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夫君回归,守寡日子一去不复返》 第1章 我的女人也敢碰,找死 无忧阁! 锦小渔在身后两个壮汉的逼视下,无奈的推开那扇半掩的屋门。 “哟!小渔来啦!” 花妈妈阴阳怪气的声音配合着那浮夸的笑容,让锦小渔忍不住的一阵恶寒。 她走过来拉过锦小渔的手,上下打量着,“让妈妈瞧瞧,方才下手可是重了?” “花妈妈?” 她有些懵了,这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锦小渔被她推至桌前,摁在椅子上,避开她肩头,密密麻麻的伤口,捏着她下巴,瞥了眼锦小渔脸上的指痕,暗道可惜。 性子怎这般烈?这般软的身段,这般莹白的人儿,好好调教,那就是她凤仪楼的聚宝盆。 “嘶!” 锦小渔吃痛,忍不住低低轻唤。 “那些粗人,下手没个轻重,回头妈妈定为你讨个公道。” 当她不知道疼呢,花妈妈满意了,松开手,提壶为锦小渔倒了盏乳酪樱桃饮。 “多谢妈妈。” 锦小渔嘴上说着谢,但却并未伸手去接,头天还将她往死里弄,今天这幅嘴脸,锦小渔自然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 “怎么?还怕妈妈下毒不成?” 花妈妈端起茶盏,刚一靠近,锦小渔便伸手用力的推开她,起身朝外面跑去。 一路撞倒好几个花了银子来寻欢的客人,惹得大堂一阵哄闹。 跌跌撞撞跑到了大门口,锦小渔隐约能看到外头阴沉的天,咬牙就往外冲。 “拦住她。” 花妈妈紧追其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守门的两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拿着把大砍刀架在她纤细的颈脖上。 “听话,才能少受些苦,这凤仪楼,你是逃不出去的。” 花妈妈摇曳身姿走到她跟前,手里依旧端着那碗琉璃盏。 “这饮子,是你自己饮,还是妈妈我,喂你?” “妈妈,你放我回去吧,我能赚钱,卖身的银子,我会加倍奉还的。” 锦小渔急了,花妈妈却不急,笑着上前道:“妈妈拿你当闺女稀罕呢,什么钱不钱的?” 花妈妈没了和锦小渔周旋的耐心,两指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将那碗樱桃饮,灌进锦小渔嘴里。 锦小渔哪里肯从,咬紧了牙,死活不肯张嘴。 见她如此顽抗,花妈妈直接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怒斥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在两个大汉的钳制下,强行将樱桃饮灌进了她的嘴里。 甜丝丝带着香气的饮子,让锦小渔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花妈妈满意极了。 “将人收拾利索了,送到赵郎君的房里去。”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冬日的寒意还未散去,时不时会刮起阵阵冷风。 二楼包间内,云凤楼看着外面的这场闹剧,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样的事天天都会上演,他自不会多管闲事。 与陆期吃酒足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来,隔壁屋子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桌椅的声响。 云凤楼皱眉,这就是他不愿到这种风尘之地之故。 麻烦! 屋子里传来一声咒骂:“臭女表砸,你敢咬我?” 云凤楼鬼使神差的停下来脚步,屋子门打开,跌跌撞撞跑出个女子,披头散发,衣裙撕得遮不住体。 满身的白,刺花了云凤楼的双眸。 锦小渔赤足踩在冰凉木板上,扶着栏杆颤颤巍巍想要逃,无奈双腿使不上半点劲。 后头跟出来的赵四,捂着脖子,喘着粗气,冷笑:“跑啊!落到我赵四手里,跑得了吗你。” 锦小渔摇晃着跨在二楼围栏上,威胁赵四:“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跳,小娘子腿断得越狠,赵四我越喜欢。” “呸,死变态。” 锦小 渔是真绝望了她才穿越过来就生娃,还差点大流血死了。 好不容易扛下来了,又要被自家姐妹给卖来了这里。 与其这么苦逼的活着,她还不如死了,说不定还能再重新穿越一次 锦小渔拔下簪子,划破手臂,努力保持一丝清明。 “小娘子是个烈性的,赵某就喜欢你这样的。” 在赵四眼里,锦小渔已经是他掌心玩物。 左右侍从要去抓人,赵四抬手阻拦:“别动,带刺的花,自然得自己亲手来摘。” “小娘子,你就从了赵某吧。” 那露着黄牙十足猥琐的样,着实把锦小渔恶心坏了。 她闭着眼就要跳下去,又想到自己这样死了,着实有些不甘心。 可巧不远处的云凤楼,被她瞧见了。 他身姿伟岸高挺,看不清面容,但想来比赵四要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拼一把。 锦小渔狠狠心,一头撞进男人的怀里,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宛若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救你?”云凤楼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是下午闹了一场逃跑的那个女人,正犹豫之时,便见她身上掉落一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玉佩。 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张略带青涩的脸庞。 “求你救救我,我是有郎君的,他若不是战死沙场,我……” 锦小渔实在说不下去了,她再多说一个字,那压抑不住的低吟,就要从她描的嫣红的唇瓣溢出来了。 战死沙场! 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进云凤楼的心脏。 他的瞳孔,在看到地上的团纹玉佩时,紧缩了几分。 那大大的云字,四年的午夜梦回,没有一刻不在他梦里。 捞起锦小渔,云凤楼大手扣着她的细腰。 记忆里滑腻的触感,和梦里的一样。 玄色披风披在锦小渔身上,把她包得严严实实。 “你谁啊?” 赵四恼羞成怒,这姒水城,还没有谁能从他手里抢人。 上上下下把云凤楼好生一番打量。 虽说这人有种他惹不起的威严,但看穿着,还不如他家下人。 当下嗤笑一声,“呸”一声恶狠狠:“小女表砸以为找个人就能逃得了?也不打听打听我赵四是谁。” 锦小渔闻言,身子又往云凤楼怀里躲了几分。 “小娘子听话些,某自会疼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四一脸不快,上前就要拉扯。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找死。” 云凤楼护着锦小渔避开,又一记回旋踢,赵四便如断翅的风筝,摔下了楼。 “啊……杀人了!” 第2章 小哥哥,娶了我吧 四周围观的妓子,惊叫着四处窜开,无忧阁的花妈妈心口猛跳,推开门,只看到被撞烂的勾栏和躺在大堂嗷嗷叫的赵四。 “郎君!” 花妈妈惊叫,这位祖宗要是在她这地方出了事,可怎生是好?赵四被花妈妈叫了人扶起来,揉着摔成两瓣的后臀,恶狠狠瞪着云凤楼:“给某等着。” 云凤楼打横抱起锦小渔,一个正眼都不给他,背对着赶来的陆期道:“你来解决。”一脸懵逼的陆期:我的作用是善后吗? 云凤楼抱着锦小渔踹开了右手边第一间屋子,里边正在媾和的男女被吓了一跳。 露着嫣红亵衣的女子,尖叫着拉起锦被。 趴在她身子上的矮胖男子被这尖叫吓得一哆嗦,彻底软了。 云凤楼脸色一沉,黑的像陈年的锅底。 药力已达到最大,锦小渔完全撑不住了。 由最初扒拉她自己,最后变成扒拉云凤楼。 嘴里呢喃低吟,身体里的一团火,快把她脑袋烧成了浆糊。 该死的! “滚出去。” 来不及再换一间屋子,云凤楼在胖男子开口之前赶人。 他浑身爆发的凌厉气势,让床上的二人乖乖闭了嘴,扯过床底散落的衣裙,胡乱遮体,便灰溜溜滚了。 云凤楼一个回踢,房门就此关闭,将外头的嘤声艳语隔绝在外。 皱眉扫了眼凌乱的床榻,冰冷的目光落在花开富贵八宝屏风后。 那里有张铺了软软褥子的贵妃榻。 他摁住怀里乱动的某人,长腿轻抬,快步走了过去。 “嗯……不要。” 被放到贵妃榻的锦小渔,如同离水的死鱼。 失去了让她舒服的凉意,她刚灭的火,又烧了起来。 迷离的眼眸,紧紧盯着云凤楼好看而凸起的喉结。 轻吐粉舌,锦小渔色从胆边生,双臂环着他就开始胡言乱语。 “哥哥的床大不大,一个人睡怕不怕。” 丝滑的海棠色绸缎自她手腕滑落,露出两节白皙的藕臂。 云凤楼扯下她作乱的手,无奈道:“小渔,是我!” “嗯?” 清冷低沉的嗓音,如最名贵的琴弦谱就的乐章。 锦小渔只觉得自己要醉死在他迷人的声音里。 晃了晃迷糊的脑袋,她勉强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脸庞干净,轮廓深邃,面如冠玉。 嘴角似笑非笑,那双瑞风眼隐约含情。 造孽啊! 锦小渔内心十万只草泥马奔过。 小哥哥和她家爱豆如此像,今晚要是委身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锦小渔的三观,已经跟着五官跑啦。 “小哥哥啊,娶了我吧。” 三观跟着五官走的锦小渔,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云凤楼身上,她贴近云凤楼耳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不认识我?” 云凤楼愣住了。 “嗯?我该认识你吗?” 锦小渔嚷嚷着好热,打算把云凤楼就地正法。 屋子外,陆期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良久,他扣了门道:“宴回,这花楼的药,无解。” 今夜,你怕是要失了守了好几年的身。 不过这些,在陆期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男人嘛,没有几个红颜知己,那才是不正常。 他幸灾乐祸道:“春宵苦短,莫要辜负啊,宴回兄,后会有期。” “滚!” 屋里射出一枚步摇,陆期徒手接住,摇着手里的玉骨折扇离开了。 屋子里的阎罗发飙了,快溜! 锦小渔快把云凤楼扒了个精光。 云凤楼低眸,望着同样滑溜的女子,还是做了她嘴里的解药。 锦小渔俯趴在窗棂边上,无尽的欢愉,将她抛上九霄。 窗外刮起冷风,吹落院子里的山茶花,又飘起阵阵细雨。 雨滴撒在花蕊上,三两滴飘进了屋里,滴落在她细腻洁白的双肩。 “冷…” 她呢喃,身后的男人将她捞起,扣进怀里。 辗转回到贵妃榻上,一夜缠绵。 昨夜雨疏风骤,云帆浓睡不消残酒,最先醒过来的是锦小渔。 花了约摸两分钟,锦小渔才接受了现实。 她穿越以后的头等大事,就是睡了一个小哥哥。 蹑手蹑脚下了榻,拾起洒落一地的衣裙。 啧啧,从布料撕裂的程度可以看出,昨夜战况激烈。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待锦小渔穿戴整齐,回身,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怪不自在的。 “怎…怎么了?”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别扭,抬手抹一把自己没洗的脸蛋,挺光滑的。 “你…” 云凤楼打量她良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看起来变了好多。 当年娶她并非所愿,她也不像现在这般的娴静。 分别经年,云凤楼记忆中,锦小渔就是泼辣的。 就是在村里被几个臭小子调侃她克父克母,她也是能把小子打哭的主。 昨夜那娇娇软软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 “我什么?” 锦小渔问,然而云凤楼只顾回忆,根本没有听进去。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我既然委身给你了,你是否要先给我赎身?” 先抱个大腿,把自己先从这鬼地方捞出去再说。 “好。” 云凤楼答应的很干脆。 锦小渔眼睛一亮,装模作样给他福身:“多谢这位郎君!” 云凤楼愣了,这样俏皮的锦小渔,他从未见过。 他莫不是认错了? 这样一想,他越发觉得是了,于是他从枕畔拿起昨夜拾起的玉佩问:“这真是你的?” “是啊。” 锦小渔一个虎扑,将云凤楼手里的团纹玉佩抢回来。 她哪里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这玉佩就一直随身带着。 玉佩成色一看就是上等,就算不是,她锦小渔也得认。 身外之物,金银黄白谁不喜欢。 云凤楼见状,薄唇紧抿,并未多言,稍作收拾就起身,走了几步,又示意锦小渔跟上。 锦小渔立马笑开颜,屁颠屁颠跟上去。 花妈妈很为难:“郎君,这都是花钱买来的。” 为了锦小渔的名节,云凤楼没有大闹,说了邺都陆家。 花妈妈一听,不敢狮子大开口,只当自己认了栽,乖乖放人。 云凤楼包了辆村民拉货的板牛车,带上锦小渔,准备踏上回家的路。 “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牛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摇摇晃晃,一路颠簸。 锦小渔不可控制总要和云凤楼来上几回亲密接触。 一来二去的,纵然昨夜再多的疯狂,此刻也依旧难免尴尬。 好在她是个自来熟的,很快就想到了和男人套近乎的话。 第3章 夭寿啦,死了的男人回来啦 云凤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云凤楼。” “噗……咳咳。” 锦小渔惊到差点没咬下自己的舌头。 “你……你说……叫什么?” 她一脸惊悚的望着云凤楼,十分不确定的问。 “某姓云名凤楼,字宴回,有问题吗?” 眼瞅着牛车一个颠簸,锦小渔差点被颠出去。 云凤楼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和她想象中的铁蛋,牛二等名不大一样…… 锦小渔将心情平复,而后稳稳坐好,这才继续问:“我们是要回家吗?” 云凤楼并未在多说,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锦小渔便不再问了,只是又颠簸了一阵,她又开口。 “你,可曾娶亲?” “嗯。”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锦小渔顿生懊恼。 那我还和你回哪门子的家。 大小姐脾气上来,她忙朝车夫嚷嚷:“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车轱辘轴继续朝前滑动。 车夫收的是云凤楼的银子,自然不会听她的话。 “不停我跳车了。” 反正这破破烂烂的牛车,速度又不快。 锦小渔目测了落地的距离,起身撩起裙摆就要跳。 云凤楼纹丝未动,长手一拉,就将她扣在怀里。 “闹什么?” 不带情绪的一句话,锦小渔却听出了里边的不悦。 都娶老婆了,她回去做妾啊。 锦小渔闭嘴了。 她不想说话。 “小渔……” 云凤楼垂眸,锦小渔身子软绵绵趴在自己怀里。 有一戳没一戳把玩他衣襟系带,颇有些无奈。 光天化日的,这不太好吧。 “赎身的银子,我会还你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锦小渔试图以情服人。 云凤楼咬牙切齿:“锦小渔,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家里有三岁孩子,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小叔子,你确定要我跟着你吗?” 锦小渔脑子里走马观花般过了遍这操蛋的人生,最后对云凤楼道:“我嫁过人。” 这个时代对寡妇再嫁,应该会格外的宽容一些吧。 云凤楼一时无语凝噎,说话间,牛车已经稳稳停在青云村。 牛车主人家在隔壁村,他并不打算白送一程。 云凤楼从军多年,气质外貌早已经变了大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瘦巴巴的矮小子。 村里人也并不认出他来。 云凤楼加了钱,车夫继续拉着二人到村尾。 只是忍不住多嘴一些:“郎君要去云家,那院子已经没什么人住了。” 云凤楼意味深长瞟了锦小渔一眼,没有说话。 锦小渔纳闷,看她做什么。 村里人记不起云凤楼,却还是认得出锦小渔的。 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纷纷停下手头的活。 有多嘴的大娘上前问:“这不是小渔吗?” 同行的大娘继续问:“听说你大嫂喊你进城赚大钱啦?” 稍胖些的婶子接上:“可不是嘛,你看小渔大嫂去了没几天,就穿红戴绿的回来了的,小渔指定赚到更多。” “就是可怜那俩孩子哦,瘦得跟猴一样,当娘可不是这样的。” 锦小渔本来很尴尬,她被娘家嫂子和堂姐合伙卖到青楼的事,只能咬着牙吞了。 但是说她养孩子不上心,那她是要挽起袖子和这些长舌妇要理论一二的。 “胖婶,我怎么养孩子,恐怕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吧?” “我家娃子再怎么,她是吃你家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你这么着急来指责我?” “我再怎么滴,好歹是把俩孩子拉扯大了,不像胖婶你,婆家都被你薅秃噜了,娘家的外甥那是 穿金戴银考秀才,自己的儿子麻衣步裙庄稼汉。” 一番话连珠炮般噼里啪啦砸过来,胖婶被说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你这贱妇,满嘴喷粪,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锦小渔挽起袖子,活像准备战斗的公鸡:“来啊,本小姐打烂你的嘴。” “好了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小渔平时有啥好吃的,也不忘给你捎一份,你就少说两句吧。” 那多嘴的大娘忙把胖婶劝住,看到她身边的云凤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再嫁?” 她身边的郎君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锦小渔撇嘴,“老娘嫁不嫁,和你有关系?” “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劝架的大娘没好气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胖婶凉凉道:“我就说,小渔这是攀上高枝了,偏你好心,你看人家领情吗?” “若遇上恶邻,自然是关门放狗,胖婶你说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推说着还要去村尾王大娘家接孩子,锦小渔催着车夫离开了。 “我和你说,这些妇人,往日得了什么好的,都藏着掖着,生怕你来咬两口。” “等别人日子过得好了,又觉着这人定是用了什么龌龊的法子,漫天流言恨不得搞臭你,真真是恶心坏了。” 云凤楼还在沉默,只是落在锦小渔身上的目光,让她坐立不安。 云家在村尾,孩子寄养的王大娘家,也在村尾。 锦小渔再傻,也懂了。 夭寿啦,死了的男人回来啦! 她赶紧呼叫蠢系统。 “宿主。”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穿过来之前的剧情,必须要给我。” 锦小渔烦躁,莫名其妙睡了个小鲜肉。 眼前这小鲜肉,指不定是原主那死鬼丈夫,她不赶紧知道剧情,那不是要穿帮! 在牛车抵达破破烂烂的云家小院子时,大致剧情已经传到锦小渔脑子里了。 得,这人还真是原主的便宜夫君。 不过人长得真好看的说。 看着眼前塌得不像样的破院子,锦小渔懦懦开口:“那个……” “我阿爷阿娘呢?”云凤楼狷邪狂魅,话里不带一丝情绪。 “你被抓去充军没几天,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阿娘也即将临盆,为了补贴家用,阿爷去了深山里打猎,被吊睛大虫咬死了。” “娘受了惊吓,当晚就难产了。” 锦小渔低头,盯着鞋尖,把大致的事情告诉云凤楼。 锦小渔以为他觉得是自己给他戴绿帽,赶紧否认:“我的孩子,是你的种。” 云凤楼转头,挑起锦小渔精致光洁的下颌,目光微眯:“不装傻了?” 第4章 说情话的男人 落日余晖,均匀铺撒在长满杂草的院子。 满是青苔的门槛边,二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锦小渔把捏着她下巴的指尖,一根根掰开。 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我成亲几日,你便去从了军,又久经沙场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云凤楼。” 言下之意,我认不出,那不是很自然吗? “走了,去王大娘家接孩子。” 趁云凤楼愣神之际,锦小渔顺势牵起他的手,拉他离开。 王大娘端着一盆洗碗水,刚从院门口泼出去。 远远看见相携而来的二人,手里的木盆,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大毛,毛毛,你们来,看是谁回来了。” 她朝院子吆喝几声,忙迎上前去。 “小渔。” 王大娘激动万分,不停打量着锦小渔,怪道:“这孩子,说要进城寻活计,一走就是两月余,半点家书都无。” 锦小渔松开云凤楼,反握住王大娘的手,笑道:“大娘,劳您费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两孩子一直念着你呢。” 王大娘不住点头,目光扫过云凤楼,有些迟疑:“这位是?” “王大娘,是我。” 云凤楼朝王大娘点头,王大娘惊喜道:“是云家小郎?” “嗯。” “快别站着了,进屋坐。” 王大娘招呼二人进屋,院子里一前一后奔出两孩子。 许是营养不良,孩子长得瘦瘦小小。 干枯发黄的毛发,扎成两个小揪揪,青灰色袄子打满补丁,洗的发白。 “阿娘,阿娘。阿娘抱抱” 伴随着软软糯糯的童音,毛毛小小影子,如蝶般跌进锦小渔怀里。 锦小渔下意识接住,眨巴眨巴大眼睛。 “诶,阿娘的囡囡又长高了。” 怀里的小人软软糯糯,锦小渔一阵得意,这就是她养的好大儿,这模样,好看。 婉拒了王大娘留饭,锦小渔领着两小包子和半路捡回来的男人归家。 家,自然不是破败的云家小院。 锦小渔牵着小叔子大毛,云凤楼抱着闺女毛毛,来到了离王大娘家不远处后山的茅草屋。 纵然已经住了好几年,锦小渔还是忍不住咂舌。 土浇混着茅草筑成的墙,茅草盖的屋顶。 比家徒四壁还家徒四壁。 穷! 真的是太穷啦! 毛毛生来就不知道有爹,原先在王大娘家,乖乖的不闹。 此刻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立马就要从云凤楼怀里下来,伸出小小的手朝锦小渔道:“阿娘,要抱抱。” “好,来,阿娘抱抱。” 锦小渔叮嘱大毛先去开门,然后从云凤楼手里接过毛毛就要回屋。 落单的云凤楼,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的跟上。 屋里久不住人,很是阴寒。 锦小渔穿过来时,原主就在这间破屋子生娃。 家都被她败得差不多了。 冬日难熬,锦小渔便将灶房和卧房安在一处。 时下还没有炕,她刚来那年,正好是冬季,冷的实在受不了,把唯一的银簪子当了。 换了些钱请工匠造了个小炕。 烧火做饭时,屋子暖融融的。 锦小渔放开毛毛,拿出在城里顺手买的零嘴,让两小包子乖乖坐着。 她则是从掉了红漆的陈旧木柜里,翻出厚被棉胎,开始铺床。 “那个……灶火在那头,能生个火吗?怪冷的。” 锦小渔铺床之余,还不忘指挥一旁的木头人。 “嗯。” 云凤楼照做,走到灶台边,摸索着打火石生了火。 锦小渔往大锅倒了水,打算烧一锅热水,给两小包子洗漱以后,自己再胡乱洗个澡。 估摸着炕已经暖和了,水也热了,锦小渔朝两小包子招手:“宝宝来,洗脸洗手洗脚脚,然后乖乖睡觉觉。” 云凤楼在一旁看着忙的不亦乐乎的锦小渔,那张姣好明艳的脸,洋溢着摄人心魄的微笑。 如绽放的花,耀眼极了。 云凤楼落在锦小渔身上的打量,又深了几分。 洗手洗脚好了,两包子上了炕,锦小渔捏着毛毛肉肉的小脚,哄她睡觉。 云凤楼出门倒水。 “阿娘,毛毛想听阿娘讲故事呀。” 毛毛从被窝里爬起来,搂着锦小渔,软软的,暖乎乎的小脸,依偎着她。 “大嫂,大毛也想听呢。” 被窝里的小男孩,也眨巴眨巴黑黝黝的大眼睛说道。 “好哒,今天说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宝贝听了要乖乖睡觉呀,不可以不睡哒。” “嗯呐呐,阿娘是世界最好的阿娘,毛毛爱阿娘。” “嗯呐呐,大嫂是世界最好的大嫂,大毛爱大嫂。” “从前的从前,有一个王后……” 云凤楼停在屋外,目光幽深,锦小渔如黄莺出谷般空灵的嗓音,从茅草缝隙透出,一下一下,敲在云凤楼心上。 哄睡两小包子,锦小渔打量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脑瓜子突突的。 “喂!” 她推门,指挥屋外站着的人走远点:“我要沐浴,你不许偷看。” 呵! 这女人,也不知昨夜嚷着哥哥的床大不大的是谁。 云凤楼背过身,挺拔身姿,英俊潇洒。 锦小渔承认,她馋着男人的身子。 不过此刻不是她犯花痴的时候。 锦小渔进屋,快手快脚收拾好自己,这才叫云凤楼进屋。 “还有些热水,奔波了一天,你也洗洗吧。” 锦小渔说完,就要出门,却被进来的云凤楼抓着:“你去哪里?”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锦小渔语塞,我避嫌啊。 “倒也不必如此,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云凤楼牵着她进屋,示意她上炕:“外头天寒地冻,你一向身子骨弱些,受了风寒不好。” 锦小渔不动,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云凤楼倾身,在她耳畔道:“昨夜既然从了我,如今,倒害羞?” “我知你当初嫁与我,是被迫,但是,不管你愿不愿,小渔,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 锦小渔要晕了。 要命,帅哥说的情话,可以当真吗? 锦小渔比他矮上一个头,此刻昂头看他,只觉得那双瑞凤眼,溢满点点星河。 她就没出息的沦陷了,鬼使神差的上了炕。 啊! 这该死的颜控! “你快些,我不看。” 锦小渔羞羞哒哒转过身。 第5章 定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也不知那蠢系统能干什么?不如拉出来溜溜? 这样想着,锦小渔便用意识把系统唤出。 “宿主?” 蠢萌蠢萌哒系统,让锦小渔无比头疼。 “你瞅瞅,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这就是你给我挑的剧本?” 锦小渔想着,若系统能化个人在她面前,她一定打爆蠢系统的狗头。 “这……原本有青砖瓦房的!宿主你来晚了一步” 奈奈系统很无奈。 锦小渔满头黑线。 “你能搞到什么技能?” 锦小渔开始忽悠。 “宿主,我这有个灵泉技能,是宝物哦,不过我是低级系统,所以这灵泉一天只有三次使用权限。” “这么抠搜的系统,你真的不是盗版的吗?” “如假包换。” 蠢萌电音在她脑子炸裂。 锦小渔想撞墙,不过想想,聊胜于无,便道:“拿来吧你。” 蠢系统乖乖把灵泉给她,然后问:“宿主,结账。” 锦小渔回怼:“你看我身无分文的亚子,是个有钱人?” 哔哔啵啵…… 系统又去问主神去了。 呼,锦小渔深呼吸,吐出口浊气,正想试试蠢系统说的所谓灵泉系统。 耳畔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将此念头先摁了下去。 云凤楼已经洗漱好了,上了炕躺在她身侧,二人中间隔着两个小包子。 “小渔,困了?” “未曾。” 云凤楼翻个身,和锦小渔的背影打了个照面:“既未曾合眼,不如来谈谈?” 锦小渔也翻过身,先扫了两眼小包子,随后与云凤楼四目相对:“你说。” 云凤楼心绪翻飞,很多话不知如何开口,锦小渔瞧了这幅模样,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于是主动说道:“先前已和你说了大概,我猜,你想问,我为何带着孩子搬离云家小院?” 云凤楼点头,锦小渔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生的貌美。” 自己夸自己,委实有些不要脸。 云凤楼却点头,表示赞同。 “你从军之后,翁姑又先后离世。” “我挺着肚子,照料嗷嗷待哺的小叔子,无奈只好变卖家产。” 锦小渔越说越小声,房是原主卖的,锅是她背的。 “只是孩子渐渐长大,觊觎我美貌的,也越来越多。” “我只能寻个庇护,王大叔原先和公爹一块打猎,两家感情也最为要好,住的地方隔得近,寻常混子也就不敢乱来了。” 三言两语就把先前经历都告诉了云凤楼。 云凤楼沉默,怔愣一瞬,只觉喉间涌上一股酸涩,似利刃割扯,疼得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腔。 尤记得,当初小渔嫁过来,极为不情愿。 云家太穷了,她要的,是城里的锦绣繁华。 当初不解,阿娘为何要为他定下这般貌美的妻子。 战场厮杀,结识了陆期这过命的兄弟。 他才知晓阿娘的用苦良心。 他想过归来后,面对的各种结局,唯独没想到,当初娇滴滴的妻子,会一力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担子。 “往后有我。” 定不会再让你孤苦无依。 云凤楼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却也只晓得说这四字。 “有时如这般的夜,我也会害怕。” 锦小渔摇头,再苦,孩子不也这么大了。 在她接受的记忆里,原主起先,心悦城里吴举子家的二郎君。 云凤楼这种不懂吟诗作画的大老粗,从来就不是她心仪之人。 哪怕云凤楼长得俊美无双,芝兰玉树,天人一般,在原主眼里,都没有黄白之物来的实在。 日间奔波二人已是疲乏,说了些话,也就歇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冬末的天,总是阴沉许多。 外头寒风呼呼作响,锦小渔窝在暖暖的炕,不愿露头。 “阿娘,毛毛肚子饿饿。” 锦小渔好容易从被窝露出头,睁了一只眼。 小包子毛毛可怜兮兮在一旁晃着她的胳膊。 另一边的小叔子大毛有样学样:“大嫂,大毛肚子饿饿。” 饿? 饿饿? 锦小渔怔了一瞬,才记起自己的身份。 “哦哦……” 手忙脚乱拾掇好自己,锦小渔从炕边小几,顺手拿来昨夜剩下的吃食点心,塞进两小包子手里。 “宝贝们先吃着点心,我就给你们弄吃的去。” 说完,锦小渔一阵风似的冲出门。 云凤楼早已起床,穿着短打旧袄子,在院子劈柴。 精壮削瘦的身子,包裹在一身短打寒衣下,勾着锦小渔的魂。 她不由看痴了。 宽肩窄臂,瞧着手感十分的好,她干脆倚在门边,好整以暇欣赏起美男来! 私心想着,这辈子若是只能在这世界过活,好像跟着这么一个养眼的男人。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反正系统在手,天下她有。 锦小渔,不在怕的。 “可看够了?” 她正瞧得出了神,云凤楼不知何时已经劈好了柴火,一摞一摞垒得齐整。 “那个,孩子们饿了,我去下些阳春面。” 偷看被抓着正着,饶是锦小渔脸皮再厚,此刻也只觉得俏脸热乎乎似火烧。 她赶忙越过云凤楼,抱起一捆柴火,快步逃离。 云凤楼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他都没有察觉的笑。 炕边案几,放着些王大娘硬塞的白面,三两个鸡蛋,一颗大白菜。 还有一些地窖藏着的野葱,瞧着已经失了些颜色,焉了吧唧的。 锦小渔拿起右手边的木盆,舀了些面粉,小心倒进去。 白面磨得细细的,锦小渔加了水,慢慢揉搓。 心底盘算着,王大娘真是个热心人,以后得好好报答人家。 面团揉好,搁置一旁,上头覆盖层白布,锦小渔又开始忙活。 宝贝一样打了两个鸡蛋,略微放了些盐。 打撒搅拌之时,正巧瞅着云凤楼抱了一捆柴进来,她忙道:“当家的,搭把手,生个火。” 云凤楼闻言,默不作声蹲在灶台生火,心里欢喜。 昨夜还是喂,今早已经变成当家的。 看来小渔的心,已经落在他这里了。 火烧得旺旺的,锦小渔忙翻开油罐,结果傻眼了。 油罐没有一滴油。 没法子,她只好手起刀落,将王大娘送的一点板油切了,扔进锅里。 “滋…” 伴随着板油入锅,锅里迅速冒起白烟,还有浓浓的肉香。 云凤楼侧目,小娇妻嫁给他之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第6章 娘子是贤惠的,郎君是迷人的 云凤楼往灶膛又添了把火,朝锦小渔道:“小渔,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锦小渔翻遍着锅里的肥肉,没有回答他。 内里早就换了芯,当然不一样了。 世道不太平,她带着两孩子过活,已是十分艰难。 要不是邻居接济,就她这没有金手指的穿越人士,估计已经光荣牺牲来。 眼见云凤楼还要扔柴,锦小渔忙制止:“够了,再添,这肉,都要糊了。” 到时炼出来的油,都带一股子糊味,那可真是平白糟蹋啦。 云凤楼果然不再添柴加火, 锦小渔又让他把醒好的面拿出来继续揉搓。 自己则是抄个缺了道口子的瓷碗,将猪油连带油渣子舀到碗里,锅里只留了零星油点。 搅成蛋液的鸡蛋倒进油锅,发出“刺啦”一声响,稍煎片刻,蛋液凝固,散发出浓郁的蛋香味儿。 锦小渔小心提起锅边转,表面未凝固的蛋液摊开,薄薄摊成张鸡蛋皮。 蛋皮捞出,舀上瓢水倒进锅中,盖上盖,锦小渔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捞起来的蛋皮,橙黄橙黄的,细细切了丝,放进小碗里。白菜也切了丝,还余下大半,锦小渔准备留着下一顿吃。 云凤楼手劲大,揉出来的面团光滑劲道,怕累着自家天仙的娇妻,他干脆将面也拉成细面。 锦小渔瞧着,倒觉得他是个疼媳妇的。 火烧得旺,很快,面条就下了锅,翻滚几次,锦小渔估摸差不多,便打了些水,捞出来的细面冰水里镇过,劲道q弹。 白菜丝放进热水锅烫熟,锦小渔又指挥起眼前的男人:“亲爱的,帮我拿四个碗来。” 云凤楼侧目,面无表情的照做,他眼里的光,如点点繁星。 小娇妻叫他亲爱的! 虽然不解其意,单个拆开,想来是夫妻闺房的趣语。 如此想着,云凤楼心里如喂了一大勺蜜糖,甜滋滋的,手脚越发麻利了。 锦小渔将原先炼好的猪油并几块指甲盖大小的油渣子,在每个碗里放了一点,又切了些葱花挨个撒上。 最后就着面汤,将之化开,顿时肉香扑鼻。 冰好的细面装进碗里,绿的葱,黄的蛋皮白的面,颜色也好看了些。 “好香啊,阿娘,毛毛一会要吃光光。” 毛毛闻见肉香,两眼放光,扑腾着小短腿就要下炕。 大毛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两小包子一前一后下了炕,趴着灶台,盯着汤里的肉,哈喇子就差没从嘴里掉下来。 “好的哟,宝贝们都要把饭吃光光,浪费粮食是可耻哒。” 四碗面简简单单,只是调味的只有一小撮盐巴,锦小渔顿时觉得嘴里味道淡了许多。 吃了早饭,锦小渔把两孩子拘在炕上玩耍,免得天寒受了冻。 她开始收拾锅碗瓢盆,寻思道:“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改天要他上街买些酱料之类的。” 整天这样吃,身为吃货的锦大小姐,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想的太入神,一不小心,缺了口子的瓷碗,竟将她右手食指,划开一道口子。 “嘶……” 锦小渔吃痛,抬起食指细瞧,啧啧,破皮了,一道血珠快速渗出。 “怎么了?” 云凤楼原先在逗两小包子,突然得知自己有个乖乖巧巧的闺女,他稀罕得紧。 “无事。” 锦小渔把手缩到身后,云凤楼下了炕,两三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拉。 “嗷嗷,疼……” 捏到她受伤的食指了。 云凤楼仔细一瞧,不悦道:“这还叫没事?” 说完,也不管锦小渔乐意不乐意,低头将她食指含住,止血。 锦小渔原先疼到眼泪都飚出来了,云凤楼突然来这一出,给她整不会了。 这好看男人,口腔 暖暖啊。 估摸着血止住了,云凤楼松开嘴,抬眸道了一句:“笨!” 嗷嗷嗷,这好看男人怪撩人的。 锦小渔的小脸,又不可控制的红了。 “冬日里没什么消遣,且外头天寒地冻,还是在家里将就些。” 吃了早饭,天寒地冻的,也没法出门,云凤楼干脆也把锦小渔拽上炕。 “这眼下,缺吃少穿的,眼看快到年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小渔愁得,脑袋都秃噜了。 “你男人回来了,还会少你吃的,且安心。” 云凤楼让她宽心,锦小渔想着,他一退伍老兵,能有多少家当。 恐怕先前在花楼一掷千金给她赎身,就已经花光了。 “那个,家里之前有些薄产,为了给翁姑治病,全都变卖了。” 锦小渔怕他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穷,硬着头皮给他解释。 云凤楼听了,沉吟片刻,开口问:“爷娘……” 锦小渔愣是了一瞬,拍了拍脑子,“瞧我,怎把这样的大事忘了?” 说完,一骨碌溜下炕,搬了个矮凳,站上去,踮着脚尖从木柜顶,吧啦出个乌黑方木盒。 撬开木盒的琐,锦小渔将云氏夫妇的牌位拿出来摆好,又点了三炷香递给云凤楼。 “你给翁姑上柱香吧。” 随后她也点了三柱,同云凤楼一起祭拜。 “锦姑娘,你……安心去吧。” 锦小渔在心中默念,随即将香插入香炉,就当祭拜过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姑娘了。 做完这一切,锦小渔才打心底松了气。 四年了。 她是真的回不去了,往后,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她的依靠。 她对云凤楼说道:“往后,我们好好过。” 云凤楼惊讶于她态度的转变,本来这次回来他已经做好小渔要与他和离的准备了。 没想到,她竟是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的意思? “小渔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我可以......” 锦小渔打断他说道:“往日种种皆无需再提,往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便是了。” 她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社会和谐。 然而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里,她拉扯着两个孩子,苦熬四年。 她真的不确定自己一个贫苦弱女子可以活下去。 “好,往日种种皆不再提,小渔我和你好好过。” 云凤楼笑道,他有些欣喜若狂。 他的笑容很干净,历经战场洗礼,眼神依旧纯净很是有那么一股勾人的意思。 锦小渔暗骂:这迷人的妖孽! 第7章 多半是来寻仇的 冬的气息逼近,雾雍河已经结了冰。 雾雍山下屋舍连绵,袅袅青烟从屋顶升起,孩童在村口嬉戏,一点都不觉得冷。 几辆豪华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靠近村口停了片刻。 “喂,小孩,我问你,云凤楼家怎么走?” 最前头马车,探出个脑袋,粗声粗气来探路。 “呜哇t﹏t阿娘,有坏人,要抓娃娃。” 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凶悍,把嬉闹的孩童吓住了。 有胆小的孩子已经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跑什么?喂,小孩,回来。” 他这一声吼,将剩下的孩子都吓跑了。 里边的男子十分无奈:“四郎,和你说了多少遍,对待孩童,需得和蔼可亲。” 赵四撇了撇嘴:“表兄忘了,我赵四一向只对美娇娘温柔。” “出息。” 男子不再出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孩子们作鸟兽散,各回各家找了自己耶娘,说有坏人,要抓娃娃。 不明所以的村民,一听说有陌生人要来村子拐孩子,那还了得。 纷纷停下地里活计,拿手握锄头就冲到村口要和人拼命。 “我赵四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围堵过。” “把我孩儿吓哭,你还有理了?。” 孩子的阿耶,把手中的锄头往前一打,马车前的家徽被刮落在地。 这下可闯大祸了。 “这帮刁民,来人啊,将他们捉下,扭送官府。” 赵四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然被这样对待。 刁民就是刁民。 一群蝼蚁。 青云村王氏,在姒水城立足百余年,靠的就是团结。 赵四的举动无疑激起了民愤,马车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住手,四郎” 车内男子终于露面。 是个面容英俊,穿烟紫深衣的郎君。 动静有些大,白胡子的村长拄着鸠头杖颤颤巍巍走过来。 “都住手。” “该干嘛就干嘛去。” 叫得最凶的黑脸男子不满道:“村长,他们拐卖孩子。” “你瞧见了?张口就来。” 村长拐杖一顿,白胡子翘得老高。 “该干嘛就干嘛去。到了腊月,很快就要落雪,王老二,你家地里的稻秆还没堆垛,你真真不怕怄烂在地里?” 很快,在村长的权威之下,大多数村民都散了。 有好事的偷摸打听着来人到青云村做什么。 得知是去找云凤楼的,有人羡慕。 “是不是云家的亲戚来了?看起来是个富贵公子。” 也有人幸灾乐祸,抱着看戏的心情,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得了吧,云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等亲戚?” “你怕是忘了前些年,云娘子那过的是什么日子,都快去要饭了。” “瞧那男子凶神恶煞的模样,我看呐,多半是来寻仇的。” 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寻仇?天菩萨,可别闹出什么人命!” 有胆小的,就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拽着婆娘,躲回家去了。 王大娘和云家走得近,老远就瞧见村口的动静。 乍一听村民议论纷纷,哪里还坐得住。 地里庄稼也不收拾了,锄头一扔就去云家通风报信。 “小渔,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些?” 锦小渔在做肉丸子,盆里的肉馅需要搅打上劲,挺累手。 她停下来揉了揉手腕,“大娘,怎么了?” “你家郎君不在家?” 王大娘左瞧右看,没有看到云凤楼,不免有些担心。 家里男人不在,待会要是起了什么冲突,小渔妇道人家一个,岂不是要吃亏? “他有事出去了,晚些 时候回来。” 锦小渔继续搅打肉馅,“大娘你来得正好,我做些肉丸子,您等会带些家去,我就躲懒不用跑一趟了。” “哎呀,快别弄了,你带着孩子们快去躲躲吧。” “什么?” 锦小渔一头雾水,被王大娘推搡着,要她躲起来。 她还来不及细问,屋外玩耍的孩子忽然放声大哭,“坏人,放开毛毛。” “孩子。” 锦小渔心头猛地一揪,手都没擦,提了根烧火棍就冲了出去。 赵四拎小鸡仔一般,把毛毛提在手里,恶狠狠凶道:“小兔崽子,快叫你家大人出来。” 怎么是他? 冲出来的锦小渔瞧见这般,都快疯了,挥着烧火棍冲赵四喊道:“有种冲我来,欺负毛孩子算个屌。” “很好,几日不见,小娘子还是这样泼辣,赵某喜欢。” 赵四舔了舔唇,笑容油腻,“你跪下叫声郎君,饶了奴家,我就放开她。” “叫你妈。” 花妈妈那里,自己独身一人,都不怕赵四,现在背后有男人撑腰,锦小渔怎么可能会怂。 “臭婊子。”。 赵四恼羞成怒,掐着毛毛的手泄愤般收紧。 疼得毛毛放声大哭。 紫衣男子再次开口:“四郎,放手。” 赵四明显很畏惧他,即使不情愿,也没有反驳,将毛毛丢在地上。 “毛毛,不怕,阿娘在,不怕啊。” 锦小渔赶忙上前把闺女搂在怀里,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里里外外看了,没有皮外伤。 锦小渔这才放心,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来和小娘子一夜春宵。” 赵四一直盯着锦小渔瞧,光天化日的,他眼里的欲望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嘴巴放干净点。” 当着孩子面口出浪语,锦小渔气极,烧火棍直直砸向赵四,“我让你满嘴喷粪。” 赵四猝不及防挨了顿打,即刻就暴怒起来,捂着脑袋冲护卫嚷嚷:“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这小娘们抓起来。” 紫衣男子劝道:“四郎,别玩过头。” 赵四不耐烦道:“我知道,仇我要报,这小娘子,我也要。” 护卫就要上前抓人,锦小渔紧紧把孩子护在身后,高声喊道:“光天化日,随便抓人,你们还有王法吗?” 赵四呸了一声,“在姒水城,我赵家就是王法。” “是吗?” 不知打哪飞出颗石子,打在赵四膝盖。 没防备,他直接跪在锦小渔面前。 云凤楼自不远处疾步而来,目光落在紫衣男子身上,嘲讽道:“赵家就是王法?好大口气。” 紫衣男子看清来人,倒吸一口冷气,“.......” 差点没给跪了。 云凤楼一记眼神飞过:“嗯?” 第8章 谁让娘子的软饭好吃呢 紫衣男子忙扯着赵四就要离开。 赵四忍了一路,这下彻底不装了,甩开紫衣男子,“不过一个平头百姓,表兄,你可是刺史家大郎,怕他做什么?” 紫衣男子彻底坐不住了,拽着他就跑:“闭嘴,蠢货。” “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撂下狠话,赵四不怀好意看了紧小渔一眼,走得很不甘心。 虚惊一场,锦小渔感谢王大娘的好心,装了好些肉丸子让她带回家。 赵四一行雄赳赳地来,灰溜溜地走。 心里十分窝火。 马车里,他气急败坏,恨不得和他表兄扭打一番。 紫衣男人却沉声警告他:“不准胡来,我说的话,你最好记在心里,死死记住。” 赵四还想说什么,紫衣男人摩擦着大拇指的玉扳指,撇了他一眼。 意味深长说道:“如果你对这人世间没了眷恋,你大可以将我方才的话,抛之脑后。” “粗鄙农夫,捏死他,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真不知道表兄在怕什么?” 赵四咬牙恨声道。 “随你。” 见他好赖都听不见,紫衣男子已经放弃了。 赵四本在想杀个回马枪,男子却说:“要去送死别拉上我。” 便是这样,赵四又怂了。 缩在一旁跟个鹌鹑一般,不再提方才的话。 腊月二十,连日阴天的青云村,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当初买下云家院子的商人,举家搬去京城。 院子闲置下来,又无人看守,才这般破败。 云凤楼去了几趟姒水城,拖了关系将宅子买了回来,又花钱找人修缮老屋。 “再有些时日,咱们就可搬回老宅。” 云凤楼盘腿坐在炕上,温润携缕浅笑靥,笑看对着盆中倒影梳妆的妻子。 心里盘算着,等搬回老宅,该给这臭美的娇儿置办个梳妆台,再放枚菱花镜,再要做工最精致那种。 “大毛和毛毛翻过年,就该上私塾了,宅子随便整理就可,往后花销还大着呢。” 锦小渔对自家汉子大手大脚花钱的“豪横”很不赞同。 她嗔了云凤楼一眼,截了小拇指粗,烧得乌黑的烧火棍,淡淡扫了两道远山眉,左右瞧着,若再上点口红,甚美! “好!” 说罢,云凤楼跳下炕,走到锦小渔身后,变戏法般拿出根镶南红银凤钗,稳稳簪在锦小渔发髻上。 吓了她一大跳,心神不稳将凤钗扒拉下来,转身问云凤楼:“哪来的?” 这万恶的,朱门酒肉臭的社会,凤钗这玩意是随便带的? “阿娘留给儿媳的!” 云凤楼拿过凤钗重新簪在她发髻上。 锦小渔哭笑不得,摸着银凤钗,又对着盆里的倒影看了看,颇感无奈。 瞧着前些日子,紫衣男人对他的畏惧。 她的男人还是隐形富二代不成? 不过这四处漏风的屋子,时刻都在提醒她,大白天的,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罢。 “既是阿娘遗物,当好好收着才是。” 锦小渔想了想,还是将银凤钗摘了下来,她就是个戴荆钗,着麻布的农妇。 这凤钗,怎么戴怎么别扭。 “既是给了你,便是你的。” 云凤楼也不勉强她,温存片刻,就出了门。 锦小渔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木头要劈。 “对了。” 锦小渔叫住他,云凤楼停下,侧耳听她说。 “给孩子们取名吧。” 既然准备上学,没个大名算什么回事。 “好,待我思虑几日。” 云凤楼应答,出门,不一会,屋外头都是柴劈两瓣的哐啷声。 锦小渔扬起微笑,瞥向一旁认真玩耍的两个包子,开始 准备早饭。 冬日的农家,唯一取暖工具就是烧个不停的炉火。 倒是省了另外生火的功夫。 前些日子云凤楼不知打哪来了些河虾,被锦小渔拿来剥了壳,剁成了虾滑,还剩一点。 她又把昨天带着两小包子去田坎边扒拉出的荠菜,和着虾滑剁成馅备用。 手麻脚利把仅剩的白面倒出来,弄成饺子皮,包了一锅虾滑荠菜饺。 “唉!” 锦小渔开始为生活发愁,吃白面的好日子结束了。 吃过早饭,云凤楼准备到山里碰碰运气,或许能在猎上几只猎物。 雾雍山脉是姒水城内最大的山脉,其中最高峰就在青云村。 只是因为地形复杂,村民们大多在外边活动,很少有人真的深入腹地。 锦小渔有些担心:“郎君,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我会刺绣,接些活,也能养活全家。” 这是原主附带技能,她也不想熬坏眼睛,不过比起男人的安危,这点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嗯,为夫这辈子可就指望娘子了。” “谁让娘子的软饭好吃呢。” 云凤楼将三个蒸饼揣在怀里,打趣道。 “贫嘴。” 锦小渔想了想,又觉得外边天气甚好,就想带两小包子晒太阳去。 这样想着,她拉住腰间别了柴刀,就要出门的云凤楼:“等一下。” “带上我和孩子吧。” “乖!别胡闹。” 云凤楼笑着摸摸她脑袋,果断拒绝。 他是去打猎,不是去游山玩水。 “我只是带孩子们出去晒晒太阳,孩子多晒太阳,才会长高高。” 锦小渔抱着云凤楼胳膊,半撒娇半认真道。 云凤楼疑惑的眼神,在锦小渔身上扫了一遍,将信将疑:“真的?” “必须的。” 锦小渔就差拍胸脯保证了,两小包子一听说可以出去玩,忙一左一右抱住云凤楼大腿:“阿耶(阿兄),带我们去吧。” 如此无辜的眼神,饶是心硬如铁的云凤楼也难拒绝。 “好吧,但是你们只能在山外边,千万不能跟着我。” 云凤楼妥协… 带着就带着吧,总归是自己的亲骨肉和兄弟。 于是锦小渔和两小包子就很开心地收拾要出游的东西,跟着云凤楼出发了。 东西不多,就是两竹筒的温水,日头有些大,孩子们需要补充水分。 还有一些细盐,一些胡椒粉简单的佐料,运气好,或许可以来个野外烧烤。 雾雍山脉延绵起伏数千里,高林耸立,遮天蔽日。 锦小渔极目远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风景了。 第9章 做人,得长脑子 “好了,你们就在此歇脚,等着我回来,万不可再往里走。” 云凤楼挑了一片开阔地,叮嘱锦小渔。 “此处甚好。” 锦小渔四处打量,场地开阔,玩累了周边还有几颗怪石可以休息。 更妙的是,不远处有条结了冰的小溪。 或许,可以钓上几条冰鱼回去打牙祭呢。 云凤楼见她说话算话,果然不闹着再跟去,很是乖巧。 “乖,等我回来。” 说得好像要再次上战场,生离死别一般。 锦小渔扑哧一声乐了,叮嘱着云凤楼注意安全,便催他早去早回。 目送云凤楼离去之后,锦小渔捣鼓了根鱼竿开始钓鱼。 一回头,差点没被两熊孩子吓得三魂丢掉七魄。 老娘就一个眨眼的功夫,你们就在结冰的河面给我蹦恰恰是怎么回事? 熊孩子不揍是不行了啊。 “宝贝,快点到我身边来。” 锦小渔不敢太大声,怕吓着孩子,一个不注意把冰面踩个冰窟窿出来。 毛毛和大毛看到锦小渔手里拿着几块糕点,都很听话,笑着朝她奔去。 锦小渔在岸边是看得惊心肉跳,祖宗,慢点啊。 等她把两小包子一前一后拽上岸,眼前结冰的河面,很给面子地龟裂了。 锦小渔瘫在岸边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吓死宝宝了。 “阿娘【阿嫂】…” 两包子显然也被吓到了,依着锦小渔不知所措。 “知道害怕了?” 锦小渔在两包子肉乎乎臀部拍了一巴掌,开始说教:“河里住着会吃孩子的老巫婆,小孩子是不能独自到里边玩耍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乖宝宝点头,表示不要被吃掉。 锦小渔这才放心,钩上鱼饵甩入裂开的冰窟窿。 太阳暖融融,晒得锦小渔昏昏欲睡,大约有半柱香的时候,鱼竿动了。 锦小渔忙收竿,好家伙,钓了条巴掌大的鲫鱼。 面对钓上来的鲫鱼,毛毛和大毛很是好奇,时不时用手戳两下。 “鱼鱼要被玩死了小宝贝,去那边捡些柴火来,今天咱们搞野炊。” 锦小渔指挥两包子做力所能及的事,她再次下饵后,开始处理鲫鱼。 右手拿的是云凤楼给她的匕首,左手抓鱼,手起刀落,鱼肚划开道口子。 处理好鱼,用随身带的水清理干净,胡椒粉和盐抹遍鱼身两面。 等两包子捡回柴火,她吹燃火折子生火。 鱼烤到两面金黄的时候,散发着阵阵香气。 “好香啊,阿娘,可以吃了吗?” 毛毛已经迫不及待了。 “就快了。” 锦小渔看着火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把鱼挪出来放凉。 小心剃了鱼肚两边嫩肉,喂进两孩子嘴里,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好吃?” “嗯嗯,阿凉做得最好吃。” 毛毛吃得满嘴都是,话都含糊不清。 大毛吃的文雅,虽不说话,但也是不住点头。 锦小渔稀罕地捏捏这个,摸摸那个,心说:真是个孩子! 吃得差不多,三人懒洋洋躺在草地晒太阳,等着鱼儿咬钩。 后边钓的鱼不多,虾儿倒是弄了一连串。 锦小渔极目远眺,雾雍山连绵不绝,满目苍茫。 太阳快落山了,这个时间,云凤楼该回来了吧。 正念叨着,山那边,缓缓走来道人影,锦小渔定眼望去,不是云凤楼又是谁。 她忙牵着两包子迎上去。 “我来吧。” 云凤楼背着头打来的野猪,手里还拎着两只明显是活的野鸡。 锦小渔怕他受累,主动揽过提鸡的活。 云凤楼避开她解释说:“无妨,你男人这点力 气还是有。” 锦小渔见状倒是没有说什么,牵着两包子跟在他身后。 “今日钓了些鱼,还烤着一条,你吃过咱们再回家吧。” 路过烤鱼的地方,锦小渔忙将烤好的鱼递给云凤楼,并将火星子都灭了。 为了死灰复燃,她干脆把竹筒剩下的水都浇到火堆上。 云凤楼想几人大约是已经吃过,因此并不推迟,两三下就将烤鱼吃完。 “阿耶,我们还留了一条鱼呢。” 毛毛稀罕地把用茅草吊起来打鲫鱼拿给云凤楼看,云凤楼自然是夸她能干。 一家四口回村时,正好赶上村妇们三三两两聚在村里闲聊。 有老远见到锦小渔过来的,忙闭了嘴相互使了眼色。 “呦,这不是云娘子?听说你嫂子带你去城里吃香喝辣去了,看来是不假。”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媳妇率先开口,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花袄子,瞧着日子过得紧巴。 怪不得第一个当枪。 云凤楼前几天去了姒水城,给她和孩子们都办了身衣裳。 锦小渔今日穿的崭新绯色缠枝葡萄花纹袄,可把她眼红得紧。 原先大家都是一样的苦日子,现在锦小渔日子过得比她好,找的男人也比她男人好看,能干。 年轻媳妇看向她嫂子,是个穿青色棉袄的大婶。 一个眼神,她就懂了。 咳嗽两声,拿出长者架势开始教训锦小渔:“小渔啊,这话本不该婶子说,本朝也没有不许寡妇再嫁,你要嫁人,好歹给云家郎君守个五六年不是…” “就是,我原先说的你们还不信,她回来那天,身上那香味,艳俗得不像话。” “都是勾栏的下贱之人才用的。” “这锦小渔看着是个不安分的。” 锦小渔眼神一下变得狠厉,上前一把抓住那妇人:“你用过啊?” “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莫非你也是个贱胚子不成?”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锦小渔一把推倒:“有孩子在,今日我不和你计较,下次你再乱嚼舌根子,我就拔了你舌头。” 锦小渔掏出云凤楼送的匕首就是一顿吓唬,吓得那妇人尖叫连连,屁滚尿流跑了。 “还有王婶子,既然拿长者压我,身为晚辈,小渔倒不好说什么了。只送你一句,你没脑子可以,但不要谁一句话,你就做了她手中的匕首。” 锦小渔吓唬跑人,又转过身对那青衣农妇说道。 “你这小娘子,怎张口骂人?” 王婶子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被云凤楼挡住:“云某不知,婶子原就是这样对小渔?” 王婶子愣住,“云家小郎君?” 他不是死在战场了吗? 第10章 你看我像能吃亏的吗 “小渔自有云某护着,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云凤楼扬起拳头,话说得狠厉,顿时把王婶子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那个……都是误会,呵呵,那个……我家大柱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明儿婶亲自上你家给小渔赔罪。” 那一头豪猪,有好多肉呢,她怎么也得分一点回去。 “不必,我们没那么熟。” 王婶子心思活络,眼珠子不停打转,她那点心思,锦小渔摸得透透的。 立刻就拒绝了。 说完拉着云凤楼和孩子就要回家。 “以后不会有人轻贱你。” 云凤楼对锦小渔满是愧疚,都怪他。 锦小渔见状,噗嗤笑了,对云凤楼说道:“这世道,从来不吝于将诸多污言加诸在女子身上。” “可笑的是,这大多数,偏又是女子多难为女子。没事的,我这人,苦能吃,但绝对吃不得亏。” 锦小渔这话倒也不是安慰云凤楼,随便说说。 都知道她守寡以后,王婶子家好大儿王大柱是献殷勤最多的。 王婶子当时就是这样骂她不守妇道。 可是明明是他儿子主动勾搭,害得她寡妇门前诸多流言。 若是本朝女子,只怕是要自挂东南枝,以死明志了。 毛毛趴在锦小渔身后,小声跟云凤楼打小报告:“刚刚那个坏阿婆,经常欺负阿娘。” ”小孩子家家,快些收声。” 锦小渔哭笑不得 回到自家小茅屋,锦小渔就安排两孩子在地上练字,她则去处理云凤楼打回来的野鸡。 锦小渔原先想着把这两只野鸡圈养,留着下鸡蛋吃。 云凤楼说了,今夜他赶着把猎来的野猪处理了,明日拖家带口的去姒水城。 寻个酒家,把野猪肉卖个好价钱,再去买上两只老母鸡给她养着。 锦小渔看了眼,还在地上认真写字的两个小包子,不再作声。 以后有条件,得搞笔墨和纸,再苦不能苦孩子! 孩子正在长个的时候,营养是得跟得上。 于是手起刀落,野鸡快速拔毛。 她决定把两只野鸡熬成汤。既然有了鸡汤,拎回来的草鱼,倒不好再继续做汤。 又想着这几天都是大太阳,不若就将它晒成鱼干,到时做麻辣鱼块或者捣鼓腌糟鱼,那都是极好的。 至于大河虾,锦小渔处理好之后,起锅烧油,葱姜蒜爆香。 瓦罐里剩下一点大酱,料下锅爆香,加入大河虾翻炒至红彤彤,在撒上些嫩绿的小葱,色香味俱全。 云凤楼刀法很不错,锦小渔鸡汤熬好时,野猪也被他处理差不多了。 四四方方的的小茅屋里,食案简陋,摆上热气腾腾的鸡汤,一盘子大河虾并一碟子热好的蒸饼。 小儿围桌而坐,看似朴素至极的粗茶淡饭,却让云凤楼红了眼眶。 锦小渔照顾两孩子吃饭,不经意间,看到云凤楼没动筷,诧异道:“郎君缘何不吃?” 这鸡汤熬的浓,又加了些云凤楼从深山带回的山珍,不是珍馐,也胜在个鲜。 “许久未这般宁静的吃上顿饱饭了。” 云凤楼眨眼,情绪瞬息平复了,撩袍坐在锦小渔身边。 锦小渔顿感心疼。 将鸡汤往他那边略微推了,又夹起块蒸饼递过去:“往日艰难,家中吃食甚少,郎君且委屈几日。” 云凤楼将蒸饼掰得细细的,就着一大碗鸡汤泡着吃完,他不喜辣,那一盘子的大河虾都是锦小渔吃了。 烛光摇曳,她侧目望去,眼前这人,竟有清风徐来之感。 云凤楼的撩人之资,正好长在锦小渔审美之上。 让她又开始舔颜了。 “那个,王大娘家这些年,帮了我许多,合该拿些猪肉去感谢。” 她羞红了脸,落 荒而逃。 “这是自然。” 云凤楼紧随其后,把早分出来的一大块猪后腿都给锦小渔让她带上,作为这些年的报答。 村里百姓的夜生活并没有很丰富多彩,更为了省灯油,早早歇下的多。 锦小渔抹黑到王大娘家,正赶上人家要熄灯。 “大娘,我家郎君打了些肉,托我送来。” 自家的,好看的男人,锦小渔对外,给足了面子。 “是小渔啊,你们这些孩子,和大娘客气个甚?” 披衣而起的王大娘给开了门,推着要锦小渔不客气。 这怎么成? 王家两儿子和儿媳都在姒水城落户。原先王大爷夫妻也是去住过几日。 未曾想儿媳嫌弃,两老人家心气高,干脆又回来了。 这些年可没少帮忙带两孩子,锦小渔自然要把礼数做周全了。 “大娘,莫要与小渔客气,如今郎君平安回来,我这心也就定了。” 锦小渔将手中一串猪后腿塞进王大娘手中,又推说家里还忙,就要告辞。 王大娘拉住她,折身返回屋里,再出来,竟是两三根水灵灵,嫩绿绿的莴苣。 这个不能拒绝,锦小渔馋绿色蔬菜很久了。 这里冬天多是胡饼煮食,很少是饭菜分开。 她又未曾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自然是一头蒙,如今见到这莴苣,顿时两眼放光,嘴上说着“这如何使得?”实际内心狂喜。 “得大娘诸多照顾,小渔不甚感激。” “莫要这样说,以后和云家小郎好好过。” 如此这般推脱,锦小渔告辞,美滋滋回家了。 “怎去了这般久,着实让人心慌。” 锦小渔回来时,云凤楼刚把两孩子哄睡。 锦小渔轻手轻脚,将莴苣放好,转身褪掉大衣爬上炕,钻进被子,身子暖和过来,方才轻声道:“和大娘多说了几句。” 云凤楼熄了烛火,拉过她的手,放在怀里捂热。“早些睡。” 乌漆麻黑的,锦小渔看不轻他的样子,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云凤楼的盛世美颜。 夜这么黑,你这么美,咱们确定要这么早睡吗? 咱确定不来点刺激的……运动? 她睁眼,凑近云凤楼,双手搂着云凤楼的颈脖,若有似无的蹭着,撩拨他:“郎君,露奴睡不着。” 原主的小名,着实让锦小渔郁闷好一阵子。 渔儿不好听吗?如果逃不了,渔奴她也能接受,露奴是个什么鬼? 等到云凤楼翻身,忽的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耳畔呢喃时锦小渔懂了。 “既然朝露待日晞,某不若从命。” 第11章 美女的事你少管 一夜的颠鸾倒凤,被翻红浪,自然是不消说。 若不是还有两孩子,云凤楼好歹克制些,要不然那动静,非得惹人非议。 锦小渔揉着发酸的腰肢,颤颤巍巍抖着两腿下了炕。 门外劈柴声阵阵,伴着孩童的嬉戏。锦小渔又羞又恼。 这个男人平日里冷静自持,没想到床第之间,撩起来骚包的很。 某人昨夜闹得狠时,掐着她腰肢道:“露奴向来喜欢读书人,不知为夫今夜表现如何?” 锦小渔脑袋空白,哪里还记得这厮说过的荤话,当下就胡乱摇头。 “看来露奴不是喜欢读书人,只是不喜欢某。” 云凤楼眸子一暗,暗暗用力:“那某再来和露奴好好说说。” “月是故乡明......“ “露从今夜白.....” “露奴可是记下了?” 锦小渔顿时就缴械投降,“好郎君,饶了姐奴吧。” 锦小渔脸颊阵阵发烫,嗔了门外一眼,转过身,不看抱着柴火进屋的云凤楼。 云凤楼一脸莫名其妙,默默往灶里添柴。 “水还是热的,你先洗漱吧,我去做饭。” 云凤楼起身,把位置留给锦小渔。 “你还说……”锦小渔一个小拳拳锤他胸口。 悔啊,都怪昨晚夜色太美,男色诱人。 两个小包子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阿耶(阿兄)?” 云凤楼拿起烤好的饼塞到小包子手里:“吃饭饭。” 锦小渔噗嗤笑了,高冷男神说吃饭饭,艾玛,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云帆趁机哄道:“我煮面给你吃。” 正含着丁香水漱口的锦小渔呛到脸色通红。 回头,云凤楼一本正经的和面,擀面。 好吧。 是她听错了。 洗漱完毕,锦小渔也没闲着,拿出王大娘送的莴苣,削皮,切丝。 热油泼的蒜汁,加了些大酱,胡椒粉,并熬的浓浓的一点鸡汤,浇在嫩绿绿的莴苣丝上,色香味皆具,倒颇有些滋味。 云凤楼将下好的面捞出,冷水冰好装成四小碗,淋上熬好的鸡汤。 锦小渔又切了些小葱撒上,别提多鲜美了。 云凤楼依旧是面条吃完,剩着汤泡蒸饼。 锦小渔算是看明白了,这好看的糙汉子,真好养活,开水泡蒸饼他就能吃饱。 昨夜下了整夜的雪,此刻外边都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一片银装素裹。 吃过早膳,云凤楼便深一脚浅一脚去王大娘家借牛车,顺带捎上两小包子送过去。 天寒地冻,可别把孩子冻感冒了。 青云村离姒水城不算近,大雪天架着牛车,颠簸进一个时辰,才将将到城门口。 此时已是正午,锦小渔这外来物种,连姒水城的格局都不清楚,更别提哪里能做买卖了,完全的两眼抓瞎。 “咱这猪肉,能卖出去吗?” 她对此颇为担心。 “走吧,城西门有条玄武街,那有个酒楼,东家和我有过命的交情。” 云凤楼解释两句,赶着牛车就奔西门去。 锦小渔不禁感慨,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要不怎么说还是本地土著好混呢。 姒水城说小也不小,从他们过来时的城南宣定门,走到城西的武宁门,竟也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酒楼不远处,云凤楼去停牛车,锦小渔则是好奇四处观望。 酒家规模看起来很大,大大的金字招牌陆家酒楼,闪瞎人眼。 “走吧。” 云凤楼停好牛车,将分好的野猪拖下来,就要往酒楼去,锦小渔忙收回精神,快步跟上。 店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哥,见着二人,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态度十分热情。 锦小渔心想, 这交情是真不一般。 “郎君里边请。” 店小二客客气气把人请进屋,没一会,酒楼负责人就来了,丝毫不见怠慢。 “小郎君。” “陆叔。” 二人看起来也熟识,一来二去就把话都说明了。 “郎主吩咐过,小郎君的请求,是不能拒绝的,只是这野猪肉…” 被云凤楼称作陆叔的四十岁大叔有些为难。 本朝偏爱食羊肉,偶尔吃鸡鸭,鱼脍也有,但没人吃猪肉啊。 “陆叔,眼下某并无其它物品可易。” 云凤楼垂眸,心里也忐忑,可不要在娘子面前丢人啊。 “这…”陆叔愁得眉眼都耷拉了。 锦小渔一时无聊,吩咐人拿纸笔。 “小娘子…” 陆叔纳闷,拿纸笔是要写信吗? 随即转念一想,也好,自家小郎君做主买了,要是亏本,那就不算他头上了。 “这是卤这野猪肉的方子,您尽可拿去,保证这酒楼生意,翻上一番。” 锦小渔拿过笔,蘸了松墨,刷刷在纸上写了个方子,吹干墨迹,交给陆叔。 后世寻常卤料方子,锦小渔做了些改动。 陆叔硬着头皮接下,粗略扫了眼就收下了。 能和他家小郎君称兄道弟的,想来也是士族子弟,家里漏出点方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那便一两金如何?” 猪肉不重要,方子才是值钱的。 锦小渔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做决定的是云凤楼。 在外人面前,锦小渔总是给足了他面子。 云凤楼点头,陆叔亲自取了金子交到他手上,又送二人出门。 “再去买些家当,咱们便回?” 云凤楼很体贴,并不过问这方子,锦小渔是从哪里得到的。 “去西市那边看看。” 凭着零星记忆,锦小渔知道西市是买米面日常杂货的。 有了钱,自然是要优先解决生计问题的。 “白面三十二文一斗。” 卖白面的张娘子见着锦小渔生面孔,宰客起来丝毫不手软。 “不是,您这还不如去抢呢。” 身为外来物种,锦小渔对这里的货币概念不算精通。 本着万物皆可砍的原则,撸着袖子就上去和张娘子理论。 云凤楼原先就是在张娘子家杂货铺置办的家什,对他们家粮食铺的白面价格没有什么异议。 手往怀里掏掏,就要付钱。 锦小渔一把拉住他就往身后推:“她说多少你就给啊,让我来,美女的事你少管。” 云凤楼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好!” 张娘子这才像看见熟人了,笑得亲切:“原是郎君家的。” 第12章 我这大冤种夫君 复又对锦小渔笑道:“云娘子,您瞧瞧这面,是今年新麦出的,细腻洁白,可不是外头那种以次充好的。” “这价格,还是看在老主顾的面子呢,旁人可是没有的。” 锦小渔也不和她啰嗦,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二十文。” 张娘子面露难色:“这价格,做不来的。” 锦小渔拉着云凤楼就走:“那就算了。” 这西市又不是一家卖米面的。 “诶,哎,等等…二十五文,二十五文…” 张娘子想起前些日子云凤楼在他们家杂货铺出手的豪横,心一横,觉得这老主顾还有挽留的必要。 锦小渔停脚:“娘子是个爽快人。” “也就赚些辛苦钱,前些年光景不好。战乱连着荒年,都不容易。” 张娘子忙给她装面,顺便说说她们这种社会底层生活是多么不易。 锦小渔也就听听,笑着不说话。 我信你个鬼,如此困难的光景,还开了两家铺子,不知宰了多少像云凤楼这样的冤大头才积攒下来的。 “我这大冤种夫君,张娘子,往日可没少漫天要价吧。” 锦小渔在云凤楼身后嘟囔,她也不指望男人会砍价之类的,就是发发牢骚,那撒出去的,可都是钱呢。 “想来是的,某不擅长这些,倒是让张娘子钻了空子。” 云凤楼将面粉扛到牛车上放好,并不嫌弃她当街砍价,损了男人要命的自尊。 买了白面,锦小渔又买了些大酱之类的调味品,路过一家酒坊,还顺手买了些廖糟。 家里晒的鱼肉干,用这廖糟做一道糟鱼,也是难得的美味。 云家在青云村是外来户,本家亲戚不多,锦小渔就象征性地备了几家交好的礼当。 糖果糕点也多买了一些,本朝制糖业并不发达,糖果显然还是奢侈品,拿来招呼人,高端大气上档次。 东西都置办齐了,锦小渔盘算着要去布庄扯几匹布,好给这一大一小做身新袄子准备过年。 新年新岁嘛,这也是和云凤楼过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要好好打扮的。 “这位娘子眼光甚好,这匹大红五福临门棉布,是本店刚进的新品,不少妇人都扯上一些给家中小儿裁剪新衣。” 店家是个老者,花白的胡子,看着老实又慈祥,介绍完之后并不向锦小渔多做推销。 锦小渔就喜欢这样挑,安静。 就让店家把方才看过的料子包了,又给云凤楼也扯了匹浅蓝织锦的料子在他身上比划。 “这料子好,和郎君甚是相配。” 锦小渔满意极了,让店家也把这料子打包。 “庄家汉子,穿着浪费了。” 云凤楼并不想穿这么华丽,锦小渔很坚持:“要的,要的,年节走亲访友,郎君这身打扮好看。” 穿出去一定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买了满档一大车,云凤楼给她的零碎都花得差不多了,锦小渔问他:“一两金可能兑换成碎银?” 一整块金子,撒出去太晃眼了些。 财不露白,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 云凤楼点头,带着她拐过玄武街,径直往前走了约半里路,找到个钱庄,将一两金都换成了碎银。 出城时,城门口人头攒动,车马不得行。 锦小渔喜欢凑热闹,遂挤过人堆去瞧,原来是两位官爷在张贴皇榜。 这可是真真实实盖了皇帝大印的,放在现在,那可是一级保护文物,稀罕得不得了。 笔走龙蛇,笔锋遒劲,真是写的一手好字。 把皇帝老儿的笔迹,认认真真扫了一遍,锦小渔忙跑回来,扶住车沿,喘着大气。 “不得了啦。” “莫慌,慢些说。” 云凤楼轻抚她后背,为她顺气。 “圣人为柳 相平反了,追封柳皇后并迁葬皇陵。” 锦小渔歇了口气,把皇榜内容告诉云凤楼,并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不亚于后世演绎的后宫争宠大戏。 云凤楼听了,倒是一脸平静,抿着嘴没有说话,默默扶她上了牛车。 “还有还有,圣人封柳皇后幼子为宸王。” “啧啧,圣人好贱的说。” 最后一句,锦小渔在云凤楼耳边说的。 云凤楼愣了一瞬,压声问锦小渔:“你真这么想?” “对啊。” 出了城,行人渐渐稀少,锦小渔说话就少了很多顾忌。 剥了颗糖塞进嘴里说:“得到时不珍惜,现在人都死了,追封有个屁用。” 至于那位新出炉的宸王,估计也是个小透明,无权无势。 “柳相一脉,尽数死绝,济州柳氏,从此式微。翻案又如何?不过又是折损了另一世家罢了。” 云凤楼嘴角抿得紧紧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和锦小渔谈起这桩宫廷秘史,极尽敷衍。 锦小渔听了云凤楼的话,想起皇榜上说的,柳相谋反一案,是宫中崔贵妃,伙同胞兄构陷,这才造成了冤案。 如今贵妃畏罪自裁,崔将军一家斩立决,亲族全数流放。 和当初的柳家何其相似。 皇帝不费吹灰之力,接连除掉柳、崔两大家族。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这上位者,心思真是深沉。” 而且毒辣! 云凤楼听了锦小渔的感慨,长臂一捞,将她揽过来,安慰道:“莫怕,某总会护着你!” 锦小渔回给他一个大的拥抱,转了话题:“那酒楼的东家,和你关系很熟?” 一个方子就卖了一两金,人傻钱多也不带这样的。 云凤楼点头:“在军中,救了那家小郎君,算是生死之交。” 怪不得! 锦小渔猜,那家小郎君约莫觉得,这人情难还,故而便交代了,多多帮忙,拿钱砸! 回到青云村,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冰冷刺骨,看着像是又要下场大雪。 锦小渔呵了一口气,让云凤楼快一些,出来一天,屋子一室冰冷,她要回去生炉子。 路边有几个嬉戏的孩童,扎着两小啾啾,望着路过的牛车,眼里满是好奇。 锦小渔看着红扑扑的小脸蛋,想起自家两个小包子,心底莫名柔软。 抓起一把糖果,分给孩童:“拿着吃。” “谢谢姐姐。” 有嘴甜的小女孩,接过糖果,还把锦小渔好一顿夸。 美死了! “真乖!” 锦小渔扯了扯她的小啾啾,又多塞了两颗糖。 听话又嘴甜的孩子,总是格外让人偏疼些。 第13章 要命的皇室秘闻 回了屋,锦小渔赶紧生火,把屋子烧得热热的。 云凤楼则是把货都卸下,提了些礼当去王大娘家还牛车接孩子。 明日就是腊八,这时送礼当也不过分。 锦小渔想了想,明日还要熬些腊八粥,说不准王大娘会上门送,她得回礼不是。 云凤楼接回两小包子的时候,锦小渔已经铺好了炕。 一进屋,她忙吆喝着让孩子上炕,生怕冻到了两只小可爱。 “阿娘…” 毛毛脆生生喊到,锦小渔停下正在切莴苣的刀,回头看她。 “毛毛想吃糖!” 原来是小馋猫想吃的了 “你闺女想吃糖。” 锦小渔失笑,手上动作不停,让云凤楼给两小包子拿糖。 云凤楼解释说:“原先接毛毛路上,碰到王家隔壁的嫂子,揪着他家孩童回家,孩童嚷了几句他阿娘凶,不似毛毛的阿娘,还给糖吃。” 锦小渔了然。 原来还有这一番缘由。 云凤楼又看她把莴苣片了薄片,摆上白日在西市买回来的牛肉片,羊肉片…各类的冬笋白菜。 灶火上用剔下来的猪大骨熬了汤,便问道:“今夜做甚吃食?” “明日就是腊八,瞧着天又要冷上几分,不如做些锅子?” 锦小渔看着火候,瞧着汤汁变得奶白,就减了火势,小火慢炖。 “锅子好!某在军中,与大将军吃过。” 云凤楼在军中,伙食好时,也曾吃过锅子,只是一口大铜锅,汤汁熬得不像这样细致。 锅子种类也只单单羊肉一种,还切得很大块。蘸料就是清汁蘸料。 不像锦小渔准备的,有芝麻酱,蒜蓉芥末麻油酱,还有一点点海鲜酱。看着就很有食欲。 锦小渔有些惊讶,您还和顶头上司大将军一起吃过火锅呢? 侧目,灯火之下细看,男人美若冠玉,貌比潘安。 大将军是个爱美之人呢! 锦小渔认定,云凤楼口中的大将军,定然是被男人的英姿倾倒。 “阿娘,能吃了吗?” 汤汁浓香,冒着热气,阵阵香味散发,毛毛已经忍不住了。 “可以了。” 锦小渔尝了味道,加了各种菌菇的汤底,很是鲜美,依次将要吃的食材加入,又给两个小包子调了清酱汁。 云凤楼喜欢芝麻酱加醋,锦小渔也不管他,自己拿了蒜蓉酱。 涮了几片羊肉吃下来,身子暖融融,美中不足的是,本朝还没有辣椒这种农作物,着实可惜。 云凤楼对这种一锅炖的吃法,原先是颇不赞同。 待尝过其中美味,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吃撑的云凤楼,懒洋洋躺在炕上,叫唤着大毛给他揉揉。 锦小渔笑他:“没个大人样,跟孩子似的。” 收拾了碗筷,又烧了回炕,将炕眼堵严实。 锦小渔便将明日要熬腊八粥的各种豆子泡了。 又去加了些油,拨了拨灯芯,准备裁剪新衣裳。 “得空再做吧,黑灯瞎火,没得熬坏了眼睛。” 云凤楼下炕,拉住她就往炕上抓。 锦小渔看了看燃烧的灯芯,有些懊恼:“也是,太费油了,今日又忘了买灯芯。” 于是便放弃了深夜做新衣的打算。 其实她是不会这些技能的,全是原身平时接些绣活练出来的。 锦小渔深深觉得古代妇女艰难,对比之下,深觉自己是来人间凑数的。 乡下古人的夜生活,是相当匮乏,前世熬夜习惯的锦小渔,是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的。 她睡不着,云凤楼是也别想睡了。 一蹭一蹭靠近云凤楼,将脑袋搁在他肩上。 “睡不着?” 云凤楼拥着她,替她将身后的被褥捂严实。 “嗯… ” 锦小渔还在想着今天看到的宫中秘史,或许云凤楼在军中见多识广,知道些八卦也不一定。 “你在军中,听人提起过柳皇后吗?” 她如此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云凤楼呼吸一窒,微不可查,半晌才道:“妄议皇室者,斩。所以,听得不多。” 锦小渔顿感失望,云凤楼垂眸,问她:“你对…她,很感兴趣?” 锦小渔答道:“也不算,只是今日在外边听城里人议论了几句,说她最是贤良淑德,堪称国母,因此感到惋惜。” 云凤楼想了想,说道:“若以后得空回邺京,带你去看她。” 啊! “这也行?” 锦小渔目瞪口呆,我亲爱的郎君,你晓不晓得,她在哪里?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小命要紧。 皇陵哎,那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去的吗?别还没靠近就被乱棍打死了。 去不去的,云凤楼倒不在意,问她:“那睡觉?” “就这样睡了吗?” 我这么美,咱不搞点什么吗… 锦小渔期期艾艾:“郎君啊,如何才能得到你的人?” “呵,女人,扑倒不会吗?” 云凤楼笑了,扯开她的腰带,“郎君教你…” 这样,那样,然后再这样。 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锦小渔又是揉着腰,颤着腿下炕。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跟饿狼一样。” 锦小渔边淘着煮腊八粥要用到的各种豆子,一边控诉烧火的男人。 “是某的错。” 云凤楼不敢顶嘴,余光飘过,落在锦小渔略有红肿的樱唇。 是他不知节制了。 “呸!偏信了你的鬼话。” 锦小渔学着林妹妹的姿态,倒让云凤楼得了趣。 学着那戏文里的桥段,认认真真给她赔不是:“还请小娘子原谅则个…” “呵,男人!” 锦小渔一嗤,不再理他,水烧开之后,下入各种各种豆子,细细熬煮。 到了午间,便不再做晌午,锅里捞出熬好的腊八粥。 锦小渔喜欢甜的,加了一丢丢集市买回来的饴糖。 云凤楼喜欢咸味腊八粥,拒绝了锦小渔要给他加点糖。 倒是两个小包子,出乎意料的喜欢,他们尝过锦小渔的那碗加味腊八粥,就很嫌弃以前吃的了。 锦小渔表示理解,小孩子嘛,谁能拒绝糖糖的诱惑呀。 不过她还是像天底下的老母亲一样啰嗦几句:“糖糖虽然好吃,但是不能贪多,要不然牙齿里头会长虫虫呦!” “哇…” 毛毛第一个吓哭了,她害怕虫虫。 第14章 你要讲情,出门左拐 快到傍晚时,天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王大娘冒雪前来,送上自己家熬的,热腾腾的腊八粥。 两个当家女人互相客气几句,锦小渔又回赠了一大碗,腊八这一天可算过去了。 次日清晨,锦小渔刚睁开眼,就觉察出了不一样。 一股子的冷气,顺着漏风的墙,钻了进来。 直勾勾就要往被子里钻,冻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顺着缝隙,隐约可见外边一片白茫茫,屋外晾晒衣物的麻绳上,还挂了连串拇指粗的冰棱。 “今年的雪,也忒多了一些,这场雪已经是第三场了。” 锦小渔呼出一口白气对云凤楼说道。 “嗯,想来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云凤楼回答,又让她多睡一会,自己起来烧水。 “瑞雪兆丰年,古人诚不欺我。” 天气太冷,闲着没事,锦小渔就打算将买回的布匹裁剪了。 两小包子被拘在炕上,无趣得紧,于是玩起来王大娘昨夜里送来的一篮子红果子。 “阿娘,好酸。” 咬了一口,毛毛粉嫩嫩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这果子,不是这样吃的,乖啊,阿娘等会给你做好吃的。” 锦小渔憋住笑,放下手里的剪子,打算给这两小馋喵捣鼓些小零食。 王大娘拿来的,正是一篮子的山楂,说是他们家那两个不孝子拿回来孝敬两老人家的。 “那城里的贵人,都爱吃,我尝着没啥好味,送给你尝个鲜。” 嘴上说着孩子如何不孝,王大娘脸上却是真的开心。 锦小渔也赞她一句大娘好福气,把王大娘哄得心花怒放,直说小渔嘴甜。 嘴里哼着小调,锦小渔将红彤彤的果子倒进温水盆里淘洗。 果子大粒且饱满,看起来是王大娘精心挑选过了。 “瞧着最近吃的肉食有些多,孩子脾胃弱,怕是不好消化,可巧得了这篮果子。” 锦小渔匀了一半果子出来,吩咐云凤楼将果子对半切了,将热炕腾出小块地,留着炕山楂干。 “剩下的,可是要做些山楂糕?” 云凤楼问她,在军中跟着军医学过些皮毛,晓得这山楂糕,最是助消化。 “否,今日做个糖葫芦。” 锦小渔摇头,山楂糕多费人力物力啊。 云凤楼没听过这玩意,主要是本朝的糖,着实稀罕,一般人家也不会这样倒腾。 然在锦小渔的时代,冰糖葫芦,绝对是每个人孩童时代的白月光,朱砂痣。 放学路上,碰上有人拿着草把子,上面插满一串串的糖葫芦,身后尾随着嘴馋的孩子。 等回到家,便央求着母亲,给上几毛的零花,尽数都奉献在糖葫芦这里。 夕阳下,杜鹃啼鸣,嘎嘣对着糖葫芦咬上一口。 甜滋滋,又带着那么一丝酸爽,真是令人怀念的惬意时光。 做糖葫芦的诀窍,关键就是这糖的熬煮功夫到不到家。 若火候欠了些,这糖粘牙得很,过了那又不行。 最好啊,就是小火慢熬,熬到糖汁浓稠吐细腻的泡泡,能拉丝了。 熬糖的功夫,锦小渔不紧不慢削着竹签子。 材料好寻,云凤楼劈的柴火堆里头就有粗竹,随便选上几根,都还有竹子的清香。 削好的竹签子,把山楂一个个串起来,到锅里滚了一圈。 在刷了油的瓷盘放凉后咬上一咬,听得嘎嘣脆的响声。 “成了。” 做好的糖葫芦亮晶晶,颜色鲜艳,漂亮极了,约莫做了二十多串,锦小渔都插在了临时扎的草垛子。 锦小渔拿了两串,给毛毛和大毛手里各自塞了。 孩子们得了新鲜的零嘴,最是喜欢炫耀,欢喜着出了门,要和小伙伴分享。 锦小渔并不拦着,这个年纪的小毛孩子,什么香的臭的,都想要分一半出去,她懂。 没成想,可出了个岔子。 腊月十五过了没几天,眼瞅着离过年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忙活起来了,云家这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要说这位锦家大嫂,锦小渔是着实不待见她。 原主爱慕虚荣,妄图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做嫂子的笑吟吟答应的好。 “妹妹生的如此貌美,合该要做那官太太。” “妹妹放心,阿嫂啊,自当为你打算周全。” 妹妹长妹妹短,转头就和牙婆子说好了,把原主卖给七十多岁的员外郎做第十八位妾室。 想到这里,锦小渔对这位锦家大嫂顿时没了好脸色。 拎着扫帚堵在门口,“从哪来的,你就给我滚回去,别逼我抽你。” “我说咱们六娘在家,是自小娇惯的,瞧瞧,都出嫁有了孩子的人了,还是如此。” 不知礼数! 原主娘家兄弟多,她排老六,锦大嫂为了亲近,一口一个六娘,叫的亲热。 “我有个娘家姐妹,正是嫁到了你们青云村,前些日子她回娘家,顺道看我去了,和我说了些体己话。想起往日和六娘的姑嫂之情,倍感怀念。” 你们家那个六娘,如今可不了得,竟能吃得起糖呢。 锦大嫂一听,眼珠子骨碌直转,那可不就是生活好过了? 她得来看看能搜刮点什么回去不。 “你这是连门都不让大嫂进么?” 锦大嫂大腿一拍,阴阳怪气嚷开了。 “哎呦,咱们家这位六娘子,嫁人啦,翅膀硬了,出了门就不认亲大嫂。” “当年阿嫂可是吃多少苦头才把你拉扯大的哟。” 锦小渔翻了翻白眼,嗤笑。 “我和你没话说,你走不走,不走我真抽。” 对于这位一心想着卖小姑子的大嫂,锦小渔自认没什么好说的。 “六娘,这阿嫂就要说你几句,来者是客,不说好茶好水招待,咋还不让人歇脚,就要赶人呢。” 锦大嫂可不乐意了,指着锦小渔的鼻子就开始说教。 锦小渔看她两手空空,哪有半点上门做客的意思冷笑一声:“原来嫂嫂还知道上门是客?” 锦大嫂尴尬,把手指放下,缩在身后:“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嫂嫂,你怎可如此没大没小?” “既然你如此不讲情面,那我…” “这声嫂嫂,我可担待不起。” 锦大嫂话还没说完,就被锦小渔打断了,“不好意思,你要讲情,出门左拐,找你娘家好姐妹去。” 真当她是软柿子呢。 第15章 阿嫂,孩子们等着呢 “慢点慢点,你别推,我且问你,你家前阵子是不是得了许多钱财?” 锦大嫂扒住门扉,死活不走。 这死丫头如今这样的嚣张,这样的目无尊长,定是有人撑腰,日子好过了 “关你屁事,快走快走,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 锦小渔没功夫和她纠缠,云凤楼去村长家借了石臼舂糍粑,大约快回来了。 要是碰上,这女人指不定还有什么编排呢,还是快些打发她走吧。 锦大嫂见她这般,又瞧着她,身上新作的胡服,料子是郁金色麻衣,宝花立鸟纹,是锦绣坊才能织出来的。 袖口处,绣着芝兰,那样精湛的手艺,这小姑子可绣不出。 “如何与我无关?” 想到这,锦大嫂开始不依不挠,更加要从锦小渔这里咬下口肉来。 “我进你家门时,你才那么一点大,瘦得病猫样,我这嫂嫂,是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 “哦,如今你日子好过起来了,就不认你阿嫂了?” 哭天抹地的锦家大嫂,声泪俱下的控诉她是头白眼狼。 若不是锦小渔知晓过往,差点就要叫声长嫂如母了呢。 “我听你放屁。” 锦小渔翻了翻白眼,正打算将她丢出去,没成想,又冒出老阿婆。 “丢人现眼,还不快快与我回去。” 来人是原主的阿婆,八十岁高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儿女操心。 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翻过山头从锦家村赶过来。 “阿婆!” 锦小渔也不管锦大嫂了,快步上前扶着阿婆。 “还死不了。” 锦家阿婆拍了拍锦小渔的手。 锦小渔低头,阿婆的手枯瘦如柴,大雪天前来,冻的整个人都是僵的。 她忙把阿婆搀扶进屋,锦家大嫂收了声,也跟在后头。 看样子,是有些惧怕这位阿婆的。 “阿婆,喝些热茶。” 锦小渔扶着阿婆坐下,亲手泡了碗姜枣茶,给这远道而来的老人家去寒气。 本朝姜和枣都不是什么稀罕物,随处可见的,锦小渔前些日子便将这两物和干的山楂泡了,做消食的饮品。 “六娘,怎不见给阿嫂一碗。” 锦大嫂有些眼热,她大老远过来,水都没给一口? 真是太过分了。她忙和锦家阿婆告状:“阿婆,您看看六娘,出嫁之后,是越发没规矩。” “你闭嘴!” 锦家阿婆瞪着她,喘着粗气呵斥。 锦大嫂的郎君,是阿婆很看重的长孙。 因此,她是有些恃宠而骄的。 没成想,今日阿婆让她吃了挂落,怏怏窝在一旁,不敢再做声。 “让阿婆忧心,是儿的不是。” 有长者在旁,锦小渔自然是要做乖乖女的,当下伏在阿婆膝下道:“不若儿给阿婆做些肉汤饼?” 云凤楼猎回来的野猪肉,并不是全数卖掉了,也给自己留了些好肉。 锦小渔说完,就起身开始忙活,乖巧懂事那模样,就叫阿婆红了眼,指着锦大嫂劈头盖脸一顿骂。 “六娘自小,耶娘都不在了,我是当眼珠子疼的,若不是你…” 若不是这孙媳妇黑了心肝的,她何至于要把六娘卖给这破落户啊。 瞧瞧这家徒四壁的茅草房,阿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阿婆…儿也是为了六娘好…” 锦大嫂还要为自己辩解,她也委屈得不得了。 六娘一心的想要攀高枝,她就帮着往上推了一推,咋还怪上她了。 锦小渔想,这位大嫂子的心态,就好比后世的绿茶白莲花,反正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还怪我? “住嘴…休要再说。” 眼见的锦家阿婆气的直打哆嗦,锦小渔生怕 她气出好歹,忙哄到:“阿婆,来尝尝,儿手艺可有长进。” 说着,一碗肉汤饼端到阿婆眼前,这才算让老人家笑开颜:“咱们六娘,自然是手艺极佳。” 肉是前一晚,炖得烂烂的,汤汁浓郁,第二日合了面,揪成面片子,再浇上热热的肉汤。 这样冷的天,吃上一口,浑身都觉得舒坦。 两孩子最近总嚷着要吃糖,锦小渔变着法给做吃的。 锦大嫂没人招呼,她也跟在自己家一样,拿了个碗,给自己舀了满满一大勺。 在阿婆面前,锦小渔不愿同她吵,也就随了她。 正吃着,云凤楼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两小包子最近伙食吃的极好,圆润了不少,穿着锦小渔做的新衣,是大红色的料子裁的,再扎两个总角,活脱脱观世音座下的童子。 “啊呦,这两孩童可长的喜庆,来,到太婆这来。” 锦家阿婆一看到就欢喜,搁下筷子就要给孩子压岁钱咧。 和大多数家长一样,锦小渔是拦了的,不过没拦住,只好让孩子叫人:“叫太婆!” 两小包子脆生生叫人,连带着锦大嫂也一块叫了,夸张的毛毛,接钱的时候,还结结实实磕了头。 “阿嫂,孩子们等着呢。” 这倒把锦大嫂弄懵了,不掏钱,说不过去,掏钱,肉疼! 锦小渔在一旁笑眯眯,这两孩子,鬼精鬼精的,今晚奖励每人一颗糖。 两孩子先进的屋,云凤楼还挑着糍粑在后边走着呢。 等到两相照面,阿婆显然更激动,不停拉着云凤楼,摸摸脸,确认下是不是她可怜孙女的郎君回来了。 “没错了,是云家的小郎君。我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锦家阿婆拉着云凤楼的手,又拉过锦小渔的手,交叠一处,连声道好。 云凤楼性子寡淡,被这样拉着,很是局促,看在锦小渔面子上,他忍。 热热闹闹认了一回亲,锦家阿婆就要走了,本来就是知道那眼皮子浅的孙媳妇要来闹事,她才跟着过来的。 现在知道孙女和孙女婿这样的好,她自然是开心的。 锦大嫂心不甘情不愿,出来一趟,好处没捞着一点,反而还给人家送钱去了。 晦气。 提着锦小渔送的一点野猪肉,锦大嫂是满心不甘。 “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老婆子不知道,六娘如今日子才好过一点,你要是敢整出什么幺蛾子,我锦家,你是再待不得的。” 锦家阿婆一棍子打过去,沉声警告。 “阿婆,儿也是为了锦家…” “若不是你动了那起心思,六娘何至于为了避祸,嫁到云家来。” 锦大嫂还要再说什么,就被锦家阿婆拿捏了。 第16章 给你甜头,你却想把糖都端走 笑眯眯送走阿婆,锦小渔开始准备祭灶用品。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在平头百姓家,那可是大事。 祭祀好不好,得不得灶神的欢心,可是关系着家里来年的运势。 锦小渔照例摆上鸡鸭肉,各种供果,糖是上回去姒水城买的,糕点却是要亲手做,方才显得有诚意。 锦小渔后世一个码字打工人,平日里研究些吃食都是从各种美食软件学来的。 如今要她亲手做这糕点,可不就是难煞个人? 头秃。 云凤楼瞧着她,不似往日活泼,送走阿婆之后,话就少了许多,故而问她:“可是舍不得阿婆?不若年夜,咱们就去和阿婆做伴如何?” “阿婆有叔伯阿兄照顾,我们年夜贸然过去,不妥。” 锦小渔心说,您刚才进门没瞧着我阿嫂那恨不得要把你吃了的模样? 往日里避开还来不及呢,你还上杆子地往上凑。 “某瞧着阿嫂,似乎对某有成见。” 云凤楼沉思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也说不上来,当初怎么就同意和锦家结了秦晋之好。 那时候北地的燕王,打着为忠臣申冤的旗号,起兵造反,各地藩王相继起兵,一时间内战不停。 就是这样的光景下,云凤楼作为壮丁,就被官府征兵去了。 云家夫妇拼死了不让,然老百姓又怎么斗得过官府。 云母还是妥协了,只有一个要求,要给他找个媳妇,延续香火。 这种或许去了就回不来的事,云凤楼可不想祸害人良家女子,只云母以命相要挟。 无奈云凤楼只好顺从。 云母告诉他,只是想为他留个种,若是他回来,以后遇到心仪的娘子,自然可以把这买来的当做妾室。 当然这种缺德事,云凤楼不会做,也不会让他的女人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阿嫂她不是对你有意见。” 锦小渔补充道:“有了好东西,藏着掖着不上交给她,她都会有意见。” 最后,她很认真地告诉云凤楼:“她以前可是要把我卖给糟老头子的,你可不许孝敬她好东西,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咬你啊。” “嗯,都听你的,某不会孝敬她的,但是,欢迎娘子随时来咬。” “不正经。” 锦小渔嗔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记忆,做上一盘子红枣糕,算是对灶神的敬意。 煮枣,去皮,打成泥,尤其是这去皮,可是细致活,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枣泥才算完成。 云凤楼前些日子进山,没猎到什么,独挖了几根野生的山药,也算是有所收获。 锦小渔干脆也把那几根山药都找出来,用擦子打成了细泥。 枣泥和山药泥分两边,都用面粉和了,最后摆了造型,红的白的,也煞是好看。 出锅的时候,两小包子看这枣泥山药糕,觉得可口,忍不住就要吃。 被锦小渔一把拍下,推到云凤楼身边:“这可是给灶神吃的。去去去,和你阿耶玩去。” 瞧着灶边供桌上满桌的贡品,锦小渔觉得特有成就感。 “若是这糕点,能有些模具压出来,就更好看了。” 她觉得有点遗憾,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缺陷美。 腊八那天煮的腊八粥,获得了云凤楼和两小萝卜头的一致好评。 于是在上供了以后,锦小渔决定,午餐就再煮一锅。 稻米,栗米,黍米,薏米,红豆,这些是多买了存放在屋子,很是能够让锦小渔去造作的。 红枣更是,姒水城本就盛产红枣,青云村的枣子多得掉在山间都没人去捡。 因此锦小渔嚯嚯起来是半点不心疼。 枣子去核,煮熟之后捣成枣泥,加水之后过滤了碎枣皮,就用这红枣水来煮。 粥熬得浓稠,又不失枣 香。 早前腌好的糟鱼,被锦小渔拿出来搞了红烧鱼,起锅烧油,糟鱼加蒜末爆香,最后出锅,用芹菜叶点缀,颇有农家小炒的味。 毛毛和大毛是早已经吃撑了的,就是云凤楼,也吃了好几个蒸饼。 “阿娘,我们可不可以出去玩?” 吃过午饭,孩子们闲不住,呼朋引伴去玩耍。 “去吧。” 如今添了新衣,两小包子是不怕冻的,锦小渔也就不拘着,只叮嘱着晚饭前要回家。 祭灶仪式完成,锦小渔暂时能喘口气,懒洋洋躺在炕上不动弹。 云凤楼则是在备给各家亲友的年礼上,添了两糍粑。 锦小渔提议道:“我娘家那边的礼,看着做些减少吧。” 也不是说她小气,实在是她家那阿嫂,着实是个吸血鬼。 但凡能让她沾一丝甜头,那是整块糖都要给你抱走的主。 云凤楼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给做了删减,将里头的一些山货拿了出来,并把一颗上等灵芝单独包了,准备给锦家阿婆拿去。 “也不算咱们小气,往年你不在,这走动少很多,便是锦家,也就是逢年过节走个过场。” 锦小渔怕他多心,故而解释。 原主的爹妈都早早不在,小小的锦小渔,被几个叔伯踢皮球一样的嫌弃。 只有锦家阿婆,带着她过活,拉扯着长大,又因为出了那样的事。 不愿断送孙女一生,锦家阿婆只好含泪答应了,把锦小渔卖给云家。 都说战场刀剑无眼,可锦家阿婆看人准得很,云家小郎君,并不是池中之物。 她宁愿堵一把,也不要把孙女卖给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好,都听你的。” 二人就过年送礼的事,达成一致,锦小渔浑身松懒了,就在炕上嗷嗷叫唤。 “郎君,郎君给奴揉揉…” 娇媚入骨的调调,直把云凤楼说得面红耳赤。 这般模样,被锦小渔瞧见了,媚眼一抛,噗嗤一笑:“郎君想什么呢,我这肩背酸困得很,你给我松一下筋骨好不好?” “促狭。” 云凤楼将礼当规整好,脱鞋上炕,给她这里捏捏,那里捶捶。 “诶…轻…轻点…” “是你让某用力的。” 彼时虽未到除夕,亲友间互相走动送礼的已经渐渐多了。 来给云家送年礼的王大娘,杵在门前,老脸羞红一片。 现在的年轻人哦,真是好不知羞,大白天的。 是她老了! 王大娘感叹一番青春真好,又把礼当提了回去。 第17章 如今让你吃着了,怎么害羞了 锦小渔哼哼唧唧眯着眼,云凤楼瞧着那副慵懒模样,想起了在邺都,陆家养的波斯猫。 就静静蜷缩在阳光下,微眯眸子,高傲得不得了。 “轻了…重一些…” “女人,这可是你自找的…” 云凤楼眸光暗了下去,随之弥漫的,是看不见的欲望。 在锦小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襟就被修长的指尖挑开了。 “如何?这下可算得到某的身子了吗?” 情浓之时,云凤楼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她,共赴一轮又一轮情海。 一场情事,来得莫名其妙。 云凤楼饕餮满足,拥着锦小渔不肯松手。 “快些起来啦,过了时辰,孩子恐要回来了。” 若是撞见自己爹妈如此衣衫不整的模样,岂不是要吓坏了宝宝。 这还是其次,就怕那鬼灵精怪的毛毛,逮着她就要问耶娘为何都光着身子,还抱在一起。 她难道要对着四岁孩童说起生命大起源不成。 云凤楼逗她:“往日见天的嚷着馋某的身子,如今让你吃着了,怎么还害羞?” “不要脸。” 锦小渔啐了他一口,推开,穿衣起身下炕。 “让你轻些,偏跟个饿狼一般,瞧瞧我这新作的胡衣,都被你撕开道口子。” 锦小渔捏着被撕烂的衣角,忿忿说道。 云凤楼给她赔罪:“娘子莫恼,某改日赔你一件新的。” “去你的。” 换作往日,锦小渔定然是要傲娇一番,说上几句老娘不是缺那几件衣服的。 毛毛和大毛玩耍归家时,腻歪的小夫妻,已经都洗漱过了,很是一副慈父严母的模样。 “两只小花猫。” 面对玩得身上都是泥土,脏兮兮的两小只,锦下渔边笑着,边打了热水来给他们净手,顺便洗去脸蛋上的泥土。 大毛性子害羞,被阿嫂取笑以后,躲在云凤楼身后脸红。 “毛毛才不是,阿娘胡说。” 毛毛可就活泼得多,一边和自己母亲扮鬼脸,一边顶嘴,直把云凤楼逗得笑弯了腰。 “大毛,来,阿嫂给你们抹香香。” 洗完脸,锦小渔从炕边矮几上,搁着的梳妆盒里,拿出一小罐香脂。 香脂是锦小渔,根据后世的方子,去药铺子抓了药材,寖泡了数十个小时。 寖泡药材的油,是云凤楼管一个路过的胡商买的。 那胡商走南闯北,见识颇多,不知那些个后世用的基础油,他是如何弄到的。 更让锦小渔惊喜的是,胡商连玫瑰精油都有,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然而后世的玫瑰精油就不便宜,本朝更是稀少。 一小管就要半两金,这多少让锦小渔肉疼,恋恋不舍放下,又眼巴巴舍不得。 云凤楼大手一挥,做主买下来,喜得那留着络腮胡的西域商人,又额外送了一罐。 有后世那种买一送一的模样了。 锦小渔还说他挥金如土,云凤楼笑道:“为博小娘子一笑,散尽千金也使得。” 呵,男人! 我信你个鬼… 浸泡了各种润肤美肤药材的基础油,效果很是不错。 锦小渔取了一小罐的份量,加热,最后加入一定比例的蜂蜡,最后加入两滴云凤楼散尽千金得来的玫瑰精油。 等到凝固成霜,这香脂便成了,每日抹着,锦小渔顿生出假以时日,自己也能成为个大美人之感。 云凤楼知道他家小娘子,是个爱俏的,平日里就时常琢磨这些护肤养生之道。 他自然是支持,离家四年,他亏欠她良多,对锦小渔的要求,是一应满足。 锦小渔想着,若是放在后世,云凤楼这种,也可算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了。 用过晚饭,云凤楼闲来无事,便在灯下翻阅兵书。 锦小渔将火芯子拔高,光线也亮一些,云凤楼忙阻止:“无妨,能看得见。” 锦小渔噗嗤笑了,打趣他:“老来郎君要是成了瞎子,我可不管你。” 云凤楼低声笑了,摇曳的火光,映着他的笑颜,又让锦小渔做了一回颜狗。 “毛毛养,毛毛长大养阿耶。” 一旁摆弄玩具的毛毛,是有些颜狗在身上的,随了锦小渔。 “好,阿耶就等着享咱们毛毛的福。” 云凤楼说得如同七八十岁老翁,锦小渔乐了,小拳拳锤他。 上回提起要为两小包子取个大名,云凤楼斟酌几日,再三敲定,从村长家借了纸笔写下。 半大小子,突然有了正式称呼,大毛开心不已,捧着那写着他名字的纸张不停问云凤楼:“阿兄,这个字如何念?” 云凤楼正色道:“铮铮傲骨的铮,往后,你就是云峥了。” 新鲜出炉的云峥,还不是很明白阿兄为何这样严肃,但仍旧欢喜。 锦小渔对云峥这名字没意见,不过在自己小女儿这里,她提出抗议:“为何毛毛要叫云柳?” 云凤楼疑惑:“不可吗?” “当然!” 锦小渔自有一番见解:“柳,蒲柳,柳絮,弱质也,折柳也含离别之意,不好,不好。” 云凤楼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思索下来,竟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将云柳一名从纸上划去,说道:“那且以毛毛唤着,容我再想想。” 毛毛一听,不乐意了,“阿叔都有名字啊,为何毛毛无啊?” 这熊孩子! 锦小渔郁闷,大过年的也不好让孩子哭,只好哄她:“阿柳这名,就和你的小伙伴阿花是一样的,你阿耶觉得咱们毛毛值得更好的。” 说完还给云凤楼使眼色,快哄哄你闺女。 云凤楼笑着把毛毛抱过去,拿着个老虎布偶轻哄,并表示会重新给她取个更好听的名字,毛毛这才破涕为笑。 名字一事定下来,云凤楼继续看书,锦小渔则是捣鼓口脂。 她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的,只用那油加蜂蜡,做了半罐子的润唇膏。 云凤楼某日去城里购买搬家后要用的瓷具,给她带了些胭脂粉。 说是偶遇以前军中的兄弟,特意从邺京来给他拜年。 锦小渔还问他:“你兄弟癖好特殊得很,给你拜年送这玩意?” 云凤楼的耳根就红了,解释说他兄弟从军中退下来后,做了些生意。 想来觉得是进口货都是好的,贵重非常,因此拿来送给兄弟。 锦小渔捏着红棕色的胭脂粉,鄙视他:“他真的是你兄弟?” “不可胡言!” 好歹曾共赴生死,云凤楼的兄弟情,不容人道。 第18章 有几个女郎如我这般 “郎君这位兄弟,真有意思,他走南闯北,都不晓得这玩意,是做何用处,难道我个闺阁女子就懂?” 锦小渔开玩笑似的说道。 云凤楼到底并不怀疑,眼前的枕边人,已然是换了茬芯子,她也没必要露马脚不是。 “某逗你玩笑的,子染说了,这是边关女子,常用做胭脂,或口脂的颜料,想来你是欢喜的,故寻来让我送你。” 云凤楼圆不下去了,起身在他当时随身带着的行李边翻找。 说是行李,其实都是些书籍,已经被锦小渔寻了个书架子放起来了。 云凤楼看的书很杂,地理志,兵书策,亦或是文人诗集,他都有收集。 她打算着过些日子搬了家,这一架子的书,都是要搬回去的。 她也做回文人墨客,权当附庸风雅一回。 “寻不到了。” 云凤楼有些懊恼,锦小渔问他:“你寻什么?” “某记着收了本古籍,上头或许有方子。” 云凤楼说着,又一头扎进书堆,继续寻找上古良方。 “快些看你的兵书策论去吧。” 锦小渔阻止了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寻来钵和捣杵,开始捣粉。 方才她捏了捏粉末,还是有些粗粝,若用在嘴上,扎的很。 锦小渔耐心研磨,直到捣成细末,又用细纱布滤了三四遍,终于得了一小盒胭脂粉。 “这是何做法?” 云凤楼暗暗称奇,锦小渔也不好说她是站在上下五千年劳动人民的肩膀上,获得的知识。 只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郎君不晓得,万物皆可破吗?” “我闲来曾去过书肆,偶尔在书中看到,燕山北地,有红蓝花,色泽艳丽,本地女子常采集晒干,研成粉末做成胭脂。 “想起书中所记载,想来道理是相通的,故而一试。” 云凤楼听了她这一番解说,赞道:“娘子果然心灵手巧,聪慧非常。” 锦小渔自认这赞美名副其实,傲娇道:“那是!” 将过滤得到的细粉和基础油混合搅拌均匀,置于小炉上煮沸,加入蜂蜡融化后,倒入小瓷罐里,放凉即可。 成品做好,锦小渔拿自己做实验。 细抹淡涂后的樱唇,虽不如烂番茄的色彩,好歹也算一番点缀 她抿了抿嘴唇问云凤楼:“如何?”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吾妻甚美!” 在姒水城,遇到她时,云凤楼就知道,这个女子装扮起来是如何的明艳动人。 锦小渔得了夸赞,眯眼一笑,越发得意起来:“那是自然,这天底下,有几个女郎如我这般。” 如她这般,是个外来的。 锦小渔又臭美一番,博得郎君夸赞,折腾够了,便现出困意,打着哈欠就要歇息。 云凤楼体贴的吹灭了灯,也不看书了。 漆黑的夜里,遮天的云,挡住悄悄,想要探出头的明月。 “别…今夜很是疲乏…” “露奴只管睡…” 静谧的夜里,传出小夫妻的呢喃。 半晌。 锦小渔不依了。 云凤楼好声好气哄着,又闹了几次,方才云雨歇罢。 头天没能送成礼的王大娘,第二日清早就提着食篮过来了。 瞧见装扮一新,摇曳生姿的锦小渔,顿时眼前一亮,啧啧称赞:“早说小渔是天仙般的人物,他们都不信。” 锦小渔邀请王大娘上炕,笑道:“大娘谬赞了。” 王大娘说起往日的艰难:“这些年你一人操持家务,又拉扯两孩子,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如今好了,云家郎君回来了。” 锦小渔淡笑:“都靠左邻右舍帮衬。” 她时常在想,若是原身,熬了过来,如今该是会和云凤楼好好过日子吧。 又想起原主刻薄, 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还嫌弃云凤楼是个大老粗的性子。 估计这便宜,还是得她捡着了。 “怎不见你家郎君和毛毛他们?” 说了一会子话,临了要走,王大娘才发现,这家主君,怎不在家? 锦小渔把王大娘送至门口,答道:“郎君去老宅那边,看看房屋翻新进度,小儿顽皮,闹着缠着要去。” 要乔迁新居了? 王大娘是真心为她高兴,如此也笑着恭喜她:“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头。” 锦小渔眯眼笑了笑,并不言语,王大娘后边那句话,她脑子里莫名窜出一句,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真的太魔性了! 王大娘又问了几时乔迁,她好去随礼的话,锦小渔都回答了。 两个家庭主妇就这样又在门外唠叨了半日,王大娘这才真的要走。 “小渔送的香脂,闻着香气宜人,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这口脂就莫送了,老婆子一个,用这些没得让人笑话。” 锦小渔给王大娘的回礼,加了一小罐自己做的香膏和两只口脂。 口脂做得有点多,用量又极省。 这个时候又没有在口脂上做防腐保鲜的,保质期过了,就不好用了,她干脆就送了两。 王大娘说着就要把口脂还回去,锦小渔拦住她:“大娘用不着,家里边我那两位阿嫂,想来是喜欢的。” 听锦小渔这么一说,王大娘就把口脂也收下了,说了几句话,又表达了到时候一定会贺她乔迁之喜,这才提着食盒美滋滋的回去了。 时人爱打扮,涂脂抹粉都是轻的,姒水城里的大家千金,那妆容可谓极尽的夸张。 如同蝉翼扑棱,粗黑的蝉翼眉,高高翘起,夸张的天上眉,盛气凌人的涵烟眉,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画风清奇。 锦小渔曾试过随大流,描过粗黑的蝉冀眉,或者是脸涂的惨白,画上哀愁无比的泣眉。 结果是大毛和毛毛豆被吓哭了,哭喊着。 她也接受不了这样奇奇怪怪的妆容。 故而摒弃了浓厚的脂粉,只淡淡抹了香脂,脸颊取了指甲盖大小口脂晕染。 至于点睛之笔的眉毛,则是晕了远山眉。 云凤楼就很喜欢这样的,不住赞道:“世人都道莫画长眉画短眉,某瞧着娘子这般,就极好。” 所以嘛,如此尊重而体贴女性的好男人,上哪找去? 越想越欢喜的锦小渔,抱着自家郎君,上去就是吧唧一大口,直把云凤楼逗得面红耳赤,耳边低语着今夜万不可让她求饶。 自己撩起来的火,总得自己灭了不是! 第19章 要搬新家了 老宅虽破旧,当年毕竟被原主卖了。 云凤楼将自己在军中攒的家底都拿出来,好歹是把老宅子赎了回来。 云家搬进老宅的日子,敲定在了年二十九。 一来大家都在忙着过年的事,若是年三十才搬,腾不出那么多人手。 二来年三十,大伙都忙着祭祖,吃团圆饭,赶上她们家乔迁,就没那么多人留下贺喜了。 搬了新家,锦小渔是想热闹红火一些的。 而在云凤楼眼里,什么时候搬,是要看过老黄历,请了地理先生过来看了日子定下的。 他挑着老黄历本上的字,念给锦小渔听:“腊月甘九,宜动土,宜搬迁,确实是个好日子。” 平日高冷,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郎君,竟也有这种思想。 “郎君这是要往半仙的路子发展?也罢,往后咱一家生计,可都靠郎君了。” “到时去城里支棱起个摊子,就给那失意文人,落魄之人指点迷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锦小渔嗤笑一声,想起后世说的,封建迷信不可取,就想打趣他。 “越说越离谱!”云凤楼到底是古人,迷不迷信不知道,封建老古董是一定的。 听着锦小渔越说越不像话,便一脸严肃道:“迁宅是大事,少不得要祭神祭祖,怎可随便选个日子?” 祭祖是要告诉老祖宗,后人有出息了,如今乔迁新居,给各位祖宗上供,您可得好好保佑家族昌盛。 祭神,大约就还要去土地庙走一遭了。 本就是夫妻逗趣的话,哪怕被云凤楼一脸正经地训话,她也不恼,只搂着云凤楼连声娇唤:“郎君最帅,郎君说得都对。” “不像话!” 云凤楼制止了挂他身上,煽风点火的娇娇,有些把持不住:“乖,别闹!” 等二人从屋子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茅草屋里并没有多少物件,只有一些被褥和墙角搁着的那个朱红色衣柜。 还是掉了漆的,据说是云凤楼他阿娘的陪嫁。斑驳得可以看清岁月的痕迹。 灶台是王大娘家的好大儿帮忙沏的,带不走,锦小渔只将一些锅碗瓢盆打包带走。 有好几个缺了角的破碗,都被她扔了,其美名曰破碗破财,还是别带到新家去。 最后搬走的是云凤楼的一架子书,来帮忙的王大柱很是眼热。 哼,买了这么多书,想来也是附庸风雅。 从小一起撒尿玩泥巴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云凤楼压根就没上过学堂,和他一样目不识丁。 眼角余光瞥见娇艳如花的人儿,还有她对云凤楼的一脸崇拜。 王大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转到云凤楼身上。 哼!真是斯文败类。 “大柱为何如此看我?” 王大柱眼里的嫉妒,委实让云凤楼很难忽略。 “没事,替你高兴呢,没想到你还活着。” 命真是硬,你当年怎么不死在肃方城。 “家中有牵挂,不敢轻易赴死。” 云凤楼的目光,落到前边,深情又缱绻,只消望上一眼,便能沉溺其中。 王大柱笑掩心事,别过了话题。 走在前头的锦小渔,拿的是些小物件,不重,就连她身边的两个孩子,都能提上几袋子。 那是锦小渔原先把野猪肉,用各种调料腌制,趁着天晴晒好的腊肉。 若是再来几两五花肉,烤干了,撒上孜然做成麻辣肉干。 冬日屋外大雪纷飞,寒风料峭,一家人围坐火炉,绿蚁新醅酒,再拿着麻辣肉干做下酒菜。 美哉,乐哉! 搬家完毕,来帮忙的左邻右舍,都坐下来吃席。 原先屋子简陋,腾不开地,自然就无法架大锅,做席面。 云凤楼拿了银子,到姒水城的陆家酒楼,专门请了大厨过来 。 借了村里的晒坝,可算把席面摆开了。 乡下美食,不比城里讲究,只份量是够够的,用大碗大盘子盛着。 陆记酒楼也确实很给云凤楼面子,据说借来的大厨,曾经教过宫里的御厨。 且来看看,御厨的师父,为这乡野酒席,备了何种席面。 首先便是面食了,毕罗、粉团、角黍,不一而足。 接下来上的菜有热洛河、生鲫鱼片,爆炒小野鸡、红烧野猪肉。 最绝的是乳酿鱼,从临县一户牧羊的农家,买回来鲜羊奶烧一条鱼。 那滋味,那叫一个鲜! 末了上道热腾腾的鸭花汤饼,大冬日嗦上这么一碗,叫人直呼畅快! 作为云家的女主人,锦小渔是不得闲的。 时下吃席,并不像后世,一桌人数都特定了,上了礼钱,吃完就走。 今天这可是真的流水席,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宾主尽欢后,来帮忙的后生,拿着托盘都要累如社畜! 更别提锦小渔,忙得脚不沾地,那些真正的古代美食,都来不及尝一口。 好在云凤楼体贴,吩咐厨子,每样菜都专门留一小份。 就等送完来贺喜的村民,好给锦小渔吃口热乎,新鲜的饭菜,不至于吃别人的残羹冷炙。 “乔迁新居,可喜可贺,恭喜云娘子。” “谢谢。” “恭喜云家郎君。” “都靠左邻右舍。” 送完最后一波来贺喜的客人,锦小渔累趴了,云凤楼抱着她去厨房。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啦,让孩子笑话了!” 锦小渔捂着眼,没眼看门缝里偷笑的两小只。 “娘子今日劳累,某抱你去吃饭。” 云凤楼说得理所应当,锦小渔却吃得不甚自在,将鸭花汤饼吃完,喝净碗底的最后一口汤。 锦小渔问他:“你也吃啊,看着我干嘛?” 云凤楼从蒸笼里端出一碟子糖果子。 糖果子用樱桃挤了汁,和掺了些糯米粉的面粉。 馅是煮得软糯的红豆沙,揉匀了抟成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团子。 此时的红豆沙,还没有后世叫得直白,雅称“灵沙臛”!怪花里胡哨的… 做好了内里的团子,再另起一份白面,抟成团子,擀成皮。 皮子极薄,薄而不破,很是考验功底。 皮子中间放上樱桃汁的面团,做成各种花状。 有牡丹的,海棠的,白里透着红,置于掌心方寸之间,小巧玲珑,煞是好看。 锦小渔捏上一个,轻咬了几口,幸福地眯起了眼。 外皮酥软,内馅软糯,入口即化。 清淡,少油,口感竟意外的不错,锦小渔忍不住又多吃了几个。 第20章 力量,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崔师父手艺虽好,这唐果子晚间却不好再吃的。不过这天花毕罗口味独特,和御膳比起,也不遑多让。” 待还要再吃,云凤楼却是不让了,泡了盏山楂枸杞饮子递给她。 锦小渔饮了山楂茶,已然觉得撑了,便摇头拒绝了云凤楼的那碟子天花毕罗。 天花毕罗在他眼里是美味,在锦小渔眼里,和天妇罗是一个味。 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某个国家,就连这种东西都要抄了去。 换成了炸枫叶,改个名,就成他们家的了。 锦小渔想起风靡一时的白浅,上九重天讨要眼睛的话。 “我的眼珠子,在你这里放了三百年,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和换了个做法,就变成某个国家的料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想着,锦小渔自个儿先笑了。 “何事如此开心?” 宠溺的眼眸包含着纵容,云凤楼对她这种时不时就傻笑的样,颇有些无奈。 锦小渔就和他说起了四海八荒的三生三世,九重天宫的爱恨情仇。 云凤楼听罢,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由此可见,若是素素,哪怕是九重天宫的太孙,也是护不住。” 锦小渔点头:“嗯,所以啊,力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安全感。” 云凤楼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想法,没来由的心底慌了神。 也不管锦小渔正在嗑瓜子,一把将她扣在怀里,神色坚定:“某必不会如此对你。” “噗!咳咳咳。” 锦小渔差点被嘴里的瓜子仁卡了喉,忙从他怀里挣脱,泪眼汪汪,满是控诉。 你丫是想弄死我,再换个新老婆吧。 “以后莫再有如此想法。” 云凤楼懊悔自己一时不知轻重,搂着她轻哄。 锦小渔乖巧点头:“嗯!” 填饱了肚子,锦小渔趁着时间还早,打算把宴客的碗碟都洗了。 村里的婶子媳妇走之前,都把自家借的碗筷洗了,才提着锦小渔给打包的饭菜走的。 陆家酒楼不仅出酒楼,还包碗筷,吃完拿回去自己洗干净的那种。 所以锦小渔洗的碗碟,多了数也就十几个。一点都不嫌多。 热水是现成的,她在新架的铁锅里洗洗唰唰,“陆家酒楼给咱家办酒席,花了不少银子吧?” 云凤楼头也不抬,把碗碟擦干,摆放整齐,“还好,也就五两银子。” 啧啧,这败家爷们! 锦小渔咋舌,五两… 宫里大厨的老师,果然很贵!请不起…请不起。 喧闹了一整个白日的云家,天黑之时也归于宁静。 正院亮起灯火,跳跃的火苗,映出绰约的人影。 不一会,正院屋门打开,窜出个半高孩童。 “云峥你这臭小子,让你抽灯芯草,你给老娘抽断这么多,找抽是不是?” 那是跟在后头的,锦小渔要气哭的调调。 农家点灯,大部分用灯芯草里头那点棉絮子,她为了省钱,也屯了不少,前些日子锦小渔去城里忘了买灯芯,只好拿它应急。 云峥这皮猴,就给她搞破坏,真是半点没姑娘省心。 “阿嫂莫怪,明日阿铮山上给你寻更多。” 云峥窜回自己屋子,对着锦小渔做鬼脸,而后“砰”的一声关门。 “臭小子!” 锦小渔气笑了,明日大年三十,你上山找屁吃。 转身回到屋里,毛毛已经把自己眼前的灯芯草抽完了,正窝在云凤楼怀里,听她阿耶讲从军的光辉岁月。 锦小渔收拾散乱一桌的草,感叹:“还是闺女贴心!” 歇了灯,忙活一天的云家人,在乔迁新居的喜悦里,进入甜美梦乡。 天公作美,锦小渔穿来过的第四个春节,是个难得好天气。 阳光明晃晃透过纱窗 照进屋里,锦小渔推开窗,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她打了个冷颤,又缩回了被子里,好半天才磨磨蹭蹭起来。 云凤楼起得早,如往常一样去厨房烧了热水。 两孩子在他照顾下,也已经洗漱完毕了。 回到厨房的锦小渔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做。” 她惊讶极了,长的好看,会养家,还会照顾人,这是什么宝藏男孩。 “军中习惯了。” 云凤楼给她打来热水,锦小渔奖励他一个唇边吻,笑眯眯看男人红了脸落荒而逃。 她才开心哼着小调梳妆。 过节嘛,锦小渔画了个喜庆的淡妆,眉眼描得精致,口脂涂的红艳。 眉间贴了花钿,牡丹花样的,挽了时下流行的娥髻,搭配大红色朱锦石榴裙,好看极了。 抱着柴火进屋,打算做朝食的云凤楼看到,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素雅了些…” 云凤楼说罢,转身在衣橱里翻寻,找出朵颜色靓丽的牡丹花簪,稳稳簪在锦小渔的娥髻上。 锦小渔:“……” 锦小渔容貌绝艳,更适合这样浓烈的色彩。 只是他什么时候买的花? 看出锦小渔眼里的疑惑,云凤楼解释道:“某让子染寻的,给你的。” “郎君有心了。” 锦小渔道谢,好男人啊,逢年过节还会给自己的女人添首饰。 在云凤楼跟前臭美了几回,又听两毛孩子拍马屁说漂亮,锦小渔就换了好干活的胡服。 毕竟今天的年夜饭,要做的活,还有很多呢。 吃过简单的汤饼,锦小渔开始指挥男人宰鸡杀鱼。 昨日做席,宰了几头猪,锦小渔把猪肚留了一只。 猪肚用粗盐揉搓清洗好几遍,去了腥味,将宰好的老母鸡塞进猪肚里,细签子扎口。 砂锅放上清水,各种山珍菌菇扔进去,大火煮开,猪肚切丝,鸡肉剁碎,最后加枣子小火熬煮个把时辰。 鸭是云凤楼做的,加各种大料炒香,加酸橘黄酒提味,颇有后世啤酒鸭的模样。 锦小渔接着又做了道糖醋鱼,鱼头鱼尾高高翘起,浇上糖醋汁,取鱼跃龙门之意。 素菜是清炒莼菜,拌醋芹,豆芽炒肉,荤素搭配,拼了一桌子。 “郎君,新年新岁,说些祝福的话吧!” 锦小渔摁住蠢蠢欲动的毛孩子,对云凤楼笑道。 “那祝娘子欢愉,阿铮和毛毛康健。” 云凤楼举杯,含笑说了祝词。 “亦祝郎君千岁。” 锦小渔举杯回敬。 云峥和毛毛也跟着装模作样,举起杯子的蜂蜜水学道:“祝阿耶(阿兄)千岁…” 第21章 娘子欢愉,郎君千岁 本朝过岁,有饮酒习俗。 酒是准备的屠苏酒,必饮酒次第,从小起。 两包子还不到饮酒的年纪,便端着蜂蜜水给云凤楼和锦小渔敬酒。 锦小渔又给云凤楼碰了杯,如此往来,也喝了不少。 年夜饭前燃过炮竹,这会饮上一杯屠苏酒。 锦小渔顿生“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之感。 云凤楼问两小只有什么新年愿望,云峥说他想要一把木剑,和阿兄一样,长大要戍边沙场,保家卫国。 兄弟如此出息,云凤楼很是欣慰,他低下脑袋,问左手边的毛毛。 毛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看的弯弯眉紧了又松,最后决定了,她要和小伙伴阿花一样的,布偶老虎。 云凤楼也笑着答应了,最后看向锦小渔:“娘子呢?” 豪饮了几大杯,有些不胜酒力的锦小渔,眯着眼道:“我?那自然是想要两朵花…有钱花和使劲花。嗝~” “可!” 云凤楼好看的瑞凤眼,盛满了柔情,就这两样… 嗯…不是很难办的样子。 食过了年夜饭,小男子汉云峥,要放炮仗。 毛毛比较胆小,缩在云凤楼怀里瑟瑟发抖。 “毛毛莫怕啊,这是在驱赶年兽呢,这样它就不会吃小孩了。” 锦小渔安慰她,然后又和她讲起年兽和炮仗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毛毛听得入迷,果然不再害怕,还央求锦小渔多说一些。 许是过节的氛围太过热闹,锦小渔心也跟着野了。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着调,从除夕年兽说到了上古神话。 什么精卫填海,神农百草,夸父追日,毛毛还十分为夸父担忧:“他一直追赶太阳,被晒死可怎么办?” 锦小渔:“…”夸父是累死的。 说道最后,云峥也不放炮仗了,跑过来听锦小渔说狼外婆的故事。 小孩子熬不住,夜半时分,就泛起瞌睡。 锦小渔下了回饺子,云凤楼吃了几个,云峥和毛毛就这一小碗分了。 锦小渔也不强要他们多吃,不过是因着习俗煮的,取赚财之意。 饺子里塞上洗干净的小铜板,若有那吃到铜板的幸运儿,便说三声赚了。 锦小渔没吃到,云凤楼吃出一个,云峥和毛毛分别吃出了两个,高兴了好半天才去睡了。 睡前毛毛还不忘要锦小渔再三保证,一定要叫她起来放焰火。 烟火璀璨夺目,咻的一声冲上天际,随后砰的炸裂开来。 绚丽过后,消弭于寂寂夜色中,归于平静。 云家年夜的烟花,是云凤楼花了银子请姒水城里的烟花大家专门制作,那效果很是不输后世的浏阳烟火。 锦小渔埋汰他:“何须如此浪费?” 小钱钱就这么嚯嚯几下就没了。 云凤楼就在那里,看着锦小渔,认真且深情:“某说过,为博小娘子一笑,散尽千金也使得。” 锦小渔:“…?” 你特么就是个农户猎户。 郎君啊~咱别动不动就搞得自己像个暴发户一样啊! 翻过年就要开春了,播种的季节就要到了,要种田,要交农业税了。 一想起这些,小娘子锦小渔就愁的脑子都秃噜了。 “我去叫孩子们来看烟火。” 锦小渔不背败家娘们这个锅,是孩子们要看最漂亮的烟火。 年夜的灯,是要长明的,锦小渔提前准备的灯芯草就派上用场。 给孩子们的压岁钱,多了一个金灿灿的小银猪。 银猪打得玲珑小巧,大拇指一般粗,用了红绳子穿好了,都是云凤楼提前备下了。 年初一大早,两孩子来拜年的时候,锦小渔就拿出来给孩子带上。 “真漂亮。” 毛毛爱不释手,一直拿在手 里把玩。 “毛毛出生,长大,我这做阿耶的,一直没有在身边,累我千金,至今连个名都无。” 发过压岁钱,云凤楼将毛毛搂在怀里,颇有感慨。 于是毛毛在大年初一的这早,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 云昭! “嗯?” 锦小渔满脑子黑人问号,问他:“哪个?” 云凤楼解释:“日月昭昭,谓之明也!” 还好,比起什么烂大街的柳儿花朵,这算很好了。 锦小渔表示很满意。 朝食锦小渔准备了熬得稠稠的鸡丝粥,汤底是年夜饭剩下的猪肚汤,又剁了细细的香菇放进滚烫的粥里,味道鲜得很。 家里一大二小,人口挺少,吃得倒是多,一锅粥怕是不够。 锦小渔干脆挽起袖子又和了面,磕了两鸡蛋,摊了鸡蛋葱饼。 孩子需要补充营养,她煎饼的空档,又额外煮了四个鸡蛋。 一人一个! 锦小渔有些怀念后世的皮蛋瘦肉粥,心想着要不再抓几只鸭养着。 下了鸭蛋自己捣鼓些松花蛋? 初一走亲访友者多,村里一片热闹,孩童追逐打闹放炮。 调皮的孩童,会把鞭炮拆了,取引线接的长长的。 在路人经过的时候悄悄点燃。 “砰!” 吓得村民忙呵斥,揪着孩童要去见耶娘。 云峥听着动静,很是手痒,也想去玩,锦小渔并不拦他,还给了些炮仗嘱咐他莫炸到人。 云家在青云村并没有亲戚,锦小渔娘家那边也是初二才去走动。 云凤楼便拍板决定,带妻儿去姒水城逛庙会。 也有进城走亲戚的,就顺路带上云凤楼一家子,半道上把云峥拎上车就行。 锦小渔今日梳的螺髻,簪着绒花,描了牡丹花钿。 身着昨日换下的朱红石榴裙,云凤楼说很美。 耳坠明月珰,那也是云凤楼给的,说是云母留给儿媳妇的。 出门得早,一路往北,路上走亲访友的也不少。 虽寒风凛冽,一路话话家常,也就到了。 姒水城好歹是一方之城,街上人山人海,舞龙耍狮,商贩吆喝,好不热闹。 后世疫情肆虐,出行必带口罩,如有不小心中招的倒霉蛋,还要进行隔离。 锦小渔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样的盛世烟火了。 碰到有卖小吃的老妇,锦小渔孩子性起,买了好些钵仔糕,糖人,蜜饯。 糖人和蜜饯,两小只很爱吃,钵仔糕是云凤楼偏爱的。 锦小渔则喜欢东边阿婆家卖的豆腐脑花,她家的豆腐花爽滑鲜嫩。 咸菜萝卜丁,炸花生,清酱汁调和,虽不如后世辣椒油美味。 聊胜于无不是! 第22章 因为你的男人厉害啊 逛到姒水城东北,有座德昭寺,香火很是鼎盛。 想来是因为年初一,人人都想挣头柱高香的缘故。 锦小渔如是想: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年初一的头柱香都是有人争的。 德昭寺有位得道高僧,佛号了然,传闻中已经悟道的大师。 云凤楼给了多多的香火钱,又和接客僧说了要见了然法师。 接客僧双掌合十念了佛号,引着云凤楼前去。 “郎君且去吧,我带孩子们去前殿听听佛经。” 小郎君要去找和尚论道? 好的,只要不出家,锦小渔是不多过问的,把孩子拘在身边,免得耽误云凤楼正事。 “嗯,莫要走远。” 云凤楼叮嘱,等他走后,锦小渔带着云峥和云昭在寺庙逛了一圈。 又去大殿听了会梵音,顿时觉得心灵由内而外被洗涤了遍,灵魂得到了升华。 云凤楼掐着点来的,了然法师并没有外出云游,故而能够见一面。 不过想来,多半还是使了钱财的缘故。 了然法师老僧入定般闭目打坐,并不看他。 “大师!” 云凤楼双掌合十,在了然法师对面蒲团席地而坐。 了然法师结束了功课,为他烹茶:“宴回经年不见,心性越发沉稳。” “大师言重了。” 云凤楼垂眸,也不过才一年不见。 “宴回执念太深…” 了然法师一眼看穿他的内心。 “非也,某不过感怀柳相满门忠烈,故而到此,为柳氏一族打蘸,有劳大师。” 云凤楼起身,郑重行礼。 了然法师问道:“宴回以为,今圣如何?” “不如何…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薄情寡义…” 看得出来,云凤楼对当今圣人,着实很讨厌。 “圣人少年登基,胸有沟壑,不拘一格用人才,虽在世家大族的做法上有失偏颇,不过今圣仍不失为一位明君。” 了然却有自己的看法。 “大师,民间尚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圣人微时,就相伴在侧的柳皇后,比之又如何?” “天威不可犯,柳相高居庙堂,二位柳将军皆戍边有功,收复河山,殊不知功高震主…” 了然法师叹道:“还是太过张扬了啊! “柳氏,忠的是这江山…” 却因为那人的猜忌,折损两名将才。 大师今日话太多了,云凤楼不欲和上年纪的老头争论,今日也不打算听他讲经。起身告辞。 痴儿… 了然笑而不语,并没有挽留。 德昭寺有座梅园,绕过大雄宝殿就是。 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一簇簇傲雪寒梅,迎风绽放。 游人络绎不绝,住持干脆开了园,供香客观赏。 好些穿花着绿的女郎,最喜做些梅花枝头雪,采做甘琼露的风雅。 立于寒梅树下,瞧着哪头的花儿开得最好,雪水沁润最足。 婢子们便照着主子吩咐,将之采来,埋于院中。 来年四五月,草长莺飞之季,女郎们邀三两姐妹,一同烹茶,七八月,又做梅子酒。 乐哉! 锦小渔自认粗人一个,做不来这些风雅,不过瞧着枝头腊梅,着实好看。 就做起那采花之人,折了几枝,取两朵别于小儿总角边。 云铮很是嫌弃,圆鼓鼓的大眼睛瞪着锦小渔,跳脚道:“阿铮是男子汉,才不带小女郎家的玩意儿。” “咱们阿铮今日也做一回簪花郎,挺俊俏的。” “阿铮堂堂男子汉,自是不喜花儿草儿,殊不知这寒梅,却自有风骨。” 锦小渔逗他。 云峥听罢好奇:“阿嫂,花也有风骨?” 云昭也竖起耳朵,虚心求教。 “自然,所谓‘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锦小渔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凛凛寒冬,不畏严寒,悄然开放,给这世界增添一抹暗香,这种凌寒不屈的品格,就是梅的风骨。” 说完,还低头轻嗅,感受一下梅之暗香,闭眼,十分骚包叹了句:“啊…真香。” 云铮:...... 也罢,那就簪上吧。 恰好隔壁就有两女郎碰了面,互相行礼后,一着粉色锦袄的少女便笑扑过去,俏声喊到:“珍香!” 锦小渔囧… 真香…那个真香吗? 很会脑补的锦小渔,忙拉着两小只就跑,远了梅园才放声大笑。 云凤楼寻着人的时候,正瞧见锦小渔捧着腹,笑得夸张。 “何事如此高兴?” 云凤楼的嘴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一个弧度。 这个小娘子啊,她真的是很爱笑啊。 自家男人找来,锦小渔就收敛了刚才那放肆的笑,然后指指梅园方向,和他说了方才的事。 云凤楼听罢,朝梅园瞥了眼,说道:“哦,是姒水城刺史幼女,史家三娘。” 锦小渔做惊呆状,还真是啊! 最主要的是,她家郎君连人家刺史大人都认识,好厉害的亚子。 “郎君你好厉害哦,刺史这么大的官你都认识呢。” 吧唧 又扑上去一大口。 “乖,莫闹…” 云凤楼又被锦小渔突如其来的热情羞到了,耳根子红个通透,好似夏日天边,悄然染上的火烧云。 夫妻正要离开,正好碰到史家三娘要归家。 锦衣华服,朱翠环佩,仆从如云,宝马香车。 好一个世家女郎。 史家三娘与二人擦肩而过,无意一瞥,瞧见云凤楼,龙章凤姿。 羞红了脸,以帕掩面,快步离开,偏又掉落只绣了萱草的桃色香囊在他脚下。 临上车时,又回头望了云凤楼一眼。 男人被肖想了,锦小渔顿时感觉整个人不好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弯腰捡起香囊,扒拉着云凤楼问:“你是怎么晓得刺史家有个三娘?” 莫不是这个臭男人在外面四年搞上的? 呸!渣男! 脑补过度的锦小渔,气鼓鼓瞪着云凤楼。 云凤楼憋着笑,小娘子啊,你这会才反应过来吗? 先前不是夸你郎君很厉害呢。 云凤楼在她耳边低语:“因为,你家郎君厉害呀!” 轰… 这下换锦小渔脸红了,腰间隐隐的酸麻,还在提醒她,昨夜,这个臭男人在她身后,掐着她腰肢时,就是这样在她耳边低语的。 这样一想,锦小渔只觉得耳根子都麻了。 摁住砰砰乱跳的心,她慌不择路:“我…我去抽签!” 第23章 明珠蒙尘,尘尽光生 签自然是上上吉的好签,解签的小沙弥将签子捏在手里,摇头晃脑念道:“明珠蒙尘,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甚善!” 锦小渔捏着签子微展笑颜,又看了一眼签文,随即将之还给小沙弥。 “檀越不需解签吗?” 小沙弥不解,来求签的,不就是想寻个解惑? 他又不死心劝道:“今日解签的,是了然法师的入室弟子。” 很是难得的… 锦小渔摇头道:“无需再解,签文已说得很清楚,我若真有蒙尘明珠,也终有重展光辉一日,缘起缘灭,耐心等候便是。” 小沙弥一脸顿悟,合掌念了句佛号,对锦小渔道:“是小僧着相了。” 从德昭寺出来,云凤楼包了辆马车,沿着永安道一路走着。 马车颇为豪华,宽敞且铺了驼毛胡毯,两小包子逛累了,上车就睡。 锦小渔趁着没人打扰,掐着云凤楼腰间软肉:“你如何知道那是史家三娘?” 气鼓鼓,打翻醋坛子的模样,实在可爱。 若不是云凤楼一脸端庄雅正,生人勿近的模样,锦小渔会直接上手揪耳朵。 云凤楼忍不住,上手就搓她脸蛋,这儿蹭蹭,那儿捏捏,蹭掉了好些胭脂。 锦小渔拍他:“放手啦,脂粉都擦掉了。” 娇娇软软的语调,惹得云凤楼心窝子痒痒的,拉过她摁在怀里一亲芳泽。 “云凤楼…” 锦小渔哼哼唧唧,原先还抗拒的小手,被云凤楼握住,伸过头顶,加深了这个吻。 等锦小渔软绵绵趴在他怀里,云凤楼才做罢。 修长的食指,抹过她唇瓣,沾了些唇露,云凤楼嘴角扬起,食指在锦小渔眼前晃:“糟糕,脂粉又掉了些。” 沾了口脂香蜜的指尖,又被云凤楼摁在她唇瓣,描绘着那美好的形状。 有些酥,有些痒,想抿一抿…锦小渔锤他:“讨厌啊你!” 云凤楼不敢再惹她生气,陪着笑解释:“回乡时得刺史接见过…便恰好碰见了。” 说完,又刮了刮她鼻尖,宠溺道:“小醋坛子!” “就是,我就是醋坛子,怎样…我的男人,谁敢肖想,打爆她的狗头。” 锦小渔宣示主权般,将云凤楼胳膊紧紧拽住。 “嘘…” 云凤楼指尖点着她的唇:“吵着孩子了。” 说罢,随即覆上那处柔软,这样就不吵了。 锦小渔:“…” 到底是谁吵? 她终归没有问出来,闭着眼,沉沦在他给的温柔里。 绕过永安道,往西去便是太清江,江边游人如织。 姒水城中的达官贵人,喜在太清江设宴。 江上画舫里,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之乐。 锦小渔素手掀起车帘子,朝车外望上几眼,又将之放下。 “要下去走走?” 云凤楼问她。 锦小渔摇了摇脑袋,拢了拢云凤楼送给她的狐皮大氅:“不用了,怪冷的,我只是看看,顺便想一想,是否可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 锦小渔继承了原主的手艺,刺绣很是不错,不过她并不打算靠这个,太伤眼了。 二来除非有大主顾,否则这点玩意并不能赚多少。 云凤楼沉吟片刻,说道:“小娘子喜欢,某为你盘间店面亦可。” “别,你可别给我乱花钱。” 锦小渔忙制止她那挥金如土的郎君:“阿铮六月就要去私塾,纸笔束脩都是要钱的。” 咱省着点,行不? 云凤楼点头:“可,如有想法,尽可以和我说。” 锦小渔纳闷:“你是不是有私房钱?” 云凤楼捏捏她嫩滑的脸颊,笑道:“是啊…” 锦小渔今日画的飞霞妆,丰满的双颊抹了淡淡的胭脂,再敷上层脂 粉。 白里透红的,不像时下流行的酒晕妆那么浓墨重彩,酡红的胭脂,几乎涂满半个脸颊。 云凤楼甚爱之。 “呵!男人…” 锦小渔打开他作乱的手,扭过身子,不想理他。 云凤楼扳过她身子搂在怀里,笑而不语。 锦小渔挣脱两下,没有挣脱掉,索性也就懒得动弹,干脆也就由了他去,只还是闷闷不说话。 云凤楼好笑道:“好教小娘子知道,为夫曾是刺史家三郎,史参将手下的副将。” 锦小渔两手一摊:“所以呢?” 这就是你藏私房钱的理由? 云凤楼替她正了正鬓边歪斜的发钗,狡黠一笑:“本朝规定,军中将士,解甲归田后可得朝廷供养,副将以上,每月五十贯钱起。” 杏眸瞪得圆圆的,锦小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退休以后每个月还有养老金可以拿,这个福利待遇简直不要太好啊。 随即掐着云凤楼腰间软肉,忿忿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亏她每天还要盘算着营生来养家糊口,为着地里要种什么庄家才能交的起农业税,头发都秃噜了一大半。 云凤楼被拧得龇牙咧嘴,求饶道:“娘子轻些,疼得到很!” 锦小渔哼哼,手上却放松了力道,她又问道:“圣人如此体恤将士,想必那赋税…” 云凤楼闻弦知雅意,点头说道:“赋税减半。” 锦小渔一脸呵呵,我听你一本正经胡扯。 云凤楼忙又道:“副将以上可免。” “所以,你都混到这职位了,为何不继续留在军中,谋求更高的职位?” 锦小渔纳闷,这不是每个热血青年的梦想吗? 云凤楼沉默,似乎再思考,要如何回答。 “你喜欢我谋求高位?” 思考半晌,云凤楼开口问道。 是了,这小娘子最是喜欢穿金戴银,云家的破墙烂地,她是极为厌恶。 云凤楼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坐直了身子,不着痕迹与锦小渔远了些。 锦小渔心大,并不能体会到云凤楼的心理变化,笑眯眯看他,点头说道:“那可不,那样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呢。” 话头一转,她又安慰起云凤楼来,“不过如今说甚都晚了,谁叫我就稀罕你这张脸呢,以后,我就勉为其难,养着郎君了。” 哎谁叫她是颜狗呢,看在云凤楼的面子上,她就做一回舔狗吧。 听得出锦小渔话里的促狭,云凤楼这才神色一松,他再一次确认:“你真的介意?” 锦小渔认真点头:“介意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