,绷不住,笑了出来。 周祈年也笑,“妈,家钥匙给我。” 高霏霏:“自己家的钥匙自己不带?” 周祈年:“我以为换门锁了。” “没钱换锁。” “那你的钱去哪儿了?留着给我娶媳妇儿吗?” “想得美,留着以后住养老院。” “小气死了。” 高霏霏翻了个白眼:“快点滚回家去,跑到我学校来干什么?吸引一群小姑娘的注意力很好玩吗?我告诉你,里面的可都是未成年。” 周祈年何其无辜:“我有女朋友的好吗?” 高霏霏愣了愣,继而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哪家的姑娘啊?哪里人?长得漂亮吗?” “她就在操场晒太阳,”周祈年懒洋洋地说,“还能是哪家的姑娘?三年前你见过的那位小姑娘,漂亮死了,漂亮的我出国三年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和好。” “妈,以前那个算命先生可能真的有点说法的,我这辈子好像都栽在她身上了。” 高霏霏故意打击他:“这辈子还有很久,话别说得太满,尤其是你们男人,很容易变心,即便你是我儿子,我也不信你的鬼话。还有,别在我面前画饼,中午吃了两个饼,很饱了,你别喂了,我要吐了。” “……”,. 第93章 chapter91 周祈年临走前还是嘚瑟的朝教室里一票学生招了招手,笑的脸上桃花横肆,“好好学习,别惹你们班主任生气。” 班里女孩子多,一个个目送他的眼神满带欢喜。 高霏霏头疼不已,嘴角却是挂着笑的,学生问她:“霏姐,你儿子多大,介意多一堆未成年的儿媳妇吗?” “人有女朋友了,这次回来就是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的。”高霏霏怡怡然道。 班级里又是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响起。 高霏霏无语:“敢早恋,腿给你们打断。” “爱情无罪,恋爱自由!霏姐你封建保守,落后就要挨打!” “行,恋爱自由,你们现在谈一个恋爱试试,我看挨打的是你还是我。” “……玩不起,霏姐,没意思。” 班级里还是闹哄哄的,体育课改自习,又没有大小考试,学生们的作业并不多,写完作业都在随意地闲聊,聊来聊去还是聊到周祈年身上。 “霏姐,你儿子多大了啊?” “二十七岁。”高霏霏坐在讲台上,脊背放松地贴着椅背,眼神松散,慢悠悠地说,“还想知道他什么?多高?高中毕业时候的体检好像是一米八五,不过感觉长高了,可能有一米八八了吧?他一直以来学习成绩都很好,当时还是咱们临坞的高考状元。哦对,他读书的时候追他的女生还挺多的,他们学校的,这个学校的,还有好些我自己的学生,寒暑假说过来看望老师,结果都是为了看我儿子所以才提着水果牛奶来我家。” 底下一堆人笑得乐不可支。 “但他没早恋,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年龄段该干什么事,他都知道。人这一辈子长的很,没必要非得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尝试恋爱。也不要说这个年纪不恋爱以后会后悔,你要知道,你后悔的事多了去了,没有早恋,不是多值得后悔的事。” “好好学习吧少年少女们,等到你们高中毕业了,想谈恋爱就谈恋爱呗,一次性谈十个对象都行。” “谈多少个?” “霏姐?” “你的道德出了问题,但是我很喜欢。” “……” “……” 高霏霏和他们聊了剩下的半节课,下课铃响后,她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到办公室。 她下午没课了,晚上也没有课,于是提早离开办公室回家。经过学校操场时被叫住。 “妈——” “高阿姨。” 两道声音响起。 高霏霏转过身,看到向自己走过来的两道身影,俊男靓女,佳偶天成。 看清云盏的面孔后,高霏霏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云盏,好久不见。” 云盏:“高阿姨,好久不见。” 高霏霏问他们:“你俩是打算在学校里再转一会儿,还是和我一块儿回家?” “一起回家吧。”周祈年说。 “那行。”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安保,小区全开放的,这种小区在临坞随处可见。房子是简单的两室一厅,装修简单,收拾得很干净,有一整面墙的奖状,记录着周祈年从幼儿园开始直到高毕业的所有获奖经历。 周祈年的卧室很干净,空气里残留几股花香,能够猜到,这个房间经常有人打扫。 房间内东西很少,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柜一个鞋柜,鞋柜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鞋。云盏想起他说自己高中时候每周换一次鞋,以至于同学都以为他穿假鞋。这些鞋看上去还是赞新的,好像没被人穿过。 高霏霏对他的东西,一直都保管的很好。 周祈年刚拿了一盘水果进来,云盏就扑进他怀里,“男朋友,你的床好小啊,你躺上去脚是不是都伸出来了?” 他的床只有一米五宽,倒也不是不能换张床,主要是房间就那么点儿大,要是换张一米八的床,都没地儿下脚了。而且那些年周祈年都在外地读书,住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再加上他也没开口提,他总怕给高霏霏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很多时候,周祈年都是单独咽下那一份苦的,他总觉得,又不是克服不了?为什么要麻烦他妈呢?他妈已经很辛苦了。 “伸出来就伸出来,反正你的腿伸不出来。” 云盏撇了撇嘴,挑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阿姨在干什么?” “做晚饭,准备在未来儿媳妇面前大展身手。” “我要不出去帮帮她吧?” “帮什么?哪有上门第一天就让你下厨的?”周祈年一把拉住她,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下,“我想好了,等到咱俩结婚正式住在一起,我就请个保姆,我工作忙,没办法天天给你下厨做饭的,你也不能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你想的好远啊,周祈年。” “远吗?我大学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就在想这些了,但当时前途未卜,我也没法说。现在我有钱了,说到肯定就能做到,而不是给你画饼。”周祈年说,“我买了套新房子,不是别墅,我买的是平层,六百多平,以后你想把你爸和你闻妈妈接过来也行,房子足够宽敞。就买在京大附近,以前咱俩谈恋爱的时候散步,总会散步到那个小区。” 那个小区…… 云盏震惊不已:“那个小区好像要十万一平吧?” “最近跌了一点,只要二十八万。” 对云盏而言,钱只是个虚假的数字,她外公外婆是江南首富,她打小对钱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反正不管自己如何挥霍都没关系,而她爷爷奶奶住的还是京市的四合院。她想买多少一平的房子,都能买得起,可周祈年不一眼,他算得上是白手起家了。 “你哪来的钱啊?”她问。 “我爷爷给了点儿。”周祈年扯了扯嘴角,“前阵子他来公司找过我,给了点钱,但不多,几千万吧。” “他找你干什么?” “说些有的没的。”周祈年不想多谈,继续聊,“我妈退休后要是没事儿干,我也会把她接到家里,但不会久住,她在那儿也没什么熟人,估计住不习惯。毕竟是咱俩的房子,经常有别人一块儿待着,也影响咱俩的生活。” 云盏很喜欢和家里人住一块儿,恨不得结婚了还住在家里,让周祈年搬到自己家和自己那一大家子人一块儿生活,最好席闻璟也结婚,这样一家六口人热热闹闹的。 “不影响,我就喜欢家里人多。” 周祈年厚脸皮道:“我不喜欢,影响我发挥。” “……”云盏被他黄的猝不及防。 - 晚上吃过晚饭,高霏霏回屋拿了一盒东西出来,摆在云盏面前。 云盏一脸茫茫然:“阿姨,这是什么?” “金器。”高霏霏打开盒子,“我逛街时候喜欢去金店,这些金戒指金项链金手链……的,都是给你买的。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结婚订婚都要五金的。我早早就给你俩备着了,这次你俩回来,就直接给你了。” 可是,云盏一眼望过去,怎么可以准备这么多金器啊? 闪的我眼睛都要瞎了! 周祈年也表示非常震惊:“您哪来的钱啊?” 高霏霏:“我可是高级教师,很赚钱的好吗?而且给我儿媳妇买东西,我不看价钱,我就觉得这个好,这个漂亮,配我儿媳妇很好。” “……妈,那我呢?你有给我买过东西吗?”周祈年酸了。 “你小时候的纸尿裤是谁给你买的?你喝的奶粉是我用洗洁精冲泡的吗?你长这么大是怎么长得?你衣柜里那一柜子衣服是我去废品回收站捡来的吗?还,我没给你买过东西?”高霏霏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直接给周祈年说得一言不发。 2. 云盏和周祈年从临坞回来后便开始筹办结婚事宜了。 主要还是周祈年办,他忙来忙去,忙工作又忙装修,云盏什么也没干,别人问起她关于结婚的事,她也是一问不知。 孟小棠都对她刮目相看了:“女人就应该活成你这样,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就连自己结婚都是。” “不是,主要是周祈年不舍得让我操心。” 孟小棠面无表情,又哀怨地问她,“你俩热恋期还有多久?他打算一辈子都把你当小孩养是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有这个打算的。” 孟小棠都不消回头看,就能猜出来是谁说这个狗话,她压低声音和云盏说,“趁我还没找到男朋友之前,赶紧在我面前秀恩爱吧,你等着,等我找到男朋友了,我也天天到你面前秀恩爱,让你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云盏:“我俩的爱情还不是真正的爱情吗?虚假的?山寨的?” “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孟小棠愤愤不平,“恶!心!” “嫉妒。”云盏叹气,“没有男朋友的人,好可怜。” “要你管!”孟小棠还是很好商量的,“这样吧,你v我52让我疯狂星期四一下,我就不说你俩恶心了。” 云盏笑岔气,“行。” 下一秒,云盏给她转了52过去,孟小棠拿钱办事,见风使舵的何其快,“你俩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情侣,你俩的爱情,天上有、地下无,我好羡慕呜呜呜。” 周祈年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问云盏:“她在干什么?” 孟小棠:“我再发疯。” 云盏笑着,拉起周祈年的手:“行了,他接我回家了,你自己疯狂星期四吧。” 孟小棠表示没问题。 离开孟家,云盏和周祈年走了几步就回到周家。 云盏问他:“新家装修的怎么样了?” 周祈年:“年底应该能装好,等到明年开春咱们住进去,对了,婚礼的话等到明年夏天再办怎么样?你爸找算命的算了几个好日子,我看了看时间,要么是夏天要么是冬天,你不是想要户外婚礼吗?冬天太冷了,咱们夏天办吧。” “行,你定吧。” “行,什么都我定,你就做个漂亮的新娘就行。” 云盏默了默,问他:“你会觉得辛苦吗?” 周祈年摇头:“一想到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你的老公,就不辛苦了,不仅不辛苦,还非常有干劲。” …… 那年是云盏和周祈年恋爱的第八年,他们终于结婚了。,. 第94章 chapter92 1. 周祈年跟随母亲来到京市的那一年,才七岁。 房子像珠宝盒子一样闪闪发光,里面随便一副装饰画都价值昂贵,家里有佣人有阿姨有司机,他牵着母亲的手下了车,听到一群人叫他“小少爷”。 初来乍到,周祈年一改之前的顽劣,整日窝在书房,或是看书,或是无聊地望着窗外。 云盏就是这样入了他的景。 像是天空中无意飞过的鸟群,也像是雨后初霁的彩虹天,眉目如画的小姑娘声音清脆,笑声缠绵,她一口一句“哥哥——”地叫着周听澜。 周听澜,周祈年同父异母的哥哥。据说,在他来到周家之前,他才是备受宠爱的,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周祈年时常在家里,听到角落里的闲言碎语。 “大少爷真可怜,突然多了个弟弟和他争家产。” “乡下来的小姑娘真有本事,生了个小孩儿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现在作威作福骑在我们头上让我们喊她太太,就她那种家庭背景,也配?” “有什么配不配的,人家反正有这个本事咯,我可是听说了,周老爷子打算把公司都给那小孙子。” “……” “……” 一句又一句,如同空气里的尘埃,要把周祈年湮没。 他才七岁,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哪怕听到,也只是置若罔闻。 他俯身往下望,看到院子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正和一个小姑娘玩。或许这里真是童话世界的城堡,随随便便一个小姑娘,都像是公主,穿着漂亮的裙子,漂亮的连院子里栽种的月季花都没了颜色。 “想吃糖。”她眼里泛着泪水,盈盈秋波,声音娇软,小手扯着周听澜的衣袖,“哥哥,我想吃糖。” 周听澜很是头疼:“云朵,你的牙都要掉光了。” “牙掉了还会长的!”小小年纪,也会一本正经地狡辩。 “昨天是谁牙疼的在床上打滚?” “是我。”她承认,“但今天的我还是想吃糖,哥哥,你是不是不舍得给云朵买糖吃啊?” 周听澜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哥哥只是怕云朵牙疼。” “没关系的,云朵不怕牙疼。” 周听澜叹气,“明知道牙会疼,还是要吃糖吗?” 她点头如捣蒜:“知道会疼,但还是想吃,糖好好吃。” 到最后,周听澜还是无奈,拉着她的手:“哥哥给你买,还是要草莓味的吗?” “嗯,要草莓味的!” 一大一小的背影,在周祈年的视野里,渐行渐远。 春风吹过,吹来他们的对话,小女孩娇滴滴的嗓音,清脆又明媚,虽苦恼于牙疼,但依然坚定地选择吃糖。 吃糖的那瞬间是快乐的,可伴随那份苦,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牙疼,你还愿意尝那份苦吗? 周祈年心想,他是不愿意的。就像是,如果他早知道来到父亲身边,会有这么多的谩骂和诋毁,那他一定不来,一定和母亲待在那座小小的城市,宁愿蜗居于八十平米的公寓楼里。曾经住的那套房子很小,但是有数不清的快乐,楼上楼下,邻里邻外的人,都对他很好,家里有吃的,都会给他留一份。 而这里,他吃着进口水果,书房里有着数不清的玩具,但没有人陪着他。 好几次,周听澜经过他房间时停下,语气温润又友好,问他:“要下来一块儿玩吗?” 周祈年想点头,但还是拒绝了。 “不了。” “为什么?大家都想看看你,祈年。” “没什么好看的。” “有个妹妹也想认识你。” “我不想认识她。” 周祈年背对着周听澜,无情地拒绝。 他能感受到,身后周听澜欲言又止的眼神,也能听到,周听澜离开前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是阳台,还是楼下院子,周祈年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应该也是周听澜口中,想和他认识的妹妹。 “那个哥哥为什么不出来?”她两只手里塞满了糖,嗜甜程度,大概能把糖果当饭吃,每每过来,都要让周听澜给她买糖吃。此刻,她手里面前都是糖,她却无力颓废地趴在院子里的桌上,对糖果无动于衷,声音懒懒,“他都过来好几天了,为什么不下楼?哥哥,你和那个哥哥说,我把糖都给他吃,行吗?你让他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儿。” 隔着六七米远的高度,周祈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头发茂盛,漆黑的宛若一丛深海海藻。莫名的,他想动手摸一摸。 实际上,也有人动手摸她的头发,只是那个人,不是他,是周听澜。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云朵,那个哥哥可能不喜欢吃糖。” “那他想吃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 “哥哥,你不称职,他不是你的弟弟吗?你竟然连自己的弟弟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哥哥不称职,哥哥也好难过。其实哥哥也想带他下楼玩的,但他好像更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 “我可以陪他看书的!”云盏来了精神,立马坐起来,腰杆笔挺,“听澜哥,我能陪他看书的。” 旁边还有个小姑娘,西瓜头,和她成明显对比,不爱穿裙子只爱穿裤子,打扮的像个假小子,一过来就和鱼塘里的鱼玩,听到云盏说话,孟小棠转过头,给好朋友作证:“听澜哥,云小盏可以待在房间里看一下午的书,她真的可以陪周祈年的!” 云盏死命点头:“听澜哥,我可以陪祈年哥哥玩的!” 祈年哥哥。 周祈年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很生疏,生疏之余,心脏却像是落了一颗石子般,动荡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有种密密涩涩的麻感,蔓延至全身。 祈年哥哥? 竟然还有人这么叫他。 院子里,周听澜耐心十足地说:“可是祈年不一定想和你们玩,要不这样,我今天晚上问问他,如果他同意的话,明天我带你和祈年见面,好不好?” 云盏:“好,听澜哥,我们一言为定哦,明天我要带一本书过来。” “什么书?” “我不告诉你。”她笑着,神秘兮兮地说,“是给祈年哥哥的礼物。” 周听澜耸了耸肩,“好吧,希望你的祈年哥哥会想见你。” “会的会的,”孟小棠凑过来,给自己的好朋友加油打气,“云朵,你相信我,周祈年肯定会想见你的,你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云盏:“嗯!他肯定会想见我的,我给他带我最喜欢的书,他那么喜欢看书,看在书的面子上,应该会想见我的!” 周听澜无奈地笑。 到晚上,周祈年下楼用晚餐。 餐厅里阒寂无声,周老爷子吃饭向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见到他下楼落座后,才拿起餐具,一言不发地享用美食。饭桌上,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用完餐后,周祈年看了周听澜一眼,见对方没什么话想和他说,于是转身上楼。 他和周听澜共用一个书房,书房面积约五十平,原先是周听澜一个人的书房,周祈年来之后,书房变为两兄弟共同使用。 原本周祈年会看书看到晚上九点再回屋洗漱,今天,时钟指向十了,周祈年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周听澜疑惑,“怎么还不睡觉,不困吗?” 周祈年抓着书的手微微用力,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不困。” “那我先回屋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哦。” 周听澜走到门边,周祈年抿了抿唇,想叫他。下一秒,周听澜停下脚步,转回身,见周祈年专注地看书,他小心翼翼地问:“祈年,明天有时间吗?有个妹妹,说想送你一份礼物。” “下午应该有,”周祈年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问,“什么礼物?” “一本书。” “我又不缺书。”他不咸不淡的口吻。 周听澜皱了皱眉,转圜道:“我知道你不缺书,但是她一片好心,明天你当着她的面能别说这种话吗?” 周祈年:“我不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很清楚。 于是周听澜松了口气:“那就好。” 等到周听澜离开后,周祈年也如释重负地把书本往桌上一扔。他起身回屋,脚步轻快,洗澡的时候都在哼歌,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只是隔天。 周祈年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来送书的,是那个假小子,名叫孟小棠,他知道她,住在他家隔壁。 “这是云朵很喜欢的一本书,她让我送给你。”孟小棠朝他递过一本书。 周祈年看着面前的书,没接,“她人呢?” 孟小棠:“云朵牙疼,去医院了,她走之前特意来我家,让我把这本书送给你。” 周祈年:“我不要。” 孟小棠愣住。一旁的周听澜也愣了,“祈年?” “在哪家医院?”周祈年冷不丁问。 周听澜:“什么?” “她去哪家医院了?”周祈年叫住司机,“我过去看看她。” - 她躺在病床上,像个瓷娃娃。 因为牙疼,她脸上毫无血色,偶尔嗓子眼里蹦出疼痛不已的呜咽声。 周祈年走过去,帮她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 蓦地,她睁开眼,眼里迷茫、彷徨皆有,更多的还是惊喜:“我知道你,祈年哥哥!” 周祈年笑了:“牙不疼了?” 她立马哭丧着脸,“疼。” 周祈年坐在病床边,她的视线一直随他移动,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少女的眼神大胆直接,看的周祈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伸手,挡住她的眼。 “祈年哥哥。”她眼睫颤动的弧度在他掌心飞舞。 周祈年手心很痒,却没移开,“干什么?”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你。” “特意来看我的吗?” “嗯。” “哇。” 她的反应令他又笑了,“哇什么?” 云盏:“很开心。” 周祈年又笑了一下,“我也很开心。” 云盏:“为什么?因为我吗?” 周祈年想了想,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你很可爱。” 当时周祈年七岁,云盏五岁,她是他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儿,像个年画娃娃。而云盏只觉得,他笑起来真网,. 第95章 chapter93 2. 周祈年十三岁,开始上中学。 开学第一天,他起了个大早,给云盏买了份早餐,送到她家,小姑娘早早醒了,自己刷牙洗脸,换上校服,坐在台阶上等周祈年过来送早餐。 远远地就看到了周祈年,她没动,双手撑着下巴,“哥哥,你以后还会给我送早餐吗?” 周祈年说,会。 “你上中学了,会很忙的,还会给我送早餐吗?”她追问。 周祈年进屋进厨房,拿餐具装好早餐,云盏坐上椅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还是忧心忡忡:“我觉得你在骗我。” 他笑着:“不骗你。” “那你以后还来接我回家吗?” 不知何时起,周祈年担任起接云盏放学回家的工作。他们在一所学校,周祈年比她高两届,放学时间比她晚一节课,但是云盏总会在放学后安静地待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下课铃响,她会在教室后门看到周祈年的身影。 周祈年会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拿起她整理好的书包,问她:“等很久了吗?” 云盏摇头:“没有很久,哥哥,我们回家吧。” “小棠呢?”他会想起孟小棠。 “小棠早走了,她要吃学校门口的炸里脊肉,去晚了要排队。” “炸里脊肉?”周祈年记起来了,每次放学,校门口会排起一条长龙,香味扑鼻,“你想吃吗?” “我想吃糖。”她双眼亮晶晶的。 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周祈年却说:“想着吧。” 云盏叹气:“哥哥,你好小气。” 周祈年懒洋洋的:“嗯,我最小气了,我就是小气鬼。” “哥哥,你听过一句话吗?小气鬼,喝凉水,讨个老婆亲亲嘴。” 闻言周祈年瞥她一眼:“我又没有老婆。” 云盏:“你迟早会有老婆的,到时候你俩会亲嘴吗?”她陷入沉思中。 周祈年低啧了声,“会亲,我会亲的她嘴都肿。” 云盏无语:“你是香肠精吗?” 周祈年更无语,她总是说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提及以后。 周祈年去了附中上学,云盏比他小两岁,还在上小学,附中和附小离得不远,坐车十分钟就能到。但是小学和中学下课的时间不一样,周祈年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他算了算时间,下午五点到七点是晚饭时间,云盏是四点半放学的,“我五点多来接你放学回家,行吗?” “真的有时间接我回家吗?”云盏不晓得他的时间安排,只隐约感觉得到,他对她是有求必应的。 “不仅能接你回家,还能顺便和你吃个晚饭。”周祈年说。 云盏开心了,“好。” 3. 小学最后的两年,云盏都是周祈年接送上下学的。 有时候孟小棠在,但大部分时间,她都不在。她早上会赖床,下午放学铃响第一个冲出教室,有的是地方撒野。所以实际上,云盏的回家路上、上学路上,都只有她和周祈年。 而她渐渐发现,一路走来,看他的女生渐多。 她也到了懂事知事的年纪,身边的女生会讨论,隔壁班哪个男的长得比较帅,隔壁学校有个超级大帅哥……这样的话题,话题兜兜转转,竟然讨论到周祈年的身上来。 “云盏,你哥哥好帅啊,我听说他是附中校草。” 云盏:“是吗?我不清楚这些。”周祈年也从不和她谈这个。 “云盏,我听说你哥这次期中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 云盏:“我不知道,但他成绩确实挺好的。”她的功课都是他辅导的,每天晚上,他晚自习回家之后总是先来她家,帮她解决不会做的题目,然后才回家做作业。 “云盏,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云盏犹豫几秒,最后摇头:“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但旁人似乎比她还要了解他。云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两个离得那么近,可她对他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学校里的同学。 回去的路上,难得沉默。 周祈年自然发现了她的走神,“在想什么?” 云盏低着头,提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祈年哥,我听说你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一,真的吗?” “嗯,哥哥没给你丢人吧?”周祈年吊儿郎当地谑她。 “哥哥好给我长面子,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校草哥哥。”云盏语气真挚,“哥哥,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了?” 周祈年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谁说的?” “很多人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云盏旋即把背后的书包换了个方向,背到胸前,拉开拉链,她拿出厚厚一沓的信封,“这些都是给你的。” “……”周祈年大概能猜到是什么,还故意问她,“你写给我的情书?” “我同学们给你的情书,”云盏老实道,“我才不会给你写情书。” “为什么?”周祈年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 云盏理直气壮:“因为你是我哥哥啊,哪有妹妹给哥哥写情书的?” 周祈年盯着她手里的情书,过了几秒,“我还不想谈恋爱,你把这些情书扔了吧,以后也别收了。” 云盏默默地哦了声,把情书扔进路边垃圾桶里,“哥哥。” 周祈年其实不太想和她说话,他觉得自己胸口被她来了一刀,心口发闷,郁结深重。但又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好半天,别别扭扭地嗯了声,“干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云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可能是,关心自己未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吧? “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问的吗?” “那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问什么?” “问我待会晚上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我打算带你吃什么?” 云盏很无语:“我又不是小棠,每天只知道吃。” 周祈年恨不得她是孟小棠,一杯可乐就能骗到她,可能天天带她吃好吃的,她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了,只能看到他。 4. 云盏很早就知道,隔壁周家来的小儿子长得帅气,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他,以为窥见了一池春色。他是她见过的人里面,长得最帅的那一个,令人过目难忘。 所以她执着见他。 随着年岁的增长,周祈年已经成为了学校里最有名的翩翩少年。 云盏一进附中,就得知这个消息。那个每天送她上下学、给她买早饭、陪她吃晚饭、帮她解不会的题目的哥哥,原来是附中永远的年级第一,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 那年他初三,她初一,隔着三栋教学楼,周祈年的名声传播开来。 执着于他的人,从以往的一个云盏,变成了无数。 很多人追他,很多人喜欢他,很多人的嘴里都会提起他的名字。 云盏抱着书从廊道里经过,被人拦了下来。班主任的办公室和她们班教室不在同一栋楼,她看到面前穿着初三校服的男生面露羞赧,她对他有印象,初三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排在周祈年后面,许多人调侃他是万年老一,他也是不甚在意地笑笑。据说脾气很好,会拉大提琴,元旦汇演好像有他专门的节目,据说他排练的节目,是为了和女生告白。 “元旦汇演你能坐到第一排吗?我给你留了个位置。”大男生说完这句话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局促又不安的神情。 云盏霎时恍然,抱着书的手略用力,收紧。 与此同时,隔壁教室里迸发出雷鸣似的欢呼声,一人同时看过去。 有个女生站在周祈年面前,他半个身子靠在讲台上,笑意浮荡,一双桃花眼弯折出玩世不恭的弧度,像极了游戏人间的公子哥。面前的女生头微扬,在周遭的起哄声中,没有半分退缩,反倒更直接,声音穿出教室,云盏听得很清楚。 那个女生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周祈年声调一贯的散漫,“为什么要喜欢你?就因为你长得漂亮?” “对啊,整个学校,你还能找到比我漂亮的吗?” 边上有道声音插进来:“我看低年级的云盏就长得比你漂亮。” 周祈年附和:“我也觉得她比你漂亮。” 之后的话,云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和面前的学长说了声抱歉,而后抱着书急匆匆地离开,去往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找她,是为了元旦汇演的事。 “班级要出节目,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要不你上去拉小提琴?” 云盏习惯性地答应了,她向来瞒的很好,她会小提琴,也会大提琴,器乐多少都会一点儿,但是很早的时候开始,只要班主任知道她会乐器,就会让她在各种需要出节目的场合上台表演,而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会知道。 等到放学了,云盏终于知晓原因。 孟小棠舔着雪糕,兴致不太高昂:“她们在选校花,我一听就说,校花非你莫属,可是她们说校花不能只看长相,还要看各方各面。我心想,怎么,我家云盏各方各面能输给别人吗?什么初三的学姐,会钢琴,成绩名列前茅……给我听的我都乐了,年纪前五十名还能是名列前茅了?别说和你比了,和我比都不咋滴!” 云盏叹了口气:“你的胜负心能用在别的地方吗?” “我就是用在别的地方了呀。”孟小棠眨眨眼,理直气壮,“我从来都是用在你身上的。” “……” “你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 “元旦我要上台表演,小提琴独奏。”云盏问她,“我们以后能低调一点吗?我真的不想上台表演。” 孟小棠哪里会知道自己一时嘴快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立马道歉:“我的问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炫耀了。” 云盏扯了扯嘴角,孟小棠看出来她笑得勉强,“你心情好像不止因为这个事而不好?是还有别的事吗?” 沉默几秒,云盏说:“有人和我表白了。” 孟小棠停止舔雪糕的动作,震惊之余,还是先八卦:“谁啊?长得帅吗?” 正巧走到学校宣传栏附近,云盏停下脚步,眼神指指宣传栏里的男生证件照。每次考试,学校都会把各年级年级前十名的照片张贴在宣传栏里,云盏的照片自然也在其中。孟小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惊失色:“周祈年?你俩搞什么?” “……”云盏想给她的眼睛做个激光手术,“是他边上那个男生!”什么眼睛! “哦,吓我,我还以为你俩兄妹情变质了,我最近看了本小说,是说重组家庭的,哥哥爱上了他的继妹,这种爱情小说你知道叫什么吗?——骨科文学。”孟小棠双眼放光,“可别说,好带感的,昨晚我看到凌晨两点才睡觉,好刺激好开心好激动,云朵,要不你也试试?” “我和谁试?”云盏无语。 “和周祈年试试呀,反正都是哥哥,一样的。”孟小棠抬起下巴,用下巴看人,“那个男的单这么看还挺帅的,但是谁让他隔壁就是周祈年,一对比,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帅了。说实话,看来看去,还是周祈年最帅,你要是早恋,还是和周祈年早恋吧。美女就该配超级大帅哥。” 云盏简直无语:“我才不要谈恋爱,更不要和周祈年谈恋爱。” “为什么?” “追他的女生好多,要是和他谈恋爱,我估计天天淹死在醋缸里。” 孟小棠突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云盏,打量了好久之后,感慨:“不愧是你啊云小盏,目光放的好长远,还没和他谈恋爱呢,就想到了和他谈恋爱之后会遇到的麻烦事。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想歪,总觉得你其实对周祈年有想法拉着。” 云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抿了抿唇,到头来,没承认也没否认。 元旦汇演,云盏的独奏节目和学长的独奏节目合在了一起,一个拉大提琴一个拉小提琴,好事者在底下开玩笑,说他俩琴瑟和鸣,天生一对。 有人认得云盏,“那不是和你一块儿上学的学妹吗?”说话的人拿肩撞了撞身边,周祈年的肩。 学生会会长坐在礼堂第一排位置,周祈年没骨头似的瘫软在软椅上,眼睑只稍稍掀开一小道缝,整个人看上去无欲无求,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鼻腔里淡淡地挤出一个“嗯”来。 “你亲妹?”有人好奇。 周祈年哼笑了声,“我姓周,她姓云,怎么能是亲妹?说话过点脑子,行吗?” “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呗。” “住一个小区的,没血缘关系。”周祈年动了动后颈,眯缝着眼看台上的人,小姑娘确实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次上学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扫射过来的目光。 “我听说陈星池对你妹妹有好感。” 陈星池就是拉大提琴的那位,周祈年的同班同学,他俩经常会被当做竞争对手,虽然周祈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会是竞争对手,就因为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名,陈星池紧随其后吗?可是周祈年从未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回回考试,卷面成绩比他要低三十分的人,周祈年并不认为他有资格当自己的竞争对手。 对他而言,陈星池并没有给周祈年带来任何的危机感。 ——也不好说,周祈年望着舞台上默契对视的两个人,表演结束,两只手在半空中交合,握了握。周祈年藏在深处的牙紧咬,下颌线条紧绷。 “我妹还小,不能谈恋爱。”周祈年回应刚才说话的人。 “又不是你亲妹,人谈不谈恋爱,都和你没关系。” 周祈年没来由地嗤笑了声,“我一手养大的小姑娘,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她饿了,是他下厨;她不开心了,是他哄她开心;她想去逛街买衣服,是他跟在后面提购物袋结账;她遇到不会做的题时,晚上十一点,周祈年都起床给她解题。 小姑娘今天表演身上穿的礼服裙,还是周祈年挑选的。白色的裙子,轻飘飘的飞在空中,勾勒出少女最俏丽的身姿线条,像是出水的芙蓉般,有种特有的朦胧美。湮没在后台幕布后,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周祈年匆忙起身,赶去后台。 云盏放好小提琴,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周祈年。她瞬间眉开眼笑,甜甜地叫他:“哥哥。” “刚刚的演出,很完美。”饶是再不开心,周祈年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和赞美。 “是吗?我好累啊,哥哥,我想回家。”云盏说。 周祈年拿起小提琴盒,“嗯,回家吧。” 云盏套着厚实饱暖的羽绒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祈年身后,刚出演奏厅,身后响起的声音紧随着她,少年郎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说话时气息铺着白雾,白雾遮挡的后面,是少年赤诚灼热的心绪,“云盏,我喜欢你。” 周祈年移开脸,嘴角掀起讽刺弧度。 他甚至都不紧张,因为他知道,云盏的回答一定是,“不好意思,学长,我还小,还不想谈恋爱。” 陈星池急匆匆道:“我和你表白不是想和你谈恋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欣赏你,也很爱慕你。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所以,我们能当朋友吗?等到你想谈恋爱了,我们再谈恋爱,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都可以等。” 这么一长串话,却让周祈年紧张起来了。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与理智,这种以退为进的表白,属实聪明。 可是云盏就是云盏,她能够一眼看穿对方的小心思,并且毫不留情地说:“不好意思,学长,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会主动和他表白的,我不会等他和我表白。” 拒绝陈星池后,云盏拉拽着周祈年的袖子,“好冷啊,司机什么时候到?” “快到了。”周祈年脱下身上的外套,给云盏披上。 他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羊绒衫,云盏问他:“你不冷吗?” “冷啊,但是你不是更冷吗?”周祈年帮她紧了紧披着的衣服,风雪袭来,他脸被冻的毫无血色,眉眼间却恍若春色黯生,“你要是冻生病了,还得我忙前忙后地照顾。” “你生病了我也会照顾你的。”云盏很有耐心。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周祈年笑着,“不过我可不会生病,我身体素质好得很。”,. 第96章 chapter94 5. 周祈年确实如他所言,身体素质很好,没有生病。反倒是云盏,裹得那么严实,到头来竟然发烧了。不过,照顾她的并非是周祈年,而是孟小棠。 元旦假期,周祈年和母亲回老家,他离开那天云盏还好好的,当晚,云盏才发起了高烧。孟小棠急的都快哭了,在床前照顾云盏,时不时地给她换退烧贴。 期间,周祈年给云盏打过电话,云盏没有接听,而是回他消息。 孟小棠眼巴巴地盯着她,“为什么不告诉周祈年你发烧的事?” 云盏:“他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还是不要因为我,提早回来了。” 孟小棠很难反驳云盏,在她眼里,云盏说什么都是对的,云盏说的话就是真理。而且对于照顾云盏这件事,孟小棠很积极,她甚至开心地哼起了歌,“我终于有种做姐姐的感觉了,好开心哦云小盏,照顾你让我有种成就感。” 云盏躺在床上,“你别照顾我了,先把作业给做了。” 孟小棠立马拉下脸:“你这个病不行,还是再严重一点,让你没力气说话才好。”然后,她好像也被传染了,有气无力地找到作业本伏在桌边写作业,边写,边唉声叹气,“云小盏,是什么让你生病了也不忘提醒我做作业呢?是学霸的精神吗?我不理解你们学霸的世界,但我希望你们学霸能够管好你自己!少来管我们学渣!” 好痛苦,学渣真的不喜欢写作业,学渣只喜欢抄学霸的作业。 所以孟小棠希望云盏快点病好,这样她就能抄云盏的作业了。 元旦三天,云盏病了三天,作业一页没动。老师对学霸也是有厚待的,得知她生病没时间写作业,竟也没有为难云盏。而看到孟小棠狗啃过的试卷纸,老师头疼:“要不你还是别交卷子了,我改起来头疼。” “老师,要对学生充满爱心。”孟小棠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老师闭了闭眼,深呼吸:“对不起,我改,不过你竟然会把卷子做了,我是没有想到的,元旦期间抽了什么疯呢?” 孟小棠好痛苦:“就不能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吗?学渣也有一颗积极进取的心的。” 老师看向云盏:“你元旦的时候逼着她写作业了?” 孟小棠大惊失色:“老师,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吗?竟然这也知道。” “……” “……”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多写几张卷子也无关紧要。 哪怕云盏没写卷子,期末考试依然考了年级第一,孟小棠倒是老老实实地写完作业了,期末复习阶段认真听课,但是考试依然处于班级中游。好在她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有个不好不坏的成绩,她就很满足了。 孟太太对她也没太大要求,希望她吃好喝好,天天开心就行。有的人天生适合学习,有的人天生不是好学生的料。孟小棠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初中结束的那年暑假,学校里有个艺考班,专门为以后准备学艺术却没有艺术基础的学生准备的,孟小棠一合计一琢磨,直接花钱报班学画画去了。 就这样,孟小棠开始了画画之路。周末,云盏在家看书做作业,孟小棠就在她边上研究水彩颜料画画。有的时候,孟小棠画花,画树,画天上的云,偶尔心血来潮,她直接面前有什么画什么,就像现在,面前有穿着裙子的云盏,孟小棠提笔开始画云盏。 画好后,云盏终于发现异常,探过头去:“你画的是什么?” “你猜!”她兴致满满。 云盏瞄了半天,找了个最形象的描述,“杰尼龟?” 孟小棠气的要死:“这是你啊!” 云盏漠然:“要不咱们放弃艺术这条路吧?” 怎么能有学画画的,画出来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 孟小棠很惆怅:“我也想放弃,我买支笔的钱都够我买两个煎饼果子了,云朵啊,我感觉我都瘦了好多。” 云盏无奈叹气。 “文化课好难,数学卷子上每个字我都认识,拼凑在一起我是一句都不认得。英语卷子更离谱了,每个单词我都不认识,拼凑在一起我简直是在看天书。其他学科更加了,反正我宁愿画画,虽然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我老师说了,每个人走的风格不一样,我走的是抽象派。” “原来如此。” “哎,别说了,晚上你给我补习数学。”孟小棠哭唧唧。 云盏说:“不行哎,晚上我要和祈年哥吃饭,今天他生日。” “对哦,今天他十八岁生日,你送他什么生日礼物?要不你把自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吧,成人礼呢,肯定要送点符合成人的东西。”孟小棠张口就来。 云盏翻了个白眼:“我才十六岁!” “哦抱歉小姐,我忘了你还没成人。那不然等你成人的时候,让周祈年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吧?”孟小棠笑嘻嘻的。 云盏无语:“脑子里少点这种乱七八糟的,我和他就是纯纯的兄妹关系,好吗?” 孟小棠撇了撇嘴:“真的不能变质吗?我总觉得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云盏笑了下:“我对他也是不一样的啊。” 孟小棠凑到她面前,眨了眨眼:“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云盏瞥了她一眼:“有时间关心这个,倒不如关心一下你的数学卷子,我今晚是没时间帮你补习了,你确定能写完?” 闻言孟小棠尖叫了一声,“你好烦,总是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提让我痛苦的事情。完了完了,明天就要交卷子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在孟小棠着急忙慌的背景音中,云盏怡怡然地收拾好自己,起身出了她家,一个转身,就来到周祈年家。 今天是周祈年的生日。 周祈年白天都和家人一块儿吃饭,只有晚餐,是和云盏一起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反正,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陪他过生日的流程也和以往每一年一样,吃晚饭,吃蛋糕,送礼物。 云盏今年送的礼物是一枚斯伯丁篮球,全球限量2408颗,每颗篮球上都有专属的限量编号,并且云盏送周祈年的这颗篮球,上面印着的不是流水线生产的签名,而是科比亲手签的签名。 周祈年果然很喜欢,爱不释手。 他高三了,其实没什么时间出来闲逛,吃过晚饭便和云盏回家了。云盏坐在他书房的书桌旁,看他这会儿已经进入学习状态,不由得叹了口气:“祈年哥,你别这么拼。今天好歹是你生日,放松一下也行的。” “我没拼,就是正常的做卷子。”周祈年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看吧,他想要的都会得到的,很多年前,他看着周听澜揉她的头发,而今,云盏坐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连蛋糕都没吃完。”云盏说。 “这不是有你吗?你不是最喜欢吃甜食了?” “吃多了牙疼。” 周祈年短促地笑了下,“我就该早点管着你,小时候把糖当饭吃,现在好了,连我的生日蛋糕你都只能吃一小块。” 云盏很少有这样局促的时候,难为情地笑着,“小时候嘴馋,忍不住。” “算了吧,小时候是谁啊,明知道吃了糖牙会疼,还是要吃糖,怎么拦都拦不住。” “是谁?”云盏真不记得了,“该不会是我吧?” 周祈年哼笑:“除了你还能有谁?” 云盏伸手捂脸,没再说话了。 “行了,别不好意思,这儿又没外人。”周祈年拉下她的手,调侃她,“小小年纪,怎么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不知道,可能因为很喜欢吧,很喜欢一样东西,是无法控制的。”云盏突然盯着周祈年,一字一句说得尤为缓慢,“有些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周祈年正在写题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黑色笔尖在雪白的试卷上洇出一块黑点,黑点渐大渐深,他冷不丁地回过神来,慢条斯理道,“是啊,有些感情,是控制不住的,所以云朵,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四目相对,空气里流淌着别样的气流。 透明质地的空气里仿佛融入一道暖流,落入彼此的眼里是姹紫嫣红,亦是春暖花开。那时是九月,灼热的空气再次升温,死去的夏天再度席卷。 云盏盯着他的眼,一眨不眨地说:“等到我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你会送我成人礼物吗?” “你要什么成人礼物?” “我当然要符合成人这个词的礼物。” 周祈年愣了几秒,而后,嘴角翘起愉悦弧度:“行,到时候你要是还在我身边,我肯定会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成人礼物。” 6. 云盏表现得和以往一样,见到周祈年时,乖乖地叫他一声“祈年哥”,私底下听到有人谈论他,她也只是在人群里付之一笑,看上去,并不在乎周祈年。 周祈年高三那年,风头最盛,学校的角角落落里都是有关于他的传闻。 大多还是女生议论他,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和好相处的性格,他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因为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像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公子哥。也因此,追他的女生没断过。 也有很直接的女孩子,说自己就只想和他谈恋爱,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 云盏听到最露骨的一句话是,我听他们篮球队的人说,周祈年身材好的不行,还有六块腹肌,说实话,我不想和他谈恋爱,我就想睡他。 对此,云盏也只是漠然一笑。 许多人知道她和周祈年的关系,问她:“周祈年真有六块腹肌啊?” 云盏点头:“有的。” 她以前不会游泳,还是周祈年手把手教的,就在他家的游泳池里。他就穿了一条泳裤,站在池边,双腿颀长,身材柴而不瘦,劲瘦有力,腹肌块块分明,身体线条流畅,莫名有种成熟男人的气质。荷尔蒙气息爆棚。 “那他有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云盏说:“长得漂亮的,成绩好的,家境好的,最好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 众人惊叹:“我说了吧,周祈年这种人自身条件好,眼光自然是高的,你们这些长相一般的就靠边站吧,别想了。” “还以为他喜欢心灵美呢!前阵子他们年级的级花不是在追他?他不也都拒绝了。” “级花成绩还行吧,算不上很好,要真说成绩好,还得是……不对啊,他们高三成绩好的长得都很一般。要真说成绩好又长得漂亮,好像也就只有咱们年级第一了。” 年级第一云盏本人佯装一脸茫然:“什么?” 众人压下心里浮上来的震惊,兀自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俩就是兄妹,你俩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呢?” 云盏看着远处的天空,绵绵无尽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一股气。 后来周祈年以高考状元拉下高中的帷幕,他考上了京北大学,离附中不过两条街,上了大学后,附中依然经常出现他的身影。 云盏的家长会,都是周祈年出席的。他身上不再是附中的校服,而是自己的私服,俊朗帅气,有着少年郎特有的意气风发,站在一堆中年人中间,鹤立鸡群。 他看着云盏的成绩单,门门考试都是第一名,身边无数艳羡目光。老师感慨道:“哥哥妹妹长得好,成绩又好,这是基因吗?” “老师,我俩没有血缘关系。”周祈年不厌其烦地解释,“她是我邻居妹妹,只是她父母很忙,我平时照顾她比较多。” “所以能传授一下技巧吗?到底怎么样才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妹妹?” 周祈年厚脸皮道:“首先,她得有个学习的榜样,身边有个年级第一的哥哥,妹妹自然成绩差不到哪里去。” “……” 众人表示,榜样的力量确实伟大,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哥哥姐姐的! 而且,要求别人很简单,要求自己很难,父母只想毫不费力就拥有一个学习优异的孩子。 家长会结束,周祈年春风满面地出来,作为云盏考到年级第一的奖励,周祈年送了她一只新手机。云盏之前的手机用了很多年了,周围小伙伴都用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而云盏还用着老旧的按键手机,她总觉得没必要,换最新款的手机还不是用来发消息,所以换不换也没什么。而且她的手机很耐摔,有几次,周祈年打球时,篮球卡在篮筐里,没有办法弄下来,周祈年就拿云盏的旧手机往上砸,把篮球给砸下来。就这样,她的手机依然很好使,来电铃声响的全屋都能听到。 周祈年实在是看不下去,给她换了只手机。 “老规矩,上课不能看手机玩手机,周末的时候给你发消息要及时回,不能让我联系不到你。” “放心。”云盏打开手机,意外发现手机桌面竟然是周祈年的照片。 是她给周祈年拍的,有次周祈年打球,云盏坐在边上看,一时兴起拿起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用的是周祈年的手机,后来,这张照片周祈年拿来当手机壁纸了,结果没想到,他有用这张照片,做她的手机壁纸。 “不要脸。”云盏对此评价。 “你才知道我不要脸?”他懒洋洋的,不过也很大方地表示,“你可以换,用别的壁纸。” 云盏举起手机,自己走到周祈年身边,他个太高,没法入全屏,于是示意他:“你弯腰。” 于是周祈年弯腰,脸朝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二人,咔擦一声,拍下两个人的照片。 云盏把这张照片设置为桌面。 “把照片发给我。”周祈年说。 “干嘛?” “不干嘛。” “你求我。”她笑吟吟地,“你求我我就发给你。” “还起范了是吧?”周祈年捏着她的脸,力度很轻,她笑着,“对啊,你求不求我?你不求我就不发了。” 周祈年拿她没辙,“求求你。” 云盏得寸进尺:“叫姐姐。” 周祈年啧了声,“找打是吧?” 云盏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给你打,你打吧。” 她皮肤白,又嫩,近距离看,能够看到脸上的毛细血管,周祈年随便一捏,她的脸颊都泛红了,像是水蜜桃,很可口。 “……啧,”周祈年收了手,迎着她挑衅又满怀期盼的眼,到底还是没办法,支支吾吾地,如同蚊子般细小,一声:“姐姐……” 云盏眼里放光,“再叫一声,哥哥,再叫一声好不好?” 明明一口一句哥哥叫的起劲,还非要他叫她姐姐,周祈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低垂着头,将二人本就近的距离拉的更近。额头相抵,光影在二人之间跳跃,从他的眼里,落在她的眼里。 他笑着,这次不像之前一般轻呜,清晰有力的一句:“姐姐。” “……” “满意了吧,姐姐?” 云盏眼睫如羽翼般煽动,她顺势勾着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哥哥,我好想快点到十八岁啊。”,. 第97章 chapter95 7. 高尤其漫长。 云盏每天都泡在题海里,高第一学期,孟小棠泡在画室里,她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孟小棠,倒也没有因此清净多少,反倒更吵了。来找云盏的男生越发多,以往都有个孟小棠挡在前面,现在孟小棠不在了,得云盏自己处理。 追云盏的男生很多,高同年级的有,高一高二的小学弟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姐弟恋盛行,并且学弟们一个个地说,学姐,我能给你安全感的,你别看我比你小,但我心里年纪肯定比你大,我肯定能保护好你的。 云盏发现自己还挺奇怪的,面对周祈年的时候,会恶趣味地让周祈年叫自己姐姐。真遇到弟弟了,又唯恐避之不及。 班上同学每次看到有男生来找她,又铩羽而归的时候,总会开玩笑:“高唯一的乐趣,就是比较今天来找云盏表白的男生,和昨天来找云盏表白的男生,到底哪一个更帅。” 云盏脾气好,大家开这种玩笑也都当着她面开,她甚至还能和大家一块儿开玩笑,“一个是小奶狗类型,一个是小狼狗类型,各有各的帅法。” “那你喜欢哪种帅?” 云盏认真思索着,还不等她开口,同桌就道:“床下小奶狗,床上小狼狗。”云盏的同桌是男生,说这话时一脸促狭,有着男人的禁忌色泽,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其实聊天的时候很容易沾点儿荤的,但是这点儿荤也就那样,男女都能聊的荤。 坐在云盏后座的女生很是激动:“也可以床下小狼狗,床上小野狗。” “施主,请不要激动,控制一下你的野心,我好担心你未来的男朋友,两个肾够用吗?” “肾不好可以喝肾宝。”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云盏也跟着笑。到头来,也没人问她,出现那么多男生,到底喜欢哪一个。好像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好像问题也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有的问题,在问出来之前,问话的人好像就猜到了答案。 高那阵周祈年来学校来得很勤,几乎每天都来。他不是以毕业生的身份来学校的,是以云盏家长的身份来的,每天中午过来一趟,给云盏送午饭。学校食堂的饭菜要么很油腻,要么清汤寡水,两个极端,难以下咽。很多学生都会让父母送菜过来,但是大部分父母家长都忙于工作,偶尔会抽空过来,家庭条件好的,阿姨会送菜过来。唯独周祈年,每天送菜过来,一周六天,每天都是菜一汤,两荤两素,每天的菜色都不一样。 一开始,周祈年过来大家还会很新鲜,偷摸着打量他,好奇他和云盏的关系,一个小区的哥哥妹妹,关系怎么能好成这样的? 时间久了,大家多少能看出来点儿什么,哥哥对妹妹是不可能那么好的,但是情哥哥对情妹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两个人关系还没成。 还没在一起之前,男人才是有求必应的,在一起之后,男人才会露出真面目。班里的男生头头是道地给云盏等一众女生科普,追你的时候当然得上赶着讨好你啊,一旦追到手了,也就无所谓了。而且男人都这样,追到手了,对你的喜欢就打对折了,不像你们女孩子,在一起之后还会越来越喜欢他。 云盏朝他竖大拇指:“你好懂。” “还行吧,都是男人,所以咱们校花大美人,千万别让男人那么轻易就追到你,能钓一会儿就多钓一会儿,男人就是犯贱的,越追不到,越想得到。” 云盏觉得他说的言之有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男人轻而易举地追到我的。” 话音落下,她看到周祈年出现在教室前门,立马放下手里的笔,朝周祈年走去。就她那背影,刚说话的男生啧啧,这是高姿态吗?怎么有种恨不得立马和周祈年谈恋爱的感觉? 周祈年看到她身后男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问道:“刚和同学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聊男人。”云盏语重心长道,“感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周祈年好无辜。 “他说男人谈恋爱前和谈恋爱后是两个样子,追女孩子的时候要多积极有多积极,追到手就不珍惜了。” 周祈年挑了挑眉,“渣男才那样,你少听那些男生瞎扯,我身边的人谈恋爱,对女朋友可好了。” 云盏接过他手里的午餐盒,闻言惊讶地瞥他一眼:“你身边谁谈恋爱了?我认识吗?” “我哥,他好像谈恋爱了,天天往师大跑。” “听澜哥不一样,”云盏语调自然地改口,“听澜哥不管对谁都很认真,和他谈恋爱肯定特有安全感、特别幸福。” 周祈年徐徐地笑,顺势问道:“那和我谈恋爱呢?” 云盏一本正经:“和你谈恋爱一定很烦,追你的女生那么多,保不齐一觉睡醒就听到你躺在别的女生床上的消息。” 周祈年真想掐死她:“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呢?” “谁让你长了张这么招蜂引蝶的脸?”云盏说,“好多女生和我打听你的消息,问我你在大学里有没有对象?” “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你说呢?” “你的事儿,怎么让我说?” 周祈年意味深长地笑着,没有回答云盏的话,而是别有深意地说:“还有七个月,你就高中毕业了,云盏。” 还有七个月。 云盏觉得,好漫长啊,简直比过去的几年还要漫长。 等待自己长大的岁月,怎么这么漫长呢? 她向来藏得很好,对周祈年的心思,和期盼自己长大的心思,都藏得很好。身边的人都调侃她和周祈年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但她知道,那不过是玩笑话。就像孟小棠,虽然她经常说你和周祈年真的挺配的,要不在一起谈恋爱吧,但要真是在一起了,孟小棠估计震惊的张开血盆大口。——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竟然还当真了?! 其实大家也都抱着这种心思。 俊男靓女的组合,谁不想看啊?再加上那阵子学校里偷偷早恋的人挺多的,女的长的都挺漂亮的,男的多少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都会说,希望美女谈恋爱的时候能够擦亮眼。特别是你,云盏,那么多帅哥追你都被你拒绝了,你他妈的可别突然找个普男谈恋爱。 云盏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她谈恋爱的期望值很高。可那时候明明是高,是最不应该谈恋爱的年纪。 一整个高,云盏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身边的人都好奇她会和什么样的男生在一起。 直到高结束,谢师宴那天,所有学生当着班主任和各任课老师的面举杯喝酒,以前不允许做的事情,现在能够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进行了。或许是因为,他们也在一夕之间成为大人了吧。 有的时候,人的年龄无法区分你是不是大人,而高考结束后的你,哪怕年纪再小,你也是大人了。 你可以做之前不被允许的事,比如去网吧通宵,比如喝酒,比如谈恋爱。 班里谈恋爱的如雨后春笋般,一对又一对的小情侣坐在圆桌边,迎着班里其余人的审问目光。 “老实交代,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我去,怎么又多了一对情侣,毕业季不是分手季吗?难道大学毕业季是分手季,高中毕业季是恋爱季吗?” “你可得对她好,她可是我的好姐妹,你要是欺负她,我肯定饶不了你。” “呜呜呜我也想谈恋爱,cpdd就现在!” “……” “……” 云盏坐在人堆里,猝不及防被老师点到名:“一个个都谈起了恋爱,怪不得高考就考那么点儿分,你们学学云盏,不谈恋爱,考了个全市第二。” 同学间嘘声一片:“老师,我敢打赌,云盏要是谈恋爱了,估计得靠全市第一了。” “我也觉得,云盏不像是会被恋爱影响的人,反倒是越恋爱整个人越有动力。” 云盏笑着:“是吗?原来在大家眼里,我是这么个形象的。” “哎你再怎么个形象好了,反正你不会谈恋爱,不对,应该是,反正你不会随便谈恋爱。我真的很好奇,云盏,你和周祈年真是兄妹关系吗?” “说实话,我也好奇,你真把他当哥哥吗?不行不行,我觉得应该问周祈年才对,周祈年真的只把你当邻居妹妹吗?哪有邻居哥哥对邻居妹妹这么好的?比我亲哥对我还要好!” “要不说你们怎么找不到对象呢?有的事儿,看破不说破,有的感情,得慢慢酝酿。” 云盏朝说话的人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能够泡到我们班最帅的男生,你真的很懂。” 女生朝她抛了个媚眼:“我懂你。” 包厢里骤然迸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幽怨叹气声,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从口袋里掏出钱,有人兴高采烈地收钱。 云盏这会儿才知道,大家拿她和周祈年的关系打赌。 有人赌她和周祈年就是兄妹关系;有人堵他俩在暗度陈仓,迟早会在一起。 “你们苦逼的高生活是拿我寻开心的是吧?”话虽这么说,云盏倒没真的生气,就是挺无语的,“谁赚的最多?”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当然是我!”说话的,是那个最懂云盏的人,她俨然是人生赢家,泡到了班里最帅的体育委员,又美滋滋地赚了一大笔钱。 “拒绝黄赌毒。”云盏幽幽道。 众人被她的话逗笑。 谢师宴结束,大家作鸟兽状离开酒店。酒店外,网约车不断,有人打车离开,有人又约着去唱歌逛街,云盏站在人堆里,身边的人问她:“你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吗?我记得你家离我家很近。” 是挺近的,就隔壁小区。他们经常在上下学的路上碰面。 云盏说:“不了,周祈年过来接我。”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 云盏也跟着笑。 人都快散完的时候,周祈年才出现。 他不是出现在酒店外,而是在酒店大堂里,叫她:“云盏。” 云盏转过身,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情绪,镇定从容地走到他面前,头微仰,毫无起伏的声调,问他:“开好房了吗?” 周祈年平日那双暗含桃花的眼,此刻映着清明又克制,“嗯。” “东西买了吗?” “什么?” “还能是什么?”云盏毫不避讳,“套啊。” “……” 周祈年是真服了她了,“这话是你这个小姑娘该说的吗?” 云盏笑的花枝乱颤:“不行啊?” “行。”他无奈应着,带她上楼,进了房间。进了房间后,二人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宽敞的总统套房,莫名显得逼仄,冷气滋滋涌动,却没令二人身上温度降下,反倒不断升温。窗外蝉鸣声叫嚣,彼此感受到的是身体里血液流动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心跳声覆盖住耳蜗。 8. 热。 持续不断的潮热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浑身都湿漉漉的。 云盏被周祈年从浴室里抱回到床上,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柔软的床垫上,她趴在那里,眼睫孱弱地掀开一小道缝隙,无聊至极地开始数地面揉成一团的纸团。 一团,两团,团,六团…… 不对,怎么越数越多?怎么数不完啊?还有那团透明质地鼓囊囊的那个是什么? 云盏幡然醒悟,哦,那不是纸团,是他的子子孙孙。 等到周祈年洗完澡出来,他站在浴室门边,视线往下拉,对上云盏扫过来的视线,她眼里满是得逞的得意,周祈年很是憋屈:“开心了吧?哪有小姑娘想要这种成人礼的?” “你的小姑娘比较特殊。”云盏明目张胆地和他调情。 周祈年还是有点儿受不了这样的,他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和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但是和云盏谈恋爱,这种热烈的震荡感,仿佛天旋地转。这种恋爱体验,怕是世间独一份的。 “哥哥,”云盏叫他,“我好累啊,你累不累?” “要不是你刚刚喊累,我还能再来两次。”到底是男人,有的时候稍显局促,但在某方面还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周祈年也回到床上,把她抱进怀里,“还疼吗?我帮你揉揉。” 揉着揉着,云盏又软了下来,她攀附在他身上,到底是刚接触这种事情,有着不可遏制的热切和探索欲,哪怕再累,好奇心也战胜了一切。 事后,云盏问他:“你是不是偷偷学过?”怎么这么会? 周祈年嗯了声,嗓音低低沉沉,含笑着说:“看了很多片,争取把学到的都用在你身上。” 云盏这回是真的红了脸,“周祈年你有病!” “你就是能治我的药,”周祈年舔着她的耳垂,哑声道,“就你这昧春.药能治我。” “……” 9. 孟小棠是在当天晚上就发现了不对劲。 谢师宴是在白天中午,她白天吃得多,以为自己晚上不会饿了,结果到了晚上还是饿得不行,于是打算找云盏出去吃一顿。正好是星期四,她打算疯狂一下,结果到云盏家后,发现云盏比她想要的疯狂还要疯狂。 “你脖子上那些红印,应该不是你自己掐的吧?”孟小棠表示没眼看,但还是给她找借口。 云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祈年属狗的,默默地把头发撩至前面,掩耳盗铃似的挡住自己红印斑驳的脖颈。 孟小棠要抓狂了:“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总不能是高考前就在一起了,然后一直瞒着我吧?” “不是,今天才在一起的。” “在一起的第一天就亲的这么激烈吗?”孟小棠不懂啊。 云盏很想告诉她,不止亲的很激烈,做的更激烈,过去两个小时了,她的腿现在还是软的。但她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孟小棠可能接受不了,她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经常看些一夜七次的霸总文学,但她看到电视剧里男女主的吻戏都会脸红。 云盏叹了口气,说:“周祈年第一次亲,控制不住力量,下次就好了。” “下次就亲的隐秘点、不让我发现的意思吗?” “好聪明。”云盏夸她。 孟小棠呵呵冷笑,“和你们谈恋爱的人没话说,本单身贵族歧视每一个谈恋爱的人,尤其是你这种,高中一结束就谈恋爱的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起长大!为什么!你就青梅竹马地谈恋爱了!而我!我他妈的青梅竹马呢?” “可能在你们的眼里,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你们就是一个村的。” “……”孟小棠生无可恋了,“但凡他们其中有一个长得可以的,我至于单身吗?” 云盏宽慰她,“没关系的,等到了大学你肯定会遇到帅哥的。” “但是帅哥会喜欢我吗?” “你就找那种瞎了眼的帅哥。”云盏真心实意地建议她。 孟小棠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 哎,这倒霉孩子。 云盏摇摇头,没救了。 10. 云盏和周祈年恋爱的事,很快两边家长就知道了。 那年春节,高霏霏给了云盏一个大红包,俨然把她当未来儿媳妇对待。云霄岳倒是不太待见周祈年,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有时候想象云盏出嫁的画面,单是想象,都双眼含泪。云盏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脆弱,所以那阵子,为了维护老父亲脆弱的心灵,她都是趁他有事忙的时候才出门找周祈年。而且还不是说出门找周祈年,她向来都把孟小棠当借口。 孟小棠表示你俩谈恋爱为什么总要扯上我呢? 周祈年那阵子给孟小棠的封口费,是让她不止在星期四疯狂,让她每天都能疯狂。 孟小棠硬生生吃胖了十斤。跳□□重秤后,她和云盏指责周祈年:“你俩能少约会几次吗?你俩每次约会周祈年都给我发红包,我都胖了十斤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对不起你,你借机让周祈年报复我?” 云盏挺冤枉的:“你可以不买吃的,拿去买衣服。” “不行,买衣服没有满足感,只有美食才能给予我快乐。” 云盏叹气:“那我让周祈年别给你发红包了。” 孟小棠:“那不行。” “……” “嘿嘿。” “……” “嘿嘿。” 云盏摸摸她头发,到头来只有一句评价:“能吃是福。” 好在云霄岳在家待的时间并不多,没多久就要回去工作了。周祈年和云盏天天黏在一块儿,家里形影不离,学校里也是。他俩在京大都挺出名的,校花校草谈恋爱,能不出名吗?学校论坛里挺多讨论他俩的。 【周祈年又陪云盏上课了,上的还是云盏他们系系主任的课,系主任认出他不是本专业的学生,问他是喜欢这堂课所以特意来听吗?周祈年说不是的,是喜欢女朋友,所以特意陪女朋友上课。靠,老子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基本操作,习惯就好,他俩一直都是连体婴的。】 【确实,每次周祈年打球的时候云盏都在边上看着,有次有个不懂事的小学妹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上去问联系方式,周祈年一脸委屈地冲云盏喊,老婆,你不给我送水我都要渴死了。——这他妈的才是顶级狗粮。】 【我靠,周祈年怎么这么狗?老婆这个词也喊得出来?话说云盏当时什么反应?】 【哈哈哈人在现场,亲眼目睹,云盏听到这话的时候把水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就跑,当做不认识周祈年。】 【还得是云盏,对浪漫过敏。】 【但凡周祈年长得丑一点,就不是浪漫,而是油腻了。】 【说的也是,这年头,帅哥干什么都是对的。】 【云盏表示:哦那也不行,别叫老婆。哈哈哈哈,说真的,校草很一般啊,我觉得校花很迷人。】 【我也觉得!】 【……】 【……】 周祈年和云盏自然也刷到了这条帖子,云盏在他怀里笑得不行,“我都说了吧,别叫老婆,但凡你长的丑一点儿,大家都骂你油腻了。” “怎么不能叫老婆了?你本来就是我老婆。”周祈年捏着她的脸,蛮横道,“等到了年纪,咱俩就领证去,知道没?” “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你还想跑是吧?”周祈年上下其手,剥她的衣服,瞬间她就像个被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溜的,分外白皙,躺在他怀里,又沾染几分绯红,呼吸错乱中,周祈年黯声道,“你只能是我的老婆,云盏,你别想跑。” 云盏勾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我没想跑,周祈年,你最好说话算话。” 后来,二十二岁的周祈年,真的和二十岁的云盏领证了。 后来,周祈年和云盏在一起过的很幸福,他把她当小孩儿宠,宠了一辈子。,. 第98章 chapter96 1. “我不想相亲。” 乐瑶躺在沙发上,发出无用的抗议声。 母亲端坐在她对面,姿态优雅地拿起茶几上摆放的马克龙,轻咬了一口,马卡龙太过甜腻,需要红茶解腻,她所有的举止优雅的能放进教科书里了。再看对面,自己的女儿,坐没坐相,除了遗传自己的好面孔以外,身上没有任何像她的地方了。 她微微笑着,却是命令的口吻:“你可以不想,但你必须去。”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我,说,我,不,要,去。”乐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 乐母莞尔一笑:“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闻言,乐瑶站起身,怒气满满:“我为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力?我的人生我不能做主吗?” “那好,麻烦你把你耳朵上的香奈儿耳钉取下来,身上穿着的这件高定也是我出的钱,这只鳄鱼皮的爱马仕也是我在国外帮你买的。还有外面,你的司机和保镖,都是我出钱雇的。”乐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乐瑶,你这富丽堂皇的人生,都是我一手包办的,你现在拒绝,也可以,但麻烦把我赐予你的一切统统都还给我。” 乐瑶登时泄气。 “我才二十岁。”她只剩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二十岁说明有的是时间挑,你无论和哪个男人相亲,都是你挑他们,不是他们挑你。明白吗?”乐母此刻笑得像个慈母了,“年轻,貌美,又有雄厚的家底,瑶瑶,你有的是挑人的资本。” 乐瑶大小姐骄矜,翻白眼的模样都别样有趣,“你确定不给我介绍那种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 “我可不希望我的乘龙快婿看上去比我还老。”乐母示意身边的助理,“把资料拿过来给小姐看。” 助理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厚厚的文件,文件夹打开,里面像是简历般,一张张,印着各家公子哥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接连看了好几个男人的照片,乐瑶的眼珠子就亮得跟星光坠落似的。 帅。 一个比一个帅。 不像是挑选相亲对象,像是娱乐公司选男明星。 然后,乐瑶就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妈妈,他们是处男吗?” 向来姿态出这种话来?” 乐瑶眨眨眼:“那我要问什么?妈妈,他们是秒射男吗?” “……” 就连助理都憋笑憋出内伤。 乐母笑不出来,因为说话的是她唯一的女儿。到底是太宠了,宠的没边了,过去二十年,乐瑶都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隔代亲,隔代也宠,近乎溺爱的程度。等到意识到乐瑶已经是圈内闻风丧胆的骄矜大小姐后,已经晚了。 乐母不无疲惫地揉了揉眉,深吸一口气,“这个涉及隐私,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一个男生,各方各面你都很满意,我想这点也是可以忽略的,毕竟人无完人。” “那不行,床上和谐对夫妻关系而言非常重要。”乐瑶一本正经地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和别人体验一下完美的床上生活,再和你看中的乘龙快婿结婚。” “荒唐!”乐母甩下手里的杯子,“我们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谈恋爱就得奔着结婚去,不可以乱来。” “不是恋爱啊,我可以和他约一约,睡一睡,我们两个之间没有道德关系,只有肉.体关系。” “胡闹!” “妈妈,时代不同了,大家现在都这样,开放.性.生活。” 乐母彻底冷下脸来,“是我疏忽了,我会再派一个保镖跟着你,不管你去哪里他都会和我报备,见什么人我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不管别人的私生活是怎样的,我的女儿私生活必须干净的挑不出一跟刺来。” 乐瑶不满:“妈妈,你是在监.禁我吗?” “如果可以,我会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出门。” “……”乐瑶气结,“我需要自由!” “可以,我把你的卡给停了,你要怎么自由都行。” 乐瑶泄气了。 她没有办法不花钱,她发现人生百分之九十的快乐都是钱带给她的,所以她人生中很少有不快乐的时候。因为一旦不开心,她就去商场里买东西,或者出国看秀,或者参加拍卖会,拍下价值昂贵的珠宝,这些快乐很快将不快乐的事掩盖。 从那之后,乐瑶不管到哪里,身后都有两个保镖跟着。除了上厕所的时候,可是即便是上厕所,保镖都会让商场的工作人员把洗手间清空,两个男保镖站在女洗手间外,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别说人了,就连鬼见了都害怕。 乐瑶以往夜生活丰富多彩,现在想去酒吧喝酒,都被朋友们拒绝了。 “你身边跟了两个保镖,知道的是来喝酒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干架的。” “拜托,你那两个保镖跟着,我哪还敢喝酒啊?我可听说了,那俩保镖不管你干啥事都和你妈报备,你妈肯定会和我妈说我在外面浪的事儿,乐大小姐,求你放我一马吧。” “……” “……” 约不到人,乐瑶郁郁寡欢,只能在家里独自买醉。 好在隔天,她妈妈就给她组了个局,虽然是相亲局,但是乐瑶有看过相亲对象的照片,帅的她腿都软了。 见到真人后,乐瑶发现,真人比照片还帅。 乐瑶偷摸打开手机,调出美颜相机,哎,他怎么拍的,怎么证件照那么帅,本人比证件照还帅?而她,用了美颜相机,长得也就那样。 包厢里安静无声,对方话不多,来之后和她打了声招呼便没多余的话了。但是声音很好听,音质低低冷冷的,像是加了冰块的伏特加,刺凉入骨。 “席闻璟,我能问个问题吗?”乐瑶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 “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没有谈过。” 乐瑶瞬间垮下脸,一脸失望地说:“那你还是处男咯?” 话音落下,对面那人使用的餐具随之停止机械的工作,席闻璟眼皮轻掀,眉宇间满是不吝,语调还是寡冷的,“乐小姐说话一向这么直接吗?” 乐瑶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还好吧,我只是目的性比较强。” “比如?” “比如想找个技巧娴熟的男朋友。” 席闻璟默了默,“抱歉,我没有谈过女朋友。” 乐瑶惆怅不已,视线还是炯炯地落在席闻璟的身上。他今天穿的是西装,宽肩窄腰,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皙,手背处经脉绵延如山峦,她觉得,黑白西装下的身材一定好的能让人流鼻血。说实话,她不是很想放弃。虽然席闻璟确实不满足她的择偶标准——她就想找个技巧娴熟的男朋友,因为身边的朋友说了,男人不能光看表面,苍天大树下挂个小辣椒的比比皆是,你别看男的一个个外表看上去俊朗不凡,脱下裤子,谁知道裤子里面是金针菇还是火腿肠。 乐瑶没谈过恋爱,但她觉得,一段关系的开始应该是从身体交流开始的,就像婚前同居一样,不也是先试试对方的身体吗?恋爱关系也当如此。 席闻璟外貌身材真的太符合她的审美了,简直是在她审美点上蹦迪,怎么会有男的这么帅又这么冷呢?这种冷淡禁欲的调调,她真的太心动了。 “那你愿意为了我多学学吗?”乐瑶一脸诚挚地问。 席闻璟眉头微皱:“学什么?” 乐瑶:“技术呀。” 席闻璟挑眉睨了她一眼,忽地嘴角轻扯出一抹嘲弄般的笑来,“乐小姐,我们可能不太合适,这顿饭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哎——” 乐瑶立马跟上他往外走,“你对我不满意吗?哪里不满意,你可以说,我会改的。” 席闻璟脚底生风,走得飞快,眼风冷淡:“我的另一半,不需要为了我而改变。”因为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对方真实的一面,而不是喜欢对方为了迎合自己而做出改变的虚假面。 然而这话落进乐瑶耳里霎时变了味,“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改变,我这样很好,是吗?” “……” 席闻璟的车停在路边,助理见到他来,立马下车,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他兀自上车,坐下,明明他坐她站,他仰头看她,但乐瑶总有种自己落于下风的错觉,她像是被睥睨的那一个。 “我的意思是,乐小姐可以安排下一轮相亲了。” 话音落下,后座车门随之关闭。 助理挡住乐瑶的视线,礼貌微笑:“乐小姐,席总还有事要忙。” 乐瑶眨眼:“我也有事找他忙。” “那您可以和我约个时间。” “就现在。” 助理还是笑,刀枪不入的那种笑,乐瑶无奈:“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等他有时间了我会通知您的。” 就是永远没时间的意思。 没劲。 乐瑶抿了抿唇。 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乐瑶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鬼知道他这棵树边上挂着的到底是小辣椒还是大香肠啊。她觉得是小辣椒,要不然他肯定不会避而不谈,男人不是最自信的生物吗?而且他自身条件那么好,竟然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乐瑶觉得,他肯定不行,说不准就是个秒男。 回家的路上,乐瑶和好友聊到这事,好友也给予她肯定答案,“他肯定不行,你想想,一个正常男人,突然遇到你这种量级的大美女约炮,为什么会拒绝?这没有理由好吧!肯定是他不行,他自卑,生怕上过床之后就没下文了,可能还怕你到处说他不行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他相亲快一年了,到现在还单身,肯定那方面不行,要不然就他那长相那身家,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寡着?” 越聊,乐瑶觉得越对,他席闻璟就是不行,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2. 乐瑶的相亲生活丰富多彩,然而始终不对味。 相亲对象长得都挺帅的,也有几个明确表示出对她的好感,并且话里话外暗示自己那方面很行,她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结果并没有。她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缺了点儿,席闻璟带给她的感觉。冷冷的,令人欲罢不能。 朋友说,她就是贱,别人越不喜欢她,她越喜欢对方。 乐瑶觉得这样不行,新时代的女性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她可不能犯贱。 再一次见到席闻璟,是在相亲宴上。席闻璟也在相亲,就在她隔壁包厢。 乐瑶偷偷瞄了眼,他的相亲对象长得还没她好看呢! 再回来,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开心得太早,因为她的相亲对象,也没有席闻璟帅。并且,鸡毛事多,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气息。 “你才二十岁对吗?那得叫我一声哥哥,小丫头。” ——靠,这他妈什么油腻男啊! “我们结婚之后我希望你少出去玩儿,我知道你爱玩,但是毕竟成家了,你老是出去玩,传出去我的名声不太好。” ——玩怎么了?我玩我的,怎么就影响你的名声了? “要两个孩子吧,一儿一女,凑一个好字。我妈说了,越年轻生小孩越好恢复,生完小孩你锻炼一阵子,依然像现在这样年轻漂亮。年纪大了的话,生完小孩身材恢复不过来,成了个肥婆,多不好对吧?” ——什么玩意儿?你的妻子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你懂什么叫尊重吗! “对了,我听说你结婚了你妈妈会把一半的股份给你对吗?那就是我们的婚后财产了。” ——你,是,不,是,神,经,病! “手机这么好玩吗?我在说话呢,小丫头,你这样很不礼貌哦,以后结婚了可不能这样的,老公说话,你可得认真听我说话。哦还有,我个人比较尊重隐私,所有结婚之后,希望你可以不要翻看我的手机。” 乐瑶拿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到头来,忍无可忍,她举起手机,贴至耳边,“给我滚进来。” 相亲对象愣了下,一副说教语气:“小丫头,你怎么说话这么粗鲁的?” 乐瑶快抓狂了,神他妈小丫头,有病吧你!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包厢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两位身着黑西装的保镖,纷纷看向乐瑶,低声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乐瑶指着对面那位相亲对象,“把他给我轰出去,这他妈是哪里来的傻逼?八字还没一撇就打上了我家的钱的主意?这种恶心东西凭什么也能和我相亲?” 男人被她这话说的也不开心了,沉下脸来:“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乐瑶懒得搭理他,瞥向两位保镖:“把他给我轰出去,听不懂我的话吗?” 保镖们立即行动。 男人挣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要报警了!” 两位保镖一人一只手架着,把男人抬了出去。 乐瑶揉着眉,绵绵无尽地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后,她拎包出去,路过隔壁包厢时,还是忍不住,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边,听里面人说话。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里面两个人始终没说话。 搞什么嘛,席闻璟,相亲都不说话的,你这么相亲能相到对象才奇怪。 推开包厢门之前,乐瑶敢保证,自己绝对是想帮席闻璟相亲的,而不是来搞砸他的相亲的。 “嗨——”她打招呼。 包厢内两个人同时望了过来,女生眼神询问:“你是?” “我是你前同事。”乐瑶自我介绍。 女生:“啊?” “就是,我是他曾经的相亲对象。”乐瑶笑着,找了条椅子坐了下来。 女生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层关系,但碍于长久以来的礼仪教养,脸上还是端着笑。 乐瑶问她:“你谈过恋爱吗?” 女生:“谈过的。” 乐瑶:“谈过几个?” 女生:“两三个吧。” 乐瑶嗤然一笑:“骗谁呢,你以前是在十三中的吧?你挺出名的,每周换一个男朋友,我以前是六中的,你有两个前男友是我们学校的,还为了你大打出手,不过你应该不记得这事了吧?” “……” “席闻璟都没有谈过恋爱,很纯情的,我觉得你俩可能不太合适。”乐瑶看向席闻璟,“你觉得呢?你和这个女的合适吗?我觉得她还不如我呢。” 席闻璟面色寡冷:“乐小姐,合不合适不能看过往经历,而是看现在。” 乐瑶塌下脸来:“搞什么,我过往经历也很单一,现在还是很单一,我很纯情的,你凭什么把我pass掉?把我pass掉也就算了,和这个女的相亲,席闻璟,你好歹相个长得比我漂亮的吧!” 是的,其他什么的乐瑶都不是很在意,她就是在意这点。你错过了我,那么麻烦你找个比我漂亮的女的,行吗? 席闻璟:“外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 乐瑶:“我内心很丑陋吗?我只是想让你练一练床技,这个要求对你而言很难吗?还是说,你真的不行?”,. 第99章 chapter97 3. 这次,是席闻璟的保镖把乐瑶“请”出包厢。 乐瑶在停车场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结束相亲宴的席闻璟。她眼疾手快,挡在席闻璟的车门,背抵着车门,助理束手无措地看向席闻璟。 席闻璟给了助理一个眼神,示意他把乐瑶抓走。 于是,乐瑶再一次被保镖架走,好在这个时候她的保镖也出来了,一下子,四方对峙。 乐瑶双手叉腰:“喂,席闻璟,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席闻璟面色冷淡:“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门有什么好谈的?” 乐瑶:“我们可是相亲对象,能谈的东西多了去了。” 席闻璟:“我以为我们相亲已经画上句号了。” “你一辈子只说一句话吗?”乐瑶歪了歪头,“我觉得你的相亲对象不如我,外貌不如我,私生活也没有我干净啊,我可没谈过恋爱,怎么样,也比她好吧?” 席闻璟是不相信她嘴里的话的,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问他是不是处男的女生,私生活能干净到哪里去? 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乐瑶说:“你大可以去查啊,我真没谈过恋爱。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你京市首富,想查什么查不到,对吧?” 席闻璟眼梢轻抬:“不管如何,我们两个都不合适。” “那个女的就和你合适吗?” “也不合适。” “你觉得什么女的才配得上你?” 小姑娘着实年轻,迫切情绪写在脸上,这段时间门,席闻璟听到不少有关自己的传闻。据说他那方面不太行。传闻传得沸沸扬扬的,饶是他妹妹云盏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脸震惊又忸怩地望着他,又让自己的未婚夫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他和这未来妹夫向来不太对盘,未来妹夫也很没眼力见,不晓得讨好他,甚至还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没关系的,不丢人,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只要有钱,咱们肯定能治好。实在不行,每次那个之前你吃点药,医院开的药应该没有副作用。” 席闻璟黑着脸,冷笑。 后来找人查,他才知道这传闻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乐瑶。 圈内最骄矜的大小姐,他之前的相亲对象。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拒绝了她,所以她报复心起,故意在背后诋毁他,现如今他大概能猜到了,她似乎看上他了。 什么样的女的配得上他? 这个回答不需要思索,席闻璟就能给出答案。 “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女的,才配得上我。”席闻璟满脸都是讽刺,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不需要多优秀,但一定足够的自信,确信自己配得上任何人。 而不是像乐瑶这样,愿意为了另一半改变自己的小女生。 或者说,恋爱脑。 乐瑶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等她回过神后才意识到,席闻璟早就走了,留给她一地尾气。 靠。 一点都不绅士。 乐瑶气愤回家,正好遇到她妈。今晚的事乐母早已得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男的,麻烦你沉着点气,我知道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瑶瑶,妈妈在外面听到你让保镖把你的相亲对象抬出去——妈妈很难做人。” “妈妈,我已经很沉住气了,如果我真的沉不住气,他就不是从包厢被人抬出去,而是被我一杯水洒到他脸上,再一脚踹过去。”乐瑶很有耐心,“对一个不尊重女性,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男人,我自问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乐母仍旧是叹气,归根结底,还是她年纪太小,“算了,相亲的事先搁在一旁,你假期结束了,赶紧回英国读书,明年毕业了,我再给你安排。” “我不要相亲。”乐瑶在母亲生气之前,率先说,“我看上了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乐母猛地抬起眸,“什么?” “席闻璟,妈妈,他长得好帅,我好喜欢他。”乐瑶觉得她不是犯贱,接连相了一个月的亲,乐瑶发现之后遇到的男的没有一个比得上席闻璟的,席闻璟并不喜欢乐瑶,所以他的态度很冷淡,不给人浮想联翩的余地,他话很少,但从只言片语里,乐瑶就能感觉得到,他受到的良好教育,以及尊重女性。 尤其是离开前的那句话。 怎么说呢,有一点点勾人——要成为他的女朋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做自己,勇敢的做自己。 乐瑶觉得席闻璟这种男的,对比起她今晚那个相亲对象,着实有点儿勾人了。 乐母闻言喜上眉梢,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起:“可是席闻璟的母亲和我说,你俩并不合适。” “他觉得我俩不合适,但我喜欢他,妈妈,喜欢这种事,从来都是一方先开始的。”乐瑶歪了歪头,笑容狡黠,“我不介意做先喜欢的那一个。” “可是我听他母亲说,他是个很难改变的人,拒绝了就不会再有后续。瑶瑶,要不咱们换一个?” “不要,妈妈,我也是个很难改变的人,喜欢他了就一定要得到他。”乐瑶兴致满满,“不和他上床我誓不罢休。” 乐母眼前一黑,想晕过去。 4. 世界上男人确实多了去了,可是像席闻璟这样的男的真不多。乐瑶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追一追他的。她发现自己还是个颜控,以前被朋友灌输着,总觉得那方面技巧很重要,遇到席闻璟后她意识到,如果席闻璟那方面真不行,她好像,也可以,忍受。 毕竟,人无完人。 上天赐予了他一张帅气的脸蛋,剥夺他床上的快乐,倒也能理解。 哎,上天真的不公平,怎么给予了她如此漂亮的小脸蛋,又给了她如此性感的身材呢? ……就是成绩不太好。 乐瑶又回到英国读书了,读书真的太痛苦了,要不是她打小上的国际学校,这会儿听教授叽里咕噜的英文估计是在听天书。但是听得懂英语又怎样,她还是不懂教授要表达什么。 以往她的留学生活就是上课发呆思考下课和朋友去哪家酒吧,下课后和朋友一块儿喝酒蹦迪。现在好了,她上课发呆,思考席闻璟在干什么,他不会又在相亲吧?下课后和朋友一块儿喝酒,朋友们酒意上头在卡座里和刚认识的男人眉来眼去,而她在想席闻璟也会和男人眉来眼去吗? 哦,喝多了。 席闻璟也会和女人眉来眼去吗? 呜呜呜,好想他,好想那个不行的男人。 好在她妈妈嘴硬心软,一边劝她放弃席闻璟,一边又要了席闻璟的微信推给她。 好友通过的一瞬间门,乐瑶立马给他发消息:【你在干什么?】 席闻璟:【工作。】 乐瑶:【晚上十点了还要工作吗?】 席闻璟:【嗯。】 乐瑶:【你上的是什么班?你们老板好过分,这个点还压榨你。】 席闻璟:【我就是老板。】 乐瑶:【哦……】 乐瑶:【我还要过三个月才毕业。】 席闻璟:【嗯。】 乐瑶:【你能别去相亲吗?】 乐瑶:【等我回国我和你相亲!】 乐瑶:【行吗?】 席闻璟:【不行。】 靠,又来了,你这个不行男。 身体不行,嘴巴也不行。 乐瑶:【你就这么想结婚吗?】 席闻璟:【这话得问你自己,你才二十一岁,就相亲了。】 乐瑶:【我是为了遇见你。】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十分钟,席闻璟都没回。之后,不管乐瑶发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气的乐瑶抓起身边的朋友吐槽,朋友瞄了眼她手机里的聊天界面,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油腻啊?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什么油腻,我觉得我好甜蜜。”乐瑶气鼓鼓地说。 朋友无语。 乐瑶于是抿了抿唇,“真的油腻吗?” 朋友:“非常油。” 乐瑶要哭了,怎么办,撩汉之路遥遥无期。 乐瑶倒是看得开,一觉睡醒,第二天依然给席闻璟发消息,比之前更油,【早上好,今天的太阳好大啊,像极了我们初见时的那个太阳,明媚耀眼。】 亦或者是:【上课的教授和你好像啊,好正经,哎,我好像有点想你,看谁都像你。】 更过分的还是:【我做梦梦到你和我相亲了,相亲结束你还送我回家,你好贴心,贴心的不像你了。】 全都,没有回应。 乐瑶倒是乐此不疲地发,哪怕没有回应她发的也很起劲。 而另一边,席闻璟看着每条消息,眉头都紧皱。某次,他看完消息后没把手机锁屏,手机放在餐桌上,他的手机和云盏的手机是一个型号的,云盏吃早饭的时候无意拿错手机,看到聊天框里躺着的微信消息,一时间门情绪难辨。 “哥,你相亲对象好有意思。”云盏只能用“有意思”这个词来形容了。 席闻璟反应过来,纠正她:“很聒噪。” 云盏:“是上个月相亲的那位吗?她看上去话很少的样子。” 席闻璟冷笑了声:“是去年相亲的一个小女生,今年才二十一岁,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想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让她出来相亲。” “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了吗?” “今年毕业。” “那也是大人了,不小了。” “小我六岁。” 云盏歪了歪头:“你对年龄有要求吗?” 席闻璟:“到没有要求,只不过这个人,她太……性格也很小孩子,和这种小女生谈恋爱,估计得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时间门谈恋爱。” “万一人家谈恋爱的时候不黏人呢?” “那我也不会选择她。”席闻璟用完早餐,不容置喙道,“她年纪小,还没定性,我这个人封建古板,不懂情趣,总而言之,我俩不合适。” 云盏沉吟片刻,“哥,凡事别说的那么绝对,我一开始也觉得我和周祈年不合适,他看上去像个花心大萝卜。可我不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闻言,席闻璟无奈:“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满意他这个未来妹夫。” 云盏叹气:“你俩真有种天生相克的宿命感。” 席闻璟耸了耸肩,笑了起来:“或许。” 不过是饭后闲聊,云盏没想到,三个月后,她和席闻璟这位之前的相亲对象见面了。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乐瑶是席闻璟的相亲对象,只知道她是闻妈妈好友的女儿。闻太太带着云盏出来逛街,云盏要结婚了,闻太太这个当妈的,必然要给她置办东西。奢侈品店外拉着红色警戒线,将其余客户都拦在门外,突然经理过来,说:“乐太太也在。” 闻太太喜出望外,“她人呢?” 等到云盏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闻太太身边多了对母女,闻太太和她介绍:“这是乐太太,这是她女儿乐瑶,这是云盏,我女儿。” 云盏淡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视线落在乐瑶身上时,对方毫不吝啬笑意。 两位妈妈凑到一块儿聊天,云盏并不喜欢和人聊天,尤其是陌生人,所以打算自己逛逛,结果乐瑶凑了过来,“我见过你,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周祈年?” 云盏瞥眸看向她:“你认识周祈年吗?” “我表哥结婚的时候,周祈年是伴郎。”乐瑶把搭讪的事儿抛之脑后,她向来心大,虽然和云盏说话有点儿尴尬,但是她对周祈年又没有实质上的喜欢,她就是大言不惭地说了几句话,甚至语调态度清明的没有一丝暧昧,连聊骚都算不上。更何况她这会儿找云盏聊天,有更重要的事在,“你哥哥最近在干什么?” 云盏一愣:“席闻璟……吗?” “对呀,对了,忘了介绍了,我是席闻璟之前的相亲对象。” “……” 脑海里闪过电光火石的片段,结合女生的主动热情,云盏试探性地问她:“你今年刚大学毕业?” “嗯,上礼拜才毕业。” 云盏笑了:“我哥最近忙着工作。” “那他应该没时间门相亲了吧?”乐瑶眉间门一喜,眼神期待。 “没有,他每周六都有个相亲局。” “……” 乐瑶登时颓靡了,然后,义愤填膺道:“渣男。” 云盏:? 5. 那天之后,乐瑶没再骚扰席闻璟,而是骚扰云盏来了。 倒也称不上骚扰,就是隔三差五地问云盏,席闻璟的事儿。云盏是真的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的,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吧,喜欢不喜欢写在脸上,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席闻璟的一切,偶尔也会和云盏抱怨,席闻璟不回她消息,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的手机不会提醒吗,还是他把我屏蔽了?他好狠的心。 席闻璟一直都在相亲,但是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也有女生明确表达对他的好感,但是怎么说呢,云盏隐约能从席闻璟的话里听到,对方似乎看上的不只是他,还有他身后的席家。 钱能买来一切,也能买到爱情。有钱人唯一的悲哀大概就是,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爱你,还是爱你的钱。 可是乐瑶看上去就不是爱席闻璟的钱的,云盏发现,她好像爱的是席闻璟的肉.体。 云盏还发现,乐瑶就是那个到处造谣说席闻璟不行的人。 云盏也没法替席闻璟解释啊,这玩意要怎么解释,她也不知道席闻璟到底行不行啊,她俩只是兄妹,不是情侣。她只知道她的男朋友很行。 乐瑶似乎没工作,整天吃喝玩乐,经常约云盏吃饭,但云盏那阵子挺忙的,忙着结婚忙着工作,等到忙完后,已经是十一月了。 乐瑶约她,目的尤为明显:“你哥哥明天工作吗?” 哎,还是想约席闻璟。 云盏无奈,乐瑶竟然约了席闻璟一年都没约出来,她这位哥还真是刀枪不入。这段时间门的相处下来,云盏还挺喜欢乐瑶的,她也乐意做个人情,“今天周日,他不上班,要不你到我家来吃饭?中午他下厨。” 乐瑶要尖叫了:“啊啊啊啊啊云盏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她发的是语音,云盏开了免提,房间门里的周祈年听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皱眉:“大晚上的怎么就疯了?” 云盏笑:“她真的挺有意思的。” 开心和不开心,表达的如此热烈,这种女孩子,多好啊。 隔天,席闻璟下楼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不速之客。 他瞥了乐瑶一眼,继而挪开视线,仿佛不认识她、把她当不存在一样地忽视了。乐瑶不满意,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早上好呀,席闻璟。” 席闻璟嗯了声。 “你今天不上班吗?” “嗯。” “哇,你穿了黑卫衣,我也穿了黑卫衣,而且还是一个牌子的,咱俩是情侣装。” “……” 云盏坐在客厅里,看着乐瑶叽叽喳喳地跟在席闻璟身边,乐瑶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管席闻璟如何冷淡,她都话不停。 乐瑶的话真的很多,念叨了一上午,席闻璟的耳朵都要生疮了。 但他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待在家里不想出门,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身后那个跟屁虫,他走到哪儿乐瑶就跟到哪儿。 挺无奈的,也挺没辙的。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话?怎么什么都能聊的? 过来吃午饭的周祈年也发现了家里多了只小麻雀,“这谁?” “我哥的追求者。”云盏神秘兮兮地说。 周祈年挑了挑眉:“你哥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云盏:“你怎么知道?” 周祈年:“他那人太死板了。” “他俩互补,多好。” “他应该想找个和他像的人结婚。” “那多没意思啊,人生活着,就应该活的有意思一点儿。”云盏说,“我哥他的生活多无趣,你看,多了只小麻雀,家里都热闹起来了。” 周祈年笑笑:“你好像很喜欢她?” 云盏:“嗯。” 周祈年捏捏她的脸:“你啊——还给自己挑选未来嫂子是吧?” 云盏笑:“我只是觉得我哥和她在一起,日子会变得很有趣。” 周祈年说:“或许吧,但他要是真不喜欢,估计早把小麻雀扔出家门了。” 云盏意味深长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但他现在还跟小麻雀待在厨房里呢,甚至没把小麻雀从厨房轰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乐瑶是个连吃饭都管不住自己嘴的,对席闻璟的厨艺赞不绝口,语气很夸张:“哇,你是不是无所不能的啊,长的这么帅也就算了,还会赚钱,而且居然还会下厨做饭。谁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席闻璟,你真的好好啊。” 席闻璟脸都黑了,“你能好好吃饭吗?” 乐瑶:“我有在好好享用美食呀。” 席闻璟:“吃饭的时候能别说话吗?” 乐瑶:“可是你做的菜真的好好吃,好想一直吃啊。” 席闻璟瞥她一眼,没再说话。 乐瑶于是又接着说。 一旁的云盏和周祈年看的,但笑不语。 饭后,乐瑶主动要洗碗,席闻璟淡淡一句“家里有洗碗机”直接打击掉她的积极性。但她俨然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下一秒又活过来,拉着席闻璟出去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席闻璟想要拒绝,乐瑶泪眼汪汪地盯着他,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像极了小时候他养的一只猫,会撒娇,会吵他会闹他,席闻璟很喜欢那只猫,可是后来,那只猫被他爸送人了,理由是,总是叫,太吵了。 他爸喜欢安静,家里总是安静的,席闻璟试图挽回,说它就在自己屋里活动,不会吵到别人的,可是无果,到头来,那只猫还是被送人了。 她真的很吵。 比那只猫还要吵。 可到头来,席闻璟还是带她出门散步了。 那天之后,乐瑶经常来家里找席闻璟。不止是周日他休息的时候,工作日她也过来。她开始学习做菜,手上经常有被油烫伤的小泡,平时被蚊子咬一口都委屈的要死的金贵小公主,被油烫伤了也没掉眼泪,甚至没以此和席闻璟卖惨。她只是抱着装着自己做的菜的保温杯,问席闻璟:“我刚学了两道菜,我尝过了,能吃的!你要是还没有吃晚饭,能不能尝尝我做的菜呀?” 语调很软,声音也很软,像那只猫在自己怀里撒娇。 席闻璟喉结滚动,“拿来吧。” 乐瑶开心的伸出手,手背的烫伤处就这样落入席闻璟的眼里。 席闻璟默了默,问她:“这是什么?” 乐瑶不甚在意:“成功的路上总是有很多挫折的。” 然后,乐瑶就发现,他竟然笑了。 “哇,席闻璟,你竟然笑了,是我看错了吗?” 席闻璟立马收起笑,“你眼花了。” 乐瑶撇了撇嘴,“你嘴巴好硬啊,这么硬的嘴,亲起来一定很软吧?” “……” 席闻璟总是对她突如其来的网络用语表示非常无奈,他拿着她的保温杯,叹了口气,“你要不要进屋坐一会儿?” “不坐啦,太晚了,我得回家了。”乐瑶坐上车,降下后座车玻璃,半个身子探出来,笑靥如花,“席闻璟,我走啦,你不要太想我,明天是周六,我过来找你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你不许和别人吃饭!知道吗!” 席闻璟:“不知道。” 乐瑶:“嘴硬死了。” 隔天就是周六,席闻璟每周六的相亲宴,第一次缺席。因为他要和一只小麻雀,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 每一餐,都是他下厨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