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回归后她飒爆了》 重生 轰隆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的女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手紧紧的握在一处,似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像是做了噩梦般一样。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房间,将暗沉的房间照耀的瞬间明目。 伴随着闪电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雷声,“轰——”。 床上的女子听着这道惊雷,手抓紧被褥,瞬间弹坐起来,她瞳孔放大,胸口深深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随着道道响彻惊天的雷声划过,安宁逐渐恢复听力,四肢也逐渐回归感觉,浑身酸楚,像是已经死了一回。 “大小姐,您没事吧。” 一个熟悉且着急的声音传入安宁的耳畔。 安宁瞳孔一缩,身体也微微一颤。 她转头看过去,视线有些模糊,只勉强看得出是一个十四十五岁少女,穿着一袭绿色襦裙,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待眼神更清明了些才看见那姑娘正在用担忧的目光望着她。 是月色,是她曾经最亲信的丫鬟。 安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抬起手看了看如今还稚嫩无比的手。 这一切不得不让她相信,她回来了。 她竟然回来了,她从那个高度文明的修仙界回来了。 她一共经历了三世,第一世,她活在痛苦与水深火热中,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将她牵了线,让她往东就往东,让她往西就往西,她的意志明明不是如此,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不受控制。 直到她死后,她才知道她所经历的是一本名唤《嫡殊》的小说的剧情,这是一本虐文,作者将女主虐的死去活来,经历了各种磨难,出轨流产强制爱最后he的一本小说。 不幸的是,她是这里面的女主。她明明早就不喜欢太子了,却控制不住自己在外人面前摆成一副花痴样,明明她才富学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为了衬托太子的白月光,在外人面前故意显得粗鄙不堪、毫无才学。 第二世,她回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可她的身体却无缘无故被一具陌生的灵魂占据了,她回不去,被排挤在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成为了其他人,而她则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她跟在这个占据她身体的女人附近飘荡,亲眼看着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人将太子拉下马,也亲眼看见她嫁给了书中的男二,也就是前世灭了将军府满门的仇人。 何其可笑,用她的身体,嫁给了她的仇人,更可怕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她又转世了,带着原有的记忆,她去到了一个可以修仙的高度文明的世界,那里一夫一妻,文明和谐,人人平等,她不仅差一点修成正果,还实现了真正的觉醒。 在书中的这个世界,第一世围绕着男主在转,第二世围绕着男二在转。 作者刻画了无数的恶毒女配,女性的微弱低势和丑恶,就为了突显男主男二的优秀强势和魅力,就连她这个女主,也只是男主谋略大道上为了突显他有人情味的工具罢了,尽管他出轨,可他爱女主;尽管他使计让女主流产,可她爱女主;尽管他看着女主家满门被灭无动于衷,可他爱女主··· 许多许多的前尘往事扑面而来··· 呵,在修仙界只差最后一步却历劫失败,想来也是因为心魔所在,也许天道都看不过眼了才送她回来了吧。 也罢,既然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那么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人占据她的身体,她不仅要亲自守护家人,要报仇,将男主男二拉下马,她还要做出一番事业,女子为何只能困于宅斗,女子为何要为了男人雌竟,女子为何要以千古刻板岁月而活。 她偏不! 安宁的眼神慢慢从虚无变得坚定,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个弧度,苍白的嘴唇却没有让人失了半分颜色,应该说,相貌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做为女主,从前的安宁也分外美丽,却仿佛失了真的油画,没有生机,而现在的她却仿佛一朵在寒月里盛开的牡丹花,活的生生不息。 月色一时之间看呆了,心里隐约觉得这位从小到大跟着太子后面跑的小姐好像不太一样了。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小姐,我现在去让人去通知夫人,夫人知道小姐您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宁点点头,瞬间眼眶里就带着些猩红的湿润。 她的父母,一个是邺国的大将军,一个是当朝阁老的独女。 她的身份在整个邺国,除了皇室,可以说的上是最为尊贵的了,可上一世因为她嫁给了太子,让将军府陷入了夺嫡之争,最后满门被灭于二皇争储,直到最后,父母都不曾怪罪她一句。 直到在刑场的一刻,他们还在心疼她,“宁宁啊,太子妃的路不好走,以后,你会更加艰辛了···” 想起这些,安宁就觉得心痛如绞。 此时房间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 “宁宁啊”,隔着屏风,无比熟悉的声音穿过安宁耳畔,眼泪再也绷不住的往下掉。 喘息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宁忍了忍眼中的泪,用袖子擦干,娘亲看到她哭会难过的,她已经为她难过无数次了,这一世,她不想再让她难过。 林氏一进来,就看见眼眶红红的安宁,她立马上前,坐在床边握住安宁的手,语气带着些急切和安慰,“宁宁怎么了怎么了?不舒服吗?”她用手摸了摸安宁额头。 安宁的手死死抓住被褥,将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个笑容,随后瑶瑶头道:“没事没事,就是太想娘了。” 林氏听她一说立马松了口气,抬起手点了点她鼻子,“傻丫头,娘随时都在,倒是你,整整昏迷了三日,吓死娘了。” “对不起娘,您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让你担心的事了。”安宁抱住了林氏的腰,保证道。 “对了。”林氏缓缓拉开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怒火,她控制自己神色严肃的正色道:“谁将你推下的水?” 敢欺负她林之清的女儿,活腻了! 女配穿越 安宁的手微微顿住。 她的确是被人推下水的,推她的人,是尚书府的嫡女叶挽颜,是她第一世的情敌,也是这本书里无脑的恶毒女配之一,更是太子的爱慕者。 “娘,这件事,交给我亲自处理吧。” 安宁垂了垂眸,前世,叶晚颜的下场也很惨,几乎喜欢男主的,除了因为她是女主外,最后都不得善终了,当然,她也很惨,所以这件事情,她想亲自处理。 林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她女儿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笑眯眯的点点头,一脸欣慰的看着安宁,语气柔和道:“看来我家宁宁长大了,知道处理事情了,宁宁你放手去做,天塌下来都有将军府和为娘的撑着。” 安宁一脸笑意的点头,这就是她娘,整个大邺都找不出像她娘一样张扬自由的人了,她也要做这样的人。 “娘,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这件事,势在必行! 安宁停顿一秒,随后看着林氏,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句无比坚定,“我要同太子退婚!” 她同太子赐婚的圣旨是在三日前下来的,刚好那天因为圣旨下来,她心情颇好,同时又有人邀约,所以去游了湖,船上遇到叶晚颜,因为嫉妒她与太子的婚事,所以在她落单之时将她推入了水中。 这一世她绝不与太子成亲,所以退婚,势在必行! 安宁看着她家娘亲的表情,如果刚刚是诧异,那么现在就是震惊。 “宁宁,你说真的?”林氏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安宁从小就跟着太子屁股后面跑,凡事各种各样的宴会、诗会都会遇到她,也在公众场合下,说过非太子不嫁,因此林氏听到她刚刚的发言,一时之间有些不相信。 安宁坚定的点头,拉着娘亲的手,“娘亲,我想明白了,凡事不可强求,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又何必非要上赶着去贴他,娘亲以前你不是也说了吗,这世上那样多的好儿郎,我要什么找不到?何必自降身份。” 她爹娘本来就一直觉得太子并非良配,可架不住她喜欢。 想当初她为了追太子,付出了这样多,婚后还拉了一向中立的爹与太子站了一队,可从始至终,太子都没有看过她一眼,直到最后才渣男回头,幡然醒悟。 林氏狂喜的拉紧安宁的手,脸上露出热烈的笑容,“好好好···宁宁你终于想通了,我跟你爹就一直不看好太子,皇室复杂,还三妻四妾,我家宁宁必然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何必嫁入皇室受罪,何况我看那太子也并非真的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爹······” 说着说着,林氏拿起手帕捂住眼睛,感觉要哭了似的。 安宁立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娘,您放心,以后我不会犯蠢了。” “好好好,明天我就书信一封给你爹,让人快马加鞭送往边关,让圣上退亲。”林氏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写信。 “不,娘,这件事也交给我,你们别插手。”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冷意。 赐婚的圣旨本就是由她爹求圣上下的,若是再由她爹向圣上请旨退婚······ 当今圣上倒是一位明君,但架不住朝臣之口,别人会只道安大将军将圣旨当儿戏,想求赐婚就求赐婚,想求退亲就求退亲。 “这···”林氏迟疑了片刻,也反应了过来。 “娘放心,交给我就是。” 林氏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安宁,心想女儿真是长大了,连这些都想到了。 她走的时候还在嘱咐安宁,若是实在不行了记得告诉他们,便是让那些人说了去了,也一定不让她受委屈,惹得安宁连连保证。 安宁清醒的消息传遍整个将军府,大家纷纷高兴。 除了一处,菡萏院。 “系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让我传送到女主身上吗?怎么传送到了女配的身上?”安岳暗恼道。 “滴,001也不知道,按理说,这个时候的女主应该失足落水,然后宿主可以趁虚而入,但不知道为什么,女主醒了,在他人清醒的状态下,无法掠夺身体。”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安岳耳脑海中响起。 “意思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做女主了?” 安岳狠狠皱眉,早知道破系统这样不靠谱,她就不来了。 “是的,宿主。”001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其他女配呢?这样多身份高贵的女配,怎么给我安排了一个庶女?” 说起这个就气,明明一开始来的时候,说好了会让她身为书中的女主,身份高贵,容貌倾城,奈何原女主脑子不好使,若是由她来使用那具身体,完成任务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行,其他女配也处于清醒状态,况且宿主你已经入侵了这具身体,无法再回到灵魂状态,既来之则安之。” 安岳咬牙切齿道:“那我的任务是不是没变?” 来之前给她的任务是攻略男二。 “变了!001检测到,宿主的任务变成,让男主女主走完剧情线和攻略男二。” 男主女主走完剧情线? 意思是不去干扰他们? “意思是,不能扶持男二上位了?” 原著是男主最后登上的皇位,该死,她想做皇后,她想体验一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不是,走完剧情线的意思是,让男主女主走完虐身虐心的剧本最后he,至于登没登上皇位不受001管辖。” 安岳抓狂的闭了闭眼,心里暗骂道:破系统,你倒是说完。 “滴,001关机。” ······ 呵呵,果真是破系统。 轰隆隆—— 轰隆隆—— 傍晚的雷雨声持续了一整夜。 有人安静入睡,有人一夜无眠。 直到早晨醒来的时候,安宁还呆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神,才又确定了她已经回来了的事实。 “小姐。”月色推开门,端了盆洗脸水进来。 安宁洗漱完吃完早晨,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她被造谣的第一天! 谣言 她记得三天前她落水,是被一名男子救起来的,那名男子是大骊书院的夫子,名唤顾清照。 十四岁中举,十五岁入朝为官,三年后差点封王拜相,在官途璀璨之时,毅然决然选着辞官,进入了大邺最盛名的书院做了夫子,为大邺培养了诸多人才。 人人都道,此人大好前程却弃之如敝,有人感叹,有人惋惜,却不无一人不道可惜。 她倒是觉得,顾清照做了夫子,为大邺培养了诸多人才,如此大邺这繁华之城,少不了这位夫子的添砖填瓦。 “唉”,一声轻叹。 安宁揉了揉眉头,在前世的今天下午,便传出了她和顾清照的诸多流言,各种难听的话都有,什么早已私相授受,她绿了太子,顾清照对她一见钟情,不惜以身犯险下水救她,各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前世她与顾清照根本就不认识,因为这些流言,人家救了他一命,她连道谢都没有去,不仅如此她还处处躲着顾清照,反观顾清照,行的端坐的直,坦坦荡荡,对比之下,她前世确实是蠢得可怕,越躲就越坐实了这些谣言。 “月色,下帖,备礼,今日下午,我去拜访顾先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是。” 将军府下帖之后,短短几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都,他们刚刚才听到将军府大小姐安宁和顾先生的桃色艳闻,人家立马就下帖拜访顾先生,说感谢顾先生的救命之恩了,任谁看,都觉得这传桃色艳闻是有心人传的,毕竟若真有点什么,躲还来不及,谁会迎头而上啊。 到了下午,马车备好,下人拿着一摞摞的书往马车上搬。 这是安宁准备的谢礼,全部是些孤本,读书人嘛,肯定是喜欢书的,况且顾先生这种云海风清的人,也肯定不喜欢俗物。 从将军府出发,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便停下了。 “大小姐,到了。” 安宁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光景瞬间顿住了。 这是? 茅草屋? 京城里被女子议论纷纷的男子,通常是太子和七皇子,在顾清照辞官之前,还有很多讨论度,但在他辞官几年后,就很少有人再议论他了。 她没听说过他住这样的地方。 安宁缓步从马车上走下来,踩在脚上的是微微湿润的土地,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一闻便是一股清香的青草味。再环顾四周,风景优美至极,再看朝右看过去,茅草屋外竟有十数来颗的枫树,如今正值秋月,一片片枫树勾勒在不冷不热的阳光下,金灿灿的,如梦里才能见到的朦胧景色,枫叶缓缓的、悄悄的飘落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是火烧云,无法形容的绝美境地,风微微吹过,沙沙作响,悦人耳目。 安宁往屋旁的另一侧看去,离茅屋的十多米之外还有一方溪流,清澈见底,倒影着整个山间树木,溪流穿过的声音,“叮咚叮咚”的作响,她闭眼仔细的聆听这悦耳的大自然声响。 “哐当”,身后响起开门身。 安宁缓缓随着衣衫转头,在那一刻她不禁感叹道:神仙似的地方,住了神仙般的人物。 他站在茅草屋的门槛外,身影挺拔俊秀,面容清润如玉。一袭白衣,一根发簪束发,身上再无其他,像是不染世间一切尘埃的仙人。为何她往日总是盯着太子看,明明这样的人物,这一身的气质,才是举世夺目。 “安姑娘。” 他开口了,声音清冷带着疏离却又不失礼。 安宁收回目光,带了些许歉意的施了个礼,刚刚是她冒犯了。 “抱歉,顾先生。” “安姑娘,当日只是举手之劳,安姑娘无需言谢,寒舍也并没有招待姑娘的地方,还请回吧。” 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失温柔,语气也很诚恳,并非那种刻意的驱人。 安宁抿了抿唇,她想他大概是不想沾染这世俗吧。 安宁朝顾清照走了几步,在他身前停下,诚恳道:“安宁并非故意来叨扰先生,一是为前几日的救命之恩,二是为今日坊间流传的谣言,抱歉,是安宁让先生深受其中了。” 安宁抬起手,刚想再次带着抱歉,顾清照一只手放在她手臂下,拦住她往下蹲的身形,带着些许的疑惑问道:“姑娘抱歉什么?” 安宁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真是好深邃的眼睛,仿佛那眼里有无尽宽广的世界,星辰云海,潮起潮落,什么都可以想象的到。 安宁缓缓放下手,是了,他们都没有错,她无需感到抱歉,该感到抱歉的,是那些无端散布谣言的人,是那些将谣言当市井笑料的人,而不是他们。 “多谢。” 无需抱歉,但可以道谢。 顾清照轻笑,这一笑,仿佛地上那片火烧云,动人心神。 言语间又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温柔,“安小姐,虽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但现在的你,很好。” 从前他们没有什么私交,每次见面,都是因为太子,他或许见过她为爱犯傻,见过她在太子面前献殷勤,见过她各种各样的不堪,但这一刻,他仿佛知道她不一样了,与从前那个安宁彻底的、脱胎换骨的不一样了。 安宁笑意也更深,“今日,为先生带了一些薄礼,是一些孤本,还望先生收下。” 顾清照思索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再征求道:“我将它们带入大骊书院的图书室,可以吗?” 安宁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当然,全凭先生做主。” 待她再坐上马车,掀开车帘回头望去,看着刚刚打开的门又紧闭了,这样好的风景,若是在屋门前做一个石桌石椅,岂不是很好。 再看看手里红的似火的枫叶,这片枫叶,是她刚刚站在屋前和先生聊天的时候,从树上掉落下来,刚好落在了她的肩上,于是她就将这片树叶带回来了。 安宁喃喃道:“相逢即是有缘,将你带回去吧,此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安宁来的坦荡,回去的也坦荡。 坊见的谣言只不过谈论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渐渐消失了,趣闻要有趣才谈,没有意思的东西,谁还会去谈论,安宁此举已经证实了,她与顾清照之间的清白,加上一些仰慕顾清照的文人竭尽澄清,此事片刻间便烟消云散。 原身安岳 她记得前世因为这些谣言,她躲着顾清照,连答谢都没有去。因此很多人说她是因为心虚··· 事情发展到后面,是将军府出面的,若是再敢言论无稽之谈,便将人抓进京兆尹,那些百姓虽不敢再明着议论,背地里却始终觉得她与顾清照之间不明不白,而这件事情过后,让将军府在民间也颇有微词,说将军府是强权欺民。 况且明明一开始还是有很多人相信顾清照的为人的,就是因为堵嘴,给顾清照身上也污了一笔。 不过,这件事解决了,不代表结束了。 今日一大早,她就让人查了这流言的源头,想来到傍晚了,也该有个结果了。 书房里灯火明亮。 “大小姐,属下查到了。” 安宁闻声翻了一页手上的书,“谁?” “是···”侍卫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是,二小姐。” “嘭!” 安宁猛地合上手上的书,被书吹过的蜡烛疯狂舞动,在烛光下的脸变得忽明忽暗。 “你说,谁?” 侍卫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答道:“是二小姐。” “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现在关在柴房,有人看守着。” 安宁点点头。 “退下吧。” “是。” 安宁的手轻轻摩擦着手底下的书,神色不明。 安岳? 前世,将军府满门抄斩,安岳来求她,让她进太子府做个侍妾免逃一死。 可她没有答应,一旦进入太子府为妾,终身都不能逃脱,要一辈子困死在东宫了,何况她根本做不到姐妹共事一夫,因此她没有答应,但她当时已经在想办法了,如若不是安岳在赴刑场的时候私逃被斩于当场,说不定她就将她救出来了。 可惜,没有如果。 前世这场流言没有查到幕后主使,因为等事情闹大的时候再去查,人早就跑的没赢儿了,如今倒是··· 可为什么,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污了她的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 “月色,几时了?” “小姐,都已经巳时了,应该休息了。” 罢了,那就明日一早再说吧。 次日。 与昨日的雨天不同,一早起来天气微风和煦,空中鸟语花香。 安宁吃着厨房做的粥,有些心不在焉。 “待会儿吃完饭,让安岳过来。” “是。” 在另一旁的菡萏院,安宁的贴身侍女刚走。 安岳皱眉,“她找我做什么?” “滴,001不知道。”机械的声音在安岳耳畔响起。 安岳不理会,仔仔细细的思索她看见的书本里的剧情。 她记得剧情里,安宁会遇到这次谣言,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在京都闹得很大,但是安宁并没有出面解决,更没有亲自去拜访顾清照,后来安宁和太子每次吵架,太子都会将此事搬出来,成为虐身虐心的导火索,难不成她记错了? “系统,是不是我剧情记错了?” 不应该啊,她是记得有这一段。 “滴,系统检测出女主行为与剧情发生偏差。” 那也就是她没记错? 为什么会发生偏差? “宿主,因为某些原因,你穿越错身体了,导致时空错乱,所以原剧情崩坏,你的任务是完成女主男主的虐文剧本,否则视为任务失败。” 不管了,先去看看吧。 书房。 “小姐,二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自从安宁醒来,就很喜欢写书画画,等人也喜欢在书房中等。 “哐当。”声音重复响起两次。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安宁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抬头。 在看见安岳的一瞬间,她瞳孔微缩,身体一僵。 是那个女人! 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女人! 她不会认错的,她的灵魂跟在她身边几十年,就算是只是一个眼神,她也认得。 眼前这个陌生的灵魂上一世,用她的身体嫁给了她的仇人,今世又占据了她二妹的身体,真是喜欢她安家人啊。 “大姐姐安。” 她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礼。 安宁缓缓放松身体,微微倚靠在椅子上,用一种极其危险的语气道:“二妹妹,你为何,要害我?” 她从桌子上甩出一踏纸。 安岳一脸懵,看着在空中散落下来的纸,瞬间脸上涌出屈辱和怒气。 给人东西用甩的,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 从安宁的视角看着安岳的神色,她强压下脸上的怒火,摆出一脸委屈的表情,然后蹲下身体慢慢的捡起地上一张张纸,然后仔细看。 安宁没错过安岳眼里闪过的诧异和震惊。 难道不是她? “系统,怎么回事?这些是原身的安岳做的?”安岳在心里默默的问001。 “是的宿主。” 安岳闪过一丝无语的表情,一来就让她背锅,渣系统,真是选了一个好身体。 坐在上位的安宁眼睛里闪过晦暗不明,不是她,那就是她真正的二妹妹安岳。 安岳是三四天前做的这件事,那么说明这个女人是在这两天才来的,很有可能是与她同一天。 可是第一世的安岳,这两天并无异样。 她在修仙界待了一世,知道这种做法叫夺舍,但是夺舍是有条件的,要么夺舍的原身快要濒临死亡,要么虚弱至极,只有这两种情况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 安岳她··· “二妹妹就待在这里吧,查清之后,我会放你出来。” 她要知道,安岳是为什么突然会死亡或者是陷入昏迷。 出了书房后,安宁带着一众人前往菡萏院。 最后搜集到了一张纸,和她的大丫鬟青丝的口供。 “二小姐说她很痛苦,不想活着了。” “奴婢第二天看见床下一摊血,可是二小姐起来的时候,身上并无任何异样,奴婢也没有多问。” ··· 安宁手上那张纸写的,“我不想这样,为何要这样···”,还有只剩半截的“痛苦。” 安宁握着那截纸,失魂落魄的走出菡萏院。 她知道了,真正的安岳自杀了,剧情安排她做迫害安宁的事情,比如三天前的流言,比如时常的嫉妒,还有以后的种种,安岳也是与她从前一样,为了剧情,为了男主服务。 流光郡主 可是因为那晚她回来了,剧情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最先影响到的,便是她身边的人。 安岳不想跟着剧情走,有了自己都意识,却又奈何不了剧情,于是在她回来的那晚,自杀了,所以那个女人过来了。 轰隆隆—— 轰隆隆—— 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雷声作响,风雨欲来,狂风乱作在安宁耳边,将发丝吹得凌乱无比,她坚硬的站在狂风中,直直挺立,如同一棵枝干壮大、茂密青葱的百年大树,无论多大的狂风都吹不动半分痕迹。 安宁躯体沉静片刻后,双手颤抖的狠狠捏紧,手上的纸也跟着紧做一团,皱巴巴的纸仿佛前世众人乱做一团的人生。 望着灰暗的天空,时不时打过几声响雷,闪过几道惊心的闪电。 安宁眼框此刻已经无比的泛红,语气也无比的悲凉,带了几丝不甘,带了几缕恨意和不服,“安岳,姐姐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控制不了自己,就如同当初的我,如同现在世界上千千万万个你,要怪就怪这个世界,要怪就怪这天道。”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缓缓落下,过了片刻,她再手抖的摊开手上皱巴巴的纸条,将她仰起来对着天,宣誓道:“好!你非要规则,非要天定,那我就一点点撕破所有被规定的框架,一点点打烂你的规则!我不信命,更不信天!” 人定终究胜天,我会一点一点点撕开这道口子,让所有规则灰飞烟灭、支离破碎,就从···你最钟爱的男主开始! 安宁在风中凌乱半刻钟后,将手中的纸再一点一点的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入到胸口。 “姐姐会让你看到这一天的,我发誓。” 回去后,安宁躺在床上发了三天的烧。 林氏以为是因为现在的安岳,她前几天传的谣言让安宁太伤心了,以至于怒急攻心而发烧,于是便罚了安岳跪祠堂。 至于那个传谣言的人,自然是去蹲监狱去了。 三日后。 安宁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始策划让太子退亲,至于现在的那个“安岳”,前世她还没死就占了她的身体,这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更别说还用她的身体嫁给了灭族仇人,这笔账在今后也会一笔一划的算清楚,现在就先在祠堂跪着吧。 让太子退婚,要先从他的白月光下手。 安宁唇角微勾,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月色,今天下午带你去逛街。” 月色担忧道:“啊,小姐,可是你身体才刚好。” 安宁笑意更深,“已经完全好了。” 就连那口气,也已经顺了,心中有志,灵魂重燃。 她们大概巳时的时候出发,在京都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物。 卖吃食的、衣着的、武器的纷纷叫嚷着。 “快来看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最终逛了一圈她们进入了京都最大的成衣店——锦丝阁。 一走进去小二就殷勤的招呼道:“客官随便看。” 锦丝坊很大,一进去,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各种颜色的布料,满门琳琅,叫人看花了眼。 刚好安宁注意到立马挂着一袭红色溢彩的锦缎,正打算走过去瞧瞧,身后却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哟,这不是安大小姐吗?怎么?陛下才赐婚,就迫不及待出来选嫁衣了?” 众人闻着声音看过去,女子穿着一袭蓝羽鳞凤锦缎,头上叉着几只镂空的金钗,在边角挂了几只珍珠,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这头上戴的手艺一看就不是普通官家小姐,脸长的也是极其出色,鹅蛋脸,带了些许的婴儿肥,大眼睛,画着一袭柳叶眉,十足的贵气。 她看着安宁手边的红色锦缎,露出一脸不屑的模样。 安宁唇角勾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流光。 前世唯一一个劝她远离太子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流光是当今五王爷的嫡女,一出生就被赐封号为流光,希望其流光溢彩,也算是宠爱万千了。 但因为后面有异国使臣求亲联姻,而当今圣上又没有适龄的公主,所以流光便被当今圣上封为了公主派去和亲,最后客死他乡。 “喂,你看什么看!” 流光看到安宁一直盯着她看,有些毛骨悚然,这什么眼神?怎么有种怜惜的感觉? 她浑身一麻,起鸡皮疙瘩了。 “你今天哪跟筋不对?” 流光语气比刚刚弱了几分,不对啊这女人,往常不都是看见她便乖乖来行礼,她说往东,她不敢往西的吗? 莫不是被赐婚刺激傻了?还是前几天落水脑壳进水了?她不自然的挠了挠脑袋。 看着安宁不动,她娇蛮的又出声道:“喂,你还不快过来向本郡主行礼。”流光将头抬高几分,用一种俯视的眼神看她。 安宁勾着唇角,慢步从容的走过去。 她越走进一步,流光眼睛就瞪大一步,她已经感觉到现在的安宁和以前的安宁的变化了,如果说以前的安宁只是一朵还未开放的花骨朵,那么现在的安宁便是完完全全的绽放了,从容优雅,再没有以前的局促之意。 安宁看着流光脸上的表情转换,心里面不由得轻笑,流光郡主,很单纯。 “你···为何?”流光狠狠皱眉,诧异的问道,她想问她为何突然这样大的变化。 安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意浓郁道:“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流光刚想轻蔑的拒绝,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声响“咕咕~” 完了,怎么这个时候肚子响了。 流光泪流满面的看着不争气的肚子。 安宁和月色强忍笑意,“走吧流光郡主,请你吃,不吃白不吃。” 流光听见这句话顿时狠狠点头,说得对,不吃白不吃! 正好京城最大的酒楼就在锦丝坊的隔壁,几步之遥。 名唤,雅食楼。 两人坐在一间名唤青丝阁的雅间。 珠帘玉翠,微风从窗外吹进,紫色的珠帘如同算盘一样发出一阵阵叮咚清脆的声响,悦耳至极。 坐在这个位置,从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还有几盆娇艳欲滴的杜鹃放在窗前,随着清风拂过一缕缕的花香,静雅至极。 白月光倾城 “你要吃什么?”安宁开口问旁边的流光。 “哦哦···”她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嗯?她怎么真跟这个女人来吃饭了。 身后的侍女们看着她们家郡主如此模样,也不禁脸上挂出笑意。 “哼。”流光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要破费,那我也不能不接受你的好意,小二···” “来咯,客官请吩咐。”小二拿着菜单候在一旁。 “给我把你们楼里的招牌都上一遍。” 说完她看了看安宁,得意的仰了仰头。 心理想道:招牌十八道,看我今天不把你吃穷。 “好勒,客官们稍等。”小二拿着菜单退下。 过了一会儿,菜上齐了,流光正准备正夹着一块肉往嘴里送,安宁突然开口道:“流光郡主,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流光嘴里停下正在咀嚼着的嘴,翻了个白眼,然后艰难的咽下,“我就说,你请我吃饭肯定不安好心。” 安宁不言,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流光。 流光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两口,搽了搽嘴问道:“什么忙?” “你认识,一个叫倾城的女人吗?” 流光手上的茶杯“嘭”的砸在桌面,印着青色淡雅花纹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庆幸的是里面没有水。 “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她声音拔高,惊恐的看着安宁。 安宁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看来那个女人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认识太子了,前世那个女人是他们婚后才出现的。 安宁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自然是,太子告诉我的。” 啊? 流光懵了。 太子说的? 怎么会?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说了些什么?”她没想明白,太子哥哥怎么会告诉未来的正妃他现在有外室这件事。 “他想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希望那位姑娘进东宫后我能妥善安置。我与太子婚期如今也定了,因此想问问郡主关于那位姑娘的事情,以便安置的更细致一些。” 安宁心里暗想,今日骗了你,抱歉了流光,来日必定偿还,不会再让你走上前世的老路。 流光松了口气,这样说,倒是也说的过去,既然太子哥哥都告诉她了,也没什么不能说。 下人收拾了流光身前破碎的茶杯,又重新沏了一杯茶上来。 “咳,那个女人啊,是太子哥哥之前去运河治水的时候认识的,当时那边因为官府贪污朝庭发下来的银钱,发生了暴乱,许多匪寇流民揭竿而起对向官府,就在暴乱的紧急关头之下,那个女人,只身为太子哥哥挡了一剑,从此以后太子哥哥便将人带在了身边。” 流民?暴乱?运河? 不对! 前世那个叫倾城的女人身份是渠县县令七品官的女儿,渠县离运河远的很。 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 安宁眼里一道暗茫划过,试探的问道:“太子说,让我为那位姑娘安排一个得体的身份,不知道那位姑娘原本的身份是什么?” 真是可笑,前世她直到死,都以为叶倾城是渠县县令的女儿。 流光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的身份···” 安宁看出她的迟疑,开口道:“没事,若是郡主不好开口,过几日我亲自去问太子,也好早日为那位姑娘安排一个可以进太子府的身份。” 流光点点头,“也好,但是你放心,那个女人肯定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她不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的,就连侧妃也悬的很,但是···” 流光欲言又止,“嫁入皇室,你还是少动真情。” 她不是说太子哥哥不好,但是太子哥哥已经心有所属了,那个女人的身份那样的麻烦,太子哥哥还是将人带在了身边,他显然是动了几分真心的。安宁又这样喜欢她太子哥哥,若是不收一收心回来,以后少不了被伤到。 嫁入皇室若只是为了权势也就罢了,为了感情,不值当。 安宁点头轻笑。 就这是流光,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这一世没有这种担忧了,这一世,她不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有她在,苍澜也不可能登上皇位。 ··· 下午流光要回王府,因此安宁和流光用过午膳之后,就坐王府的马车一道回将军府了。 外面风声潇潇,树叶哗哗,书房内的人却充耳不闻。 书房一只纤纤玉手,手一圈一圈的研着上好的磨,整个书房内充斥着墨香,若是仔细看,书房内的格局依然和她刚回来那日大有不同了。 至她回来后,就将从前的书房内搁置的什么女则女诫全部烧毁了,放上去的都是兵书、史册、传记、孤本,还有以往收藏的准备送给太子的名画,也被一一挂起来了,整个书房,焕新一洗。 片刻后,安宁放下研磨的手,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唰唰的书写,从安宁视角看过去,上面写着太子的名字——苍澜,箭头指向叶倾城。 苍澜和叶倾城是在运河认识的,说明叶倾城是运河那边的人,太子若只是想单纯的提高叶倾城的身份,让她进东宫地位能更高一些,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看流光刚刚的那个态度,好似叶倾城的真实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前世的叶倾城也算是满腹学识,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难不成,是因为贪污被满门抄斩的风县县令的女儿? 安宁将所有线连起来,看着桌子上的纸,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这样,才说的通,大邺贪污罪极重,一经察觉,满门抄斩,叶倾城是罪臣之女,所以苍澜前期才会一直藏着掖着她,直到婚后才细致的安排那女子的身世,清清白白的再入太子府,若是此事被朝臣知道了···怪不得苍澜将人藏着。 呵。 一抹讽刺的笑挂在嘴边。 “萧决。” 话刚落,一袭黑衣男子推开书房的门走进来,恭敬的行礼道:“属下在。” “去查一查,去年被满门抄斩的运河风县县令的家眷,和渠县县令的家眷,还有···” 安宁语气冷下来,“查一查太子在郊外的各大别院,找一个名唤倾城的姑娘。” 桃花村见 萧决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神色恭敬道:“是,大小姐。” “等等,切莫让人察觉了。” “是,大小姐请放心。” 说完便退出书房,再次将门合上。 安宁细细的撕碎手中的纸,扔入脚边的炭盆,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化成灰烬。 第三日的傍晚十分。 萧决将查到的东西,安静的放在安宁所在的书桌上。 待萧决退下时,安宁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墨迹未干的画,“月下仙人独一酌。” 这画中的背影似仙非仙,竟让她想起了前几日的顾先生。 安宁轻笑的摇摇头,暗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随后她拿起桌子上萧绝呈递上来的信封,半响过后,眼中流露出刺骨的冷意。 果然,渠县县令连女儿都没有,前世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位嫡女,再看运河风县县令,倒是有一位嫡女,名唤倾城,只不过,不姓叶罢了。 安宁将刚刚已经看完的一摞纸放在桌子上,看着手中的最后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京都郊区三十里外,桃花村。 看来,她要去见一见这位叶姑娘了。 第二日一早,安宁便出发了。 三十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大概一个时辰,便到了。 安宁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进入村子的门口,门口上面稀稀落落的挂着一个牌匾,写着桃花村三个字,看那块匾应当是不久前才挂上去的,只是被这几日的狂风吹斜落了。再看牌匾上桃花村三个字,是用小楷写的,笔落温婉,游刃有余,可以看出下笔者的心性,必然是不骄不躁、才华横溢。 一走进村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秋来万花落,萧条几何时。 这样一大片桃树,枝干光秃秃的,地上还有早已腐败的花朵,嫣红的桃花是早已在春日里就已经败光了的,如今在秋日里来,倒是无端有几分伤感。 顺着门口的那唯一一条路走,很清冷,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老爷爷,大概年轻人都在进京都里发展了吧,留下这些老人闲适的在这里养老。 “姑娘,你找谁啊?”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婆婆一边烧水一边问道。 安宁微笑,礼貌的答道:“不知道老人家可知道在这村子里,有一位同我一般年纪的姑娘,她住在哪里?” 老人家颤巍巍的答道:“哦,你说倾城姑娘啊,你啊,顺着这条路走到底,就到了。” 安宁礼貌点道了谢,朝村子里最里面走去。 终于到尽头处,看见一袭青衣女子,坐在屋前的树桩处,手里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眼前的茶壶。 扑面而来的茶香瞬间侵入安宁的鼻子,深道悠远,苦涩醇香。 好茶。 只见这时倾城才缓缓侧头,看向安宁。 四目相对。 安宁这一刻感觉,这是一张好熟悉的脸,却又好陌生的脸。 前世无数次,她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争风吃醋,因为眼前的这名女子对苍澜伤心欲绝,苍澜喜欢叶倾城,每次来她屋里的时候都会说很多刺耳痛心的话。 “你怎么没有倾城半分的懂事?” “你怎么什么都不如倾城?” “你最好别在王府里给倾城半分的委屈受。” ··· 各式各样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 在她的印象里,叶倾城每次在的时候,都会装柔弱装无辜,眼神里总有一些不明意味的胜利,有她在的地方,瞬间就可以将苍澜的所有注意全部吸去,一时间在王府盛宠一时,是她和苍澜虐心虐身剧情中一个重要人物,加重了矛盾线,直到后来苍澜突然醒悟,说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于是将后宫所有嫔妃全部送出了宫,其中包括叶倾城,她也不知叶倾城的后半生是如何的。 前世安宁憎恶叶倾城,觉得没有她苍澜就会爱上自己。那时的叶倾城为了争宠使了很多手段,看起来对苍澜的爱并不逊色她半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剧情的作用。毕竟这样一身气质的姑娘,到最后如何会沦落为王府使劲手段成为宅斗的一员。 安宁踏着脚下的枯叶,缓缓走向前去,在叶倾城面前停下,施了一礼,温和道:“可否向姑娘讨杯茶喝?” 这一次她来,并非带着恶意。 叶倾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从叶倾城的视角看过去,来人一袭淡紫色衣衫,轻柔似烟的面料,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一袭秀发如同瀑布,光亮如丝,只简单用了一根白玉兰簪子。一身的气质不似寻常家贵女,带了些淡然和大气,像上位者的气质,却又带有书香味的参杂,浑然天成、独一无二。那张脸,一眼惊人,凡是见过,必有印象。 叶倾城回过神来温声道:“姑娘请坐。”在她对面,还有一个树桩,树桩上有一些枯叶覆盖,安宁也不在意,用衣袖轻拂,缓缓的坐下身。只见叶倾城拿起滚烫的茶壶,将碧绿的茶倒进精致的茶杯里,递到她面前,“不算什么好茶,姑娘别嫌弃。” 安宁拂开衣袖用手接过,“岂会。” 入口醇香,口齿留香。 茶算不上什么好茶,茶技却绝对算得上好茶技。 安宁品完茶,将茶杯放下,细听风声,树叶摩擦声,此时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二人相对无言,不知在等谁人开口。 这时,一片不知从哪来的落叶飘在叶倾城面前,叶倾城将树叶捡起,放入袖口轻笑,柔声道:“落叶尚存了几分颜色,若是做成书签,可以保留得更久一些,只可惜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存的。”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莫名的伤感。 安宁声音微微暗沉,眼里明亮了几分,“原来,姑娘是荷花。” 荷花遗世独立,香气淡然。 叶倾城莞尔一笑,“姑娘谬赞。” 安宁也低头一笑,这一笑,是对那段时间的释然了,紧接着她抬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是将军府安宁。” 叶倾城闻言,眼里波澜不惊,只有一丝的诧异闪过,转瞬即逝,语气也依然温和,没有丝毫变化,“原来是安姑娘,安姑娘,为何会大老远来寻我?” 冤案? 这下轮到安宁诧异了,看这个反应,她不知道? 圣上赐婚离现在,已然有七八日了,也就是说,苍澜这七八日里,都没有来见过她,或者说,在瞒着她。 安宁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前几日,圣上与我和太子赐了婚。” “嘭!”桌子上的茶杯被打碎在地上。 这一刻,叶倾城的眼里才是真正的出现了震惊的情绪,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呼吸急促,皱着眉望了望地上已经碎了的茶杯,又望了望左边的地面,睫毛频繁颤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说辞来回答她。 安宁眉头轻微一紧,她刚刚若是没有看错,叶倾城眼里有震惊、有慌乱还闪过一丝愧疚与挣扎,独独没有难过与爱意。 若是听到自己心爱的人有了婚约,第一时间的反应除了震惊肯定还会心痛至极,而叶倾城给她的反应,像是不得已而非要为之。 半响过后,叶倾城才缓缓松开已经抓皱的衣袖,神色疲倦,嘴唇染了些苍白,语气无力道:“安大小姐,是来兴师问罪的的吗?” “岂会,我若是兴师问罪,今日便该大张旗鼓的来找姑娘了。” 现在就连她带来的人,都在门口处等着,她是孤身一人前来,又兴什么师,问什么罪? 叶倾城缓缓抬头,眉头轻蹙,愁意浓重,欲言又止,“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安宁看出她的迟疑,直接点破道:“姑娘,不喜欢太子?那为何待在太子身边?看姑娘也不像喜欢权势财物之人。” 若非因为情爱,也非权势财物,那为什么?耗费半身畔一人左右,终归是有所图的。罪臣之女若是想寻庇佑,可她救太子一命,只要不入太子府,就能靠着救驾的功劳,名正言顺的找个地方生活,而想入太子府,倒是艰难万分了。 叶倾城瞳孔一震,面色带着些痛苦,手重新紧紧的抓紧衣袖,“姑娘···我···” 安宁眼中一凝,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惊,难不成当年阮县令的事另有隐情。 她开口试探道:“叶···不对,该唤你阮姑娘。” 阮倾城身体一疆,她突然轻笑一声,不再挣扎,一口气松了下来,缓缓坐直身躯,蹙眉的看着安宁,语气带了些秋凉之意,“原来姑娘知道我的身份。”她神色中有些疑惑,“那为何,不让人拿我?我本是罪臣之女,又有什么资格···” 她轻叹一声,似是接受了命运,喃喃道:“如今活着,已经是天恩了。” 安宁看着她这副模样,缓缓起身,在她面前蹲下,捡起一片已经零碎的茶杯碎片,“阮姑娘,人不该像这茶杯一样,一摔就碎了,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别人,特别是眼里心里,只有权势的男人。” 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的盯着阮倾城。 阮倾城心跳不由自主的停滞,面上格外急切道:“安姑娘,你是不是知道···?” 安宁将手中的碎片放在阮倾城面前,菱角锋利,杀人利器。 “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阮倾城猛地起身跪在安宁面前,急切悲痛道:“求安大小姐,为父申冤。” 说着就想磕一个头,安宁立马拦住她,将她扶起来。 “阮姑娘不必如此。” 被扶起来的阮倾城眼里通红,这一刻,她看安宁,如同救世主。 “只要安大小姐肯帮我,上刀山下火海,阮倾城义不容辞!”,语气坚定无比道。 她想,只要能还父一个清白,哪怕让她现在去死,她也是愿意的,在这世上,她已然孤身一人,活着似浮萍般漂流无依,此前太子曾承诺帮她为父申冤,可时至今日,已经一年了,毫无音讯。 安宁的出现,像是一道光,又给她将死的心,注入了一道希望。 安宁轻柔道:“不必如此,阮姑娘,我会帮你的。” 她们一起坐下梳理当初的整个案件。 这个案子,是当初太子亲审判了风县县令阮勤贪污之罪,满门抄斩,在抄家的时候,阮父拼死将阮倾城送了出去,阮家除阮倾城外,全部被斩。 后来阮倾城随着流民逃亡,无意间看见太子与匪寇厮杀,带了目的去帮太子挡了一剑,想以此恩让太子重查此案,太子一时动了怜惜之情,于是答应了,将阮倾城匿名带在了身边,但如今一年过去,杳无音信。 安宁重新握着温热的茶壶,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经重新沏上一壶茶了。 “太子亲审的案件,他自己不可能去推翻,否则会让其失去朝中威望,也会让七皇子有可趁之机。” 阮倾城点点头,“这些我何曾没想过,但仍是傻傻的报了一丝希望。” “阮姑娘手中可有什么证据?” 阮倾城摇头,“我只知道,让父亲定罪的,必定是朝中重臣,我父亲小小县令,怎敢贪污那样一笔巨款,何况我父亲当初申冤的时候说那笔巨款根本就没有到他手里,后来我问太子,他说朝中是清清楚楚点了银钱数量派重兵发往了风县,这其中也没有遇到劫匪,最后在我家被灭门之前的前一个晚上,在丰县一处山洞发现大量银钱···证据···确凿···”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有气无力。 她自然是不相信她父亲说谎的,她父亲一向爱民如子,为百姓做过无数好事,当初赈灾迟迟没收到朝廷银钱,她家几乎散尽了家财救助百姓,就连她们都吃不饱,何谈什么贪污。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精神一震,“安大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那批运送银钱的官兵,偷天换日··· 那些官兵若是被刻意安排··· 安宁沉重的点点头,有可能。 两人默契的视觉交流,安宁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悠悠的说道。 “以我对太子的了解,此事多半与太子也脱不了干系。若是阮县令贪污事件存疑,太子不会就这样下定夺。如今皇室夺嫡火热,朝中大臣基本分为了两波。若此事与太子无关,那就与另一位脱不了干系,太子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达成共识 阮倾城听到安宁一番话,震惊的身体都要倒了下去,她捂住胸口急喘,面上变得青紫,似是过不去一口气了。 不好!惊厥! 安宁立马站起来抚着她的背为一边安慰她一边为她顺气,半响之后安宁终于放下了手,她松了口气,递给阮倾城一杯茶让她压一压,“阮姑娘,没事吧。” 阮倾城泪流满面,眼中带着恨意,胸口还微微急切的喘息,她咬牙切齿道:“若真是如此,那我这些时日岂不是···” 认贼作父。 安宁皱眉,狠狠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努力,查清楚此事。” 阮倾城上半身倒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安宁等她好一些了再缓缓开口道:“阮姑娘,此事我会去查。现在,你是要离开,还是要留下?” 阮倾城毫不犹豫道:“留下。我信任姑娘,虽不知姑娘为何帮我,但此举一定是冲着太子来的,我会为姑娘做一个有用的人,也会为我父洗清冤屈。”说到最后四个字,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阮倾城缓缓称起身躯拿起桌子上的碎片,摸了摸锋利处,“毕竟姑娘说的对,我就是粉碎了,也要像这碎片一样,撕开一道口子。” 她起身,眼中带着敬意和决心微微拂了一个礼,“就此拜托姑娘了。” 安宁轻叹一声,点点头。 一切都明了了,前世的叶倾城估计也是如此认识太子的,作者大抵也是安排的一个虐文剧本。可后来大概是因为剧情的力量,再加上男主的光环,便生生将一个想报仇的人,变成了某人的白月光和恋爱脑,纵然被屠了全家,依然很爱。在作者眼里,爱情至上。 如今她在,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安宁辞行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阮姑娘。” 残风吹过,落叶卷过,待人走过,这里恢复一片寂静,仿佛无人来过。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你可以相信我,因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她终归是要,让她们都觉醒的。 阮倾城看着安宁离去的背影,那双死寂沉沉的眼睛,有了光亮,“我相信。” 有时候不问为何,只问直觉。 待安宁回将军府后,便让萧决再次去查当初的细节,不可遗漏。 而明日的大戏,也要开场了,浑水才好摸鱼。 苍澜,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翌日 “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夫人此刻出发,大概午时就能到寺庙了。”萧决恭敬的回禀道。 安宁点点头。 今日有一出大戏,母亲还是眼不见为净。 快接近午时,正是街道人声鼎沸之时。 “小姐,小姐,不好了!”安宁在书房内大老远就听见了月色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月色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气喘吁吁的跑到正在书房研磨的安宁面前,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急切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门···门外,跪着一个女子,说她和太子两情相悦···”月色一时之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安宁研磨的手停都未停顿一刻,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她还说,求小姐成全她和太子···”月色一边说话一边喘气,说完咽了咽口水,眼睛眨巴两下,等她家小姐的反应。 半响过后,她家小姐···没反应··· 月色欲哭无泪,“小姐···刚刚门口围着好多人,现在肯定更多了。” 安宁放下墨条,缓缓抬头,正好就看着从外面飘进来的一片一片泛黄落叶,秋季正是落叶季,她的语气也如同秋风的萧瑟没有一丝波澜道:“嗯,走吧,去看看。” 再过一刻钟,大概太子就快来了,这个时间,选的真好。 安宁走到将军府门口,便看见一袭白衣飘飘,头上一根簪物素衣披发、气质如尘的女子跪在那里。若用一个字形容,那便是美,弱柳扶风,柔态之姿,宛若刚刚落下来正在香气四溢的玉兰。那绝美的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眼眶泛红,任谁看,都于心不忍她跪在此处。 女子一看见安宁,立马往前跪行两步靠近安宁,眼中泛着透明的泪光,眉头轻蹙,声音带着无尽痛苦的祈求道:“安大小姐,我与太子两情相悦,求安大小姐给我一个容身之处。”说完她立马不似痛的往地上磕头,“求求安大小姐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求求安大小姐了。” 安宁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似是不可置信,她瞪大双眼气急道:“姑娘你···”她微微偏头,像是伤心欲绝不敢再看这一幕。 周围路人议论纷纷。 “圣上不是才下旨赐婚安大小姐与太子吗?这女子突然冒出来不是打安大小姐的脸吗?” “咦,我瞧着她有些眼熟,这个女子好像一大早就去过了太子府,怕是与太子确有私情。” “正妃还没进门,这也太不体面了吧。” “难不成安大小姐连一个妾侍的位置都容不下,善妒善妒,以后可怎么了得。” ··· 正当百姓议论的正火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切雄厚的男声,带着些许的担忧。 “倾城!” 众人纷纷寻着声音往后看去,只见一众侍卫拨开人群,露出了一个穿着黑色蟒纹的男子,容貌堪称俊美,一张脸棱角分明,一双眸子带着些焦急和凌厉,他微微抿着薄唇,眉头紧皱,脚下健步如飞。 这不是太子又是谁? 苍澜疾步走到那女子身前,第一时间便将她扶起来,眼中带着些疼惜的意味,但看着女子这样发丝凌乱如此狼狈的模样,眼中又带着些不可置信。他的语气严厉还带着几分喘息声,声音拔高的指责道:“倾城,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名唤倾城的女子立马轻靠在太子身上,哭的伤心欲绝,像一朵凋零凄美的花声音满是绝望:“殿下,倾城待在殿下身边无名无分一年多,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殿下知道为何,今早我来太子府想求殿下给倾城一个名分吗?” 闹剧开始 不待沧澜回答,倾城又继续说道:“因为昨日,安大小姐来桃花村找了倾城,让倾城离开殿下。”她泪眼朦胧,满含爱意的看着苍澜,抓紧他的衣袖祈求道:“殿下,我不想离开殿下,所以今日只能来求安大小姐开恩。” “安宁!”苍澜转头看向安宁,一双怒眼仿佛要喷火似的,额头青筋爆起,周身的气压瞬间低沉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道:“你去找了倾城?” 安宁眼睛闪过一丝冷意,等她缓缓转过头时,眼中却只剩下委屈:“殿下,安宁昨日确实是去找了倾城姑娘,我也是为着倾城姑娘好,倾城姑娘无名无份待在殿下身边一年了,安宁想着,待我进府就将倾城姑娘接进来,再怎么样也有一个妾侍的身份,总好过无名无分的跟着殿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堂堂太子殿下在养外室。” “你!”苍澜气急,该死!若是坐实了养外室这件事情,明日在朝堂上参他沧澜的奏折就该漫天了,“安宁,你休的胡言,什么养外室,本殿是准备在你进府后将倾城接进来,也算是给你的体面。” 呵,安宁在心里冷笑。若只是纳妾,何须在婚后纳,只有侧妃才能在正妃成婚后进府。 “殿下!”叶倾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倾城自知身份低微,可殿下曾经答应过倾城,要迎倾城为侧妃,殿下可记得?倾城绝不为妾。”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侧妃? 太子殿下竟然答应纳这个女子为侧妃?要知道侧妃,那可是要入皇室宗牒的,日后太子登基,少不了一个贵妃之位。且不说这女子与太子一年之久都没有名分,这在民间已经属于无媒苟合了,便是纳妾都是于理不合,这还想等正妃进府将她纳为侧妃? 荒缪,简直荒谬至极! 百姓一脸鄙夷的看着苍澜,活脱脱看一个荒谬到无法言说的负心汉眼神。特别是其中还有些读过书的书生,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太子,如此荒谬之事怎的是他们大邺一国储君做的出来的?在美色面前,居然如此···如此不能克制···有些读书人在人群后脸色难看的甩袖。 苍澜面对百姓的指责,脸色难看至极,倾城怎么回事?听不出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吗?这里围着这样多人,这样闹下去成何体统?他是答应过倾城的侧妃之位,后面自然也是会给她的。该死!都怪安宁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为何突然会去找倾城,这该死的女人,就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把倾城搬到台面了。 “住口!”苍澜突然大声呵斥道议论纷纷的人群,一双眼凌厉至极,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大家一瞬间都被惊了一跳,人群立马寂静无声。 苍澜狠狠甩袖,用一种嫌弃厌恶的眼神看着安宁,恶狠狠道:“安宁,赐婚圣旨已经下了,本殿也答应过会娶你了,你别得寸进尺!”他用手狠狠指着安宁,“你如今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吸引本殿的注意罢了,本殿与倾城行的端坐得直,休要用后宅手段为了得到本殿的宠爱就行污蔑之举。本殿告诉你,休想本殿会喜欢上你。若不是你让安大将军求旨,本殿根本就不会娶你!。” 他的语气越发恶劣,带着一股羞辱的意味:“本殿是答应过倾城会纳她为侧妃,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我们两情相悦堂堂正正,本殿的身份如何做的出外室之举?不过怜她无父无母安排了一所住处,我们婚前清清白白。你休的空口白话污蔑本殿与倾城,待你入府后,本殿自会禀名父皇原由纳倾城入府,你休的因为嫉妒再提此事!” 一番话,将此事全部转移为安宁因为争风吃醋所以别有用心的故意闹出此事,将这件事只转化为后宅的小事,而不是太子的失德之举。男子自古风流,便是一时之间议论半响,过一段时间就会立马消失无踪,说不定还能成为美谈,反而安宁妒忌的名声会长存在百姓心中。 顺便用一副命令的口吻指责安宁,同时也通知了周围百姓,不得胡言乱语。 安宁看着他那副小丑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说不过没理由就开始污蔑加捂嘴了,她因为嫉妒?她算计此事?太子殿下以权压人,若是平日里百姓们可能会被他带着跑了,可今日那些看客百姓看看谁会信他的说词,来者多是正直读书人,礼义廉耻四个字还是懂的。 虽心中是如此想,但安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半分,而是靠在门框,一脸苍白之色,任谁看了都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带着绝望的语气无力道:“既然殿下对这门婚事如此勉强,那不如···就退婚吧。”她用袖子掩面,被挡住的眼睛划过冷意。 众人却以为她在掩面而泣,纷纷私语指责太子。 “你!”沧澜更加气急败坏,该死!这个女人!为了争风吃醋,退婚的事都说的出来了,好!好得很!苍澜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本殿不想?若是可以退婚,本殿巴不得立马与你这样粗鄙不堪,毫无学识的女人退婚!” 这番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言,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那些文人雅客听见纷纷面带怒色,但敢怒却不敢言,便是女子无才学,有学识的君子也做不到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羞辱女子。 待苍澜气消下去,才发现刚刚言论的不适。“哼!”他脸色难看的牵着倾城,对着安宁甩袖离去。 待他走后,众人才纷纷出声,“这太子也太过分了···” “太子居然是这种人···” “安大小姐,你别伤心,我们都支持你退婚···” “对对对,如此何以托付···” “太子也太荒唐了···” “可惜太子不是先生教出来的,连对女子的尊重都做不到···” ······ 都不是傻子 读书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且不说若这两人当真是两情相悦,便是忽略其他的,那太子完全可以禀名圣上让圣上册其为侧妃,让正妃侧妃同一天入府。太子此言说是为了给安大小姐体面,可看太子对安大小姐的态度,如何会在乎给不给安大小姐体面。 再者,先入府为妾再抬侧妃也是可行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和一男子私定终身,一年了都无名无份,这难道还不算无媒苟合?如今人家还闹在将军府面前,在未来正妃面前求一袭之地,简直是有失体统。加上刚刚太子那番言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此事做的太不妥了。 而且还是忽略其他的情况下···比如说此举有宠妾灭妻之嫌,身为太子,在大庭广众连给正妃应有的尊重都做不到,还光明正大承认与其他女子两情相悦,便是正常体面人家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吧。 底下人眼神变得越来越鄙夷··· 安宁唇角微勾,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半蹲下身躯向众人行了一个礼,“多谢各位。” “不谢不谢,传闻安大小姐毫无才学,今日一见气度如此,恐见传闻非真。”一秀才感叹道,才学可以作假,这气质如何作假,一袭青衣瘦弱无比,却透露出峥峥之骨,寒梅之意。他向来看人很准。 群众纷纷符合,“说的是,传闻的安大小姐粗鄙无理,我倒觉得,太子今日···”后面的他不敢说了。 “女子要与心喜之人成婚才是,望安大小姐早日觅得良人。”说话的是一女子,她用一副鼓励的眼神看着安宁。 “先生曾言,女子立世不易,饱受千年框教之理。还希望安大小姐,不要限于这繁琐的框架之中,女子亦可顶天立地,亦可活出自己的风采。越某欣赏安大小姐的敢爱敢恨,但若对方不值得,及时收手,也是一种智慧。”说话的是一名粗布麻衣的男子,一袭正义之色义正言辞。 安宁微怔,想不到在这个时代竟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敢问公子先生是谁?” “顾清照,顾先生。” 原来是他···她果然没看错,顾清照,是无意间落入凡尘的人。这样的言论和思想,只有在那个高度文明的修仙界才能听得到、做得到。没想到在这本虐文中,竟然能听到这样的言论。 安宁再次向众位道谢,直到人群纷纷散去。 此事了结,正值午时。 “小姐,太子也太过分了。”月色愤愤不平道。 此事安宁正准备用午膳,“事情办好了吗?” 月色撇着嘴垂头丧气道:“嗯···”,一回来,小姐就让她闭府,谁也不见,就连林阁老都不见,还对外宣称重病。“小姐,为什么要称自己病重啊,那不是自己咒自己吗?” 安宁轻叹一口气,轻缓的说道:“当然是···为了火上浇油。”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这件事比想象中进展的顺利,多亏了倾城。 记得昨日在桃花村里,她脸色严肃语气慎重的问倾城。 “阮姑娘确定吗?” 阮倾城毫无迟疑,“名声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为父申冤,倾城万死不辞。” 今日一出闹剧,一是为了与太子退婚,二是为了让倾城的身份顺其自然的暴露在大众面前。浑水摸鱼之意便是今日之事过后,七皇子苍栎必定会派人前去查倾城身份,到时候她便撒下一些饵。一旦查出来倾城的身份,苍栎必定会大肆宣扬,此时当初陷害了阮父之人情急之下便会露出马脚。当初的事是太子亲审,苍栎知道了阮父背后的端倪,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今日门庭外的事情一过,关于她的婚事,苍栎也必定会出来倒油。将军府势力重大,苍栎巴不得太子与她退婚。甚至不用她去大肆宣扬,自会有人刻意传播顺便让人在圣上面前说一说今日的笑闻。明日圣上的折子里,怕是有一半都是参他苍澜的吧。 一箭双雕,坐山观虎斗,而她们就得渔翁之利。阮倾城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苍澜不会让自己的白月光出事,七皇子也不会让唯一的证人出事,阮家被抄斩的事还能再度暴露出来,让人关注,再在暗中重新彻查。加上倾城说他的父亲爱民如子,等此事发酵过后,她再让人将消息传入风县,民意也是证据之一,民意呼声高了,那圣上就得摆在明面上彻查了。而她现在就趁背后之人慌乱之余,收集证据,为阮家平反,这也是扳倒太子的第一步。 应当说,一箭三雕。 “小姐,为什么要火上浇油?”月色疑问道。 安宁起身点了点月色的脑袋,“小丫头,不用知道为什么。” “哦,好吧小姐,反正月色都听小姐的。”月色呆萌的样子惹得安宁不由自主的摇头一笑。 “对了,今日的事你这丫头办的漂亮。”安宁突然夸奖到月色。 今日的看客,是她故意安排的,她刻意让月色将那些读过书明事理的书生引来,否则很容易被苍澜倒打一耙。 月色笑嘻嘻的抿嘴笑道:“哈哈,小姐,我让人在将军府隔壁举行了一场读书会,来的人全部都是读书人,其中不少还是顾先生的弟子呢,怎么样我聪明吧。” 安宁点了点头,往她碗里加了一个鸡腿,“聪明,你最聪明了。想要什么奖励,去库房里随便挑。” 月色眼睛放光,“谢谢小姐!” “哦,对了!”月色突然想到什么,“小姐,那个···二小姐还在祠堂,昨日那边就在问什么时候放她出去,已经好几日了,小姐,要不要将她放出来啊。” 昨日小姐出门了,她没来得及禀告,差点儿忘了这件事。那个安岳,一肚子坏心眼,还找人陷害她家小姐,哼,最好不要放出来。 安宁有些诧异,哦对,差一点忘了,安岳还在祠堂。 “将人放出来吧。” 就让她去找七皇子,就看这一世她有没有本事实现前世的帝后之路了。 ··· 只是争风吃醋? 在另一头的太子府。 苍澜此刻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他端坐在书房,神色严肃,眉头紧皱眉目间满是思考,丝毫不复方才的不得体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人落下一子白棋,感叹道:“殿下,心绪总算冷静下来了。” 苍澜落下一子,棋局已定。 平手。 “殿下心绪是冷静下来了,可对于此事终归是心慈手软了些。”,被唤先生的人无奈叹息一声:“唉,不过一女子而已,殿下太重情了些,成大事者,如何能置儿女私情为重啊!”他规劝道。 太子抿唇,语气无比坚定,“先生不必再劝,我必然是不可能处死倾城的,哪怕事到如今给她侧妃之位太难,但只要我登上皇位,也不算辜负了当日的承诺。为今之计,还是先想想如何对付七皇弟。”沧澜眼神闪过一丝寒意,这才刚出事,那边就迫不及待动手了。 安宁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此举到底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可恶!沧澜刚刚冷静下来的情绪在想到安宁的那一刻又瞬间冒起了怒火,他控制住自己猛吸一口气,胸口再往下一沉,将气缓缓突出,眼神才又回到方才的模样。 陈瑟看见殿下如此,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殿下怎能如此轻易就能被两女子左右情绪。“罢了,事到如今,七皇子必定会派人去查倾城姑娘的身份。既然殿下执意不肯处死倾城姑娘,那便让他去查,便是他查出来也无妨。倾城姑娘救殿下一命,阮家的事不牵连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 陈瑟与太子眼神相交,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明意味。太子眼神也变得格外阴婺,“先生放心,什么都不可能查到的。” 陈瑟点头,只要那件事查不出去,一切都只是儿女间争风吃醋罢了。“七皇子让人在民间大肆传扬此事,那便让他传扬,我们不必阻止。这件事闹大之后对谁有好处圣上心知肚明,我们只需要装一装受害者。这装受害者的关键,便在安大小姐身上。” “安大小姐如此爱慕殿下,必然不愿意让殿下名声受损,过几日殿下便邀安大小姐出门游乐。到时候在这街上走一走,让百姓看看殿下与安大小姐和睦相悦的模样,自然就破了这传闻中对殿下不利的谣言。” “百姓最是好忽悠了,只要让他们看见殿下与安大小姐郎才女貌、恩爱非常,谁还会说殿下在婚前不给正妃体面,还有什么宠妾灭妻的言论。只要安大小姐肯配合,一切都好说。” 苍澜点头,他也是如此想,想起安宁那个女人,沧澜不屑道:“先生放心,安宁那个女人,别说本殿下亲自邀约,就是只传一句话,她也会开心的找不着头脑。”突然,他眼色瞬间阴沉下来,“到时候,民意反转,便可让人传出前段时间的流言是七皇弟为了争储刻意为之。一是为了让本殿失民意,二是为了逼本殿与将军府退亲。” 陈瑟不明意味的笑了,此举甚妙!七皇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不得不说殿下只要不涉及那两个女子,头脑还是清醒的。 罢了,他也不执着殿下与那两女子的事,这件事若是办的好了,反而能成为刺向苍栎的利剑。 他们此刻完全忘了当时安宁说要退婚的话。在苍澜心中,从来没觉得安宁说要与他退婚那句话是真的,他只当是一时吃醋的气话,只要事后敷衍的哄她两句,便又可回到从前。 时间转瞬即逝,将军府已经闭府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安宁就待在书房练书法和画画,不曾踏出将军府半步。 今日的安宁穿着一袭青竹颜色的翠绿衣衫,仍然是薄纱的质地,头上只一根翠绿簪子交相辉映,她正神色专注的提笔游龙,也不知道手里在写画什么东西。秋日已深,这些天天色也已经渐凉,门打开的瞬间,有一丝寒风的冷意打在安宁身上,让胳膊上瞬间就起了一粒粒的鸡皮。 她停下笔。 “查到什么了吗?”安宁拿起手边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瞬间热气暖遍全身,驱散了阵阵寒意。 萧决脸色沉重,深皱眉头,“此事,确实是太子母族,徐丞相负责的。” 呵!安宁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果然是他,她没记错!那看来此事铁定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了!安宁眼中寒光逼人,她想起此时还在太子府的倾城,果然前世是一湘深情喂了狗,她怎称得太子白月光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辱了阮倾城! “关于此案,查到什么端倪没有?”此刻她说话都带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怒意。 “未曾,这件事几乎是查不到半点端倪的痕迹,但有一件事属下觉得颇为怪异。” 安宁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押运官银的将士,全部死在了风县匪寇的暴乱中,无一例外。” 押运官银的将士? 她记得当初押运官银的将士都是朝堂精挑细选之人,武功高强,其中还有一名年纪轻轻的皇城校尉,是圣上的人,现在看来,怕是徐相和太子安插在圣上身边的人。那批将士个个武功高强,对了!安宁猛地抬起头,神色诡异,眼神透露出一股一股的杀意。耗费财力人力培养出来的将士,怎么就被匪寇杀的一干二净?越是没有可疑的地方越可疑! 安宁突然讽刺的轻笑出声,“萧决,这件事你觉得奇怪在哪里?” 萧决神色认真的回答道:“奇怪在全军覆没!挑去押运官银的将士,每一个身手必然都是佼佼者,而匪寇虽然也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不可能每一个都是高手,全军覆没也太奇怪了些···” “继续查,盯着太子丞相府和七皇子的人。” “是!” 将军府有一只暗卫,如今令牌在她手里,萧决则是暗卫的首领。想起前世,她傻乎乎的将这支暗卫给了苍澜,让苍澜在夺帝的路上,走的是一帆风顺。 驴仙道士 如今,这支暗卫,成了苍澜的挡路石。苍澜,你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呵,不出意外的话,太子府的人最迟在明日就会来找她了,想以她破局,休想。 “萧决,有远名的道士找到了吗?”这把火烧的还不够烈,她来添一把。 “找到了,前脚刚将人带回将军府,大小姐可要现在见人?” ··· 驴仙道士慌张的被前面的男子推着走,他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他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人用黑布蒙了眼睛,然后又被人甩在了马车上,跑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直到方才才停了下来。 “你们到底绑我做什么啊?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记得我得罪过这户人家啊。”他欲哭无泪道,他刚刚来的时候看了周围的环境,这户人家必定非富即贵,但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他也没得罪,到底绑他来干嘛啊。 “少废话,我们大小姐要见你。”萧决抓着他瘦弱的身躯往书房的方向去。 驴仙道士像是提小鸡仔似的一样被萧决提着脖子的衣领,他心中更加欲哭欲泪忐忑不安。直接他被推进书房看见安宁的那一刻心中那颗提心吊胆的心才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此女子的面目为善不是凶恶之人,必定不会伤害他。 “咳。”他瞬间将身板挺的笔直,整理了衣袖,摸了摸发冠,还好,发冠还没塌下来。“这位姑娘,绑我来所为何事啊?” “驴仙道士?”安宁看着他手上的小动作,唇角染上几分笑意。方才听着书房外的动静,一抬眼就看到驴仙道士被萧决从门外推了进来,打了个踉跄才勉强站稳。在看到她那一刻,又开始整理衣衫,他还是如从前一般,想必这会儿心里正在想着招摇撞骗她呢。 “正是!”驴仙道士腰板再挺值了几分,眼中染上傲娇。想他驴仙道士,不说在整个京都是远近闻名的仙道,但在一些偏远小镇上好歹也算是方圆几里的传说了,现如今在京都虽然比不得那些得道高僧,但好歹也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名气的。 “请你前来,是想让你帮个忙。”安宁打开书桌上的檀木盒子,一瞬间驴仙道士的眼睛亮的异常,一眼望去那盒子里竟满是黄金银票! “咳。”驴仙道士侧过脸,想装作不在乎金银财宝,但还是忍不住用斜视的方向朝那盒银子看去,明明眼中满是贪婪了,却依然顾做坚定:“姑娘想让我贫道帮什么忙啊?还要将贫道五花大绑来?” 安宁将盒子关上,缓缓回道:“这只是定金。” 居然只是定金! 驴仙道士立马回过头,双手抱拳声音满是诚意道:“姑娘想让我帮什么忙?赴刀山下火海,贫道在所不辞!” 安宁轻笑,将手上的盒子再次打开,往他的方向推了几寸道:“驴仙道士果然是爽快人,想必前几日将军府的安大小姐和太子的事情,驴仙道士也听说了。”说完,安宁轻叹一声:“我呢,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只需要你出这道门的时候对外···说:安大小姐忧思成即将疾命不久矣,破除疾病唯一的办法便是和太子退婚。” 一语惊天! 驴仙道士瞪大双眼身躯猛地倒退两步,用手指着她:“你你你···你你你···你是安安安···”,他话都被吓的说不利索。 “我是安宁。” “你你你···”驴仙道士继续后退,直到身躯抵在了门口,他背部用力想顶开门出去。安宁看着他的动作,丝毫不慌,门外可是萧决顶着呢,他出不去的。 意识到他出不去的时候,他欲哭无泪,脸上悲泣的祈求道:“不是,安大小姐,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得罪不起皇室,这种言论我要是说了,我还有命活着吗?”。他又不是没活够,去掺合皇室的事情。 “放心,我保证你不但能活,还能出名,从此以后在京都名声大震,这不也是你所求的?若你是在不放心,我会派人护着你的安全,皇室也不可能会自降身份去杀一个道士,毕竟,你说的只是实话,不是吗?”安宁眼中胜券在握,“更何况,你已经进了将军府,这番话无论怎么流传出去,也不管你配不配合,都是出自你的口中。驴仙道士还是想清楚些,到底要不要这些钱还有保护你的人。” ··· 呵呵呵,他这才反应过来,从他进府的那一刻,就上了个贼船,还是只能上不能下那种,一旦自己下去就会被鲨鱼啃食的干净,这哪是商量,分明是威胁。 过了大约一刻钟,安宁再问道:“想好了吗?” 驴仙道士无语,他有的选吗,他要是不同意,一出门可能皇室还没动手杀他,眼前这个女人先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再传播方才她自己说的话,反正死无对证,她想退婚,说不定还可以将他的死栽赃给太子··· 这样一想,驴仙道士浑身打了个冷颤,“你···你你你,不会过河拆桥吧。”,他又不是不知道,为这种有权有势的人家做事,很容易就被过河拆桥了,到最后说不定尸骨无存。 安宁看着他额头的冷汗,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她不由得轻笑出声,“放心,我不是这种人。况且,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我只是想退婚,又不是想参与夺嫡,你说是不是?” 驴仙道士松了口气,也是,安大小姐只是为了退婚,他活着,太子有可能会相信她是真的生病了只有退婚才能解,他要是死了栽赃到太子身上,太子又不是傻的看不出安大小姐像他宣战吗?一个女子为了终身大事算计也就罢了,是万万不可能参与夺嫡的。 想明白之后,驴仙道士点头:“好,答应你”。只要此事不露出破绽,他不但能得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还能像安大小姐说的一样,闻名京都!反正贼船已上,不如顺水推舟。 安岳算计 安宁让人将驴仙道士送出了将军府,也说到做到派了两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大小姐,驴仙道士的事我让人去办了,不出三日整个京都都会知晓此事。”萧决回禀道,“还有一件事,大小姐之前让人盯着二小姐,二小姐今日出府了,去的是···七皇子府。” 呵!安宁眉目寒光一闪,果然按耐不住了吗?七皇子苍烁和安岳··· 在另一边的七皇子府。 从远处看,两人正坐在一处凉亭闲聊座谈。 婢女在一旁斟茶,苍栎挥手让她们退下。他看着眼前容貌清秀,闲定悠悠神情自若的女子,眼中有些沉着的思索。他亲手拿过侍女放在一旁的茶壶为安岳倒起茶来,在茶落在茶杯的瞬间滚滚浓烟升起阻挡住两人的面庞,这时苍栎出声悠悠的问道:“安二小姐,不知前来七皇子府是所谓何事?” 在听到安岳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众所周知安大小姐和太子的关系。朝堂众人几乎都已经默认了将军府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势力,他确实是没想到将军府的庶女会突然来找他,而且还是在这种突然生变的时候。这也有些让他不得不怀疑今日将军府庶女来找他是不是有人想算计些什么。 比如···将前些天的市面上的谣言,栽赃到他身上,说是将军府联合七皇子府散布的··· 前些日子太子那外室在将军府闹那一出,在整个京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安大小姐是不是真心想退婚他不知道。但是就这件事,他可往里面填了不少油。若是那日安宁说的想退婚为真,那太子便失了将军府一大助力,若为假,也可让太子在民间失了民声,堂堂太子养外室,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这里面可有不少他的手笔,太子也不蠢,必然能猜到,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苍烁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回七皇子,小女此事前来,是想···助七皇子一臂之力。”安岳一脸胜券在握的说道,似是相信七皇子必然会选择她。 “哦?”苍烁一脸饶有兴致的问道:“助本皇子一臂之力?你助什么?怎么助?” 安岳低下眸子嘴角挽起一个弧度轻笑,看来苍烁是在怀疑她此行的用心了,她抬眸一脸诚意的说道:“如今我大姐姐已经和太子撕破脸皮了,再无可能再嫁太子府了。” 苍烁眼神一凝,却不语。 安岳心想,不拿出一些诚意,这位是不会相信她的:“如今大姐姐病重在府,怕是父亲母亲也断然不会允许大姐姐再自降身段嫁入太子府了,况且此次大姐姐已然是醒悟了。” 寥寥几句,包含了太多意思。今日她若是只是以将军府庶女来,七皇子不会多看她一眼,但若是她是以将军府的代表来,那么这关系顷刻间就会拉近。提出安大将军和夫人,是代表了将军府主人的立场的。她其实不知道安宁是真的在装病,也不知道她是真的醒悟了,她只是刚好利用这件事误打误撞,想成为七皇子的人,至于事后,她自然会帮助七皇子扳倒太子,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毕竟她要做皇后,眼前便先将这关过了。 苍烁的手轻扣茶桌,半响后开口,“意思是,安大小姐在装病?为了···退婚?” 这话问的着实犀利。若是不承认就是在骗他,若是承认了,就必须将这件事落实了。 安岳心里怒骂:狡猾的老狐狸。“七殿下,不管大姐姐怎么想的,总归将军府做主的不是她,何况还有我这个女儿。” 这话就说的太明显了。 苍烁细细打量着安岳,那神情自若的不似说谎。他也曾想过,这件事闹出来怕是安大将军会不满太子,不会再让其女嫁入太子府,可架不住安宁为爱痴狂,她有多喜欢太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安大将军又是一个宠女狂魔,万一耐不住安宁非要嫁,安大将军也没有办法,否则当初怎么会去求圣上赐婚。 但刚才安岳的话里话外意思便是,将军府准备换人战队,为了以示诚意,特地让安岳前来七皇子府,毕竟安岳也是将军府的女儿。安宁不入太子府,将军府还有一个女儿,让安岳和七皇子府联姻···这若不是太子的算计,那对他来说必然是相当有益。 思考片刻后,他眼神犀利的看着安岳,“安二小姐,既然如此,便让我看到实质的诚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待将军府与太子府退亲之时,便是我来将军府下聘之时。” 他也得防着安岳是太子与将军府刻意安排来算计他的人。 安岳眉头微皱,她不满意这个答案,下聘?下的是正妃的聘还是侧妃的聘? “七殿下···” 苍烁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有些不屑,一个庶女难不成还敢肖想他的正妃之位不成? “安二小姐还是将诚意拿出来再说吧。” 言下之意便是先将安宁和太子的婚约搞黄,否则嫡女嫁太子,庶女他便是给了正妃之位也拉拢不了将军府分毫,便是侧妃之位都只是浪费。 安岳也不再多言,心里想到:也罢,他还没看到她的诚意和实力,因此才会置喙。安岳缓缓起身,朝苍烁行了一礼,语气满是坚定:“自然!还请殿下看着吧。必要之时,殿下也可火上浇油!” ··· 安岳在回将军府的马车上与系统对话:“宿主,你这样会毁了男女主的姻缘的!” 安岳心里不以为意:“你说的走虐文剧本,退婚不也是虐。安宁现在肯定不是假的生病,她就是因为太子而伤心过度了,若是到时候她听到她和太子退婚了,不是更虐心虐身?” 系统001:“可是,他们以后要是成不了亲了怎么办?” 安岳不屑道:“放心,安宁那样喜欢太子,不可能轻易放弃,再说,等我扶持七皇子登上帝位,赐她们婚便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扳倒太子让七皇子上位,她的目标可是皇后,至于安宁,后半生便在那和太子虐来虐去吧。 将计就计 系统001:“说的也是,那宿主你准备怎么做能让他们退婚?” 安岳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她不是病了吗?若是一直病着呢?再在民间传一些谣言,不退婚就会命陨,这种谣言声势大了,皇室必然会下旨退婚。不然不退婚的话到时候安宁病死了皇室还要背锅,还会让将军府心寒,更何况当今圣上还是个圣名之人,孰轻孰重必然能分的清···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原著里面有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叫驴仙道士。前期他主要是在大邺的小乡村、县城还有偏远地区行骗,骗术颇为高明。后来不知怎的名声突然传到京都,大家纷纷云说这个道士是个云游的隐世高手,算命一算一个准,只算穷苦人家不算富贵。 驴仙道士出名后,被这个世界的男主也就是太子想尽千方百计的招纳,到了剧情后面太子才知道这个道士只是个骗子,但名声已起,太子不但不揭穿他还进一步帮他造势。可以说太子和驴仙道士二人是互相成就的,太子以驴仙道士的名声做了很多事,比如说前世民间传言的“太子是上天派来的真龙天子”一言就是驴仙道士传出来的,在民间深信不疑。而驴仙道士在太子登基后,也成为了大邺的国师。 如今在京都应该有些人已经知晓驴仙道士了。好像在过不久,驴仙道士的好名声就会突然爆发在京都,如果找他散布安宁的谣言,应当是事半功倍。不仅如此,她还要再将此人拉拢到七皇子的麾下,让七皇子如虎添翼。 想到七皇子,安岳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正妃之位,她势在必得!她会让苍烁知道,只有她,才能做她的正妃,也只有她,才能在原著太子是男主的情况下,让七皇子斗倒太子! “系统,你能找得到原著里面的驴仙道士在哪吗?” 系统001:“滴,正在查询中···此人正在京郊巷尾福来客栈。” 京郊?驴仙道士来京城了?怎么比原著提前了?莫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打乱了一些顺序? 也罢,既如此也省的她出远门。 安岳掀起马车帘子头朝外面命令道:“去京郊巷尾福来客栈。” “是。” 听见马夫没有任何意义,安岳满意的点头。这马车是她出门后固来的,她才没有傻的用将军府的马车去七皇子府,平白惹人怀疑,就连侍女她都没有带。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安岳下车了,她一去客栈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人,身着道袍的人,只此一人!除了驴仙道士,再无他人。 “姑娘找我何事?”驴仙道士出口问道安岳,他也是奇了怪了,昨日无故被绑迫不得已上了一条贼船,今日又有一个穿着富贵的姑娘一上来就说有笔大生意要跟他做,还让他移步到现在的酒楼。看看这密不透风的包间,不会又想让他上一贼船吧?再看眼前姑娘的面相,不像昨日姑娘那般面善··· “我乃安大将军府的人。有一笔生意要和道长谈谈。”一来安岳就自爆身份,一则是因为她如果直接提让驴仙道士散布关于安宁的谣言,怕是再多钱财也喊不动眼前此人。在原著中,驴仙道士是极其的喜钱但他却更惜命,因此她需要借势,借安宁和将军府的事逼他行事。二来,将此事栽赃到安宁头上,哪怕事后暴露,也能让安宁和太子狗咬狗,而她则完美脱身。三来,事成后捏住驴仙道士的把柄,让他为七皇子效力,后期为七皇子造势。 一举三得! 驴仙道士坐在对面则是完全懵了?将军府?京都有几个将军府?他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敢问姑娘是哪个将军府?” 安岳神情自傲,“自然是安大将军府。”一说出这个名字,她就笃定了他一定会答案。 驴仙道士此刻也意识过来了,他扯了扯嘴角。看来找他的人不是一波人啊···听说将军府的现在的主人不是只有两位小姐吗?将军夫人前段时间去烧香了,现在还没回来。将军在边关··· 难不成眼前的是二小姐?瞬间他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安岳看到了也不在意,以为是安大将军府这几个字震慑住了他,见人迟迟不回,她反问道:“如何?” “咳。”驴仙道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位小姐想让贫道帮什么忙?” “想必道长已经听说了前些日子我家大小姐和太子的事情,现如今我家大小姐因为太子重病在床想与太子解除婚约,只需要一个契机···” 呵!驴仙道士的脸更难看,这和早上安大小姐说的内容有什么区别?一件事情他还要被人找两次···他又扯出来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姑娘,我不是不想答应你,只不过这皇室的事,我一个百姓···” 还没等他说完,安岳就开始威胁了:“所以道长是不怕得罪将军府了?” 呵呵,这一个比上一个做的还不体面,起码上一个一开始就把钱摊出来了,这一个不但开始就威胁,还画饼! “姑娘,这样可否,让贫道想一想,三日之后同样在这个位置,哦不,一日!一日之后我给姑娘答案。”驴仙道士心想,怕是此事跟安大小姐有些关系,万一是故意的,三日的时间岂不是耽误了她的事,因此改口了一日。 安岳听见他这样说,虽然不满,但也知道此事不可急于求成,一日便一日,她等得起。 待安岳走后,保护驴仙道士的两个暗卫便立马便向将军府传了消息。 ··· 在将军府的安宁接过萧决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女子找驴做同样的事。” 这女子想都不用想,除了安岳还有谁?才从七皇子府出来,就去找了驴仙道士,看来是达成共识了。 安宁眼中划过一丝肃杀,前世的安岳能将身为太子的男主拉下马,将男二七皇子推上皇位,无疑是有脑子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她不得不说,这一步安岳走的漂亮。 黄雀在后 但是可惜了,如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安宁将纸条放进香炉里看着它一点点燃尽,火的影子映射在她的瞳孔上。想起今天早上她威胁驴仙道士说如果他不答应做这件事,待他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不管之后外面谣传的是不是他说的话都会变成他说的。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驴仙道士来了将军府,如若她想,她大可以将驴仙道士大摇大摆的请回来,而不是让萧决无声无息的绑回来,因为她早就猜到了安岳会去寻驴仙道士。 安岳是想当皇后的人,她回来的第一步,必定是去找七皇子投诚。可投诚却不是嘴上说说的,是要拿出诚意证明她的实力和打消七皇子戒心的。此次她和太子的事情闹的这样大,圣上在上朝时还发了大怒,这无疑对七皇子是个绝佳的机会。安岳也知道,因此她一定会将手插到她的婚事上。 她如今因太子“重病”在身,安岳只需要将此事坐实,而恰巧驴仙道士是个绝佳的机会。换句话说,她将驴仙道士绑回京都,也有一原因是为了给安岳行方便。 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安岳联合七皇子动手,那便能将此事与将军府摘个干净,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有让其他人知道驴仙道士来了将军府的原因。她若是真的将驴仙道士请进将军府,后又在民间传起来这样对皇室不利的流言,那必然会有许多人怀疑到将军府,甚至觉得将军府居心不良。 可如果是安岳背地里联合七皇子做的此事,消息不从将军府走漏,而是从外界开始,那么怀疑到谁都有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七皇子府。偏偏七皇子在事出后以为这全是安岳的功劳,他必定又会在背后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这一来就坐实了此事是七皇子所为。当然,所有的一切,都要等她退婚之后才能暴露,毕竟她现在可是“命悬一线”,等不了多久了。 前世的这个时间点,太子与七皇子还算是表面平和,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动作,因为原著的前半部分都在走虐文剧情。但是今生,她绝不可能让他们一片祥和。她便是要看这狗咬狗,两败俱伤的场面。还有安岳既然想进七皇子府,她便成全她。 安宁唇角微勾,望着窗外已经快如同入冬的场景,天气越来越冷了,她也越来越期待了。 “萧决,将计就计,让他答应并且配合安岳。还有阮县令的事,继续盯着,待退婚这件事一出,那边肯定更为惶恐,到时候给一些假的饵,人一旦谨慎过度,也会因为任何风吹草动被逼得不得不出手。” “是,小姐!” 次日下午。 大概是安宁这几日都待在书房不见天色,下午便来了花园透透气。她坐在花园中央的摇椅上,用脚时不时的巅在地上慢悠悠的晃荡着摇椅,于昨日不同的是,她身上还披着一件翠绿色的披风。今日的天气比起昨日来,是更冷了一些,已经有快渐渐入初冬的征兆了。她抬起眼睛半咪着看着今日的天空,这片天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阴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倾倒感。 身后脚步声响起,“大小姐”,萧决来了。 安宁“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讲,待萧决汇报完,就恭敬的退下了。 从萧决来到萧决走,安宁面上都毫无波澜,和她设想的一样,安岳以为驴仙道士答应了此事,一大早就兴致冲冲的雇了一群乞丐纷纷散布“太子克她”的谣言,到了差不多这个时辰,整个京都都已经在纷纷谈论此事了。 安岳以为是那群乞丐的功劳,殊不知还有她在一旁推波助澜。毕竟京都这样大的地方,不过短短半日,只靠一方的乞丐,是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七皇子现下应当还在观望,但最多明日就会按耐不住趁着京都的这把火烧得正旺,在朝堂之上浇油,太子前些日子是毫无动作,如今也只能玩火自焚了。看着这天色,最多不过一刻钟,人就要来了。 “小姐。”月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太子府让人送来了一张请柬,邀小姐你去赏菊。” 安宁唇角微勾,瞧瞧,这就来了。 月色的声音在身后继续响起:“但是月色已回绝了,说小姐你重病在身。”随后月色在后面跺脚并且义愤填膺道:“太子也太过分了,外面都传了好几日小姐重病了,除了第二日太子差人来送过东西,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邀小姐赏菊,无非就是急了,想给自己洗一洗身上的脏东西,全然不管小姐你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不管?呵!岂止!他还很有自信! 安宁眼尾染上了一抹这个天气才有的冷意。在苍澜的心中,是决计没有怀疑过她装病的,因为他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依然爱他,依然能原谅他,甚至重新舔巴巴的赶上去讨好他,更何况前几日他送的东西她还收下了。所以不管她生了多重的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不死就好。也就是这份他自以为的爱让他很有自信,他觉得只要是自己的邀约,她不管身负何种重病都会坚持赴约,因此连太医都懒得请。 “月色,距离你拒绝太子府时,已经过了几时?” “没多久,一刻钟都不到。”门房来报的时候,她为了回消息跑的很快,因为心中很是气愤。现在想想,早知道刚刚回绝的时候语气态度更恶劣一些才对,臭太子怎么配得上她家小姐,她越想越气,“小姐,重病让人赏菊,真是荒唐死了,这真的是一个太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安宁轻笑,“正是太子才做的出来这种事情。外面传言我重病在床不得起身,如若这个时候我去赴约了呢?” 月色瞳孔睁大:“他故意的!” 安宁轻轻点头,语气也轻飘飘的,“此举不但能破了我重病在身的谣传,还能让百姓知道我们已经重归于好,过往种种皆是误会,这个误会说不定还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来的。” 比如说···七皇子。 病危 “他也太过分了吧,小姐。” 呵,岂止是过分。如今想来,从前的沧澜简直是将从前的安宁那颗真心摔在地上踩了又踩,不过如今已经伤不到她分毫了。 安宁悠悠道:“月色,去将我屋里的檀香点燃,点重些,要一进门就熏人的那种。看这天色,大概半个时辰,沧澜请的御医就该到了。” “是,小姐。”重病之人通常为了掩盖药味,会在房间熏上重重的檀香。 待月色走后不久,安宁才扯下盖在身上的披风从摇椅上站起来,她将披风抖了抖再重新系在身上,随后缓缓抬起头看这乌云密布的天色,暗道今晚必定又要雷雨大阵了。就在她准备抬腿走的那一瞬间,天色诡异万分,无数乌云迅速地聚集在头顶,空中还有隐隐的闪电一划而过。 看着这诡异万千的天色,安宁突然笑了,她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对着天轻蔑地笑出声,“怎么?你不满吗?连续多日阴雨雷声,是在警告些什么?可惜,你也只能看着,看着你钟爱的男主怎么一步一步,一刀一刀的在我手里落败,最后成为一堆烂泥。” “轰隆隆——”一道巨大的雷声从天空响起。 安宁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生气吗?生气就对了,那些被剧情控制的女配,不知道是不是该更生气。天道能怎么办?能劈死她吗?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个世界被她改变。 从前她在修仙界就学过,毁了一个体系,可以再重新创造一个体系,天道不敢自毁,它若是自毁,这个世界就没了。它也不能杀死现在还做为这个世界女主的她,杀了她,这个世界也会崩坏。 她不想做女主,她想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女性都做自己的女主,她要毁灭恶毒女配这个词,而到那个时候,新的体系也已经形成了,天道更不能拿她怎么样,这才是她的目的! “我们···来日方长。” 安宁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一打开房门瞬间一大股檀香味弥漫出来。 “怎么样小姐?这味道浓不浓郁?”月色在一旁邀功似的问道,她可是将这府里所有的檀香都找来了。 安宁点点头,“不错。” “大小姐,太子现在正带着御医往清慈院来了,外面的人恐怕拦不住多久。”一婢女焦急的在门外禀告道。 月色心里一惊,“小姐,御医把脉是否会···”露馅? 安宁摇摇头道:“放心”,这种事,她敢做就不可能会发生露馅的事,一道冷意从眼底划过。 说完安宁就躺上床,月色立马跟上将床帘全部放下。她在床帘里边看到她家小姐将头上唯一的发簪抽下,瞬间发丝倾散在床榻上。随后又看到她家小姐将簪子插入手上一个不知名的穴位,几乎是瞬间她家小姐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比。 安宁放下簪子,眼神示意月色。 月色立刻将好奇的心咽下了肚子里,二人做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交换。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吵闹声。 “还不让开,我们太子带着御医来看安大小姐了。”一个男声用着强势的语气的命令清慈院的侍女。 “我家小姐病重,大夫说了不得打扰,万一让病情更严重了,奴婢担待不起。” “本殿带的是太医,岂是民间那些庸医可以比的?还不让开。” 正当婢女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为好的时候,身后“咯吱”一声,门开了,出来的是月色。 她向太子恭敬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我家小姐病重,大夫说了不能吵闹,不能吹风。太子殿下这架势,知道的是来给我家小姐看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前几天那件事来故意报复我家小姐的。” “放肆!”此话一出,苍澜大怒,区区一个婢女竟敢骑在他头上了,“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无人敢回话。倒是月色面上一丝怯意都没有,她家小姐刚刚说了,太子现在不敢得罪将军府,这个脸今日她便下了,拿她如何?太子敢打杀她吗?反而闹得越不和越好,这个时候,将军府的态度就该拿出来。 一时之间僵硬在此,月色再次出声:“太子既然强行要打扰小姐,那便去吧,将军府为臣,太子殿下今日便是拿了整个将军府也无人敢说什么的。”说完,月色退开一步,将路让了出来。 此话一出,苍澜脸直接绿了,这该死的婢女!将军府就是这样教养下人的!他带御医来分明是好意,不谢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如此曲解,还敢扣大帽子在他头上,什么叫拿了将军府也无人敢说什么?圣上还没死! 好!好得很!一时之间他竟是怒火中烧。 太医在后面吓的冷汗直流,知道将军府狂,不知道将军府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也如此狂,偏偏太子还拿她一丝一毫半分也没有。 “咳,太子殿下,不然还是先让老朽看看安大小姐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哼!”苍澜拂袖,上前猛地推开房门,瞬间一大股檀香扑面而来,引得人退后三步。 这···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病的多重才用这样重的檀香啊。 御医颤颤巍巍的走进去,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对着月色说道:“麻烦这位姑娘了。” 月色点头,将安宁的一只手拿了出来。 御医在摸上安大小姐的脉搏那一刻,他简直魂都要吓出来了,“这这···这···” “如何?”苍澜在一旁焦急道。 气丝若游,脉搏无力,这是将死之人的脉搏啊。 御医欲哭无泪的看着太子。 “本殿问你如何?” “殿下饶命,下官这···这···安大小姐这是回天乏术的前兆,下官无能为力。”来之前他也以为民间夸大其词了,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他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被太子抓来了。 太子刚刚还怒火中烧的心一瞬间掉进冰窖,他怒目呲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圣上暴怒 什么叫回天乏术?什么叫无能为力? 苍澜眼睛气的通红,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说一次!” 御医立马跪倒在地求饶道:“殿下,这安大小姐的情况便是让整个太医院来,都是无能为力啊。” “废物!”一道巨大的怒吼在房间里回响。 “太子殿下,说了不能在此吵闹!”月色急切道。 “咳咳咳。”帐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月色,怎么了?” “小姐。”月色立马焦急的掀开床帘,里面有一个面色如纸,眼下漆黑的人儿,这不是安大小姐是谁? 随着床帘的拉开苍澜的最后一个怀疑也打破了,他抿着唇,原本心里还怀疑床内的人不是安宁··· 安宁被月色扶着起身,在看到苍澜的那一瞬间一口血猛地喷出:“殿···殿下···”,随后立马晕了过去。 太医立马上前查看,他颤颤微微的握住安宁的脉搏,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这这这···”。 “说!她怎么样了!”沧澜压低声音怒吼道。 “安大小姐刚刚这是怒急攻心了,这情况本就···现在还病上加病,这···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 月色红色眼睛控诉道:“太子殿下这下满意了吧!” 苍澜狠狠压下心中那口气,居然真的要死了,安宁···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面好像少了些什么,想起她从小到大都跟在他的身后,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这样他平时万般厌烦的人,居然要死了··· “不,本殿不会让你死的。”他喃喃道,将军府还有用,人一死必定结仇。“照顾好你家小姐,本殿一定不会让她死。” 说完苍澜就带着人走了。 待所有人走后,安宁才睁开眼睛。 “小姐,你怎么做到的?”月色好奇道,明明前一秒她家小姐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太医一来就变成了回天乏术了。 “刺了一个穴位让经脉逆行,但是管不了多久。”这是她在修仙界学的,修仙界的医术比这里发达了千万倍,这个时代的医术连穴位都没有开发完整。 月色崇拜道:“小姐你真厉害。” 安宁揉了揉脑袋,“娘呢?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现在也是时候回来了。” 月色点点头,“我立马去找萧决过来。” “让他来书房。” ··· “小姐,按您的吩咐,夫人已经在回来了。”萧决语气顿了顿,“回来的路上我让人向她解释了小姐您装病的原由,但是其他的没有多说什么。” 安宁点点头,装病可以说成为了退婚故意装的,免得娘担心她。但是叶倾城的事她不准备告诉其他人,她的身份在没有彻底捅出来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没有几天了,这条婚约最多不过月底便能退了,不知道退婚一事,能影响到多少人。 “这几日太子那边有没有动静?” “正好想来向小姐禀告,昨日我跟踪了丞相府的公子,发现他晚间和刑部尚书在花楼见面了,属下本想靠近,但发现门口有守卫把手,不得靠近分毫。”他又顿了顿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道:“属下觉得涉及刑部,也许会和卷宗有关。” 刑部? 卷宗? 安宁眼中划过一丝隐晦的寒意,前段时间她让萧决盯着丞相府和太子府,特别是丞相府家的公子,这个在阮家灭门事件上看起来毫不显眼的人,既能和官场打交道,又能让人足够忽视,果不其然,有动作了。 当初刑部尚书便是丞相引荐上去的人,为了避嫌,这些年都甚少交往,昨日为何突然就见面了,若只是巧合的单纯喝花酒,那又为什么带守卫把手在门口?此地无银三百两。 怕是多多少少与卷宗沾点关系。 “不过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昨日大概只是想再次确认阮家灭门之事没有纰漏罢了,还到不了要重新调出卷宗的地步,毕竟当初阮家刚灭门时的那份卷宗,必然是已经完善到他们放心的地步了,才会放进刑部去。” 刑部与丞相府勾结··· “继续盯着,不急。待我退婚后,送太子一份大礼。”安宁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局棋,就快搅乱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苍澜,这份礼,你可得接好了才是。 “是小姐。”说完,萧决呈上一张图纸。 上面有着各个官员的名称,师出何处,出身如何等等的东西。 朝堂局势,分庭几何,她前世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她也是要卷入这一诡谲夕风云的人了,如何能不去了解这些。 皇宫。 此刻太监宫人颤颤微微的跪了一地。 “哼,这个混账!”宣帝看了奏折后起身将奏折狠狠甩到地上,语气已然是暴怒。“嘭”宣帝突然一掌狠狠的拍向桌子,勃然大怒·道:“逆子!他做的这叫什么?” “圣上息怒!”底下的太监纷纷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过了片刻,宣帝深吸一口气,将怒意压下去,用手扶住青筋爆起的额头:“德羽,你说太子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跪在一旁的太监将头埋得更低了,“圣上,太子爷年岁还小。”他说完就擦了擦头上的汗,圣上这话问的,他敢去指责太子爷吗。 果然不出意外,圣上又怒了,“还小?都要成家的人了还小,朕看他是将朕这些年教他的礼义廉耻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出去都好笑,你知道外面那些读书人是怎么议论太子的吗?养外室?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太子真要是喜欢,一个女子,太子纳了就是了,谁会多说什么?啊?这堂而皇之闹到未来正妃家门口去了,还把安毅那宝贝女儿给气病了。”说完他又忍不住扶额。 “现在外面传言什么?说安宁因为太子病入膏肓,说什么要和太子解除婚约才能好,明摆着这不是说太子克妻?你听听,这说的什么?传出这谣言的好像是一个民间道士,民间道士都开始卜起卦来了。太子他前几日对安宁病重的消息是管都不管,这克妻的谣言一传出来,就知道带太医去了。” 越说越气,气死他了。 赐死 “朕从小就教导太子,不但教他为君之道,朕还教他仁善之义,徳羽,你说,太子他眼里没有安宁这个正妃,他眼里是不是也没有朕这个父皇啊?” “圣上息怒。”虽然他心里面也觉得太子爷此事确实是荒谬了,但这种话他不能说出来,说到底,他虽然是圣上的心腹但他也只是一个奴才罢了。 “御医此刻应该回宫了吧,传他过来,朕问问那小丫头如何了。” “是。” 宣帝深叹一口气,前几日他在朝堂大发雷霆训斥太子,小题大做的罚了他几年俸禄,想让他将功补过好好处理此事。只要处理好民意,后宅之事说小也不小,可说大也不大。只要将他那后院的事妥善处置,想办法缓和与那小丫头的关系,将民间的怒意平下来,此后再引以为戒,此事便也就此作罢了。 他本以为,太子被他训斥后,回去就会处死那个女子,但是这过了几日,太子是毫无动作,百姓的言论也不管,将军府也不去安抚。前几日还以差事搪塞过去,直到今日传出“克妻”的言论才开始动作,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无非是想要闹大再祸水东引罢了。 哼,就算那安家小丫头答应,也不看看安毅和宁之清答不答应,这两个人可都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宁之清的父亲,天天奏折上参太子,刚刚摔的那一本就是他呈上来的。 太子明面上歉意无比,行动上却半分也无,他不怕得罪这些人,也只是赌自己拿捏了安家小丫头罢了,趁着时机再去倒打一耙老七。可这分寸要是拿捏不好,太子也真是不怕阴沟里翻船了!况且他还没死,就在这算计着夺嫡上位了。 宣帝眼中闪过一阵冷意。 “微臣参加圣上。”前来的便是给安宁问诊的张御医。 “平身。”此刻宣帝平静下来了,面上已经看不出喜怒。 “谢圣上。”张御医颤颤微微的起身,心里暗道他到底倒了什么霉,不但被太子抓去了将军府问诊,如今还要再来一次心惊胆战的面圣。 “你去了将军府看了安家那小丫头?如何啊?可无事?” 张太医此刻手都在发抖,声音也不平稳,“回···回圣上···安···安大小姐···” 宣帝皱眉,“吞吞吐吐,有什么说!” 张御医立马跪倒在地:“安大小姐,命不久矣。” “嘭!”这一掌比刚刚还要猛,此刻桌子也已经颤颤巍巍有些站不稳了,宣帝站起身,瞳孔瞪大,粗矿的声音整个大殿都听得到:“你说什么?” 张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迫不得已再复述了一遍。 好!好得很! 宣帝咬牙切齿,简直好得很,这下他废储的心都有了。安毅人还在边关,女儿在京都被太子活活气死,说出去,他这个皇帝都要被百姓一口一个唾沫喷死。 “传太医院所有太医,一定要将人救活,否则朕摘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还有,传令下去,将太子禁足太子府,那天那个在将军府门口闹事的女子,直接问斩。” “是,陛下。” 宣帝卸了一身力的坐在龙椅上,他狠狠揉了揉太阳穴。他都没想到安家那小丫头居然病的这样重,任凭谁来看,这也只是个闭门不出的借口罢了,就算真病了,可这就短短几日,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徳羽,去查一查传出那个太子克妻的道士,是个什么来头。” 在大邺也是有不少得道高僧或隐世高手可以算未来通前世的,因此大家对这类人还算尊敬。 在宣帝心里,他不是不相信有人可以算命,但对这件事仍然是存了疑,这究竟真是隐世高手,还是有人为因素···哼,这是人是鬼,一查便知。倘若是真的,他也不介意太子背下这克妻之名。 宣帝一身寒气让整个大殿都冷下了几分。 “是,圣上。” 太子被禁足,太医院此刻也全部涌进将军府。一时之间京都出现这样大的阵仗,太子一党人心惶惶。 七皇子府。 此刻苍烁正在美滋滋的卧在床榻上享受美人在怀,嘴里还吃着美人亲自剥的葡萄,他开怀大笑。 没想到这安岳倒是有些本事,短短一日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太子克妻”,最重要的是,她还真的让安宁“病入膏肓”了。此女子,妙哉!光凭这份计谋胆识,他也是决计要让她入他府中的。 “咻!”突然一阵寒光袭来。 苍烁反应迅速的侧头并推开身上的美人儿,随后只见一只箭直直的插进墙壁。 “啊!”美人儿被吓的哆嗦。 苍烁不耐烦道:“闭嘴,滚出去。” 美人儿委屈道:“是,七殿下。” 苍烁看着墙壁上泛着寒光的箭并未唤人进来,因为他看到箭上有一张纸条。他将箭抽出来,摊开那张纸条,只一瞬间他瞳孔瞪大眼神一凝。 “来人!” 侍卫进来:“七殿下有何吩咐?” “召集府上侍卫,跟本殿来。” 太子啊太子,这一次你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 此刻太子正在府上与圣上带来的人僵持不下。 徳羽面露难色道:“殿下,奉圣上旨意,处死当日在将军府闹事的女子”,他暗道这殿下怎么突然像脑子坏了似的,明目张胆抗旨,怪不得将圣上气成那样。 “不行!容我进宫向父皇禀明此事。”太子脸色灰青无比,这一次是他失算了,他不知安宁竟然因为这件事病成了那样,否则他早在前几日就该上门了,这下别说算计老七,就连自己都搭了进去,还让父皇震怒下旨要倾城的命。 苍澜看着身后抓着他衣袖欲哭无泪的女子,一双眸子是满是清冷的倔强,嘴里还一直说着让自己赴死的话,他如何忍心?何况倾城曾救过他一命。 “徳公公,倾城对本殿有救命之恩,当初的事该罚的本殿已然罚了,若是要了她的命,岂不是显得本殿忘恩负义?” 倾城的身份瞒的很好,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对他有救命之恩。 面圣 眼下万不得已,先将人保住再说,舅舅想必已经将倾城的身份安排好了,现在说出救命之恩也无妨。 “这···”徳羽犹豫了,救命之恩?他没听说过。 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当然有救命之恩!”,众人寻着声音往后看,只见一袭紫袍的翩翩公子手握题诗白扇而来,这不是七皇子是谁? 众人行礼道:“参加七殿下。” 苍烁看着苍澜将那名女子护在身后,不禁唇角微勾的嘲讽道:“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是痴情种,难为弟弟我还带了人来救你的心上人。” 他本来以为在圣旨下,太子为了熄盛怒会牺牲那名女子,没想到啊,这居然将人护的好好的。啧,这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往后可就处处是漏洞了。 苍澜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苍烁脸上漏出几缕意味不明的笑,他缓缓走到倾城身边,“啧,梨花带雨,果然是美人儿,难怪太子殿下舍不得。” 倾城被他直直的盯着,为了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适的退后了两步,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眼中露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冷意。 徳羽出声,恭敬道:“七皇子,刚刚您说这位姑娘对太子有救命之恩?” 苍烁手中白扇摊开,“不止有救命之恩,还有灭门之仇,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啊?” 瞬间众人都惊了。 尤其是太子,他的双手克制的捏紧,脑中思考万千,倾城的身份被查到了,本在一年前就被抹除的人,他如何查到的?苍澜心中瞬间冷静了下来,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句话明晃晃的是个套,什么叫灭门之仇?他和倾城哪来的仇?苍澜一脸正色道:“七皇弟在胡说些什么?” 苍烁依旧笑意盈盈,“胡说?本该被满门抄斩的阮方之女,怎么不但没死,还在太子殿下身边,差点做了侧妃?” 苍澜眼睛一咪,“七皇弟真是日日都盯着本殿不放啊···” 呵,看来是真的!那纸条上的东西,他本来还半信半疑,苍烁唇角微勾,“太子少避重择轻,公然之下包庇罪臣之女,甚至许其侧妃之位,太子还是在父皇面前说个清楚吧。”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哼,苍澜,这一次你必断一臂。 凌霄殿 看着跪在底下的二人,圣上揉了揉眉心,“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你说。” 刚刚老七已经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忍着心中的怒火再给了太子一次机会亲自明说。 七皇子眼底闪过一丝阴婺,事情如此明了了,父皇还要给太子一次自辩的机会,简直是偏心偏到没眼儿了。 这时,一袭白衣如雪的倾城打断太子,她猛地跪行在几步到圣上面前磕头道:“圣上,求圣上明察,我父是冤枉的!” 此刻大殿寂静无声,连七皇子都惊了。 “冤枉?”宣帝冷哼一声,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他手指轻扣龙椅发出“噔噔噔”的声音,整个大殿都是威压,若是寻常人怕是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阮倾城流了几滴冷汗,眼中满是坚定,他抬头望着圣上,“圣上,我父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可以证明此事有疑点!” 众人眼神又望向太子,太子瞳孔急缩,一滴冷汗冒了下来,“倾城!你···” “圣上!”阮倾城又打断他,“小女乃运河风县县令阮方之女阮倾城,我父是因贪污之罪被满门抄斩,可事有隐情。我父在风县,是个人人爱戴的好官,民意皆向,事出之时,我父从未见过官银的影子!在水灾之际更是散尽家财救助百姓,家人女眷皆食不果腹,如何会贪污!” “你说太子可以为你证明?”宣帝此刻眼中泛着寒光,不怒自威的看着底下众人。 “倾城!”太子想打断她。 倾城磕了个头并未理会,“回禀圣上,在家父被满门抄斩之后,小女侥幸逃出来,无疑间路过一地发现太子殿下被人追杀,于是危难之际为太子挡了一剑,可小女醒来后就向太子言明了身份,也因为家父隐情想让太子重新彻查,小女从头到尾并未隐瞒过半分罪臣之女的身份。好在太子殿下不愧是大邺储君,经小女一说,就发现家父之事确有疑点,遂将小女留在了身边,然后再暗地里彻查此事。” “小女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是太子殿下不愿意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被无端冤枉,才背负了辜负安大小姐的骂名将小女留在了身边。太子殿下不让小女身份暴露也是因为怕小女有危险,害怕当初陷害家父的幕后主使对小女下毒手···” 此话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番话看似是有道理,但是当初风县的事,不是太子亲审吗? 苍澜听见这番话心里瞬间七倒八歪,不容他反应多时,他立马道:“请父皇治儿臣失察之罪!当初阮县令之事,儿臣听审判此事的陈大人所报证据确凿,因此没有疑问的下了令。可事后经阮姑娘所述,却发现仍有疑点。后来儿臣再仔细梳理并且思考阮县令之事,发现可能是有心人刻意制造证据,误导了陈大人,此事是儿臣的失察。求父皇赐罪儿臣!” 该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苍澜一个冷眼就向倾城看过去。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思考了这件事的预后,若是处理的好便是好处,若是处理的不好··· “嘭!”宣帝才身前才换的桌子又隐隐约约裂了几道缝隙,他震怒道:“太子!贪污之罪岂是儿戏!我大邺只能有该死之人,不能有枉死之人!” 阮倾城一听此话,头立刻抬起,她眼泪顺着眼底哗哗流下,眼睛通红无比,她大声的喘息着,极力的呼吸克制住即将要哽咽出的声音,“大邺只能有该死之死,不能有枉死之人。”父亲,这是圣上说的,您在天上听见了吗? “砰砰砰!”磕头声在大殿之上响起,阮倾城不要命的往地上磕,血迹顺着额头上流下来,她祈求道:“求圣上下令再次彻查此事!” 重查 宣帝给徳羽使了个眼色,徳羽立马将人扶了起来。阮倾城站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带了无数光亮。 徳羽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倒是坚韧。圣上是一明君,如今此事翻到圣上跟前了,多半是要重新彻查了,若事情属实,那这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宣帝冷哼的看着一脸血的阮倾城,“你别高兴的太早,朕问你,你说你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那前几日你为何去将军府闹了那一出?那一出你可知满城尽皆知!” 是啊,众人看着阮倾城,此事说不通啊,在将军府外闹的那一出不但毁了自己名声还将太子搭了进去。 太子心里一惊,立马在心中思考说词,此事一旦说不妥,那倾城这条命就可能保不住了。 “父皇,是儿臣指使的,是儿臣不想娶···” “圣上!”倾城又打断他,“是倾城故意的,因为倾城想面圣!”说着她再次跪下磕起来头。 在那双低到众人看不见的眸子里,全是智慧与冷静。她没想到,太子竟会保她至此,在皇殿上他居然想将此事担在自己身上。阮倾城的眉眼从挣扎变得更加坚定,她不想欠太子人情,从今天开始,他们便再无瓜葛,所有后果,她一人承担。 “哼,你倒是胆子大!”宣帝脸上不怒反笑,一方小小县令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如果不是现在安宁情况危急,他倒是想夸一句此女子有勇有谋了。 从去将军府闹事就开始算计,将此事闹得全城尽知,又明知太子会护着她舍不得杀她,这圣旨他是早下晚下都得下,这皇城她是早进晚进都得进,简直好得很! 苍烁在一旁眼中闪过诧异,那张纸条,莫不是她让人射进来的。 “圣上,倾城一人所为倾城一人承担,哪怕五马分尸给安大小姐赔罪也在所不惜,只求圣上还我父清白!”阮倾城脸颊上泪水和血水一同落下,在安静的大殿上发出“滴滴滴”的声音,这倒是让宣帝看的有些不忍了。 宣帝叹道:“有疑点必然要查,太子,你查出的疑点有哪些?说给朕听听。” 苍澜将头低下去,这件事能查但不能彻查,如若非要彻查···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此举风险虽大,但若能成,不但能消了将军府怒意,还能挽回在民间的名声,甚至成为民心所向。 罢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回父皇,疑点一便是,阮县令在渠县确实是民意所向,经常做善事,家中内眷也经常布施穷苦人家,水灾之时家中也的确是破布不堪,长年累月的锈迹也不似做戏。其二,那批官银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渠县一处山洞之中的,因为当时儿臣在搜寻官银之时发现了阮府的侍卫,后来由陈大人亲审,有画押字据在手,证明阮方贪污。但而后细细想来,那批官银并不是朝堂当时拨出的全部,而只是一部分。后来根据阮府之人招供,另一部分官银早就被阮方用在了平日里吃喝玩乐和女眷身上,但这又与疑点一相悖···” 宣帝淡淡开口道:“所以你查到什么线索了?” “儿臣想,如若官银没有到阮县令手里,那有没有可能是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发往风县!事关户部,兹事体大,因此儿臣才想暗中查探,免得打草惊蛇。” 苍烁冷笑,好一个太子,祸水东引之事倒是做的好!户部可是他的人。 “父皇,既然如此,那便继续查!官银有可能不发,也有可能是让人在半路被人悄无声息的劫走了,反正儿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查就查到底!”苍烁似笑非笑的看着苍澜。 苍澜不理会苍烁,而是继续义正言辞道:“父皇,既然此事儿臣已经追查良久,不若让儿臣继续彻查以便将功赎罪!” “父皇”,七皇子开口道:“太子殿下这么久都没查出来结果,还是换个人来查吧,免得让人会说太子殿下是贼喊捉贼。” “你!放肆!”苍澜手指苍烁,气的脸色铁青。好一个苍烁,待来日他必定将他五马分尸! 苍烁吊儿郎当的摊开扇子,“皇兄火气别这么大,臣弟也是为了你好。” “够了!”宣帝怒道,“吵什么?” “太子,如若此事向你所述,是为了追查冤案而与阮倾城纠葛,朕便解了你的禁足,你自去将军府请罪。将你查到的所有证据疑点也全数交上来,这件事你二人不得插手,朕会亲自安排。如若如你所述,当真是失察有过而导致阮家冤案,查清后朕自会处置你。” “是,父皇。”太子恭敬道。 “还有你,阮倾城。”宣帝严肃道:“去将军府请罪,你这条命能不能留下来,全看安家那小丫头。” 她做的事,本就是拿命来赌,自己承担后果也是应当。宣帝可惜的看着阮倾城,可惜算错了一步,那便是谁也没料到,安家那小丫头会病的如此重。 “是,多谢圣上。”阮倾城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与敬佩,这一步她赌对了。父亲在世时就说过,当今陛下是位明君,仁义慈善。她如今行的事哪怕圣上现在将她处死也无人能说什么,可是他却让她去将军府,这样她兴许就能名正言顺的活命了,案情有疑,她现在可能是冤案遗孤,至少在查出实情之前,她不会死。 只有一种可能,如若她父亲不是冤枉的,她才会死。 “叩谢圣上!”最后阮倾城带着哭腔,狠狠扣了一个头。 “都滚吧。”宣帝挥挥手不耐烦的撵人道,这一天都在些什么事儿。 阮倾城出皇宫后便和太子直奔将军府。 太子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一旁只招待倾城进去的婢女,脸色难看至极。 “太子请回吧,小姐不想见您。”月色说完就扣上了大门。 苍澜没办法只能脸色难看的挥袖而去,将军夫人回来了他不能硬闯将军府,倾城一时半会儿在将军府也不会有事,罢了。 友谊 想起今日倾城在皇殿上所言,苍澜脸上带了两分沉重的疑虑。倾城究竟是为了帮他开脱所以故意如此说,还是真的如她所言,一切皆是算计··· 想起她往日的单纯无邪,温柔似水,苍澜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罢了,他怎么能如此想倾城,她那般单纯,又如何能算计这么多,她定然只是为了帮他开脱前几日的事,所以不惜以身犯险。 诚然,此事对于他而言是有些风险,但误打误撞之下反而另有一条出路。想起在大殿他想替倾城开脱被挡了回去···他的倾城···他叹息一声,日后他上位,一定许她贵妃之位。 太子这边还在想着他与倾城的以后,将军府安宁已经在与倾城相谈甚欢了。 “疼不疼?”安宁此刻已经将染血的帕子拧红了两盆水了,刚刚倾城进来的时候半边脸上全是血,头上一个好大的窟窿,把她都惊了一跳。 倾城摇摇头,开心的笑道:“不疼,从我家发生那件事后,我从来都没有今天这样开心过了。”说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安大小姐。”她突然就跪下了。 “诶,别!”倾城将小心她扶起来,责怪的看着她:“跪什么?小心一点,等会儿又流血了怎么办?还有,别叫我安大小姐,叫我名字就好,我们不用这么生疏。” 安宁也露出一个格外开心的笑容,其实她也没想到,她竟然跟前世的情敌成为了朋友,还是一个让她疼惜的朋友。 “嗯!”倾城狠狠点了个头,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她拼命忍着不让它掉落眼眶,声音有些哽咽道:“阿宁,谢谢你,没有你,我父亲可能永远都没有昭雪的那一天了”。 从她们第一日见面开始,这一切便是眼前女子的算计,一步一步,一环扣一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见到了圣上,也真的活着走出了皇宫。 安宁伸出手抱了抱她单薄到可怕的身躯,心疼道:“没事了,你放心,这只是第一步,我一定会让你父亲昭雪的。”说着她就松开了倾城,在她的注视下去梳妆台拿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盒子出来,打开的一瞬间,药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将药拿过来,涂了一点药膏在手上然后想抹在倾城额头上。 不料倾城微微避开了半分,迟疑的问道:“这药,是不是很贵?”说着她就垂下了眸子,她现在身无分文··· 安宁叹了一口气,这药是她自己做的,是修仙界的配方,在修仙界很多药材都是有灵气的,这样做出来一盒可以生白骨肉死人。 这里虽然没有灵气,但是做出来药效确实也会比其他普通伤药效果更好,但是确实很贵。 “再贵也比不上你的脸。”说着她就上手朝伤口抹了上去,一瞬间倾城额头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就被清凉感所覆盖。 倾城看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女子轻叹,“阿宁,我真是何德何能能遇到你。” “这段时间你就在将军府住下,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抹完药后,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沉重。 此事圣上还未下旨,多半是在思考让谁来查。按理说悬案应当归属刑部,但圣上迟迟没有下旨,怕是关于官银这一案也有所疑虑了。 倾城看出她眼中的凝重出声问道:“怎么了,阿宁?” “无事,倾城你失血过多,先去休息,厢房我让月色安排好了。” 阮倾城没有勉强自己身体,她点点头,跟着刚进来的月色走了。 倾城走后,安宁眸子里尽是深思,根据前几日萧决呈上来的官员名单,刑部尚书名唤叶深,是十年前的探花,因徐丞相举荐,成功进入刑部。叶深在十年的时间里,从刑部一个小官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一介白衣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定然自身也是有能力的,这些年叶深也颇得圣上赏识。 叶深是徐相举荐,按理说徐相也算是叶深的恩人了,但是这个叶深和徐相十年的时间里都察觉不到有什么联系,除了前几日徐相的公子徐潮和叶深在花楼里偶遇之外,她不相信花楼是巧合。 这反倒给她一种刻意避嫌的感觉。 为什么要刻意避嫌?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在前世徐相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是时不时的针对七皇子,安安稳稳辅佐太子上位罢了,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阮方的案子,说不定是个契机。 当初在风县,太子是带的刑部郎中陈业去查的贪污案。太子为了脱责必然会说此事是陈业查案,他只看了证据,因证据确凿所以下令··· 陈业是个突破口。 “宁宁。”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 安宁收回心神,在倾城来之前她才将娘亲劝走,她娘必定是冲着倾城来的。 随着一声“咯吱”声,身后的门打开:“宁宁?” 安宁站起来,眼神示意月色将门口守住,月色心领意会的点点头。 “娘。”安宁拉着林氏的衣袖让她坐下,“别去找倾城的麻烦。” “我知道。”林氏翻了个白眼儿,“你当你娘我傻看不出来这是你的算计啊,我只是突然听见外面人在说那姑娘的身份,所以过来问问,宁宁,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姑娘的身份?” 在林氏看来安宁这副沉默的样子就是默认了此事,她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安宁的额头,“你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做。” 安宁抿了抿嘴,正在思考怎么解释的时候,林氏一脸骄傲的说道:“不愧是我林之清的女儿!” 嗯?安宁抬头看着她娘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由得抚了抚额头,无奈道:“娘!这件事你别插手了,我有分寸。” 林之清欣慰的点点头,她女儿真是长大了,“好!娘不插手,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再给娘说,还有当初推你下水的那个人呢?可别忘了啊。” 退婚 叶挽颜? 她差点忘了,叶挽颜是刑部尚书叶深的嫡女。 很好,来的正好。“娘,你提醒我了。” 安宁唇角勾起一抹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翌日。 皇宫 “如何,那丫头醒没有?”宣帝看着底下太医跪了一排,语气焦急的问道。 这误会都清了,再怎么着也比之前好吧。 别看昨日他轻信了阮倾城的那番话,实则他也是在给太子台阶下,顺道安抚将军府。否则就凭一女子一言,如何能这样轻易的就再翻案了。与其让百姓再言论说太子养外室,倒不如给太子留一个好名声,在民间造势,也顺道与将军府解清误会,没准儿这样一来安宁那丫头情况就会好一些了,否则太子岂不是真要与将军府结了仇了。 宣帝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太子能否感受到他的用心良苦。 “回禀圣上,安大小姐的脉看似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好似心中那口郁结疏散了,可就是迟迟昏迷不醒,不管臣等如何用药都不行,就像···” 宣帝怒道:“就像什么?” “就像中邪了。”底下太医纷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命能保住吗?” 底下太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回道:“回圣上,这一时半会儿来看,也说不准,安大小姐迟迟不醒,万一哪天···”毕竟他们只是太医,不是神医,万一这时候保证了,之后出了什么问题,圣上不得摘了他们脑袋吗。 宣帝在大殿上踱步,“退下吧,尽力而为。” “是。” 看着退下的太医,宣帝闭了闭嫌恶的眼神,不中用,一群饭桶。 中邪?宣帝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哼,现在太子的名声在民间是好一些了,百姓纷纷称赞太子大义,为了一桩冤案忍辱负重,就是唯独这克妻的名声还不怎么好。 徳羽刚从宫外回来,就急忙来向圣上禀告,“奴才参见圣上。” 宣帝看着徳羽头上还来不及擦的汗,语气稍微温和了些:“你回来的倒是快,查到什么了?” “奴才查到了那名道士,那名道士名为驴仙道士,在一些城镇中颇有名声。那些被这道士救过的人都说这道士是什么隐世的高人,能力很强,能卜会算,消了许多血光之灾。驴仙道士前些日子也是受人所托,才来到京都,无疑间路过将军府看到安大小姐与太子···因此才会有这一说···” 宣帝沉思,如此听来倒是有几分本事··· “徳羽,拟旨。”太子克妻这一说,信则信,不信则不信,主要看信的人是谁罢了。对于安将军夫妇,肯定是宁可信其有,若是解除了这婚约,能让安宁好起来,他们巴不得。如果不能好,反而让太子洗刷了这一名声,错不在太子,也能让人安将军夫妇怨气消一消,若是迟迟不下旨,反而让人觉得皇室不明事理,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罢了,这一门婚约,太子是无缘了。 “···着解除太子与将军府安宁婚约一事···” “是圣上。” “还有阮方一案,着令刑部彻查。” “是,遵旨。” 两道圣旨同时下来。 将军府的圣旨是林氏去接的,因为女儿“重病在床”。在安宁拿到那明晃晃的圣旨那一刻,心里有一口气狠狠的吐了出来,她对着天,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与此同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作响,一道一道的闪电照亮了整个京都,吓到人外面的人急忙的收摊回家,行人也旅步匆匆。 京都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暴风暴雨了,这一切刚好发生在安宁解除婚约的那一天。后面又有人传闻,什么神灵显灵了,安大小姐身体才好了··· 只有安宁才知道,那哪是什么显灵,那是震怒,是不满。 “阿宁,恭喜你,终于退婚了。”倾城脸上满是真诚点喜悦,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也听说了眼前的姑娘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太子,但是突然间就不喜欢了,还算计着退婚。想到这她眼里闪过一丝愧疚,“阿宁,我···” 安宁在雷声划过那一瞬间拉住倾城的手,温声道:“跟你没关系倾城,我很庆幸你不是真的喜欢太子,只是因为不值得,他配不上你,不是因为任何的其他原因,别多想,好吗?” “嗯!”倾城狠狠的点头,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覆盖,连人的影子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只看得见已经变了颜色的地板和被风吹打下来的落叶,好凄惨的一幕,从前若是看见这样的景象,她不免会觉得悲凉万分。可如今她坐在有炉火的房间,周身都是温暖的,身边还有一人在安慰着她,“过去的,总要释怀的”。 两人相视一笑,“是啊,过去的,总要释怀的,我们努力的,也只有眼前了。” 她再次抓紧她的手,“我会帮你的,倾城,如果你愿意,将军府就是你的家。” 倾城点头,“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你想做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在黑暗里,你却给了我唯一希望的光,这束光她原以为是太子,可是当光真正照耀进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太子只是雾霾。 在这个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下午,两个女孩儿的友谊却变得格外深刻,仿佛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牵绊,变得很有默契,俗称“知己”。 “明日我要去见一个人,圣上已经下旨,让刑部彻查此事。让刑部彻查,主负责人就是刑部尚书叶深,而叶深此人多半与丞相府有关系,若是他去查,必然查不出什么结果,若是有结果也只是替罪羔羊罢了,是铁定查不出幕后主使的。” 幕后主使是谁,她们两都心知肚明,刑部去查,无疑是贼喊捉贼。 叶倾城也在担忧此事,“阿宁,你要去见谁?” “大骊书院夫子,顾清照。”她对顾清照的品行信得过,也对他的学生印象深刻。当日在将军府门口说出的那番不属于这个时代话的,便是顾清照的学生。 再见顾清照 而现在的刑部侍郎聂远,出自大骊书院,也是顾清照的学生之一。对于聂远此人,她也派萧决去查了,论学识、人品和能力,无疑都是拔尖之人,且年纪轻轻就凭一己之力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叶深尚且还有徐相举荐,而聂远此人却是货真价实凭自己能力坐上去的。 他为人处世公正清廉,从他家中就可以看出来,日子过的清贫,家中唯一老母,有时连药都买不起,偶尔还靠顾清照接济。 安宁眼里闪过敬佩,对顾清照敬佩,也对聂远敬佩,朝中若都是这样的官,又何谈冤案。 太子府 “嘭!”一声巨响从地上传来,陈瑟一进门就看见一瓶上好的青花瓷被砸的稀碎。 “殿下。”陈瑟皱眉,沉声劝道:“还请稍安勿躁。”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下人离开。 待人都走完,苍澜坐在书房的上位抚了抚额头,按着太阳穴,他声音低沉的懊恼道:“先生,是孤大意了。” 他没想到,安宁的身体竟然会病的那样重,他更没想到,会有人在民间传他克妻的谣言。 “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他冷静下来,一双鹰勾似的眸子犀利无比,漏出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有人暗箱操作”陈瑟肯定道,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殿下是栽在了那位阮姑娘和安大小姐身上,容属下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那位阮姑娘怕是一开始就有所图谋,否则这样蹊跷的事情怎么会看似这样的巧合,又巧合的这样顺利。还有安大小姐,病的蹊跷,克妻的谣言怎么来的?没有人指使,谁敢在民间随意传污蔑储君的谣言?” 倾城? 苍澜眼中罕见的露出几分冷意,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先生,今日在朝堂上,她虽说出了阮县令的事,但也确实替孤解了一围,为父之心孤倒是理解,况且此事这时暴露出来,未必不是好事。” 陈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家殿下只要不遇到那位阮姑娘和安大小姐,可以说是有勇有谋,有为储的心和能力。可只要涉及到这两位女子,瞬间就可以失去思考的能力。 “殿下,她若只是一名单纯的女子,在朝堂之上又如何能想得到那些说词,看似都是无意但却处处充满算计,试问殿下,若只是一名闺中女子,如何想得到这样算计可以面见圣上?想不到又如何说的出来?” 苍澜沉默了。 倾城···你当真如此算计于我吗? “先生,那安宁重病又作何解释?”若是阮倾城为了阮方算计他,他尚且可以理解。可是安宁怎么可能?她说退婚他从来都不曾相信过,她怎么可能为了退婚装病?难不成是欲擒故纵? “殿下,此事要么是有人算计,要么就是人心易变,总归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算计? 苍澜沉思,要说安宁变心他是不相信的,但若是算计,想要一个人生病,往吃食里加点料也不是不可以,难不成将军府有苍烁的人? “先生,此事我会再查。还有那驴仙道士,现在暂且动不得,一动就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等风波过了,再将人抓回来拷问。” 陈瑟点头,“还有殿下,阮方的事,多加小心,做好了这储君之位便是板上定钉再也动摇不得,若是做的不好···” 两人心知肚明的看着彼此,做的不好,那便是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没有,而且也没有谁信,毕竟他现在可是收留了冤案事情的遗女,倒是苍烁,趁着这次他必然让他再永无翻身之日。 次日一早。 安宁坐着马车往之前那片郊外去,因为退婚圣旨是前一日下的,因此只能行事低调。她在府外让人租了一辆貌不起眼的马车,一大早就出发了。 阮倾城没有跟去,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小心为妙,不能让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否则功亏一篑。 安宁下马车看着这样的场景,想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她刚刚重生回来的那几日,对比着那一次见的景色。 如今那大片大片的红枫叶已经全部枯萎掉落在土壤里慢慢地腐化了,草地也变成了干巴巴的黄色,唯有那道溪流还一如往昔,只是如今已经值冬了,怕是里面的鱼儿也没有往常那般活跃了。 但是有一点一样,那就是上次来的时候,前一夜也下了雨。安宁看着鞋上沾的湿润的泥巴,好像空气的味道。 她轻叹一声,又要看见那样神仙似的人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安宁走过去准备上台阶叩门,这时门发出咯吱的声响,瞬间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愣了。 还是一袭白衣如云端似的人,墨色的发仅仅用一根粗劣木头挽起,相似的位置相似的场景,安宁有些恍然,没想到来了两次,她都没有敲过门,是不是真巧? “顾先生”安宁行了一礼。 顾清照回了一礼,声音如这寒凉的天一样清爽又如同秋风一样温凉:“安姑娘”,他看着她身后的马车未等主人就行远,不解的看着她,“安姑娘,是有事吗?” 安宁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声音带了些许祈求:“是有事找先生相求。”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会答应,不过也不能这样说,相信一个人也还是有原因,可能是因为顾清照的人品,也可能是因为他超前的思想,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她来这里,带了竟然有十足的把握。 只见顾清照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眼里没有闪过任何诧异,好似他知道她所求之事是为何了。 他轻叹一声,声音依旧温润无比:“抱歉姑娘,这里没有能招待姑娘的地方。” 安宁挑眉,所以会被拒绝吗? 顾清照看着眼前的姑娘抿唇底下头,他再出声道:“若是姑娘不嫌弃,不远处有两个石墩。” 一瞬间,安宁的眸子亮了,眼睛弯出一个月亮般的弧度。 她就知道,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不会空手而归。 梅树 “先生请带路。” “先等一等,姑娘,你要喝茶吗?上一次姑娘来,是顾某招待不周,这一次顾某便请姑娘喝一杯茶吧。” 安宁挑眉,喝茶?怎么喝? 只见顾清远又回到茅草屋,待他再出来的时候,一手拿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个很旧的茶壶和两个茶杯,立马还有一把蒲扇,另一手抱着些许的柴火,“走吧姑娘。” 安宁上前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他微微侧身躲开了,他柔声道:“来者是客,怎么能让姑娘拿东西。” 安宁跟着顾清照走了一会儿,一路上她看着沿途的风景,都在心里感叹。这里居然还有梅树,倒是都未开,不过含苞待放。 看着这样的景色,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书里说的世外桃源不过如此了吧。 顾清照看见安宁一直盯着梅树看,他停下脚步,解释道:“这里原本没有梅树,是顾某种的,不多,但是在冬日里,很美。”他看着眼前一袭桃色衣裙的姑娘,再看看那含苞待放的梅花,这颜色,倒是很称。 安宁感叹道,“原来如此。”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喜欢梅花吧,遗失而独立。 在梅树包围的中央,果然有两个石墩,中间还有一个诺大的树桩可以用来放东西。安宁诧异的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她露出一抹笑容。 她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神仙一样的公子,在神仙一样的地方偶尔煮一煮茶,喝一喝酒,与世无争,就与这寒梅一样。否则就一茅草屋独居,显得未免伤感了。 安宁正准备坐下,顾清照叫住她,安宁不明所以,她看着他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在树桩上,然后将拿出茶壶和茶杯,最后再拿出垫在那竹篮上的丝帕递给她,“别把衣裳弄脏了。” 安宁怔怔的接过那方手帕,很旧但是很干净。她看着眼前正在捯拾着柴火的人,安宁不禁感叹他竟然如此的细心。既然如此她也没再客气,将那放丝帕垫在石墩上坐了下去。 这时顾清照已经将火点燃了,“姑娘可以烤一烤火。” 安宁看向那堆柴火,离她比较近,若是煮茶他需要站起来。 原来他是怕她冷,“多谢顾先生。” “姑娘可以说一说,有什么事顾某可以帮得上忙的。”他边说边将茶壶架在已经烧的火旺的柴火上,拿着一把蒲扇往与她相反的反向吹去。 本来是有些冷的天气,此刻坐在这里她却觉得尽是暖意,“顾先生可知道了,风县县令阮方的贪污之案在这些天有反转之说?” 顾清照正在扇着蒲扇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又如无常,“略有耳闻。” 安宁垂下眸子,眉头微皱,片刻后她站起来微微弯腰道:“安宁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相助。” 顾清照用蒲扇将她的手抬起来,“姑娘说说看吧。” 这时顾清照开始放茶叶进去,霎那间茶香四溢,随着微风拂过,沁人心脾。 安宁未开口,她竟有些不想打扰这一片刻,微叹一声,她抬起头看向顾清照,眼中一片坚定与清明,“阮方之事,圣上已然下令,着刑部彻查,但刑部尚书叶深此人,不出意外,怕是不会还阮县令一个公道。因此我想让顾先生的学生,刑部侍郎聂远接手此事。” 此刻一只端着茶杯的手正好出现在她眼前,看着眼前碧绿的茶水,鼻子里不由自主的闻着浓郁的香味。安宁的手缓缓接过茶杯,两人指尖微碰,却没有人慌乱。 安宁拿着手里那杯温热的茶水,心里又在感叹,那样温凉的人,手竟然是那样的热心还是那样的细,就连茶都要等到温热才递给她。 安宁看着他,他若是去京都多接触接触女孩儿,会有无数女孩儿喜欢上他吧。 “姑娘先尝尝茶暖一暖身子。”对于方才的事,他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安宁入口即是清甜的味道,丝毫没有茶的涩感,丝滑干口,也没有丝毫的苦味。 “原来先生喜欢这样的茶。”不像男子喝的,倒是···“先生是特意给我备的?”她想多了吧,怎么可能? 安宁皱眉,“抱歉,我···” 顾清照打断她要抱歉的话,“是给姑娘备的。” 什么? 安宁诧异了一瞬间,立马反应过来,“原来,先生知道我会来。”她笑了,一瞬间在这梅园里,冬色都压不住她分毫的颜色。 也是,顾清照是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怕是外面那一切都已经猜到是她所为了。因为她重生之后来见过她,他又怎么会认为她是那种为了情爱要死不活,甚至气到病危的人,怕是从始至终,眼前人,都未信过。 “阮方之案,确实是有可疑。大邺只能有该死的官,不能有枉死的清官。在其职谋其事,聂侍郎是公正严清之人。”一句话,表明了立场。 只有安宁知道,这句话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大邺只能有该死的官,不能有枉死的··· “顾先生,拜托了。”若是之前的礼是为了求助,那这一礼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 坐在马车上往回走的那段路,安宁心里想着顾清照,就像她之前认为的那样,为何放着封侯拜相的富贵日子不过,而要到大骊书院做一个教书先生。 或许是一人之力薄,而众人之力厚。一个人的权势管不了各地方的贪官和不公,但是如果各地方的都是清廉品正的官,那就不会出现像阮方这样的事。若是朝堂之上也是这样的景象,那天下和睦,大邺永世繁荣也不远了。 今日她彻底的懂了顾清照这样做的用意,也懂了他的坚持和一直在做的事情,就凭他说的那句话,教书匠又岂是真正的教书匠。 安宁走的后门,在确保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回了将军府。 “小姐,您回来了。”月色听见外面的叩门声开了门,安宁进去后,月色再确保了一遍外面没有人再关了门。 安宁回到屋里褪下外衣,坐在床边问道:“月色,今日将军府情况如何?” 向来如此便对吗? “小姐,今日御医想过来把脉,我将他们挡走了,我说小姐你醒了但是不想见人,让他们明日再来,幸好他们没有说什么。” 安宁点点头,在将军府内也没有人敢硬闯。前几日圣上派了一群太医来将军府,现在还留了两个没有走,圣上让他们住在将军府里随时随地的观察她的病情,以防她出什么意外。 只要情况是好转就行。 “明日等太医过来给我把了脉,你就让萧决传出消息,说我身体渐愈。” “是小姐。” 若是她没记错,七日后是贵妃大寿。这个寿宴,她必须去,所以在寿宴之前她必须好起来。 七日的时间,刑部查不出什么“假”东西,来得及。 次日 “林夫人,安大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修养便可。”探脉的太医以及旁边另一个太医都松了口气,他们总算可以向圣上交代了。只是说来也奇怪,安大小姐这病好的突然。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太子··· 而另一旁的林氏一把握住安宁的手,眼眶泛红道:“好!太好了!好了就好。” 安宁安抚的摸了摸林氏的手背,“娘别担心。”说完她微微转过头,“这些日子多谢各位太医了。” 林氏也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侍女立马拿着重重的荷包递上去。 两位太医辞道:“不敢,不敢,林夫人,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安宁微微笑道:“两位太医收下吧,如今我身体已经痊愈,两位太医功不可没。” “这···”两位太医面面相觑,“那就多谢林夫人和安大小姐了。” 安宁点点头,“月色,送一送太医们。” 她的身体已然痊愈,那太医也自然该回皇宫了。 待太医走后,林氏松了口气收回了方才担忧的眼神,眉头微皱的问道:“宁宁,如今婚退了,你有什么打算?” 安宁挑眉,“嗯?什么什么打算?” 林氏用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昨天一大早的去找谁了?大骊书院那个夫子?顾清照?” 安宁抚额,她真是千防万防没有防住她娘,“娘,没有这回事,你别乱想。” “为娘的从很早之前就觉得顾清照不错,长得好学识高,关键是人品好,比那太子强上不知多少,只是年龄大了点。你若看上的人是顾清照,那以后···” 安宁把林氏劝走后总算松了口气。 倾城熟轻熟路的在桌子上伸手递了一杯热茶给安宁,笑道:“夫人也是担心你”,她自己拿着热茶轻轻饮了几口。她现在当真是觉得将军府就像家一样。前些日子渐凉,林夫人怕她冷,还让人给她准备了几件冬装。今日她穿的这身,就是林夫人让人做的。 “你看阿宁,我的衣服好看吗?林夫人让人给我做的。” 安宁失笑的点点头,她就知道她娘会顾着倾城,“好看。” “你们真好。”她来将军府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如今她的衣裳首饰,都是林夫人备的。林夫人不但不计前嫌,还对她格外好,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我娘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没有伤害到我,也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帮了我很多。倾城啊,这个世道,很多人想为难折磨一个男人,不是从折磨那个男人自身入手,而是折磨他喜欢的女人,好像让他心痛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可被他喜欢的女子做错了什么?” “这个世道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规则造就了不平等的地位。可能会有一些女子,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为了情爱甘愿为妾,但她们也没有做错什么,因为在她们眼里,在所以世人眼里,这是常规。所有人的习惯了如此,也觉得理应如此。 但向来如此,便是对吗?这样的结果,获利者又是谁?” 倾城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仿佛轻描淡写,但在她心中却在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甚至在她心里,也觉得她方才说的那些是习以为常,是理当如此。 “阿宁,你说的对。”她声音都低沉了些许,“女子的不幸,大多数由男子而起。”就连她爹,院子里也有几个姨娘,她知道她娘是伤心的,但却不能说什么,因为说了,就是错的。 “倾城,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我想改变。” 阮倾城瞳孔微颤,改变?好一个伟大的词,她手握着已经凉了些许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桌子与茶杯瞬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安宁笑出声,她倒是没看出来,倾城此刻的气势仿佛一个女侠要行侠仗义似的。 看看外面的天色,该说正事了。 安宁慎重道:“六日后,贵妃寿宴,我会去一趟皇宫,倾城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一起去? 阮倾城迟疑道:“阿宁,我的身份不合适,而且我怕去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身份确实是不合适,但是正是因为不合适,才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惊慌。 “圣上如今正觉得亏欠将军府,我带你进宫只要圣上不发话就无妨。你去,是利大于弊,一来,你进宫可以去认一认有没有你眼熟的面孔,二来,你的出现兴许会引起背后之人的慌乱,我们就看看在宫宴之时有没有人向你下杀手,三来,我需要一个趁乱的机会。” 倾城现在脱离了剧情的控制,但是其他恶毒女配没有,作为太子的白月光,她的出现到哪里都是一场腥风血雨,特别是皇宫这种地方。现在要相信剧情的力量,而她则要趁乱,将刑部尚书叶深拖下水。 阮倾城也很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阿宁你的意思是?” 安宁点点头,“相对来说,你入宫不合适这一点,影响最小。不合适又怎么样,作为将军府大小姐,偶尔胡来一次撒撒气又如何?特别还是曾经害我生病,害我解除婚约的女子。” 入宫 二人相视一笑。 安宁勾唇,说不定还会有除此之外的惊喜。 六日后 安宁身着一袭鲜艳的颜色,衣裙上绣着几朵似真似假的红色牡丹,看起来艳丽无比,从侧面看那几朵牡丹的锦丝还在反光,像是真的在风中摇晃的模样。 今日安宁的唇脂也额外的鲜艳,称的她肤色雪白,一身张扬的气势。头上也罕见的多戴了几只珠钗,做工精致用材昂贵,一看就是出自贵族的大小姐。 而旁边的阮倾城,则只是穿了一袭简陋的衣裙,甚至比丫鬟穿的都要差上几分,头上也没有任何的珠宝首饰,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她是将军府的奴婢。 安岳也在一旁,比起安宁,她穿的就较为素静,一袭翠绿色的缎子,上面印着一朵一朵的白花,在光线下也流光溢彩。 安岳用奇怪的眼神望着眼前二人,她是出门才知道,安宁居然要带着曾经的情敌进宫,而且林氏也没有阻止,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安宁和安岳一个马车,而阮倾城则坐马车外边。 到马车上后安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姐姐,为何要带着那个女人进宫?” 安宁淡淡道:“你不觉得带她进宫显得将军府大气?” 此举不但彰显出将军府不计前嫌,而且事后若是刑部查出阮倾城一家是清白的,那将军府也能称的上仁义之举。 安岳皱眉,倒也是,但是为了区区名声,这牺牲也太大了吧,难不成是因为太子要求的? 安岳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安宁,她心想果然是书中女主,男主虐我千万遍我待男主如初恋,就连白月光也要女主牵线。 思及此安岳收回目光。 心里暗道:不过也好,证明女主还爱男主,只要她们俩剧情线不崩就无所谓。 不多时大家就到了皇宫。 贵妃庆生是开晚宴,但是大概下午就要去,去了之后在皇宫和贵女们一起交谈论诗,等待晚宴的开始。 “哟,这是谁啊。”安宁刚到御花园就听到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 众人寻着那道声音看去,只见那名女子穿着一袭黄色缎子,头上簪着几根名贵的孔雀羽翎,显得人格外的娇嫩活泼。 只可惜那个鄙夷的眼神和说出口的话瞬间就破坏了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安宁嘴角微勾,果然是除了倾城外的原著又一大恶毒女配,这不是推她下水的叶挽颜是谁? “叶小姐。” 叶挽颜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她,嘴里尽是讽刺,“听说安大小姐被气病了,还被退婚了,啧,这怎么不在家好好修养呢,非要来皇宫做什么?万一让别人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安宁神色未变丝毫,轻言慢语的回道:“叶小姐何时会医术了?我痊愈是太医的诊断,邀我来皇宫的帖子也是贵妃娘娘亲自下的,叶小姐是对太医和贵妃娘娘有什么意见?” 叶挽颜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了,她用手指着安宁气急败坏道:“你!” 该死,安宁怎么回事?从前不是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反驳半分,如今怎么能言善道的,而且还穿的这样光鲜亮丽。病了一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叶挽颜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安大小姐就好好保重,太子妃的福气既然连老天爷都不让你享受,那从今往后还是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她嘴角得意的仰起一样笑容,挑衅的看着安宁,天知道太子与安宁退婚的事情她有多高兴,如今太子妃的位置空出来了,她叶挽颜势在必得。 “祝叶小姐如愿以偿。”说完安宁就准备转身离开。 叶挽颜叫住她,“还有啊,如果将军府太穷,我可以让我爹爹接济接济你们。” 瞬间周围都发出一阵一阵的嘲笑声。 安宁顿住脚步,不解道:“叶小姐何出此言?” “你看看你身边那个丫鬟,将军府已经寒酸到克扣丫鬟的衣食了吗?”叶挽颜一脸嫌弃。 确实是,阮倾城穿的很简陋,一袭白衣洗的还隐隐约约有些泛黄,头上带着一根用的很旧的素簪,周围的小姐们带的丫鬟都比她穿的好上太多了。 “叶小姐,这可不是我将军府的丫鬟,这位是阮小姐,阮倾城。” 阮倾城? 这三个字在人群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叶挽颜瞳孔瞪大震惊道:“你疯了,你怎么能把她带进宫,她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这种地方岂是她能来的?况且她现在还是罪臣之女,你···你你你···” 阮倾城这三个字她熟的不能再熟了,当初这个女人在将军府闹的时候她就派人去打听了,听到太子想纳她为侧妃的时候,她心里简直嫉妒的发疯,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若是以后她进了太子府一定要亲手弄死这个女人。 虽然后来太子说是因为查清案件而收留了这个女人,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结果好巧不巧,这个女人一家的案子落在了她爹手里。 她已经跟她爹说了,一定要弄死这个女人,不能让这个女人一家平反。否则到时候圣上封她个县主什么的,做太子的侧妃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一时之间,叶挽颜看阮倾城的眼神都变了,她用那种打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阮倾城,其中还夹带着几丝控制不住的杀气。 安宁慢走过去,在叶挽颜身边停住,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用一个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叶小姐,我也不想带她进宫,只不过有些人想,所以安宁也没办法。”说完安宁退后一步,轻叹道:“叶小姐还有事吗?” 叶挽颜瞳孔瞪大,露出凶狠的眼神死死盯住阮倾城,皇宫里谁想见一个罪臣之女?除了太子还有谁?果然,她想的没有错,太子和那个女人之间就是有些什么。 该死,真该死!这个女人,长的就是一张会勾引男人的脸,“哼,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也活不了多久了。” 安宁笑道:“那可不一定,要当真是冤案,这身价可就上来了,你说是吧,叶小姐。” 说完,安宁就转身。 “等等,安小姐。” 情云南月镯 安宁转身,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想走没有那么容易。前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可是被百般为难和嘲笑的。 前世正好就在这个时间她与一众贵女在御花园论诗,她明明满腹才学,饱读诗书,却在轮到她要作诗的时候,怎么也做不出来,此后整个京都在传将军府安大小姐胸无点墨,毫无才学。这种流言传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剧情安排她的高光时刻,才洗脱了这种流言。 也好,既来之则安之。 方才说话的是丞相府嫡女,徐青俞,也就是太子的表妹。若是她父亲没有去求圣上赐婚,这太子妃之位,就是徐青俞的了。 “徐小姐。” 徐青俞其实心里很惊讶,以往唯唯诺诺的安宁在病了一场之后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她面上丝毫不显心中的诧异,而是语气柔和道:“安小姐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块儿在这御花园赏赏风景,吟吟诗作作画吧。”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安二小姐和阮姑娘,一起来吧。” 安岳刚刚看着这场面,心里叹道不愧是女主和各大女配的硝烟战火,还没回过神就突然被点名了,她下意识的朝安宁看去。 阮倾城恭敬的站在安宁身后,也同样一言不发。 叶倾城见三人都不说话,于是挑衅道:“喂,你们不是不敢吧,难不成将军府还能出两个草包啊。还有阮倾城,啧,小地方出身的,量你也没学过什么东西,别说作画了,就是看画你都不会吧。” 周围纷纷响起嘲笑的声音。 徐青俞眼神示意众人,嘲笑声才逐渐停下。 就在众人以为安宁会拒绝的时候,安宁深叹一口气,“好啊。” 她走上凉亭,身后二人也跟着一起走上去。安宁站在徐青俞身前,“徐小姐想玩什么?诗?画?琴?” 徐青俞依旧是淡淡的笑,“都可,各位可以自己选。” 安岳选了诗,阮倾城选了画,剩下的琴自然由安宁选了。 首先是诗。 徐青俞作为出题官。 “如今正值冬季,大家便以梅为主题吧。” 叶挽颜举手道:“那我先来。”她得意的看着安岳,心里不屑道:一个庶女罢了,能做的出什么好诗。叶挽颜思考了片刻后开口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做乾坤万里春。” 众人纷纷鼓掌,徐青俞也不由自主的感叹道:“叶妹妹好诗。” “那是自然。”叶挽颜骄傲道,从小到大她学的最多的就是诗词歌赋,这京中贵女有谁及她几分?她挑衅的看着安岳,“该你了,叶二小姐。” 安岳抽了抽嘴角,比诗?还是梅花?那她背的可多了,装作思考了片刻后,她开口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好!”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众贵女纷纷往后面看去,只见太子和七皇子还有其他公子都过来了,刚刚说“好”鼓掌的便是七皇子。 安宁看见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眼里划过诧异。他怎么也来了···难不成···片刻后安宁微微轻笑朝那道身影点了点头,顾清照也唇角微勾以示回应。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好!”苍烁再次鼓掌,“安二小姐好才学!” 还有一些被安岳的诗惊艳到的公子纷纷符合道:“是啊是啊,没想到安二小姐竟然如此惊才艳艳。” “作得太好了,这一首梅!安二小姐往日里真是低调了。” “这京都中的第一才女怕是要换人了。” ··· 一时之间都在赞赏安岳的诗,就连苍澜也多看了安岳两眼,气的叶挽颜直蹬腿,旁边的徐青俞眼里也划过一丝暗色。 太子的眼光朝阮倾城望去,阮倾城立马偏过头去。这一幕刚好又被叶挽颜看见,她忍住心中的气装作活泼的开口道:“各位公子,如今我们正在以画、诗、琴作为玩乐,这诗才刚结束呢,接下来还有琴和画呢。” “哦?安大小姐也参与了?”太子转过头看着安宁,似是关心的问道。 “自然,安大小姐身后的那位阮姑娘可是选了画呢。” 此话一出,众人才纷纷看到阮倾城,大家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不解,阮姑娘?阮倾城吗?和太子之前闹的火热的那位? 太子倒是面色无常,看起来坦坦荡荡丝毫不怕众人的眼光,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旁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如此,那孤就来给各位讨个彩头”,苍澜将腰上的玉佩扯下来,“这块暖玉,孤有一对,琴和画胜者赏。” 苍烁摇开手中的扇子打趣道:“皇兄,你这可就厚此薄彼了啊,这诗可也是万里挑一,这诗的第一名难道不该赏?” 苍澜笑道:“倒是孤的不是,忽略了安二姑娘。前段时间景国贡献了一颗夜明珠,那孤就把这颗夜明珠,送给安二姑娘了。” 青俞用手帕掩笑打趣道:“太子表哥倒是欣赏安二小姐,前段时间青俞向太子表哥讨要那颗夜明珠都没给我呢。” 叶挽颜愤恨的看着安岳,该死的女人,不但抢了她的风头,还吸引了太子殿下的注意。 “既然皇兄也来下彩头,那皇弟我自然也不能推脱。一只钗,一把匕首,一只手镯。”说完就有人将东西从后方献了上来。 众人看见了纷纷倒吸一口气。 “这···这不是太妃那只情云南月镯吗?”这只手镯是先帝赐予秦太妃的定情之物,份量太重了。早几年秦太妃就曾有言,说这只手镯将来是要赐给七皇子妃的,如今七皇子竟然将它拿来当彩头了! 在场之人,除了安宁和顾清照,大家眼里都是震惊,就连太子眼里也划过一道阴婺。 苍澜表情严肃道:“七皇弟,这可是秦太妃要赐给你未来太子妃的东西,开不得玩笑。” 画梅 该死难不成老七想趁此时求娶安宁。 “不错,这只手镯谁接了,谁就是未来七皇子妃。”经七皇子认定后,众人纷纷抽气,这只手镯,谁敢接? “老七!”沧澜严肃呵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苍烁表情吊儿郎当无所谓道:“自然是不能儿戏,所以各位要慎重考虑要哪一样。” 现场一片寂静。 “老七!”苍澜劝说无果再次严肃的问道,“此事秦太妃可知晓?” 苍烁叹了一口气,不耐烦道:“皇兄,这只情云南月镯现在在我手里,是我的东西,我想赐给谁,由我自己做主。怎么?难不成皇兄自己没有好姻缘还见不得别人有?” “你!”苍澜狠狠甩袖。 苍烁目光朝向安岳,笑道:“既然是由安二小姐先开始的,那安二小姐就先请吧。” 安岳此刻心跳的非常快,前几日她去七皇子府,当时七皇子就承诺了正妃非她莫属,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情云南月镯,她看过原著也知道是什么,这对手镯的意义可是非凡,能带上她的人只有七皇子妃。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安岳想看她如何选择。 安岳看着眼前的三样东西,摆在第一件的就是情云南月镯,第二件是一把匕首,上面镶嵌满了各种昂贵的宝石,做工精致,第三件是一只珠钗,上面一颗东珠稀世罕见,总的来说,都很昂贵,但都没有情云南月镯昂贵。 “七皇子,还是比完再选吧。”安岳退后一步道。 这时候她一上来就拿青云南月镯会太过于引人主意和猜测,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庶女,枪一定会打出头鸟,而将军府也不会成为她的靠山。 “好。”苍烁勾了勾唇角,他倒是无所谓。 “第二场,比画。一柱香的时间内,就还是以梅为题吧。” 一注香燃起。 各位贵女们纷纷动笔,其中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穿的一袭朴素的衣裳,气质温婉大气,让人无法忽视她分毫。若是只看气质,也会由人猜想这是不是哪家的大小姐,只是那朴素的衣裙,无端让人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沧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往那道身影看去,他眼神暗了又暗,倾城身上穿的是什么?将军府竟如此苛待于她,穿的衣服竟然连下人都不如。从前倾城跟着他的时候,他从未让倾城吃过半分的苦,他们是怎么敢的。 苍澜眼神犀利的望向安宁,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苛待倾城。虽然他们退婚了,她却依旧喜欢他,所以会吃倾城的醋,故意折磨倾城。哼,他就知道,退婚了又如何,只要他想,这婚就还能再赐,老七那只情云南月镯的算盘,注定会打空。 “一柱香时间到。” 随着一声响起,众人纷纷停笔。 宫女们将画拿起来排在一起,好供人观看。 “这副画!谁画的?妙哉,简直妙哉!”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很激动的声音,他走上前去看那落款提名,“阮倾城,阮姑娘画的?好画,好画。这画中之人形似栩栩如生,这意境梅中仙人也不过如此。” 说话的人正是平日里格外痴狂画画的大骊书院夫子,任寻。他在大骊书院也专门教画画这门课程,可以说算得上大师级别的人物了,得这样的人这样的夸赞,结果不言而喻。 “多谢夫子谬赞。”阮倾城谦虚道。 众人纷纷赞赏不已,唯有太子一人在释放冷气。 倾城什么意思?这里是皇宫,她不仅不收敛还如此张扬,这样惹人注意,再看看那只碍眼的情云南月镯,难不成她看上七皇子妃的位置了?她的身份,可坐不上七皇子妃的位置。 任寻惊喜的朝阮倾城问道:“阮姑娘,这画中人,是谁啊?可是你自己?” 这梅园里,有一个女子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是一袭身影而已,却无端看出许多故事,让人产生众多联想。 这副画中没有一只开放的梅花,而全部是只剩残肢的梅树。画中唯一的颜色就是这名女子的背影,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全然成为了这名女子的衬托之物,清冷的画风却有寒霜的倔强之意,以人喻梅花,这形似真的太绝了。 阮倾城摇摇头,“是一个在梦中救赎我的女子。” 安宁微微低头露出一个笑容,她从看到那副画的第一眼,就知道画中之人是她自己,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桃花园,只是这副画将桃花全部换做了梅花。 安宁感受到此事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她,她朝那道目光望去发现顾清照此刻正在注视着她,在这个所有人注视着阮倾城的时候,唯独他注视着她。 他好像···认出画中人是她了?怎么认出来的? 顾清照朝她轻轻点头一笑,霎那间安宁有些微怔。这样的人,明明是走在哪都不会让人忽略的存在,却在有男主男二的时候成为了大家的背景板,可是她能看到他,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不能忽略那一道身姿。与其说她是梅,不如说顾清照更像,那神仙般的气质和身姿,也是多亏了男主男二在,才能让他免受受欢迎的困扰吧。 一旁的叶挽颜将手里的帕子都快搅断了,她恶狠狠的盯着阮倾城,她没想到一个区区县城的落魄户竟然有如此的画技。 此刻无人关注到叶挽颜恶毒的面孔,而是纷纷围着阮倾城。叶挽颜愤恨的开口道:“不算!说的是画梅花,这画中哪来的梅花?” 众人纷纷诧异的朝这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看去。 “此言差矣。”任寻反驳道,“画画,除了重形之外,更重的是神!这位姑娘的画里虽然没有一朵梅花,可那画里的背影之姿却是梅花寒霜凛冽之态,老夫这么多年,看过不少画,画的栩栩如生的物多的是,但形好仿神却难现。这位阮姑娘的画,以人喻物,惟妙惟俏,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作画主题和情感之意,如何能敷衍的说没有梅花的形就没有梅花的意啊?” 惊! 大家纷纷符合道:“任先生说的是。” “顾先生,你说是不是啊?”任寻将话题抛给顾清照。 众贵女在看到顾清照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这是谁?不但长的这样好看,还有一身出尘飘然的气质,这样的人物她们怎么没有见过? 刚刚任先生唤他为顾先生? 人群中有些人震惊的看着他。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难不成,是顾清照,顾先生?” 任寻大笑道:“哈哈哈哈,正是你口中说的这位顾先生。” 一开始顾清照说他要来参加贵妃晚宴的时候,他还不相信。这小子这几年的生活,深入简出的,从来不问教书以外的世事。 就在前几日他突然跑过来告诉他说他要进宫,这可着实把他给惊喜坏了。这小子如果想通了要出山,那这朝中可又多了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呐。 此刻许多读书人围过来,“居然是顾先生,久仰久仰。”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了。” “顾先生,曾经我看过你写的书,我有一些不懂的地方···” “顾先生···” “顾先生···” 此刻那些贵女们也有些震惊,她们好像在很早几年前听说过这个人物,顾清照今二十四岁,十八岁时辞官,距离现在已经有六年。 那时她们才十岁左右,对这个人印象很浅,只知道当时顾清照辞官的一两年内京都中还有热议,但是过了一两年后,就没什么人在提起。这样渐渐的就被人淡忘了,如今现下突然提起来,她们却又能马上想起这样惊才艳艳的人物。 这样的人,是如何会埋没在京都之中的。 对于他的事迹她们还是记得一些,十四岁中举,十五岁入朝为官,十八岁的年纪拒绝了朝堂的拜相,毅然决然去做起了大骊书院的夫子,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在朝堂销声匿迹了,只有一些他的学生急得他,但通常都不会提及。 此刻众人还沉浸在顾清照的震惊中,任寻开口了,“哎呦,你们干什么,围在一团,我不是让顾先生点评画吗?”任寻将人群扒拉开。 此刻顾清照的清冷的目光聚集到那副画上,声音缓淡的如同流水般清澈,“这副画,你若不说主题,就这样看着我也觉得她应当是梅花。画中之人当得起这梅花之意,寒风萧瑟开不败,形在灵魂不在身。” “好!”任寻拍手,没想到这小子真当点评了,“这样说,你们还有异议吗?” 众人自然是没有意义的,叶挽颜脸色难看至极,但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眼前两个人的学识,她若真要抬杠,只会惹人笑话。 徐青俞露出一个祝贺的笑容,她对着阮倾城恭喜道:“既然如此,那就祝贺阮姑娘喜得这画的第一了。” 这画比完,第三比的自然就是琴了,这也是徐青俞最擅长的领域。从前若说作诗,那叶挽颜是当之无愧的京都第一,而弹琴,徐青俞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声每年都是换着人当,不是叶挽颜就是徐青俞,当然,因为徐青俞的性格温婉大雅而更得百姓偏向。 “安大小姐,你先请吧。”徐青俞温柔的谦让道。 安宁看着眼前温柔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 徐青俞在前世,喜欢的是七皇子,而不是太子。因此她对她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因为她让父亲向圣上请旨赐婚,而让徐青俞免于嫁给太子,她的心中还带了几分感激。 如今在这御花园,看似徐青俞与前世一样对她没有什么敌意,但她突然出声叫住她比试琴画诗,倒也是存了几分刁难之心的。兴许是因为丞相府终归是太子一党,此举也算作是对她的试探。 又正因为丞相府是太子一党,徐青俞作为丞相府嫡女,就算再喜欢七皇子也永远不可能嫁给七皇子。 如今她与太子退婚,太子要么继续打她的主意,要么就娶徐青俞,当然她觉得太子不会就这样放弃将军府,毕竟他不娶徐青俞,丞相府也只能支持他,或者像前世一样杀鸡取卵。 前世苍澜就想只将她封为贵妃而娶徐青俞为皇后,虽然后面没有施行,但却绝对动过这样的想法。 “安大小姐用我的琴吧。”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小姐抱着她的琴走过来放在安宁面前。 安宁立马道谢,她看着这位姑娘的面容,好像有些印象,但是又记不得到底是谁。 罢了,待会儿再问吧。片刻后,她手起手落。 “铛铛铛!”一道杀伐果断的声响瞬间传遍整个御花园,有人被震的身体立马打了个抖,瞬间无数双眼睛明亮的看着安宁。 大珠小珠落玉盘,似战场上马蹄声,刀剑相向声,还有杀气毕露的气势,将每个人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每个人的心中变得无比热血沸腾,像是有一厢莫大的豪情却无处使。 过了一会儿突然激烈的声响变的小了,变得仿徨悲伤、不知所措。随着安宁手里一声一声的拨弄着琴弦,有些人眼里甚至泛着泪光,他们仿佛在眼前看到了无数马革裹尸的场景,看见了无数家人离别的场景,但在这其中又看见了故人重归的喜悦,身后守护的意义。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尾,安宁慢慢收回了手,望着快要残缺的天空,心里叹道:天空也不管地上人的喜怒,在灾难面前也永远可以这样美丽。 众人还沉浸在这乐声中无法自拔。 “拍拍拍!!!”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鼓起了掌声,一片剧烈的掌声响起,就连顾清照也拍了手,他看着她,眼里尽是欣赏之意。 “安大小姐这琴,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只知道刚刚在听那琴声的时候,仿佛已经过完了喜怒哀乐的一生,着实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我现在眼角还有泪光,悲痛和喜悦交加,遗憾和释怀重逢,实在是人生之理。” “一首琴音不但弹出了战场,还弹出了荣耀。” “太厉害了。” ······ 苍澜和苍烁也纷纷震惊道看着安宁。 夕阳残 特别是苍澜,整个脸色漆黑无比。从前的安宁唯唯诺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为何与他退婚了之后,不但气质仿若新生,还将琴弹的如此的厉害,难不成以前故意藏拙?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弹琴?”苍澜置疑的看着安宁。 安宁不温不热道:“我一直都会,太子殿下又没问过。” 苍澜脸更黑,难不成这个女人又在欲擒故纵不成?想及此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既然从前藏拙,那为何退婚后又不藏了,若不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那又是作何解释?果然,女人都是如此。 有人问道:“对了,安大小姐,这首曲子名叫什么。” 还不待安宁回答,顾清照便道:“夕阳残。” 《夕阳残》? 天哪! 竟然是《夕阳残》! 众人的震惊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夕阳残》是百年前留下的残曲,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完整的曲谱。 这完整的曲谱如今不但被人找到了,还被人弹出来了。 有人好奇问道:“安大小姐是如何找到这残谱的?” 安宁摇摇头,“没找到,是我自己补齐的。” 自己补齐的? “现在的小女娃娃真是太厉害了。”任寻感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注定要死在沙滩上咯。” “安大小姐太厉害了,竟然能自己补齐全谱。” “是啊,我现在还沉浸在那曲声中无法自拔。” “我看今后谁还敢说安大小姐毫无才学,这分明已经是大师级别了,这京都还有谁能与安大小姐比琴的?” 此话一出,徐青俞的脸色更加苍白万分,在安宁弹第一个音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输了,她输在了她引以为傲的琴上面。在她袖子里,两只手已经被指甲刺出了血。 叶挽颜看见她的模样嘲讽道:“那这琴还比不比了?徐姐姐可还没弹。” 她讨厌安宁,但是也讨厌徐青俞。如今安宁和太子已经退婚,圣上是断不可能再赐婚于二人了,现在徐青俞就是她最大的对手,身为太子表妹,这个身份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样想着,叶挽颜的眼神暗了几分,但是也正是因为徐青俞的身份,圣上反而会忌惮几分,若是徐家人又出了皇后···不管怎么说,她才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徐青俞脸色苍白,她脸上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安妹妹的琴技超群,青俞···甘拜下风。” 她现在再弹,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了。 有人打趣道:“徐小姐的琴可是京都第一,如今徐小姐都认输了,这结果不言而喻了吧。” “是啊,是啊。” “没错。” ··· 苍烁轻笑一声,将手中扇子锁紧,“没看出来,安大小姐居然有如此琴技,我这太子皇兄真是眼拙了。” 这话可无人敢接。 苍澜脸色难看至极。 苍烁走到安宁旁边像只孔雀一样再次摊开扇子,用手微微晃动,还露出了一个骚包至极的表情,“既然结果都已经出来了,那三位小姐就来选这彩头了,安大小姐,你先请”苍烁言语轻佻道。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安宁身上。 她神色未变分毫,缓步走到太监举着彩头面前。 “七殿下真是破费了。” 这三样东西,价值连城。 “为美人儿破费,应当应当。” 在众人注视下,安宁的手朝情云南月镯移动过去,她抚上那只手镯,入手一片温凉。传闻这只手镯有养身之效,是先帝特地为秦太妃寻来的。 众人看着安宁将手放在情云南约镯上不由得心底泛起震惊之意,什么意思?安大小姐这是想做七皇子妃? 就连苍岳也微微皱眉,她怎么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安宁不应该直接选了旁边两样东西吗? 正当安宁想将镯子拿起来的时候,苍澜出声道:“安大小姐,可要慎重,这只手镯对七弟来说意义非凡。你若是喜欢这样的手镯,改日孤再替你寻一只。” 这番话可就是明晃晃的表态了。 周围众人感觉到空气又明显的冷了几分,安大小姐、七皇子、太子···这是什么修罗场? 安宁回过头,语气温和的拒绝道:“不劳太子费心。”说完,她就拿起情云南月镯。 周围除了顾清照之外一片哗然,同时安岳也微微瞪大了瞳孔。 众人纷纷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什么意思?安宁真的想做七皇子妃?这当真是不喜欢太子移情别恋了? 安宁拿起情云南月镯细细的端详,“是好看,像一片蔚蓝的海。”随后她转头看向七皇子,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安宁无福消受。”说完,她就将手镯放回了原处。 此刻周围众人才纷纷吐了口气继续呼吸,刚刚吓得他们提心吊胆的。苍澜也舒缓了眉头,他就说安宁不会只是为了气他就胡来,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样的性子,看来进了东宫后,还要好生调教。与此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安岳。 反倒是苍烁惋惜道:“可惜了,安大小姐,我倒是觉得这手镯与你配的很。” 安宁微微一笑不予回应,然后随手就拿起了旁边那把镶嵌满宝石的匕首。 苍烁眼里闪过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失望,“既然如此,下一位谁来?” 这个难题抛给了接下来的两个人。 苍澜再次开口道:“七弟别闹了,这两位姑娘的身份也做不了你的七皇子妃。” 阮倾城眼里一片淡然,而安岳唇角则是带着一丝僵硬的微信。 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之人,说她是庶女配不上七皇子? 此刻安宁开口了,“如何配不上?太子是在说我二妹妹,还是说阮姑娘?” 此话一出就将苍澜处于尴尬的境地了,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低他心爱之人的身份和苍岳将军府庶女的身份吧,若是他敢说苍岳,那将军府和太子的隔阂可又要深一道了。 苍澜眼神犀利的看着安宁,这个女人到底要给他多少惊喜? “孤的意思是,以七皇弟的身份,选定正妃之事,不可如此儿戏。” 苍烁算计 剩下的这两个女人,阮倾城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剩下的便是安岳。 沧澜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倒是此刻才明白老七在打什么主意。安宁的婚事如今父皇是不会再插手了,也就是说以后安宁婚姻自由,可全凭自己和安大将军夫妇做主。可是安岳的婚事,可以向父皇请旨赐婚。 虽然安岳仅仅只是一个庶女,但是将军府只有唯二的两个女儿,在安宁现在未嫁给他的情况下,迎娶安岳,让将军府偏向七皇子府。在这种关系的情况下,此后他要是再向将军府求娶安宁,基本就不可能了。 安岳绝对不能进七皇子府。 “啪”苍烁猛地一下将手上的扇子缩成一团,他眯了眯眼睛,阴阳怪气道:“皇兄啊,你自己没好姻缘还非要阻碍弟弟我的好姻缘吗?” 这句话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你···” 苍烁直接打断苍澜,看着身后两人道:“两位姑娘,接下来该谁了?” 阮倾城和安岳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阮倾城朝苍烁行了一礼,推辞道:“倾城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秦太妃的情云南月镯。”说完她便上前将镯子旁边的簪子拿了下来,随后用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安岳。 在场之人一言不发。 阮倾城拿了簪子,那剩下的情云南月镯就留给安岳为难了。 众人心中纷纷猜想道难不成这安家二小姐要成为七皇子妃了? 苍烁似笑非笑道:“安大小姐和阮姑娘都看不上这情云南月镯,那你呢?安二小姐?” 安岳抿唇,缓慢的走到情云南约镯面前。 苍烁打趣道:“怎么?安二小姐这是也看不上这镯子?” 在太子严肃的目光下和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安岳拿起了那只镯子。 这只镯子本来就是她的,只是一开始不好拿,等其余二人选剩下了,再拿这镯子便也说得过去了。 “安岳多谢七皇子。” 一声谢恩,此局已定。 此刻众人看向安岳的目光都变了,从方才的欣赏多了几丝打量。虽说只是将军府庶女,不好反驳七皇子的赏赐,但这镯子她要是真不想接,大可向安大小姐和太子求助,又岂会直接谢恩。 不过也是,一个庶女如何能不对堂堂七皇子妃的位置心动。 而一旁的徐青俞看着安岳手中的桌子,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身躯也靠着凉亭的台柱缓缓往下滑了几分,但这一幕没有被除安宁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太子审判的看着安岳,眼里带着些许凛冽,他语气严肃道:“安二小姐可想清楚了,这镯子接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该死,这一刻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眼前这二人怕是早就串通好了才有今日这一幕。 苍烁走到安岳身边,拿过安岳手里的镯子一把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皇兄可不要吓到她了。” 安宁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勾,她出声解围道:“时候不早了,该去晚宴了。” 苍澜见此也只有黑着脸作罢。 众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设置晚宴的青玉宫出发,在去的路上没有一人说话,寂静无比。 直到到了大殿,大家纷纷入座之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秦贵妃驾到。” 众人立马站起身来行礼。 “各位爱卿请坐。” 安宁看见她娘和流光群主跟在皇后身后,进宫之后她娘就被皇后传召了。 林氏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安宁也稍作回应。 流光群主的位置刚好在她的旁边,她一坐下来就偏头靠着安宁小声道:“诶,我刚刚听说你们在御花园比了琴画诗,你赢了琴,你那个妹妹赢了诗,你带的那个女人赢了画。天哪,简直不可思议,安宁原来你不是草包,那你怎么之前什么都不会?” 安宁无奈道:“也没有人问过我会不会弹琴啊。”她之前只是做不出来诗,但是她一直会弹琴,现在没有剧情的限制了,诗她也是会做的。 流光咽了咽口水,惊叹道:“可惜了我没有看到,今个儿个下午我一直在陪皇后娘娘闲聊没有去御花园,早知道我也去玩儿了,下次你让我听听你的琴声。这居然能将徐青俞给比下去,你可太了不起了。” 安宁失笑的点点头。 宴会正式开始了。 宣帝面容带笑,语气温和的问道:“朕听说今儿个下午在御花园发生了些好玩儿的事情,大家说来听听啊。” “父皇,你可不知道今天下午的琴、诗、画比试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苍烁语气激动的讲述了今日下午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 “哦?安家两个小丫头倒是出乎人的意料,安宁这丫头还会弹琴,还将徐家那小丫头比下去了。”宣帝目光朝安宁望去,“你这丫头身体如何了?” 安宁起身,“已无大碍,多谢圣上关怀。” 宣帝点点头,一脸慈祥道:“那就好,好了就好。朕这儿,有一只百年的灵芝,就赏给你这小丫头好好补身体了”。 皇后也笑脸盈盈的附和道:“本宫也有一株尚好的雪莲,待会儿让人给你拿过来。” 圣上和皇后赏了灵芝和雪莲,而秦贵妃就投其所好赏了一把好琴。 安宁再次谢恩。 今日下午她娘一进宫就被皇后召去,为了什么不言而喻。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想必是为了解释太子前些日子做的事情,想与将军府缓和缓和关系,顺便再试探试探她娘的态度,看看这门婚事还有没有可能罢了。从前她喜欢太子,太子和皇后不屑一顾,如今她退婚了,不但太子,就连一向看不起她的皇后都来做好人了。 这时候宣帝看着安宁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僵。阮倾城?她怎么在这?难不成刚刚老七口中说的阮姑娘是阮倾城?怪不得,他没听过那个官员姓阮的。哼!安家这丫头,看来是趁着这次宴会伺机报复了。 也罢,小丫头的胡闹,随她,就让她撒撒脾气,泄泄火。 安宁算计 宣帝收回目光,“安家另一个小丫头呢?” 安岳被点名后立马站起来行礼,“臣女参见圣上。” 宣帝点点头,“倒是个标志的姑娘,今日你做的那首诗朕也听说了,好一个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往日里做诗,叶家那小丫头算得上一绝,她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今日你这一首,又让这京都的才女之名多添了一位。徳羽,赏南合琉璃镯一对。” 安岳谢恩道:“臣女多谢圣上。” 安岳跪在地上谢恩之时,正好将手上那只情云南月镯露出来了。 此刻下午不知情的那些大人纷纷议论道:“这不是秦太妃的那只手镯吗?” “是啊,是啊,这怎么会落在将军府二小姐身上?” “这只手镯不是说以后赐给七皇子妃的吗?” 宣帝此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老七,怎么回事?” 他倒是知道老七拿这只手镯做赌注了,但是没想到真的会送出去,哼,这个老七,一向喜欢胡闹。 苍烁收起扇子,立马走到大殿中央跪下,他收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面色严肃道:“父皇,儿臣想请一道赐婚圣旨。” “嘭!”宣帝猛地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他用手指着苍烁用一种隐隐约约的哀其不争气的语气道:“正妃之选岂是你用做赌注来随意选取的?” 秦贵妃看着即将要发怒的圣上,立马安抚的解释道:“圣上,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这件事臣妾和秦贵妃都是知晓的。” 宣帝皱眉,怒意却散了两分,他小声斥责道:“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秦贵妃笑道:“这俩孩子啊,本就两情相悦,今天下午之事,是他们小年轻玩的情趣罢了。烁儿不说,今日臣妾也是想请一道赐婚圣旨的。” 说完秦贵妃的嘴角就不找痕迹的往下沉了两分。 烁儿怎么回事?不是说情云南月镯给的是安宁,怎么突然变成了那个庶女安岳。一个庶女如何能占着七皇子妃的位置。 皇后在一旁脸色也沉了几分,她又一种为难的语气说道:“这···可是秦贵妃,安二小姐毕竟只是庶女,做七皇子妃这身份怕是···” 宣帝也点点头,“皇后说的也有理。” 跪在底下的安岳将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庶女就不能嫁给七皇子为正妃吗,就因为她是庶女就要受到眼前的身份羞辱吗? 她转过头看着安宁。 她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看着这一幕安岳心中更是气愤。都怪该死的系统,穿到谁身上不好,偏偏要穿越到安岳一个庶女身上,搞得她举步为艰。 秦贵妃也笑得勉强,“圣上。”思考了片刻秦贵妃再言道:“那不若就侧妃之位吧。” 正好,烁儿的正妃之位她是决计不想给一个庶女的,既然皇后都如此说了,她便顺着这个杆子下了,也好让将军府和烁儿知道,不是她不想给正妃之位,是皇后阻拦。 宣帝点点头,老七的正妃,他倒不是觉得庶女的身份有问题,只是对于安家这二丫头来说前脚自家嫡姐差点做了太子妃,后脚庶妹就做了七皇子妃,如此来看未免让人觉得将军府太过招摇。 安岳在听到侧妃两个字那一刻,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苍烁,眼里尽是询问和求助。他答应过她,他的正妃一定会是她。 “父皇。”苍烁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宣帝直接打断,“好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朕就下旨,赐安岳为七皇子侧妃,着钦天监则吉礼,至于这情云南月镯,既然带在了手上那就继续带着吧。” 在席贵女有不少人都艳羡的看着安岳,一介庶女能做七皇子侧妃已经很好了,更何况圣上还将象征着正妃身份的情云南月镯赐给了她。便是以后七皇子妃进府,安岳的地位也是府里独一档的,也不需要在正妃面前伏低做小。 此刻安岳的眼睛都红了,却无可奈何。 “多谢父皇。” “多谢圣上。” 圣上决议已定,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安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起第二世,这个“安岳”占了她的身份后,和太子退了亲,然后在大殿上让圣上对她和苍烁赐了婚,她用着她的身份坐上了七皇子妃的位置,用着将军府的势力助苍烁登上皇位。而这一世她占的是安岳的身份,有她在,眼前的这个“安岳”休想能得偿所愿。 一切都在按最初的计划在走。 安宁拿着眼前的茶杯抿了抿。 这道赐婚圣旨下来,总有人欢喜有人愁。 宴会大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安宁装作醉酒出了大殿,在她出大殿的前脚,有一道身影也随之跟了过来。 她们一路走,走到皇宫的柳桥旁停了下来。 “出来吧。” 话一落就看到后方一道身影显现了出来,在夜里都能看见的鹅黄色的衣裙,这不是叶挽颜是谁?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哼,安宁你说你,蠢是真的蠢,和太子退了婚还要帮别人搭桥。”她看到安宁和阮倾城出了大殿,猜测过不了一会儿太子定会找来。 这个贱人,自己都和太子毫无关系了,还要去给她制造障碍,“你也不喜欢她吧。”叶挽颜缓步走到安宁身旁。 刚刚她口中说的这个“她”自然是指阮倾城。 她靠近安宁的耳后,悄悄问道:“你还喜欢太子吧?你知道太子最在意的就是你身后的这个女人,不如我们联手,除掉她?” 安宁眼里闪过震惊的目光,大声惊恐道:“你说什么?叶小姐!你想杀了阮倾城!” 叶晚颜眼里闪过不屑,心想道这个女人不但蠢笨如猪还胆小如鼠。 安宁看着远处一道身影走过来,她拉着叶晚颜的手臂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叶小姐,上次在船上,推我的人是你吧?我找到那个看见你推我入水的丫鬟了” “你胡说什么?”叶挽颜眼里闪过惊慌,手的手使力想从安宁手上拽出来,奈何安宁捏的太紧了她再怎么拽都纹丝不动,她大声道:“快放开我,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你入水。” 落水被救 安宁放开手的瞬间,“啊!” “嘭!”两道落水声猛地响起。 叶挽颜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落水的两人,她慌张的看着自己的手,惊恐道:“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 后方两道声音响起。 “倾城!” “安姑娘!” 顿时两道身影一晃眼全部跳入了湖水中。 太子带着阮倾城上来了。 而安宁看着现在与她一样浑身湿透衣裳的男子,顿时心下有些暖意,他应该是怕她出事才跟着来的,“咳咳咳,顾先生,多谢。” 顾清照一言不发,将外衫解下来盖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她在他眼里好像看到了隐隐约约的怒气? 是错觉吧?顾先生怎么会因为她生气。 “咳咳咳。”一旁的倾城也在咳嗽,“叶姑娘别杀我,我只是想为父申冤,咳咳咳,叶姑娘···”她缩成一团,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刚刚过来的奴才深感此事不妙,脚下撒了风火轮的就往青玉宫跑。 太子看着那奴才也未出声阻止。 “你胡说什么?”叶挽颜震惊的看着阮倾城道,“我没推你下水,是安宁!我碰都没碰你一下。”叶挽颜此刻有些慌乱,她眼睛通红的看着用眼神审判她的太子,可怜兮兮道:“不是的,太子殿下,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动她一下,是安宁,是安宁推她下水的。” 苍澜又转头看向安宁,在看到她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身上还披着另一个男人的衣衫时,眼里闪过不悦。 苍澜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宁!” 此刻顾清照看向太子的眼神带了微微寒意,语气也多了两分冰冷之意:“太子,她不是犯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向审犯人一样审她。 安宁唇角微勾,没想到顾先生是这样暖心的人,也是第一个这样懂她的人。刚刚在第一时间他是想带她走的,但是他犹豫了片刻,知晓她不会走,所以他解下了衣衫怕她风寒。这冬日里的风,也被他挡走了全部。 “怎么回事?”宣帝的声音和后方一众脚步声同时响起。 林氏在看到安宁那一刻立马急急忙忙跑过来,她看着安宁此刻的模样,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她蹲下身又急切又心疼道:“我的宁宁啊,你怎么又落水了。” 经林氏这样一说,大家纷纷想起前不久好像安大小姐也落水过。 安宁轻咳两声,嗓子微哑道:“咳,娘我没事,顾先生救了我。” 林氏将目光移向将她女儿身躯挡住的人,这不是顾清照是谁?再看看她女儿身上的外袍,也是顾清照的。 林氏瞬间露出来了一副她懂了的模样,她对着顾清照一脸感激道:“多谢顾公子求了我家宁宁。” 感受到林氏的视线,顾清照礼貌点解释道:“林夫人,方才顾某是恰巧路过,看见安姑娘与叶姑娘推攘的时候不慎落了水,顾某也不能见死不救,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怀。” 此话一出,众人喧哗一片。 安宁与叶挽颜推攘的时候不慎落水?这句话不是明晃晃的指向了叶挽颜推了安宁落水。 林氏猛地站起来,看向叶挽颜,她用手指着叶挽颜无比气愤的指责道:“好啊,又是你,上次就是你在船上推宁宁下水,有第一次还有第二次是吧。” 此刻刑部尚书夫人甄氏一把拉过叶挽颜将女儿护在身后,“安夫人,这可不能乱说。”说完眼神朝刑部尚书叶深看去,她此刻心里有些急切,心跳加速。自家的女儿自家是知道的,在皇宫里杀人这种事没准儿真做的出来。 叶深给了甄氏一个深沉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不用担心。 林氏眼中怒火中烧,她凌厉的冷哼一声,“上一次,我家宁宁落水我就不想算了,奈何我家女儿心善不予追究,没想到容忍换来的是你们变本加厉是吧!第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这就是你叶家的家教!” 甄氏也不甘示弱的大声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 “咳咳咳,娘。”安宁拉了拉林氏的衣袖。 林氏看着女儿虚弱的身体,眼里的怒火瞬间化为心疼,“乖,宁宁,我们去换衣服。” “哼,等我女儿换了干净的衣衫再来与你说道,走。” 话语一落顾清照就将安宁抱了起来,同一时间太子看着阮倾城,一时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此刻阮倾城意识还有些模糊,嘴里不停的念叨些什么,突然她惊恐一声道:“别···别杀我叶小姐···我只是想为父申冤···” 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叶大小姐想杀的人其实是阮倾城,但是误伤了安宁? 刑部尚书叶深心里一惊,“圣上。” 宣帝打断他,“先送这两个丫头去换衣服,此事容后再议。” 宣帝眼里此刻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雷霆之意怒而不发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震怒的前兆。宣帝是一位明君,脾气比起之前那几位君王算得上是和蔼了,很少震怒,除了上次太子那一次,徳羽感叹,这次应该要成为第二次了。 顾清照使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刑部侍郎聂远,“聂侍郎,还请劳烦一下,这位姑娘行动不便。” “是,先生。”聂远立马走到阮倾城面前,解下自己都外袍披在阮倾城身上,无视了旁边一脸漆黑太子稳稳的将人抱起。 阮倾城立马神志不清的捉住他的衣袖,嘴里念念碎碎,似乎怕极了。 聂远轻声安慰道:“别怕姑娘,没事了。” 顿时太子心里顿感不悦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黑着一张脸看着顾清照和聂远将人带去了最近的偏殿,宫人此刻也已经备好了衣衫。 二人换好衣服后,就随着众人回到了青玉宫。此刻阮倾城也像是逐渐恢复了神志,只是脸色依然苍白无比,看起来就是受了莫大的惊吓的模样。 叶挽颜此刻神色有些惊慌,她求助的看着叶深和甄氏。而这一幕也刚好落在了众人的眼里。 污蔑 叶深皱眉,此刻做出这种神态是做什么?让人看起来做贼心虚。叶深给叶挽颜使了个颜色,示意她镇定。 果然这个眼神让叶挽颜跳动的飞快的心沉下去了些许,不怕,有她爹在不会怎么样的,大不了就说不是故意的,圣上也不会为难她,最多小惩大诫。这样一想,她心里安心多了。 宣帝此刻说话了,他严肃道:“安丫头,你说怎么回事?” “咳咳咳。”安宁此刻脸上也苍白,她虚弱道:“回禀圣上,臣女方才在席间喝多了,就出去转了转。正好在走到柳桥的时候,看见了身后跟来的叶小姐。臣女本欲与叶小姐闲谈些许,没想到叶小姐突然上前与臣女说了一番让臣女惊吓住的话···臣女一时被惊住便想离开,但叶小姐抓着臣女的手腕不让臣女走,就这样臣女与叶小姐彼此推攘,臣女便落水了。” 宣帝皱眉思索道:“哦?什么话能让你惊吓成这样?” 叶挽颜心里一惊,她猛地开口道:“你别污蔑我。” “朕没让你说话”,宣帝语气带着几分怒意,眼里的凌厉直射叶挽颜,叶挽颜被吓得一愣。 叶深夫妇也面面相觑,这孩子说了什么? “安家丫头,她说的什么?你只管说来,朕给你做主。”一言一语尽是帝王之威,若说平常的宣帝看起来像是个和蔼的长辈,那么此刻宣帝便是让人不容反驳的帝王。 安宁面露难色,她看着想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阮倾城。 众人也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阮倾城,难不成真是他们想的如此?但是为何叶家小姐要杀与她无冤无仇的阮倾城? “咳咳咳,叶···叶小姐她说,她···她要杀了阮小姐。” 在场之人印证了心里的想法,个个惊奇的看着叶挽颜。皇宫里公然行凶,杀的还是在查案件之女,为什么?难不成···众人的眼神从叶挽颜身上移到了叶深身上。 “我没有!”叶挽颜大声反驳道。 不行,不能承认,只要不承认,谁能证明她说过这种话?该死,安宁到底为什么会掉进湖里,她根本没用那么大的力。而且她虽然是想杀阮倾城,可她根本没打算在皇宫亲自动手,她故意说这些话也只是想将安宁当刀使除掉阮倾城罢了,毕竟阮倾城现在住将军府里,死在将军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该死,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叶挽颜强行镇定下来。没事的,只要没证据安宁就是污蔑。 “你污蔑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了这句话?” 此刻大殿一片寂静。 安宁抿唇。 叶挽颜见此心下松了几口气,她得意的看着安宁。 “我证明。” 突然一道声音在大殿响起。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竟然是顾清照顾先生。 此刻叶深站出来了,他眼神深邃的看着顾清照,语气低沉道:“顾先生,你说你证明?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叶挽颜也急切的附和道:“对对对,说不定他们是一伙儿的,刚刚就是他救的安宁上来,还将外袍解给了安宁,说不定他们之间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此话一出叶深立马用一种刀削般凌厉的的眼神瞪着叶挽颜,蠢货!他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蠢货!什么一伙儿的,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也不看看眼前此人是谁,这样一说,他们便是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呵。”安宁突然轻笑出声,“一伙儿的?不清不楚的?我请问在场的各位除了叶尚书,还有谁置疑顾先生的人品?” 她用眼神询问了一圈,其中有些官员还是顾先生的学生,他们坚定道:“若是顾先生的人品有问题,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君子了。” 很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附和叶尚书,哪怕是太子一党也不敢此刻站出来置疑顾清照的人品,怀疑她和顾清照的关系。 安宁轻咳两声,目光又回到叶尚书身上,“叶尚书和叶小姐觉得我和顾先生是一伙儿的,那为什么我们成一伙儿的了?为什么我们又要一伙儿来陷害叶小姐??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不清不楚了?空口白话即是污蔑!” “顾先生十六岁时考取状元,入朝为官四年,让整个大邺蒸蒸日上,提出了并且落实了多少有益百姓的政策,二十岁时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毅然决然辞官入大骊书院,这些年为我大邺又培养了多少的状元多少的人才?” “他教的学生无一不是正气,无一不是为国为民,而这样一身清正的人,叶尚书和叶小姐却因为区区一个安宁而公然置疑他。安宁真是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个人为了安宁自毁清誉!” “咳咳咳。”似是说激动了,安宁咳的眼睛通红。林氏立马给她顺背。 “没错,顾先生的人品谁还信不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人去诬陷另一个人?” “我相信。” “我也相信。” ··· 此刻叶挽颜脸色近乎惨白,她不知道,她根本不认识那个顾清照,她以为只是一个教书匠,无权无势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 叶深脸上也挂不住了,他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小女刚刚失言了。在叶某心中,很是敬重顾先生。” “无妨。”顾清照眼神一片清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唯独刚刚在看到安宁的时候透露出了些许的担忧。他似松柏的身姿屹立在大殿之上,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予追究的时候,他却说出一句近似炸弹的话,极赋杀伤力,“当时,我和太子是一起去的,想必太子也听到了。” 这时苍澜不得不站出来了,他确实是听到了安宁说的叶挽颜要杀阮倾城,但是叶尚书是他的人,他自然是能保则保,该死,顾清照将他拖下水了。 “回父皇,儿臣当时确实是听到了,但是这应该只是胡闹之词,当不得真,叶小姐也没有理由去害阮小姐。” 计成 是啊,他们也没搞懂为什么叶挽颜要去害阮倾城。 叶深心里一惊,他突然明白过来,难不成此事怕是有人刻意冲着他来?叶深用打量的眼神注视着安宁。 林氏注视着太子怒道:“哼,当不得真,人都落下水了,还当不得真!怕不是叶小姐想一石二鸟吧,上次在船上就是你推我家宁宁下水的,这次手又伸到皇宫了,你叶家教出如此歹毒的女儿,今日定要给我个交代?” 甄氏又向方才一样反驳道:“林夫人,这一次落水是我家颜颜无心之失,我们也道歉,该罚也罚,可是你说上一次安小姐也是我家颜颜推下水的,你有什么证据?” “咳。”安宁打断她们,“娘,算了。” 众人听见安宁这样说,纷纷暗道这姑娘竟然如此善良,反观叶挽颜,明明是凶手还一副不知道错了模样,惹人厌烦。 “宁宁!”林氏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你这样善良,以后万一又被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安宁摇摇头示意她安心。 “圣上,安宁倒是无事,第一次落水的事也算了。可是今晚的事无疑是冲着阮小姐来的,阮小姐在将军府住了多日,安宁也算是可怜她,无父无母身世凄惨。如今又突遇横祸,叶小姐今晚的这番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样的想法,这样让人觉得有些可怕。万一以后阮姑娘出去逛个街,一不注意,在哪就丧了命,到头来还是将军府的责任···” 此刻大家打量的目光都不是聚集在叶挽颜身上了,而是聚集在叶深身上。 毕竟叶深在负责阮倾城父亲的案子。 听说阮倾城父亲的案子有莫大的疑点,若是这贪污案与叶深有关···让自己女儿故意在皇宫中推阮倾城落水。阮倾城死在皇宫里,若是无人察觉到那便是不小心落水死亡,若是被人察觉就说不小心是一时失手··· 反正总归只是女儿家层面的事情,不涉及朝堂。可此事若细细的想··· “圣上,草民认为,叶尚书不宜再受理阮姑娘一家的案子。”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瞬间响遍整个朝堂,坚定有力。 叶深眼神微闪,这件事跟顾清照有什么关系?顾清照都退出朝堂好几年了,今日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贵妃的宫宴里面,而且还如此针对他···不对,太不对劲了,先是安宁落水,落水后第一时间不是为自己求一个公道,而是让大家都视线第一时间转移到阮倾城身上,接而再由顾清照提出卸他的职。 这怎么看都是有人下的连环套,是谁?叶深看着七皇子身边的安岳,他眼里闪过一道暗光···难不成将军府和七皇子结盟了··· 徐丞相在一旁看着,眼睛凌厉的眯了眯。徐潮想上前说话被徐丞相拦住,他眼神示意徐霖别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丞相府站出来只会让人怀疑到丞相府。 在一片寂静声过后,皇后出来打圆场了,“圣上,臣妾觉得这件事只是件意外,哪里有这么复杂,叶家这小丫头臣妾也是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虽然是咋咋呼呼的,但是绝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臣妾倒是觉得顾先生说得对,阮家那丫头的案子就算现在叶尚书清清白白的查出来了,也难免惹人怀疑。为了叶尚书的清白,这件事不如再找个合适的人查。” 方才说话的是秦贵妃,叶尚书是太子一党的人,她自然乐意看见人倒霉,要是再查出那丫头家的是正儿八经的冤案,那太子少不得失察之罪。 叶深扶起官袍,跪在大殿恭敬道:“圣上,叶深绝无二心。今日之事是小女过失之错,微臣往后一定严加教导,还请圣上明鉴。” 宣帝喜怒不表于面,众人都沉浸在一股龙威的气势。 “顾先生,你说你是怎么看的?若要换人来查,该换谁?” 此话一出就连太子也心惊了一跳,若是换人来查··· 顾清照不卑不亢道:“圣上,草民以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只一句话,若说刚才宣帝还在犹豫,那么圣上就彻底下定了换人的决心。 在宣帝心里,是已经起了疑,而在这大殿多少人心里,也有人起了疑,被起了疑的人查出来的案件结果,结果也会被起疑。 阮方一案,看似只是一个县官的小事,实则背后之人手伸在朝堂之上如透明的触须,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不刻腐败着朝堂,所以这件事并不是表面上的如此简单,这便是一开始宣帝犹豫迟迟没有选定刑部查案的原由。 这时刑部侍郎聂远上前,他目光坚定毫无畏惧道:“圣上,微臣请求亲自调查此事,微臣保证,一定会给圣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大的胆子!此刻叶深看着聂远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竟然敢越级!真是好一个聂远! 宣帝冷笑出声,但眼里却隐隐约约带了一丝欣赏之意,“你倒是胆子大,刑部侍郎聂远,朕记得你。” 此人是顾清照的学生,论能力论手段都是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品远传千里,清正廉洁,公正道义。手上从不错冤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一个坏人。 “好!朕就将此事交予你去查,务必给朕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朕看看这朝中还有多少蛀虫!” 一时间站在下面的人都颤颤巍巍,圣上这是当真要动真格肃理朝堂了······ “是,臣定不辱使命!” 阮倾城在一旁的眼睛里也变得泪水盈盈,阿宁说眼前的人信得过,她也相信她阮家人总有昭雪的那一日! 此刻聂远对上了阮倾城的眼睛,他眉头紧皱慎重的点头,眼里尽是坚定,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他会查出来的。这一刻阮倾城收回了眼眶的泪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她微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想起她方才落水的时候,那个安慰她的声音,这是一个很让人信得过的声音和···人吧。 大乱炖 聂远被那抹故作坚强的笑容晃了眼,他微微一怔,随即又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知为何就不自由自的浮现起方才抱起阮姑娘时那清瘦的身躯,一时之间他的耳朵在无人之处竟有些微微泛红了。 安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殊不知她在看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看她。 安宁和安岳、阮倾城、林氏等一行人出了皇宫,将军府的轿子正在皇宫外面等着。 安宁看着站在宫门外的顾清照,他一人独独的站在月光下,像是在等什么人,不远处聂侍郎站在马车旁也没有走。安宁看见这一幕随即对林氏道:“娘,你和二妹妹先行回去吧。” 林氏笑意都快溢出嘴角的道:“好好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安岳在一旁也没有多想什么,在她心里,女主永远是属于男主的,除了男主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停留。况且她现在还在懊恼着成为七皇子侧妃,她哪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再去观察别人。 安宁脚步轻快的朝顾清照走过去,刚好就站在了盈盈月光撒下来的那一方区域,她轻声道:“顾先生?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她自恋,只是她觉得这皇宫中人没有会让眼前之人停留的人,之前她在落水时隐隐约约的看见他眼里的一抹怒意,但她以为只是错觉,只是看着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比起往日身上的清冷之意又更深重了几分,好像是在她落水之时就如此了。 “顾先生,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安宁此刻眉头微皱,他是否觉得她不择手段了,为了一个人去伤害另一个人。 在月光下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你想做的事,可以让你豁出性命吗?” 安宁猛地抬头,什么?什么意思?安宁不解的看着他。 “你想做的事,超过了你生命的承重吗?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想过自己的身体?今日的事不会让你付出性命,但倘若有朝一日需要你拿命去赌,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 “但你有没有想过,承受你好意的人需不需要,这世间善良的人又不止你一个,豁出性命真诚对人的也不止你一个,你想做什么之前,先考虑会不会辜负自己,再谈对别人的意义吧。” 顾清照的眼睛清澈的便如天上这一揽明月,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妖魔鬼怪在他眼中都会现行,可时间所有的善意他也尽收眼底。佛家言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顾清照看着她那双直愣愣的眼睛,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也比方才多了几分温柔。“安姑娘,顾某不是说教,因为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情讨论不出对错,便是顾某有时候对一件很小的事也找不出两全之策。但是顾某希望,安姑娘···珍重自身。” 安宁就抿唇站在他身前,没有一语。 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形人都已经走完了,只剩下她和顾清照,还有在等她的阮倾城和在等顾清照的聂远。 安宁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便慎重的点了点头,嗓子微哑道:“我在做危险的事情时,身后有无数人的期许,也有无数人的支持。这也是顾先生想要做的事,安宁便也不向顾先生道谢了。”她意会的一笑,“往后凡事,我也在顾先生的考虑里了,所以会小心珍重。” 说完安宁行了一礼,两人便背对而行了。阮倾城看着安宁和顾清照道了别,随即向聂远也道别,一起登上了将军府的马上。 “阿宁。”阮倾城担忧的看着出神的她,“顾先生说什么了?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你本可以不做这些事。阿宁,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的好包括了对所有人,你的善意也包括了叶小姐。所以今晚因为我迫不得已要伤害叶小姐的时候定然心里不安,都怪我···” 她也是个聪明人,如何猜不到今晚顾先生将阿宁拦下来是为了什么。 安宁看着阮倾城那双泛着通红泪光愧疚的双眼,她抿了抿唇拉住阮倾城的双手,“不是,倾城,我们啊,都是命运里的人,活在这样的命运里,谁都没有错。你没有,我没有,其实叶挽颜也没有,错的是那个安排命运的人。而我现在做的,无非是要摆脱命运。但不能是我一个人摆脱命运,我要你,要叶挽颜,要所有人都摆脱命运。” “在考虑这件事情之前,我确实有过些许纠结。正如你所说,我要为了一部分人,去伤害一部分人吗?···可我如果不这样做,那···那些被无形伤害的更多的人呢?你的家人,更多冤案的家人,朝堂的腐败,百姓的生计呢?” “顾先生说的对,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对于无辜的叶小姐,安宁能做的最多的,就是也让她觉醒。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不可能。” 此事阮倾城微微松了口气,“阿宁,顾先生没有责怪你?” 安宁摇头,没有。 顾清照的意思是,她在在意别人的时候,也会有人在意她自己。不管是谁,家人也好,朋友也好,还是眼前的阮倾城也好,就连一向看起来清心高冷的顾清照也在担心她。对自己负责,更是对他人负责。 安宁笑出声,“倾城,别担心。”她一手撩开马车的帘子,“你看今晚的月色真好。” 没有下雨也没有打雷,那说明什么呢? 一往晴空,万里无云。 安岳回到将军府的第一步就是在房间里砸东西,“狗系统,给出来。” 一道冰冷的机器声在脑海里响起,“哔,001开机。” “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要气死了。我堂堂一个现代人怎么去给别人做妾?话本里不都是女主穿越过来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然后登上世界的最高峰吗?” 001:“宿主,你的任务只有让原本崩坏的剧情回到原始,让男主女的感情线完好无损,实现虐文剧本。” 想做正妃 安岳无语道:“那不是最多只算一个副本吗?我穿越过来难不成什么都不干,一天盯着安宁和苍澜两个人是吧!再说我觉得他们好得很现在,安宁那个恋爱脑现在还要死要活的爱着太子,跟本不需要我插手好吗?” 不过说到这,她觉得有些奇怪,那她自己当七皇子正妃的主线是怎么崩了的?前几日,安宁和太子退婚之后她就去七皇子府了,她要求七皇子,如果想和将军府结盟,那她一定要坐上正妃之位,同时她也会尽心尽力帮助七皇子登上皇位。反之,就算了,她一个现代人也有现代人的底线,侧妃?她宁愿不做。 没想到参加了一场宫宴,连象征着正妃的镯子都戴在了她手里,但是她却只是个侧妃?七皇子拿出情云南月镯是给足了诚意的,而秦贵妃就算是再不满意她是庶女的身份,可是她都拿出将军府筹码了,是不是庶女有什么重要的?至于皇后肯定是不愿看到七皇子和将军府结盟所以才出言阻止。 这一切看似说的通,但是太顺畅了。难不成秦贵妃是刻意顺了皇后的意,顺水推舟,看似明面上是她无可奈何反驳不了皇后,其实正中了她的意。 她和苍烁都被秦贵妃摆了一道!好你个老太婆!安岳立马站起来,眼里露出凶狠的目光,她在心底发誓,此仇不报,她安岳绝不善罢甘休! 而此时的清慈院。 “大小姐,二小姐方才回房里砸了不少的东西。”月色便帮安宁洗漱边道。 砸东西? 这倒不像她所为,“砸多少让人给她换多少,毕竟马上要成为七皇子侧妃了,万不可怠慢。” 月色不忿道,“小姐,你怎么对她这样好!她之前还害你来着。” 安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待她可不好,如果说她的亲妹妹安岳之前是控制不了自己都行为去害她,那么这一个“安岳”就是完全清醒的状态去做了那些事情,包括第二世,她最不能原谅的一点,就是她用她的身份嫁给了灭她满门的仇人。 第二世安岳坐上了苍烁的正妃,完全凭的是她的身份。她以为苍烁是什么人?在朝堂上唯一能和太子分庭抗礼之人,岂是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 今日之事看起来是皇后阻拦安岳的正妃之位,往细了想也就是秦贵妃不满,但是谁能猜的到这一切都是苍烁的算计?他故意拿出情云南月镯,其一是想试探她,看看她有没有可能因为太子一气之下接下情云南月镯,若她不接,那便卖给安岳一个人情。 众所周知情云南月镯的份量,他都拿出这个镯子了,谁还会怀疑他的真心?更何况安宁想必是以将军府的支持来换取的正妃之位,苍烁必然也不敢冒这个险,在让安岳成为正妃的路上让人看起来是尽心尽力。 就连安岳,想必也最多觉得自己和苍烁是被皇后和秦贵妃摆了一道吧。殊不知她能想到的,苍烁也能想到,就连圣上的心思,苍烁也猜的跟她所差无几。 到最后啊,苍烁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这皇室,都是些老狐狸了。 次日。 在刑部换人彻查阮方一案过后,整个刑部都有些微妙。圣上虽然只是将这件事划给了聂远负责,并没有撤叶深的职,更没有明面上削弱叶深。但是现在刑部的多数人都可以随便聂远调动,若是此事能够彻底的查清,怕是叶深这刑部尚书的位置,不好坐了。 叶深查了七日的时间都没有将当初审判此案的刑部郎中陈业收押,而只是让他暂时回府修养,时不时再传来刑部问话。而聂远督办此事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押陈业。 一大早聂远就带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陈府将陈业带往了刑部。叶深脸色难看至极,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好一个聂远!叶深眼里闪过杀意···这聂远在此事了结过后便不能留了。 哼,便让你去查,看你能查的出什么东西。 太子府。 “殿下,今日一大早上,刑部侍郎聂远就将陈业收押了。”陈瑟语气丝毫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苍澜冷笑一声,“那个人教出来的学生,只认死理,这种人在官场是走不了多久的。便让他去查,本殿倒要看看他查得出什么蛛丝马迹。” 陈瑟听见他这样说微微皱眉,“殿下,不可大意。此事还是要随时关注,万不可露了马脚。” 苍澜不以为意,倒是想起顾清照,他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先生放心,那件事早已经清理了千万遍了,无妨的。但是顾清照,先生你怎么看?一个隐世六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陈瑟眼中也闪过微微沉思,此事确实奇怪得很。顾清照想要重新入朝为官不奇怪,毕竟人的想法会随时改变,但是顾清照昨日一进宫,就针对上了刑部尚书叶深,此事奇怪,像是刻意为了此事来的。 “若说是巧合?”两人视线都同时闪过一道暗芒,“若说是巧合,顾清照突然想起去宫宴不奇怪,去了宫宴遇到这件事突然发现不奇怪,毕竟他确实是一个这样的人。怕的就是,他是专门为了这件事专门来!” 没错,两件事单独看倒没什么,合在一起看也可以当成巧合。但是在皇室中生存的人,是万万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多的巧合的。 “昨日苍烁和安家那个庶女明显是早就搅在了一起,本殿昨日去湖边的时候,也不知为何顾清照也跟来了,还救了安宁。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顾清照成了七弟的人?” 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各位的慎重,陈瑟一时间不语。 若是说六年前他认识的那个顾清照,是绝对不可能为任何人招安的,可六年已过,人心易变。 若当真如此,顾清照此人成为敌人未免太过可怕,有智有谋,智近若妖。 “殿下这些日子去试探试探吧,看看他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 又见 若没有,那今日入宫便显得可疑了,若有,那便尽力招安到自己麾下,若是不能··· 杀之。 将军府。 “阿宁,你唤我过来可是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安宁放下手中的笔,拉起笔墨未干的纸抖了两下,“倾城,今日早上聂远将审判你父亲案子的陈业收押了。” 阮倾城神情一愣,收押了? “叶深没有收押陈业,聂侍郎一上来就收押陈深。”安宁轻叹一口气,“他的用意很明显,且看着这几日有没有人在刑部对陈业下毒手。若是有,那可能从他身上还能查到些许的蛛丝马迹,若是没有,那就证明陈业多半不知晓这背后的事。当初你父亲一案有人故意给证据,陈业此人也没有能力去细思这件事,很可能也是着了别人的套,加上急于给朝堂一个交代才审判了你父亲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陈业此人也许不知情贪污案背后。 “但是情况没有这么遭,万一有人下毒手,他若是知道些什么,聂远一定会将人的嘴撬开。只是倾城,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两人的表情都变得额外严肃。 安宁也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官银贪污事关丞相府,这银子多半落入的是太子的手中。可太子为什么要贪污官银?这样一大笔钱他要来做什么?前世她都不曾知道这件事,前世的苍澜登上皇位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根本没有这一出,也根本没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去贪污官银,这隐藏的剧情背后究竟有什么鬼? 太奇怪了,越来越扑朔迷离。 阮倾城脸色严肃道深思了片刻,“阿宁,那你的意思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只要做了某件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况且这样多的疑点,太子也必须将之前在圣上面前说的那番疑点合理化,即便是半真半假,可也是线索。” 安宁回过神来,她明亮的眸子看着面前素衣披发的姑娘,她那从头到尾坚定的眼神都不曾改变分毫。安宁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那张干透了墨迹的纸张站在倾城身旁,她扬起那张纸,阮倾城接了过去。 在阮倾城越来越震惊道目光中,安宁突然推开身前的书房门,只见像柳絮一般的鹅绒飘了进来,“下雪了。” 她的手接过随着寒风飘落进书房的雪,看着那一片片雪花一点一点在掌心融化,凉透了整个掌心,书房内炭火的温度顷刻间就消散了许多,凉意袭来。 阮倾城紧紧捏着那张纸上前将房门关住,“你受了凉,别吹风。” 安宁无奈道:“好久没看见过雪了。”大邺的冬季是会下雪的,她有上百年没见到了。 阮倾城也无奈,只好将门打开一个缝隙,让雪花微微的飘进来,这样既能看见雪,也不会受凉。 “阿宁。”她将那张纸丢进了安宁脚下的炭盆,瞳孔倒印着那张被逐渐烧的一干二净纸,语气也如窗外的雪花般渐冷了两分,“替死鬼,怕就是进刑部的这位大人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案是他查得,人是他判的,门也是他灭的。沧澜最多一个失察之罪,况且现在在百姓的心里,从前那个公正道义的太子又回来了,虽案是错判了,但是尽力弥补了,为此还受了天大的冤屈。 安宁目光直直的看着门口的缝隙,随即摇摇头,“只有一个刑部郎中怎么做的出来这样偷天换日的事情,最大的替死鬼啊。”她突然笑出声,“是户部。” 户部可是苍烁的人,如此一来,可就是彻底的明面上扯破脸皮了。 阮倾城一想就想到此处了,“七皇子可做同盟否?” 安宁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自然,他可是与我二妹妹定了亲了。” 说起来这婚事也是赶,钦天监算的下个月吉时日。不过侧妃,没有太多的繁琐礼仪,若是赶也说得过去,只是她觉得她这个二妹妹,必然不是以侧妃之礼迎进七皇子府的。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倾城,我们就做这只螳螂,不仅是刑部,户部也要洗一次血。” 苍澜针对到户部,正合她意。在第一世,将军府做为权谋的牺牲品,被苍烁算计的满门抄斩,此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况且那户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鱼肉百姓,作威作福。 阮倾城站在安宁身旁都感觉到安宁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一抹肃杀之意。 “阿宁,我去趟刑部。” 安宁点点头,她正想说此事,看这天色,刑部也该来传倾城了。“倾城,你往后可以多去刑部,光明正大的来往,越不遮掩越行的坦荡。” 倾城点点头,她明白。 待倾城走后,安宁在书桌上翘着笔尖来回转动,眉头紧皱,出神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片刻后她站起身来。 “月色,备马车。” “是,小姐。” 她是想起了昨日顾清照进宫一事,心里有些不安。虽然昨日她对顾清照说,他进宫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她,而只是因为他自己想做,所以不道谢,道谢反而是看低了顾清照。 但是她还是心中不安,她知道顾清照聪明,但是说到底再怎么聪明,他也只是孤身一人文儒的教书先生,也根本不会武艺什么的。 昨日顾清照进宫后,势必有多方势力盯着他,昨日他救了她,今日便凭着救命之恩的由头再去找他一次也无妨。 思及此安宁不再纠结,收拾好之后就出门了。 今日下雪,若是在雪景中赏到那片“遗世而独立”的梅,应当非常好看,上次来的时候那些梅花儿还只是花骨朵,如今想必已经开了吧。 安宁如同上次一样,下了马车之后就让马车退的远一些。 “咯吱。”如同前两次一样,还没等她敲门,门又打开了。 安宁会心一笑,“怕是顾先生是听到马车的声音了吧,所以才会开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他是凡尘不可及的清高之人,如今却觉得还是人间的冷暖温凉之人。 薪火 记得第一次,才刚见面他就让她回去,言下是拒绝之意,可那开门的动作却已经是道出了无尽的诚意。 顾清照没有走下那方很窄的台阶,而是就站在台阶上,用眼睛注视着她,言语微凉道:“安姑娘,今日下了雪,坐不了那边的石墩。” 安宁点点头,她知道。 他又接着道:“所以,如果安姑娘不介意的话,到屋里来稍作歇息吧。” 安宁唇角勾的越发明显,眼睛里也尽是笑意,“多谢顾先生。” 顾清照在门口扣住门,显然是在等她先进去。 安宁提起裙摆,踏上台阶,进屋后,一眼就可以收纳到所有东西。在窄小的茅草房里,墙壁一侧挨着仅够一人身躯的床,被褥洗的发白,却很干净,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另一侧是锅碗瓢盆全部挂在墙上,一丝不苟,下面是一个灶台,一旁放着些许的干木。所有的东西都很陈旧,但是一丝不染。 在床对面的另一侧,放着两个小小的木凳,木凳旁边燃着些许零碎的炭火,看着像是新燃不久的。 安宁看着那堆炭火,对顾清照道:“顾先生,又猜到我要来了?”因为她看着那炭盆也是新的,想来他平时并没有烧炭盆的习惯,新的碳和新的炭盆,安宁心里多了几分暖意,“多谢顾先生。” 顾清照神色如常,仿佛为她准备炭盆只是一件寻常之事,他声音温润道:“有没有感染风寒?” 安宁顿了顿,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也算不得什么风寒,顾先生呢?”那日他也落了水。 顾清照道:“没有。安姑娘坐吧。” 安宁点点头,朝那两个小木凳走过去,嗯?安宁蹲下身摸了摸那木凳,这也是新的? “咳。”顾清照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知道安姑娘你会来,天色愈发冷了,在外面不宜说话。” 顾清照这副关心人的模样,若是让他的学生瞧见了必然瞪大双眸,毕竟在冬日里,他的学生来拜访他都是站在屋外说话,哪有这种请人进屋的待遇。至今为止进过顾清照那间小木屋的,怕安宁是这第一人。 不过安宁倒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顾先生是个暖心之人。 待两人坐下后,安宁看着对面的人沉思道:“顾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将来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顾清照起身,“未想清楚。”他往炉灶那边走去,在炉灶上面烧了一壶不知是茶还是水的东西,他将那茶壶拿在手上,往旁边的茶杯里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然后在安宁的目光下他伸手将热水放在安宁面前。 安宁用手接过,是水,而且茶杯不烫,烧的刚刚好。 “这水是烧开过的,可以喝,也可以暖手。”顾清照又坐下了。 安宁再一次道谢,刚刚那个话题还没说完。 “顾先生,是在考虑什么?要不要再入朝为官吗?” 顾清照的视线移向安宁的那杯水,他轻叹一声轻声开口道:“是,我在考虑要不要再入朝为官。” 安宁不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某喜欢乡野山涧,不喜欢朝堂的缕多算计。但于朝堂不外乎江山社稷,顾某的心始终无法让顾某置身事外。” 她知道,是因为他从小所见所学,是因为他无比清醒着,所以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朝堂沉沦,社稷腐败。 安宁慎重的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道:“回来吧,顾先生,朝堂需要你,大邺的百姓需要你。你在的那些年,大邺蒸蒸日上,称为盛世也不为过。可你走后,朝堂的贪污腐败之意渐起,圣上仁慈又多信于人,圣上需要你,顾先生的学生们也都在等顾先生回去。顾先生···会将迷路的人带回来。” “清醒的人,会感染他人。我想,我懂,因为我也是···如此。从前有人说身上能力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其实我觉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一个真正见过天地,心中有真理,看过一方草、一片海、一朵花它原本应有的样子,而这个原本应有样子却突然之间变了形,所有人都说它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从来就是如此。而顾先生,安宁想说,先生这样的人是无法欺骗自己那些已经诡变的是正常的,是从来如此的。” “所以,清醒的人才要努力做出改变。” 若是在盛世,顾清照留在大骊书院,为大邺培养无数人才倒是比做官更有益于社稷。可偏偏在他走后,两个皇子因为争储,在朝堂之上肆意勾结官员,那些出自大骊书院的学子有些被策反忘了最初的初心,而那些还保持初心不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员,也逐渐的被清理出去了。 朝堂官员贪污官银,栽赃陷害下官之事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清照深思良久。 “安姑娘。” 安宁此刻正在看窗外的风景,一道清风般的声响便传来了耳畔,她回头,“嗯?” 顾清照嘴角轻笑,眉眼也微微弯起,眼神里溢出了些许暖意,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安宁一时之间看呆了,为何在这冬季,却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啊?顾先生?”回过神来的安宁心虚的笑了笑。 “安姑娘,如同阮姑娘的画中,遗世而独立。” 他果然,认出了那画中之人是她。 “现在看来,顾某与安姑娘,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安宁重新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雪景,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 有一个词,叫知己。人生几何遇知己,的确是···难能可贵之人。 来之前,她想给顾先生几个暗卫保护他的安全,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时候不早了,顾先生,先告辞了。”她将书上已经温却的水一饮而尽,顾清照随时就接过了她喝过的杯子,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上一次她用的也是同一只。 顾清照从床的墙角拿出一把破旧的伞,伞干微粗,上面还有些许凹凸不平,一看就是自己雕刻的,“安姑娘,路上雪大,顾某送你一程。” 心怡之人 安宁也没有拒绝,他们打着同一把伞,向马车停靠的位置走去。到了马车旁停下来的时候,安宁才发现他的肩膀上都是落雪。顾清照看着斜上方的落水用手不在意的抖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将那把破旧的伞递给了安宁。 “想必安姑娘待会儿还有事出行,这把伞便给安姑娘了。” 安宁看着他手上的那把伞,“可是,顾先生,这把伞好像是你家里唯一的一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办?” 顾清照轻声道:“无妨,我再做一把。” 安宁轻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那把伞,温声道:“好,那就多谢顾先生了。” 分别后,安宁坐着马车去了京都有名的食合居。 她一进去就有人相迎,跟着婢女安宁来到一座里里外外全是紫色修饰的雅间,抬头一看这间雅间命唤紫曰。 “安姑娘,主人在雅间等你。” 安宁踏过门框,门也随即合上了。 “安大小姐,我可是等候多时了。”一道不正经的男声从紫色珠帘里传来。 安宁撩开珠帘抱歉道:“七皇子久等了。” 苍烁看着安宁手上的伞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来安大小姐去见了顾先生。” 闻言安宁也诧异道,“七皇子认得这伞?” 苍烁噗嗤一笑,“那可太认识了,六年前每次到落雨天顾先生都是带着这把伞上朝,着实是让人印象深刻,如今过了六年这伞倒是旧了许多。” “原是如此。”安宁将伞靠在墙角,“昨日顾先生救了安宁一命,安宁今日便去顾先生居所道谢得顾先生以伞相送。” 她坐在苍烁对面。 苍烁嘴角似笑非笑,“理当如此,只是在我看来,顾先生和安大小姐倒是郎才女貌得很。” 安宁嘴角的弧度不淡反深,“七皇子慎言。” 苍烁挑眉,瞬间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安大小姐,言归正传。那日你是以何用意拿那只情云南月镯的?” 当日安宁拿情云南月镯把玩之时,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因此今日他才将她约出来想知道她是何用意。 安宁轻叹一声,颇为愁绪的说道:“如今我二妹妹即将嫁入七皇子府,我和太子的婚事也黄了,将军府总要考虑后路,你说是吗七皇子。” 苍烁眼睛微咪,似在思考她说的真与假。 “安大小姐莫非···” “怎么?信不过我?”安宁反问道。 “怎会?只是安大小姐从前那般喜欢太子,如今当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安宁从前有多痴狂,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安宁不语,而是看向墙角那把伞,淡淡道:“如今喜欢的,另有他人了。” 苍烁轻笑出声,一侧嘴角轻弯,目光惊奇的看着安宁。 她喜欢上顾清照了?真的假的?这样轻易的就放弃了从前痴之若狂的太子了? “安大小姐···” 安宁打断他,“七皇子,为表诚意,我有一个消息可以透露给你。” “什么?” “阮方的案子,我有一些线索。” 苍烁神色立马变得无比严肃,他慎重道:“什么线索?” “当初,朝堂播送官银之时,派了许多武功高强之人看护,又因为是太子亲自出行,这人比往常还多了一倍。什么样的匪寇有这样的实力能将朝廷派出去的人杀的片甲不留?” 苍烁眼里立马闪过深思。 “有两种可能,匪寇不是真匪寇,护卫不是真护卫?” 安宁点点头,“没错,但是基本上可以排除前面一种。因为如果阮倾城说的是真的,官银从始至终都没有到过阮县令手中,那么那些护送的侍卫多半在途中就被暗杀了,留下的少数护卫可能是知情的,等到了风县后与匪寇的搏杀中被名正言顺的杀害,不留痕迹。” 苍烁眼里带着些怀疑看着安宁,“你如何知道这些的?什么时候查的。” 现在的安宁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一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难不成存了心想报复太子? “七皇子倒是不用管我什么查的,反正对七皇子无害,不是吗?这些天,户部也被太子针对的很惨。” 苍烁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桌板,“看来安大小姐当真是对太子爱之深责之切啊。” “此事,我会去查。阮家既然是清白的,那自然该还其一个公道,不过,安大小姐,阮小姐如今住在将军府,安大小姐不会因为她和太子的事下毒手吧。” 也不怪他担心,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报复太子,什么都做的出来。 安宁皱眉,语气僵硬道:“不会。” ”很好。”苍烁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安大小姐,从今以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记得当日安大小姐没有接下情云南月镯的可惜。若是此刻我再问安大小姐,日后以皇后之位相许,安大小姐可愿意做我的正妃。” 苍烁完全忽略了安宁刚刚说她喜欢顾清照的那番话,一是不信,顾清照那种人冷心冷情的,除了一张脸可以看,一身的气势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二是仍然心存侥幸。 安宁走到墙角拿起那把破旧的伞,用手抚摸道:“安宁已经说过,有心怡之人了。” 顾先生,又帮了我一次,多谢。 “那他可心悦你否?” 安摇摇头,“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比起太子的阴私,这样的人坦荡的让人忘却止步。” 说完安宁就撩开珠帘离开了。 苍烁看着那远离的背影,心中复述了一遍:安宁喜欢顾清照? 他皱眉,刚刚看她的神色倒不像作假。如若是真的,他倒是可以撮合撮合这二人,将军府如今已经靠向了他,安宁和顾清照在一起,便能轻轻松松将顾清照拉入麾下。 如此阵容,他登上皇位,指日可待。 ··· 就在安宁回将军府的同一个时辰,阮倾城也回将军府了。 “阿宁,我已经事无巨细的将所有东西告知聂侍郎了。” 收留 安宁点点头,“鱼也上钩了,待这尾鱼上钩,饵作废之后,我们再重新下饵。” 没有证据,那就创造证据。 “好,我们便静待时机。” 对了,安宁突然想到什么,“倾城,今晚京都有一次盛大的夜市,不如我们去逛逛。” 在皇宫里发生那出之后,也没有人盯着将军府和阮倾城了,她刚好想起阮倾城来了京都多日,但是一直被困在将军府没有出去玩过,“正事虽然重要,但是心情也很重要。” 阮倾城点点头,“好,这是我第一次来京都,也想去看看。” 夜晚。 整个京都流光溢彩,人潮拥挤。 街道上到处的叫卖声,有吃的喝的还有各种奇珍异宝、药材等等在贩卖。 安宁和阮倾城手里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看着街道边的彩灯赞叹不已。 “这个就是京都的彩灯节,每年的这个时候啊,都有各式各样的彩灯挂出来为春节做准备,从今儿个起,京都就要开始热热闹闹了。”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挂上自制的彩灯,整个晚上灯火通明,不似旁的夜晚一片漆黑。 安宁看着阮倾城在一个卖簪子的地方停下,她拿起一根上面用玛瑙雕刻着梅花的簪子,惊叹道:“真好看。” 安宁点点头,“是很好看,喜欢吗?喜欢我送给你。” 阮倾城嘴角扬的很高,将簪子放在安宁头上比划了两下,“我想送给你。” 一旁的老板附和道:“姑娘好眼光,这簪子我这摊子可就独独这一只,这雕工是真的堪称一绝。” 阮倾城从自己荷包里拿出所剩不多的银钱递给老板,她正想将簪子插在安宁头上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个酿跄。 安宁立马扶住阮倾城,对着撞人的姑娘道:“怎么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那姑娘带着一帷帽,不停弯腰道歉。 “安大小姐?”她看着安宁突然道,“是你!” 她认识她? “你是?” 那女子突然抓着安宁的袖子,将帷帽摘下,“安大小姐救救我。” 是她! 安宁和阮倾城面面相觑。 是那个在宫宴上借她琴的姑娘。 那姑娘害怕的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嘴里一直在求救。 正当她想问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看着安宁身后,神情一惊,立马带上帷帽。 安宁和阮倾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群府里的家丁正在到处搜寻人。 这姑娘离家出走了? “求安大小姐救救我,我不能被他们抓回去。”她不停祈求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安立马宁反过来捉着她的手,“走。” “站住!”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安宁明显感觉到被她捉着手的姑娘身躯僵硬了。 那群家丁走到她们面前,“姑娘,能否掀开你的帷幕让我们瞧瞧。” “放肆!”阮倾城凌厉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你让谁掀开帷幕?” “哟,原来是安大小姐。”那家丁突然讨好一笑,“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刚刚那番话是对安大小姐旁边的姑娘说的,毕竟安大小姐您也没带帷幕不是?小人府中的小姐走丢了,还请安大小姐不要为难小人。” 安宁感受到那姑娘紧张的手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是我将军府的人。” 那家丁嘴角的笑瞬间僵硬了,将军府的人?可这身形太像他们家小姐了。 他们面面相觑,“这···安大小姐,这位姑娘当真是将军府的人,可否让小人们看看?” “呵。”安宁冷笑出声,“好大的胆子,敢冒犯到我将军府头上了,你们是哪个府上的?” 那些家丁闻言立马怂了,他们讨好道:“不敢不敢,都是误会,我们立马走,还请安大小姐不要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开玩笑,将军府他们敢得罪吗?家主都不敢得罪将军府。这安大小姐和他们家小姐平时也没有交集,应该是巧合。 “滚。” 待人全部走后,方才那姑娘松了一口气瘫软的靠在小摊旁,“安大小姐。”她猛地跪下去,“多谢安大小姐。” “姑娘,快起来。”安宁和阮倾城将她扶起来,“姑娘,不必如此。” 那姑娘将帷帽摘下来,额头被吓的冒了无数冷汗。 “今日之恩无以为报,若是改日有机会,谢楠一定万死不辞。”说完那姑娘就想走。 安宁拉住她,“谢楠姑娘,你有地方去吗?” 一个姑娘离家出走,看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包袱也不知怀里有没有银钱,现在天色也已经晚了,一个姑娘也不安全。 谢楠沉默了,她的确是没有地方没有去。 安宁无奈,“随我回将军府。” “我···我···”谢楠听见这话眼眶都红了,她没想到安大小姐居然是如此的好心人,“可是···不···不行安大小姐,我会连累你的。” 阮倾城也在一旁附和道:“谢楠姑娘不必担心,天色已晚,阿宁也做不出留你一人在外的事,跟我们走吧。” 就这样,谢楠半推半就的被她们带回了将军府。 在慈清院的花园里,下人多搬来了一个摇椅。 “到底怎么回事,谢楠姑娘?为何你要离家出走?”阮倾城率先问道。 谢楠站在多出的摇椅旁不敢坐下,她颤颤巍巍道:“安大小姐,阮姑娘你们都是好人。我···可是你们今晚收留了我要是被他知道了,会找你们麻烦的。” “谁?”安宁看着眼前熟悉的姑娘,却始终想不起来她是谁,但是她敢肯定,他们一定见过。 “别怕,谁也找不了我麻烦。”安宁保证道。 “是啊,这京都有多少人是敢找阿宁麻烦的,谢姑娘别怕。” 谢楠思考片刻后开口道:“我···我是为了逃婚才跑出来的。我的父亲是御史中丞谢靖,他···他想将我送去丞相府做妾,可是我不愿意,就趁门口守卫不注意遛了出来,今晚要不是遇到两位小姐,怕是···”她忍不住又掉了两滴泪下来。 重男轻女 安宁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谁。 在第一世,她见这个姑娘的时候,这个姑娘就是以徐潮的侍妾身份出现的,那时候她在宴会上被人嘲笑草包的时候,这个姑娘还出声安慰过她。后来再听说这个姑娘的消息的时候,是在徐潮娶了九公主为正妻之后,九公主将身为徐潮侍妾的谢楠当街活活扒了衣服打死了。 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那段时间街头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传闻。 今夜她若是没有遇到谢楠,一旦谢楠被那些家丁带回去··· 阮倾城在一旁震惊道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御史中丞虽然只是正五品,但是自己家嫡女不至于送去做妾吧。” 便是侧室她都能理解一二,这做妾未免也太夸张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是···为了我弟弟的仕途。我弟弟读书不行,我家里人便想将他弄去做校尉。丞相府那边也答应了,只要我肯嫁进去做妾,那他们就帮这个忙。” “早知道,就不去上那柱香了。我前些日子去灵隐寺上香,被徐潮看上了。一开始徐潮还好言好语想让我入府做个侧室,可是我不愿意。因为拒绝了他,他就恼羞成怒和我父亲做交易,条件就是让我入府为妾。” “欺人太甚!”阮倾城气愤的站起来,“太过分了,怎么能因为家中嫡子就牺牲女儿。” 安宁眼中也是一片冷意,这一世她不会看着谢楠走上前世的老路。 “你且先在府中住下,你放心,徐潮今生怕是没有那个福气娶你。” 谢楠错愕,“可是,安大小姐,丞相府背靠皇后,若是他知道你收留了我,那肯定会找将军府麻烦的。” “让他找。我倒要看看,他做的了些什么。” 夜深了,安宁吩咐月色准备了一间厢房让她住进去了。 这花园只留下阮倾城和安宁二人。 “阿宁,事关丞相府,你有什么打算?” “谢姑娘父亲那倒是好解决,只要卡死她弟弟的仕途,谢中丞也不敢乱来。不过,徐潮这送上门来的,不利用白不利用。” “只是···一旦如此,势必会牵连到谢姑娘的家人,就看谢姑娘会不会心软了。今日没有找到谢姑娘,明日谢中丞不出意外必然会拜访将军府。到时候再问一问谢姑娘的意见吧。” 阮倾城点头,“有些父母啊,有了不如没有。” 这个世道,很多地方就是重男轻女,从来只见女婴塔不见男婴塔,为了家里哥哥弟弟的前途,女孩儿一直以来都是被牺牲的一方。 前世的谢楠她记得,在她屈辱的死亡之后,丞相府和九公主为了安抚御史中丞,不但处处提拔其嫡子,甚至连自己都官运通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轰隆隆—— 轰隆隆—— 又是一夜的电闪雷鸣,安宁早上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到处是被雨水打落的树叶,可见昨日的雨下得有多大。 “你可知一大早我唤你前来有何事?”她就站在自家房间门口,看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水。 天气也够冷,足够让人清醒的冷。 “安大小姐···”谢楠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父亲和母亲大概过一会儿时辰便会来急急忙忙的拜访将军府了。” 谢楠眼眶瞬间红了,她心里只想到便是再躲也躲不过去了,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安大小姐将我交出去吧,我便说是我死皮赖脸跟着安大小姐回来的,跟安大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安宁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眶红的不能再红,满眼都是绝望。 “谢姑娘还对家人抱有期待吗?” 谢楠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哽咽道:“什···什么意思?” 安宁轻叹一声,真是个单纯的姑娘。 “谢姑娘若是对家人还抱有期待,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我可以救谢姑娘一次,但救不了谢姑娘次次。” 可以救她? “安···安大小姐,你说你可以救我。” 安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愿意,为了你的家人牺牲自己吗?会最后妥协嫁给徐潮做妾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不···我不愿意。” 她若是愿意她就不会千方百计的逃出来。 想起她父亲对她说的话,只要谢成以后事业有成,她这个做姐姐的就有了依靠,丞相府迟早会提拔她为侧室断不会委屈她。 她的祖母也说她不懂事,为弟弟仕途的大事怎么能如此自私,嫁谁不是嫁,况且还是嫁给丞相府的嫡子,也算是高攀了。 就连她的母亲也来劝她,虽然是做妾,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谢成读不了书考不了文官,好不容易丞相府那边愿意牵桥搭线。 “不!”她猛地退后两步,坚定道:“不,我不想。” 安宁不禁点了点头,很好!不想就好。 “你想报复他们吗?” 谢楠怔住了,“报复?怎···怎么报复?” “失去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嫡子的仕途,又比如说···你父亲的官位。” 谢楠愣在原地,她只是不想嫁,却从来没想过报复。 安宁现在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 “待会儿你父母会过来,你与他们见一面吧。你放心,我会护着你,在将军府没有人能带走你。” 果然,此时有下人通报,谢中丞与其夫人前来拜访。 安宁让人请他们去前厅了。 谢中丞和夫人王氏坐在前厅,王氏明显有些焦急。 “老爷,你说楠儿她不同意,要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安大小姐怎么办?那成儿的仕途岂不是?” 谢中丞何尝不是在担心此事,只是盼望着女儿没有不懂事才好。 “夫人,她便是给安大小姐说了,安大小姐也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她又能如何?况且楠儿平日里和安大小姐并无交集,她也犯不着为了楠儿去得罪丞相府。” 王氏随即松了一口气,嘴里念念叨叨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影响成儿的仕途就好。那死丫头也真是的,谢家养了她十几年,正到了她要为谢家做贡献的时候,她居然敢跑。” 做妾 “平日里都怪我太宠她了,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胆子大到都敢逃婚了,要是影响了成儿的仕途看我怎么收拾她。” “不就是做妾吗,那做妾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要是她争气一些,得到大公子的恩宠,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侧室之位不是手到擒来吗?届时成儿也算是丞相府的小舅子了。” ······ 站在门口的谢楠脸色惨白无比。 “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放心,他们带不走你。”安宁再次保证道。 谢楠失魂落魄的走进去。 王氏在看到谢楠的瞬间就从座位上跳脚下来,“你这死丫头,当真在将军府,谢府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喝的了?哎哟,我这是遭了个什么孽啊生出你这么个女儿,逃婚的事都敢做出来了,要是被丞相府知道了可怎么得了,你有没有为你弟弟想过啊?” “那娘你有为我想过吗?”谢楠眼眶通红的怒吼道,“你知道妾是什么吗?你看看爹爹后院里的那些姨娘,哪个不是被你磋磨的凄惨无比、毫无人权。妾就是主人家的一个奴隶、玩物!我好歹也是一个御史中丞的女儿,你们将我送去给别人做妾就不怕笑话吗?” 王氏顿时有些心虚的别开谢楠的眼神,“那···那丞相府的妾怎么能和其他府里的妾一样?” “你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天底下除了圣上的妾,谁家不是一样?” “放肆!”谢靖怒道,“这话你也敢说?” 谢楠抿唇,她知道她失言了。 “我知道,让你为妾是委屈你了,但是一开始大公子想纳你为侧室的时候是你自己拒绝了,说到底这也是你自己的责任,明明一开始答应大公子就无事了,你非要拒绝。如今人家只愿意纳你为妾了,你又在家中闹,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楠不可置信的看着平日端庄尔雅的父亲,“父亲!不管是做侧室还是做妾我都不愿意,况且侧室不也是妾吗?” “还有娘,是你从小告诉我以后要当正妻,绝不与人为妾,这话我记到现在!” 王氏假咳了一声,她的确是说过这话。 “楠楠啊,”她语气柔和下来,“娘是说过以后不能与人做妾,要做正妻。可是娘想的是,让你嫁给一个大户人家做正妻,以后好扶持你弟弟。如果只是嫁给那些低贱之人做正妻,那还不如嫁到高门大户里做妾。” 谢靖也斥责道:“这婚事已经定了,不管你愿意嫁还是不愿意嫁,都嫁定了。三日后,丞相府的轿子就来抬你进府。” 谢楠猛地退后两步,拼命忍住眼眶的泪水。 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眼前的二人,那么爱面子的父亲,却愿意为了儿子被同僚耻笑,平日里看起来疼爱她的母亲在这一刻也撕破了平日里的伪装。 “走,跟我们回去。” 谢靖使了个眼色,那些家丁就上前想架住谢楠。 “谁敢?”门外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安宁一直站在门外的一侧,刚刚谢家夫妇说的话她都尽入耳底。 外面的天气还抵不住人心凉。 “过来。”安宁对着谢楠道。 谢楠回过神,跑到安宁身后,咬牙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哪怕死!如果她的尊严被践踏了,人生也践踏了,那她还剩什么? 还剩死路一条! “逆女!”谢家夫妇同时道。 谢靖忍住难看的脸色和气的对安宁说道:“安大小姐,此事是我谢家家事,安大小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安宁眉眼冷彻冰爽,“若我非要呢?你能如何?” “安大小姐!”谢靖警告道,“不知道安将军府和夫人知不知道安大小姐如此行事?” “呵!”安宁冷笑出声,对眼前二人,她真是一个好脸色都不想给,“谢大人放心,安宁的父母可不是谢大人这样的蛇鼠之辈,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卖。” “你!”谢靖气急,“你到底要如何?” 王氏也不善道:“这将军府怕是安大小姐做不了主,我们要见安夫人。” 安宁讽刺一笑。 “谁要见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只见一袭衣着明紫色衣裙,身批狐裘,头带东珠的妇人走过了。 那一身不容忽视的气势,那不是安将军夫人是谁? “娘,你来了。” “安夫人好。”谢靖夫妇微微行礼客气道。 谢楠有些不安的拽了拽安宁的衣袖,安宁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安夫人,今日冒昧打扰,我···” 林氏打断两人的话,“刚刚谁说这将军府我女儿做不了主?” “这···”此时二人有些尴尬,“安夫人,大人的事我觉得还是与大人商量···” 林氏又一次打断二人的话,“本夫人啊,早就不管这将军府的闲事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我女儿做主。你们有什么事与她商量。” 随后她转身,看见一个窃窃的身影躲在她女儿身后,她走过去,“你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投眼缘,既然我家宁宁喜欢你,不妨在将军府常住,反正将军府也不至于养不起这一闲人。” 说完她就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 安宁嘴角轻勾,她娘还是她娘。 谢靖夫妇此刻尴尬无比,脸色也难看无比。 荒唐,堂堂一将军府要一未出格的女子主事,虽早闻将军府夫妇宠女,但却不知晓如此荒唐。 无法,他们又只能与安宁继续聊此事。 “安大小姐,小女已经与丞相府公子定下婚事,三日后便要嫁入丞相府,还请安大小姐不要为难。况且这即将要出阁的女子住在将军府,对安大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安宁轻叹一声,眉眼间已经闪过不耐烦了,“我很好奇,圣上是否知晓你们为了嫡子的仕途将嫡女卖给丞相府的事?” 谢靖眼睛微瞪,“安大小姐休得胡言。” 王氏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怎么能是卖呢?” “呀,那看来不是,既然如此,凭你们那个草包嫡子的资质,往后谢成可是升不了一官半职了。若是升了,那就是丞相府有私心,届时我便向圣上举报···” 清醒 谢家夫妇瞪大双眼。 “安大小姐!” 王氏也急切道:“我儿为何不可升一官半职,他是凭自己的努力升上去的。”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安宁堂而皇之的威胁道,“跟武官搭勾的,是谁的地盘?我看他不顺眼,那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军营里做个兵。” “欺人太甚!” “安大小姐不怕我向圣上禀告吗?” 安宁无所谓道:“去告啊,告诉圣上你们要把女儿送丞相府为妾,事情一闹大怕是谢大人的官都保不住了吧。” 偷偷的,没几个人知道还好,若是闹大了,言官的口水都要喷死他们。 所以说为了儿子,这老两口有多尽心尽力了吧。 “两位想清楚,是得罪丞相府,还是得罪我将军府。” “安大小姐,你往日跟小女并无交集,你为何···?” 这时的谢靖显然是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看不顺眼。” 四个字,敷衍了事。 “你!安宁!”王氏瞳孔瞪大,她不敢骂安宁只能用手指着安宁身后的谢楠,“你给我过来,你这是不孝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今日不跟我们回去,日后我们也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王氏一张脸扭曲的呲牙咧嘴,用极尽恶毒的眼神看着谢楠,那种眼神恨不得她立马去死。 安宁回过头,只见那个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有一点,她的眼里始终不曾动容过。 很好,只有这样,她才帮得了她。 “母亲。”谢楠从安宁身后站了出来,她用母亲二字与王氏拉开距离。 “我一直以为,就算平日里你们偏宠弟弟,但到底是爱我的,是舍不得我的。但是今日我才知道,你们的爱是有条件的,一旦我触及到你们的利益时,这份爱转眼就可以消失的灰飞烟灭。” “平日里我也是受您教导的,女子不能自贱,永不做人妾。这些教导平日里我也是铭记在心,我以为你们是指望我幸福的。但是我的幸福比起谢成来说,一文不值。”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但是我想说,我不会回去了。我从小也是读过不少书,习过不少字的。我读过的书,习过的字不允许我自己自轻自贱,不允许我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如果我随你们走了,那往后余生活下来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总归再也不是谢楠。” 王氏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眼睛突然泛红。 是,她记得。她从小教谢楠为人处世,教谢楠读书,教谢楠要自尊自爱。 可是她没有办法,谢府就谢成一根独苗。若是谢成没有干出一番事业,那她怎么对得起谢家祖上的列祖列宗。女子自古就是为男子牺牲的,便是她再舍不得,可是世道如此,她又有什么办法? “谢大人,王夫人。”安宁此刻出声了,她叫的是王夫人,而不是谢夫人。 “两位要想清楚,是要得罪我将军府还是要得罪丞相府。今日午时过后两位要是没将谢楠的婚书拿来,那安宁就知道这结果了。” 又一次明目张胆的威胁! 谢靖:“安大小姐,谢府若是退了婚书,那成儿的前程您可否多担待些?” “与我何干?”安宁冷眼看着谢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操心嫡子的前程。 “那我谢府若是与丞相府退了亲,明目张胆的得罪了丞相府,谢府之后如何自处?” “这是谢大人的事。” 谢靖夫妇两人脸色难看无比,退婚是吃力不讨好,不退婚也是如此。现在无论拒绝哪边,成儿的前程都毁了。 “安大小姐,谢府得罪不起丞相府。” 很好,这是要坐地起价了。 安宁望向身后的姑娘,“你想让我帮他们吗?” 谢楠摇摇头,“此事与安大小姐无关,安大小姐没有义务帮他们。” 谢家夫妇闻言脸色更是一片铁青。 “今日下午,将军府门口有一出好戏。若是想保你们谢家,下午便带着婚书过来。否则,谢成往后怕是终身入不得官场了。” 谢家夫妇面面相觑,“什···什么,安大小姐的意思是?” 安宁也不多说。 “话以至此,便不留二位吃午膳了。” “对了,王夫人。您自己也是女子,自然也能感受到女子的不易。您希望这样的不幸,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吗?有些事情被默认了千余年,不是安宁一字一句就能让您改变想法的。只是希望王夫人在往后余生中,再多想一想您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送客。” 谢靖和王氏见带不走人,于是带着两个家丁回头土脸的走了。 “安大小姐。”待人走后谢楠才松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安宁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我年长你些许,便叫我姐姐吧。” 姐姐?谢楠一怔。 她眼睛落下一滴泪,带着哭腔的抱住她:“安姐姐。” “诶。”安宁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没事了,在这里,谁都不能带走你。” 过了好一会儿谢楠才平静下来,“安···安姐姐,丞相府···我怕徐潮会过来···” “没事。你安姐姐我,求之不得徐潮过来。” 嗯?谢楠一脸呆萌的看着安宁。 “方才我问你的事,你心中有答案了吗?” 谢楠失落的低下头,“一次不够失望,两次不够寒心,三次不够狠心,那四次呢,五次呢?” 她突然抬起头,眼里的伤痛收敛了些许,“安姐姐,虽然我对他们不抱希望了,我也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们。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不傻,安姐姐你收留我的事我知道不但会牵连到你,也必然会牵连到谢府。可是这不是我的错,谁的错谁承担。这不叫报复,这叫因果循环。我不刻意报复,但是也不会帮他们。” 她拼了命逃出来,就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安姐姐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收留她,现在还在尽力保护她。她断断不会为了谢成背刺安姐姐。 找事 安宁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姑娘啊,单纯至极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傻,她都有些好奇徐府是怎么养出这样玲珑的女孩儿了。 “乖,回去休息。一切交给我。” ··· 此刻的丞相府才得到谢家夫妇传来的消息。 “嘭!”徐潮将手中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表情懊恼道:“又是她,安宁!上次在秦贵妃的宴会上就是她,当真是冤家路窄了,连我的人也敢抢!” “公子,这···该怎么办?”一旁的小厮问道。 怎么办? 徐潮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 “我与谢家是名正言顺的定亲,连婚书都在,她安宁有什么资格带走我的妾侍,皇城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走,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徐潮带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的往将军府去了。 一路上行人都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想发生了什么事。 “安宁!给我出来!”徐潮就在将军府门口大喊大叫。 此刻将军府的另一头。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月色急匆匆的跑过来,此刻安宁刚用完午膳,阮倾城和谢楠也在。 “怎么了?徐潮来了?”安宁一脸不意外道。 一旁的谢楠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一抖就将桌上的筷子摔下来了。 她脸色惨白一片。 “啊,小···小姐你猜到了?”月色在旁边看着这情况一脸懵道。 “谢楠,别怕。随我出去,这出戏少不了你。” 阮倾城也握住谢楠的手为她打气,“放心,你安姐姐在,没人能欺负你。” 待安宁和谢楠到门口的时候,徐潮嗓子都已经喊的冒烟了。 “咯吱”一声,将军府门开了。 徐潮看着门开了,立马又来劲了,“安宁,你给我···”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一抹碧蓝色身影,身材高挑匀称,肤白如雪,一双眸子尽是清冷之色,好一个绝色美人儿! 一时之间徐潮竟然看呆了。 “徐公子,大脑将军府所为何事?” 待安宁说话徐潮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是安宁?” 上次在宫宴安宁落水一身狼狈,他全程也只看见一个侧脸,根本没有仔仔细细瞧她。没想到今日一见,她竟然变得如此美了? “我是安宁。”她语气冷了两分,徐潮这眼神,让她想剜了他的眼睛。 “呵。”徐潮清醒过来,露出一个阴险的痞笑,这样的脸不知道在床上的滋味如何。既然她带走了他的侍妾,便将她自己赔给他。 “安大小姐为何带走我的侍妾?” “徐公子莫不是老花,这里哪里有你的侍妾。” “好个伶牙俐嘴!”徐潮指着安宁身后的谢楠,“她就是我的侍妾。” 安宁冷笑出声,“谢家姑娘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成了你的侍妾了?徐公子不但得了老花,还得了痴心妄想症。” 徐潮舔了舔嘴唇,用一种淫邪的目光看着安宁,够辣够滋味。不够再辣,还是要臣服在他的胯下。 “婚书都在此,由不得你抵赖!” 众人看见徐潮亮出婚书,纷纷议论道: “当真是如此?这谢中丞竟然让自己家嫡女入丞相府为妾?” “天哪,好好的姑娘竟然要去给人做妾?” “这事我听说了,这姑娘三日后就要入府了,只是不知人现在为何在将军府。” ··· 一时之间,有惋惜的声音,也有质疑的声音,也有觉得婚书大于天的声音。 “呵,诸位不妨想想,堂堂御史中丞,为何要将自家嫡女送入丞相府为妾?” “是啊,是啊,庶女也就算了,这嫡女为何要送去与人作贱。” “我也没有相通,这谢姑娘也担得上这侧室之位。” “丞相府这不是侮辱人吗?御史夫妇怎么答应的。” 徐潮听见这些话顿时脸面挂不上了,“哼,郎有情妾有意,便是妾侍之位又如何,待她入府后我自然会将她提为侧室。安宁,你别转移话题,别管她以什么身份进我丞相府,婚书在此她就是我丞相府的人。今日上午谢家夫妇准备带谢姑娘回家,可是却被你生生拦了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此刻人群又传来一阵讨论声,虽然他们觉得这姑娘入丞相府做妾很可惜。但是确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宁与谢楠非亲非故,有什么理由阻止这桩婚事。 “安宁也是第一次看见朝中重臣有强娶强卖的。” “你休的胡言,她是自愿的!” 安宁拉住谢楠的手,“谢姑娘,你说你是自愿的吗?” 谢楠刚刚还躲在安宁身后看着这一切,但是此刻她觉得她不能让安姐姐去面对她应该面对的一切。 谢楠勇敢的走了出来,“我不是!我不嫁!是你逼我!” 人群又炸开锅了。 徐潮气急败坏道:“你!谢楠,别忘了你父母和你弟弟!” “徐公子大庭广众下就敢威胁谢姑娘的父母和弟弟了,私底下还不知道怎样滥用徐丞相的职权欺男霸女,这件事,徐丞相知道吗?” 安宁用一种轻蔑的口气讽刺徐潮。 果然徐潮更加气急败坏道:“我说的明明是她父母同意了!就算她不同意又如何?都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婚事都是长辈做主,你一个小辈还与她无亲无故,你凭什么插手?” 安宁眼光突然聚集一处,对那处说道:“是吗?那又说回来了,你若不是威胁,那御史夫妇为何要送自家嫡女做妾?冒着被言官口水淹死的风险,难不成是因为你许了谢家···” “安大小姐!”一道声音从身后猛地传来,众人回头一看,这不是谢家夫妇是谁? 谢靖和王氏脸色比今日上午还要难看,方才她们就过来了,一直目睹了全程。直到刚刚安宁那话要说出口,他们才明白必须出来了,也明白了今日上午安宁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为了成儿的前程将自家女儿送出去,这话可不能让她说出口,否则不只是成儿,谢府也会被弹劾至死。 谢楠安宁是保定了,想要谢府无事,就把所有罪责全部推给丞相府,当众挑明这件事,若是以后谢成出了事,首当其冲就会怀疑到丞相府。 徐旭 化被动为主动,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丞相府是注定得罪了。 “安大小姐。”谢家夫妇走上前来,“还请安大小姐救救小女!”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御史中丞当真被丞相府威胁了?众人纷纷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一幕。 “你们什么意思?”徐潮看着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群脸色难看至极,“谢大人,这婚书是你情我愿之事,早前我们分明就已经说好了。” 他吊梢眼威胁的看着谢靖,眼里尽是杀意。 好一个谢家夫妇,在这个时候竟然敢摆他一道。 谢靖收到这眼神顿时心里发凉,但此事也由不得他了。 “谢大人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百姓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安宁在一旁云淡风清的不似局中人。 是她!徐潮瞳孔微缩,他又不蠢,这件事细思就知道这个设局的人是眼前的少女。 好一个安宁!敢得罪他丞相府!他一定要他好看。 而一旁的谢靖压了压那颗受凉的心,故作悲伤道:“前些日子小女随夫人去灵隐寺上香,在途中偶遇了徐公子,徐公子见到小女就对小女一见倾心,过了几日后就来丞相府提亲,可谁知徐公子他···” “谢靖!”徐潮怒火中烧的看着他,他真的敢!这件事明明是他们之前达成的交易,如今却变成他徐潮单方面的胁迫。 好!好得很! “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本公子没做过的事,任你栽赃这脏水也泼不到本公子身上。” 旁边的王氏身躯一颤,担忧的看着仿佛一脸冷静的谢靖,只有她知道,谢靖手上出了多少汗。 “公道自在人心,谢大人还是把话将明白吧。”安宁语气轻柔,仿佛只是在担心这家人的境遇。 “那日,徐公子来府上提亲,可没想到他是要纳小女入府为妾!我和夫人自然是不肯,徐公子便拿小儿的前程威胁,说如果不将小女送入徐府,那小儿的晋升就彻底无望了。” 谢靖边说边隐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而身旁的王夫人此刻已经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百姓纷纷怜悯的看着谢家夫妇。 “太欺负人了!丞相家公子也不能强娶啊!” “就是就是!还想纳御史中丞的嫡女为妾,他又不是皇子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太过分了,不知道丞相大人知不知道此事,难不成任由其嫡子欺男霸女不成?” “唉,据我所知,谢家只有一脉单传。拿捏别人唯一的嫡子也太阴险了些,怪不得谢家公子入军营一年了还没闯出来什么名堂,敢情是徐大公子在背后搞事情。” ······ “够了!”徐潮一脸黑的像铁锅,“好你个谢中丞,分明是你拿你女儿做交易,换你儿子···” “闭嘴!” 身后传来一道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往后一看,这不是丞相大人吗?丞相大人居然也来了。 谢靖在看到丞相的那一刻眼神里闪过心虚,但他的背脊却挺的越发笔直好来掩饰这种心虚。他像安宁露出一个求助的眼神,可安宁根本没往他的方向看。 安宁看着走过来的中年男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徐丞相徐旭,太子的亲舅舅。 前世在苍澜登基后,他想让自己女儿坐上皇后位,在朝中提出罪臣之女不配做皇后,提议将她废黜。苍澜当时对他生了几分感情,不忍废黜她,所以想将她贬为贵妃。 后来她还是登上了皇后的位置,在此期间徐旭可是多次想方设法的弄死她,但奈何她是女主,死不了。 “别来无恙啊,徐丞相。”安宁小声的对自己说道,除了身边的谢楠,没有任何人听到这句话。 “爹。”徐潮看到徐旭来了,顿时气势弱了两分,“谢中丞连同安宁一起陷害我。” 徐旭给了徐潮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随后他走到谢家夫妇面前,行了一个官礼,“谢大人,此事想必是个误会。” “丞相大人。”谢靖额头上都冒汗了,他刚刚鬼使神差的在干什么!徐丞相背靠太子,那可是储君,得罪了他,今后在官场怎么混。 “此事我已经了解到前因后果了。我儿徐潮确实是对令爱多有眷顾,因此得我应允后,让媒婆前来送婚书。这谁知她们搞错了,将侧室的礼送成了纳妾的。谢兄,你我同朝为官,我怎会让你令爱做我嫡子的妾侍。本来想着这是一桩好姻缘,谁知弄得如此模样。人我如今已经处置了,还望谢兄消气才是。” “还有令郞的事。是因为潮儿对令爱实在是太过上心,得知令郞在军营中历练于是也多有关心。想必谢兄是误会了,误以为潮儿想纳令爱为妾,所以去问令郞的事。谢兄因为令爱焦虑忧思过重,这样一来就想多了。今日来,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令爱若是入府,必然是侧室之位,以后若是潮儿欺负令爱,我也绝饶不了他。” 安宁眼尾泛着冷意,徐丞相这两段话,一边解释一边威胁。 对百姓是解释,看看现在的百姓风向又一边倒了。 而对谢靖则是赤裸裸的威胁加给甜头,他说是得他应允才去送婚书,证明此事是他知情,谢靖要是不知趣就是不知死活。而提出纳谢楠为侧室,又是安抚之意,若是拒绝便是不知好歹。 老狐狸啊。 谢靖此刻却是心里面有些纠结,楠儿若是做丞相府的侧室,那还可以继续商讨成儿的事情,可是安大小姐那边也说了,不退婚,成儿一辈子都不能晋升··· 谢靖转过头看向安宁,一脸自己也是无奈的模样。 徐旭注意道谢靖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谢兄?可有什么难处?” 他顺着谢靖的方向看过去,眯了眯眼睛,安宁··· 这个女子上一次在皇宫出现他就觉得不是巧合,今日这一出更是赤裸裸的冲着丞相府来的,看来将军府如今已经与七皇子联手了。 不嫁! “这位就是安侄女吧,想必安侄女听过一句话,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此刻他的语气也是带了些许冷意,神态也是震慑之意。 安宁轻笑出声,颇带些讽刺意味。 “亲事也分好亲事和坏亲事,嫁于你丞相府是什么好亲事?知道的人都知道,徐潮长年累月痴迷于烟花柳巷,府中姬妾无数,除了他是你徐丞相的儿子之外,一无是处。” “安宁!”徐潮暴怒,“你这个贱人!难怪当初太子不愿意娶你,你这样的女人,谁会要?” 徐旭也眉眼冰霜,并未阻止徐潮的辱骂。 安宁又笑了,若是方才的笑是不经意,这次的笑就是明目张胆的嘲笑。 “你真可怜,辱骂一个女子你也只有用能不能嫁得出去来说话了?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百年前的云杉长公主,终身未嫁最后成了摄政长公主,京城富豪之女云婴终身未嫁最后成为了首富,一代侠女曾寒终身未嫁游遍了整个大邺。女子如今是因为环境、因为思想的压迫所以没得选只能嫁人,若是有的选。” 她停顿一秒,笑得更为轻蔑,“徐潮,若是有的选,谁会要你?” 安宁看徐潮的眼神像是看垃圾。 徐潮气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他手指着安宁,“贱人,贱人!总有一天本公子要将你按在胯下狠狠···” “潮儿!”徐旭打断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宁。 “安侄女刚刚的话未免太过。” “怎么?他辱骂我的时候,你觉得太轻?” 徐旭被一个小辈下来脸,顿时脸上也一片铁青。 “哼!”他拂袖,“谢大人,你怎么说?” 又将话题抛给了谢靖。 谢靖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没想到安大小姐居然如此刚硬。 “徐大人不妨问问当事人的话。” 众人视线又回到安宁身上。 当事人? 徐旭没见过谢楠。 他看着安宁身旁切切诺诺的姑娘,“这位是谢姑娘?” 谢楠又一次站了出来,“我就是谢楠。” 徐旭点点头,模样倒是比安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乖了不少。 “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温德淑良。” “我不嫁!” 徐旭前脚刚说完,谢楠就大声的拒婚了,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徐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很快调整好,以一副温和长辈的话语对谢楠道:“为何?谢侄女,方才我已经解释了,我儿做的那些荒唐事,都是误会。安大小姐口中的那些,也是子虚乌有。这样吧,我们两家找个地方好好商讨此事,这样站在别人家门口也不好。” 别人两个字,他咬的各位重。 想的好,离开了将军府。谢楠的性子,还不是由他们搓圆捏扁,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安宁在谢楠耳畔轻声道:“别怕,大胆告诉他你不想嫁,我会护着你。” 谢楠抓着安宁的衣袖,眼中闪过坚定的眼神,她不能被带走。 她向前又坚定的迈出了一步,大声而又笃定道:“我不嫁。我不想嫁给徐潮,我不喜欢他。既然之前的事情是误会,那我父亲手中的婚事也不作数了。不用再商议婚事了,我不嫁!” 这是她有史以来,除了逃婚,做出的最勇敢的事了。 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很多次她不嫁,在说完的那一刻,像是庆幸,又像是解脱。 谢靖夫妇此刻尴尬的不得了,但是却不能上赶着说他们想让她嫁。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对徐丞相道:“徐大人,您看···要不然···这桩婚事就作罢吧,小女实在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徐旭此刻就是心里再窝火也只能温声道“好”。 直到丞相府的人狼狈离去,那道始终用淫秽眼神看着安宁的视线才消息。 安宁看着徐潮离去的方向,肮脏的眼睛,便留给肮脏的驱虫吧。 “安大小姐···”谢靖此刻说话无比的客气,与上午对比态度明显。 “回吧,谢大人,王夫人。谢楠在我这里住几日,两位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谢靖连连摆手,连徐旭都不敢在安宁面前做的太过火,他们更是得罪不起。 王氏也对谢楠道:“楠儿,那个···你···你这几日便好好待在将军府,少麻烦安大小姐。等你回来的时候,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桂花酿。” 若是从前,谢楠必然开心的答应了。只是如今经历了这些许事,她现在再听见这话,心里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见谢楠不答,王氏也只能悻悻的不语了。 “咯吱”一声,将军府的门关了。 隔着这道门,王氏的心里突然变的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安姐姐!”在门里面的谢楠猛地跪下来。 安宁立马将她扶住,“快起来。” “不!若是没有安姐姐,我此生便算完了!” “砰砰。”谢楠猛地对着安宁磕了两个头,她眼泪汪汪道:“安姐姐,我真是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安宁无奈,将她扶起来,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乖,我也很庆幸遇到了你。你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嫁给那种肮脏的男人,待日后寻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吧。寻不到也没关系,可以一辈子不嫁。” “嗯!”谢楠重重点头。 安宁让月色送谢楠回去休息,而她则径直走向了书房。 这件事对谢楠来了已经完了,但对丞相府和谢府来说,还没完。 阮倾城听见门外有人推门,遂放下了手中的笔。 “阿宁”,她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外面结果怎么样?亲事退了吗?” 因着她的身份不方便出面,所以只能在这里等待结果。 “退了。” 阮倾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姑娘今后也算是可以婚嫁自由了。” 安宁点点头,确实如此。经过此事,谢家夫妇断断不敢再拿女儿换儿子的前程了。 安宁走向书桌,“你画了什么?” 墨迹未干的纸上画的人是一个女子。 是上次在宫宴画的那张图,她画了一个有正脸的。 再算计! “好看吗?”她画了一个下午,因为上次在宫里不能画脸,后来她觉得可惜所以今日又重新画了一副。 “好看!倾城的画技一绝。” 这画画的天赋,叹为观止。 “大小姐。”门外一道声音响起。 萧决来了。 “进来。” 萧决推门进来,看见阮倾城也在心里闪过一丝惊讶。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现在在安全的地方。” 安宁眼带笑意,怕是现在丞相府要闹翻天了。 安宁提笔写下一封信交给萧决,“交到七皇子手上。” “是。” 不知道明日,圣上会收到多少弹劾丞相府的奏折。 丞相府 “废物!你们办的什么事情!找个人都找不到”,徐潮怒拍桌子,火气旺盛。 暗卫跪在地上等待处置。 该死,这两日自从安宁那个女人出现后他就流年不利,什么倒霉的事都能遇上,纳个妾还纳出麻烦了。 “爹。”徐潮看着一脸深思的徐旭皱眉道:“人找不到怎么办?” “蠢货,你没想过为什么会突然找不到人吗?” 今日之事一出,他就立马吩咐暗卫去找当日说亲的媒婆,吩咐完这件事他才前往徐潮闹事的地方。 “爹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找到那个媒婆?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早就算好了?是安宁?可是那个贱人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想的这样深远?” “不对!”徐潮立马反应过来,前些天安家那个庶女和七皇子联姻了,“意思是现在将军府倒戈七皇子府了?七皇子在背后出谋划策算计我们!” 徐潮双眼瞪大,此事细思极恐,他们是什么时候掉入套的? “哼”。 徐旭冷笑出声,“谢家夫妇本就是唯利是图的人,早前商量好的事他们为何反悔?谢家那夫妇怕也是被威胁了。” “七皇子敢明目张胆威胁朝廷命官?” “他当然不敢,从始至终他都可能没有出过面。你没看见今日之事,谢家看向安宁的时候把她当主心骨吗?他们多半是被安宁威胁了。这个女子不可小觑,我们都看错她了。” 徐旭轻叹一声可惜道:“太子倒是失去了一大助力,将军府的势力如日中天,此女又颇有心计。若是为我们所用···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如今看来,这婚退的也兴许不是巧合···若是如此,那此女子就太可怕了。” 徐旭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杀意,“若是为敌,绝不可留。” “父亲!”徐潮惊道,“她可是安毅的女儿,若是被安毅知道,他怕是会疯了一样灭了丞相府满门吧,而且林之清的父亲也是德高望重之人,如此做太冒险了。” 徐旭点点头,“若是能拉拢是最好。” 不到逼不得已,谁也不敢走这一步。 “父亲,此前安宁十几年都追着太子跑,你说有没有可能会为了太子回心转意?” 徐旭顿住,“她看着可不像那些痴傻的闺中女子,你看看那说的出那些话的人,会在意什么情情爱爱吗?不过若是因为太子醒悟了倒也说得过去。” “父亲,我有一个想法。”徐潮眼里闪过恶毒的淫邪之意,“若是她跟我,生米煮成熟饭···” 徐旭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 “父亲,我记得皇后的寿宴也要到了,若是在皇宫里当着众人的面失节,她就是不想嫁也得嫁。” “妙计。” 徐潮心里一喜。 徐旭撇了一眼徐潮,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不过不能嫁给你,她只能嫁给太子。” 徐潮焦急道:“父亲!为何?” “失身于你?今日你才与她闹了间隙,过了不久她就失身于你?你当别人傻子?这是一件一想就能想明白这是有人算计的事,到时候摘花不成反被窃,连累整个丞相府。但她失身于太子便可以说是余情未了。” 徐潮不甘心,还想再言。 徐旭一个眼神就将他瞪了回去,“我去找太子商量此事。你少在安宁身上打主意,你驾驭不了他。” 待徐旭走后,徐潮猛地将他坐过的凳子踹倒,“该死!该死的!” 他想要安宁,他想将那个女人压在身下好好玩弄,摧毁她的自尊,让她向他求饶,让她再也不能摆出今日那副表情。 总有一天··· 待太子登上皇位,就想办法将将军府除了,到时候安宁就是一颗废子任他玩闹。 这样想着,徐潮舔了舔嘴唇,已经在脑海中妄想这件事了。 下午的集市分外热闹。 “来一来啊,瞧一瞧啊,今日的八卦新鲜出炉勒!” “今日刚过午时,丞相府的大公子在将军府大闹特闹,你们应该都知道为什么了吧!听了丞相解释的原因你们以为都是误会是不是?岂料此事还有反转。就在刚才,帮丞相府大公子提亲的媒婆突然出现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 “快说快说。” “别吊人胃口啊。” “别急,听我慢慢道来。那媒婆啊,今日下午一身狼狈的跑到街上,身后还有一群黑衣人在追杀她,后来出现了一个侠士救了那媒婆。然后那媒婆就在街上叫嚷说丞相府派人来杀她,因为她知道真正的真相!这真相就是啊,丞相府的确是威胁了谢家,让其女儿入自家府门做妾。” “那媒婆说的一清二楚啊,是丞相府大公子亲口给她说的,是为妾而不是为侧室!她还确认了好几遍。今日事发后,丞相为了解释此事,将事情推到媒婆头上,想要杀人灭口。所幸,被人救了!” 众人一片唏嘘。 “丞相府的势力未免太大了吧,五品官的嫡女只配做他儿子的妾侍啊!” “是啊是啊,只手遮天,背后还想着杀人灭口,毫无王法啊。” “听的我背后一凉,大邺丞相之位是这种人。唉,要是当初顾先生没有拒绝这丞相之位就好了。” “是啊,是啊,我也还记得顾先生···” 而此时被他们讨论的人,正坐在楼上喝茶。 “顾先生,你该重出江湖了。” 成婚 安宁打趣道。 顾清照轻笑出声,“皇后寿宴那天,我会去。” 安宁眼睛一亮,那看来顾先生是准备那天出手了。 “好。” 翌日一早在朝堂上,徐丞相果然被七皇子一党口诛笔伐,圣上也是罚奉半年以做惩戒。 一下朝,徐旭和太子脸色的都难看无比。 “哟,徐相。”身后的苍烁叫住徐旭。 二人回身。 “七皇子,有何事?” 苍烁不加掩饰的嘲讽道:“想不到徐相竟然教出来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日后徐相和太子可要多费心的制止这般荒谬的闹剧了。” “不劳七皇子费心。” 苍烁看着徐旭和太子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昨日里,安宁让人传信过来让他配合演了一出大戏,人是他收买的,刺杀媒婆的杀手是他派的,谢御史如今在朝堂上也是他的人了,今日早朝父皇对徐相也是颇有不满。 不得不说,安宁又帮了他一个大忙,太子如今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哼,咱们走着瞧。”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安岳要出嫁的日子了。 虽是做为侧妃,将军府还是挂满了红色彩灯和绸缎以示喜庆。 “二小姐,您真好看。”丫鬟看着穿着一袭红色嫁衣的安岳不禁感叹出声。 安岳看着眼前的镜子抚了抚头上的流苏,“再好看不也只是侧妃吗?” 她至今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丫鬟不解道:“可是七皇子是以正妃之礼来娶二小姐您的啊,如此宠爱这天底下也只有二小姐您独独一份儿了,这京城有多少大家闺秀都羡慕不已呢。” “是吗?”安岳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大家都羡慕她,是因为大家都是古人,是书中人,而她一个现代人··· 哼,迟早她会凭实力坐上这正妃之位,她会凭实力母仪天下。 此刻屏风里传来三道身影。 “二妹妹。” 是安宁、阮倾城和谢楠。 谢楠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就一直住在将军府没有回去了,一开始她还不自在,住久了之后反而不想走了。 “大姐姐来了。”安岳从刚刚的面无表情立马装作一副喜悦的模样。 “我们来给二妹妹填妆。” 安宁拿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子,打开后的一瞬间安岳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硬,这里面放的竟然只是一只木头做的珠串。 安宁看着她僵硬的笑容,唇角微勾的解释道:“这珠子是灵隐寺大师开过光的,二妹妹随身带在身上可以辟邪。” 阮倾城也拿出一个平安袋,“倾城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贵重的东西,与阿宁去寺庙的时候求了一只平安符希望妹妹别嫌弃。” 安岳脸色僵硬道:“怎会。” 看着谢楠送的礼,安岳僵硬的脸色才好些了。 谢楠送的是一根牡丹金簪,虽然俗是俗了些,但起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毕竟谁家在别人成亲的时候送辟邪的和平安符啊。 “吉时快到了。” 安岳盖上精致绣花盖头被丫鬟扶出去了。 安宁和林氏也是将人送到了将军府门口,看着她上了轿子才回去的。 “唉”林氏感叹道,“做了七皇子侧妃这也是安岳的造化了,从今往后,便看她自己了。” 而此时的七皇子府也并不是安岳想的那般成亲的热闹。 七皇子虽然是告诉她会以正妃之礼娶她,但是朝中也只有七皇子一派的官员才买账,而且有很大一部分高官都没来,很多人心里都在想毕竟七皇子确实只是纳侧妃,这恩宠要是太过此后压了正妃的风头就不好了。 看着这七皇子府张灯结彩的景象,却连宾客都没坐满安岳深吸一口气。 苍烁解释道:“岳儿,这只是一时的,你知道父皇本就不喜宠妾灭妻,若是这婚礼办的太过,我怕父皇会对你印象不好。你放心岳儿,等你生下一儿半女,我一定会让你坐上正妃之位。”他无比坚定的保证道。 “七皇子。”安岳委屈的扯着他的衣袖,装模作样的落下两滴清泪,“我相信七皇子。” 待他们二人拜完堂,安岳被送入洞房后,苍烁便去迎接宾客了。 安岳坐在洞房里001突然出声了。 “警告警告,剧情偏离太过,宿主必须尽快完成剧情,否则将被抹杀。” 安岳心底猛地一惊,“你说什么?抹杀?什么意思?什么叫剧情偏离太过?” 001:“男女主本该走的虐文剧情线已经快彻底崩了,身为白月光的阮倾城也成为了女主的好姐妹,宿主必须尽快让男女主绑定在一起。” “可是只要安宁还喜欢太子这剧情就不可能崩!” 安岳一脸着急,为什么剧情会崩? 001:“经过检测,女主对男主的好感度已经为-100!请宿主务必在短时间内将二人绑定在一起!” 什么!-100? 安宁不喜欢太子了? “这怎么可能?原著安宁可是爱太子爱的死去活来!”安岳瞳孔瞪大不可置信道。 001:“因为女主觉醒了,有了自我意识,她就不再按照原著剧情走,也不喜欢男主了。所以剧情线彻底崩了,这才是让宿主你来的原因。” “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点说我就不让他们退婚了!” 该死,破系统害死她了。一个纸片人居然有了自己的思想,怪不得前段时间的安宁看着不太对。 001顿时有些心虚:“我也是刚刚知道。” 不行!事已至此她得想想办法撮合男女主,不能还没等她登上后位就被抹杀了。 她记得三日之后是皇后寿宴··· “岳儿。”此刻苍烁进来了。 安岳立马收起自己的焦急,娇羞道:“烁哥哥你来了。” 苍烁喝的有些许多,他罪熏熏的搂住安岳靠近她的脸颊,深情道:“岳儿,你好美。” 这些日子来,他的的确确是被安岳吸引了,这样聪慧果断有谋算的女子,谁会不爱?他甚至真的想过登上帝位后将后位给她。 看着这张花容月貌,洞房花烛夜,良宵不可辜负。 醉春引 三日后便到了皇后宫宴。 大殿至上,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酒杯频频举起,无数的欢声笑语,重位大臣们畅饮美酒,欣赏着众多婀娜多姿的舞女们。 唯有安宁滴酒不沾。 “安大小姐为何不饮酒?可是喝不惯这皇宫中的佳釀?”坐在对面的徐青俞直直的问道。 “安宁酒量不佳。” 苍澜听见这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豪爽道:“这宫里给贵女们喝的都是果酒,不会醉人。不过既然安大小姐喝不惯,孤便赐一壶竹清酒于你。” 此话一出重贵女们纷纷嫉妒的看着安宁,特别是叶挽颜,一双快要喷火的眸子让人难以忽视。 该死,这个贱人不但害了她,还害了她父亲,她一定要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徐青俞也装作一副艳羡的模样,“太子哥哥倒是大方,这竹清酒可是难得得很啊,取自冬天的嫩竹,春天的玫瑰,夏天的露水和冬天的菊花酿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这一来一去,一壶酒就浪费了几年的时间,连我都很少喝到,安大小姐有口福了。” 苍澜宠溺一笑,“表妹说的哪里的话,表妹若是想喝怎么会喝不到?待会儿也给你倒上一杯可好?” “算了算了,还是安大小姐独享吧。” 两人这一来一和的,让安宁拒绝的话都插不进去。 直到太监将酒拿来,倒了一杯在安宁的杯子里。 “安大小姐尝尝?” 安宁看着杯中散发出清竹香的酒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怎么?这清竹酒安大小姐还看不上?” 徐青俞这番话可是将安宁置于火尖上了,这样名贵的酒安宁还看不上的话可真就是不识好歹了。 而此时和圣上正在畅聊的顾清照注意到了安宁那边的异常。 圣上也将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这是?”宣帝开口道,他拜拜手示意奏乐的停下,刚刚他们说什么都没听到。 “父皇,刚刚儿臣看安大小姐似乎喝不惯宫里的果酒,于是儿臣便想让她尝一尝这清竹酒。” “哦,这事儿啊。”宣帝看着安宁慈祥道:“丫头,这酒可是好酒,你可以尝尝。” “回禀圣上,安宁不胜酒力,怕要辜负了圣上和太子殿下的一片好心了。” 不太确定,但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酒里有问题。 “大姐姐,妹妹可是记得你很能喝的,何时变得不胜酒力了?”安岳假装打趣道。 此刻苍澜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安宁又驳了一次面子。 顾清照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他起身走下台,在安宁桌前停下,就在他伸出手即将拿起酒杯的一瞬间,安宁脸色一变立马夺过酒杯倒进了嘴里。 而顾清照落空的手一僵,神色严肃道看着她,“安姑娘?” 安宁点点头示意没事。 酒味太浓她闻不到下了什么药,喝下去才知道这是醉春引,最顶级的春药,无药可解。 好一个太子! “太子满意了没?”安宁语气冷了几分。 “孤也是好意,安大小姐不喜便算了。”他挥了挥手让人将酒撤了。 “等等,这酒太子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怎么喝了一杯还让人撤了?” 苍澜挥挥手又让人将酒放回来。 “安大小姐喜欢就好。” 醉春引,名副其实的宫廷禁药,药效入酒就只有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酒里的药效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事后谁都查不到是有人下了药使人意乱情迷,所以即使给她了又何妨。 而安宁却是在想,早就已经失传的药,怎么会在太子手里? 安宁回过神,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顾清照安宁出声安慰道:“先生放心,我没事。” 没事?顾清照眉间燃起一抹怒火,那酒要是没问题她会着急喝下去吗? “安大小姐。” 叶挽颜此刻端着一个茶杯走过,“安大小姐既然如今不习惯喝酒了,那便喝茶吧,这个面子,安大小姐还是要给的吧?” 安宁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在接近唇边的时候便闻到一抹香。 很好!不止一个人今晚想对她下手! “嘭!”安宁手腕一倒,茶杯瞬间落地。 “哎呦,安姐姐,怎么了这是,不会是对我有意见所以故意摔茶吧。”叶挽颜捂嘴惊呼道。 这可是她专门去青楼买的药,那个老鸨说了只要喝下去良家妇女都能变成荡妇,该死!居然被她给砸了。 看着安宁眼中的冷意,叶挽颜心里惊了一惊。 不可能被看出来的,这药可是她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没有人知道。 “喝茶可没什么意思,正好太子赐了一壶好酒。” 安宁倒了一杯竹清酒递给叶挽颜。 眼看计划落败,茶也洒了,叶挽颜脸色不好的接过酒杯。 “那就多谢安姐姐和太子了。” 太子看着叶挽颜将酒一饮而尽,神色瞬间变幻莫测。 这时安宁突然朝沧澜走过去。 “太子,我们也干一杯吧,前程往事尽销于此。” 安宁拿着竹清酒上前倒在了太子的酒杯里。 苍澜抿唇,眉头微皱,表情有些许的看不透的意味。 若不是他知道这酒里下的是醉春引无色无味,他都要以为她看出来这酒里有什么了。 这杯酒··· “怎么?太子不赏脸?”安宁笑意淡了半分。 “岂会?” 沧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也罢,反正待会儿也是她来解,喝了便喝了,只是叶挽颜··· 安宁在转身的那一刻唇色一白,下腹瞬间燃起一道火。 该死,醉春引不会这么快发作,她喝多了。 顾清照突然大步朝她而来将她抱起,安宁惊呼一声。 “先生?此事不妥。” “你喝醉了。”顾清照不容反驳道。 众人看着顾清照将安宁抱出大殿纷纷惊掉了下巴。 七皇子是一脸兴奋,原来安宁此前说的都是真的,那顾清照岂不是也等于是他的人了。 宣帝也一脸兴奋的看着两人,怪不得顾清照最近想通了想重新入朝为官,原来是为了这丫头。再看看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唉,无福啊。 难忍 在场多数人都是吃瓜,只有太子和丞相脸色难看至极。 不行!不能让安宁落入顾清照手里。 太子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待那宫女出大殿后,他才找了个借口出去。 在出殿之后顾清照才一边加速步伐一边开口问道:“是什么药?” “醉春引”她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喘息声。 “醉春引是什么?”感觉到身上的姑娘越来越热,他脚下越来越快。 “是···春药。” 顾清照抱着安宁的手顿时一僵,额头也冒出些许的汗。 “能撑到出宫吗?” 他语速比平时快了十倍。 “出不去,前面一定有人在埋伏,先放我下来。” 安宁满头大汗,胸口不断起伏。 该死,这药效太强。 顾清照手臂僵硬的放下她,看着此时在怀里的姑娘面红耳赤,脖子也已经汗湿完了,发丝粘在上面,还有几滴滴进了胸口,嘴里还有些许克制的喘息声。他脸顿时红的不能看,耳朵也在滴血,但同时心里面又很焦急。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顾清照重新抱起她往之前的河边走去。 “可有解药?” “没···嗯~没有···” 安宁唇角都溢出了几缕血丝,她拼命的咬舌尖克制自己不对眼前的男子上下其手。 “解药···我倒是可以配出来,但是没有药材。先生,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不想说话了,她此刻动情的太厉害了。 顾清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跑,直到到了河边他抱着她跳了下去。 安宁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终于消散了些许的热意。 安宁喘息道:“先生你上去吧,不必陪我泡冷水。” “我不放心。” 声音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声音,但眼前的这张脸已经与她同样是面红耳赤了。 她没有多余经历再说其他话了,这湖水并不能解了这药。 安宁抽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扎进来腹下三寸。 “安宁!” 血一滴一滴流入河水里。 “顾先生!”安宁惊呼,他用手挡着那根簪子的尖端,那簪子险些将他的手插个对穿。 “顾先生你没事吧?你为何?” 顾清照此刻的眸子掀起千帆万浪的波澜,“安姑娘?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安宁急切道:“没有解药,只能这样熬过去,忍过半个时辰便好。” “那也不能!这样在水中很容易感染!”他声音带了几分怒气,神色也严肃得很。 “可万一我没忍住···”安宁侧过有些泛红的脸,若是没人还好她一个人撑就撑下去了,如今一个大美人在眼前,她觉得她的意志力已经到了极限。 “咳!”顾清照神色也不太自然,“若是你不介意,我便将你打晕。” 安宁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别有他法。 “好。” 顾清照看着怀里苍白的人将她腰身搂起来一些。 安宁就这样无力的倒在他的肩上时不时的喘息。 “安姑娘?”过了大概一刻钟,顾清照听见怀里的人没了声音,他不敢动只能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安宁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的前世。 梦到了那个被命运牵着走的她,梦到了那个被人褫夺身份的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一直有一个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安宁···安宁···快醒过来···” 安宁猛地睁开眼睛。 “安姑娘?”顾清照焦急道,“没事吧?” 顾清照见她醒了立马抱着她上岸,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她眼眶已经泛着血丝,她手撑着地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道:“顾先生。” “你的手没事吧?” 顾清照皱眉道:“去寻地方换个衣服再说。” 待安宁和顾清照二人换好衣服后,问了人才知道大部分的人去了青华宫,说是有人在那里苟且。 待二人到清华宫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宣帝对着地上只穿着寝衣的太子震怒。 “皇后寿宴,太子你居然做出这种事!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 “啊,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安岳惊呼道。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朝向安宁,不对啊,安大小姐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吗,那里面的人是谁? “安丫头?”宣帝也莫名其妙,“那里面的人是谁?” “不可能!”苍澜瞳孔瞪大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 皇后和丞相眼中也闪过不可置信道眼神。 怎么回事?安宁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 安宁眼神里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挑衅,似乎是想故意激怒他。 “太子这话说的好笑,我不在这在哪?” “你!” 难不成她没中药!这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送错人? 该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此刻宣帝才挥手让人去看里面的人是谁。 婢女掀开床帘后退回来回禀道:“启禀圣上,这里面的人是···” “叶家挽颜小姐。” 众人一片喧哗。 “竟然是她!” “早就知道她爱慕太子,却不知道她竟然敢在皇宫中做这种事。” “天哪,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 “圣上,挽颜这孩子一直喜欢澜儿你也是知道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是正常,还请圣上不要怪罪这两个孩子了,事已至此,不如就让挽颜做澜儿侧妃吧。” 皇后这一席话看似是在替两个人求情,实则是暗地里在说叶挽颜勾引苍澜,毕竟叶挽颜喜欢太子众所周知,而太子么··· 叶家夫妇跪在一旁是话都不敢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这荒唐事了。 “哼,既然如此那便皇后来下懿旨吧。”说完,宣帝便拂袖离去。 看着身旁秦贵妃嘲笑的脸,皇后脸色一僵。 圣上连圣旨都不愿意下··· 待圣上走后,众人也纷纷散了。 只在安宁转身之时被苍澜叫住了。 他一脸阴婺到咬牙切齿道:“你的衣服为何换了?” “掉河里了。” “呵,和你旁边的那个男人一起吗?”苍澜手上的拳头捏的咯吱响,看着安宁的眼神都泛着绿光。 “是啊,顾先生又救了我一次。” 叶晚颜如愿以偿 苍澜气的瞳孔张大,眼前一片黑,他手指着安宁咬牙切齿道: “安宁!你怎么敢!” 贱人,这个贱人!宁愿失身旁边的男人都不愿意失身于他,该死的贱人最后还是背叛了他! 苍澜的眼神变得杀意腾腾,恨不得活活刮了眼前的二人。 “我怎么不敢?还没恭喜太子喜得一佳人,叶大小姐的深情也算不被辜负。” 叶挽颜此刻已经穿戴完整,掀开床帘就走了出来。 步伐婀挪多姿,面带春光,眼波泛媚。 她在太子身后对着安宁眨了个眼神。 在大殿上,她端茶给安宁敬酒的时候,安宁靠在她耳边问她:“你喜欢太子吗?” 还没等她回答她又继续道:“如果你真有这样喜欢他,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随后她便喝了那杯酒,跟在了安宁的背后,最后被人打晕了,醒来后黑灯瞎火的感觉到身上有一个男人她还有些惊慌,最后确定了那是太子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那杯酒他们三个人都喝了,安宁也喝了,那为安宁解药的人肯定就是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了。 叶挽颜随即用带着媚意的声音打趣道:“看不出来,风清月朗的顾先生,也有一天为美人折腰啊。” 只要安宁从此以后不再盯着太子,她倒是对她也没什么敌意了。 “恭喜叶小姐得偿所愿。” 说完安宁便同顾清照离开了。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这样的光辉洒在地上,却仿若寒霜,让人有彻骨的冷意。” 说完一阵凉风就吹来了,旁边的树叶也随着风一片一片的掉落,正好就有一片掉落在顾清照肩上。 安宁停住步伐,想帮他摘掉肩上的落叶。 “安姑娘。”顾清照握住她的手腕,眼里和声音里都带了些许的寒意,“知道那药有问题,为何还要喝?” 终于他开口问了。 “若是我没有抢那杯酒,你会喝下去吗?” 那是苍澜以太子身份赐的酒,是丞相府处心积虑的算计,这杯酒无论以什么形式,最后都会被她喝下。 顾清照松开她的手,“太子不配为储君。” 说完他便松开安宁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宁站在原地,看着顾清照离去的背影,头朝天上看着那轮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她是故意的,若是顾清照不来,她兴许不会喝下那杯酒。 可他来了。 既然来了,她便想让他亲眼瞧瞧这当今的储君德不配位,瞧瞧这当今的储君连同丞相一家的阴私,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算计,心中毫无良善。 让他瞧瞧,在这宫廷之中,她身为一个弱女子的无奈,处处夹缝生存。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储君之位。 顾清照! 即将被封相的人,即将影响一个朝代的人。 她喃喃道:“这世间的一切,不是非黑即白吗?我自以为我还是个保留初心的人,至少我心里面不是只有仇恨。可我最后···还是利用了这样的人。” “呵!好笑!” 安宁嘴角轻嘲一笑。 这世间公平什么?一切都不是公平的,那凭什么那些永远忍受不公平的人不能出来反抗? “天道,人啊,一旦觉醒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就会思考了。” 无形之中,这世间的规则又裂开了一条缝。 天道设定的女主良善圣母白莲花的人设被彻彻底底的撕碎了,连渣都不剩。 天色变得些许的灰暗了,安宁在这个皇宫里留下了最后一抹背影。 宫外的月色看着安宁越来越近的身影大喊出声。 “小姐,您终于出宫了,吓死月色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安宁坐上马车轻声道:“没事了。” 她今日进皇宫未带一人,就连她娘也告病了。 ······ 而已经回到七皇子府的安岳正在面临着无数系统发出来的红色警告。 001:“警告警告,男女主剧情线崩坏,请宿主快速恢复剧情,否则会被抹杀。” 001:“警告警告,男女主剧情线崩坏,请宿主快速恢复剧情,否则会被抹杀。” 001:“警告警告,男女主剧情线崩坏,请宿主快速恢复剧情,否则会被抹杀。” ···· “闭嘴!” 安岳慌乱无比的在房间里踱步。 这怎么可能? 安宁怎么可能没中招,不对,不对··· 当时安宁喝了那酒,叶挽颜和太子也喝了那酒。 安宁是前脚出去的,叶挽颜是后脚出去的,只有一种可能,太子安排的人认错了人。 “蠢货!”安岳怒骂道,“这真的是男主吗?怎么这么蠢,人都会搞错?要是不确定,两个人都掳过去不就行了吗?” 无语了,她是真无语了。 那药是她让系统帮忙搞来的,早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的禁药,是一种不可能让人察觉的药。 “这样好的机会!” 气死她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如果太子是和叶挽颜在一起的,难不成安宁和顾清照? 这样一想安岳整个人简直是窒息了。 “系统,如果女主和除男主以外的人发生了关系会怎么样?” 001:“故事的设定是男非女处,最后结局1v1。如果女主非结那么这个剧本已经算是崩塌的无法挽回了,宿主那时也可能已经被抹杀了。” 这么说现在安宁还没有跟顾清照? 安岳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时刻房门突然被推开,“岳儿。” 是七皇子来了。 安岳立马收好刚才的表情,而是甜蜜道:“烁哥哥。” 苍烁进来摸了摸她的头,“今日宴会上,让你受惊了。” 安岳摇摇头,“怎会?又不管我的事。” 苍烁宠溺的点了点她的笔尖,“是啊,不管你的事,管你大姐姐的事。” “啊?”安岳一脸懵道。 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诧异苍烁怎么会知道。 “今日太子想算计安宁,但是被我阻止了,哼,那个蠢货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这下太子算是和将军府彻底翻脸了。” 安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看着笑的一脸的苍烁,安岳恨不得立马给他一嘴巴。 所求什么? 原来是他! 她就说太子的人是怎么会认错人的,敢情是他在背后将太子的人打晕了将叶挽颜送去太子房中的。 千防万防,真是家贼难防! 看着安岳一脸僵硬,苍烁出声问道:“怎么了,岳儿?” “啊?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到这也太惊险了吧,太子居然这样算计大姐姐,还好烁哥哥你聪明。” “倒不是我聪明,我也没猜到太子有这一出。是安宁一开始就看出了那酒有问题,她出殿的时候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所以我才派人跟着她以防意外。” “不过此举也确实是让我相信了她与顾清照有情。如此一来,顾清照入我麾下如一员大将,可喜可贺!” 什么? 安岳脸上再一次僵硬。 安宁与顾清照有情? “烁哥哥,我大姐姐和顾清照···?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她自己说的,你不知道吗?那看来你们姐妹的关系不太好啊。” 安岳扯了扯嘴角,岂止是不太好。 苍烁将头埋进她的发丝,“前段时间安宁来找我投诚,她说她不喜欢太子了,我心里存了疑,她便告诉我他与顾清照有情。” 苍说将头抬起来,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啧,一开始我还不太信,今晚之事倒是证明了她的说词。我这个太子哥哥啊,放着明珠不要,如今可要被他人倒打一耙了。” 呵呵呵呵···· 安岳顿时心生无数冷笑,随后嘴里搪塞了无数理由将人送走了。 苍烁再不走她可就绷不住了。 她后悔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费尽心思将安宁和太子的婚事搅黄了。 “001,你知道安宁是什么时候有意识的吗?” 001:“不知道,最近上面才开放了这样类似的权限,而且不仅是她,众多恶毒女配也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违背剧情的走向。” 安岳心里咯噔一声:“谁?” 001:“阮倾城,谢楠,甚至叶挽颜···” 安岳顿时吸一口气,连太子的白月光也··· 阮倾城可是安宁和太子众多play里的一环啊。 安岳额头上冒出冷汗。 “不行不行···系统你得再帮帮我。安宁明明喝了醉春引,最后却全身而退了,说明这个药也不是书里写的那样厉害。有没有其他小说写的那种,不与人交合就会爆体而亡的那种药?” 001:“宿主,上一次帮你已经是开了挂的行为了,这一次不能直接将东西变出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哪里有这种药,宿主可以自己想办法去买。” 该死的破系统,连开挂都要扣扣搜搜。 安岳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好!” ··· 翌日一早。 安宁、阮倾城和谢楠在一同用膳。 “安姐姐,昨日皇宫里发生了什么趣事没有?” “嗯···叶挽颜成了太子侧妃算不算趣事?” 顿时一根勺子和一双筷子“叮咚”的落在了碗里。 阮倾城和谢楠面面相觑。 “安···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安姐姐喜欢太子全世界都都知道,想必安姐姐此事一定很难过吧。 阮倾城则是不慌不忙的将筷子捡起,她只是惊讶了那么一瞬,回过神之后心里面是一丝波澜都没有。 “不是故意的什么?怎么了?他纳侧妃管我什么事?”安宁拿勺子宁一头敲了敲谢楠那胡思乱想的头。 “啊?”谢楠一脸懵的抬起头,“安···安姐姐你不喜欢太子啦···” 安宁此刻一脸认真的看着谢楠问道:“你觉得,太子有什么是值得喜欢的吗?” 她是真的挺好奇的。 “嗯···”谢楠想了一时半会儿回答道:“太子长的挺好看的,身份也高贵。只是性格好像不是很好,外人都说他很高冷。我觉得他也不够善良,他从前那么对安姐姐你,而且他还花心。算了吧,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是值得喜欢的,安姐姐还是别喜欢他了。” 安宁挑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奖励你的,清醒的姑娘。” 谢楠以后一定不是恋爱脑,她放心了。 阮倾城也在一旁打趣道:“是啊,论相貌,太子比不得顾公子。论才学,太子也比不上顾公子。论人品,那更是说都不用说了,阿宁你说是不是?” 顾清照?安宁突然一晃神,也不知道他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阮倾城注意到她的不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 安宁回过神,“顾先生···昨日他因我受了伤。” “啊?” 两人立即起身将她翻来覆去的倒腾,直到确定她无事了才松了口气。 阮倾城看她神色就知道此事不是那么简单。 “那你今日去看看顾先生?” 安宁微微皱眉。 “但他好像又生了我的气。” 旁边的谢楠还在一脸懵,而阮倾城则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因为自己,让别人受了伤就去道谢,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让别人生了气那就去道歉。” 安宁轻笑出声,“倾城说的是,我该走一趟。”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一趟她非来不可。 时隔多日,再一次来到这个仿若世外桃源的郊外。 “四季更替,人在成长。天地是长存的,而人的寿命却有数,如何才能不妄活了这一生。” 地上的枯叶碾落成泥,来年又会焕发新生,人老了死了,生机却依旧源源不断。 安宁就站在枯黄的树枝下,脚踩着能发出清脆声响的落叶,目视着依然结成冰的河流。 若不是还有风拂过,她都快要以为这一切仿佛跟随着时间静止了。 “安姑娘。”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宁唇角微勾,这一次她没有坐马车而来,马车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她。 “不愧于自己便好。” 这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吗?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人活在世上,有的人求富贵,有的人求融化,有的人求一世安稳。” 顾清照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身后停下。 “所以安姑娘,所求什么?” 安宁在这时转过身。 官复原职 繁华终有落尽时,也无风雨也无晴。 风此刻刮的有些急了,二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处,仿佛在互诉衷肠,可他们的心远不到此。 顾清照那双往日里掀不起任何风雨的眸子此刻却像是灿若星河一样,望着她。 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倒刻的,是她的影子。 “你相信宿命吗。” 他抬手接过落在她耳边的落叶。 这句话一直回旋在安宁的耳畔。 你相信宿命吗? 好耳熟的话。 “我们见过吗?” 顾清照··· 她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她很确定,在她以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三个字。 可是诡异的熟悉感让她问出了这句话。 顾清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安姑娘,这次来有何事?” 这句话仿佛又将他们拉回了之前的距离。 安宁叹了一口气,在寒风中轻声道:“一为道歉,二为道谢。” 安宁的视线朝他已经包裹好的右手看去,“先生右手,可还好?” 顾清照抬起自己都右手,张了张五指,随后温声回道:“安好。” 说完他转身而去,“咯吱”一声推开那间茅草屋的房门,“安姑娘,进来避避寒吧,昨夜你泡了凉水,可有染风寒?” 安宁看着他那双似关心的眸子,突然心里好像漏了一拍。 “没有。” 她回去后就让人开了御寒的方子熬药,所以昨夜里的冷水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顾清照看着安宁不动,再次出声道:“进来吧。” 安宁一走进,屋里就传来一股暖气。 “先生又预料到我会来了。” 次次都提前知晓,提前烧好炭火。 “安姑娘不也是处处计中顾某的心。” 安宁沉默了。 她有什么好反驳的,他说的是对的,她来就是道歉的。 “不必道歉。”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顾清照在灶台烧水的时候便直接背对着她说出了这四个字。 安宁皱眉,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待温热的茶水到了她手上之后,她才看着他的眸子认真问道:“所以,不必道歉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已经原谅,还是···” 还是到此为止。 “是不必道歉。” 带有磁性的声音再一次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安姑娘,这世间本就是非黑即白。” 好复杂的四个字,非黑即白。 这句话,大概意思是即使他知道她利用了他,也心甘情愿吧。 “顾先生的境界太高尚了,不似凡人。凡人都有爱恨嗔痴,有六欲之重。顾先生的品行像是超脱了世间所有。” 她真的很感概,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顾清照反问道:“你怎知我没有?” 安宁笑出声,将随身带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三副中药和一个精致的瓷瓶还有一些纱布。 “也不知道,以后顾先生会为谁折腰。” 安宁起身走向灶台,将药罐子里剩的药渣倒掉,将自己带来的其中一副药放入了药罐子里倒水熬煮。 “这副药对风寒很有用,顾先生喝了就好了。” 虽然好像顾清照面上看起来没有染上风寒,可那灶台上的药罐子却出卖了他,那药罐子里剩的药渣,昨晚想必已经是熬煮过药了。 怕他误会,安宁又解释道:“顾先生昨晚喝的那副药只能是暂时性压制,喝我熬的这副会更好。” 安宁想用火折子将柴火点燃,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无用。 顾清照见状此身,从身后拿过她手中的火折子。 安宁感觉到身后那温热的气息,瞬间有些慌了神。 顾清照也立马退开,脸上染了些许的红晕。 想起昨日··· 他看似沉静道:“安姑娘,在座位上稍坐片刻。” “哦好!” 就这样,她坐在那个小小的木凳上,看着顾清照宽厚的背影点燃那熊熊烈火。 “好了。” 顾清照坐回来。 安宁看着他手上的绷带都染成了黑色,立马转身将那个精致的瓷瓶和纱布拿出来。 “顾先生,手给我。” 顾清照身形顿了顿,还是将手伸过去了。 安宁一圈一圈的绕开已经脏掉的纱布,露出了昨日里的伤口。 结茧了,也没有影响五根手指的活动,还好是皮外伤。 “顾先生,这个药是我自己调配的,对外伤有奇效。” 她用手沾着晶莹剔透的药膏一点一点的往顾清照掌心上抹。 安宁时不时抬头看向顾清照,怕弄疼了他,可是顾清照眸子却是向下,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终于,药涂好了。 顾清照抬眸的一瞬间,眼里却突然出现一些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阴郁。 他嗓子微哑道:“多谢。” “是我多谢才是,若不是我,你怎么会受伤。” 直到纱布缠好,安宁才松了一口气。 “这药一日三次,不过七天就能恢复如初。” “多谢。” 又是一句多谢。 安宁回了一句不客气之后正准备起身离去,此刻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顾先生在吗?” 顾清照起身前去开门。 “哎哟,还好顾先生你在,奴才特意来的早了一些,就怕顾先生此刻去书院了。” 原来是皇宫的大太监徳羽。 “哟,安···安大小姐您这一大早的怎么也在?” 房子很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片的安宁。 安宁这时起身也走到门口,拂了一礼款款道:“昨日安宁又落水了,顾先生又救了安宁一次,所以一大早上就来答谢了。” “原来是这样。” 这安大小姐怎么跟水这么有缘呢? 徳羽一脸笑嘻嘻的看着眼前二人,做出一副他懂了的模样。 圣上昨日还在说安大小姐和顾先生郎才女貌,这两人要是成了,何愁顾先生再辞官啊?他待会儿回去就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圣上。 “徳公公前来寒舍所为何事。” 顾清照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哦对对,可不是正事呢吗。” 徳羽从袖中掏出一道明晃晃的黄色绸缎,那不是圣旨是什么? “这是圣上下的圣旨,恭喜顾先生官复原职了!” 虽说顾清照之前还没坐上丞相的位置就辞职了,但是这官拜丞相的圣旨是已经备好了的,所以这说是官复原职倒也没错。 线索 德羽直接将圣旨双手呈递给顾清照。 看着安宁在一旁有些疑惑,徳羽解释道:“安大小姐有所不知,圣上是从六年前就免了顾先生的跪拜的,这接圣旨也是如此。” 安宁挑眉,看着一旁云淡风轻的顾清照,顿时心里面又对他有了一些认知。 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 厉害到她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书中的世界。 “既如此,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待徳羽走之后,安宁也向顾清照辞行了。 “安姑娘的马车呢?”顾清照清声问道。 这一片茫茫白雪,只有一道车轱辘的印记,是刚刚徳羽公公的马车留下的。 “在这片郊区外面。今日没下雪,外面的风景也很好看,一路走过来甚是赏心悦目。顾先生不用送了,我与先生方向不一致。” 大骊书院在另一头。 安宁的眸子格外的明亮,就这样直直的望着他。 “好。” 顾清照就这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雪中化为一道清晰的颜色,直到越来越远。 从前没有抓住的,现在总不能放了。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看不见了顾清照才转身,两人的身影同时消散在雪色之中。 其实也还好,这片郊区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远,走路的话大概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突然在安宁的前方传来一道男声。 “快看,那是不是安大小姐?”其中一人在马上用手指着她。 安宁皱眉,他们好像是七皇子的人? 难不成倾城的事查到消息了。 那群人骑着马跑到她面前,其中一人表情严肃道:“安大小姐,七皇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安宁语气清淡道:“好,我知道了。” 他们看着安宁此刻正停在前方的马车犹豫道:“那···” “他在哪?” 最后为了避免骑马引人注目,安宁还是坐自己的马车去了食合居。 一进去就有人前来引安宁去到顶级包间。 “小姐请进。”婢女推开房门恭敬道。 安宁脚踏进去的一瞬间,门就合上了。 又是上次同一个位置,同样被风吹的叮咚响的紫色帘幕,旁边生着的香烟散发出滚滚的白烟,是佛教的檀香味。 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从帘幕里传出。 “来了?” 安宁撩开帘幕,沉静道:“查到什么了?” 苍烁骚气的散开手里的扇子,一脸八卦的问道:“你今儿个一大早就去找顾清照了?” 安宁坐下,望着突然飘起雪花的窗外,室内的空气好像瞬间就冷却了几度。 看着安宁的思绪好像飘远,苍烁出声打断。 “怎么了?” 安宁回过头,轻笑一声,“自古以来伤春的诗人最多,我倒是觉得冬天才更伤感一些。” 苍烁一脸好奇的问道:“哦?怎么说?” “你看看楼下那些出来摆摊的商贩,手都冻得红肿了也卖不出去几件东西,再看看旁边那些乞儿,冬日雪寒却无衣可避。冬日里还是最容易生病的时节,又有多少穷苦百姓因为看不起病就这样活活病死的?” “京都尚且不能杜绝这些事情发生,再想想其他地方?” 安宁画风一转,突然凌厉道:“所以人人都想做富人,富人几代都吃穿不完。可都想做富人,那钱谁来给?” 苍烁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安大小姐原来早有察觉。” 朝中贪污,铁板钉钉了。 安宁唇角微勾,眼尾泛着些许的厌恶。 “说吧,你查到什么了?” 苍说烁也不卖关子了,他直言道:“根据太子所言,官银途中遭歹徒埋伏了一次,最后经过殊死搏斗才将歹徒全部剿灭,在这其中他们损失了很大一批人。我根据太子所言的地点去寻了尸体,你猜怎么着?” 这个问题安宁之前就想过。 “尸体没在原地?他们把尸体运哪儿了?” 苍烁猛地一拍手,眼神阴婺道:“在一里外一个山庄的墓地里。” 安宁神色未变,像早有预知,语气清淡道:“如此说来,是早有预谋?提前就选好了地点方便处理尸体。” 墓地,这找起来简直是··· “哼,你知道我让人撅了多少家的祖坟吗?最后还是让我找出来了,杀手的和皇宫派去的侍卫全部在里面。第一时间我就让人查验了,太子口中的那群歹徒可不只是单纯的歹徒,而是死侍,那些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什么歹徒这么狠身上全是致命伤?” 安宁摇头:“这一点不能作证,可以说他们是亡命之徒。” 苍烁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押运官银的那些人,身上伤口大多数一刀致命。这个···才是最大的不对。” 苍烁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这批死侍达成任务后,后面都是自愿赴死。” 这实力真的太恐怖了,有这样实力的人去哪里不行为何去当匪寇? 这些问题安宁之前通通都想过了,她直觉出声问道: “你的死侍有这种实力吗?” 苍烁眉头也是紧皱,眼神严肃。 “没有。你要知道,派去护送官银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个个都是有实力的。但若是他们故意选些不中用的,这种···” 安宁打断他,“不可能。这样在京都暗箱操作,你当圣上是死的?” 说得对,他也是这样想的。 “我这太子哥哥,秘密好像很多啊。” 这一出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些实力高强的死侍到底是哪儿来的?单拎出来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了。 安宁一句话突然让他醍醐灌顶了。 “你有验药吗?” 苍烁瞳孔瞪大,这他是真的没想到。 “时隔太久,若不是毒药仵作是肯定验不出来的,你带块骨头回来,我亲自验。” 解药,她虽然对有一些药不太行。但是验药,可是她的拿手活儿。 苍烁顿时就惊奇道:“你学过医?” 好啊,太子这是丢了块怎样的绝世珍宝? 顿时苍烁看安宁的眼神变成了狼看见骨头。 “这件事,你明面上不得插手,你找人跟聂侍郎透露消息。” 苍烁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至从他知道安宁和顾清照的关系了,他就准备这样做。 做局 毕竟聂远是顾清照的学生,信得过。 这些人,可是扳倒太子的一把好手。 “好,那验药一事就交给你了,等你查了我再想办法告诉他。” 苍烁此刻心里面有些热血澎拜,若真是查出那群尸体被下了药,此时就变得简单了。 虽然不知道安宁医术在什么程度,但是时至今日,安宁论心计与能力是让他刮目相看。 安宁突然话锋一转,脸色沉重道:“还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做个局。” 苍烁轻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既而道:“什么?” “陈业现在在狱中,等了一些时日没有人对他下手,背后的人应该是准备以陈业的家人为要挟让他做替罪羊,这样比起让陈业在狱中畏罪自杀来的更可信。这个时候,就需要七皇子在刑部的人手,搅一搅这浑水了。” 苍烁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说的好听,我们做局?其实是你想让我做局?” 安宁沉声道:“是我们。” 苍烁冷笑一声道:“所有的风险都让本皇子一个人担了?此事可不小,一旦被查出来了,我这皇子的身份也就做到头了。” 苍烁话锋一转:“除非,你能让刑部的人配合。虽然聂远是顾清照的学生,是足以信得过,但此人铁面无私,行事公道,更不用说顾清照做这等陷害之事了。你怎么保证,刑部查不到我这?” 刑部确实是有他的人,但人心难测,特别是在面临许多酷刑的时候,万一保不住有人反水··· 安宁不慌不忙淡定悠然道:“查?怎么查?如何查?七皇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这野心要来有何用,人安插在刑部又有何用?” 苍烁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姿态,无非是希望她将聂远彻底拉拢到他那边罢了。 眼见事情不成,苍烁又变回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安大小姐说的也是,” 此举风险大,但回报也大。 安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拿起桌上的温茶一饮而尽。 “如此,就说定了。” ··· 顾清照花了三日的时间处理大骊书院的繁琐事,待所有事完整的有序的进行时,才又一次回到了朝堂。 任回丞相之职,朝堂再次分为左右二相,顾清照为右,徐相为左,官拜两方。 安宁和阮倾城走在京都的柳街巷子,平时颇为清冷的大街上此刻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炮竹声络绎不绝的响起,路上行人也是多面带喜色,他们都在等顾清照第一次下朝。 阮倾城惊喜的看着这一幕,“阿宁,好多人啊,这么多人都想见顾先生,不对,是顾相。” 安宁也笑意盈盈,“从前顾相在的时候,便是这样受欢迎,只是多年过去,好多人忘了罢了,如今顾相又回来了,往日种种记忆自然是又全数的记起了。” 安宁在说话时笑意有些不达眼底,因为她敢肯定,忘了顾清照的人多半都是因为剧情的安排。 因为这个世界,最谣言的只能是男主。 突然间人群有人大喊道:“来了,来了,顾相来了。” “顾相!顾相!” “顾相回来了!” 络绎不绝的人声传来。 顾清照的马车停了下来,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马车帘子。 顿时人群中一片女子的抽气声。 “天哪,这就是小时候传闻中的顾相吗?居然这样俊朗,这周身的气质怕是连咱们太子殿下都比不了。” “顾相这是神仙吧,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好出尘的人。” ··· 一道清朗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各位,别拥挤在此处,免得有人受伤了。” 顾清照缓缓走下马车示意车夫原路返回,这条路现在人太多,马车若要经过会让人拥挤到一处去。 众人也很听话的在人群中缓缓散开。 顾清照眼睛不经意的看向了一处,他目光一滞。 四目相对了。 阮倾城在安宁身边感觉到此刻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她挑着柳叶眉出声道:“阿宁,顾相看到你了,他会不会误会你喜欢他?” 安宁此刻愣住了。 “什么?” 阮倾城噗嗤一声笑出声,“没什么。” 而就是这愣神的一瞬间,顾清照已经走过来了。 “安姑娘。” 安宁转过去看到的就是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顾先···顾相。” 她停顿了一秒接着道:“听说今日百姓们都来道贺你重新回归朝堂,我也来道贺。” 顾清照的声音比方才更加轻柔,“已经道过了,安姑娘,走吧。” “好。” 他也没说往哪里去,但安宁就跟着他走了。 而此刻的阮倾城在二人身后笑得脸都要僵硬了。 而背后的那些百姓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纷纷在八卦着。 从来没有听说过顾清照对哪个女子如此过,这还是头一个,年二十六却未娶妻,难不成如今开窍了? 还有一些芳心暗许的女子则是红着眼睛纷纷暗道可惜,只不过二人的确是郎才女貌了。 突然一道惊怯的声音突然从前面的路口传来。 “大人!” 只见一袭穿着破烂旧麻布浑身是伤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她“嘭”的一声在顾清照的面前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道:“求大人救救我女儿,求···” 顾清照立马蹲下身将人扶起来,“大娘快起来。” 那妇人声音颤抖无比,眸子里尽是无助,一双满是污垢老茧的双手不停的作揖祈求。 “求大人救救我的女儿!” 顾清照扶着她快要站不稳的肩膀安抚道:“大娘,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听见顾清照的声音,那妇人惊魂未定的心稳定了几分。 她佝偻着背,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民妇有一个年仅13岁的女儿,前些日子他爹去赌坊赌输了,将整个家都卖了也没赔起,于是他就将我那可怜的女儿卖给了赌坊,那赌坊如今将我女儿强行拖走,今日将她卖入了青楼。” 那妇人又想跪下,但是顾清照一双有力的手让她落不到地上。 莺燕楼 “大人,求求您,还有旁边这位小姐,救救我女儿,我女儿今年才刚满十三岁,要是进了青楼,那她这辈子就算完了。我不知道大人和小姐是谁,我今日被我家夫君打后,有人看我可怜告诉我今日可以来这里求一求大人,这样兴许大人一开恩民女的女儿就有救了,求求你们了。” 安宁此刻的眼中带了些许不忍,她出声安慰道:“大娘放心,有我们在,天塌下来你女儿都不会有事,我倒要看看,这京都哪间赌坊可以拿人做抵押。” 安宁的眼神瞬间闪过冷意。 顾清照也点了点头,“放心。” 那妇人眼中一瞬间就燃起了光,眼泪不要钱的掉,她这是···遇到大好人了啊。 “您的女儿,现在在哪?” “我女儿她···今日早上我没能拦住赌坊的人,现在她应当被卖入京都最大的青楼莺燕楼了。” 安宁和顾清照四目相对。 “我们走。” 此刻顾清照的声音,明显的带了些许冷意,眉眼间也染上了寒霜,眼底有些她从未见过的凌厉。 莺燕楼离这里有些许的距离,好在出了这条巷子,外面将军府的马车在等她。 安宁在马车前停住脚步,她一脚蹬上马车。 “上来。”她对着顾清照伸出了一只手。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顾清照目光一暗,随即将手搭上一同上了马车。 “大娘?” 安宁也对那位妇人伸出了手,她却迟迟不肯动。 她在下面踌躇不前,惴惴不安道:“小···小姐,您这马车如此华贵,我一身肮脏不堪,会脏了你的马车。” 安宁轻叹一声。 “无妨,上来吧,救人要紧。况且,外物脏了可以洗,人心脏了才是洗不掉的。” “我···多谢小姐,民妇可以自己上来,不用劳烦小姐。” 那妇人比安宁矮上很多,她一咬牙,双手攀上马车脚一蹬就上来了。 她坐在了马夫坐的位置。 “小姐,我就在外面坐着就好。” 安宁也不勉强了。 马车内精致的装饰,宽大的空间,还有色香味俱全的点心泛着隐隐约约的香味。 顾清照和安宁各坐一头。 “安姑娘,可否借点心一用?” 安宁一想立马就想到了为何借点心,那妇人想来一天都未曾食过。 “随便拿。” 顾清照从怀里拿出一块洗的白发的帕子,将点心包裹住,还故意将其捏碎了几块,然后再打开窗帘将东西递了出去。 外面的妇人一直在道谢,随后便响起了咀嚼声。 安宁微微低下头轻笑。 “顾大人心细,若是将盘子一起端给她,她怕是不会吃的。” 这盘子的价值,可以抵得上多少钱了。 顾清照缓淡的开口。 “安姑娘这眼神,是想问我是否觉得你奢侈了?” 安宁点点头。 顾清照摇摇头,“没有,我没有这样觉得。这世间本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不做违背良心,伤害他人的事,怎么过都是由自己说了算。安姑娘的父母疼爱安姑娘,所以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安姑娘,若有朝一日···” 他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安宁忍不住问道:“有朝一日什么?” “若有朝一日,我有了心爱之人,恐怕也忍不住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的眼睛这样看着她说这样的话,安宁心猛然间就漏了一拍。 在这样窄小的空间,都感觉能听到自己都心跳声了。 还好这时马车外的声音想起了。 “大人,小姐,到了。” 安宁听见的一瞬间极速撩开窗帘下了马车。 顾清照也随后下来了。 目入眼前的便是这一幕,一个三层的大阁楼。楼上赫然挂着莺燕楼三个字,还有无数的彩色灯笼欢灯结彩。在门口还占着极为姿色尚佳的姑娘花枝招展的迎拦客人,大冬天的穿的极为单薄。 稍微走进两步楼内阵阵呛人的熏香便袭来,还能听见若隐若现的丝竹声。 “就是这,大人,小姐。” 那妇人想进去却被门口的姑娘们拦住。 她们瞧见了妇人身后的安宁和顾清照,于是用手帕掩嘴打趣道: “哟,还没见过哪位公子带着女眷和老娘来逛青楼的,难不成是新情趣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一众姑娘笑弯了腰。 一位长的极为妖媚的女子媚声媚语道:“这位公子,长的可真俊,您要是想带这位长的好看的小姐进莺燕楼玩三人行,媚语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位···” 她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妇人。 “这位啊,年龄太大了。” “哈哈哈哈哈,媚语姐姐,这位公子我也想要。” 又是一阵打趣声。 ···· “放肆!” 顾清照声音不大,威慑力却失足,他一双眸子凌厉的看着刚刚口出狂言的女子,那眼神仿佛要将人冻进冰窖。 安宁也有些诧异,她一向见顾清照都是温润如玉,就连生气也带几分温柔,如今却仿佛出窍的利刃,谁碰谁死。 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被言道“放肆”的女子们心里纷纷一惊,退后了几步,这气势难不成是京都权贵? 可这京都权贵她们哪个不认识,哪里来的这一号人? 顾清照继续沉言道:“叫你们这里的掌事人出来。” 话语间,已经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冷意,大冷天的寒气刺骨的逼人。 “哟,这位公子,我们妈妈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不然您先进去等等,我去问问妈妈的意见?” 那名叫媚语的女子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她委实是刚刚被吓到了。 明明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也不大,但怎么感觉就像是遇到死神一样了。 勾魂索命。 “顾某从不踏入此地。” 顾?他姓顾? 那群女子纷纷面面相觑。 今日有倒是有一位姓顾的官拜丞相,听说一路上有无数百姓前去瞻仰。 难不成眼前此人? 媚语心里一惊,立马恭敬道:“方才是小女冒犯了,我这就去找妈妈。” “媚姐姐。”其中一名女子拉住她的衣袖,在她耳畔小声道:“你不会怀疑眼前的男子是顾相吧?” 不合法 “你看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哪里有丞相的样子?我们要是就这样被哄住了,说出去多丢人啊。” 媚语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你看他那周身的气质,哪里是衣着覆盖得了的,还是小心为上,万一得罪了大人物呢?我还是去叫妈妈来看看。” 毕竟做她们这一行的,必须得会察言观色。 “媚姐姐。” 眼见拉不住媚语,那女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回过头对着顾清照鄙夷道: “哼,媚姐姐被你吓住了我可不会。你最多不过一个穷书生罢了,谁家权贵会穿的跟你似的破破烂烂,你装什么装?” 安宁此刻出声了,“穷书生怎么了?” 她好像看不出来这是一句挖苦的话,反而一脸赤城的问道。 那女子愣了一下,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们现在不应该恼羞成怒吗? “穷书生···穷书生自然是···穷···” 穷书生怎么了? 她突然想到了,“穷书生,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因为没有钱,所以何必自取其辱。” 安宁不急不缓道:“所以他告诉你他来花钱了?你没看到他连这个地方都不想踏入。” “你!” 那女子用手指着安宁,气愤不已。 “嗯?”一个字简单的反问道。 “我···既然如此,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来青楼会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伪君子罢了。这位小姐,我劝你也不要看错了人,你身边这个小郎君在你旁边装的如此忠诚,说不定背着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呢,这样的男人我可见多了。” 安宁不答反问,她语气柔和没有一点鄙夷之态。 “姑娘,你想离开这里吗?” 什么? “你你你···你说什么?” 不仅是她,所有的姑娘,连同路人都纷纷震惊不已。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安宁不紧不慢的看着她们再问了一遍:“你们,想离开这里吗?” 那女子想掩饰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惊慌,但那眼睛上不停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 离开这里? 她来的时候想了多少年要离开这里,如今过了多少年之后又忘了要离开这件事多少年。 她们已经年过三旬,不再年轻,所以才会被老鸨派出来到门口迎客。 本以为一辈子都如此了,本以为早已接受如此了。 进入青楼的女子哪个不是迫不得已?哪个不是走投无路? 那女子刚刚气势凌人的态度消失的干干净净,而是一脸复杂点的看着安宁。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宁转过头对顾清照言道:“你不入青楼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顾清照回过头眼里的冷意稍稍淡了些许。 “是因为它不应该存在。” 一句铿锵有力的话散播在群众中,掀起了无数热议。 顾清照与那位女子对视。 “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如何踏入?我若今日踏入了这里,那便是承认了这里的存在是合理的。青楼的存在是如何产生的,它利的是谁?又是如何维持的?一件事物,只有有人一直需要才会一直存在,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你们都是被迫害的对象。所以这样的地方,本不应该存在。” “嘭!” 这样一番话在无数人心中掀起了无数的涟漪。 包括身后的老鸨和带着的一众姑娘都停留在原地。 门口的姑娘们也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安宁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我也认为是如此。” “哟,好大的口气。” 此话一出,后面的姑娘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只见穿着一袭红衣罗群满头戴着金钗,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年龄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婀娜多姿的走上前来。 离安宁越近,那股浓重的脂粉味愈发熏人,安宁皱眉朝着顾清照不着痕迹的靠了几步。 那老鸨用眼神打量着安宁和顾清照,口里一股不爽的语气。 “这是谁家的公子和姑娘在我家青楼门口口出狂言啊?”,她眼神看向和安宁一同前来的妇人,“哟,还带着一个老娘前来。” 安宁和顾清照笔直的站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这份心性让那老鸨心里直呼不简单。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安宁口中传出。 “哪句话算狂言?” 老鸨皱眉,这人怎么回事? “哼,我家产业合法合规,如何是不应该存在的?我这花楼你知道养活了多少姑娘吗?你一句不合法难道不是口出狂言,况且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言论花楼的事,怕是往后···” 话她也不敢说太满,只敢暗暗里言语警告。眼前这个姑娘虽然穿着朴素了些,但是那头上唯一一只簪子可不是什么凡品,万一是哪个家族的大小姐,闹大了不好收场。 安宁笑了,那是一种睥睨的笑,一种自信的笑。 “合不合法,合不合规,不由你说了算。但总有一天,会让我说了算,会让我们说了算。” 这个“我们”不只是指顾清照,还有天底下所有被卖进青楼的女子,还有担心她们的亲人说了算。 “好大的口气,姑娘你谁啊,小小年纪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此时没有一个人附和老鸨,身后花楼里的姑娘甚至有些眼睛已经泛红了,现在她们心里暗暗的希望赢的人是安宁。 “将军府,安宁。” 短短几个字,人群中又出现沸腾之声。 “天哪,是安大小姐,那岂不是旁边的人是顾相,刚刚我还听说安大小姐和顾相一起走了。” “不愧是顾相,只有顾相才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天哪···太震惊了,这两人简直是绝配。” ··· 老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了,她尴尬的赔笑道:“安大小姐,我这区区莺燕阁可没有得罪您的地方,你总不能仗着将军府让我们关门吧,我这花楼里还养着几百号的姑娘,总不能让她们吃不上饭吧。” 瞬间人群里又有一群指责声。 “是啊,再怎么样也不能仗势欺人吧,再说安大小姐一个女人,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这里闹事。” “是啊是啊,这花楼都已经开了数千年了,如何就不合法了。” “可是这不合法是顾相说的。” 救人 “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一句话,又让现场归于平静。 安宁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自古以来,买卖的都是女子,你们可曾听过有男子被买卖?你们可有听过有关于男人的青楼?你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若有朝一日家中遭逢劫难,能否做到只卖自己不卖妻女?若是做不到,你们便没有资格来言论这件事应不应该,因为获益的人是你们自己。” “多年前,顾相就向圣上提出了并且实行了买卖人口犯法的罪,如今过去了多时,现在这样的事还是在络绎不绝的发生。” “女子可以生儿育女,你们在场的哪些人没有母亲?你们在场的哪些人愿意让你们的母亲被卖入青楼?为何会出现可以典卖妻女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不合法,这样的地方,本就是不合规。有一些女子,刚刚你们在指责那些青楼姑娘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们自己愿不愿意去这样的地方。” 一道女声在人群中响起。 “那若是她们自己愿意进去的呢?我家夫君就被青楼女子勾了魂去,所以我恨她们,难道不应该吗?” 安宁叹了一口气。 “一定会有人自愿进去的。因为总有些女子走投无路活不下去,可是为什么活不下去?男子可以出门做工,可以赚钱。但女子不行,有多少人用工的时候愿意招揽女子?说到底,也不过是被压迫了罢了。” “至于这位姑娘,你口中说的夫君是如此的话,那大概是他本身人品就不太好,不会有张姑娘,也会有李姑娘。一个是巴掌拍不响的,只是世人总是喜欢训诫女子,一贯喜欢将责任推卸罢了。” 此话一出,人群里有些男子露出恼怒之色,还有一些因为羞愧而低下了头,而刚刚那名问话的女子,却直直怔在了原地,一时半会儿的有些消化不过来。 “拍拍拍!” 身后有一道掌声响起,“说的好!” 只见身穿一袭深紫色外披一件价值连城的狐裘,容貌俊美皮肤白皙的男子缓缓走过来。 不对! 是女子! 安宁看见她耳朵上的耳洞了,只是这容貌熟悉得很,一双狐狸眼,还带着几分英气。 安宁瞳孔一缩,她想起来了! 是九公主!前世那个嫁给徐潮,当街打杀了谢楠的九公主。 她走到安宁面前,微微抬头勾起尖锐的下巴,一双眼睛里露出媚态。 苍浮云艳红的唇角微勾,眼里对她流露出莫大的兴趣。 “安宁。” “正是。” 这位九公主给她的感觉,也不像前世,和阮倾城前后给她的感觉一样,差异太大。 前世的九公主,总是一脸恶毒的姿态,随时都在打杀人,在整个大邺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今日一见,却可以用一个次来形容。 肆意张扬。 苍浮云噗嗤一笑惊叹道:“不可思议,你变化也太大了吧,今日一番话,居然是从草包安宁的嘴里说出来的,啧···当真是令我喜欢。” 前些日子她去闵月寺祭奠她母妃去了,回来后就听说了安宁不但和太子退婚了,还性情大变,从大邺的草包直接变成了大邺有名的才女。 这变化实在是太另她惊叹了,好巧不巧,今日便遇上了,还说出了让她如此惊艳的话。 “人总要长大。” 苍浮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那倒是,听说你也不追着苍澜屁股后面跑了,终于眼光变正常了。” 安宁也不可置否这一句话。 此刻看着人越围越多,老鸨有些焦急了。 “这···安大小姐,顾相,你们今日来到底是想怎么样?” 安宁侧过头,“找人。” “谁?” 那妇人急不可耐的出声道。 “我女儿!” 老鸨目光看向一身脏兮兮的妇人。 “你女儿?谁?” “她是今早被卖进来的,她叫余桃!” “小桃?那丫头啊?行,我让她出来。” 区区一丫头,面前的这些人她可都得罪不起。 老鸨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人就被带出来了。 “娘!” “桃儿。” 母女俩一见面就抱着哭成泪人。 “既然安大小姐都亲自开口问我要人了,那这赎人的银子便也不要了。”老鸨转头就对着妇人说道:“你带余桃走吧。” 那妇人一听,拉开女儿朝着安宁和顾清照的方向又跪下。 “谢谢安大小姐,谢谢顾相。”她身形颤颤巍巍,拉着女儿也一起跪下,“快,向恩人道谢,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于此同时安宁和顾清照将人扶起,顾清照轻声道:“不必。” 那妇人低低呜咽的声音传到人群中无比让人动容,她来之前根本知道眼前的公子和小姐是什么身份,没想到一个是将军府的嫡女,一个是大邺的丞相。 她真是将一辈子运气都用完了才遇到他们。 “谢谢,谢谢,来世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此时安宁朝身后望去,在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 “嘭!” 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在人群中不知被谁狠狠的踢了出来。 那妇人在见到那个男子的一瞬间立马上前护住自己都女儿。 “是你!就是他,是他上午强行带走了我的女儿。” 顾清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他沉声道:“私自买卖人口,该当何罪?” “哎呦,顾大人,安小姐饶命啊,小人这···” 那胖子一脸倒霉之色,刚刚有人给他八卦,他只是来看个热闹,刚准备逃走又被人踢了一脚。 这都什么事儿啊。 安宁一见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她和顾清照在马车上就算计好了,此时去救人然后再去抓赌坊老板,这人早就跑了。 那不如就将事情闹大,瓮中捉鳖。 身后的官兵也到了。 “去官府沉冤吧。” “哎哟,这这这···怎么这么倒霉啊我这···明明是余敬欠了我钱,再说了,这买卖人口又不是卖的其他人,这丫头是他自己的女儿,这怎么能算是买卖人口。” 这大邺,也是没有因为卖自己儿女坐牢的,就算前些年朝堂是颁布了这条法令,但是那说的也只是不得未经本人允许的买卖。 这卖的是女儿,孝道在此,怎能不同意。 休夫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沉色。 这条律令确实是不严谨。 其一是因为当初颁布律令不久后,顾清照从朝堂辞退了,所以也没有多少官员真的去落实此事。 其二是因为当初经过圣上考量,最终只确定了不得未经本人同意的买卖,但若是本人同意,那也是可以卖的。 因为现在还有很多的丫头也是签的卖身契,若是完全禁止人口买卖,不太现实。 二人相视,安宁对着顾清照点了点头,随后望向那妇人:“大娘,您看看,您的夫君是谁?” 这个阵仗闹的如此大,她的夫君想必也在现场。 那大娘立马朝人群中望去,突然就看见一个正在慌张剥开人群的背影,她指着那个背影大声道:“是他!” 安宁点点头。 人群中的萧决立马将人拎了出来甩在地上。 那男人被摔在地上痛声道:“哎哟!” 他揉了揉屁股,对着那妇女凶神恶煞道:“你这个臭婆娘,敢害老子,等回家了老子打死你。” 众人只见那母女俩眼中闪过惊惧,她们求助的看向安宁。 安宁沉声道:“你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你可知道未经同意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那男人站起来,收起了刚刚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一脸讨好道:“安大小姐,顾大人。我是那丫头的老子,这天底下老子要小子做的,哪还有她们不同意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安宁冷笑出声。 好一个不要脸的男人! 看看旁边那大娘穿的破破烂烂一身被打的是伤,再看看这个男子,除了刚才摔在地方衣服上落了些尘埃,全身上下都被洗的干干净净,那布料也比方才那大娘穿的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安宁走到那妇人和孩子身边轻声问道:“你们想让他坐牢吗?” 她们眼中闪过犹豫,那妇人出声道:“这···安大小姐,他毕竟···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爹。” 安宁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那你们有想过,若是以后他再去赌,再将孩子卖了呢?” “这···我相信经过这次,她不敢了。” 不敢?她这样想无非是因为安宁和顾清照开口了而已,但是她们在家中的境况不会改变丝毫。 “或许是不敢再把孩子卖进这种地方了,但是若是以后她嫁人了呢?” 那妇人身躯一震。 是啊,这次桃子能够死里逃生是因为遇到眼前的贵人了,可倘若有朝一日到了桃子的成婚年龄,她夫君为了钱,万一把女儿卖给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做妾,这也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安大小姐,孩子她父亲要是去坐牢了,万一落得不孝的名声该怎么办?以后要是他出狱了又怎么办?” 终归是魄力不够。 安宁点点头,“所以,还有第二个选择,休夫。” 什么? 休夫! 人群中瞬间又掀起热议,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惊世骇俗的言论了。 天底下只有休妻,哪有休夫? 在场的都是惊惧的眼神,唯有顾清照与苍浮云带了丝丝笑意。 那男人突然一脸横肉的指着那妇人。 “你敢休了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他就想上前动手,被萧决一脚又踹了回去。 安宁见妇人犹豫又出声道: “大娘,你考虑考虑。若是不摆脱他,你们一辈子都会如此了。你休了他,可以让他不去坐牢,也可以让他继续坐牢,全凭你们。” 妇人犹豫道:“可···休夫,有用吗?” 安宁笑着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妇人咬了咬牙,“好!我休!我这辈子已经算是踏入了火坑,我不能让我女儿也踏进去!我要休了他,我要让他坐牢,然后我要带着女儿走!” 闻此安宁笑意更浓郁了。 “好!” 那妇人想起什么既而犹豫道:“安大小姐,可我不会写字。” 安宁的目光移向顾清照。 顾清照点了点头走向了老鸨,“可否借纸币一用?” 老鸨连忙点头,“借借借。” 她能不借吗,丞相都开口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让她遇到,休夫的事情居然都能遇到··· 不一会儿就有人呈现纸墨笔砚上前。 安宁上前磨墨,顾清照朝那妇人问道:“大娘,您叫什么?” “我···我叫王艳之。”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了,几十年了,自从她嫁人后,被人叫的最多的就是余夫人和桃子娘。 “他呢?” 这个他无疑指的她的夫君。 “余望祖。” 好一个望祖,是丢祖才是。 顾清照提笔沾墨写下。 不一会儿一张休书就写好了。 他将纸拿起来,笔墨未干。 苍浮云过来看了一眼,她立马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好一个不忠不义不贤不孝哈哈哈哈哈哈,没看出来,顾相你还有讽刺天赋。” 顾清照朝那个妇人点点头。 那妇人喘着粗气,做了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盖了章,随后拿起那张休书甩在了那男人脸上。 “余望祖,你我夫妻情谊已尽,从此之后天高路远,再不相见!” 余望祖气急败坏,脸上的筋都在隐隐的抽动。 “你!老子不认,天底下哪有女子能休夫的,这份休书不作数!” 说完他就想动手撕了手上那份休书。 “你敢!”安宁严声厉道,“这是顾大人亲自写的,你敢撕试试看!” “你!你们!就算是大人,也不能欺人太甚!” 那妇人顿时大声嘶吼道:“是你欺人太甚!从我嫁给你,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烧水洗衣做饭,还得去给别人家洗衣服赚钱,你在家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喝酒,喝多了还一直动手,如今喝酒不够了,还开始赌了,还将我唯一的女儿卖进青楼!” “余望祖,是你太过分!” 余望祖被王艳之用手指着歇斯底里的指责着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给老子记着!” 就连官府派来抓人的官差都看不过眼了,这样的男人,简直不配称为男人。 所求为何? “咳”,领头的走到王艳之面前,“夫人,还请您和孩子跟我们也走一趟,您放心,只是去做个证,那个男人坐不坐牢全取决于你们。” “安大小姐和顾大人也放心,我们大人会秉公处理。” 安宁和顾清照点点头。 “去吧,大娘。” “好,好好,谢谢,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好官,顾大人会造福百姓的。” 她们一边鞠躬一边离去。 待那母女走了之后人潮才慢慢散开。 唯独花楼里的姑娘,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刚刚那个与安宁呛声的姑娘开口了,她皱着眉,眼里有些复杂,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些许。 “安大小姐,顾大人···你们···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安宁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些许的坚毅让人无比信服,她对着那姑娘问道: “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锦绣。” “不是,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明显的怔住了,她眼眶渐渐泛红,有些许的哽咽道:“我叫···林芳华。” 这是她入青楼之前的名字。 十几年了,竟快忘了。 “芳华姑娘,我会做到的。” 短短几个字,却让众人的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无形的滔天巨浪。 数十双红了眼眶的姑娘和脸色漆黑的老鸨。 老鸨狠狠撇了一言林芳华,然后小声嘀咕道: “好了好了,一个还未婚的姑娘的话你们也有人信,快回去吧。” 老鸨发话了,姑娘们也纷纷的散了。 只留下了几个刚刚红了眼眶的姑娘,对着安宁和顾清照行了一礼。 这礼是沉重,是希翼和初心还有眼里的清明。 随后,莺燕楼的门口便空无一人了,只留下姑娘们挺直到背影,前半生却算来生事。 安宁看着这一幕,再看看天边已经挂上了夕阳的颜色。 “残阳有时候比朝阳更美,也更伤怀。” 顾清照看着她,睫毛的阴影洒在眼下,一片余晖,比此刻的夕阳还要分外耀眼。 “自古以来朝阳是象征碰蓬勃的生机,夕阳却是伤感的落幕。可夕阳虽是黑夜的前兆,黑夜却也是万物的初始,所以又何必一定要追求光明,存在即有意义。” 顾清照似是安慰道话语轻轻浮现在安宁耳边。 “喂!”苍浮云出声打断他们。 她简直受不了这样,像是调情似的氛围。 她双眼瞪大,“你们够了!” 安宁笑出声,视线朝向她,看着这样肆意张扬的女子,安宁话语间带了几分调笑,“九公主,你说你的眼光好,那日后不会嫁给一个纨绔吧。” 说完安宁就转身离开了,顾清照紧跟在身后。 只留下苍浮云一脸莫名其妙。 “我像是会喜欢上纨绔的人吗?我眼光这样高。” 她对着只剩下背影的安宁大声喊道:“喂,安宁!我可不是你!” 苍浮云背对着安宁看不到安宁此刻发出内心的笑,她此刻心情非常好。 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比她看到的有趣,看到的更美好一些,这就是她做这些事的意义吧。 身旁的顾清照突然出声问道:“很开心吗?” 安宁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连声音都带了一些活泼。 “很开心,因为有人···因为我而改变了她们的人生。” 顾清照停下脚步。 安宁不解的回头,“怎么了顾先生?” 一道似远处传来的飘渺柔和的男声从耳畔传来。 “是啊,有人···因为你,改变了人生。” 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大雪夜。 冬日,深山里。 大雪飞扬,将整个地面铺的比人的膝盖还厚了一层,那是大邺百年难遇的一场暴风雪,也是一生的劫难。 在那个寒冷至极的山洞里,火光微弱。 有一个急切的男声在山洞里不停的响起。 “阿宁,醒一醒,快醒一醒,雪停了,外面的人就能进来了,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再撑一撑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男孩怀中的女孩儿脸色一片苍白,她们已经被困了足足有五日了。 女孩儿虚弱的声音在男孩儿怀里响起。 “对不起,清照哥哥,是我害了你。” 是她调皮,她因为贪玩儿进了皇家的狩猎场,只是没想到,就在她进去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满天飞雪。 太冷了,雪太厚了,她不认识路,就一直走啊走啊,可是怎么都走不出去。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她看到了清照哥哥,他一脸焦急,嘴里不停的喊她的名字。 在下大雪的不多时,外面就被封路了,是顾清照在外面发现她不见了就立马来找她来。 否则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踏入这满天大雪。 “清照哥哥,你不该···进来找我的。” 顾清照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乖,别说话。” 他拿起一捧雪,双手合十将手放入胸口,待它融化了再将水喂进女孩儿口中。 那一日他们获救了,将军府和皇室的侍卫找到了他们。 但是就是那一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宁见顾清照出神,又出声再问了一遍。 “顾先生?怎么了?” 顾清照脑海中的场景被记忆中重叠的女孩儿打断。 她不记得他了,性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见面,他竟成为了她口中的顾相,成为了她如今口中的顾先生。 所以六年前,他辞官了。 他一直在等···今日。 这些年他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她的眼里只能看得到太子。 如今,却终于能看向他了。 顾清照此刻的眼尾稍稍有些泛红,嗓音嘶哑,若是仔细看,他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我···之所求,有朝一日朝我···走来了。” 安宁看着他的眼睛,心狠狠的震动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迫切的眼神。 好似一个漩涡,要将一切吞噬在眼前。 “所求···为何?” 顾清照不语,他终究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向了那已经快落下的夕阳。 “你会知道的。” 安宁此刻心神有些微微复杂,顾先生那样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钟爱的人。 心思缜密 钟爱之人,却又像痛失了所爱,痛失了所爱却又像带了一抹回旋的庆幸。 “顾先生,是有深爱之人?” 在问出这句话时,安宁的心不知为何竟有些许的低沉。 “是。” 这声是,他回应的斩钉截铁。 安宁转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刚刚跳动的心也飞快的陷入沉静。 原来···顾先生···有钟爱之人。 虽不知为何没在一起,但那样的人,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安宁轻轻抿着唇想要消散这种异样的感觉。 待夕阳真的快落下之时,安宁才出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 “天色不早了,顾先生回去吧。” 她知道他原是想着送她回家的。 她也原是想着让他留宿将军府的。 但如今看来,不必了。 “好。” 两人背过身,同时转身离去。 安宁每走一步心眉头就深一分。 她不开心,而让她更不开心的是,她知道这份不开心是因为顾清照的原因。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知为何的。 就这样短短的几次见面而已,她就被顾清照影响了心情。 不同于前世对太子无脑的追求,而是那种酸涩的感觉,直击灵魂。 是什么样的感情? 喜欢? 亦或是悸动? “罢了,凡事不可强求。就算是喜欢···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况且为时尚早,抽身尚轻。” 便早早的将这份尚浅的悸动,抽出来吧。 留下更多的是敬重和敬佩罢了。 安宁回将军府后,已经整理完一路上的思绪了。 包括各种各样的思绪,因为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情爱对于她来说,不足以计之,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毫无影响。 第二日,七皇子便将残骸带回来了。 安宁命人去取。 此刻书房内,安宁正和阮倾城喝茶对弈,而谢楠因为接近年关,便回了谢家去过年。 “安宁,方才聂大人传来消息,说有人在牢中想毒杀陈业。” 安宁对这个消息倒是不意外,不过对于聂远亲自来给阮倾城传消息倒是有些意外。 她笑道:“倾城跟聂大人关系越发好了。” 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去刑部,还亲自带上自己做的糕点。 如今连这种机密的事,也告诉倾城了。 阮倾城不可置否的一笑,随后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是啊,聂大人刚正不阿,就算关系再好,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别说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虽然聂远确实对她多有照顾,但是在公事上一向是里外分明的,不会因为任何人各位开恩和破例。 阮倾城眉头染上一抹愁思,她缓缓道:“此举,多半是试探了。聂大人刚正不阿不为任何人所用,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任何人动手脚。阿宁,他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此事告诉我,多半就是在试探你了。” 聪明! 安宁不得不再次感叹,阮倾城实在是太聪明了,她身为一个县令的女儿,从来未曾接触过朝堂,也没有接触过各位复杂的环境,但却如此的通透。 连这样的事都可以想到一二。 安宁无可否认的点点头,她落下一颗黑子,将阮倾城的退路堵死。 “怀疑我,也是在怀疑七皇子浑水摸鱼,但同时,哪个能排除嫌疑?太子不也摆脱不了嫌疑。出现毒杀的事情,头一个怀疑的,定然是盗窃官银的幕后黑手,至于担心浑水摸鱼,只能说是聂大人心思缜密。” “此举,足以让背后之人动乱,毕竟陈业一死,又没有留下认罪书,那太子和徐相可就没有替罪羊了。同时这也是对陈业的一番试探,陈业此人贪生怕死,但如若有人背后保他和他的家人,你说,他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但谁又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又谁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阮倾城身躯一震,“阿宁?你是说做伪证?可是这是栽赃陷害,万一···” 万一凶手不是太子,万一只是徐相在背后所为··· 安宁看出她所想,手上落下最后一子。 黑子在白子慌乱间将其绞杀的片甲不留。 “倾城,放心。还有其他证据,就光是陈业的一番说词是不可能扳倒太子的,最多只会让圣上在心底留下疑虑。但是此番,可以将徐相,杀的干干净净。” 阮倾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们怎么做伪证陷害的阮方,她们就怎么做伪证陷害太子和徐相。 不,这也不是陷害,那群尸体,就是证据确凿的表现。 但就算是证据确凿,太子也不会轻易倒台,毕竟还有最大的替罪羊,徐相。 所以徐相必须得先倒台,然后是太子,再然后是七皇子。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安宁出计策,苍烁来暗中谋划。 他自以为她是在帮他,实则是一起将其送入地狱。 陷害太子···又是什么罪名? 苍烁,苍澜··· 她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大小姐。” 是萧决的声音。 “进。”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夹杂着雪的冷风。 萧决手上有两个小包袱,一红一绿。 “大小姐,东西带来了,红色的这个是太子的人,绿色的这个是暗杀的人。” 安宁点点头。 东西放在了书桌上。 随后门便关上了。 安宁打开两具包裹,都是指骨,因为路上好带,味道也不大。 骨头已经一定程度的腐烂了。 阮倾城皱眉,视线微微移开。 “阿宁,你怎么验?用银针吗?” 安宁摇摇头,同样皱着眉头,一副沉重的表情。 “银针验不出来的,况且多半不是中毒,而是迷药。他们多半也想得到,毒好验,但迷药容易消散。” “那怎么办?” 安宁蹲下身,从书房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透明瓷瓶。 阮倾城看着瓷瓶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什么?” “溶剂,如果当真有迷药,一定还有微量存在,将骨头放进溶剂,如果变成蓝色,那就说明···” 剩下的不用她多说了。 安宁用帕子将红色包裹的指骨拿了起来,随后将指骨扔进了溶液。 试出药了 一··· 二··· 三··· 三秒。 “阿宁,变成蓝色了!” 阮倾城捂住嘴,激动的眼眶泛红,她仿佛已经预见了她爹沉冤昭雪的一天。 安宁点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 比起太子的死侍实力超群,那些士兵被下了药的情况更加符合实际。 “阿宁,证据确凿了!” 安宁摇摇头。 “没有证据确凿,甚至这不能成为证据。” 听见这句话阮倾城心里一凉,她焦急问道:“为什么?” 安宁沉重的皱眉道:“首先,我不是仵作,我验出迷药,谁会信?这事若是禀告上去,不但不能作为证据,反而会被太子反咬一口说将军府居心不良从而拉踩到七皇子身上。其二,谁能证明这件事跟太子有关系了?万一是有人居心不良,此事还能说成是刻意针对太子,想要太子性命,从而还能让太子洗脱嫌疑。” “其三,朝堂派去的护送官银的人全部死光了,一部分死在途中,一部分死在风县流民暴乱中。便是圣上信了他们被人下了药,可怎么查是谁下的药?太子和陈业是唯一的知情者,届时别将此事的探案权再落入太子手里。” 阮倾城身躯一晃,手死死捏住桌衔稳住身躯,她深吸一口气。 “那···不能作为证据,怎么办···我爹要怎么办···” 此刻阮倾城有些急切,不能沉下心思考。 “别怕倾城,我们还有一张王牌。我刚刚说的这些虽然抓不到凶手,但是足以让你爹洗脱冤屈了。至于太子,你也明白,他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倒台的,你要报仇,要将他绳之以法,必须用其他的方式。” 比如,参与夺嫡之争。 阮倾城不蠢,一想就能想明白其中原由。 安宁继续道:“所以倾城,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待圣上为你父亲沉冤昭雪后,你回风县好好生活。要么,就留在京都。” 这第二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她们都知道。 安宁看着阮倾城摇摇欲坠的身躯,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怎么样都可以,倾城。你想过安稳点生活也可以,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你可以回风县。若执意报仇,反而会让自己深入险境。” 她第一次见阮倾城的时候就知道,这样的姑娘喜欢的应当是平淡素雅的生活,是风平浪静的一生,而不是在京都搅和着这些难以预料的风云。 这时阮倾城摇摇头,她看着安宁眼里坚定无比。 “我不走。” “我不走!” 她说了二遍。 “我要留下,不只是为了我爹,也是为了你。你不说我也知道,若我走了,那剩下的事你就会一个人去做,一个人孤军奋战。我虽然位卑,但待我父亲昭雪后,在这京都我也算站的住脚了,我要帮你。” “也···帮我自己。” 若是换成从前,她们一家人能昭雪就已经算得上天恩了,她根本不敢奢求将太子丞相这样的大人物绳之以法。 可是她遇到了安宁,认识了安宁。 这些时日她学的最多的,就是不认天命,与天斗还要挣赢。不惧权势,只要想做,就能步步为营。 还要为她人努力奋斗,青楼的那一日,她也听说了。那样远大的不同旁人的震惊的思想,不畏世俗,誓要重造一个天地。 她也想! 所以!她不走! 安宁眼角勾起一个月牙状,她朝着阮倾城坚定的点头道:“好!” “没关系,留在这里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只要有她安宁在一日,谁也别想动她身边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 “阿宁,我也会保护你的。” 拼尽全力。 “七皇子现在在食合居等我,我先去了。” 安宁带上了那瓶装着指骨的蓝色溶液。 看看这天气,风起云涌,京都的天···也该变了。 “小姐请进。” 与之前两次一样,都是同一个侍女带她去的。但是这一次去的是食合居的后院,这是食合居东家才能进的地方。 原来食合居是七皇子的地方··· 就如此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也算是诚意了。 闲庭风晚茶饮香。 “来了。” 不远处的苍烁在四角闲庭处烧茶,茶香四溢。 安宁缓步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 “七皇子好雅兴。” 大冬天的坐凉亭。 苍烁唇角浅勾。 “今日出了些许的太阳,因此到这亭子里能看一看余晖,天气也不算太冷。安大小姐,尝尝我煮的茶?” 一杯滚烫的茶水递到安宁面前。 看着茶水冒出滚滚浓烟,她想起之前顾清照煮茶的时候为了怕烫到她手,会刻意等茶温凉。 “放这吧。” 此时不该想起他。 苍烁看她神色有些恍惚,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他放下茶杯,眉目轻挑的试探道:“我煮的茶,自然是没有顾大人好喝的。” 安宁回过神淡然道:“七皇子想多了。” 苍烁也不纠结其中,他早已放弃安宁,她和顾清照的事情,他不掺合。 “药试的如何?” 安宁从袖口中拿出瓷瓶,“确实有人下了迷药。” 苍烁皱眉,一脸疑惑的拿起瓷瓶,沉思道:“蓝色的?” 安宁点点头,声音沉下来她解释道: “这是我做的一种溶剂,若是变色那便说明有药物的残留。” “此法闻所未闻,这如何作证?” 安宁能想到的,苍烁自然也能想到。 若是寻常古医的办法,还可以找个太医或者是民间高手来做,但是此法闻所未闻,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安宁唇角微勾,“做不了证,但是可以排除太子的人,没有相信中的那般实力。” 否则,他们现在便要做上这戒备。 这样一群实力高强的人,不论是暗杀还是探查情报,都对太子的帮助太大了。 苍烁点点头,他像只孔雀似的重新展开手中的扇子,在身前一晃一晃的。 “那倒是。只不过可惜了···对了,刑部的消息你应该得到了吧。” 安宁点点头。 “刑部动荡,消息已经禀名父皇,父皇今早在朝堂中震怒,誓要抓住背后之人。” 不过他的人,是一早就投毒自尽了。 如今嫌疑最大的,可是太子。 不分伯仲 今日早上,父皇对太子的眼神中就已经起了疑心。 “不过就算他们最怀疑的是太子,本皇子现在也脱不了干系。什么人能将手伸进刑部?一个太子,一个徐相,还有一个,就是本皇子了。聂远不是蠢货,父皇也不是蠢货。安大小姐,如今,你是有什么办法,祸水东引?” 安宁毫不意外的知道苍烁能想得到这些,就算她没告诉他聂远的试探之举。 毕竟老狐狸,不是白叫的。 “没有证据,那就创造证据。阮方一案,当初不也是有人竭尽全力的创造证据吗?” 苍烁目光一暗,看向安宁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所有人,整个大邺都小瞧了眼前的女人,有这样计谋这样心智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痴傻之人。 他们都看走眼了。 苍烁笑的越发诡异,“我真是···替我这皇兄看走眼了感到无比可惜。” 也为他自己感到可惜。 他若是早知道安宁是这样的聪明,他一开始就不会娶安岳,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安宁成为他的人。 不过可惜,晚了。 如今犯不着为了安宁得罪顾清照,联手也是双赢。 “难不成七皇子不是这样想的?” 安宁唇角的笑淡了一分。 苍烁不急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深深的吸了一口茶香,他放下茶杯,眼里尽是算计的意味。 “自然是,但此事还需要安大小姐帮一个忙。” 帮忙? “七皇子,将军府不会插手。” 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想得好。 一旦此事要做。 其一,要在刑部保住陈业并以其性命和家人作为交易让他反咬太子。 其二,保护陈业的家人,等待刺客,瓮中捉鳖。 苍烁被拒绝了也不恼,他继续说道:“经过这次的试探,背后之人肯定也想得到我们的算计。他们之前就算再不想对陈业出手,如今陈业也非杀不可了,一旦被咬上,可就是一身腥。” “所以,太子若是想杀陈业,必定要一击制胜,没有第三次机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自杀,免得事情越扯越深,陈业此人的软肋,可就只有家人了。” “安大小姐你也知道,现在有人盯我也盯得紧,若是我让人出手盯住陈家,只要一动,必被察觉。所以···” 安宁嘴角勾起一个不冷不温的笑。 是一动就必被察觉,毕竟太子和徐相也不是蠢货,两人既有实力又有谋算,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反扑。 此刻乍一看是她和苍烁在布局,可谁知太子和徐相不是在将计就计? 他们收买陈业,可若是太子不杀陈业而是反其道而行,又让陈业来反咬他们一口呢? 还有陈家,此刻谁先出手,谁占上风。但也是谁先出手,谁先入套。 先掌控陈家的人,可以指使陈业。 但先掌控陈家,也有可能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掌控陈家的人被发现了或是抓到了,就会说是有人胁迫陈家逼陈业做伪证,如此一来此局便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情况随时逆转。 而苍烁此举,是想让将军府来承担这个风险。 若是出了意外,苍烁就可以摘的干干净净。 “七皇子好谋算啊。” 她都想鼓掌了,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苍烁原先还有一丝诧异她居然能想到这种地步,如今却是半点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安大小姐太聪明了,可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安大小姐往后想要依靠七皇子府,总要拿出诚意。否则到时候将军府是成功身退了,我找谁说理去?” 如此一说,便是明面上摊牌了。 想要参与夺嫡之争提前立下赌局,那总得做事,没有道理光口头上承诺。 否则有朝一日等他登上皇位,又凭什么许将军府荣华富贵和一生安宁? “我如今坐在这,还不够七皇子觉得诚意?” 算来算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苍烁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没有我,七皇子,如今你与太子连一斗之力都没有了。我若是嫁给了太子,成为了太子府的人,七皇子你···有几成把握能够够得上那个位置?” 苍烁眯了眯眼睛,凌厉的看着安宁。 好一个安宁! 如今她站到七皇子府反倒是变成了她对七皇子府的恩赐。 “我二妹嫁给了七皇子,七皇子竟还觉得将军府没有诚意。毕竟明面上,将军府可已经算是与七皇子一边的了。” “本皇子只是想请安大小姐帮个忙,毕竟现在确实是脱不了身。依安大小姐的能力,此事轻而易举罢了,再说,本皇子提这样的要求情理之中罢了,这样不算过分吧。” 苍烁收起刚刚一副凌厉的模样,又开始吊儿郎当的说道:“安大小姐,若是日后有朝一日我登上了那个位置,将军府必然是荣华富贵,安稳一生。” 好一段恩威并施的话。 安宁掩下心中的情绪,轻叹一声。 “倒也不是不帮,而是将军府,确实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七皇子你也知道,将军府的侍卫全部出自军营,太好查了,一查一个准。” “那暗卫?” 此刻说将军府没有暗卫未免显得太假,安宁直言道: “暗卫也是军营出生。” 苍烁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那便不好办了。” 不过安宁知道老狐狸定然是不信的。 但是此刻信不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愿意。 话已经尽说委婉了,再谈论下去,便是双方都不知好歹了。 “不若,做个雇主如何?安大小姐,你觉得此举可行否?” 雇主,顾名思义便是要雇佣他人未其办事。 “七皇子安排就是。” 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其他人去办,搞不好还能出卖雇主。 苍烁无非是不愿意亮底牌罢了,或者说不想在她面前亮底牌,他自己自然是有一只谁都不知道的势力罢了。 能与她谈,便让将军府去冒这个险,不能谈,那便将自己底牌藏好。 明面上只是雇主罢了。 呵,老狐狸。 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 安宁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改日再会。” 离间 “送安大小姐。” 正当安宁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道身影迎面而来。 她穿着一袭白色刺绣襦裙,头戴一根素簪,嘴里喘着粗气跑过来。 这一身打扮,不像是刻意打扮的轻素,反而像是出门前没有穿戴好的模样。 苍烁看着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怎么来了。 “大姐姐。” 安岳跑到安宁面前,胸口还在不断起伏。 安宁搀扶住她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来的这样急?” 苍烁也走过来,他沉声问道:“岳儿,你怎么来了?” 她是怎么做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苍烁怀疑的看向安岳。 “烁哥哥,太子来了。” 什么? 太子怎么会来? 安宁和苍烁面面相觑。 苍烁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太子又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的? 苍烁眯了眯眼睛,怀疑的目光指向了安宁。 “岳儿,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安岳一脸犹疑道:“我不知道,烁哥哥,我是来找大姐姐的。刚刚我再路上的时候正巧就看到太子朝这个方向来了,我就猜他肯定来找大姐姐了,我猜大姐姐肯定不想见他,我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一道目光直射到安宁身上。 安宁轻笑一声,不喜不怒道:“七皇子在怀疑我?” 苍烁冷声道:“你告诉岳儿我们在这儿了?” 这食合居是他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行踪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今日将见面设在后院,足以表明他的诚意。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怀疑,安宁会不会和太子一起做了个大局来整他,会不会就连退婚也是其中的一环。 安宁轻笑出声,唇角微勾道:“七皇子,你这样,我们可没法合作。” “哎呀。”安岳在一旁焦急道:“我们还是先走吧。” 苍烁恼道:“走什么走,有什么好走的,他要来便来就是。” 现在走岂不是显得心虚,有什么见不了的。 “大姐姐。”安岳想让安宁劝一劝。 安宁转头对安岳道:“二妹妹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莫非是从太子那的来的消息?” 苍烁怀疑的目光一转,又到了安岳身上。 安岳暗道一声该死。 “大姐姐,我是方才去的将军府没找到你,问了将军府的人才知道你在这里。” 安宁也不否认将军府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哦?那莫非太子是在你这得了消息?否则太子又是如何知晓我和七皇子二人在此处的?二妹妹今日行程太巧了些,好巧不巧就来找我了,又好巧不巧太子也来了,更好巧不巧你们刚好撞上了。” “七皇子,你说真巧是不是?” 安岳一时脸都青了。 苍烁此人在原著中尤为多疑,只要是被怀疑上了,就算有再多的证据也洗不清的。 好一个安宁,三言两语将话拨到她身上。 觉醒的女主,战斗力真强。 安岳此刻眼眶都红了,她楚楚可怜的望着苍烁,抬起自己都手:“我安岳对天发誓,要是背叛七皇子,我不得好死!” 顿时苍烁的脸色柔和下来,语气带了几分心疼:“好了岳儿,我如何不信你。” 他又转过头看向安宁:“此事怕是有些漏洞,安大小姐也回去好好查一查身边的人吧。” 这个也说的各外重,意思是他也会重新查一查身边的人,除了安岳。 安宁微笑不再言语。 不愧是前世登上皇后之位的女人,要心机有心机,要手段有手段。 在接到她和苍烁在食合居的消息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片刻都没有犹豫。 不过她如今费尽心思想离间她和七皇子是为什么?既然想做皇后,借着将军府的势力不是更顺畅? 反而她倒像是想让她与太子再搭上关系··· “大姐姐,我知道你对太子从前情根深种,要是说这么快就放下了,妹妹是不信的。大姐姐我了解你,你是一贯坚强的,可如今我在,我和烁哥哥会保护大姐姐的,还望大姐姐早日走出来,另寻良缘,切勿要在太子一个人身上吊死了。” 好一个另寻良缘。 安岳此番话就是在告诉苍烁,她安宁对太子从来没有死心过。做的那么多包括退婚也只是为了引起苍澜的注意罢了。 这段话就活生生将她塑造成欲擒故纵的痴情女。 “宁儿。” 太子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很好,好巧不巧,安岳那段话被太子听个正着了。 苍澜缓步走过来,心中有些窃喜,这样说,安宁心中还没有放下他,不过是欲情故纵罢了。 “宁儿,你···” 安宁冷下脸打断苍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太子慎言,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我们没这么亲切。” 苍澜也不恼,而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他语气分外温柔,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宁儿,我们之间有误会。今日我正好找你有事,可否移步?” 苍烁眼中也是暗波涌动,他出声道: “哟,太子皇兄,有什么事能让你到皇弟我这抢人呐,今日我可是先约的安大小姐。” “七弟,宁儿如今也算是你的小姨子了,私下单独会面,这怕是不妥吧。” 苍澜一边说一边观察安岳,果然,安岳脸色上闪过不悦的神情。 安岳笑的勉强。 “咳,那个···太子,其实今日是我有事找大姐姐,只是我来晚了。” “哦?那如今事情可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 苍澜再次邀约道:“那安大小姐可否移步?” “既如此,走吧。” 苍澜朝着苍烁不明意味的一笑,“七弟啊,胜负未分,切记高兴的太早。” 苍烁摊开扇子,露出职业假笑,“不劳太子劳心。” 随后安宁便跟苍澜走了。 走前苍烁的脸色漆黑,盯着安宁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怀疑。 等二人走后,安岳才道:“烁哥哥,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大姐姐从小到大都喜欢太子,我本以为前段时间她回心转意了,没想到她做的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太子。” “你怎么知道?” “我···前些日子,烁哥哥你不是说大姐姐喜欢顾大人吗?” 德不配位 “还说她和顾大人郎有情妾有意。可顾大人有喜欢的人,我亲耳听到的。” 就在昨日,安宁闹的那样的阵仗,她也去看了。 顾清照亲自说他有喜欢的人,她也是亲耳听到的。 苍烁皱眉,“你确定?可那日顾清照急急忙忙抱着安宁就离开了大殿,这也不像作假。” 关键是,顾清照的为人的的确确是君子,他的为人没有什么可置喙的,那日也属实是失态了。 “或许顾大人与大姐姐是有些交情的吧,这也只是君子之谊,绝非男女之情。” 苍烁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无数暗芒。 “大姐姐若是单相思,那定然愿意与顾大人结为连理。朝着以往大姐姐的做派,她喜欢太子时那般的不计后果,那怎么轮到喜欢顾大人的时候,就变成这样的畏首畏尾了?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大姐姐心中没有放下太子。” 安岳看着苍烁眼里已经起了疑,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安宁和苍澜拉回成一条线上的人。 夺嫡之争,无非只有太子和七皇子,苍烁这边若是与安宁闹掰了,那她就只能再回太子身边。 至于安宁喜欢顾清照的事更好办,顾清照又不喜欢她,以顾清照的性子,就算是圣旨赐婚他也必然是拒了的,所以她根本不担心安宁和顾清照会在一起。 相反,这还是她撮合安宁和苍澜的一张牌。 见苍烁久久不语,安岳再继续像个妹妹般的愁思道:“烁哥哥也别太担心了,兴许大姐姐这次是真的回心转意了,方才都只是我的猜测。” 苍烁点点头,“岳儿别想了,走吧,陪你回府。” 岳儿刚刚的话,可信却也不可信。安宁从前虽是那般喜爱太子,可有那种心计谋略的女子从前又何必伪装成草包去追太子?无非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只是···以防万一,还是多加防备,免得遭了道。 而另一边。 安宁和苍澜来了另一个酒楼。 路上安宁和苍澜一同前去可是被无数百姓都看到了。 “太子,跑这样远究竟有何事?” 苍澜温柔的轻笑,眉眼间有些许温润公子的气质,与以往那个冷面霸气的太子颇有不同。 “宁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此话一出,安宁唇角的弧度瞬间淡了几分。 “太子多虑了。” 她此刻心里只觉得,不愧是男主,永远有迷一样的脸皮。 “宁儿,你可以怪我恨我,但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在阮倾城的事情呈到父皇面前去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安宁心中冷笑,他当然见不到,阮倾城在将军府,他如何见? “与我何干?太子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苍澜见安宁软硬不吃,眉目间又恢复了几分冷却,但语气依旧轻柔。 “那我直言了。刑部的事,宁儿你不要插手。” 这才是他此番来的真实目的。 苍澜继续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宁儿,与苍烁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我知道从前的事你还怪我,但我不能不管你。你与苍烁走的太近,会将整个将军府都牵扯进去。” 这话他说的是真心的,劝告也是真心的。 自从安宁不再跟着他跑,投奔了苍烁之后,他总是时不时的回忆起她的好,时不时的希望回到从前,他没有骗她,他如今是真心带了几分喜欢的。 “宁儿,婚约一解,我不再强求你嫁给我,我会一直等,等你原谅我为止。但是这件事等不得,我知道你的庶妹嫁给了苍烁为侧妃,但是从以往来看,你们的关系并不好,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庶女将将军府压上不是吗?” “只要将军府能保持中立。以后谁都动不了你们。” 他直言了。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将来他败了,因着安岳的身份,七皇子不会动将军府。若是他赢了,他也不会动将军府。 对于将军府来说,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正是因为将军府的庶女嫁给了苍烁,大家都在盯着将军府,父皇也在盯着将军府,宁儿,你懂我的意思吗?这些时日你与苍烁联系的太密切了。” 最后一句话,他稍稍带了些许冷意。 安宁唇角微勾,“太子殿下,你在说些什么?将军府何时战队七皇子府了?这些时日我又如何与七皇子联系密切了?嗯?” “宁儿不必瞒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安宁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不过心中还是有些觉得意外。 安岳居然与太子联手了? 嫁给苍烁,却与苍澜联手。 为什么? 她没想通。 安宁直言了断道:“将军府不会参与夺嫡。” 苍澜瞳孔微眯,说的这样痛快,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说什么为好。 “这样最好。” 他今日来,的的确确是带了几分真情实感了。 “听说宁儿与顾大人关系很好。” 安宁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但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我啊,与顾大人是知己之交,怎么?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那···依宁儿看,我诚邀顾大人的把握···有几成。” 若是顾清照还未入朝,他可以直接去问,但是如今再直觉去问,此话便是送把柄在身。 不过这话问安宁问题却不大,一来安宁是女子,二来他们之前有过节。 “0成,太子殿下死了这条心吧。” “哦?为何?难不成,七弟···” “太子想在我这试探什么?顾大人是清流,一向只做自己本分之事。” “是吗,那便好。” 中不中立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顾清照真的成为哪一边的人。 且不说顾清照在整个大邺对百姓的声望有多高,在父皇那里的器重有多深。 就单单只说这个人,若是不为己用,只有杀之。 目前看来,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安宁心里也清楚苍澜在想什么,之前有一次她去拜访顾清照的时候心里就有疑虑这件事。 太子啊,想登上皇位,的确是德不配位。 惊天想法 “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安宁便回去了。” 说完安宁就打算离开。 苍澜站起身来叫住她:“宁儿,只要你还想做我的正妃,只要给我一句话就可,随时都可。” 这是他的承诺。 他从前竟然没有发现安宁是这样一个淡雅如菊,绝色之资的女子。 甚至,比倾城更加吸引人,早知如此,他之前又何必对她冷眼相待。 “不必,太子怕也是等不了吧,还是早早确认太子妃的人选,切莫让徐丞相着急。” 她与太子一退婚,那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就是徐青俞。 徐相想必在背后也施压了,这婚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来了。 苍澜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他对着安宁的背影道:“宁儿,只要你愿意···” 安宁回过身,脸上带了几丝冷意:“我不愿意,太子别说了。婚,可是好不容易才退的。” 轻飘飘几个字却是力大无比,足以压死一座泰山。 苍澜瞳孔瞪大,什么意思? 那不成! 安宁! 她故意的! 是她算计的退婚的! “噗!”苍澜怒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太子!”周围的侍卫急急忙忙的涌上来。 苍澜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回府!” 好一个安宁,他一定要!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既然他的正妃她不想做,那就做他的妾!让她在太子府受尽折辱! 苍澜的手捏的咯吱咯吱响,“安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那个时候,她与老七就联手了!她与老七联手退婚让他尽失颜面,还将阮方的事情在父皇面前捅了出来。 不对! 苍澜睁开眼睛,一片漆黑! 不对!难不成倾城? “噗!” 又是一口血在马车里喷了出来。 苍澜捂住胸口,急切的喘息,他颤抖道:“好一个安宁!好一个阮倾城!” 此刻他再不明白他被这二人算计了,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定然是从安宁去找阮倾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串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好!好得很!” “本殿定然会让你们二人付出代价。” 比起安宁的算计,他更痛心阮倾城的背叛。 他对她那样好,护着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一直保着她,还承诺给她侧妃的身份,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无情的背叛! 好!既然她也不稀罕他的侧妃之位,那就让她来太子妃做个侍妾。 这两个女人,他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另一边马车上的安宁正在气定神闲的喝刚刚没有喝到的茶。 “小姐,我没明白,您今天为什么要让月色给七皇子侧妃传消息,又为什么要告诉太子是您设计的退婚?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安宁轻抿了一口茶,“给安岳传消息,是因为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我的行踪。既然如此,我便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今日收获颇多。 太子与七皇子侧妃联手,说起来真是魔幻。 月色不解道:“那···为什么偏偏是今日?这样七皇子不是会怀疑你还喜欢太子?刚刚我就看二小姐不安好心,故意将话往那儿带,让七皇子故意怀疑你。” “傻丫头,你以为安岳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行踪啊?她打听的是我与七皇子的行踪,而不是我的行踪。至于七皇子怀疑我,这根本不重要,我也不是诚心与他合作。只要双方还有可利用的余地就不会翻脸。” 况且,安岳此次被她看破,她可没说会这样算了。 前世的荣宠路,今生啊,是注定无缘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太子呢小姐?” “太子啊,他迟早会查到当初退婚的事情是我一手操控的,现在说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抓捕驴仙道士了。” 这些日子,驴仙道士到处躲躲藏藏,再过些时日,怕是就藏不住了,她此番,只是为了保人罢了。 安岳今日下的一盘棋,正好让她也落了一子。 一开始,安宁打听她的行踪,她便将计就计让人给她了,出乎意料的是,太子也来了。 太子为什么会来,今日还真心实意的说了那番话。 想必是安岳给他说,她对他还余情未了。 她的庶妹说的话,在太子看来自然有几分可信。 呵··· 可是她没想通,为何安岳投靠了太子?还是说,安岳只是想让她成为太子那边的人? “小姐,那您今日算是彻底和太子闹掰了,七皇子那边又对你存了疑。日后无论他们哪边登上皇位,都对小姐您不利。” “是不利,所以,谁都不会坐上那个位置。” 月色心里一惊,她压低声音神色慌张道:“可小姐,圣上的子嗣,就这两个皇子,这···没有其他人选了啊。若是扶持皇室的旁支,难免江山动荡,怕是将军···” 会不允。 安毅是宠女儿,但在山河社稷面前,最重的还是老百姓。 如何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动摇山河。 安宁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太子是睚眦必报的人,我为了退婚,已经将他得罪了,他若登上皇位,将军府有什么下场你想比也猜的到。” “那七皇子呢?” “七皇子,生性多疑,最忌功高震主。他若登上皇位,将军府就是兔烹狗死。” 月色心里一凉,脸上为难道:“那···这岂不是死局?” 安宁摇摇头,“何必局限于此。圣上虽然只有两个皇子,但是公主却众多。百年前摄政长公主只差一步之遥就登上皇位,即便如此她也开辟了一个盛世王朝,如今才年过百年,延续这盛世为何就不可了?” 月色瞳孔瞪的老大,她不可置信道:“大小姐是想···扶持···公主上位。” 女子登上皇位,闻所未闻。 “这···怕是太难了。况且百年前的长公主是的的确确有摄政之才的,如今皇宫里哪个公主能做到?” “且看吧。”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太子和七皇子坐上那个位置,更不可能让将军府重蹈覆辙。 收网 深夜,刑部。 地牢。 一路走过去,脚上粘粘腻腻的不知沾着血肉还是污垢,越走近腐烂的腥臭味越发的扑面而来。 直到走到最深处才停下脚步。 被关在深处的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他皱眉道: “你是谁?” 那穿着一袭巡逻侍卫衣服的人示意陈业靠近,在他耳边大概说了几句话。 陈业瞪大双眼的看着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火光。 一道清冷的声音袭来,“拿下。” 顿时那人和陈业露出惊慌的神色。 只见片刻,那人嘴里突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随行的人立马上前查看,“大人,他服毒,咽气了。” 聂远眉目冷下几分,随后示意将人抬出去。 他冷声道:“查,此人的身份来历。” “是,大人。” 一旁的人将尸体拖了下去。 聂远的下属,陈思哲看着那具尸体感叹道: “大人您真是深谋远虑,知道这几日有人要来刑部做手脚,提前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还在牢里的陈业顿时露出惊慌的神色。 聂远冰冷的声音刺耳的传入陈业的耳朵中。 “陈大人,刚刚那人是谁?都与你说了什么?” 陈业连忙摆手否认道:“我不知道,聂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本官知道你不认识他,本官问你,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我···” 陈业脸上露出无比惊慌的表情,他祈求道:“聂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那阮方是冤枉的,当时人证物证具在。下官···下官最多就是个失察之罪,祸不及家人啊,聂大人。” 他还有一儿一女尚在襁褓,他不想死啊。 聂远在他的面前蹲下身,眉目中带了几丝冷酷的威胁。 “陈大人罪不想及家人,那就从实招来,坦白从宽。陈大人入刑部的这些日子,聂某还未对陈大人用过私刑,若是陈大人再不说,这刑部的手段,没有人比陈大人更了解的吧。” 陈业本来就是刑部的人,刑部的手段有多残酷,他都是见识过的。 “不!不要,聂大人。” 陈业吞了吞口水,额头上落下一滴一滴的冷汗,脸色惨白无比。 这些天他在刑部,一直胆战心惊陈业什么时候对他动刑,他天天都听到隔壁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没有一日睡过安稳的觉。 陈业手紧紧抓住牢门,“无妄之灾!聂大人,你不是向来公秉,从不草菅人命吗?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您让陈某如何招啊。” 他惨白的脸色如鬼一样哭诉。 聂远站起身,“陈大人,正因为聂某向来公秉,所以未对你用私刑。前些日子,刑部有人毒杀你,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又有人来私自接近陈大人你。你说,这让人如何相信,你与阮大人贪污一案没有丝毫知情。” “我···” “陈大人,聂某现在只想知道,方才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聂远一双手无力的垂下,他知道,前后两件事,已经有人算计让他入套了。 但是不能,他不能说,不说他一个人死,说了,他的家人都得死。 似是看出他所想,聂远沉声道:“陈大人,你的家属,现在在刑部,你大可安心。” 什么! 陈业立马两眼放光道: “聂···聂大人,您说什么?我的家人?在刑部?那我的妻儿可安好?” “安好。” “那可否让我见见···” “陈大人···” 聂远打断他,“刑部有刑部的规矩。但是聂某的为人陈大人应该清楚,聂某保证你的家人断不会出事。” 陈业点点头,他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落入旁人手里就好。 落到朝廷手里,圣上仁善,定不会迁怒他的家人。 他咬咬牙,闭了闭眼。 “好!我说!” 聂远冷笑出声。 “来人,记。” 陈业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平了平胸口的呼吸,然后说道: “方才那个人,给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陈业从怀里拿出一颗药。 陈思哲上前拿过药,用银针一试。 “大人,是毒药。” 聂远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他给你毒药,是想让你自杀?” 陈业点点头。 “他说,我的家人尽数落入他主人的手里,若是我不自杀,我的家人就活不过明日。” 聂远渐渐抬起眸子。 “来人,收网。” “是!” 聂远眼色一会深一会浅。 好一个安宁! 滴水不漏。 今日下午他在刑部便收到一封信,上面是一个地址。 那个地址上正是陈家人的藏身之处。 当初阮方一案告发后,叶深并没有将陈业收押,但陈业怕事后会闹大,就将家人提前安排到了城外一个山村处。 想即此,聂远眼色更暗了几分。 他倒是也查过陈家人现在的住处,只是身为刑部的人,没有圣旨,是不能随意动其家人的,所以后来也只有不了了之。 只是没想到今日下午,就收到了安宁的传信,计中之计。 一个闺阁女子,搅入这样的暗局,她到底意欲何为? 又或者她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她与先生又到底有什么关系? 此刻陈业意会过来。 他焦急道:“大人,什么收网?我的家人,是不是不在刑部?” “放心,本官保证,你的家人,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今日晚上,的确只是在诈陈业。 刑部的人早在下午就将陈家人住所围的滴水不漏。 果然在陈业出事后,就有杀手前去找陈家人了。 大概子时,有人前来报信。 “大人,陈家人安全了。只是···活口只留了两个,他们牙口里带毒,在拿下的一瞬间就服毒了,阻止的快的,只有两个。” 聂远点点头,“很好,两个足以。看好了,切莫让人死了。” “是,大人!” 陈业冒着虚汗倒在监狱门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哭诉道:“大人,究竟是谁,想要我全家的命啊。” “谁想要你的命你还不清楚吗,陈大人。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背后的人,偏偏要让你什么都知道。” 一叙 “可···可他们这样一动,不是向您证实了我背后还有人吗?” 他实在是没想明白,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杀他。 若只是让他背黑锅便罢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啊。 “陈大人,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如,你再仔细想想。” 今日下午,他不只是收到安宁一封信,还有一个蓝色瓷瓶。 “用了迷药。信不信皆在大人。” 安宁和他所查的线索几乎所差无几,他也查到了派送官银的人一部分死在途中,一部分死在风县。 死在途中的尸体他也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时候,是已经有人比他更提前找到了。 如他所料,更提前的人,正是七皇子与安宁。 也只有七皇子,才会如此针对太子,只是她··· 陈业不明所以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在途中遇到过一次匪寇,朝堂派去护送官银的人折损了大半?” “哦!记得记得!是有此事。当时情况还很危险,我差点都要以为要葬身在那儿了。” “那你可还记得地点是在哪?” 地点? 陈业皱着眉头微微深思了片刻,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抬头道:“我记得!在朝县往西大概三十里,有一条河边。因为当时我们正找了个靠水源的地方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就遇到了匪寇。” “那那些护送官银的人被杀后,你们可有安葬尸体?” 陈业摇摇头道:“并未,当时我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因此离开的很快。” 可他发现尸体的时候,是在更远处的村庄,仵作也细细盘查了,七皇子绝无做任何手脚。 “你可还记得当时打斗的细节?朝堂派去的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但是本官查的尸体上,都是被一刀毙命。” 这也是他前几日疑惑的由来,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将朝廷的高手一刀毙命? 陈业经此一说顿时也发觉有些不对,“对啊,当时我受到了惊慌,只觉得来的人武功太过于高强了,还差点以为自己要丧命于此了,还好后来那些人拼死奋战才将官银保了下来。” 这就是不对之处了。 因为刺客,也是被一刀毙命。 感觉像是故意的。 完成了某种任务,刻意赴死。 “对了,聂大人,那日不知为何,我手脚冰凉,全身乏力。当时我只以为是因为晚间睡在野外着凉了,这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并未刻意记得此事。此时听大人说起···难···难不成···他们是被下药了。” 顿时陈业心中冒起一阵一阵的冷汗,他知道了。 他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让他死,之前他只是怀疑徐相,以为太子是不知情。 毕竟现在太子东宫的位置坐的挺稳的,除了前段时间因为和安大小姐接触婚约引起了圣上不满之外,只要不出什么大意外,圣上是不可能废储的,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七皇子为了争储陷害太子。 如今看来,能在护送官银路上动手脚的,除了太子,还有谁? 若是七皇子···七皇子的手如何能伸这样远,最重要的是,太子也审了阮方的案子,抄家的令也是他下的,若是七皇子,太子就在风县回不来了,怎么会死的只是护送官银的人。 细思极恐。 陈业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若是太子不让他活,他要如何活命。 聂远看着陈业的反应,不似作假。 看来陈业当真是不知情,是被人诱导了。 “陈大人,刑部在我手里,不会有冤案,陈大人若是什么都没做过,那就放宽心。” 说完聂远就离去了,只留下恍若一摊烂泥的陈业。 第二日一早,安宁吃完饭就收到一张纸条。 “邀安大小姐一叙。” 阮倾城看着这张纸条担忧道:“阿宁,你把自己暴露了,水太深,我怕会淹到你。” 安宁将纸条递给月色示意她烧掉。 “倾城,你小瞧聂远了。聂远此人,心思缜密,你以为这么多年,他探查的疑难案件都是怎么查出来的?从他开始通过你嘴里试探我开始,就猜到这件事里面必有我的手笔了。” 阮倾城犹豫道:“可是,他之前毕竟只是怀疑七皇子,他只是觉得你是七皇子的人,想通过你试探七皇子。但是如今可就算是将此事落到明面上来了。聂远此人公正无私,背后的人是圣上,绝不会徇私枉法的,阿宁,我怕你沾上脏水。” 太子和七皇子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沾上哪个都落不得一身干净。 “这件事,何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斗,何必暴露自己?” 安宁摇摇头,“倾城,除了我,没有人会在意你父亲的冤屈。苍烁之所以查此事,只是想扳倒太子而已,你父亲的冤屈对他来说丝毫不重要,他只要把这脏水泼到苍澜身上便好。但是苍澜岂是那么好栽赃的,昨日若是我不给聂远传消息,今日···怕是陈业就死在狱中了。” 昨夜刑部服毒自杀的人,是七皇子的人。 而城外找陈家人的,是太子的人。 为什么太子昨夜没有杀陈业,是因为昨日下午她传了消息给聂远。 聂远接到消息后便在刑部布起了局,而在刑部布局后,太子没有出手,那必定是刑部有人走漏了风声。 也就是说,聂远身边,有太子的人。 阮倾城此刻也想到了,“意思是,如果聂远昨夜没有动作,陈业就死了···可刑部不是严防死守吗?若是昨夜聂远是故意放人进去的,那严防死守也会让人钻空子吗?” 安宁摇摇头,“倾城,你忽略了一点。刑部尚书如今还没换人,刑部尚书还是叶深,这刑部还是他叶深的刑部。” 阮倾城瞳孔一缩,没错! 她差点忘了叶深此人。 “我知道了,严防死守,只要是人看守,就守不住。” “没错。” “那聂大人可信了昨夜的人是太子派来的?” “他不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他一五一十的,将所有告诉圣上。圣上自有决断。” 警告 “况且,昨夜还抓到了两个刺客,就看能不能从刺客身上查到些什么了。” 也只能如此了。 但是目前为止,太子的嫌疑最大,只要不是傻子,一定会怀疑到太子头上。 只待徐相一倒,这网就可以收了。 只是在徐相倒之前,苍澜的正妃必须得先有着落。 安宁眼神里闪过一丝暗芒。 阮倾城打开书房门,看向窗外的天色。 “聂大人约的午时一刻的时辰,阿宁,正好我炖了汤,帮我带给聂大人吧,就说多谢他这些时日劳心劳力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时不时的往刑部送东西。 安宁轻笑道:“好。倾城和聂大人,看来是有缘分之人。” 阮倾城倒也不回避,而是一脸淡然道:“这世间有缘分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啊,怕是有缘无份。” 聂远年纪轻轻就走到这个位置,日后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 而她阮倾城只是父母双亡的孤女。 “聂大人不会介意家室。” 阮倾城摇摇头。 她知道他不会介意。 “他是正派,又何必将这样的赤子之心拉入这趟浑水。” 毕竟她们现在淌的这趟浑水,是夺嫡之争,聂远是清流人物,走的是中立,效忠的是当今圣上,他不需要那样的从龙之功。 “有缘无份···” 安宁轻念这四个字。 她不也是,将顾清照拖入这浑水了吗。 前世,在没有她的算计下,顾清照在大骊书院做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回过朝堂。 他那样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安稳平静。 只是如今因为她。 “谁说的清呢?前世有前世的因果,今生有今生的因果。若是所求事事都能完美,世间也没有这样多的不幸了。” 安宁这番话,阮倾城有些没听懂。 这时门外的婢女来了,“倾城姑娘,汤来了。” 阮倾城出门接过婢女送来的汤。 “阿宁,该走了。” “好。” 阮倾城将她送出门外,看着她离去的背景,轻叹了一口气。 安宁正巧到约定的地点,刚好是午时一刻。 这是一处庄子,不是很大,但是很干净,安宁一进去就看到了聂远的身影。 “聂大人。” 聂远穿着一身官服,他转过身,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安大小姐请坐。” 两人坐在庄子里的院子里。 “聂大人看来是办公的时候抽出的闲暇时间来赴的约。” 连官服都没换,今日是以什么身份叫她出来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这时候他的声音才带了几丝的歉意。 “抱歉,没来得及。” 他继续道:“今日找安大小姐来,是有正事。” “请讲。” “安大小姐昨日下午送来的那瓶蓝色溶液,说尸体死前被下了迷药,作何解释。” 安宁从怀里拿出一瓶透明溶液。 “这个溶液,是我自己做的,可辨毒和迷药。若尸体死前中过药,将其骨放入进去,溶液就会变成蓝色。” 聂远有些惊讶。 “哦?这倒是闻所未闻,这种办法可有什么书籍记载。实不相瞒,在安大小姐送东西来后,我便请医师和仵作前来分辨,可谁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安宁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 “没错,所以,不能作证。今日聂大人来见我,想必也是信了安宁昨日的说辞。” “安大小姐。” 聂远神情突然严肃道:“聂某信你,只是因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罢了,聂某心里也有倒是也有猜测,不过没有证据。那些尸体时隔久远,就连大邺最厉害的仵作都查不到什么。不过安大小姐倒是让聂某出乎意料了,这溶液是安大小姐所作吗?” 这句话无非是在试探她有没有背后之人罢了。 “是我做的。” 见她这样直白的回答,聂远眼里闪过异色。 “可否告知这是怎么做出来的?若是能让医师和仵作研究研究,说不定也能成为一证。” 安宁皱眉,倒不是她不愿意给,而是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预计和风险。 “研究不了。这种溶液,首先需要的材料,价值千金。整个刑部都耗费不起,其次制作的环境很严苛。我也不过只做了一瓶,留下了这一半而已。” 若非是想证实她心中的猜测,她也不会如此麻烦的去弄这个。 聂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罢,他也不强人所难。 “聂大人想必已经拿到口供了。” 此话一出,聂远看她的眼神立马带了几分犀利。 “若不是我确定刑部没有将军府的人,我都要以为刑部有安大小姐的探子了。” “聂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聂远说话,一直话里有话。 将军府的探子没有,七皇子的探子倒是不少。 “好!那我便直言了。今日我与安大小姐一见,也知安大小姐并非传闻中那般的愚昧无知,反而是聪慧有加。那安大小姐必然明白,与虎谋皮的后果。” 今日他真正的目的是劝告,因为安宁和先生的关系不一般,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换成其他人,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安宁点点头,她知道聂远是好意,也知道聂远误会了她和顾清照的关系。 “聂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先生重新入朝,想必其中也少不了安大小姐的手笔。” 聂远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凌厉:“安大小姐若是有自己的谋算便罢了,可若是想利用先生···” 一瞬间整个庄子都充满了腥风血雨,刑部的雷霆雨势顺势而下,强烈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安宁轻笑出声,对于聂远的警告不畏半分。 “聂大人,你是怎么觉得,你家先生智近如妖,却会被我算计的?” “先生对安大小姐不一般,若是安大小姐要利用这份情,轻而易举。”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先生心中藏着一个人。 从他辞官的那年开始,整个人就变了。 没有人记得,顾清照从前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自从那一年开始,他就变得郁郁寡欢,喜怒不显于色。 从那日皇后寿宴上,先生时隔多年的惊慌表情里他知道了,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女子。 顾清照言论 虽然他不知道,先生是怎么与眼前的人认识的,但是他可以确定无疑,先生心中的那个人必定是她。 能让他露出那种神情的,没有第二个人了。 此刻安宁唇角的笑淡了几分。 他说得对,她利用了顾清照,顾清照明明知道,却也被她利用。 可是有一件事他说的不对。 “聂大人多虑了,顾先生不是为了情,我与顾先生,君子之交罢了。顾先生是深明大义之人,无非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才愿意重新出山罢了。顾先生确也是帮助了安宁良多,感激之情,安宁也深藏于心。” 信仰? 天下百姓? 呵!聂远想笑。 当初顾清照还不是他的先生,辞官一举当时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城外遇到他,他劝顾清照不要辞官,彼时他就对他说过跟安宁相同的一番话。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先生回了他这样一番话:“天下苍生于我何干?我善待的,付诸的,最后却将我此生唯一珍藏的夺走了。如果真能做圣人,能够不知冷不知热,如同行尸走肉,我此刻倒是希望上天成全。呵,天下苍生?若是有朝一日,我倒是希望将它彻彻底底的覆灭了,也好让这上天瞧瞧,做错的任何事,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当时顾清照那番话,说的让他心惊至极,那眼里毁天灭地的神情,让人胆寒至极。 直到后来他去了大骊书院,成为了他的夫子之后,他以为他变正常了,如今看来,不过伪装罢了。 但先生前几年的沉寂,此番却贸然出手,也不知是不是跟安大小姐突然的转变有关系。 本来之前,他倒是也希望眼前之人和先生能有一个好结局。 可安宁搅入皇室之争,行差踏错之间就是万劫不复,而先生必定是愿意为了她做出任何事。 眼前的人危险,发了疯的顾清照更加危险。 “总之,安大小姐,无论做什么,还请以天下百姓为重,也···切莫辜负先生。” 安宁神色一闪,她总觉得聂远话里还有话。 “聂大人放心,安宁做不出来伤害天下苍生的事,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做什么。至于顾先生。”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顾先生此番回归,必定也是为国为民,聂大人放心,我们不会走上背驰的路。” 聂远知晓此刻安宁还不知道顾清照的心思,但他不能语。 先生的用心,岂能是旁人猜测的出来的。 “也罢,希望安大小姐说到做到。既如此,聂某便告辞了。” 聂远起身辞行。 “等等。” 安宁叫住他,“听说聂大人的母亲身体不好,可否让我试一试?” 聂远顿住脚步。 “安大小姐···会医?” 倒不是他怀疑,毕竟能研究出那种奇奇怪怪的溶液,会医倒也是不奇怪,只是还是有些许的诧异。 安宁点点头,“会一些。” 安宁拿上桌边装着汤的木箱走到聂远面前:“这是倾城让我带给聂大人的,做了很多,顺便也给令堂尝尝吧。” 聂远看见那汤,眉目间稍微柔和了些许。 他伸出手接过汤,“既如此,那便多谢。” 聂远的家离这里倒是不远,安宁跟着他步行而去,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眼前的此番景象还是有些心沉。 堂堂刑部侍郎住的是这种地方,一处一进一出的院子,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墙上的漆都快完全掉光了,潮湿的散发出一股霉味。 地板上因为下雪变得无比的潮湿,青苔长的到处都是,屋顶上还盖着些许挡风遮雨的茅草。 顾清照住茅房只是因为单纯喜欢那样的环境,周遭的事物他弄得井井有条,有人看到只会感叹一句此人的心智。 而聂远就是单纯的因为穷,周遭的环境也只给人一种落魄的感觉。 “抱歉,聂某家境贫寒,安大小姐···” 他有些犹豫,因为他发现安宁的鞋已经脏了。 安宁微笑道:“无妨。” 她知道,聂远穷是因为他所有的俸禄都拿去买药了,聂母需要的药都是些昂贵的药材,有时候顾清照也会接济他。 聂远“咯吱”一声打开房门,果然,一股铺天盖地的霉臭味袭来。 “咳咳。”房内的人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道:“远儿,你回来了。” 聂远立马上前,撩开窗帘握住那长满褶子且又瘦弱的手,担忧道:“娘,我回来了。我给你找了大夫。” “咳咳咳,远儿,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为我找大夫,也不要花费银两买那么贵的药了,你自己将俸禄存起来,换个好点的地方住,你堂堂的刑部侍郎住这种地方,说出去会被同撩笑话的。再说,你的年纪也该成婚了,你这样哪个姑娘会嫁给你,是娘连累了你。” 聂远沉着声音严肃道:“说什么呢娘。” 安宁走过去,“伯母好。” 聂母一看到安宁,眼睛都亮了。 “咳咳咳。远儿,这不是那位姑娘吗?” 聂远扶额解释道:“娘,她是安姑娘,前几日那位是阮姑娘。” 聂母一听立马对安宁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安姑娘,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 安宁低头轻笑道:“无妨。” 她倒是不知道倾城来看过聂大人的母亲了。 聂母继续说道:“不知道安姑娘认不认识那位阮姑娘,这几日啊,时不时的阮姑娘就会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还带各种各样的吃食,这样心善的姑娘,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遇到。只可惜,我儿被我拖累了,现在的咱们家的条件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聂远皱眉道:“娘!” 他承认这些时日,他是对阮倾城有一些不一样,但远不到谈婚论嫁。 况且他们前段时间接触的多,也只是因为案件。 “伯母,聂大人手里拿着的,就是阮姑娘亲自炖的汤。阮姑娘说的,一定要带给伯母喝。” 聂母眼睛一亮。 安宁相助 “原来安姑娘认识阮姑娘啊,阮姑娘做的汤是老身喝过的最好喝的了,咳咳咳。” 安宁笑着点点头,倾城的厨艺的确是胜过许多大厨。 “伯母,我为您把把脉。” “诶,原来姑娘还会医。” 聂远将聂母扶了起来。 安宁一抹上她的手腕,只觉得冰冷刺骨。 这房中一点炭火都没有。 “伯母,您觉得冷吗?” “咳咳咳,还好。” 聂远看着旁边多日未燃的炭盆,对着安宁道:“安大小姐,往日我娘的房中都是会燃碳的,但是前几日我请了一个大夫,他说燃碳会加剧我娘的病情,因此这几日就将这炭火熄了。可这样冷的天,不燃炭火···”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安宁点点头,将聂母的手放回被子中。 她眼神示意聂远出去。 两人到门外。聂远脸上罕见的染上几缕焦急,“安大小姐,我娘怎么样?” “聂大人先别急,先听我说。” “好。” “方才我听你说你请的大夫说不能燃碳,大夫说得对,不能燃碳,否则会加剧病情。但是太冷了也不行,刚刚我碰到伯母的手腕,一片冰凉,这样冷,寻常人都会生病,别说伯母这样的身体了。” “那可如何是好?” “搬家。这个地方太潮湿了,潮湿的地方就会很冷,而且墙壁多数地方都发霉了,这样对伯母的病情更不好。换个环境,然后我开几贴药,慢慢养就会好的。” “当真?” 聂远眉目间染上几分喜色,这么多年,他找了多少大夫都说他娘没救了。 “好,我会想办法的,那开药之事,就劳烦安大小姐了。若是我娘好了,这份人情,聂某会记在心中。只要不是与聂某本心违背的,不触碰朝堂律法的,聂某一定在能力范围内还这个人情。” 安宁摇摇头,“不必。” 她倒不是为了人情而来。 只是眼下··· 据她所知,现在的房子已经是聂远承受范围内最好的了,他每日还要上朝,若是住的太远了会来不及,这个距离和环境,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如果聂大人不介意,我在城西附近有一栋宅子。” 聂远摇头,他若是能收这些东西,他早就收了。 这些年多少人想要贿赂他,他一直保持本心从未收过贿赂,一旦破了此例··· 安宁知他心中所想,于是言道:“聂大人错了。其一,我只是将军府的女眷,并非朝中官员,此番没有利益瓜葛,我也无事求助聂大人。其二,此为借而非送,我们可以商量租金,以后待聂大人有钱了再归还。其三,聂大人是顾先生的学生,我与顾大人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哪有不帮之理。” 聂远沉默了一段时间。 “安大小姐。既如此···便多谢了。租金和利息请安大小姐一并算清,每月我都会还的。” “好。给我半日时间,我让人收拾便来借伯母过去。聂大人想必还有要务要忙,就先去吧。” “这···” 刑部的确是有些走不开,可此番他已经是麻烦了安宁多次。 “去吧,方才聂大人说欠我一个人情,那今日我便将这个人情用了。我希望聂大人能够早日查出阮县令一案,让阮家昭雪。” 聂远此刻心中对她的看法大有改观,此刻的她倒是有百年前摄政长公主的风姿。 “既如此,多谢。” 刑部昨日抓捕两个刺客,他也确实不宜离开太久,说完聂远便转身离去了。 安宁再看了一眼这破败的环境,转身又回到房内与聂母稍稍说了一下他们的安排才离去。 回到将军府,安宁就立马安排了人清扫城西那家宅院。 待收拾好之后就阮倾城就亲自将聂母接了过去。 安宁走进这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宅院。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里很熟悉,她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几次,甚至要不是今日聂远的原因,她根本不会记得此处还有一处宅院。 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宅院是什么时候买的了,或者是她娘送给她的。 这个宅子不大,里面有一个院子。从那些松开的土里看的出来院里从前有一些花花草草,院中还有一颗树,看那粗壮的枝干,大概有百年之久了。 “这棵树···” 好熟悉。 为何会这样熟悉。 “大小姐,倾城姑娘和聂夫人到了。” 安宁回过神,“好,我知道了。” 安宁将聂母安排在了朝南向阳的那间屋子,这处宅子冬季没有那样的潮湿,给聂母那间是最适宜的。 “但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间宅子冬暖夏凉,我也没有住过。” 阮倾城看着安宁在一旁发神,出声道:“阿宁,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药我抓好了,已经让人熬了一下午,我让他们把药端过去。” “好。” 由于聂母常年咳嗽,晚间经常睡不好觉,在聂母住进来前,安宁就让人在房间里熏上了安神香。 “咳咳咳。安姑娘,阮姑娘,实在是谢谢你们了。我知道,远儿是没有钱财来租这样的屋子的,定然是你们,咳咳咳。” 来之前安姑娘说的,是远了付了租金租的房子,可是她心里面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家的条件,哪里能租的起这样好的房子。 “还有刚刚喝的药,你骗我说是便宜的药。可是我喝了这样久那些昂贵的吊命药,我怎么会喝不出来那些药有多贵,咳咳咳。” 安宁立马上前给聂母顺气,“没有骗您,这些钱,聂大人都会还的。” “我知道,我知道,好姑娘。你和阮姑娘,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了,我和远儿实在是···” 聂母眼眶通红,紧紧抓住安宁的手。 “我会尽快让远儿还你们钱的,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咳咳咳,等我病好一些,再出去做些活儿,咳咳咳。” 阮倾城在一旁不忍道:“伯母,您先别想那么多了,安心住下就是。等病好了,做什么都可以。” 安宁也点点头。 聂远遇刺 “您的病,我会治好的,您要慢慢修养,您好了,聂大人才能全神贯注在公务上。” “好,好,咳咳咳。” 等聂母睡着后,她们二人才从房中退了出来。 “阿宁,这病···” 安宁知道,她是想问这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放心,能治好,不是什么大病,积劳成疾加上肺痨。喝我下的药,加上慢慢修养便好。” 阮倾城放心的点点头。 “好,那就好。我看聂大人一片孝心,若是伯母好了也算成全他一桩心事。” 门口突然一阵惊慌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 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安宁和阮倾城立马使了眼色让他安静以免吵到房内的聂母。 “什么事这样急?” 小厮将声音压低道:“安大小姐,刚刚,刚刚聂大人遇刺了。” 安宁和阮倾城立马心里一惊。 阮倾城焦急道:“什么?那聂大人有没有事?” “这···外面都在传言生死未卜” 阮倾城一个身形站不稳靠在门上。 安宁尚且还算冷静。 “在哪里遇的刺?” “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城西郊区。” 城西郊区,聂远去城西郊区做什么? 阮倾城手死死的抓住安宁的衣袖,无措的问道:“阿宁,怎么办?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去看看?” 安宁摇头,“别急。” 她转头对那小厮继续道:“你知道多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就在刚刚,小的去城西的市场买东西,恰巧就听到有人说他们亲眼看见聂大人一身是血的被抬着回来,看那样子···” 阮倾城焦急道:“怎么了?” “他们···他们说···看那样子,像是已经···已经身亡了。” 阮倾城一脸惨白,“不可能!” 她声音稍微大了些许,将房内的人吵醒了。 “怎么了,阮姑娘?安姑娘?咳咳咳。” 安宁声音沉稳对房内道:“没事,伯母,您继续睡。我们先走了。” 安宁使了个眼色,他们换了个地方说话,是聂母绝对听不到的距离。 “继续说,还有呢。” 小厮额头也冒了些许冷汗,“我···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也没亲眼见着,也许是他们胡言乱语。” 安宁点点头,“好,你下去吧。这件事必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让伯母知道,我留了两个丫鬟照顾伯母,你知道怎么做吧。” “是,大小姐放心。” 待小厮走了,阮倾城唇色苍白道:“阿宁,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刑部侍郎,是太子还是徐相,这等于是在天子头上动土了。” “但是如今我更担心的是聂大人的安危,阿宁能不能想想办法,知道些详情,只要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安宁神色没有一丝惊慌之举,正如阮倾城所说,刑部侍郎大半天遇刺··· 什么人才会刺杀官府的人,无非是有利用冲突的人。 如今聂远手里可就只有阮方一案,这无疑是在天子头上动土,若是一击必成便罢了,人若是没死,这风险可就大了。 见安宁不语,阮倾城继续道:“阿宁?” “别急倾城,也有可能···是把别人杀死。” “什么意思?” 她有些没懂。 “意思就是,如果聂大人无事,说不定,就顺着某人在背后做局了。” 否则聂远生死未卜的消息应当是被瞒的死死的,而不是如今人尽皆知。 阮倾城瞬间明白过来,“那也就是说,有可能把别人杀死,但也有可能···自己死!” 安宁安慰道:“聂大人武功高强,没那么容易出事。这样,倾城,你的身份,你可以去看望他。现在就去,焦急的去,伤心的去。” 阮倾城一想就想到了其中深水,“说的没错,聂大人出事,我才是最着急那个人。好,我现在就去看看,如果是做戏,我一定将戏做全了。” 拜托,聂大人,一定要是做戏,可千万···不能有事。 安宁和阮倾城同坐马车去的刑部,但到了刑部门口安宁却没有下车。 阮倾城一下马车额就提起裙子焦急的跑过去。 门口的人拦住她,神色有些意外道:“阮姑娘?您怎么来了?你是来找聂大人的?” 这些日子阮姑娘倒是经常来刑部找聂大人探查案件,这他们是知晓的,一般也会放人进去。 但是今日··· 阮倾城眉目间染上几分急色,“我要见聂大人!” “这···”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 “阮姑娘,今日聂大人···不方便见您。” 里面可是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见。 阮倾城压低声音,对门口两个守卫道:“大人怎么样了?” 她知道叶尚书被架空后,门口的人被聂远换成了自己的人,也许他们知道些内情。 他们神色也染上几缕担忧,为难道:“这···我们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样了,阮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阮倾城身躯一晃,脸色惨白无比。 听见门口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纷纷,她强行稳住心神。 “不行,今日我一定要见到大人,若是大人出了事,我父亲怎么办?” “阮姑娘,您也别为难我们呀,我们真不能将你放进去。” 阮倾城还抱着一丝希望道:“那通传一声也不行吗?” “这···聂大人至今昏迷不醒。” 唯一能向上通传的人,只有叶大人了,可是叶深··· “叶大人呢?出了这样大的事,叶大人不管吗?” “叶大人倒是在,不过叶大人在聂大人出事后,就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了。” 看着阮倾城惨白的脸他们有些不忍道:“阮姑娘先回去吧,我们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 阮倾城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众人看着阮倾城如此惨白的脸色,纷纷暗道聂远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随着马车的帘子掀开,阮倾城回到马车上。 “阿宁,进不去。” 搅局 安宁不出所料的点头,“看来,刑部又被叶深把控了。聂大人一出事,刑部能仰仗的就只有叶深了,若是不出所料,接下来聂大人要是醒不过来,那聂大人遇刺一案以及你父亲一案,又要落到叶深手里了。” 阮倾城的手死死攥紧掌心,“他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堂大臣,腰斩之罪。” 安宁眼中闪过暗光,“有什么不敢,如今来看,这结局正是他们想要的。一颗挡路的石子没了,刑部又重新回到太子手中。就连昨晚抓的刺客,都可以来个畏罪自杀。” 此番举动着实是一击即中。 阮倾城嘴唇都可以发白了,她哽咽道:“阿宁,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聂大人,如今他人在刑部,若当真昏迷不醒,叶深一定会让他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我不敢赌,若是此次赌输了,那就是一条人命,聂大人也是因为我父亲才陷入这般险境的,阿宁,你一定有办法破局是不是?” “我想想。” 安宁轻叹一口气,她其实有很大的把握觉得这是聂远亲自布的局。 聂远此人虽然年轻,但绝对算得上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关键是还武功高强,就算此番真的中了圈套重伤在身,此刻也不是这样传的人尽皆知的场面。 他若将重伤的消息瞒好,让叶尚书不敢轻举妄动,那才是真的让人担忧。 “聂大人重伤,叶尚书规整刑部是情理之中的事。之前圣上越过叶深将你父亲的事派给聂大人查,已经是让太子党派的官员不满了,若是此事圣上再派其他人去查,会更让太子和丞相一党不满,觉得圣上怀疑他们,在朝堂中也会闹的不安宁。圣上是仁善,但也是一国之君,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阮倾城嘴唇紧闭,眼睛通红道:“那也就是说···没有办法了···难道眼睁睁看着太子和叶深只手遮天。” 安宁摇头,“不,意料之外,或许,还有一个人···” 阮倾城眼睛一闪,安宁说的人是··· 顾清照。 其他人若是插手刑部的事会显得居心不良,但顾清照可是聂远的先生,加上他在民间的威望,也许··· 阮倾城有些担忧道:“阿宁,可这样一来顾先生就会成为太子眼中的掌中刺肉中钉了。” 没错,顾清照若是出手,就会被默认为七皇子一党了。 虽然不想便宜了苍烁,但是顾清照迟早也会成为太子的掌中刺肉中钉。 “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出手的。” 记得在皇宫的夜月下,他对她说的:“太子不配为储君。” 这一次,就算扳不倒太子,叶深的彻底倒台也足以让他元气大伤了。 “何以见得?” 安宁轻声,眉间有些许严肃道:“都在布大网,可谁来当鱼?这一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七皇子的网,太子的网,聂大人和顾先生的网。倾城,我们等着看吧。” 她有一种预感,聂远做局,但顾清照在其中也绝对掺合了。 “只能如此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顾清照就在朝堂请愿想揽下彻查聂远被刺一事,顿时太子一党的纷纷跳出来说不合规矩。 但苍烁那一派的倒是欣然见得,于是跟太子一党的吵了起来。 顾清照只一句话,平定了在场所有人。 “叶尚书与聂大人有利益纠葛,因此叶大人有刺杀嫌疑之举,应当避嫌。” 叶深脸色瞬间铁青,“顾大人不要胡说?老夫如何会做出这种事。” 顾清照在朝堂上稳如泰山,一双眼睛罕见的带了些锋利之色。 “只是嫌疑罢了,聂大人如今在查阮方一案,涉及朝堂多面,和背后权重之人。顾某也不是单单指叶大人,刑部的人也多多少少都有些嫌疑,避嫌而已,叶大人想必不会计较。” 叶深黑着一张脸狠狠拂袖,“哼,你简直···” 他此刻再说,岂不是显得心虚了。 苍澜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很好,毕竟聂远此刻在刑部还有一口气。 此刻圣上便发话了,将此事交给顾清照。 一锤定音。 换成别人圣上不会应允,但那个人是顾清照,太过放心且正中圣上心中所想。 下朝后,这件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都在顺着顾相的猜测,将刺杀聂大人的怀疑目标转移到了叶大人身上。 毕竟人家说的没错啊,利益纠葛。 自从圣上将阮方一案交给聂远后,叶深在刑部仿若架空了一般。 就连刑部门外的守卫都换了一批,明眼人又不是看不到。 徐府。 “哼!” 苍澜手狠狠砸向桌面,一双鹰眼怒火中烧道:“好一个顾清照,现在进来搅局。今日早朝上,他与老七自成一派,不是说从不参与夺嫡的清正之人,如今倒真的是倒向了老七!这其中肯定跟安宁脱不了干系。” 徐相眼里此刻也是闪过浓重的沉思,他也是当真没想到,顾清照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他入朝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太子,你说跟将军府那丫头有关系,做和解?” 说起这个,沧澜脸色更黑。 “舅舅你还不知道,顾清照与安宁,有私情。你还记得母后寿诞那一夜吗?她那一夜定然失身给了顾清照。那药是皇宫禁药,安宁可是喝下了的,我也试过,那药的烈性,这个世上能真的撑过去这种禁药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本殿本想着,她若是回心转意了,哪怕她不是处子了我也愿意许她正妃之位。没想到,退婚也是她一手策划的!” 徐相眼神一闪,他惊道:“什么?退婚是安宁策划的?” 沧澜硬生生咽下一口气忍下此刻心中的屈辱,手紧紧的捏成一团咬牙切齿道道:“对,就是她!本殿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那这样说来,安宁是在与殿下你退婚之前就和顾清照私相授受了。老臣想的倒是,会不会安宁和顾清照私相授受后,顾清照在背后做局,目的就是为了让安宁接触婚约?毕竟安宁只是一个女子,而且往日举动确实是愚昧不堪,她又如何想的出这样一番妙计。” 还不死心 顿时苍澜身躯一顿。 “舅舅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样滴水不漏还将他在百姓心中声誉摸黑的计谋,安宁怎么可能想的出来。 包括阮倾城面圣,一环扣一环··· 倒真像是顾清照才算计的出来的事。 苍澜眉目间都能夹的下一只苍蝇了。 “可舅舅,有一点,本殿没想通。为何,安宁如今都失身于他了,他却不去将军府提亲?” 万一还有了子嗣··· 徐旭手轻扣着桌面。 “这样一想,事情更没有那样简单,他若是处心积虑为了娶安宁才设计退婚,如今早就该上面提亲了。” 突然两人眼神一凝。 “舅舅,难不成,顾清照早就是七皇子的人了。他是为了帮七皇子,才设计引诱安宁与我退婚,事后占了安宁的身子不娶,是因为安宁彼时已经跟太子府再无可能有瓜葛了,所以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这娶与不娶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安宁此时站在七皇子一派,多半也是被顾清照算计了?” “她根本不知道顾清照一开始就是老七的人,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顾清照才投靠的老七···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好啊!恍然大悟,绕了一大圈,发现被一个局外之人算计了。 徐相顿时也一阵心惊。 “顾清照,当真是年少丞相。好心计好手段,他竟轻而易举,就将殿下您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怪不得,怪不得安宁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那样喜欢本殿,怎么突然之间就说不喜欢了,原来是被顾清照这个老狐狸算计了。等安宁知道他的真面目,我看她还会不会···” “太子!” 徐相打断他。 “你不会还想在安宁身上打主意吧?她如今都已经失身于顾清照了,实在不配于太子正妃。依我看,还是青俞更适合些。” 苍澜倒是知道安宁失身,也觉得她不配为太子妃了,可将军府的势力毕竟是··· 徐相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 “正妃不成,但可以侧妃。即便是侧妃,她如今也算是高攀了。” “侧妃?” 苍澜眯了眯眼睛,“如果是侧妃那最好。” 徐相见太子无异色,脸色才缓和下来:“太子,此事我们便如此···你现在去将军府那丫头面前揭穿顾清照的真面目她未必信,不如···” 太子接了徐相的话:“不如便将她与顾清照有私情的事揭露出来,如此一来顾清照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崩塌,在圣上面前的信任崩塌,与此同时也算是得罪了安毅和他夫人。此事安将军和夫人必定还不知道,一旦知道了,必要为自己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没错。扳倒顾清照,便等于断了七皇子一臂,同时也能让将军府和七皇子划清界限。至于事后,太子可以再去示好以表诚意,以侧妃之位相许。此时哪怕她还是不嫁,也无妨了。” 徐旭话锋一转,凌厉道:“不过···她可以不嫁,但不能嫁给顾清照。此事抖出来,万一顾清照一不做二不休,让圣上赐婚···” 苍澜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成则让他活命,不成就让他见阎王。总归,他这个顾相的清白算是不在了。” 一旦顾清照在圣上和百姓心中的地位崩塌,那此人就不足为惧了。 往日他们忌惮顾清照,除了他的谋算,还有他在圣上面上颇的信赖,在百姓的心中也是威望颇高。 呵··· 如今··· 伪君子一个罢了。 将军府。 今日谢楠来了,大后天过年,她带了许多自己剪的窗纸。 一进书房,明显暖意升温。 谢楠拿着窗纸,身后的婢女拿着做灯笼的彩纸放在了书桌上。 谢楠坐在一旁,捂了捂自己的手,嘴里哈出一口白气:“哇,暖和了,外面太冷了。” 于此同时安宁和阮倾城脱下身上打狐裘放在一旁。 阮倾城笑道:“你安姐姐的娘,让人做狐裘的时候,也让人给你做了一件,现在月色已经去拿了,待会儿出去穿上狐裘就不冷了。” “天哪!”谢楠有些惊喜,但随即立马便觉得不好意思,她看着安宁,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道:“安姐姐,这怎么可以?这样贵重的东西,我···” 安宁轻笑道:“无妨,既然是娘的心意,收下便是了。” 谢楠:“我本来是想来道谢的,没想到反而还收了这样贵重的东西。那既然如此,就多谢安姐姐和伯母了,待会儿我去找伯母亲自道谢。” “好。” 这时安宁才问道:“楠妹妹,你在家中如何了?” 谢楠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暗色。 “我···就那样吧。” 安宁反问:“嗯?” 阮倾城在一旁附和道:“跟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没关系的,你不说反而我们会更担心的。” 谢楠抿了抿唇然后恹恹的说道:“自从我悔婚之后,我祖母就天天在府中闹腾,说我要了她的命,要了谢府的命。我弟弟因为那件事也回家了,回来后就一直针对我,说我毁了他的前程···我爹还是老样子,我娘表现的看似和没发生这件事一样,但是我明白,她心里面还是偏着弟弟的,也有些隐隐的怪我···” 安宁和阮倾城同时轻叹了一声。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谢楠回家后必定是不好过的,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不可能就此转变了。 安宁轻声问道:“那你祖母可有再提起你的婚事?” 谢楠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沉重的点了点头。 她也没想到,这件事闹的这样大之后,她的祖母还有想将她卖了换弟弟前程的想法。 阮倾城眉间染上怒色,“她怎么敢?你退婚的事都闹到了圣上面前,谢大人还遭了圣上罚奉。她如此举动,不怕谢家官位不保吗?” 安宁此刻冷静的说道:“倾城,毕竟谢楠是谢家女,上次的事情,因为牵扯到了徐相且是做妾才有如此结果。但若是谢家堂堂正正给她谈了一门正妻的婚事呢?” 经商 “若是正妻往上了嫁,旁人也只会道上一门好婚事。若是要为你弟弟谋前程,我记得···敬王,半年之前刚好丧掉第三个正妻···谢家若是有意让楠妹妹嫁给敬王,虽是做填房,但的的确确又是正妻的身份···谁敢说谢家卖女?便是侧妃,那也是高攀了。” 上次的事情,要不是徐潮来将军府闹了一遭,又是刻意羞辱给的妾位,但凡是侧室,这婚事哪怕被她拿住了把柄,也没这样好退。 阮倾城不解道:“敬王?京都里还有一位封王的吗?” “敬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兄。” 阮倾城惊道:“那岂不是要年过五十了?” 她猛地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这谢家也太不做人了,刚走一波又来一折,实在是无理之极!” 谢楠低下头,掩饰住泛红的眼眶,安姐姐已经帮了她一次了,她不能再麻烦她们了。 安宁对着谢楠道:“楠妹妹,谢家现在是已经明说了此举?” 谢楠摇摇头,拼命掩饰住自己的难过,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哽咽道:“没有。是我有一次去向祖母请安的时候偷听到的,祖母想把我嫁给敬王,但是现在父亲还没允许。” 阮倾城顿时松了口气:“还算你父亲这次有些良心了。” 安宁摇摇头,“他不是有良心,他是在思考利弊罢了。如今楠妹妹与我交好,他知道将楠妹妹随意嫁出去,就是得罪我。一旦他知道,我插手不了谢成的前途,他会立马将楠妹妹卖了的。” 阮倾城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 “安姐姐!”谢楠坚定的看着安宁:“之前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而且为此还得罪了丞相府,谢楠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家里面的人我知道,没有这次还有下次,我生下来就是要给谢成做垫脚石的。” “敬王的事情我也去打听了,虽然年纪大一点,但好歹是正妻。最多就再熬个十几年,我的余生就再无忧虑了。所以安姐姐,没关系的,这桩婚事我可以接受。” 比起给徐潮那样恶心的人做妾,她倒不如风风光光去做王妃,然后熬死敬王,享乐余生。 安宁边摇头边叹气道:“楠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敬王死了三任王妃吗?” “这个我也打听过,听说前三任王妃的身体不太好。” 安宁接下来一句话将谢楠吓的脸色发白。 “是因为,敬王嗜虐。前三任王妃,是被敬王活活虐死在床上的。” 顿时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什么?” 谢楠脸色瞬间苍白下来,“怎么会···这···她们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 敬王的事,安宁也是前世才知道的,前世苍烁为了拉拢敬王,送了无数美女,每一个都是被凌虐致死然后扔出王府。 她记得当时就连安岳都不忍,还劝过苍烁。 可是苍烁为了皇位还是牺牲了众多女子。 “敬王,是绝对不能嫁的。” 怎么办,谢楠此刻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 上一次是送她做妾,这一次是直接要她去死。 “安姐姐,我···” “别怕。我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两双眼睛顿时直直望着安宁。 安宁轻笑一声:“学百年前的女首富,杨柳,外出经商吧,与谢家断了关系。” 什么! 经商? 谢楠在一旁震惊的有些会不过神。 “经商···可我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女子经商了,女子抛头露面就视为不洁。” 阮倾城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好,谁说女子不能经商,百年前的杨柳姑娘不也做成了首富,而且终身未婚。” 杨柳姑娘··· 谢楠倒是听过,但是她娘告诉她,女子这样是离经叛道的。 不对!不能听她娘的,若是听她娘的,她早就嫁给徐潮了,她逃婚退婚一举本就属离经叛道。 “我···我能行吗?可我没有学过···” “别怕,你若是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就留在将军府,我请人来教你。我出资,楠妹妹出面,倾城呢,就出主意。” 阮倾城笑道:“好。” 谢楠一时之间心中鼓起勇气,“我···我还有一些不能下定决心,能不能给我几日。” “好。” 安宁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要走出这一步,不知道要多大的决心。 “还有,安姐姐,我真的可以脱离谢家吗?” 安宁点点头道:“当然,你知道现在为什么没有女子自立门户吗?” 谢楠摇摇头。 “因为她们没有钱,没有资金自立门户。那为何她们没有钱呢,就正如你所说,现在满大街你能找到几个女商户?又能找到几个商户招用女工的?这其实,是个死循环罢了。” 谢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安姐姐。” 安宁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可以的。” 她和阮倾城相视一笑。 谢楠这姑娘,她一开始就发现了,心智远比寻常人要高,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又强。 玲珑通透,又各外的聪明。 说不定,就会给她很多惊喜。 谢楠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出声道: “对了,安姐姐,我今日来本来是想来看看阮姐姐的,昨日我听说刑部正在探查阮姐姐父亲一案的大人遇刺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阮倾城顿时眼神一暗,她也不知道聂大人如何了,一日了都没有消息传出。 “放心,他没事。今日一早圣上就将此事派给了顾大人查,顾大人接手此事后,聂大人在刑部必定是安全的。” 但是有一件事,阮倾城没想通。 “阿宁,为何他们不趁着昨夜动手?今日顾大人接手此案后,他们就失了先机。” 安宁唇角微勾道:“聂远遇刺,刑部的人必然是日夜看守在聂大人身边。没有动手,那不正好说明了,聂大人身边的都是自己人。” 阮倾城心中顿时一颤。 “如果聂大人是设局,那为何不露出破绽让他们动手,阿宁···难不成聂大人当真重伤了?” 谢楠在一旁闪着懵懂的大眼睛,她听不懂。 又传谣言 “并非。倾城,他们也不是傻子,你能想到的,他们必然也能想到。这样做局,太子和徐相又不是蠢货,一想必然就能想到其中。所以越真实反而越入套,小鱼小虾,钓起来也会马上死掉,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阮倾城此刻静下心神,“阿宁说的对,我相信聂大人和顾大人。” 安宁跳开这个话题。 “我们来做灯笼吧。” ···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各位急切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 月色推开书房的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嘴里不停的喘气道:“小姐···不好了。” 安宁皱眉道:“怎么了?” “外面都在传小姐你···你和顾大人···” 安宁神色冷下来几分。 “传什么?” “传···你和顾大人···私相授受···” “嘭!” 阮倾城和谢楠手里的灯笼全部掉落在地。 安宁唇角的弧度也淡了几分。 谢楠在一旁焦急道:“安姐姐,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你的名声怎么办?” 阮倾城方才心里也是惊了又惊。 “无耻,这种伎俩用了几次了。” 光用这种毁女子清誉的伎俩,简直是无耻至极。 月色在一旁问道:“小姐,怎么办啊?” 安宁声音带了一些寒霜,“查。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是。” 失身? 呵,好笑。 污蔑她也就算了,污蔑到顾先生身上了。 苍澜,你罪该万死。 阮倾城担忧道:“阿宁,眼下怕是查不到源头,便是查到了,也大概不抵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要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 “本就清白又何须自证?” 阮倾城仍旧担忧道:“话虽如此说,可是百姓不会信,如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有声有色的,背后之人必然是有备而来,若是不自证清白,恐怕谣言会越演越烈。” 在这件事上,安宁不以为然。 “倾城,朝堂告人尚且要证据在手,如今空口白话而已,随便什么水都敢往我和顾先生身上倒。也罢,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 “此事一出,他们必然以为顾大人在刑部忙的焦头烂额,此刻出手,正是好时机。”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对方懂的意味。 阮倾城知道了,要乱就让他乱,如今倒要看看谁能做那个摸黑的伪瞎子。 可是她还是担心安宁的名声。 她压低声音道:“阿宁,若是不管这件事,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恐怕你和顾先生的名声,就难以逆转了。” 此时尚且是小范围之内的传,等刑部一收网,这谣言怕是整个大邺都知晓了。 到时候··· 安宁摇摇头。 “顾先生的学生都是清流之人,不会眼睁睁看着顾先生被人污蔑。” “月色,你再去找一些人,若是有在人群中传的绘声绘色之人,你就让人问他要证据,给不出证据,则是污蔑之言。污蔑当朝丞相和将军府的嫡女是什么罪,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是,月色马上去办。” 阮倾城轻叹一口气,“如此也好,这样也定会有明白人不相信此事。到时候挖出刑部刺杀的背后之人,再将此事覆盖过去。只是···朝堂之上太子和徐相必然会针对顾先生。” 谢楠在一旁也听出些意味,她焦急道: “太子?徐相?安姐姐,意思是,这件事是太子和徐相在背后做的?难不成···” 谢楠心里一惊,她就是在蠢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安姐姐,你···你是不是···” 安宁斩钉截铁道:“是!” 谢楠想问她是不是参与夺嫡之争,告诉她也无妨。 若是谢楠出去经商,少不得要将军府出面镇台,届时生意做大了,也会成为他人的掌中钉肉中刺。 因为她们谈话完全没避开她。 “我···安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很开心安姐姐和阮姐姐如此信任她,而不是怕此事连累到自己身上。 “当然相信你。” 继续说回方才的话题。 “顾大人在朝堂上被太子针对,短时间内倒无妨,反倒是七皇子。七皇子一直以为我与顾大人关系匪浅,先前安岳已然让他起疑,他必然会趁此让圣上赐婚。” 阮倾城心里一转:“阿宁,我倒是觉得赐婚是个好主意。顾大人论学识论人品都无话可说,与你也是极配。此举也可消了七皇子的怀疑,否则到时候你一澄清与顾大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一个安岳在旁边作梗,七皇子岂不是会更怀疑你,如此来两边都讨不了好。” “我更怕的是,阿宁如今你年岁也到了,太子和七皇子绝不会就此放过你的婚事。万一他们拿此事在你婚事上做筏子可怎么是好。” 安宁轻轻的摇了摇头。 此计不可行,这样一点事,尚且用不着如此,况且··· “顾大人,有喜欢的人,何必强人所难。况且拿婚嫁之事算计,对他也不公平。” “什么?” 阮倾城是真的震惊了。 “顾大人有喜欢的人?顾大人不是喜欢你吗?” 安宁疑惑道:“喜欢我?倾城何出此言?” “不是,阿宁,你相信我,那种眼神,就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我不会看错的。何况之前我也去打听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顾先生对哪个女子亲近过,你看那次在皇宫,我虽然没亲眼瞧见,但就你说的那些,顾大人对你一定是不一样的!” 话虽如此··· 安宁垂了垂眸子。 那日黄昏,他看她的眼神也向在看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不对,那绝对不是她。 那样厚重的深沉的爱,他们才认识多久。 “不可能是我,倾城,我很清楚。” “可是···” 阮倾城有些想不明白了。 “要不然,阿宁你去问问吧。” “问?如何问?我要问他喜欢的人是谁还是要问他喜欢的人是不是我?有什么意义呢倾城。何必去扰他人,若不是为了做这一场局,他也不会任谣言乱飞。” 任务 “无妨,倾城,别担心,还有一颗棋子,还在按兵不动,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这场战争,她是不可能输的。 同样,顾清照也绝不可能输。 下一次,见证的,就是刑部尚书叶深的倒台了。 阮倾城虽然不解,但也未多问了,阿宁做事,自有考究。 随着谣言越演越烈,当事人都无人发声也无人报官,民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他们两情相悦的,也有真的信了他们私相授受的,还有说他们清清白白毫无瓜葛的,说什么的都有。 但总的来说,太子造势不错,民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相信了顾清照和安宁之间的私情。 现在唯有一个人气的在房间乱砸东西。 “气死我了!” “嘭!” 一个瓷瓶又被狠狠砸碎在地上,成为无数块碎片。 安岳狠狠吸气,企图平息自己的怒火。 “我真是为男女主操碎了心!系统,你说这太子是不是有病,他为什么能把女主往别人怀里推?不会男主也有自我意识了吧?” 001:“宿主,这不好说。因为随着剧情的崩盘,剧情控制的力量也越来越弱,现在所有人的发展方向都是未知的了,宿主,剧情已经可以说是彻底的崩了,如果男女主还不能在一起实现虐文剧本,那宿主就会被抹杀。” “宿主,你的时间不多了。” 安岳深吸一口气,她不想死! 她在现代还有亲人在,还有事业在,她本来可以重活一世的。 绝不能现在就倒下! “系统,给我开个挂!我要是没有完成任务,你应该也会受到影响吧。” “这···” 001犹豫了。 “宿主你想要什么挂?” 安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记得,书中待春节过后,皇家有一场狩猎。这一次,必须要让安宁和太子在一起!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澄清女主和顾清照的事。” 她真的头疼。 在原著中,顾清照只有寥寥几笔,后面根本就没出现过了。 这次因为安宁的觉醒,带动了顾清照这个隐藏人物,还将所有的剧情都被打乱了。 而且,更让她头疼的是七皇子,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安宁和顾清照绑在一起。 该死! 原本还想当个皇后,可是如果命都活不了的话,她宁愿选择活命。 “滴滴滴!检测到宿主对男二起了杀心。” 安岳忍下心中的怒气问道:“我不能杀他吗?没有七皇子,太子就没了威胁,这皇位就跌板钉钉了,一等太子登上皇位,他绝对会强取豪夺安宁的。” 001:“·······” “宿主,按理说宿主不能杀主要人物···因为主要人物是这个世界的支撑。” 虽然支撑的效果越来越弱了,主要人物再弱化下去,他们就会变得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一样了,到时候所有的天地法则会重新改变,这里将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安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既然是按理说,那就是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001:“······” 为了能让宿主活命,他默认了这个想法。 安岳趁着七皇子不在,独自出府了。 出府后她便找了个乞丐往太子府送了一张纸条。 而与此同时,安宁也收到了一张纸条。 “酉时,城西郊外。” 安宁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唇角微勾,她猜的果然没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岳与太子联手。但她似乎是想将她拉入太子阵营。 像带着某种任务来的。 安宁突然明白了,夺舍者,带着某种目的来,完成任务,再回到自己的世界。 而安岳的目的,就是要撮合她与太子。 或者说,完成书中的剧情。 “把这张纸条,原封不动的送回太子府。” “是。” 既然是想撮合她与太子,那如今外面的谣言最着急的应当是安岳吧。 如此一来,今日约太子怕也是为了此事,而她与七皇子,不知不觉也变成了对立面。 “···苍烁,你身边,倒是藏了一把好刀。” 酉时,城西郊外。 一袭紫衣华贵的男子用指节分明的手撩开马车帘子。 一下来就看到一个身着一袭白衣,带着面纱的女子。 “七弟妹,今日找本殿所谓何事啊?” 安岳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子为何要让人传播我大姐姐和顾清照的谣言,你知不知道此举是把我大姐姐往别人怀里推,你不想娶她,不想要将军府的权势了吗?” 安岳口中句句都是指责,沧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做事,还用不着一个皇子侧妃来指着。 “哼,如何是谣言?她与那顾清照本就不清白,上次在皇宫他就依然失了清白,失了清白的女子,本殿如何娶?” 安岳眼前一黑,男主以为女主失去了清白。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以性命保证,我大姐姐是处子之身!” 什么? 苍澜眼里闪过不知是惊还是喜的意味。 “你如何保证?上次你给我那药,安宁明明喝下去了,她若没有失身顾清照,如何解的药?” “熬过去的,我问过给我药的人,那药可以凭自己的意识熬过去,上次她不是说她又掉湖里去了吗?这是真的。” 若安宁真的还是处子,此举不是倒打自己一耙脚。 苍澜怀疑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买通了她身边的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身上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吧,也不可能那样平静吧。太子,这一步你走错了,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赶紧收手为时未晚。” 苍澜一掌狠狠打在树上。 该死!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安宁居然还是处子。 安岳继续说道:“此举是将人推到顾清照怀里了,若是谣言越演越烈,圣上为了保全二人必然会赐婚,而七皇子喜见于成。” 苍澜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随后他拂袖离去。 坐在马车上苍澜眉间紧皱。 现在必须马上将谣言制止下来。 并且刑部的事,必然趁着今晚动手了。 刑审 一到明日,等谣言破开了,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该死!” 苍澜面色铁青,一双手爆着青筋扶着太阳穴。 今天一整日,顾清照都毫无动静,怕是在明日憋着什么大招。 若是他反其道而行,向父皇请旨赐婚··· 不,决不能让安宁嫁给顾清照,否则将军府的势力就入老七囊中了。 苍澜快马加鞭去了丞相府商量对策。 晚间。 一片乌云。 轰隆隆—— 今夜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雷声和雨声掩盖住了脚步的声音。 “噗嗤”一声,门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 有几个黑衣人顺着外面嘈杂的声音进入了刑部地牢。 另外一批黑衣人在雨夜中穿梭着身影飞奔向聂远平日里住的房间。 他们避开巡逻的人。 看着聂远房门外空无一人守卫,黑衣人面面相觑。 “咯吱”一声打开房门。 手中的砍刀顺势就往床上砍去。 没有人! 黑衣人一惊,正想撤退,却被包围了。 雨夜中走进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 是顾相! 而身旁的人! 黑衣人眼睛纷纷瞪大,是聂远! 顿时他们明白中计了,想要服毒自杀,却被人迅速扣下卸了下巴。 于此同时,有一个中年男子被押过来了。 “顾大人,聂大人,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闪电中,顾清照的眉眼间早就不见了往日的温柔,而是十足十的像一个刑部之人,身上有着杀伐果断的气势。 “将人押往地牢,连夜听审。” “是,顾大人。” 在场的人都明白,刑部要变天了。 “不不不,我错了顾大人,聂大人,饶命啊。” 地牢的刑罚,谁进了不得扒下一层皮啊,想起那些刑具就毛骨悚然。 擒拿的黑衣人,一共十七人,自杀的有十人,及时阻止下来的有七人。 再加上刺杀陈家的刺客,刚刚被杀了一人,还留下一人。 加上陈业,足足有十个证人,还有刑部暗地里有动作的人,全部都逃不了。 就看今夜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些什么东西了。 派来的是死侍,死侍不怕死,但是若是生不如死呢? 顾清照坐在一旁。 “审吧,聂大人。” “是。” 聂远眼神一冷,“用刑。” “是,大人。” 顿时地牢里发出阵阵惨叫声。 他们没有同时对所有刺客用刑,而是一个一个的审。 看着前面人的如此惨状,后面的人总要生出怯懦。 顾清照面不改色的看着施刑的人,一截一截慢慢的割断眼前死侍的每一块骨头,整个暗牢里顿时血肉淋漓。 耳边响起了尖锐的惨叫声,血溅在顾清照脚底。 聂远回过头看顾清照,发现他没有任何不适,于是松了一口气再继续审。 而旁边的那些人就看着这一幕,有些不适的已经开始呕吐了。 特别是刚刚被抓来的中年男子,王飞——刑部的狱头,还有陈业,他们两人在一旁已经呕吐的昏天黑地了。 偏偏还有人在旁边按着他们的脑袋不准他们闭眼。 聂远犀利的再问了一遍已经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招还是不招?” 黑衣人半死不活的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出来,“唔···我···” “不招····” 聂远冷笑:“很好,硬气。那你们呢?” 聂远犀利的眼神扫射每一个人,如地狱般阴冷刺骨。 “我招,我招!” 王飞跪着身躯爬到聂远跟前,他颤抖道:“我招,聂大人,求你饶我一命。” “说,是谁让你给这些死侍放行的。” 刑部地牢大门口是有锁在的,到了晚上的时候,都是锁起来的,里面单独的牢房外面也是有锁的,而这钥匙正是狱头王飞保管的。 而刚刚黑衣人一路过来是畅通无阻,加上王飞鬼鬼祟祟的身形,任谁都知道其实有鬼。 王飞颤抖的手抚了抚额头的冷汗,他咽了一口口水惊惧的说道:“是···” “是···叶大人的吩咐。” 聂远一声冷笑,“你确定?” 怕聂远不信,王飞爬起来抓住聂远的衣摆,“聂大人,聂大人,真的是叶大人吩咐的,若不是叶大人的吩咐,我一个区区狱头怎么敢不锁门,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这种事,求聂大人饶命啊。” 陈思哲在一旁看着王飞,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人,我记得,他好像本来就是叶大人的人。叶大人有一妾侍,这个人是叶大人妾侍的弟弟。早些年就是靠关系进来,这人叶大人亲自安排的,下面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呵,他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冤枉啊聂大人,我···我跟叶大人···我的姐姐只是他的妾侍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关系。今天晚上我确实是不知情,若是知情借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我不过就是按照叶大人的吩咐,规规矩矩的办事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死罪啊。” 哪怕是把他踢出刑部他也认了,他不想死在刑部。 一道清冷的声音袭来。 “你的确是不敢,否则,也不会有人前来刺杀你了。” 话说完就朝王飞面前扔了两具尸体。 “你既然为叶大人办事,那这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顾清照一句话刺心。 王飞瘫软在地上。 原来···叶深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继续活着。 他连这两个刺客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顾清照继续道:“说出你在刑部知道的所有,将功抵过。” 顾清照亲自发话了,王飞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顾大人,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身旁那些黑衣人眼中也尽显异色。 这时那个受刑的黑衣人虚弱的说道:“我招···” 陈思哲停下手。 “说,谁派你来的?” “我说,只求大人给我一个痛快。” “快说!” “是···叶大人。” 顾清照和聂远相互对视。 顾清照站起来,脚底踩着一片血肉走到黑衣人面前。 一眼望不低的寒意让眼前的黑衣人如同身入冰窖。 “王飞招了叶深,所以你们是想什么都往叶深头上扣是吗?” 叶深倒台 “不是,真的是叶大人。来的时候他还给我们说了,刑部今夜守备薄弱。若不是刑部的人,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清照唇角微勾:“所以你们,都指认叶深。” “是。” 事到如今,叶深已经完了,与其死的那般惨,倒不如将叶深说为幕后主使,以求自己一个痛快。 一道冰冷刺骨的话传向他们耳边。 “拉下去,分别审。” “是,顾大人。” 别急,夜还长着呢。 刑部直到半夜还传出嚎叫的痛苦之声。 顾清照从别间牢门走回第一个被审之人的关押之地。 看着那团已经不成人样的刺客,显然已经快扛不住了。 “其他的人已经招了。” 那团血肉猛地抬起已经看不清的脸,为了防止他们自杀,牙齿也被拔光了。 他声音无比含糊道:“不可能!” “是徐相···亦或是···” 后面的话顾清照没有说出来。 “不···” 顾清照冷笑一声,那张不染尘埃的脸此刻像来自地狱的使者。 “现在已经停止对他们用刑了。” 顾清照掏出一张纸:“已经有人签字画押了,你还不认?” 黑衣人勉强的才看清楚顾清照手中的纸··· 还好···还好只是徐相··· 不能让他们挖出主子。 “招了,给你一个痛快。” 黑衣人面如死灰的闭了闭眼,“我···招···” “是···徐相。” 很好。 “你们都听到了?” 方才那群人全部被押了进来,每一个都义愤填膺的看着那个已经不成形的人。 那一刻,黑衣人才明白,他被骗了。 “好一个顾相···” 他死不瞑目。 “签字画押,明日之后,便给你们一个痛快。事已至此,已经有人招了,再负隅顽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手下带着认罪书一一让其签字画押。 不过这认的罪是今日擅闯刑部的罪,认罪书上一并还有刺杀聂远的罪。 这两者可分割不开。 至于阮倾城的父亲,洗脱罪名的证据早就已经呈递到圣上面前了。 只是如今单单指控徐相,物证不够,那大批的银两,还没有找到,但是嫌疑却绝对是跑不掉了。 户部也是为了此事,连续查了两个月的账了,也就是到明日,账一出来,户部就能洗脱嫌疑。 天也渐渐的微亮了。 该到早朝时间了。 今晚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顾清照和聂远在朝上第一时间就将物证呈了上去。 宣帝一时之间看的火帽至极。 “嘭!” 物证和参徐相的折子被狠狠扔在徐相头上。 宣帝竭尽全力的抑制住自己都怒火,“徐爱卿,你自己看看。” 徐旭面部表情此刻冷静的可怕,从昨夜没有人回来,他就做好打算了。 只是他终究没想到,还机关算尽却还是被顾清照摆了一道。 徐旭看完那些东西,跪倒在地,顿时殿内一片哀嚎。 “圣上,臣绝没有做过这些事,都是污蔑!怎能凭这些潦草的证词,就定了臣的罪!臣冤枉的很!”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心痛至极的看着顾清照,他铿锵有力道:“顾大人,众所周知,刑部的手段果绝,进了刑部就算是鬼都能开出一张口来。若是他们受不住刑胡乱攀咬,也是常有的事,亦或是有人在刑部用极端残忍的手法,让他们无端污蔑他人,这也是常有的事。顾大人,你也是身为一朝丞相,如何能轻率判案!” 言下之意,就是说顾清照为了查案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不堪丞相之职。 太子在一旁也神色沉重道:“父皇,徐丞相向来正直,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儿臣相信他。” 苍烁在一旁倒是没有填什么乱,这个时候,他看戏就行了,毕竟父皇最讨厌兄弟阋墙了。 宣帝此刻气头下了些许,“顾爱卿,你怎么说?那刺客是否在受刑不住的情况招的?” 顾清照如松柏之态的挺拔在朝堂上,对于徐相的指控并未变色分毫。 “回圣上,臣只对一人用了刑。其余刺客,安好无恙。” 什么? 徐相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 顾清照是如何未用刑而让其招的。 聂远在一旁附和道:“圣上,的确如此。您可派人去验伤。” 徐相反驳道:“不用刑,你们是怎么让人招的?” 聂远:“自然是心理战术!回圣上,昨天前半夜我和顾大人只审了一人,让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到了后半夜我们将人分开,分别诈出来的。” 宣帝来了兴趣,“哦?说说,怎么诈?” 聂远原原本本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宣帝惊叹。 好两个少年郎。 聂远,顾清照! 此二子的谋略算计果然应当为国效力。 在此期间,叶深已经一身冷汗惊倒在地上了,独独剩下徐相还在抗争。 宣帝冷声道:“叶爱卿,徐爱卿。你二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叶深属于是证据太确凿,根本不可能逃的掉。 在昨夜顾清照和聂远封锁刑部之时,还有人想向叶深传信,所有叶深在刑部参与此事的人,全部落网。 他无从辩解。 “微臣···认罪!是微臣一时嫉妒聂侍郎年少有为,所以做错了事,全是微臣的错,与徐丞相无关。” 他逃不掉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所有责任全部揽下。 他的女儿嫁给了太子做侧妃,看在这一层面上,太子会善待他的女儿的。 徐相也是立马反应过来,他痛心疾首道:“叶大人,你糊涂啊。” 叶深在殿前磕下几个头:“是微臣吩咐的那些刺客,若是落网便将徐相报出来,微臣知错了。” 聂远脸上染上几分怒色。 好一个叶深,想将徐旭摘出去。 “叶大人,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要承认?” 叶深泪流满面,装作一脸忏悔道:“罪臣,本以为此事查不到罪臣,可谁知,天理昭昭。” 他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微臣是已经知道错了。微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再牵连他人,是会下地狱的。圣上,微臣愿意一死,求您宽恕微臣家人吧,求您了。” 背锅 “砰砰砰。”叶深不住的磕头。 一时之间朝堂之人都感叹纷纷。 曾几何时的叶尚书,为了一己私欲,竟落入这种下场。 宣帝神色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信不信。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叶深。谋害当朝官员,择日问斩,没收府邸,家眷流放。另聂爱卿、顾爱卿查案有功,着聂爱卿升为户部尚书,顾爱卿赐黄金万两。” 聂远和顾清照同时谢恩。 聂远还想再说什么。 顿时与顾清照一个眼神交过,他将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甘心,明明已经证据确凿,却奈何不得徐相。 此刻徐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朝堂上哭诉着自己都忠心,加上有太子一党的进言。 宣帝最后还是让他起来了,“朕相信你,徐爱卿,况且徐爱卿也没有谋害聂爱卿的理由。” 一句话,便是不可再深究的意思。 既然叶深已经将所有罪责领下了,眼下又无其他罪证,只能暂时作罢。 “谢圣上!” 徐旭松了一口气。 看着叶深被拖出去,他暗暗使了个眼色告诉他,太子会照顾好他的女儿的。 看见这似承诺的眼神,叶深才终于视死如归了。 顾清照此刻再进言道:“圣上,如今阮方一案虽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查出幕后主使,但却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实阮方的确是被冤枉的,风县的百姓那边也一直传出消息,要求让朝堂为阮大人昭雪。此事虽不合规矩,但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此刻替阮县令昭雪,显得朝堂更为仁义。” 其实此案尚未查清,就算有诸多证据证明了此事与阮方无关,但就这样为阮方昭雪,显得不合规矩。 不过顾清照一句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倒是合民声所向了。 宣帝叹了一口气。 “也罢。此案未清,现在还不宜下召。不过朕怜阮方的孤女阮倾城一人在京都,孤苦无依,举步维艰。朕就破了这规矩,封她为倾城县主。待查出幕后主使,朕便皇令为阮方在天下昭雪。” “圣上圣明!” 朝堂中一片支持。 经过了方才的事,谁此时还敢惹宣帝不快。 便是有几个老臣觉得太不合规矩了也只能叹几口气附和道,免得殃及池鱼。 下朝后,众人纷纷来给聂远道贺。 尤其是苍烁,心神畅快无比。 那叶深可是太子的人,任的是重要官职刑部尚书的职位,如今倒台了可不得人心畅快吗。 对了,今日因为叶深和徐相的事,许多人忘了顾清照和安宁的事。 他今日早朝本是想着让父皇赐婚顾清照和安宁的。 “顾大人。” 苍烁来了。 “你和安大小姐喜事将近啊。” 这句话他故意说的大声了些。 正准备出宫的大人们纷纷停住脚步往这边看过来了。 就连太子和徐相都停在了原地。 顾清照面不改色道:“太子慎言,我与安大小姐清清白白。” 苍烁做出一副他懂了的模样。 “自然是清清白白。你与安大小姐什么叫苟合,这民间传的也太难听了,这叫两情相悦!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要喜上加喜,你说是不是?顾大人?我也会在父皇面前为你俩作证的,外面那些难听的谣言定然都是艳羡你和安大小姐两情相悦才传出来的,让父皇赐婚,正好断了那些小人之意。” 苍烁一边说一边看向苍澜。 苍澜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青。 他想上前去却被徐相拉住。 徐相眼里尽是警告。 太子现在不宜在明面上和安家那小丫头扯上关系,否则倒惹一身腥。 聂远在一旁面色沉静的回道:“七皇子,民间传的话既是谣言,那七皇子也不要听信任何。况且,顾大人与安大小姐,往小了说也只是私事,轮不到旁人来过问。往大了说是有人故意毁人清誉,七皇子还是不要向市井之人一般···八卦。”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众官纷纷捂嘴憋笑。 他们没想到,聂大人才任刑部尚书就敢与七皇子有口舌之争,不愧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连带苍澜脸色也好上了不少。 苍烁被聂远如此恁怼,一时之间脸上有些下不来台。 他噗嗤一笑:“聂大人说的是,是本皇子的不是了,那既然如此,本皇子就先告辞了。” 随后众位官员也纷纷散去。 苍烁在背对着众人的瞬间,脸上笑意顷刻全无。 好一个聂远,当真是靠着父皇,不通人情。 不过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看安宁和顾清照是不是岳儿说的那般。 若当真是··· 他不放往里面添一把火,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而将军府这边在朝堂一下朝的不多时就收到了叶深被罢黜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是圣旨。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前来颁布圣旨的人··· 是顾清照··· 安宁在看到顾清照那一刻,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等顾清照念完圣旨,众人起身。 他将圣旨交到阮倾城手里,道贺道:“恭喜倾城县主。” 阮倾城道谢道:“多谢顾大人。” 林氏也有些意外,阮倾城被封为县主她不意外,但是顾清照来传旨她是真的意外了。 如果外面那些风声,这两人不避嫌··· 林氏捂嘴笑道:“年轻人,你们聊,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临走前她还专门多看了两眼。 比起太子,她简直太满意顾清照了。 年少有为,有人品有学识,一身清白。 是桩不错的好姻缘。 况且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与其避嫌,今日堂堂正正的见面倒是更为上乘了。 眼下外面也有不少人传宁宁和顾清照是两情相悦,她觉得有戏。 安宁在一旁看着她娘眼神里的戏,顿时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顾清照走到安宁面前,柔声道:“想必你已经收到消息,叶深明日问斩。” 安宁点点头。 “我知道了。” 周围的人都自觉的全部离开了。 眼下这前院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 “安姑娘先说吧。” 人人都唤她安大小姐,只有他一直唤她安姑娘。 除夕夜 安宁笑道: “顾大人,外面的谣言你知道是谁传的吧?顾大人放心,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背后的人怎么传的,就要怎么把这个谣言散开。” 顾清照只淡淡回了一个“嗯。” 安宁看着他的神色,许是昨晚没睡,眼睛有些血红,但脸色看不出什么疲态。 只是刚刚他回的那个“嗯”,好像有些不满意。 “希望没对顾大人造成什么困扰。” 顾清照又是一个淡淡的“嗯。” 安宁觉得此刻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为何他只回一个字? 她这一次好像没有做什么。 ··· “我说完了,顾大人想说什么?” 顾清照的眼神比方才变得更清冷了一些,“昨日太子来找你了?” 安宁点点头,“怎么了?” 一句反问,让空气仿佛变得更冷了。 安宁皱眉,这冷气···似乎是从顾大人身上发出来的··· 为何··· 她直接问道: “是···太子又下什么套了吗?” 顾垂了垂眸,掩饰住眼里划过的一道暗光,随后他看向安宁的眼睛。 “太子对你,贼心未死。” 贼心? 安宁此刻有些怀疑。 顾大人说太子贼心? 她突然笑出声。 顾清照皱眉道:“笑什么?” “顾大人?你说太子贼心?” 这话从别人口出说出来不好笑,但是从顾清照口中说出来真的有一种反差的喜感。 顾清照是君子,是清正的读书人。 乱臣贼子,才会用贼心形容。 顾清照看着安宁在他面前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去单独见他。” 安宁怔了怔,随后便思索到顾清照为何这样说。 想必是因为那日宫宴,他怕她再遭算计吧。 安宁点点头。 “好,以后没有必要,我不单独见他。” 顾清照又是一个“嗯”字,但是这个“嗯”比之前的“嗯”字多带了几分温度。 安宁想到明日春节除夕夜,于是开口道: “明天除夕夜,顾大人,你一个人未免太过清冷,不如你来府中过节吧。” 顾清照看着眼前的姑娘,年龄明明不大,平日里却那样的老成。 直到方才笑他的时候,才带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娇俏。 他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口边却说不出来。 “好。”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过春节了。 每一年的冬季都是寒冬,春节与他无关,热闹与他无关,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孤寂、心痛、凌迟与他有关。 不是上天待他不薄,是眼前人带他不薄。 ··· 顾清照回去后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困到极致才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他有些怕,怕一切如梦,初醒全空。 直到再次站在将军府外,看着那个一袭红衣前来迎接他的姑娘。 他才感受到了真实。 安宁奇怪的看着他,为何一夜过去了,顾大人的眼睛更红了,像是昨晚也没睡好。 “顾大人,把你的手给我。” 顾清照缓缓抬起手。 安宁的指尖搭在了他的脉搏。 气血沸腾、郁结、失眠、心动过速··· 安宁抬眼,他的心跳怎么越来越快了。 安宁紧张道:“顾大人,你没事吧?你的心跳是平时一直如此还是···” 她这样问也不对,若是心跳一直跳的这样快,那说明心脏有问题。 可若是独独方才跳的快··· 那更不对了。 顾清照抽出手,“我没事,昨晚没休息好,平日不会如此。” 安宁松了口气,那也还说的过去。 若是休息不好,也会心动过速。 “顾大人,待会儿我给你开两贴药,喝了之后可以好好睡觉。平日心情放松,不要太过郁结。” 安宁垂了垂眸子,睫毛上的阴影落在下眼睑。 顾大人这样的人为何会郁结,难不成是因为他心爱之人。 安宁想了想还是劝解道:“虽不该问顾大人的私事,但是长此以往郁结在心,对身体很不好,也会经常容易失眠。人生在世,总要···总要看的开。” 她只能言尽于此了。 “安姑娘何时学的医?” 安宁顿住刚想离开的脚步。 何时学的医? 正常的人,一般会说,怎么不知道她学过医,她竟然学过医。 只有笃定她没有学过医,才会问出何时学的话。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可是这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她从前根本不认识顾清照。 安宁回过头,看着他那双比方才更红的眼眶,皱眉道:“顾大人,我们从前是认识吗?” 万一是她忘了。 顾清照没有回答。 他又继续问道:“若是看不开又该如何?” 这是接上一个话题了。 “若是看不开,便尽人事听天命。” “安姑娘是听天命的人吗?” 不知为何,顾清照此刻的语气有一些咄咄逼人了。 “不是。” “顾某,也不是。” 此刻两人的眼神若是能通过外物展现出来,一定会擦出强烈的火花。 正好这个时辰聂远也来了,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那门口直直的杵着。 直到阮倾城和谢楠出来了,两人的锋利的眼神才收回去。 但是那抹不对劲一直在安宁心中。 她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了。 “除夕夜,吃饺子咯。” 一盘一盘的各种不同馅的饺子端上来。 阮倾城兴奋道:“快尝尝大家,这些饺子里面有我和阿宁还有楠楠一起包的,仔细吃,说不定能吃到惊喜的东西哦。” 阮倾城看着一旁顾大人和阿宁那个不对劲的气氛,故意把安宁包的饺子往他那个方向挪了挪。 安宁看出她的动作,唇角微勾的打趣道:“呀,倾城是想要聂大人吃你自己包的饺子呀。” “说什么呢?” 顿时哄笑一片。 聂远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任谁都想不到,在刑部那般杀伐果断的聂大人,居然脸红了。 林氏也在一旁笑道:“今日,我也高兴。倾城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她也必然是配得上一个好郎君的。” 安宁无比赞同道:“娘说的是。” 她娘啊,年轻的时候赤城热枕,后来嫁给她爹之后,也一直过的很幸福。 新年礼物 她脑子里都是些率真耿直,果敢聪慧。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算计的环境,因此也不会向那些后宅的妇人一样行事谨慎,想的也多。 更不会带偏见看人。 就从对待倾城来看就知道了。 旁人都觉得倾城之前是安宁的情敌,那怎么着当娘的也不会待见这个情敌吧,更何况这个情敌还在将军府闹了一通。 但林氏却还是没有带着偏见去了解她,相反知道她的事情后,这将军府就像多了一个小姐,有安宁的一份也有阮倾城的一份。 阮倾城端起酒杯站起来:“这些日子,多谢伯母的照顾,倾城感激不尽!” 说完仰头便喝下这杯酒。 内心的所有感激,不言于心。 林氏欣慰的点点道:“好孩子。” “其实,今日我还有一个想法。倾城这孩子,失了父母,如今在京都又孤苦无依,圣上封你为县主,如今府邸也已经快安置好了,你就要搬出去了。但宁宁不放心,我同样也不放心。不如今日,我就认了你做干女儿,日后出嫁从我将军府出嫁。” 其实她做此举,一也是自己有这个想法,二是昨日宁宁也来找过她了。 倾城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自从来将军府后,每日雷打不动的请安,为她做各种各样的膳食,贴心的很,她也是喜欢,而且与宁宁关系又好,多一个女儿也是好事。 安宁露出一个深笑,看着阮倾城愣在原地还回不过神,她说道: “姐姐,愣着做什么?” 阮倾城一时之间泪水装满了眼眶,噗通一身就跪了下去。 “干娘!” 叩三个响头,顾大人和聂大人都是见证人。 从此以后阮倾城便也堂堂正正算是将军府的人了。 便是她有了自己的府邸,日后来将军府常住也不会有旁人说闲话。 反而会赞扬将军府仁善之举。 林氏将阮倾城扶起来,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她。 镯子是一只血色通红的镯子,看这成色,举世无价。 “倾城,你身体不好,这镯子是暖玉做的,冬暖夏凉,你带在手上身体好。” 阮倾城惊道:“干娘!这太贵重了。” “倾城姐姐收下吧,这个料子的镯子我也有一只,但是没带着。” 林氏笑道:“对,宁宁也有一只,姐妹成双。”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干娘了。” 上天真的待她不薄,安宁救了她的命,将军府给了她第二个家。 从今以后,她便是真正的将军府的人了。 看着阮倾城眼里的点点星光,安宁给她夹了个饺子。 “吃一吃,万一又吃出好运了。怎么大家还没有吃出东西来呀?” 这时顾清照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他夹开那饺子,里面是一枚金币。 “阿宁,顾大人吃出来了!” 安宁往顾清照旁边一靠,看见她碗里果然一枚金币。 “顾大人,这金币,是阿宁包的。阿宁,准备了什么东西啊,拿出来看看。” 安宁嫣红的唇角染出了笑意,眼角也染出了月牙状。 怎么会是顾大人吃出来的。 “快,快去拿。” 他们在饺子里分别包了铜币银币和金币。 金币是阿宁,银币是谢楠,铜币是她。 顾清照只盯着阿宁包的饺子吃,能不吃出来吗。 安宁眼神示意月色。 不一会儿月色就拿着一个盘子过来,里面是一张纸条。 阮倾城不解的问道:“阿宁,怎么是一张纸条?” 安宁笑而不语。 “顾先生,打开看看。” 顾清照起身,将那张纸条打开,他看着纸上的内容,眼睛垂了垂。 随后他将那张纸条收好,声音里带着雾气,唇角也带了几分即将要克制不住的若隐若现的笑容。 “多谢安姑娘,我很喜欢这份新年礼物。” 其余人都纷纷好奇的问道这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安宁答道:“是一个愿望。” 愿望? 众人面面相觑。 那这可就大了。 难怪顾先生露出那份神色呢。 随后阮倾城的铜币被聂远吃到了。 阮倾城准备的是一副自己画的山水画。 聂远也没推辞,他能做到的回报,就是早日查清陷害阮方的凶手。 谢楠的铜币被阮倾城吃到了,她准备的是一个荷包。 同时看到被阮倾城吃到的饺子她松了口气,因为准备的是荷包,也不好送给外男。 吃过饭后,安宁便带着众人往前院去。 她们准备了烟花,在子时盛开。 “砰砰砰。” 随着一道一道烟花的绽放,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这时顾清照清冷的声音在安宁的耳边响起,他侧过头看着脸色洋溢着笑容的姑娘,眼里的暗色更沉了几分。 “顾某,也送安姑娘一份除夕礼物可好?” 安宁转过头,一双眼睛在黑夜下明亮的发光。 “好啊,顾先生想送什么?” 他的嗓音很低哑,低哑到让安宁差一点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 那一晃而逝的窒息,仿佛只是错觉。 “送安姑娘一幅画可好?” 安宁看着她的脸,在烟火的衬托下格外的苍白,眼睑处多了几分不知为何的阴郁。 再看看旁人的喜庆。 顾清照身上的这份阴郁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除了安宁,就只有聂远注意到了顾清照身上的不适。 他带着阮倾城她们故意离的远了些,将这一方空间尽数的留给了他们。 安宁回过神。 “好啊,那就多谢顾先生了。” 顾清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喉咙滚动,那一刻他再也不像安宁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君子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一闪而过的偏执,可怕的独占欲和死命控制的欲望。 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清冷的眼神。 快到几乎让安宁觉得是错觉。 可是那一闪而逝的胆战惊心和危险的气息,她怎么可能感知错了。 安宁退却了一步,冷静道:“顾先生。” 她错了,她以为顾清照是个君子,是个她以为的大公无私,无欲无求的人。 不是,这完全跟她想象中错乱了。 安宁紧皱眉头,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就仿佛,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求亲? 外人对他的称赞,书中对他的描写。 还有他的伪装,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中构成了顾清照这个人。 连她都没有看破的人。 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伪装,他该有多可怕。 而顾清照看着她退却了一步的身影,眼尾在黑夜中红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好像多年来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部被击锤,溃不成军。 她害怕他。 她远离他,她在权衡利弊的猜忌他。 只要这样一想,他心里有个两个力量在撕裂他。 一个力量在告诉他,快上去占有她,囚住她。 另一个力量在告诉他,要冷静,要做回平时的那个顾清照。 他此刻不敢开口,一旦开口,一旦听到她口中再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他就会再也忍不住。 “顾先生。” 安宁又唤了一遍。 她叹了一口气,“你想送我什么画?” 她刚刚细细的想了想,那种眼神,那种偏执,那种占有欲。 像是对爱人。 就像前几日,在夕阳下,他同样一闪而过的眼神。 可那样的眼神,是悲伤的,让人动容的,不同与今日。 短短几日而已,是什么让他克制不住了,是什么让他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神情。 心里面好像有一种答案快要呼之欲出了。 他们眼神交视。 可顾清照此刻已经恢复的冷静眼神并不能掩饰刚刚那种可怕气息的出现。 那种让安宁觉得脖子被人捏住的感觉。 从来从来没有过,就连第一世,在太子暴怒面前,也从未有过。 顾清照只是看着她,却答而不语。 他睫毛微颤,声音压的特别低。 “抱歉。” 安宁皱眉。 “我想知道,顾先生,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让人尊敬,神秘,危险,未知。 她好像触及到了一个不应该触及的领域。 一旦打开了这个领域,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幸好,他们现在不是敌人。 他喉咙滚动,随即转移视线看向了还在燃放的烟花。 此刻冬日,可旁边那嬉笑的氛围本应该让天气变得不那样冷的,可因为顾清照身上的冷气,周遭却是冰冷的吓人。 “我本···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安宁在一旁静静的等待他说下去。 “后来却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我的姑娘···” 他顿了顿,随即又看向了她。 “不记得我了。” 轰—— 一瞬间,安宁脑海中都要炸开了。 她心中有一万个猜想,却又浮现出一万个否定。 “后来呢?” “后来,我便辞官了。” 安宁心里惊起一道又一道波澜,眼神不住的颤动。 原来,这才是他辞官的原因。 “那,她不记得先生了,先生是打算怎么办的?” 几乎是一瞬间,刚刚安宁感受到的危险似乎又回来了。 他的眼神变得好暗沉,甚至整个人都变得阴暗起来。 “成全。” 成全? 安宁的眼中闪过惊讶,他的那种眼神,和刚刚在门外说的话,可不是成全的人能说的出来,做的出来的。 他那低哑的嗓子再次说道:“安姑娘不是也说,人要往前看吗?” “顾先生,身体可骗不了人。” 他的身体,她一把脉就探出来了,哪里是往前看的人了。 谁料顾清照低低一笑。 “顾某看不开便是看不开吧,只要是她想要的,顾某怎样都无所谓。” 这番话可谓隐忍到了极致,哪怕是再爱的人,他也不强人所难。 看不开只是他一人的事,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他糟蹋身体也是他自己的事,他又没有伤害别人。 这番话,让安宁又觉得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顾清照了。 深明大义,只不过现在为情所困了。 方才在门口的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顾先生,我能问问,那个姑娘···是谁吗?” 顾清照的眼神变得变幻莫测,又像是回忆起来从前的模样。 “你会知道的。” 说完,他便转身了。 安宁看着顾清照清瘦的背影,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 她方才在看着他的眼神时,有一种那个姑娘就是她的感觉。 一开始还有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莫名的信任感。 他说她不记得了··· 若是只有一个人不记得可能是因为出了意外,可若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安宁缓缓看向挂有一轮明月的天空。 那就只能是天道做的。 加上前几日聂远对她的那番警告,他似乎很笃定,顾清照对她有别样的情愫。 她要证实这个猜测。 “顾先生。” 安宁在后方叫住他。 顾清照转身的同时安宁跑过去。 她披着很重的狐裘,到了他面前喘了两口气。 “既然放下了,不如试一试新的路程新的人。” 顾清照皱眉,“安姑娘何意?” “我喜欢你。” 安宁观察着顾清照的神色,发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难不成她猜错了。 而此刻的顾清照却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手不住的在颤抖。 “所以呢?” 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七个字,都是拒绝的话语。 若是寻常女子定要觉得颜面尽失了。 但这恰巧也是让安宁察觉出不对的地方。 且不论顾清照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般君子,但起码在面对一个女子求爱的时候,他会把握分寸,尊重对方。 而不是现在这般显得如此刻意。 “你愿意,与我结亲吗?” 此话可谓大胆至极。 自从百年前摄政长公主逝世之后,政权被暴君把控,此后的女子地位便没有那样高了。 发展到现在,更没有百年前那种女子当街求爱都算正常的态度了。 现在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少不得说她伤风败俗。 可安宁不是一般人。 见顾清照不语。 她又问了一遍:“顾现在,愿意与我结亲吗?” 烟花落尽,整个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了,只能从他说话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来感知他的态度。 顾清照在黑暗里,唇角勾起一个她看不见的弧度。 眼神也比方才更加放肆了些许,但尽都克制在她刚好察觉不到的范围。 算计 他还是没有说话。 安宁装作失望般的轻叹一口气。 “也罢。顾先生心中有心怡之人,自是不可能轻易放得下。方才便当我失礼了,这些日子,我娘在府里操心我的婚事,一是怕圣上再下第二道圣旨,二是如今我的年岁也到了,怕让人在我的婚事上做筏子。我再回去让娘好好看看,若是有个差不多的,我这样的岁数也可以嫁人了。” 安宁说完这些话,就等他的回答,可过了数息,仍然没有任何答复。 不拒绝也不接受。 她一时之间有些摸不透顾清照的想法。 这时他清冷的声音在安宁耳畔响起。 温度都更冷了几分。 “我可以替安姑娘先解燃眉之急,待事情了却后,安姑娘会遇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安宁沉下眼。 看来她想错了。 那个人不是她。 安宁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口气。 也罢。 她今晚是怎么了,做事情也不沉静。 一举一动全部被顾清照影响了个彻底,她以为是她猜透了,却没想过会不会方才那些都是错觉。 是她先入为主了。 她本就对顾清照有好感,所以把自己带入了这种错觉。 “罢了。我能自己解决,不麻烦顾先生了。今晚也实属冒犯了,改日再向顾先生赔罪。” “告辞。” 说完,顾清照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直到走到安宁再也看不见的地方,顾清照才浑身松懈下来。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答应了。 差一点他就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她眼前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清照才重新站直身子往外走去。 外面聂远在等他。 “先生。” 顾清照到马车上闭目养神,他淡淡答了一个“嗯。” 聂远神色复杂。 他刚刚听到了安大小姐对先生讲的那些话。 他不解道:“先生的意中人就是安大小姐吧。” 顾清照又是一声淡淡的“嗯。” 聂远更不解了,“那为何方才要拒绝安大小姐。” 顾清照睁开了眼睛,在那一刹那,仿佛天地都倒悬了。 他恢复了一贯冷静和清冷的作风。 神色间也再不赋有方才那恐怖的神色。 “因为,我织的网,才刚刚开始。现在的她,对我与对常人无异。” 说完他看着聂远,一双眸子深邃的一望无尽。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命可以再去失手了。” 她现在对他更多的,也只是好奇,与怀疑罢了。 谁能保证一旦揭开这些谜底,对她来说会不会只是一种想要甩开的负担和垃圾。 聂远被震惊了。 此刻的先生和几年前那个说出惊天言论的先生又有所不同了。 变得更加危险,更加可怕。 他本来还担心先生会不会被安大小姐算计,如今看来,还是先担心担心安大小姐会不会被先生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一旦将先生阴暗面激发了出来··· 顾清照重新闭起眸子。 三个月前,从安宁退婚的一事一出,他就开始在织网了。 看似整个过程是安宁想算计他。 实则,他也在一步步算计,他给了安宁一种错觉,诱着安宁一步一步的出手。 他知道自己被算计,却心甘情愿。而她也猜到了他的心甘情愿,却以为是大义凛然。 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处心积虑罢了。 总归来日方长。 ··· 在阮倾城被封为县主后的第二日,就有不少人前来纷纷道贺。 林氏特地摆了宴席,名义上说的是认亲宴。 一来是昭告众人,阮倾城如今是将军府的人,今后谁要动她要看着身份来。 二来是因为昨日圣上刚封了阮倾城为县主,今日定然有多人前来道贺。 那这道贺的礼收不收,在一个孤女面前就变得为难了。 这认亲宴便算解了这燃煤之急。 那些贵女们知道阮倾城成了将军府的义女,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 阮倾城如今可真是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阮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是啊是啊,这衣裳也好看得紧。” 阮倾城一时被人围着脱不开身,她求助般的看着安宁。 安宁唇角微勾,阮姐姐应当适应适应这种场面。 叶挽颜看着被众人围着讨好的阮倾城,不禁出声嘲讽道: “阮小姐可真是好福气,不但被圣上封为了县主,还被将军夫人认做了义女。” 众人纷纷朝着这道声音看过去。 顿时鸦雀无声。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太子侧妃,听说侧妃的父亲,明日午时就要被处斩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过来参加宴会啊。”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的女儿陈曦,平日里她就看不惯叶挽颜,但是耐于身份她只能忍着。 如果虎落平阳了,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叶挽颜眼睛瞪大,手指着陈曦怒道: “你!放肆!本宫还是太子的侧妃,小心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方才嘲笑的声音顿时又平息下来。 现场又变得鸦雀无声。 陈曦此刻有些心虚道:“哼,谁知道你这没有娘家的太子侧妃做得到几时?” 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怎么?她做得到几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迎面走来的一袭紫金色衣袍,头带金冠之人,这不是太子是谁? 身旁还有一袭红衣的七皇子和七皇子侧妃。 整个现场都冷寂一片。 叶挽颜上前拉着太子的手委屈道:“太子!你来了。” 苍澜冷眼朝向陈曦,明显是为叶挽颜出头。 陈曦额头一片冷汗跪倒在地。 “太子赎罪。” 她实在没想到,从前太子连叶挽颜看都懒得看一眼,如今却这样护着她,而且还是在尚书府倒台的情况下。 苍澜再次冷言道: “切记,祸从口出。” “是。” “起来吧。” 陈曦颤颤巍巍的起身,再也不复方才的气势。 苍澜的眼睛左看右看,直到看到一抹身影才将视线定格。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有时候晚间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的就是那张脸。 想撕碎,却又想疼惜。 在一旁的叶挽颜看着太子看阮倾城的眼神,手心狠狠的扣出血肉。 叶挽颜转变 众贵女也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苍澜走到阮倾城面前,冷意不尽眼底,仿佛刚刚那一抹柔情只是错觉。 “阮姑娘,恭喜。” 阮倾城恰到好处的拂了一礼,脸上的笑容也带着疏离感。 “多谢太子殿下。” 苍烁在一旁不怀好意的说道:“这阮县主啊,如今婚配的年龄也到了,不知可有中意的郎君啊。若是有,可要早日向父皇请旨赐婚才是。” 安宁走上身前,眉眼间带了些许的冷意道:“倾城如今是我的义姐,她的婚事,自然由将军府操心。就不劳七皇子操心了。” 苍澜也在一旁笑道:“七弟啊,你还是少操心操心别人吧,你如今正妃也缺着呢,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也好让父皇早日赐婚才是。” 苍烁笑意冷了几分,“不劳皇兄操心。” 这一场闹剧过去,林氏一来众人就开宴了。 而叶挽颜则是看着安宁离去的身影也起身跟了过去。 “安大小姐。” 叶挽颜在背后叫住安宁。 安宁听见声音遂停住脚步看向了后方的叶挽颜一脸焦急的走上前来。 “叶小姐,有何事?” 叶挽颜直接在安宁面前跪下了。 安宁一惊,立马将人扶住,“叶大小姐做什么,快起来。” 叶挽颜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不,安大小姐,你听我说。” 叶挽颜一双眸子通红祈求的看向她。 “我知道我从前不懂事得罪了你,可是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帮帮我。” 安安宁此刻心中也猜到了叶挽颜多半是为了叶深而来。 “叶大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安大小姐,我知道你跟顾丞相关系匪浅。我求你,能不能让他再仔细查查,我父亲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求你了” 她卑微的想磕头祈求,被安宁蹲下身子拦住。 “朝堂之上,叶尚书自己也承认了,人证物证具在。” 叶挽颜摇头,此刻她的眸子里褪尽了往日的愚昧庸俗,看起来智慧了许多。 “不,这件事我想过了。就算此事跟我父亲有关,可背后一定还有幕后主使。我爹做刑部尚书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冒那样大的风险去刺杀聂远。别说是因为聂远越过了我爹查了阮倾城的案子,区区一件案子罢了,要不然就是阮倾城父亲的案子背后之人就是我父亲要保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定是···” “叶小姐!” 安宁呵斥住她,随意污蔑朝堂忠臣是重罪。 叶挽颜也意识到了,随即停住继续要说出的话。 她继续朝安宁祈求道: “安大小姐,求你救救我父亲吧,还有我母亲。我的家人被流放,我母亲体弱,她要是被流放,她活不了多久的,求你了。” 她今日其实来求安宁,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太子是不可能帮她的,她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安宁了。 以安宁和顾清照的关系,重查此案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安宁看着眼前的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 “叶小姐,不是我不帮你,你要知道,人证物证都在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你父亲承认了这件事,他甚至将搅入此事的徐大人,干干净净的摘了出来。” 叶挽颜呼吸急促,胸口发闷。 她知道,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拼了一条命也要保住徐相。 她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太子,就这两天,太子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大反转。 这件事的认知让她心惊不已。 因此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去求太子,甚至还要伪装着与从前一样吃醋,怕他看出端倪。 她虽然是真的喜欢太子,可是比起家人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安大小姐,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你们一定也在追查我父亲背后的那个人。” 她抬起冷汗淋漓的头,一双眼睛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能想办法,让我父亲翻供。我只求安大小姐一件事,若是我父亲配合你们,能否将功赎罪?哪怕···” 她一咬牙,“哪怕他真的死罪难免,能不能保我家人一命?别让她们流放行吗?” 不但她的母亲身体不好,她的祖母年岁也大了,禁不起这般折腾,若是流放,她们必然会死在路上的。 安宁倒是没想到叶挽颜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来剧情在她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不见了,她从一个恋爱脑变成了一个清醒的姑娘。 仅凭着这些微弱的东西就能猜的这样深··· 安宁轻叹一口气,京都里的贵女们从小识字读书学道理,没有一个饱腹诗书却是真的蠢的。 只不过是剧情需要恶毒女配的出现,强行刻画罢了。 如今恶毒女配这条线,也慢慢淡化了。 见安宁不语,叶挽颜扒拉着她的袖子。 她一双眼睛通红,声音也带着些轻微颤抖。 “安大小姐,就当那次在皇宫,我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忙。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无路可走了,我不能看着我母亲,祖母和弟弟妹妹就那样死去。” 安宁想将她扶起来,但她却一动不动。 “叶小姐,先起来,我们换个地方。” 叶挽颜一回头,看见阮倾城也过来了。 阮倾城走到二人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阿宁,怎么了?” 她是看阿宁走的太久了,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走吧,换个地方说话。倾城,今日你的主场,不宜离开太久,你先回去吧,我和叶小姐聊聊。” 阮倾城点点头,“好。” 叶挽颜看见阮倾城离去的身影,眼里闪过一道迟疑。 “安大小姐,所以···你和阮小姐···” 原来她们关系竟然这般好。 所以那一次在皇宫,怕也是故意做局。 为何要故意做局? 那一次恰好就让父亲失去了阮倾城的调查权。 难不成官银失窃的案子,与她父亲有关! 阮倾城顿时眼里一震。 这样就想的通了。 她父亲若是只揽下刺杀朝堂重臣的罪名,最多落得个斩首示众,陛下宽仁也没有要了她全家人的命。 可若是他父亲插手了官银失窃以及陷害朝堂命官的事,那就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契机 到时候她这个太子侧妃,也必然坐不稳了。 叶挽颜刚刚起身的腿顿时软的站不住,额头一颗一颗的冷汗冒下来。 安宁掩下眸子的异样,轻叹了一声。 “叶小姐猜到了吧。” 其实她早就该猜到了,不过是被剧情强行降智罢了,否则在皇宫也不会被她算计。 “安···安大小姐···” 她扶住墙壁,周身像掉入了冰窖。 怎么办,如今怎么办才好··· “安大小姐,你···我···我求求你···” 说完她又想跪下。 安宁拦住她。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安宁带着她回到自己都院子,她让月色去烧了一壶热茶给眼前的人。 直到冒着热气的茶摆在叶挽颜面前,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 “叶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子。” 安宁将茶递在她手上,想让她冷静冷静。 叶挽颜一口就闷了手中的热茶,这时才消减了些许身上的寒意。 “安大小姐,这件事,是不是已经成定局了。现在我应当是庆幸,叶家保了一命,可迟早,会保不住的。” 有安宁,有顾清照,有阮倾城,有聂远。 这些人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 到时候就算她亲人流放后侥幸还留着一条命,也会被株连。 “叶小姐,你想救你的家人?哪怕舍弃现在的荣华富贵,舍弃太子,你也愿意吗?” 叶挽颜缓缓抬起呆滞的眼睛,自嘲一笑。 “说来也奇怪。前半生,我有父母和祖母的疼爱,在府中无忧无虑,要什么给我什么。我本可以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与不复杂的环境,做一个正妻。再保持我前半生的天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太子,我就跟疯了一样喜欢他,想追随他,没有他我感觉我的人生好像没有意义。” “那种喜欢,超越了我对家人的亲情,我见不得他身边有人靠近。所以我才会对你下药,最后还心甘情愿在皇宫里闹出那种丑事,嫁与人做侧室。可是在叶家出事的时候,一想到这件事与他有关,我整颗心都凉了下来,我心痛至极。可我却能冷静的思考了,思考这件事是不是与他有关。” “若是与他有关,这份喜欢,也不是不可以舍弃。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不能抛弃如此疼爱我的家人。这种为了所爱之人牺牲所有的事,那是从前我在话本中不屑一顾的笑话。所以我没有求他,而是趁着今日,前来找你。” 安宁摸索着手中渐冷的茶杯。 看吧,果然是这样。 天道把一个又一个好好的姑娘弄成什么样了。 “抱歉。” 她欠叶挽颜一个抱歉,为那杯茶。 叶挽颜有些诧异她竟然会道歉。 她摇摇头。 “不用道歉安大小姐,你又没有算计我。那杯酒,是你告诉过里面有药,是我自己喝下的。何况当时我知道太子中了药,我也一定会去帮她解药的。再说,不经历这一遭,又如何能清醒。我怕是还会继续做梦···” 安宁沉下眸子,最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问道: “你说,你有办法让叶尚书翻供?” 叶挽颜那呆滞的眼神里冒出一丝光亮。 “安大小姐,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叶家一命。” 安宁摇摇头,在叶晚颜那束光即将要暗淡下去的时候,安宁又说道。 “首先,你得确保,叶尚书能配合,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叶挽颜急切道: “我会的,我一定会让父亲配合你们,只要能保住叶家,做什么都可以。” 安宁点点头,随即沉重道:“你也猜到了,你父亲与阮县令贪污案有关,兹事体大,死罪绝不可免。但是若是配合刑部,将所有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将功抵过。最重要的···是你···” 叶挽颜的眸子瞬间发光,泪一滴一滴的沁出来。 她哭腔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安大小姐,我相信你。” 她再次跪下:“叶家,就拜托安大小姐了。” 安宁将她扶起来,“不是拜托我,是拜托你自己了。” 叶挽颜是太子的侧妃,父亲也是与太子一伙的,太子府上下对她没有什么防备心。 许多重要的资料在太子府,能不能将功赎罪,也要看这立的功大不大。 若是叶挽颜在查清贪污一案上有重大立功,除了叶深,那叶家再怎么说也能保的一命。 只是这样一做,代表叶挽颜彻底背叛太子,成则保下叶家扳倒太子,可若是不成··· 不成,不但叶家保不住,叶挽颜怕是也··· 这件事叶挽颜也想明白了。 若是什么都不做,迟早叶家是死路一条,就连她也不例外,她现在可不认为太子会出手保她。 太子本是凉薄之人,况且他父亲的事也与太子有关。 与其如此,不如博上一博。 叶挽颜突然想起什么,她神色认真的保证道: “安大小姐,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必然不会连累到你。” 怕安宁不信,她还举起手,“我发誓!” 她叶挽颜虽然平时混账,但是在这种时刻安宁还愿意出手帮她,她是决计做不出出卖救命恩人之事的。 安宁点点头。 她当然相信她。 况且此事,也没有那么紧要。 “明日叶尚书便问斩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好!” 夜深。 聂远带着叶挽颜朝刑部的暗牢里面走去。 叶挽颜看着一路上暗到看不清人脸的灯光,地上深色的液体发出一阵一阵的血腥味。 她浑身发寒。 直到走到最深处,她才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爹!” 叶挽颜跑过去握住牢门。 “爹你没事吧?” 叶深睁开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看见叶挽颜那一刻心里颤了一颤。 颜颜怎么会在这? 再看着她身后的聂远。 他迅速冷静下来,不可能,圣上不可能让他女儿下狱。 叶深出声问道:“颜颜,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能进的来?” 此刻叶深心中闪过一万种可能,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太子不忍看他明日独子上路,今夜让女儿来见见她。 翻供 但随即一想。 太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也不可能使唤得动聂远。 除非是··· “爹,我是专门来见你的。” “住嘴,你赶紧回去,我不需要你来见我。” 叶挽颜焦急道:“爹!” 叶深看向聂远,随即没有好气的说道:“聂大人什么意思,聂大人可是一向不坏规矩之人。今夜是谁让你将我女儿放进来的,我告诉你,把你的那些心思尽管收起来,其余的想都不要想。” 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却看不清聂远此刻的神色。 倒是叶挽颜心里又惊了惊。 她站起身,“聂大人,我想单独和我父亲说两句。” 聂远点点头,“一柱香。” “好!” 一柱香够了。 聂远转身出去在外面等她。 直到一柱香的时间,叶挽颜才苍白着脸走了出来。 聂远皱眉道:“叶侧妃,叶大人何意?” 叶挽颜抬起已经汗湿的额头,眸子里多了几分星光。 “我父亲,在里面等叶大人。” 聂远神色闪过一丝意外,他本以为,叶挽颜今夜此举是徒劳无功。 他走过叶挽颜身侧的时候,“多谢,门口的人在等侧妃,会将侧妃原封不动的送出去。” 说完他便走了。 而门口等着叶挽颜的人,正是萧决。 叶挽颜身为太子侧妃,岂是深夜能随意出府的。 她今天白日里和安宁约了一个时辰。 安宁直接派人将叶挽颜从太子府里带出来了。 办完事又要将她送回去。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安宁,也无比感谢她没有太子的宠爱。 因为没有太子的宠爱她才能住在偏远的院子里,今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 云层在这个时间不知不觉的变厚了。 到了早晨的时候,直接下起了狂风暴雨。 而第二日一早的朝堂,也是一片狂风暴雨。 众官对叶深的翻供是一片哗然。 前几日叶深在殿前一人将刺杀聂大人的罪责揽下,将徐大人洗的干干净净。 昨日里却突然认罪,说刺杀聂大人是徐相指使。 此刻大殿上在宣帝暴怒后恢复了一片寂静。 宣帝:“聂爱卿,查!” 宣帝一向脾气好,很少暴怒。 最近却因为这些事屡次暴怒,眼中也是带了冷意。 “若是当真,朕绝不姑息。” 宣帝是仁君,也是明君。 绝不错杀,也绝不放过。 重朝臣看着这架势,怕是圣上要动真格了啊。 徐相因有嫌疑在身,圣上便让他这几日多加修养。 待查清案件,再行反朝。 顿时天下百姓也一片哗然。 堂堂丞相竟然因为叶深一夕之间的翻供,就被圣上卸了职。 虽说是修养,但什么能回来,还不是圣上说了算。 此刻将军府也是收到了消息。 早膳间阮倾城问道:“阿宁,为何这一次圣上只单单凭叶深翻供,便卸了徐丞相的职啊?上一次,圣上还没发那样大的火。。” 安宁唇角微勾。 “今日一大早,我就收到了叶挽颜的消息。你以为叶深写的,只是刺杀聂远这一条罪吗?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只有这一条罢了。若我猜的没错,叶深应当是写了两分供纸,一份秘密呈与圣上,一份···落到朝堂。” 阮倾城心一惊。 “叶挽颜竟真的劝下了叶深···” 她原本以为叶深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也要把她父亲的案子埋得死死的。 “叶深一人可以死。但若是全家都死了,他又何必保徐相和太子。他之前认罪,也不过是因为能保下叶家人的命和用自己的命换得叶挽颜的地位罢了。可他没意识到,叶家早就走进死胡同了,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叶家迟早会被···诛灭九族···” 阮倾城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她叹息一声,“叶家也算是盛及一时,如今却落入这样的地步。” 安宁又何尝没感慨呢。 人就是这样,一旦选择错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对了!还有一件事,官银!” 阮倾城急切道:“找到了吗?” 安宁摇摇头,沉重的说道:“找是没找到,但是有一些蛛丝马迹了。当时官银交到你父亲手中,过了一段时间说你父亲贪污官银,后来一查,果然少了一半。那么说明,当时官银交到你父亲手中时,其实是齐的。但之后,有人悄无声息的将银子运了出去。” “我知道我家有人栽赃陷害,当初他们出来指控我父亲时我就知道,但是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安宁眼神里一片冷意,让人寒颤。 “你有想过,既然官银是到了你父亲手中才出的事。那为什么太子要处心积虑的杀了运送官银的人吗?” 是啊,为什么,这根本说不通。 太子冒了那样大的风险,将运送官银的人杀干净。 可是明明官银是到了她父亲手里才出的事,他何必多此一举。 几乎是瞬间,阮倾城站了起来。 “除非官银,从始至终都是假的!我想起来了,出事前夕,我家着过火!定然是那场大火将假官银少的一干二净!而太子要除掉运动官银的人,是因为银子的重量不对!这件事只要他们一查就能查出来!” 阮倾城瘫软的坐了回来。 太子! 害了他满门的人,当初竟然还差点委身于他。 如今想起来,觉得恶心至极! 安宁起身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会将他绳之以法的。他配不上这储君之位,更配不上天下之君的位置。没事的,倾城,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过了好一会儿,阮倾城呼吸才变得平稳下来。 她拉着安宁的手,一双眼睛里满是星辰大海。 “我没事了,阿宁,别担心我。” “好。” “阿宁,你接着说,官银的下落。” 安宁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既然官银是假的,那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天换日的?而且还能在你父亲被栽赃时,在不远处的山洞里再藏了一部分。” “盗走一半,还回来一半的一半,那剩下的,就说是你父亲自己用了。” 搬家 “这简直听起来合情合理,不是吗?” 不得不说,这手段之高明。 简直快做到天衣无缝的境地了。 只是可惜,做一件事,再天衣无缝,也还是会有细微的痕迹。 “我也疑惑,那是怎么做到的,那山洞里的银两,要无声无息的放进去,当时风县流民那样多,他们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安宁有一个猜测。 “或许是早就有预谋。山洞里发现的官银,也不是这次赈灾的官银。也许是在赈灾前,甚至暴乱发生前,就开始谋划了。如此···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阮倾城再一次震惊了。 不是! 这件事真的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若是真早有谋划,早就盯上那批官银,那就太可怕了! 而且这样就说明,那批山洞里的官银,也是从其他赈灾的地方贪污下来的。 “他要这样多银两做什么?” 这件事简直让阮倾城心里刷新了认知。 好好的太子不做,去搞些这种掉命的事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是···但是不可能啊,不出意外,那个皇位必然是他的。七皇子能威胁的他去···” 谋朝串位吗··· 这件事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堂堂太子不要命的去贪污官银,为了谋朝串位? 安宁倒是冷静的许多。 她觉得,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前世因为她嫁给了苍澜,有了将军府的势力,苍澜一路上是走的顺风顺水,毫无波折。 唯一的波折还是因为太子和七皇子在斗的时候,将军府被灭了门。 但那个时候太子已经胜券在握了,与其说七皇子栽赃将军府通敌叛国。 不如是苍澜顺势而为,灭了将军府坐稳皇位,兔死狗烹,一了百了。 而如今剧情发生了变化,她没有嫁给苍澜,隐藏的剧情也被挖出来了。 这其中一定有它合理的地方。 阮倾城还无法回过神。 “若是说徐相谋反还说的过去。但是···这关键是太子他也参与了其中,阿宁,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去查查,他们贪了官银,有没有暗地里招兵买马,有没有买铁矿之类的东西。至于理由,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话虽这样说,阮倾城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总感觉··· 天要大变了。 只是希望,到时候不要被苍澜搅的山河动荡,百姓不安才好。 “我已经让萧决暗地里去查丞相的产业了。那笔银子,如果是我,与其冒着风险运送到别处,倒不如···灯下黑!” 阮倾城又惊道:“意思是官银在京都?” 安宁点点头。 毕竟运往别处太显眼,稍不注意就暴露。 “放在京都,一点一点的,变成其他东西移到外面去,风险又小,而且又在眼皮子底下,又安心。” 安宁寒光乍现。 若是太子和徐丞相当真吞了百姓的生计,那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为谢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安宁就收到了一封信。 里面便是徐相和太子历年来的所有产业。 包括丞相府所有的旁支在经营的产业和太子一派的所有人全部查了,事无巨细,小到丞相府奴仆的私产,全部在上面。 安宁当下就明白了,这是顾清照送来的。 原来他早就在查此事了。 这一页一页的纸,摞起来当真是厚重。 安宁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看那一摞纸。 直到快要傍晚才看完。 果然,徐相和太子的产业覆盖面甚光广,其中不乏有百姓生计的小麦稻草等等东西。 也有她所猜测的金矿、银矿和铁矿。 但是范围不大,是在大邺合法经营的范围。 这上面并没有明着违法的东西。 也没有贩卖私盐··· 安宁揉了揉眉头。 这当真是他们所有的产业了? 突然一阵风吹起桌面山的纸,安宁眼神突然一凝。 有些纸的背后画了叉。 什么意思? 安宁细细的将方才的纸又重新理了一遍。 发现许多粮草铺子被画了叉。 还有一些铁矿··· 不对劲。 顾清照想说什么? 翌日一早。 她本想让人乔装去徐相的粮草铺试探试探,但又怕打草惊蛇。 为了心中的疑惑,她还是去找了顾清照。 她去的时辰刚好是顾清照早朝回来的时辰。 顾清照彼时还是一身朝服,与那日的一身阴郁气质又不同,今日的顾清照带了些许朝露初晨的气息。 安宁走上前。 “顾大人。” “安姑娘来了。” 几次相见,他都从未意外过。 顾清照看着安宁穿着一袭绿色的缎子,脖子上围着白色狐狸毛,头发上还沾了几丝露水。 他皱眉道: “门没有锁,往后安姑娘直接进去吧。” 安宁怔了一怔。 直接进去? 说到底他们就算关系再好,就这般直接进去··· 太不合礼数了。 在安宁思考的片刻,门已经打开了。 一股暖气迎面而来。 似乎也只有料到她会来时,才会提前将炭火燃好。 这份细心··· “顾大人。这份炭火,是我独有的,还是每个姑娘都有?” 若顾清照当真只心怡他心中的那个姑娘,刚刚为何又说出那样不知分寸的话。 还对她有许多的例外。 顾清照拉着门的手指一顿。 他背对着安宁,眼光里一暗。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先进来吧。” 他的姑娘啊,还是这样聪明。 安宁也没再继续追问。 她再次坐在了那个小木椅上面。 “我要搬家了。” 搬家? 安宁奇怪道: “顾先生,要搬去哪?” “丞相府。” 不知为何,听见顾清照要搬进丞相府,安宁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顾先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吗?” “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住哪里都可以,所以选了一个周围没有人的地方。” 他怎会喜欢这个地方。 在离开她后的每一刻都阴冷,潮湿,昏暗。 “我哪里都可以住,但是日后顾某总要娶妻,不能让自己的妻子也住在这种地方。” 安宁刚碰到他手里茶杯的手顿时一顿。 太熟悉了 随即她反应过来立马接过那杯茶,露出一个祝福的笑容。 “总归,我是希望顾先生终成眷属的。那日的冒犯,还请顾先生不要放在心底。” 顾清照神色无常的摇了摇头。 “并未。” 安宁点了点头,随即叉开话题。 “顾先生昨日给我的资料,上面有许多划了叉的地方可是有问题?” 顾清照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嗯”了一声。 “矿有问题,粮食有问题。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不是矿和粮食记少了。他们贪污了那样多的官银,手中决计不止那些矿产,昨日先生给我的那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给别人看的产业,可否?” 顾清照再一个淡淡的“嗯”。 安宁继续猜测下去。 “还有粮食,表面上也绝对不止这些。甚至其中还有贩卖私盐的可能。以我对徐相的了解,有利可图的事情,他绝不会放过。” “那些贪污的官银与其一直放在某处,不如变成其他可以流动的、值钱的东西。” 顾清照握着茶杯的手不着痕迹的一顿。 他抬眸看着安宁。 “对徐相的了解?你对他了解多少?” 安宁轻笑。 “只是我的猜测。” 见安宁不肯说实话,顾清照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那双眸子却又阴沉了几分。 他的姑娘啊,到底经历了什么。 “所以,先生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算账。钱的流通数量不对。” 安宁顿时一惊。 这单单只靠算账能算的出来? 顿时安宁对顾清照佩服的心又敬上了一寸。 怪不得圣上如此器重他,若她是圣上,怕是也舍不得放手。 “那···意思是暗地里的产业,其实并没有查到。算账只是查到了那些不对的地方。” 顾清照又是一声淡淡的“嗯”。 仿佛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那这件事交给我吧。顾先生这些时日辛苦了,好好休息。” “嗯。” 安宁皱眉。 这是第几个“嗯”了。 顾清照突然伸出手,手掌有微微厚的茧子,手腕青筋爆起。 “这几日睡不好觉,安姑娘帮我瞧瞧吧。” “好。” 安宁抚上他的手腕。 明明屋内暖气充足,他的身体却还是偏冷了一些。 从脉象上看,比前几日好多了。 这睡的也应该比前几日好。 甚至连心中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嗯···顾先生,我给你开几副安神汤吧,到时候我让我府中的人将药材给你送来。” “不必,安姑娘现在写给我吧。” “那好吧。” 顾清照起身就去拿了笔墨纸砚。 纸是很新的纸,但是顾清照递给她毛笔的时候,安宁直接恍惚了。 这只毛笔··· 很陈旧,看起来有好几年的样子了,但是主人却保存的很好,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划痕顾,笔尖也很顺滑。 在笔杆的位置,刻了一朵不伦不类的梅花。 顿时安宁脑海中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幅画面。 有一个男孩儿带着小女孩儿的手在毛笔上一点一点的在刻画什么。 她看不清脸,好模糊的画面。 看着安宁如此模样,顾清照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连带着嘴唇都多了几分艳红。 “安姑娘。” 安宁在这一声中回过神。 她再看着顾清照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是复杂,探究和深思。 顾清照出声道: “写吧。” 安宁拿起那只笔,一笔一划的写完安神汤的方子。 待要还笔的时候,她却刻意不给。 “顾先生的笔,很奇特。这上面的梅花图案,甚是好看。” 顾清照一身清冷之资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是吗?” “是啊,想必是顾先生年少时所画吧。这只笔保留到现在,可见顾先生的爱惜之意。” 她将笔递给他了。 “多谢。” “该是顾某道谢才是。” 两个人的心里都波涛汹涌,却谁都不显露出来。 “安姑娘,徐相和太子的事,你不需要再费心了。” 安宁神色一闪唇角微勾。 “那看来是聂大人从叶尚书嘴里撬出来全部东西了,聂大人果然是年少有为。” 顾清照听见安宁夸别人,身上显露出一丝冷意。 “太子,快要朝不保夕了。我答应安姑娘的事,快要完成了。” 那一夜,在皇宫他说的那句,太子不配为储君。 实则就是在答应她,换储。 安宁皱着眉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不是,徐相一倒,太子可不就是朝不保夕了。 就算后续顾清照不再出手,可七皇子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这样都扳不到太子。 他也不用继续谋划后面的事情了。 安宁走了。 顾清照送了她一段路程才回去。 但安宁没有径直的去将军府。 而是去了聂远母亲的住处。 一是为了再去看看病情,二是为了再去感受感受那诡异的熟悉感。 她一进门,就看见聂母拿着木桶在院子里浇花。 之前这个院子里有许多枯萎的花,安宁都叫人全部拔了重新种上了新的。 冬日里也不能开,有些连叶子都没长出来。 “聂伯母。” 聂母看见安宁过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瓢。 “哎呦,安姑娘你来了。” 安宁微笑着走过去,摸着聂母冰冷的手,她故意生气的说道:“聂伯母,您身子还没好,这样碰到凉水,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安宁再看看附近,她聂母配的一个小厮和两个丫鬟都不在。 “他们去哪儿了?” “安姑娘别生气,那两个姑娘我叫他们去给我买针线去了,王远去买今晚的菜去了。” 安宁轻叹一声,“别太操劳。” 聂母满口答应道: “诶!” 外面太冷了,安宁便让聂母回屋了。 她一个人站在那颗大树前,抚摸着苍老的树皮。 一不注意安宁的手就被树皮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闭上眼。 果然脑海里又是一副画面。 画面里仍然是两个男孩儿和女孩儿。 不同的是,这次的男孩儿长的比那个女孩儿高了许多。 像是先前在顾清照屋里看见的那个男孩儿和女孩儿长大后的样子。 可她还是看不清脸。 无标题章节 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女孩儿必然是她。 否则她哪里来的这样的记忆。 可是那个男孩儿是谁? 是不是顾清照? 若是顾清照,他又为什么否认? 是唯独她忘了那个男孩儿,还是所有人都忘了那个男孩儿。 安宁回将军府了。 回将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林氏。 林氏此刻正在院子里听戏。 自从安宁解除婚约后,她每日都过得很高兴。 一会儿请戏班子,一会儿和手帕交出去游玩。 安宁倒是乐的她如此。 “娘。” 眼看安宁来了,林氏欢喜道:“宁宁来了啊,是不是想看戏了,来,我们一块儿来看。” 如今刚好讲到精彩的地方。 “娘,你有记得我小时候和一个男孩儿玩的很好吗?” 林氏一边看戏一边说道:“什么男孩儿?小时候你没有朋友啊,小时候你就和安岳那丫头玩的还可以。” 安宁听见这话,眉头皱起。 “娘,你确定吗?” 林氏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安宁。 “确定啊,你根本没接触过什么男孩儿,娘怎么会不清楚,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安宁掩饰住眉间的异样。 “没什么。娘你继续看戏。”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问了月色。 月色比她大一岁,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了。 月色也对她口中的那个人一无所知。 安宁确定了。 不是只有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娘忘了,月色忘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她全部忘了。 那会不会,不止她身边的人忘了那个男孩儿。 会不会认识那个男孩儿的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有些事情不想,就一直如同往常。 可是如今这样一想才发现,她小时候很是聪慧玲珑,小小年纪对很多事情都很有见地。 祖父在时还夸过她,若是男儿必然功成伟业。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愚笨不堪,大字不识,琴棋不通。 这些是否是从她忘记那个男孩儿的那一年开始转变的。 她记得,她是六年前开始追着太子跑的。 六年前,顾清照刚好辞官。 六年前所有人都忘了这样一个人,直到最近他出现在百姓面前才被想起。 再加上顾清照对她已经掩饰不住的种种异样··· 这一刻,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 她忘记的那个人,就是顾清照! 而顾清照口中的那个姑娘,就是她! 一瞬间,安宁头皮发麻,浑身都是冷汗。 她被天道操控的一生! 所有人被天道操控的一生! 顿时安宁心如刀绞。 她若没有觉醒,她若没有重新回来。 那是不是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轨迹发生了。 不! 已经发生过了! 在第一世! 那个时候的她顺从命运嫁给了太子。 顾清照被所有人遗忘。 安宁靠着床架,闭了闭眼。 她是无知的被操控,而顾清照是清醒的被操控。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谁能承受。 这一瞬间,她心疼他。 尽管她真的已经想不起曾经所有的一切了,尽管她如今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罢了。 可她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痛楚。 顾清照每个失眠的夜,身上的阴郁,放弃的大好前程。 竟然都是因为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第一世,竟有人这样爱过她。 再次睁开眼睛安宁眼角一片通红。 “这一次,不会了。” 她正在一点一点努力,撕碎这个王朝组成的结构。 太子,徐相,七皇子··· 历史不会重演,他们不会再被操控。 这一刻,她也懂顾清照不肯与她相认的原因了。 因为太害怕了。 他没有机会,再靠近她一次了。 如果她永远都想不起来了,那今后就算她爱上了顾清照,那份爱意也抵不过如今很多东西。 抵不过将军府,抵不过她身边的人,甚至抵不过来的迟迟的阮倾城。 因为经历了第一世,爱情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可有可无。 她根本不会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所谓说爱她的人,也根本不相信所谓男人的劣根性。 哪怕那个人是顾清照。 尽管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优秀的人。 可人心总会变的,今年或许爱,明年或许也爱。 但谁能保证能爱一个人一辈子? 她不信。 安宁的手从床架上滑下来。 在她还没有整理好心情怎么面对顾清照的时候,暂且就保持这样的关系吧。 很快,便到了皇家围猎的日子。 地点是在东郊一片的围猎森林里。 去了许多人,也有许多女眷。 到了下午的时候,各家的帐篷已经扎好了。 围猎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便是太子和七皇子。 苍澜手持一把漆黑的弓箭,身着一身干劲凌厉的黑色骑装。 “父皇,此次若儿臣胜了,想求父皇一道恩典。” 宣帝眉目间带了几分慈色。 “准了。此次围猎获胜者,朕便准他一个恩典。” 顿时苍澜的目光就朝着安宁望了过去。 而一旁的安宁看着苍澜手中弓箭陷入了沉思。 那把弓箭是她送给太子的生辰礼物。 是她寻了好久的材料,提前半年找了京都最好的师傅打造而成。 但是她从未见他用过。 此刻了解内情的人看着安宁的眼神都变了。 特别是安岳,她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显示着她的喜悦。 此刻安宁还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 是顾清照。 他的眼神清冷,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苍澜骑马到顾清照身前挑衅道:“怎么?顾大人不参加此次的围猎?” 顾清照不会武,只是个文弱书中,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问出这种问题··· 太子他··· 谁料顾清照的问答更是出乎了意料。 “参加。” 只见他一袭白衣,谪仙般的气质忽而就利落的跨上了马。 这时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的声音响起。 “这···顾大人竟然会武。” “天哪,顾大人简直是完美夫婿人选。” “他不是只是一个书上吗,没听说过会骑马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失踪 就连苍澜也惊了一惊。 没想到顾清照居然会骑马。 哼,不过就算会骑马又如何,会骑马不代表会武功。 顿时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前往深林里。 阮倾城和谢楠纷纷靠近安宁的耳边。 “顾大人好帅!” “我也觉得,顿时就被迷住了。” 安宁失笑的看着二人。 这时九公主和流光郡主也走过来了。 “哟,安大小姐,又见面了。” 九公主手握一截皮鞭,头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 安宁诧异道:“九公主怎么没有去围猎?” “懒得去,每年争来争去的都是这些东西。” 流光也在一旁郁闷道:“是啊,我家里人这次让我来还让我在里面挑一个郞婿。谁要嫁给那些臭男人,又脏又臭。” 谢楠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九公主看到谢楠,调笑道: “哟,这是谁家小丫头,怎么有点眼熟。” 安宁此刻的笑意淡了几分。 眼熟,当然眼熟。 前世可不是生死仇家吗。 谢楠一双红扑扑的脸蛋不好意思道:“我是谢家的嫡女谢楠。” “谢楠···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差点被送去给徐潮做妾那个?” 说完她冷笑一声。 “呵,你父亲脑袋是被石头砸了吧,那样的臭东西也看得上。” 这天底下也只有九公主敢这样说丞相嫡子是臭东西了吧。 若是她知道前世她嫁给了徐潮,不知道今生会恶心成什么样。 流光群主在一旁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就是!臭东西,自从上次他在将军府门口闹了一遭,我家就让人去查了他的底细。表面上看着还是个君子,背地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下,幸好退婚了。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安宁笑道:“两位说的是。” “对了。” 九公主把四人拉到一旁。 “我有事想说。安宁,你是不是让这小丫头出去经商了?” 最近京都兴起了一家叫做然烟的胭脂铺,店铺的老板正是安宁,而出面经营的好像就是面前这个粉红粉红的小丫头。 关键是,里面的胭脂她也买了,确实是好看又好用。 “是啊。” 安宁本来也没想瞒着众人做这件事。 毕竟出面人是谢楠,若是不架出将军府的后台,这丫头一出门就会被吃的灰都不剩。 前几日谢家的人还来闹事,知道安宁是幕后之人才又讪讪而去。 九公主一言正色道:“我想投资!” 五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安宁问道:“九公主想投资?为什么?” “安宁,若说当日在青楼见你时,你那一番言论让我欣喜,那么如今,你便是让我敬佩。我从小就是看着摄政长公主的事迹长大的,我也觉得女子为何一定要困于后宅,女子为何不可顶天立地,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到。” 安宁笑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可能我猜的不尽然。但是我们一定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想的,是重新恢复百年前,摄政长公主在时,女子的一片繁荣境地,丈夫死可再嫁,未婚也可选择终身不嫁。不得逼良为娼,不得欺男霸女。女子可以继承家财,女子也可以出门经商,我想要平等。” 不得不说,九公主苍浮云这一番话,在安宁心中泛起了一丝漪涟。 果然是书读的多,见识广阔的女子,在精神自由的情况下,会有很多解放思想的浮现。 她们会思考,有自己的人格,明辨是非对错,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而男子多怕这样的情况出现,因此才会曲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 他们用思想奴役,利用女子,榨干她们身上所有的价值,然后还会洗脑的告诉她们,这才是对的。 这才是她们生来应该做的。 所以他们榨干了女子读书的环境,榨干女子生存的环境。 不读书,便不明是非,百年前的许多事,甚至都被掩盖了。 也只有像她们这样的门户,这样读的了书的女子,才懂这些。 可始终···人微言轻。 “好!” 她答应了。 “九公主,我想成为大邺的首富,我想我们,成为大邺的首富。我要铺一条路出来,让今后有女子可以顺着我开辟的路走来,我要成为这一条路的先驱,我要给她们先做示范,我要让她们明白,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 “啪啪啪!” 一片掌声响起。 “说的好!” 她们五个人,都是自立的人,都是向往自由的人。 流光群主毫不示弱的说道: “我也要投资!” 安宁笑着答应。 有她们在,然烟很快就能开出其他的分店,还可以涉及其他的各种领域的买卖。 ··· 直到快黄昏的时候狩猎的才有人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世家公子大声吼道。 “顾大人不见了。” “碰!” 此刻安宁手中的梨子掉落在地。 那人继续说道:“顾大人去围猎的时候,遇到了一只老虎,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安宁脸色瞬间雪白。 她还算冷静的站起身撕碎裙摆,走到那个世家公子面前。 “借马一用。” 随后不管身后人的叫唤,就直直的往森林里去。 九公主反应过来后随即也踏上了别人的马,追着安宁而去。 宣帝急切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追!” 顿时一片侍卫都往森林里赶去。 而林氏被阮倾城死死的拉住。 “干娘别急,九公主和御林侍卫都追去了,阿宁不会有事。您就在这等着,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氏焦急道:“可是宁宁不会武功,我担心她万一遇到豺狼虎豹了。” 阮倾城何尝不焦急,只是此刻急不得。 “没事,没事,不会的,有人跟着她身后。” 她只能祈祷,顾大人和阿宁都平安无恙才好。 苍浮云一进森林没一会儿就发现她跟丢了安宁。 眼下太黑了,她点开火把。 没有办法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喊。 “安宁!” “安宁!” ··· 身后的侍卫找到了苍浮云。 她立刻焦急道:“你们找到安大小姐了吗?” 回来了 “没有!” 完了!天色这样黑,森林里很容易迷路,而且稍不注意就有野兽出行。 “赶紧找!兵分几路!” “是!” 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而另一边的安宁则是冷静的可怕。 她打开火把望着漆黑的四周。 地上有着顾清照衣服的碎片。 他来过这。 突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画面。 不过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她还要找人。 不知为何,有一个方向,直觉告诉她,顾清照在那边。 安宁骑着马往南边的方向而去。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一个洞穴,立马泛着火光。 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碎片越来越清晰。 在她走进那个山洞,看到顾清照那一刻开始。 脑海中排山倒海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个时候,她才四岁,顾清照六岁。 她看见他在冬日里的街头,身上破破烂烂,蜷缩在一角。 好像快要死去的模样。 她不忍心,于是就问她娘,能不能把他带回家,以后也可以陪她一起玩。 她娘也有些许的不忍,于是便将他带回家了。 丫鬟在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就差一点点,他就死在了那个接头。 原来··· 他们是这样认识的。 安宁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已经无法再跟当初那张年幼时,差点死在街头的脸对在一起了。 脑海中一点一点浮现,他们一起长大的画面。 八岁那年,顾清照问她。 “若是以后嫁人,想嫁什么样的夫婿。” 那时她只是随口一答。 “当真是人品端正的君子,而是要做权臣为百姓谋福利。我要嫁给全天下最优秀,最出色的人。” 原来,是因为她。 他才会拼命的读书,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大邺的丞相。 也是因为她,他将他多年来得到的东西全部抛弃,一个人隐世在荒郊野外。 “阿宁。”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到安宁耳边。 那么轻柔,像怕再重一些就会让眼前之人破碎。 顾清照的眼神也是那么的轻柔,眼尾还有克制不住的猩红。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安宁的面前。 “我回来了。” 他说的是,他回来了,而不是安宁回来了。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安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颤成了什么样。 往日克制的阴郁,戾气在见到她那双湿润的眼睛时,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对自己说,没有关系。 他受再多的苦,忍受再多的痛都没有关系。 只要让他再回到她身边。 他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她肯赐予他一个眼神。 让他去死,也在所不惜。 他的一生,都在为眼前的姑娘而活。 从五岁时,被她救起的那一刻便是了。 他的姑娘,是坠落人间的天使,是救赎他余生的菩萨,也是他此生惟愿的一人好。 哪怕她最后走向的,不是他。 哪怕她最后看向的,是别人。 他也想用他的全部,用他此生救助旁人的功德。 希望她此生,如她所愿。 他本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可是那一日,她却突然间又闯入他的眼帘。 原谅他的算计,原谅他的不择手段。 因为他总觉得,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将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谁都不会再有他那样爱她了。 在这世上,唯独对她的爱,他从未生过片刻的怀疑。 这份自信,源于心底。 特别是在她亲手放弃太子之后。 所以,原谅他的卑鄙。 “阿宁,你还要···我吗?” 这句话,止不住的颤抖声,止不住的滚烫和心疼。 安宁眼角的泪落下来,她一时之间心痛的难忍。 顾清照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别哭。是我的错,你想要怎么都可以,就算不想要···” “清照哥哥。” 安宁打断他想继续说的话。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把你忘了,对不起。” 她的声音也是极尽哽咽。 顾清照拥抱她的力气更深了一分。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的错,阿宁,不用道歉。” 两个人都快失声的喘不过气。 过了良久,安宁才松开他的怀抱。 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一刻,不会要你。” 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说过这句话。 顾清照,是她今生之珍。 他教她读书、写字,他们是青梅竹马。 甚至上次在皇宫她弹奏的《夕阳残》也是他们一起扒谱子补齐原创的。 顾清照眼角一滴泪流出来。 “阿宁,你愿意,嫁给顾清照为妻吗?” 日日夜夜,他想了这件事多久。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的,要的,他都会竭尽全力。 她说她想嫁的夫君是君子。 因此他将他心里所有阴暗的一面全部藏起来。 她说她想嫁的人是权臣,因此他十岁那年开始拼命的读书,十六岁那年成为整个大邺最年轻的状元。 她说她想让他的夫君造福百姓。 他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无一不是在为天下百姓着想。 虽然这些事情起初是因为她才去做,可是后来也觉得这样甚好。 他自诩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自诩也是一个良善之人,从未伤害过他人。 可那一夕之间的转变。 几乎毁了他的所有。 顾清照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姑娘,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 安宁在他衣服上擦干自己的眼泪。 “清照哥哥,我忘记你的时候,还不懂爱是什么。直到再次相遇,失去记忆的我,喜欢上了眼前的你,我愿意嫁给你。因为我知道,我再也遇不到,也爱不上其他人了。” 她眼睛蒙着一层水雾,锃亮锃亮的看着顾清照。 顾清照此生除了父母之外最珍重的人,也是她离不开的家人。 一家人,就要永远不分开。 顾清照的眸子暗了暗,他摸了摸安宁的头。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但是在这之前,我不会再给别人肖想你的机会。” 他知道,安宁对他的亲情大过了爱情。 可是她说得对,她在生命中,再也不会遇到比他还重要的人了。 他们此生都将相依为命。 赐婚 这时山洞外传来一片火光。 外面的人大喊:“在这,顾相和安大小姐在这!” 顿时所有人都朝这过来了。 安宁和顾清照走出山洞。 苍浮云看到完好无损的二人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事就好。 “走!” 众人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苍澜和苍烁也带着一行人过来了。 苍烁看着安宁和顾清照在一块儿,笑道:“哟,安大小姐找到人了。” 安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多谢七皇子关心。” 苍烁嘀咕了一句。 “安大小姐和顾大人果然是天作之合。” 苍烁离苍澜近,只有苍澜听得到这话。 他还故意的朝着太子嘲讽道:“你说是吧,太子殿下。” 苍澜冷哼一声,转过马头而去。 不一会儿众人便回到了扎营地。 林氏看到安宁那一刻立马上前将安宁翻了个里里外外,看见女儿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宣帝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父皇。” 苍澜上前半跪在地。 “今日围猎,是儿臣取胜,儿臣现在想向父皇求一个恩典。” “说,澜儿想求什么恩典啊。” “儿臣想求父皇赐婚于儿臣。” 顿时朝中重臣开始面面相觑。 这徐相才出事,太子就请圣上赐婚··· 果然宣帝的脸色也冷上了几分。 一旁的皇后在旁边说道:“圣上,太子这年龄也该成婚了。” “那你倒说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要说出徐青俞三个字的时候,众人却惊掉了下巴。 “安大小姐,安宁。” 安宁此时拿着烤羊腿的手一顿,瞬间就觉得手中的羊腿不香了。 林氏更是脸色难看无比。 宣帝冷笑一声。 “你倒是会想,你才与安家那小丫头退婚就又想娶他。” 苍澜义正言辞道:“父皇!当初我与安大小姐退婚,本来就是因为误会而起。我与阮小姐之间毫无瓜葛,只是为了替阮大人申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事情已然快水落石出,因此儿臣才斗胆求父皇,重新赐婚于儿臣。” 太子这一番话,顿时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受害人地位。 果然,宣帝听见这番话,脸色好了些许。 “安家丫头,你怎么想的。” 安宁擦了擦泛着油光的手,正准备起身,这时顾清照也站了起来。 “微臣,也想求圣上一道恩典。” 苍澜脸色难看的警告道:“顾大人,今日围猎,我是胜者。” 顾清照不焦不怒道:“记得微臣初入朝时,圣上因微臣治理北县水患有功,给了微臣一个恩典,如今这个恩典微臣想用了。” “那顾爱卿,想求什么恩典。” “微臣也想求圣上一道赐婚圣旨。” 此话一出,顿时周围一片哗然。 还记得当初,顾清照年少状元,成为朝堂的香饽饽。 当时好多人巴结他,送财宝送女人。 可就是片叶不近身。 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女人得了他的青眼。 这突然间请旨赐婚··· 众人目光看向安宁,顾大人这段时间唯一有交集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位了。 果然,那两个字一出来,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微臣想求娶将军府安宁。” 顾相和太子抢女人啊。 这不是将太子得罪的妥妥的吗。 在场唯一高兴的一派除了安宁身边的人,就是七皇子一党的人。 苍烁嘴角翘起老高,与旁边阴沉的安岳做了个强烈的对比。 宣帝这一下来了兴致。 “哦?你们两个都想求娶安家那小丫头。可这人只有一个,安家小丫头,你怎么想的?你想嫁给谁?” 安宁看着宣帝看好戏的眼神抽了抽嘴角。 她起身走到那二人身旁。 “回圣上,臣女与顾大人,两情相悦。” 林氏高兴的连忙站起身,眼角甚至含了泪光。 她家女儿这眼睛,终于正常了。 太子连带着一派的大臣一个个的脸色难看至极。 甚至有人出来指责道:“什么两情相悦,依我看是私相授受才是。” 顾清照的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 他目光朝那个出声的大人看过去。 那眼神压迫的人不敢呼吸。 那大人退后一步,“怎···怎么,民间谣传,要是没有这件事,为何民间会传的这样难听。” 安宁面无表情道:“这位大人倒是知道的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人传出去这流言的呢。” “你!” 宣帝怒道:“够了!” 好不容易有件喜事,非要闹得他头疼。 “苟竟,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污蔑朝堂命官,你有几个头够朕砍?” 那个叫苟竟的官员立马跪倒在地。 “圣上饶命。” 哼,他早就看这些老纨绔不顺眼了。 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天只知道在朝堂天马行空。 “从明天起,你就直接告老还乡吧。” 苍澜不可置信道:“父皇!” “父皇,苟大人只是一时失言。” 宣帝冷言道:“怎么?太子你也想去陪他?” 苍澜紧皱眉头道:“儿臣不敢。” 该死,父皇也太偏心顾清照了。 明明他才是父皇的儿子。 宣帝表情柔和下来,对安宁慈祥道:“安丫头啊,既然你与顾爱卿两情相悦,朕便给你们二人赐婚。” 顾清照和安宁同时谢恩。 “多谢圣上。” 宣帝转头又对太子道:“皇后方才说得对,太子,你也该成婚了。” 皇后在一旁说道:“圣上,既然安大小姐与澜儿有缘无分,我倒是觉得青俞这孩子不错。” 顿时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此时的舅舅已经快要朝不保夕了,如今母后想让徐青俞做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搞不好,连他都要被拉了下去。 皇后自然是看到了苍澜的脸色,不过她已然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徐青俞做苍澜太子妃。 宣帝冷声道:“皇后确定吗?” 前几日顾清照和聂远已经向他呈上了一份证据。 徐旭与官银失窃案脱不了干系。 但他不知道此时与太子有没有关系。 只是希望澜儿身为一国储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皇后一脸温柔道:“臣妾只是觉得青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品行样貌样样端正,又与澜儿青梅竹马。澜儿,你意下如何?” 隐藏剧情 苍澜抿了抿唇,最后沉声道:“但凭父皇母后做主。” 现在在众人面前,他若是拒婚,难免显得他苍澜过河拆桥。 徐相八字还没一撇,他便急着想洗脱干系,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今后又有谁还敢毫无戒心的跟着他。 况且此刻他若是拒婚,少不得有人要猜测徐相彻底的完了。 宣帝不喜不怒道:“既然如此,朕便赐婚于太子和徐家那丫头。” 这一场闹剧结束。 随着肉香渐渐瓢来,狩猎宴也正式开始了。 白日里大家狩猎的兔子、野猪还有野兽全部已经被剥皮抽筋上烤架了。 安宁刚刚手上的那只羊腿是林氏提前为她烤的,怕女儿回来饿了。 其中不乏有人在安宁耳旁窃窃私语,但是安宁都当充耳未闻。 待到第二日众人才班师回朝。 第二日一下朝苍澜就迫不及待的去后宫找皇后了。 一进乾坤宫就看到皇后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像是忧愁急了某事。 苍澜走上前去就质问道: “母后,你为何要让父皇赐婚我与徐青俞,现在与舅舅绑在一起,你不怕我也被拖下水吗?” 皇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揉了揉太阳血。 连手指上艳红的豆蔻色都失了几分颜色。 “澜儿,你已经与你舅舅绑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又何尝想将澜儿至于危险之地。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如此,怕是澜儿自己就明哲保身不管丞相府了。 苍澜怒道:“母后!舅舅所做之事与我何干?哪怕他当真被查出些什么,我也毫不知情。” 皇后颓败的摇了摇头。 “昨日下午我收到你父皇宫里传来的消息。你舅舅贪污的罪证已经落了一部分在你父皇手里了,他明明握有丞相罪证,如今却隐而不发,澜儿,你觉得是为什么?” 苍澜一惊,面色顿时铁青。 “查到了?” 他转念一想便咬牙切齿道:“必然是顾清照!” 好一个顾清照,处处与他作对,昨日在围猎场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的杀了他。 皇后也想到此事。 昨日他们分明在围猎场布了一个局,按理说顾清照是必死无疑,他如何脱身的? “澜儿,你有想过顾清照如何脱身的吗?”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围猎场若是出现杀手,父皇必然会死究下去。 但他不想错过杀顾清照的机会,于是便在围猎场设局,将老虎朝顾清照的位置引了过去。 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真是上天眷顾。 “你确定他不会武?” 一介书生,如何虎口脱险。 苍澜点点头。 “母后,我确定他不会武,他只是运气好罢了,有一次可没有第二次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 也罢。 “照这样追查下去,迟早会追查你身上。昨日本宫之所以让圣上给你和青俞赐婚,实则也是想给哥哥一个安心。他手里有兵马有粮草,若是迫不得已,澜儿,咱们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总归,那件事绝不能被查出来。” 苍澜一惊。 自他记事起他便是太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要登上皇位。 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母后和舅舅的谈话。 那一刻,他的世界从此被颠覆。 原来他不是他父皇所生,而是他母后和前朝余孽所生下来的孩子。 舅舅也不是他真正的舅舅,而是前朝余孽的伪装。 他的亲舅舅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但是当时舅舅尚且年幼,于是便被前朝余孽取而代之了。 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他们做什么事情都不再瞒着他。 包括招兵买马,倒卖粮草,贪污官银··· 后来为了暴露身份后有朝一日还能活命,他就和舅舅开始一起做这些事,利用他太子的身份,的确多了许多的便捷之处。 本以为这些事情就算是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翻出来了,没想到从安宁退婚开始后,事情就不朝着轨迹走了。 如今加上顾清照的出现,他们实在是,不得不防担心的事情发生啊。 苍澜咬牙切齿道:“母后放心,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便不做不休。” 七皇子府。 001:“警告,警告。宿主还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到了女主还没和男主在一起,则宿主被抹杀。” 安岳瘫倒在床上。 她实在是没想到剧情居然偏离成这样。 昨日狩猎,她本想再给安宁下一次药的,但是看见顾清照那胆寒的眼神,她根本不敢靠近分毫。 “七皇子···” 没办法了,只能从七皇子下手了。 为了不时之需,她已经给苍烁下了一个月的慢性毒药了。 这些天他的身体很不好,大夫来诊断都说他是害了风寒,小心休息就好。 只有她知道,苍烁是中了毒。 这毒是她让系统给她开的挂。 无色无味,会让人的器官慢慢衰竭。 这是现代的毒药,古代的科技肯定没办法查出来。 只要这两日她下重药,不出两天,苍烁就会回天乏力。 安岳闭了闭眼,死命的将手握成拳头。 眼中的泪意却是不住的往下流。 她是真的喜欢上苍烁了。 他长的好看,温柔、体贴,对她无微不至。 娶她之后也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女人房里,他还答应她,以后登上皇位要遣散所有的后院,只独留她一人。 可惜如今··· 却没有机会了。 她喜欢苍烁,可她更爱自己,更爱自己的亲人。 何况苍烁也只是一个纸片人罢了,她不能为了一个纸片人丢掉自己的性命。 “对不起了,烁哥哥···” 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必须要让苍澜登上皇位,强行娶顾清照进宫。 否则她就完了。 虽然毒死七皇子能让太子坐稳皇位,可是圣上正老当益壮,她现在手也伸不进皇宫毒杀老皇帝。 怎么办··· “系统,能不能再给我开个挂,把毒药下在圣上的饮食里。” 001:“不能哦宿主,我不能干预人物的生死。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宿主一个隐藏剧情,可以帮助宿主完成想做的事。” 反 “什么剧情?” 001:“这个隐藏剧情也是刚被发现哦,太子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 什么? 安岳震惊了。 原著里完全没有提到这条线。 原著里的苍澜登帝之路从头到尾可以说走的很是风顺,期间虽然有苍烁的各种使绊子,但是最后也不影响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如今系统居然告诉她,苍澜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子嗣。 这本书到底搞什么鬼,作者埋了多少线。 “系统,你确定你告诉我的是能帮我的好消息?这件事不是稍不注意就会让太子死无葬身之地吗?” 001:“宿主,我还没有说完。太子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年和徐相一起谋合,在暗地里招兵买马,以备不时之需。宿主可以把这件事暴露出来,逼太子谋反。” 是啊!如此说来倒是行得通。 那这样的话,苍烁还是得死。 太子谋反成功绝对不会留苍烁性命,她也绝不允许有人阻挠她的计划。 安岳咬了咬牙,手狠狠的拽着手中的毒药,心里生出一计。 第二日,刑部就收到一封信,上面说徐相是前朝余孽,太子非圣上亲身。 不止刑部,一夜之间许多人都收到了这封信。 各位大臣的家中,说书的家里和卖消息的地方。 顿时这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官府压都压不住。 安宁在书房内,听着萧决的汇报,心里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如她所料。 昨日夜里,萧决截了一封安岳送往刑部的信。 信上的内容便是昨夜安岳写的,她原封不动的让人换着字迹抄滕了上百份。 安岳那个蠢货,自己写的东西,就这样送出去。 昨日若不是萧决将信截了下来,今日怕是整个将军府全部都要下大狱了。 不过她看到信的时候,倒是有些诧异。 虽然她也在想太子和徐相是不是与前朝有些关系,可是安岳敢这样笃定。 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帮她,是否是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 总的来说,安岳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今日消息一出,太子和徐相立马坐不住了,那些所存放的官银和一些资料想转移地点,正好被将军府的暗卫摸到了痕迹。 不出十日,太子必反。 这个世界的男主,要彻底倒台了。 而男二七皇子,前两日狩猎场见他,就已经是中毒颇深的脸色。 怕是也没几日可活了。 这样的老狐狸,最后不知不觉的死在女人手里,真是因果报应。 在太子是余孽的消息传了两日还沸沸扬扬时,突然就传出一个惊天的消息。 安岳站在七皇子面前,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连呼吸都已经费劲。 突然间病成这种状态,他也明白他定然是遭人暗算了。 “为···为什么···” 苍烁嗓子沙哑无比,他无比心痛的嘶吼着嗓子拉扯出几个字。 他自问待安岳不薄,有了她之后放弃了后院,也再也不去青楼狎妓。 他将独一无二的宠爱给了她,也答应了她日后他若登上帝位会封他为后。 她竟然对他下毒。 他咬牙切齿道:“你···你是太子的人。” 原来,安岳从头到尾都是太子的人。 那这样说,是安宁和太子故意做的局引他入勾。 安岳之前还为了获得他的信任与安宁表面上决裂。 她说安宁心里放不下太子,她说安宁是太子的人。 可他忘了,安岳也一直是将军府的人。 苍烁眼睛流出一滴眼泪,嘴角发出桀桀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将死之人的笑声,又想找谁复仇呢。 安岳捂住眼睛不敢看她,她哽咽道: “烁哥哥,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你原谅我。我想活命,我想回家,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 太子也已经答应她,等他登上帝位后会善待她。 渐渐的,苍烁在床上就没了气息。 五官衰竭而死,任大夫怎么看,都是油尽灯枯之态,查不出半点异样。 但是如今太子身陷囹圄,任谁都会怀疑是太子做的此事。 那边太子的结果还没查出来,这边又传出七皇子的死讯。 宣帝的头发一下子就白了。 他就这两个儿子,无论是谁登上帝位,他都不会薄待另一个。 如今苍烁正妃还未娶,魂却先丧了。 七皇子一派的人在朝堂上义愤填膺,力求为七皇子讨个公道。 一下朝后,安宁便将太子和徐相转移官银和招兵买马的证据转交给了顾清照。 顾清照收到后边立即面圣。 但等到去了太子府和徐府之后才发现晚了一步。 里面的人该走的走了,东西该拿的也拿了。 安宁坐在将军府看着顾清照传来的消息,揉了揉眉头。 阮倾城今日正好从县主府回来了。 “阿宁,短短几日,竟然发生这样大的事。七皇子无缘无故病逝,太子是前朝余孽···这也太唏嘘了。” 她收到消息后就立马回了将军府,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看着安宁的疲色,阮倾城安慰道:“阿宁别太担心,太子已经倒台了,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安宁摇摇头,她叹了一口气。 “倾城,徐相和苍澜的多年谋划,不是闹着玩的。这些年朝堂赈灾,亏空了将近大半个国库,这些银子不说尽数落入他们手里了,可也不是少数。这样大批的银两,可以养的起多少人,买的起多少马了。苍澜一旦造反,遭殃的势必是百姓。” 她就是害怕这一点,所以派了将军府最强的一只暗卫前去将人盯住。 但是一个人也没回来。 甚至聂远和顾清照在背后也一定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最后还是让人给逃走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徐相和苍澜在京都的势力也埋的很深。 阮倾城担忧道:“怕是要打仗了。” 打仗,如今国库亏空的这样厉害,徐相和太子又掌握了大邺的许多的粮仓、官银。 怕是朝廷艰难了。 阮倾城问道:“阿宁,我们该怎么办、” 安宁揉了揉眉头,太子如今是往南撤,在江南一带自立为王。 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打进来了。 林兰县 “太子手上,加上集齐的前朝余孽,手里有差不多二十万兵马。” 阮倾城震惊了。 “这么多?” 关键是江南离京都不远啊,二十万的兵马,轻而易举的就能攻陷京都。 京都的兵马加上御林军,抵死了也超不过三万。 等边关的安大将军回来增援,怕是京都都沦陷好几日了。 阮倾城焦急道:“怎么办阿宁,难不成就看着太子这样肆无忌惮的攻占京都,登基为帝吗?最重要的是,京都大人物太多了,若是把你们捏在手里,外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阿宁,要不然你带伯母走吧。” “你们走了,安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就会支援京都。” 安宁摇摇头,眉头上也染了些许焦色。 “一个月前我就给我父亲传了信,他派了一只兵马暗自回京都,如今应该快到了。” 阮倾城暗自惊心,安宁居然一个月前就谋算到了东都要出事。 “安大将军那只兵马有多少人。” 安宁掩下眸子。 “最多不超过两万。” 再多,就会引人注目了。 而且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将军府头上也会扣上谋逆的罪名。 他父亲相信她,但也有自己的分寸。 阮倾城带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两万兵马,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万,如何能抵挡二十万兵马。” “倾城别急。距离苍澜去江南如今已有半个月,江南路程虽说不远,但也不近。圣上在这期间应当有部署,我们且等着看吧。” 有顾清照在,京都如何会输。 在他们猜到太子和徐相要谋反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各自做准备了。 她若没猜错,顾清照手里应该还有底牌。 好巧不巧,门外刚响起了顾清照的声音。 安宁脸色一变。 顾清照眼神沉重道:“太子向京都发起攻击,如今已经到林兰县了。” 阮倾城脸色大变。 安宁还算冷静道:“战况如何?” “苍澜势如破竹。” 顾清照顿了顿又继续道:“但黑云骑也来了,他们将人拦在了林兰县外面,以横河为界限。” 黑云骑,竟然是黑云骑来了。 黑云骑是安宁父亲手下最精锐的一只兵马,每一个人都可以以一挡百。 “但胜不过苍澜的人数量多。” 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清照,若是我没猜错,南边的奇虎将军是否已经在路上了?” 顾清照点了点头。 “奇虎将军现在正从江南的后方包过去。” 安宁唇角微勾,果然如此。 一个月前她给父亲写了信,而顾清照给自己的朋友奇虎将军写了信。 这两只兵组成了营救大邺最后的希望。 只要黑云骑能撑着奇虎将军来,届时援军一到,两方从前后包夹,就能歼灭敌军。 阮倾城担忧道:“可是,现在出军根本就来不及。” 顾清照神色清冷道:“奇虎将军,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半月之内,必能到达。” 阮倾城顿时心里一震。 眼前的二人居然一个月前就在谋划此事了。 关键是,他们这样大胆的预判完全没有想过若是事情没有朝着他们想的方向发展会有什么后果。 若是太子并未谋反或者并未逃出京都,那这二人的行为被发现了就是谋逆罪。 顿时阮倾城吓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顾清照走到安宁身边,格外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他轻声道:“别怕,太子进不来京都。” 安宁点点头。 她当然不怕。 如今这个局势看似是太子占了优势,但是他们无形之中也不会弱与太子半分。 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太子和徐相,想短时间从黑云骑身上踏过去。 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很重要的一张牌,还留在京都。 安宁和顾清照对视,二人心意相通,都明白对方所想。 安宁温声道:“皇后是一张很好用的牌,太子和徐相铁下了心要攻占京都,拿皇后威胁必然没有用。但是阵前拿皇后祭旗,会扰乱军心。” 用皇后威胁太子投降肯定是不可能。 但是在阵前若是用皇后挑拨离间一番,又有多少人的心智经得起动摇。 毕竟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连生母都不愿意管的人,如何让人相信他会善待下属。 “只是,圣上那边···” 皇后如今虽然已经被废,但从前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的后位的。 公然拿皇后祭旗,说白了。 传到敌国去,难免会影响大邺的形象。 顾清照拉起安宁的手,柔声道:“圣上那边交给我。至于其他的,乱世之下,最不缺的就是文人的口诛笔伐了。” “好。” 第二日,顾清照就在朝堂上提出了用废后祭旗的事。 顿时引起朝堂的轩然大波。 说什么的都有。 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 反对的一方无非是觉得祭旗是俘虏做的事,废后纵然犯了再大的过错,那曾经也代表过大邺的颜面。 就算废后祭旗会影响敌军,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支持的那一方则是觉得,此时已经火烧眉毛了。 再不想些对策,京都都被打穿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宣帝坐在龙椅上闭了闭眼。 终究他叹了一口气,下了圣旨要废后祭旗。 如今这个时候,保住京都才是重中之重。 押送废后去林兰县,由顾清照带人前去。 在准备出城的城门口处,顾清照看见站在旁边的安宁。 他走上前去,看着她身上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旁边还有一只马,他叹了一口气。 “阿宁,你就在京都等我可好?此去林兰县危险重重,你···” 安宁打断他。 “顾大人!我不是因为你才去的,我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去的。” 她说的是实话,今日无论有没有顾清照,她都会去。 她去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 顾清照闻言沉默了些许。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如同小时候一样,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他也没有资格阻止她。 “抱歉。” 安宁语气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必道歉。” 顾清照唇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我会尊重你所有想做的一切,而我要做的,是在你身旁一直守护你。” 人质 如果此去林兰县,安宁有个万一或者受伤了。 那是他顾清照的无能。 他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说罢,安宁便骑上自己牵来的汗血宝马。 快马加鞭,大概过了十日才到林兰县。 如今守在这里的是黑云骑的首领铁休。 他一听说安宁和顾清照到了立马下城门迎接。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穿着厚重铠甲风尘仆仆的人。 他抱拳半跪道: “安大小姐!顾大人!”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安宁。 “原来您就是安大小姐,将军在前线很思念您。” 安宁笑了笑,“铁首领辛苦了。” 一路走来,林兰县还算安定,百姓也没有恐慌,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之人。 铁休严肃道:“不辛苦,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安宁示意将人押上来。 只见废后穿着一袭囚衣,头戴黑布。 侍卫将黑布扯下来,这面容不是废后又是谁。 她的脸上还算干净,只是变得蜡黄无比,人也暴瘦了。 “这就是太子的生母,徐云。” 铁休拍掌,“好!我倒要看看,前朝余孽的生母在我手里,他舍不舍得让她死了。” 安宁对铁休说道:“铁首领,我有一个好主意。” 铁休诧异道:“哦?安大小姐有什么主意。” 安宁继续说道:“用废后威胁太子退兵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用她来交换其他的。” “交换什么?” “徐相!” 什么! 铁休瞳孔瞪大,反应过来后就立马拍手叫好。 “好!果然是安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这样的妙计,他怎么没想出来。 此举可以立马让太子陷入两难之地。 自己的生母换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他换不换? 他当然不能换!毕竟徐相也是前朝余孽,现在他们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前程余孽组合起来的。 而且徐相手里还握着不少粮草。 结果不变,可只要过程他敢犹豫一秒! 以徐旭那老东西多疑的性格,两人必然生出嫌隙。 他若没有半分犹豫,就这样立马舍弃自己生母的人,未来又怎么会是一个好君主。 顾清照在一旁也勾起了嘴角。 他看着一旁的姑娘,熠熠生辉。 到了第二日,号角声响起。 废后就这样直接被挂在了城墙门口。 太子和徐相在远处看到这道身影,顿时脸色一变。 太子手中的卷头紧握。 他没想到,父皇竟然真的一点颜面也不顾了,他竟然当真拿母后祭旗。 视线扫过城墙,又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苍澜咬牙切齿道:“顾清照!安宁!定然是他们两个唆使父皇,拿我母后祭旗。” 他本可以在夺下京都后,将母后接出冷宫的。 但是他们撤离京都,由于皇后在宫中,带走的难度大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不得已只能留下皇后一个人在京都。 徐相在一旁狠狠皱眉道:“太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也意外,本来已经算好了,皇后留在京都可以保的一命。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战场上看见她。 而且顾清照和安宁居然也来了。 铁休这时开始喊话了。 “苍澜,要我们放了废后也可以,但是你们要拿东西来换!” 此话一出苍澜和徐相都纷纷诧异了。 他们居然敢放人,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陷阱。 苍澜眯了眯眼睛大吼道:“你想要什么?” 铁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拿你身边的徐旭来换!” 此话一出苍澜军中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徐旭也是脸色一变。 他看向太子,只见太子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徐旭警告道:“太子,你不会真想用我去换皇后吧。” 苍澜顿时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 “舅舅,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纵然我再想要我母后回来,也决计不会拿你去换。” 听了这话徐旭脸色也不见得好转。 城楼上的铁休再继续喊道:“苍澜,你想好没有?你要徐相还是要你生母?” 这时城墙上的女人死命挣扎起来。 她朝着苍澜的方向嘶吼道:“澜儿,救我!” 一时之间苍澜陷入两难之境。 苍澜对徐旭道:“舅舅,不若今日先退兵吧,等先想好对策,我们再打。” 徐旭冷笑一声。 “哼,现在不打,难不成皇后一日在他们手里一日不打不成?安毅的大军和背后奇虎的大军你以为是闹着玩的?若是没等他们过来之前我们攻下东都,死的人就是我们了。” 太子抿唇沉默了。 他咬了咬牙,看了看挂在城门口的女人,最终闭了闭眼。 “打!” 战鼓响起。 成片成片的敌军冲上前。 安宁在城楼上看见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苍澜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生母。 皇家之下无亲情。 就在两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一只箭突然射向了废后。 一旁的顾清照拿起弓箭截断了这只箭。 有不少人看到了。 包括苍澜。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旭。 “你为什么要朝我母后射箭?” 徐旭冷声道:“皇后在他们手里,就是你的一个软肋!与其让她受折磨,不如死在这!” “你!” 苍澜心里顿时怒不可遏。 做了十几年太子都无人敢反驳他,如今徐相却当着他的面屡次威胁。 还射杀他的母后。 待事情一结束··· 苍澜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徐旭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皇后未死,他真是怕什么时候就被太子秘密卖了,然后收买自己的人。 这一幕尽数落入安宁、顾清照和铁休眼里。 铁休顿时哈哈大笑。 “看来这太子的二十万大军,很快就要不攻自破了。” 毕竟一个王朝里,不能出现两个王。 出现两个王的后果必然是四分五裂。 此时的废后被掉在城墙下骂骂咧咧,极大的影响了对方的士气。 “苍澜,我生你养你十几载,如今你却要抛弃你的生母!你要遭天谴!” “徐旭!如果不是我,你前朝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你还借用我哥哥的身份几十年!我对你恩重如山,你却想杀了我,你畜牲不如!” ··· 废后此刻就像只疯狗到处乱咬。 人在极端情况下想活命,就会丧失理智。 敌退 特别是在看到徐旭朝她射的一箭。 她以为是苍澜默许的。 哪怕之后他们造反成功登基了,那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荣华富贵享不到,到最后来,却被当成一个俘虏杀死。 她徐月前半生都是光荣的,不允许自己死的这般屈辱。 怒骂声还在继续。 城楼上的将士也在嘶吼。 “你们的太子,是一个杀生母的人,你们如何会相信以后他造反成功会善待你们。我们将军仁慈,想放过废后一命,不料他自己竟然想弑母!” “刚刚若不是顾大人将那一箭拦下了,废后刚刚就死了!你们想一想,你们自己没有母亲吗?没有家人吗?值得为这样的人冲锋陷阵吗?” ··· 果然没到一会儿,敌军就溃不成军了。 苍澜一咬牙。 “撤!” 再打下去,会损失惨重。 徐旭反对道:“不行!太子,今日必须要拿下这里,否则再耽误一日···” 太子打断徐旭的话,语气带了些许怒火。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苍澜再向前方吼道:再说一次,撤军!” “是!” 鼓再次响起,敌军纷纷往后开撤。 铁休看见敌军撤退顿时松了一口气。 黑云骑说到底只有一万人,加上皇室派来的援军也一共只有四万多。 他们如今已经是到了穷水末路了。 这两日若是援军还不到··· 怕是这城就守不住了。 铁休轻叹一口气,抱拳对安宁和顾清照道谢道:“多谢两位,今日若不是二位,怕是这城当真要撑不住了。如今已经是极限了。” 若今日没有用心理战术,方才苍澜若是执意要攻城,谁也拦不住。 “请问顾大人,后方的奇虎将军还有多久能到,明日他们若是再攻城···” “最多五日。” 铁休皱起眉头。 五日··· 太久了。 铁休咬牙道:“就算是死,这座城我也一定要守住!” 顾清照看着安宁出神,出声问道:“怎么了阿宁?你放心,五日,一定会守住。” 今晚,他准备出其不意,带人火烧粮草。 安宁皱眉,最后轻叹一声对铁休道:“铁首领,可否找一些硝石。” “硝石?” “对,有了这些,就可以守城。” 铁休虽然疑惑但还是相信安宁。 “好,我马上让人去找。” 安宁的眉头还是紧缩着不松开。 一旦开始制作炸药,就意味着冷兵器的时代要彻底不见了。 大邺也会成为他国的香饽饽的。 顾清照抬手抚平安宁的眉头,他语气无比轻柔道: “若是觉得为难,就不做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城破开。” 安宁看着顾清照的眸子。 是担忧,也有心疼。 这样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睛,此刻里却全是她的身影。 安宁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容。 “你就算有八成的把握,可剩下的两层呢?” 她知道顾清照的打算,但是此举也有一定的风险。 “这一次,我来保护你吧。” 顾清照含笑,应了一声“好”。 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其实他有九成的把握。 观今日的风向,和苍澜所在的地理位,若是出其不意,尚还能拖些时日。 安宁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制作火药。 这样既可以减少自身人员伤亡,也可以震慑敌军。 火药虽然是一把双刃剑,但只要用的好了,也会让大邺更上一层楼。 铁休的动作很快,到了下午就收集了不少的硝石。 安宁一整个下午都在制作火药。 选了些信的过的将士一起。 她现在尚且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制作火药的过程,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待到第二日上午,已经制作了上百分。 安宁如今制作的火药,威力不算很大,一次性只能炸倒三四个人。 但足以劝退敌军。 果然第二日一早苍澜又带着人马而来,此次蓄势旦旦,是势必要拿下林兰县之态。 城楼上下方,一片乌压压的人群袭来。 苍澜看见城楼上的安宁,故意喊道:“安宁,投降吧,只要你肯投降,等我来日登基,便封你为妃。” 顾清照眼中闪过冷意。 他拿过箭抵在挂在城墙上的废后脖子上,对苍澜道:“逆贼投降放尔生母一命。” 瞬间苍澜脸色难看无比。 昨日夜里,母后一整晚都被挂在城里上,他试图派人营救母后。 可徐旭偏偏不让,说什么这是顾清照的计谋。 哼,他不过是想试试罢了,救出来人是最好,若是救不出来,不过损失一些人罢了。 如今他做什么事,倒是都有那个老东西在一旁阻拦。 徐旭此刻在旁边发号施令道:“进宫!” 战鼓声瞬间在战场响起。 但此时城门无一人出来迎敌。 就在众人以为城内无人可守城时,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嘭嘭嘭!” 瞬间惨叫声从战场上响起。 苍澜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旭眼底也闪过一抹诧异。 能炸死人的东西,他也从未见过。 眼看着人越来越少,那东西却一直扔。 “徐相,退兵吧,再这样打下去,孤怕···” 徐旭坚定道:“不行!不能退!今日再攻不下来,就没有时间了,奇虎的军队已经靠近后方了。” 苍澜又何尝不知道。 但看着前方敌军未出一人,他们这边就尸桓遍野。 徐旭冷静道:“不管这是什么,总要扔完的时候。” 突然一个炸药被扔在徐旭脚底下。 “嘭!” 还好二人反应的快,及时多开了。 但衣服还是被炸烂了。 “咳咳咳。” 等眼前烟雾一清。 一抬头就看到城楼上弓箭绑着数个炸药,正射向他们。 “咻!” “嘭!” 炸开一片。 苍澜看着徐旭躲避不急身上被炸出来的伤,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不如趁着此时,除掉徐旭。 “咻!” 又是一箭,没绑炸药。 苍澜抓住徐旭往那箭上一推。 “噗!” 徐旭吐出一大口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苍澜。 蠢货! 这个时候起内讧,如何还能攻下京都。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杀了太子让自己的儿子冒充了。 天助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徐旭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一幕被城楼上的人尽收眼底。 铁休拍手叫好。 “没想徐相聪明一世,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哈哈哈哈,真是让人措不及防。” 安宁也勾起唇角。 原本剧情里的苍澜是足够聪慧,有谋略的。 可是剧情力量消失后,他便变的格外的蠢。 这个时候杀掉徐相,纵然能让权利集中于自己一人,可他不怕此时乱了军心吗? 果然,徐相一死,铁休派兵出城应战。 敌方溃不成军。 看着敌方又一次退军,安宁轻叹一口气。 “我当真是,高看苍澜了。” 没有剧情的力量,他什么都不是。 一旁的顾清照毫不意外,他拉过安宁,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苍澜此人,本就不堪大用,不管是为君之道还是为人之道,他都没学会。身在皇室,眼里全是权利,但能力又不足以支撑起自己的野心,斤斤计较,狡诈多疑,还只顾眼前事。” 安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顾清照说得对。 她之前没看出来这些,还以为苍澜是个聪明人。也不过是受了前世的影响罢了。 毕竟前世的苍澜的确是智商谋略通通在线,又走的一帆风顺。 现如今看来,的确只是天道提前安排好的罢了。 夜间的天很快就沉了下来。 狂风忽作,暴雨淋漓。 正当众人在营帐里探讨明日之事之时。 安宁拉开营帐看了看外面的雨。 “他们明日过不来了。今夜的雨下的那样大,横河必定涨水。” 铁休担忧道:“可万一他们识水性···” 顾清照摇摇头,“这天太冷了,横河界宽,强行游过来怕也没有战斗力了。” 铁休眼睛一亮,“顾大人说得对。我现在就带人快马加鞭去砍断横河的桥。” 安宁对铁休说道:“直接炸吧,将桥炸烂,以免他们用人搭起桥。” “好!安大小姐所言极是。” 说完铁休就立马动身了。 安宁看着营帐外的天气,心中的那些枷锁忽然慢慢的就断开了。 她有预感,过了今天,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顾清照凑够后方拥住安宁。 “阿宁,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安宁感受到耳朵处传来的热气,在顾清照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的红了红脸。 见安宁不回,顾清照继续问道: “嗯?” 安宁犹豫道:“我···” 毕竟顾清照也算是跟她一起长大,想必之后也一直在观察她。 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其实对他来说都有迹可循。 他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不想说我就等到你说为止。” 安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想说。” 她转过身正对着顾清照。 “你是否想问我为什么突然会医,为什么会制作火药。清照,你心底应该也猜到了几分。” “我,去过另一个世界。那里是高度文明的世界,人们可以修炼成仙。人们也很尊重彼此,施行的也是一夫一妻制。我在那里待过。” 突然顾清照就紧紧的抱住安宁。 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往日里没有的紧张。 “那你还会回去那个地方吗?” 顾清照的手越来越紧,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没有安全感。 安宁摇了摇头,伸手回抱住他。 “不会,现在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我们的相遇。” 随后顾清照才缓慢的松开手。 他看着安宁的眼睛祈求道:“别离开我阿宁。” “好。” 十指相扣,永生相携。 直到早晨铁休才带人回来,他们一脸喜庆。 铁休一进帐篷就看到顾清照和安宁在此处。 他走上前抱拳道:“安大小姐,顾大人,任务完成。” 顾清照和安宁相视一笑。 “这雨我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了,我们便静待援军的到来。” 铁休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们也!没想到在这万难的时刻,居然下起瓢泼大雨!你们二位不知道,今天夜里我们赶到的时候特地试了一试,那水深的啊,就算是会水的人,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冻死。” 安宁手指着地图。 “铁首领请看,还有一条路可以绕过横河,但至少要多出一日的行程,也就是说苍澜今日绕过横河,最早也得明日早上才能到。” 顾清照在一旁接到:“而三日后,奇虎将军就会从威远山脉包抄过来。” 铁休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再撑上一日。” 安宁点点头。 “铁首领你看,山脉地势险阻,此处设防最合适不过。” 铁休犹豫道:“可是···我们的人马已经不足五日···若是全部调去威远山···” 他又何尝不知道威远山脉是个易守难攻,容易设埋伏的地界。 只是人手实在是不够,他怕万一苍澜孤注一掷,用人命淌过横河来攻打林兰县。 到时候林兰县岂不是危诶。 “若是有安大小姐做出来的炸药还好。” 可是上次安宁要炸药,他已经将全城能找到的硝石全部找出来了。 如今已经··· 从别的县运过来根本来不及。 安宁会心一笑。 “有炸药,已经有人送硝石过来了,最多半个时辰就到。” 铁休眼睛一亮。 “当真!大小姐哪里来的硝石?” “京都。” 其实她从来战场之前就防备着怕有这一刻,所以已经提前通知谢楠和阮倾城在后方准备硝石。 一旦需要,一日之内就必须要送来。 好在她们然烟的铺子一直开到了这边,所以每家铺子里都流通了她需要的东西。 “好!” 铁休再一次惊叹了。 “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大小姐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而一边,苍澜的军队被拦在横河边上。 看着被炸的稀巴烂的大桥,他怒不可遏。 “该死!” 再看看天上还在不停下着的大雨。 “太子,我们已经看了,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苍澜脸色难看无比,他现在后悔昨日没有听徐相的了。 昨日回来后,他让人研究那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才知道那玩意儿是硝石做的。 中计 随后他派人前去打听,林兰县根本没多少硝石。 昨日扔出来的那些,怕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 因此今日出军,势必攻下城墙,却又没想到今日大雨。 苍澜的手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眼神里戾气四溢。 连老天都不帮他··· “走,绕路!” “是!” 整整半日,他们才到威远山脉,而要到进宫的地方,还需要半日。 就在他们在威远山脉休息片刻时,突然出现一声声巨响。 “嘭嘭嘭!” 苍澜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被炸起的一片身影。 这怎么可能? 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硝石? “太子,有埋伏!” 不行!不能撤! 看着前方越滚越多的巨石下来。 一旦路被堵死了,就完了。 苍澜立即下令道:“冲!” 他在赌,赌他们手里没有太多炸药。 但随着一批批人被炸倒在地,苍澜不由得慌了。 若是此刻徐丞相还在,定然要怒骂一声蠢货。 该打的时候不打,不该打的时候非要打。 顾清照在山的上方看着苍澜。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这样的蠢货,也敢觊觎他的阿宁。 山上突然一只箭势如破竹的朝苍澜袭来。 苍澜一个避之不及就被擦破了肩膀。 他看着前面的惨状,终于下令撤退了。 他们退出了威远山脉准备夜间上山突袭。 苍澜想的倒是好,也不看看他想突袭的人是谁。 在黑云骑的面前玩突袭。 徐相都得夸他一句天真。 如同安宁想的一样,苍澜到底从来没带过兵。 纸上谈兵谁不会? 这样的人,哪怕身怀二十万的兵马,又如何会赢。 到了夜间,看不到人,只能凭着声音辨别人在何处。 正当苍澜的军队准备再次跨威远山脉时,又是一阵剧烈的炸弹声。 该死! 他们到底有多少炸药! 怎么可能还没有炸完! 该死雨太大了,根本打不了火把。 山上也上不去,一上去就立马被炸下来。 就像知道他们的方位一样。 不得已苍澜再次撤军。 他在帐篷里紧紧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额头青筋爆起。 “嘭!” 狠狠一掌就打向了桌面。 “该死!” 此刻苍澜这边的将领已经对苍澜颇有微词了。 前几日明明丞相说了打,可太子执意要撤军。 如今想打却是打不了吗。 他们真的怀疑,太子是不是有那个能力能坐上那个位置。 林兰县明明只有几万兵马,这么多时日了,他们二十万兵马都没拿下来。 说出去真是耻辱了。 “太子,依末将看,如今不宜攻城了。” 苍澜不甘心的说道:“难不成就这样放弃京都了?况且往后打,纵然打赢了奇虎,朝堂如果再让安毅来围剿该如何?” 这时说话的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道:“北方还有敌国虎视眈眈,若安大将军被派来南方打仗,那北方谁来管?安毅来北方攻打打殿下您,那才是把大邺送给了别人。” 苍澜沉默了些许。 “如今还有多少兵马?” “属下已经清点了,如今还有十四万兵马,与奇虎将军,兴许有一战之力。” 毕竟奇虎手上,也只有十几万兵马。 南方多是小国,所有重兵几乎都在北方,安毅的手里。 “可恶!” 区区三四万人,让他折损了两倍之多! 一直跟着太子的谋士出来讲话了。 “我看倒也未必,打了多日,林兰县也只剩下不到一万的兵马了,但我们有足足十四万人,若是硬闯必定能闯得过去。” 在场的人沉默了。 刚刚建议打后方的将军冷哼一声。 “谁不知道林兰县兵马不足,可是你看看他们手中的炸药打了这么久都还没炸完,强行闯过去,万一全军覆没了怎么办。” 苍澜揉了揉眉心。 是进是退今晚必然要有个决择。 “那炸药昨天我让人验过了,材料多是用硝石所做,按理说林兰县没有这么多硝石···” “殿下,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 苍澜摇摇头。 才一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而且制作不耗费时间吗。 现在他们都还没有研究出怎么让硝石爆炸的。 “为今之计,与其被逼退到南方,还要碰上几乎十几万的兵马,不如继续打。趁着现在,强行闯过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炸药。” 苍澜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一不做二不休,他没有退路了。 若是不去京城,不杀了宣帝不登上皇位,他迟早都是死。 “听我号令,整装,再次出军!” 其余将军看了彼此一眼,最后还是妥协了。 “是!” 这个夜还没过完。 顾清照在伞下听着前方的动静,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沉。 铁休在一旁诧异道:“顾大人,你猜的果然不错,他们又来了。” 他原本以为以苍澜的性格,今晚不会再进攻了。 毕竟前几日最佳的时期已经被他错过了。 “苍澜此次若不攻下林兰县,迟早都是一个死。” 铁休叹息一声道:“可我们的炸药不够了。” 材料倒是足,只不过人手不足,时间不够。 顾清照不慌不乱道:“够了。” 铁休不解道:“顾大人何出此言?” 顾清照勾了勾嘴角道:“擒贼先擒王,趁着夜色,带两只黑云骑突袭苍澜。” 顿时铁休便明白过来,这是在打心理战啊。 苍澜那样怕死的人,一晃乱就会失去主意。 “好!” 说做就做。 山下路口很窄小,容不得一次性太多人路过。 等苍澜以为炸药没了,自然就会踏入这个窄小的入口。 而黑云骑最厉害的就是暗杀和夜视。 顾清照等炸药只剩下几十枚的时候,吩咐众人改成射箭。 而铁休则带着两只黑云骑在山坡边上埋伏。 苍澜看着前方没了火光,暗暗松了一口气。 顿时他就下令全军前进。 等苍澜的军队陆陆续续上山之后,他也准备过威猛山的峡口。 这个时候顿时一片响声,火光冒起。 苍澜脚下也炸开几枚。 “来人,保护太子!” 苍澜看着眼前这一幕。 该死! 外面的军队进不来,他们出不去! 中计了。 铁休一把刀直直冲着苍澜而去。 温柔一幕 苍澜哪里是铁休的对手。 眼看着对面越打越猛,苍澜身上也挂了许多伤。 “咻!” 一支箭猝不及防的就穿透了苍澜的肩膀。 苍澜对着众人大吼一声: “撤!!” 旁边的将军急的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不能撤啊太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咻!”又是一箭。 刚刚说话的将军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山上山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苍澜拉过侍卫挡住面前,焦急忙慌道: “撤!快撤!” 其他人纵然有再多不满,也只能依令撤退了。 看着敌人退后,铁休松了一口气。 苍澜这心智,别说做将军了,就是做军营里的一个兵,他都不屑要。 无勇无谋。 这种人当初是怎么坐上大邺的太子之位的。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冷。 铁休咬咬牙对顾清照说道:“顾大人,我派人送您回去吧,这样冷的天,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虽然知道顾大人箭术一流,但是毕竟不像军营里的兵在生死里摸爬滚打过,这身体素质到底不行。 何况现在连他们都有些受不住了。 “一起走吧铁首领,回去换一批人来,轮流守。” “这···” 铁休有些犹豫,他怕短时间内苍澜再来。 顾清照打消了他的顾虑。 “放心吧,天没亮之前,他不会再来了。” “既然如此,好!顾大人先回城让云烈带人过来换我们。” “好!” 顾清照带着两个将士就先回了。 一进军营就看到安宁,她一宿没睡。 看到顾清照回来了,安宁立马起身将他绕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地方受伤。 直到发现只有些树枝刮伤才松了口气。 “快去换衣服,干衣服我让人准备好了,药我也熬好了,待会儿过来喝。” 安宁吩咐完又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将士说道:“还有你们,我熬了专门抵御风寒的药,待会儿你们记得去厨房喝一碗。” “多谢大小姐。” 将士随即退下营帐,只留下二人。 顾清照退开两步距离,怕她染上寒气。 “怎么不睡觉?” 安宁皱眉道:“我哪里能睡得着?你快去换衣服。” 安宁看着他不想动的身体,叹了一口气,拿起干衣服递给他。 “就在这换吧,屏风里面换。” “好。” 顾清照走进屏风,悉悉索索的解衣声落地。 安宁背对着顾清照,听着里面的动静脸微微有些泛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清照就从背后抱住她。 “干什么?军营又不止我们,等会儿有人进来了。” 顾清照摇摇头。 “云烈带着人去换铁首领了,现在军营里没人。” 胆子真大。 军营没人,若是被苍澜知道了,气都要被气死。 那道横河真的是帮了他们不少忙。 顾清照将头埋在安宁的肩膀上,呼吸打在她的耳垂。 安宁耳朵上有些痒随即想挪一挪。 “别动。” 顾清照的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顾清照在耳边说道:“我好想你。” 安宁不暇思索的回答道:“我也是。” 他们声音就像一阵风一样轻,感觉随时都要飘走的模样。 “阿宁,从小到大,其实我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死。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顾清照的惶恐不安,知道顾清照内心的阴暗。 知道他的一切。 所以她心疼他。 顾清照在她的耳边不停的蹭着。 “我也知道,你现在想要博取我的同情,让我可怜你。” 安宁转过身,正对着他。 “清照,不必这样卑微,在我面前,你就是最好的,你不需要用任何事情取得我的关注。” 顾清照的眼眸深了几分。 他眨了眨睫毛,垂下了眸子。 他又被看穿了。 安宁从身前抱住他,轻轻呢喃道:“不要觉得被我看穿了就输了,也不要觉得,哪怕是输也心甘情愿,因为我也心甘情愿。” 顾清照喉结一滚,眼眸变得更加深邃。 “好。” “这场仗,我们不可能输。” 顾清照那样运筹帷幄的人,怎么可能输在这样低端局上。 又怎么会担心自己死在苍澜手上。 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安宁心疼,想名正言顺的靠近安宁罢了。 不过这一切都被安宁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知道的清楚之后,反而更加的心疼他了。 顾清照是她捡来的,从小到大,顾清照都很少会有安全感。 他怕他会离开将军府,他怕他会失去她。 所有从小到大,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读书、写字、考取状元。 只是唯独没有习武。 因为安宁不喜欢会伤害别人的人。 他仿佛是为她而生。 安宁不希望他这样,她希望他哪怕再爱,也更能爱自己。 而不是将她视作活下去的一切。 二人一整晚都没睡觉。 正当安宁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顾清照发了烧。 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回自己的房间。 在喂顾清照喝完药之后就在他旁边守着他,不然她一走,他就会睡不好觉。 迷迷糊糊之间安宁也睡着了。 顾清照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醒,刚刚的睡意也完全消散了。 他起身轻轻抱着安宁上床,给她盖好被子。 他一直注视着她,在微弱的烛火下。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挪了一寸身躯靠近了她。 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腰间,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脖颈下。 随后才轻轻的闭了眼。 他终于,拥有了她的姑娘。 一早睁开眼睛,安宁就看见窝在自己胸口上的人。 反应过来她随即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顾清照。 他抬起头。 彼此对视。 一瞬间顾清照的脸染上红晕,仿佛有一种被撞破的心虚。 他声音低沉着,“抱歉。” 安宁倒是没有生气,反正二人已经订婚,成婚是迟早的事。 刚刚顾清照的睡姿,也并不会让她联想到什么。 反而让她觉得顾清照更加的没有安全感,所有才蜷缩着。 像个孩子一样。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安宁抬起手揉了揉顾清照的头发。 溃不成军 “没事,我知道你是怕我冷。” 安宁一只手撑起身体,谁知胸襟的衣服散开了些许。 顿时一片白茫茫的肉眼可见。 安宁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看着顾清照。 顾清照立马错开了眼神,急切的解释道:“对不起,我···我没有解你的···” 安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从未见过顾清照如此模样。 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少年郎。 “我知道,别紧张。” 这并没有什么,去了一趟高度文明的世界,她的思想已经变得很开放了。 “清照,帮我系上吧。” 顾清照的耳朵和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颤抖着手伸过来,但脸却不敢转过来。 在触及那一片滑腻之后他猛地收回手。 “阿宁,我···怕我克制不住。” 他头上微微冒出些许的汗。 “昨夜是我冒犯,你若是想罚我,我···” 安宁伸出手自己系上衣带,随后将他的头转过来。 “没有罚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触碰不到的人。你可以触碰我,我的身和心永远忠诚于你。” 一瞬间,顾清照的脸变的比刚刚还通红。 见顾清照不答,安宁反问道: “嗯?” 顾清照低低道: “好,我知道了。” 这副模样,活脱脱一副小狼狗的样子。 “阿宁,你···可以先出去吗?” 他怕自己吓到她。 安宁心中也明白怎么一回事,随即道了一声“好。” 她换好了衣服就先去了营帐。 此时天才蒙蒙亮。 二人都起的很早。 直到小半个时辰,顾清照才过来。 安宁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好了?” 顾清照呛了一声。 他怎么没发现他的姑娘现在变的这样坏。 他走过来跟闹着玩似的弹了弹她的脑门。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淋了整整小半个时辰的冷水才生生克制住。 不过这些到底是谁教她的,日后他定要问个明白。 安宁也不开玩笑了。 “这两日接连大雨,不知道今天晚上,奇虎将军的兵马会不会到。” 顾清照笃定道:“会,至少会到一部分精锐的兵马。” 说的也是,就像是黑云骑一样精锐的兵马肯定会率先抵达。 奇虎将军军队里能与黑云骑一较上下的兵马叫虎豹营。 也是上阵杀敌的一把好手。 “今晚我们预料奇虎将军会到,苍澜已经退无可退,今天白日里会孤注一掷抢占林兰县。” “昨天夜里倒还好,可白日里有视野。苍澜毕竟有十几万的兵马,如今剩下这不足一万人想要守这城···哪怕是威猛山的地势险要有天然防守,也抵挡不住。” 顾清照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办法。昨日夜里,我吩咐军营里剩下的将士连夜制作了炸药,人不多,只做了上百枚。” “我也有一个办法。” 两人一致脱口而出道:“炸山!” 埋了那条窄小的通道,让苍澜短时间内过不来。 只要拖过这半日,便足以。 顾清照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送炸药去的人把信带给云烈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安宁叹了一口气。 这场仗打的,他们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就算是天道对她第一世荒唐的补偿吧。 另一边的苍澜正在命人清理狭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们手里竟然还有炸药。 一大早山上的石头滚落下来,将路埋的严严实实的。 该死! “殿下,我们得想想办法了,这样清理怕是明日早上都清理不完。” 苍澜脸色一黑。 他又何尝不知道。 背后奇虎将军的兵已经逼近了。 “该死!” 这雨怎么还没停! 足足下了三日的瓢泼大雨了。 其中一个将军拿起地图摊开在苍澜面前。 “安毅的兵还有些时日才到,此时转头,为时未晚。末将已经看了,从最南边过来,最近的路无疑是这条,我们可以绕过这条路走这一边,趁着南边守卫空虚,占据这一方的位置。此次奇虎支援必定带走了南边的多数人马,这个时候他们正好也守卫空虚,而且南边孤城地势也险要,大不了我们就在这边占山为王。” 苍澜眼中犹豫不决。 “若是如此,宣帝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一旦被围困南方,最后终归是死路一条。” 试问哪个君王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占据自己的国土。 十几万的人马想要占据一方,又不是做山匪,哪有这么容易。 将军看苍澜还在迟疑,顿时说道: “此言差矣殿下,别忘了南边虽然都是小国,可若是齐心协力,未必不可一战。” 苍澜眼神一凝。 意思是··· 叛国! 众人在一旁焦急道:“快决定吧殿下,等天一暗就来不及了。” 此时众人心里纷纷对苍澜生出不满。 早知道领头的是无勇无谋,还是畏畏缩缩之人。 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跟着造反。 明明之前有大好的时机,却偏偏被眼前之人拖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唉,可惜徐相没了。 否则何至于此啊。 苍澜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南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休在营造里哈哈大笑起来。 “此生我从未打过这么有意思的仗,多亏了安大小姐和顾大人!” 敌人不战而退! 大快人心! 安宁轻笑道:“铁统领辛苦了。” 铁休连忙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你们二位,辛苦了!” 顾清照掀开帐子看着外面的天色。 “差不多了,可以放信号了。” 苍澜此次退军,必定是南移了。 而南边的奇虎将军正在朝这边过来,从南边到林兰县的路很多。 他们必然会选择最近的一条。 而苍澜为了避开奇虎的军队,必然会绕路而行。 此时放信号,正好能让奇虎寻觅苍澜的踪迹。 往反包夹,苍澜无处可逃。 铁休从袖口拿出两枚烟花。 “嘭嘭。” 在天空中响了两声。 另一边的奇虎在赶来的路上正好看到这烟花。 “来人。” “将军。” “将人分成五队,找逆贼行踪。” “是!” 奇虎眯了眯眼。 此时林兰县放烟花,说明城守住了。 既然守住了,那逆贼一定会南移。 回京 因为逆贼知道他们这两天大概会到林兰县。 而一旦他们被围困林兰县,要不了多久等安毅的军队一到,溃败也是迟早的事。 奇虎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 听说安毅那老小子的女儿也去了林兰县,还有大名鼎鼎的少年丞相。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年轻人的天下咯。” 随后转头了。 翌日一早,安宁和顾清照就准备回京都了。 太子伏诛如今只是迟早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多待在这个地方。 铁休和众位将士则是心悦臣服的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二人。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们再傻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铁休由衷的感激道:“多谢二位!祝二位一帆风顺!” 两人同时应声道: “应该的。” “应该的。” 即使没有他们,以前太子的心智,也走不了多远了。 一回到京城。 百姓们纷纷夹道相送。 他们听闻了这二人的事迹,纷纷惊叹。 以万人兵马抵挡数十万兵马。 让百姓免遭于水火。 安大小姐还发明出了炸药。 听说一个炸药就可以炸死好几个人。 “丞相大人回来了,安大小姐回来了。” “恭迎丞相大人,安大小姐!” “恭迎丞相大人,安大小姐 “恭迎丞相大人,安大小姐 ··· 马车上的安宁和顾清照掀开帘子纷纷谢谢大家的好意。 唯独一道白色幕帘下的女子恶毒的盯着马车上的二人。 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安宁和顾清照一道回了将军府。 林氏、阮倾城和谢楠她们都在外面等着。 一看到安宁立马热泪盈眶的围了上来。 林氏洋装怒道:“你这孩子,留下一封信就走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安宁乖乖低下头挨训。 “娘我错了。” 林氏看见她这副样子哪里还能怪罪的起来。 “罢了罢了。” 她视线又看向安宁身旁的顾清照,嘴角抿出一丝笑容。 “顾大人,一路上多亏你照顾小女。” 顾清照眼里流过一些暗光,他行了个礼,温文尔雅道:“夫人客气了。” 站在一旁的安宁笑容却是淡了一些。 她娘不记得了,她记得。 从前她娘也是把顾清照当作自己儿子养的,甚至在他七岁的时候还想认他做义子。 可是他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打算了。 可六年前他从将军府搬了出来,此后再来,再回将军府便是犹如客人了。 顾清照避着众人的视角,轻轻拉了拉安宁的手。 眼神示意她他没事。 安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罢,前尘往事过云烟。 这一幕可没瞒过阮倾城的眼睛。 她笑的格外的开心,谢楠也在一旁跟着傻笑。 “好了好了,外面冷,有什么话,里面说。” 知道安宁和顾清照回来了,陆陆续续就有人前来访问了。 第一个到的人是聂远,他一身风尘仆仆。 在到了前院的第一时间却是看向了阮倾城,随后再看向了众人。 安宁冲阮倾城挑了挑眉。 看来在她离开的一个月里,这两人的进展飞速啊。 聂远恭敬的站在顾清照面前,行了一个学生礼仪。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顾清照不清不淡道:“今日不聊公事,坐下吧。” “是。” 随后聂远看向了安宁,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安宁面前。 “安大小姐,我还的银子。” 安宁看着眼前这一叠银票诧异道:“聂大人,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聂远沉稳道:“圣上赏的。” “你全拿给我了?不给自己留一些吗?” 看那一叠银子,足足有千两了。 “我去问了御医,安大小姐给我娘开的药,比这千两白银更加贵重。” 什么百年灵芝百年人参,这些东西可是花钱都不一样能买得到的东西。 安宁伸出手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张是你租房子的费用,一张是辛苦费。” 聂远还想再说什么。 安宁打断他。 “这药不是买的,是我去山上采的。” 重生之后她便有所打算。 这些药都是她偷偷瞒着众人去山上挖的,没有人知道。 倾城都不知道。 众人都惊了。 采的? 百年灵芝、百年人参可以说采就采吗? 聂远皱眉道:“安大小姐,这药就算是您采的,也应该按照市场价。” 安宁叹了一口气。 聂远这人怎么这么轴呢,钱都给她了。 以后成亲该怎么办? 顾清照的声音传来了。 “听闻阿宁开了很多铺子,不如这些钱就当聂大人入股吧。” 安宁在一旁点点头,“有道理。倾城,还不收下这些钱?” 现在铺子开多了,谢楠一个人管不过来。 加上股东也多了起来,阮倾城就一起加入管账了。 “咳。” 阮倾城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此时聂远不知是该转身把钱给倾城,还是依旧交给安宁。 他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就连林氏看见这一幕脸上都笑开了花。 阮倾城最后还是起身将钱接了过去。 她也是不懂了,在刑部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怎么这样呆? “分红会及时发的。” “咳,好。” 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哟,这是干什么呢?” 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 来的人是九公主苍浮云和流光郡主。 苍浮云感受着此时怪异的气氛奇怪的问道: “没耽误你们吧。” 安宁笑道:“自然是没有。” 林氏顿时想起身行礼,苍浮云立马大喊道:“别!伯母!别起来,你看她们哪个起身了?”。 林氏顿时有些失笑。 “这些没规矩的丫头。” 流光也乐道:“我们就是喜欢没规矩,在其他地方就很阴沉古板,还不如这样乐的自在。” 顿时大家哄笑一堂。 苍浮云在安宁身边坐下,靠近安宁的耳朵低声道:“听说你做了可以炸死死的炸药,明日父皇定然会宣你入朝,你要小心。” 安宁点点头。 此事她有打算。 苍浮云继续道:“现在盯着你的人很多,就连敌国也盯上你了。前两日大启飞鸽传书,说要来大邺交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 安岳怀孕 “此次必定是冲着你来,如今他们已经启程,最多一个月就会到京都。要不然趁着这一个月,你和顾清照把婚成了,免得他们打你的主意。” 安宁手里握着一杯热茶,慢慢道:“圣上不可能会把我嫁到大启。” 不管是因为顾清照还是因为她手里有炸药的技术。 苍浮云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我主要是怕他们耍阴招,防不胜防。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真的中了他们的招,你嫁是不嫁?你若是嫁,父皇为了大邺,未必不会灭你的口。你若是不嫁,你大启的颜面又何存?而且你若是真的中招,大启那边只会看戏,他们巴不得父皇对你动手,好离间大邺和将军府。” 其他的她倒是不担心,唯独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苍浮云又继续道:“别忘了当初在皇宫你就被你的庶妹算计了。” 安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看来皇宫中,苍浮云的人也埋的深。 论这份心计,怕是是个苍澜都不如眼前的苍浮云。 竟然将这件事想的这样深远。 安宁点点头。 “好,我会考虑的,别担心。” 见安宁真有考虑之意,苍浮云才松下一颗心。 她是真的把安宁当成了朋友,所以不希望她出事。 当然,她更不希望,大邺被敌国挑拨。 苍浮云转过头,看着顾清照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她刚刚说话虽然小声,但可没避着顾清照。 想必刚刚那些话顾清照已经听见了。 至于要怎么决定,还是由眼前二人选了。 这时突然走来一道身穿素衣,头戴白花的女子。 是安岳。 七皇子刚殁了一个月,她此时素衣倒也合理。 到林氏面前请安。 “母亲。” 林氏不咸不淡道:“诶,坐吧。” 安岳点了点头。 她又到安宁面前行了一礼。 “大姐姐。” 安宁点点头。 此时的安岳看起来倒是比往日沉稳了许多。 身为七皇子侧妃,七皇子殁后,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不知道安岳知道太子没造反成功,而自己却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 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自然是恨! 安岳看着安宁的眼底止不住的恨意。 但她却只能克制住。 她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七皇子不但死了,连她也差点被抹杀。 要不是因为她怀了孕,她现在已经死了。 当初她诊断出怀孕的时候。 系统说,如果怀了这个世界人物的孩子,再生下这个孩子。 那么她就能活,但是她会彻彻底底的成为这个世界的人。 也就是说,她也再回不去了! 回不去自己的家乡,回不到自己的世界! 当初她宁愿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回家。 如今却告诉她,回不去了。 呵! 多么可笑。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安宁看着安岳的眼睛,突然就感觉到她眼里一阵的恨意。 不过转瞬即逝。 安宁唇角微勾。 “二妹妹脸色看着不太好,需要我给你把把脉吗?” 安岳立即将手背在后面,勉强笑道:“多谢大姐姐,不用了。” 在太子成为逆贼,七皇子死后。 她的孩子就是皇室唯一的嫡亲皇嗣。 将来由她的孩子继承皇位理所当然。 所以,她一定会保护好他,平平安安的生下他。 所以为了确保万一,在太子还未伏诛之前,她怀孕的事情不能声张。 安宁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不过看着安岳下意识捂着肚子的动作··· 难不成她怀孕了。 “二妹妹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岳勉强的笑道:“自然是没有什么事的,我只是想着多日未见大姐姐,想来看看大姐姐罢了。” “道是如此。” 安宁让一旁的丫鬟扶着安岳坐下。 林氏在高堂发话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移步去用晚膳吧。” “是,夫人。” 这一晚膳,除了安岳脸色欠佳之外,大家都喜乐融融。 桌子上尽是些山珍海味。 但是安岳闻到了却想吐。 安宁担忧的看向她:“怎么了二妹妹,看你脸色不好,我还是给你把把脉吧。” “不,不用了大姐姐。我是前些日子忧伤过度没怎么吃东西,一时之间把胃饿坏了,所以没什么胃口。” 大逆不道之言 “何况,我感觉那个安岳对你有敌意,对将军府也不是很亲,你小心被反咬一口。” 安宁带着笑容的脸上并无任何变化。 她听完苍浮云说完这些话,反而笑容更加深刻。 “安岳就算生下来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坐不上皇位。” 如此直白。 意思就是要参与皇室立储之争。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苍浮云并没有生气,反而更高看了安宁一眼。 她问道:“何出此言。” “安岳那样的母亲,如何教得出一个好的君王。” 安宁抬了抬头,看向了天空的一轮玄月。 “九公主,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在问人今晚上吃什么。 苍浮云眼睛瞪大,心跳加速的异常快。 而身后的顾清照也没有什么表情。 她抓紧安宁的衣袖,犀利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宁依旧云淡风轻道:“浮云,你今日在劝我和清照成亲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清楚。若是我成亲了,大启要求娶的人,恐怕就是你了,两国相交,圣上没有理由拒绝。” 苍浮云脸色苍白的松开安宁的衣袖。 她闭了闭眼,呼吸急切。 她心里又何尝不知道。 在今日劝说安宁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若是安宁成功脱身,那么遭殃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可是她本就是大邺的公主,和亲是她的使命,而不是安宁的使命。 如今她们相交于朋友,她怎么能利用她脱身。 “退一步来讲,你不和亲,还有流光郡主。” 前世,在这个时间。 苍浮云是已经和徐潮成亲了。 而和亲的对象变成了流光。 这一世苍浮云没有成亲,那么和亲的对象很可能会是她。 圣上也算是疼爱苍浮云,知道使臣还有一个月到。 就这几日,圣上若是不想让苍浮云出嫁大启,会让她挑选驸马,择日成婚。 大启是朝着炸药的技术而来,主意若是打不到她身上,那么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归,无论是苍浮云还是流光,必然要牺牲一个。 就看是哪个了。 “圣上可有让你挑选驸马?” 苍浮云抬起头。 “你知道大启前来的消息是谁告诉我的吗?现在朝中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是父皇告诉我的,他想让我挑选驸马,留在大邺。” 安宁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 看来前世也是如此。 苍浮云为了不远嫁,所以选择了嫁给徐潮。 安宁继续问道:“你想嫁人吗?” 苍浮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想,我不甘心就这样嫁人。我也不想让流光替我嫁出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如何能让她为我挡剑,那样下作的事,我做不来。” 安宁欣赏般的看着苍浮云。 她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她果然没看错人。 公主有情有义,智商过人,谋略得当。 安宁再问了一遍。 “所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苍浮云控制不住的心再狠狠抽动了一次。 “安宁!你胆子太大了!” 看似严厉的话,安宁却一点也不虚。 她直勾勾的盯着苍浮云,等着她的回答。 苍浮云背过身。 “从来没有女子登上过帝位,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吗?就连百年前的摄政长公主,都没有排除万难走到那个位置。” 她转过身来认真的问道:“安宁,你觉得有可能吗?” “如果!皇室没有皇子了,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的机会,但更多的可能,是从旁系挑选子嗣。何况现在,安岳怀孕了。你想谋害皇嗣吗?” 安宁摇了摇头,坚定的对苍浮云说道:“九公主,你有勇有谋,为人仗义。有情有义却又十分果断聪慧,无论从哪里来看,你都会比苍澜做的更好,我论的实力而不是性别。哪怕安岳生下了皇子又如何?你难道没有信心能赢过他?” 安宁顿了一顿。 “何况,你应该不希望什么都不做,让苍烁的孩子登上皇位,一旦苍烁的孩子登上皇位,那么秦贵妃就会成为太皇太后,你想看着杀你母妃的仇人变成太皇太后吗?不,她应该也不会放过你,否则你之前怎么会在云浮山长大。” 苍浮云震惊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刚刚安宁说的这些可都是皇室辛密。 她的母妃只是民间的一个普通女子,无权无势。 当初父皇在民间体察民情的时候,瞒着身份和母妃相爱了。 之后就将母妃接回宫,排除万难之后封了母妃为贵妃。 可是这一举动让同样是贵妃的秦氏恼怒不已。 她认为一个贱民和她平起平坐是羞辱了她。 所以在她三岁时,污蔑了母妃和侍卫通奸。 最后母妃不得不自尽以证清白。 在母妃死之前,想尽了办法把她送到了浮云山认豫玄大师为师。 所以最后,她的名字从苍絮改成了苍浮云。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活到现在。 若是留在宫里,早就被秦钰那个老妖婆害死了。 想到此,苍浮云狠狠捏住了拳头。 身后的顾清照声音传来。 “我告诉她的。九公主自小就去浮云山修行,引人好奇。” 苍浮云最后叹了一口气。 “顾相,也是如此想的吗?” “是。” 简单一个字,足以。 “是因为安宁?” 顾清照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九公主你自己。” 苍浮云怔了怔。 “九公主,你若是个男儿身,此时可会纠结?” 苍浮云眉头微皱,自然是不会。 她抬起头。 “好!” 她想明白了。 说得对! 她若是个男儿身,此时跟不可能纠结! 尤其是在得到将军府和当朝顾相支持的时候。 那么凭什么,女儿身的她就要退缩。 她不! 她不想和亲,也不想让流光和亲。 她更不想让苍烁的儿子坐上皇位,让秦氏那个女人坐太皇太后的位置。 她要为她母妃报仇! 安宁在一旁勾了勾唇角。 很好。 想通了。 “明日,我会向圣上上折子。” 苍浮云朝顾清照慎重的点了点头,眼里有些许的坚毅! 这次应该不能成,但只要有这个消息传出去就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 使臣来访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而且她成为了储君之位的备选,大启也会有所收敛的选和亲人选。 安宁也是一句简单的“造势吧”。 三人在此,也算是彻底达到了共识。 第二日一早。 顾清照便提出了轰动朝堂之事。 提九公主为储之言,圣上大惊。 众臣也言之荒唐。 朝堂九五至尊揉了揉眉头,挥了挥手示意朝下肃静。 他坐姿苟着背问道:“顾爱卿,你方才之言,是如何考虑的。” 顾清照恭敬道:“回圣上,微臣私以为,圣上子嗣单薄,如今皇子尽失,不若效仿百年前摄政长公主之举,未尝不可再创盛世。九公主,乃是浮云山散真仙人的弟子,其谋略、智慧绝不输于圣上半分。” 敢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的人,天底下也只有顾清照一人了。 他也不怕有人说他结党营私,是为九公主一派。 有些老臣纷纷涨红了脸,指责道:“荒唐!实乃荒唐至极,且不论九公主是不是女子,顾大人,你怎么知道九公主就能当大任了,立储不可儿戏!” “是啊,是啊,这九公主,平日里都在浮云山,前段时间才回来,莫不是顾清照结党营私,意图···” 圣上龙椅一拍,大怒道:“放肆!” 看着圣上薄怒,那些老臣话锋一转。 “圣上息怒,老臣也是为了天下着想啊,且不说就算九公主真有才学,可一女子,要如何服众啊!圣上!不能光听信顾大人的说词!” 宣帝眉头皱的更紧了。 “顾爱卿,你何以见得老九可以当此大任?” 众位老臣看着自家圣上居然真的松口了,纷纷额头上冒着冷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清照。 顾清照也不受其视。 “圣上问出这些话,想必心里已经有所决断了,如此,不妨给九公主一个机会。” 那些老臣纷纷面面相觑。 他们窃窃私语道:“这这这,荒唐啊!这天下,女人如何能做的了主?女人若是能当家做主,这天下岂不是乱了个套?” “是啊是啊,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别说是当太子,便是抛头露面都引以为耻。” “大人说得对,这如何能让我们这些老臣屈居于女人之下,说出去都觉得丢人,而且也让别国看了笑话。” ··· 最终,他们一致跪在殿前。 老帝师方行冷哼一声。 “圣上,老臣反对此事!女人!绝不可当家做主!女人,绝不可为储君!若圣上非要听信顾大人之言,老臣今日便只有死在这朝堂之上。” 他的脸色悲痛欲绝,语气愤恨,眼神心痛。 仿佛这件事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顾清照反问道:“国不可一日无储,既然方大人不同意,那方大人可有储君推荐的人选?” 方行瞪大双眼道:“顾大人,你!” 直接在朝堂上公然荐储,不怕别人以为在站队吗? 圣上平日里最忌讳此事。 他想的没错,宣帝平日里最是讨厌有大臣站队夺嫡。 可若是举荐的人是顾清照,他只会觉得他是真的为国为民。 这些老东西也不想想,他们为大邺做了什么,顾清照又为大邺做了什么。 顾清照见他迟迟不答,反问道:“方大人,如何说不出话?” 方行愤恨的点点头对宣帝道:“圣上,老臣以为,可以挑选圣上旁系之子。” “呵。” 顾清照冷笑。 “旁系?哪个旁系?方大人是想再现百年前旁系夺嫡之争。” 众所周知,百年前长公主逝去后,旁系为了夺嫡之争,差点将整个大邺四分五裂,到处称王。 若选旁系,哪个不想称帝,选了旁人,别人又如何会服气? “况且,方大人,你怎么就确定你口中说的旁系,有治世之才?” 方行被问的噎住了。 他强词夺理道:“顾大人!储君也是培养出来的!” 顾清照收回落在方行身上的目光,不咸不淡道:“原来方大人也知道储君可以培养啊。” “你!你!” 方行两眼一瞪,直接晕过去了。 一旁的大人连忙扶住人,“快,叫太医!” 宣帝狠狠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头。 “退朝!” 此事便算落了帷幕。 关于立九公主为储一事,民间有支持的,但更多的是反对。 很多人尚且还不知道九公主是谁,能力如何,品性如何。 但经此一事,九公主苍浮云三个字便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宁看着手下人传来的信笺。 “民意暂缓。” 民意暂缓,意思是,这件事先告一段落了。 虽然方行说话不中听,但是立储的确是大事,没有这么简单,也没有这么容易。 今日一事目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九公主苍浮云身上,让所有百姓都知道有苍浮云这样一个人。 呵,此事一出,怕是那些坐等渔翁得利的旁系也坐不住了。 京都又要一场大戏开演。 随着时间遗逝,冬日渐暖,春日尽归。 大启的使臣和各皇室旁系纷纷赶入了京。 前去接待的人便是顾清照。 大启此次来的人除了使臣六皇子启越,还带了八公主也就是大启盛宠的明珠公主启蓁欣。 来意不言而喻。 两方联姻以交和睦。 但是讽刺的是,大邺现在并没有皇子。 而当今圣上已经年过五十,八公主明珠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六。 任谁都知道,大启皇帝有一女,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一生下来便赐予明珠公主的称号,得启帝爱宠至极。 启帝如何会将自己疼宠的女儿嫁给和自己年龄一样大的老皇帝。 怕不是此次便是冲着大邺立储之事来的。 二月初二。 顾清照带着一行人前去迎接大启使臣。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纷纷想目睹大启六皇子和明珠公主的容貌。 顾清照站在城门口,眼睛一直盯着一处。 左拐第二家茶楼的二楼。 那里正好坐着一个身着墨色衣裙的女子。 安宁带着笑意看着楼下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顾清照。 端起茶杯朝他敬了一杯茶。 城门闹剧 隔空敬茶,聊表心意。 顾清照唇角微勾。 一旁一同前来的大人看着顾清照笑成那样的脸,顿时有些惊奇。 众人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他们顾大人在朝堂上从来不笑,就算要笑也是冷笑。 平日里也是沉默寡言居多,如今竟然笑的如同春暖花开。 众人纷纷朝着顾清照的视线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安大小姐··· 他们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顾大人让圣上亲自赐婚的安大小姐。 怪不得能让大人笑成这样。 就在此时,前方一句高喊。 “大启使臣到。” 众人目光纷纷望向前方。 只看到一顶一顶的奢华至极的大马车迎面而来,马车帘子上的东珠一颗串一颗,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马车帘子上面的锦绣也是用金线所勾勒出来的牡丹,马车面前是两匹上好的汗血宝马。 此时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奢侈至极! 只见一只雪白的手伸出了帘子。 “哗!” 众人一声惊叹之色! 好美的女子! 皮肤雪白,头发乌黑,眼睛是葡萄状的圆形眼睛,像是假人似的精致。还有眼睛上的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翘,她既像一个精灵,又像是一个天使。 启蓁欣正在享受着众人注视的眼光,却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鹤立鸡群的人不看自己。 她跳下马车,走到顾清照面前娇蛮道:“喂!” 顾清照这才从安宁那处收回目光。 启蓁欣也看到了安宁。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你是谁?让本公主猜猜,宣帝让大名鼎鼎的顾相来接我们,你是顾相?” 顾清照第一时间先往后退了一步,在明珠公主不满的眼神下清冷道:“是在下。” 明珠公主眼睛一亮。 “真是呀,太好了,你知道我来大邺是为了什么吗?我就是为了你才来的,我想看看传说中的顾相究竟是什么人!你居然长的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顾清照不接明珠公主的话。 “还请公主和皇子移步到皇宫,圣上已经设好宴席。” 明珠嘴角的笑容一僵。 “刚刚楼上的那个女子是谁?不会是顾大人你的未婚妻,那个传闻中的草包安宁?” 顾清照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就在这时,身后的那辆马车终于有人下来了。 六皇子启越及时朝明珠公主呵斥道:“八妹,不得胡说!” 明珠公主不满道:“我怎么胡说了?那个安宁是草包不是传的人尽皆知吗?怎么?不敢认啊?” 这话虽然看似是说给六皇子听的,但是眼睛可是看向的是安宁。 楼上的安宁丝毫不在意的抿茶,嘴角还带了丝丝微笑。 顾清照眼中的冷意直射明珠公主。 “大启公主最好想清楚这是哪里,站在大邺的国土侮辱大邺的人,是当我大邺屈居于你大启之下,任你折辱吗?” 他的语气不重,但是让人直打寒颤。 启越脸色立马一变。 两个女儿家的事情,居然被顾清照上升到这种地步。 启越连忙拉住明珠对顾清照和安宁带着歉意道:“抱歉各位,是小妹无礼了。从小到大,小妹得父皇宠爱,因此有些将她宠的无法无天了,还请各位不要怪罪。” 此话的意思是,明珠公主是他们大启圣上的掌中宝,他们退一步,对方也不要得寸进尺。 谁知顾清照根本不买账。 “道歉。” 简单两个字,让二人脸色又一变。 启越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大启堂堂明珠公主,在这里给别人道歉,岂不是打他们大启的脸,这顾清照未免欺人太甚! 明珠公主顿时也怒道:“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一个区区将军府嫡女,让本公主道歉?” 她顿时冷笑了一声。 “呵,我六皇兄既然都给你们台阶下了,不要不知好歹!否则两国交恶,你顾清照担得起责任吗?你们大邺圣上让你来迎接我们,你就是这么迎接的?” 字字犀利! 顾清照脸色依旧未变。 “这是我大邺的国土,而你口中说的区区将军府嫡女,是为我大邺保家卫国,为守护大邺征战数年的安大将军,唯一的嫡女,你出口辱她,和辱我大邺有什么区别?我让你道歉,又有何不对?二位若是看不起我大邺,请!” 顾清照对着城门口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 简直丝毫余地都不留。 人才到便送走,没有哪个迎客之人做的出这样的事情,但偏偏,眼前这个人是顾清照。 明珠公主气急败坏道:“你!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做出这种事情,你简直···” “明珠!” 启越在一旁呵斥住她。 他脸色也是无比的难看,刚到大邺京都就被人下了面子,还要求明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朝一个区区将门之女道歉,说出去他们大启的脸往哪搁? 启越言语间带了些威胁。 “顾大人,你就不怕宣帝知道你如此待客,会治你的罪吗?” 这时楼上的女子起身了。 一身墨色衣裙迎风而立。 “六皇子说错了,顾大人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罪可以治?” 启越看着茶楼上的女子,如风一般的从容,他瞬间有些晃了神。 而一旁的顾清照冷意更甚。 启越收回刚刚惊艳的目光。 “安大小姐,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客!而且是带着诚意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各退一步,还是不要把场面闹的如此难看才好。” 正当他以为楼上的女子会劝诫顾清照不要闹事的时候。 她笑了。 那笑容当真如白玉般透彻心扉。 “六皇子,若是真有诚意,也不会放着八公主在城门口辱人了。” 安宁拿起身旁没喝过的茶杯,倒了一杯茶。 “既然六皇子和八公主不诚心。” 那茶在安宁手上瞬间倾斜二下,从二楼尽数撒了下来。 “不送。” 倒茶,送人之意。 而且在他们大启,这送的,还是死人! “你!” 启越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两个硬碴。 顾清照也就算了,安宁一个女人,尽然也敢跟着胡闹。 联姻? 明珠公主在一旁气得脸都绿了,正当她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启越拦住她,厉声道:“道歉!” 明珠公主不可窒息的瞪大双眼。 “六皇兄,你说什么?你让我跟她道歉?” 启越眼里暗暗含着警告之意。 别忘了他们此次来是为了什么。 安宁做为火药的制作人,自然是不怕他们半分。 此时将人得罪了,还让大启落了下乘。 “明珠,别胡闹了,道歉!” 不得已,明珠公主只能对着安宁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安宁微笑着,“也罢,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 顾清照依旧在一旁冷着脸色,语气也没有半分温度。 “还请两位移步皇宫。” 一路上,明珠公主马车上的帘子都没有掀下来过,她一直盯着顾清照,眼中时不时的露出兴味。 一旁的侍女提醒道:“公主,这顾相毕竟是那位安大小姐的未婚夫,这样···怕是不好吧。” 明珠不屑道:“哼,有什么不好?从小到大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吗?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见这个传说中的男人,果然没让人失望。长的好看,还这样护短,如果我做了她的妻子,那他岂不是会这样对我。” 侍女苦笑道:“可是公主,他是安大小姐的未婚夫啊。” 明珠:“是又怎么样?我若要联姻,大邺皇帝能不同意吗?何况,此次我六皇兄也是冲着安宁来的,把安宁娶回我们大启,我嫁给顾清照,不是正正好。” 说完她拉下了帘子。 过了半刻钟便到了皇宫。 大启六皇子和八公主一同拜会圣上。 “此次前来,我大启为大邺带了我国至宝,翡翠山。” 说完就有人拉着一个诺大的车子上来。 一掀开红色的布,只见一大块的翡翠被雕刻成了山山水水,颜色有深绿浅绿还有匪黄色做土地颜色,白玉颜色做人。 惟妙惟俏,这么大一块的翡翠,罕见至极,这工艺也是完美到了极限。 启越满意的看着众人震惊的眼神。 “这块翡翠山是我大启着最好的工匠艺人雕刻了足足有三年之久才完成的,希望以薄礼以交两国之谊。” 宣帝哈哈大笑道:“好!大启真是有心了!六皇子和明珠公主请坐。来人,把翡翠山放在朕的书房,精心养护。” 这一坐翡翠山,可抵得上好几年的国库了。 但是也说明了,大启这样大的手笔,所图非小啊。 宫宴上,舞娘们翩翩起舞。 明珠公主则直直的盯着顾清照看。 安宁坐在顾清照的身旁,拿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顾清照无奈道:“阿宁,别笑我。” 安宁忍不住了,她笑出声。 “我的顾大人,招蜂引蝶了。” 前世大启来大邺的使臣,里面是没有明珠公主的。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人物自己选择的结果,和剧情没有关联了。 顾清照拦住她又准备饮下的一杯酒。 安宁不明所以的看着顾清照。 正当安宁以为他会将酒换成茶的时候。 他喝下了那杯酒。 和安宁喝的位置是同一个位置,而且他还是故意对着明珠公主。 安宁像是在被迫的宣誓了主权。 嗯? 顾清照是她的人的主权。 看着明珠公主难看的脸色,安宁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家顾大人这样幼稚啊。” 顾清照唇角也露出一个弧度,他重新将安宁的被子倒满了酒,递给她。 安宁伸手接过。 “不公平,我的酒比你的酒烈。” 她喝的是度数较高的醇酒,而顾清照桌子上的是果酒。 这人真是··· “阿宁,果酒比较好喝,而且不醉人,你要是喜欢喝酒,可以多喝一些。” 嗯··· 她家顾大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箭双雕。 甚好。 明珠公主在对面脸直直变黑,待一曲结束之后,她当着众人的面站了起来。 “大邺圣上!” 宣帝放下手上的酒杯,“明珠公主,所谓何事?” 启越坐在一旁,脸上闪过异色,但却没有阻止。 明珠继续说道:“此次我大启前来大邺,一是因为多年未见,二是因为想永交两国之好,结秦晋之约。” 此话一出,殿上之人纷纷面面相觑。 结秦晋之好? 如今大邺一位皇子都没有,和谁结? 当今圣上? 宣帝眼神也逐渐沉深。 “哦?那明珠公主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明珠嘴角轻笑,手指着一方。 “他!” 众人寻着方向找过去,这指的人正是顾清照。 这··· 指谁不好,偏偏指顾相。 众人不自觉的朝着顾相身旁之人看去,只见她笑的一脸从容,脸上也不见难看之意。 反倒是宣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半分。 “明珠公主,怕是不巧,顾大人,有未婚妻。” 明珠:“我知道!这不是还没成婚吗?既然只是未婚妻,婚约取消便是。” 她挑衅的看着安宁,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最好自己识相的接触婚约。 安宁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家顾大人开始抢手了啊。 顾清照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姑娘,随后站起身对明珠公主道:“抱歉,顾某今生唯一妻。” 说完他看了看安宁,露出一个笑容。 若是换成平时,那些大臣巴不得联姻。 只是如今,他们也知道大启冲着什么来的,也不敢随意张口。 明珠公主也不气恼,“顾大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两国的事情。我以我国最尊贵的公主下嫁于你,你如何有拒绝之理?” 转身她又对宣帝说道:“圣上,顾大人毕竟是大邺的臣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舍小保大,我大启的诚意,想必刚刚各位也看到了。” 宣帝眯了眯眼睛。 看上了顾清照,如果顾清照愿意,倒也不是不可以联姻。 不过他若是不愿意,为了一个公主失去一个顾清照和大邺的大将军,得不偿失。 此事难免有挑拨之意。 “顾爱卿虽然是大邺的臣子,但这婚姻之事,也委实强求不得。况且顾爱卿和安家那丫头的婚约,乃是朕亲自赐下的,君无戏言。” 公主为侧? 明珠和启越眼里同时闪过不悦。 顾清照虽然如今位列丞相,但祖上也只是区区白衣,毫无根基。 与这样的人联姻,说是下嫁都算抬举了他。 大邺圣上连一个没有背景的臣子都不愿意牺牲,实在是优柔寡断至极。 毫无帝王之尊。 在明珠和启越的眼里,顾清照只是一介草民。 但是大邺的百姓和圣上知道,顾清照意味着什么。 区区一个公主,想换顾清照,想换大邺百余年的发展。 想的倒美。 此时有不要命的老臣出来了。 “圣上,微臣以为大启既然想结秦晋之好,我大邺又何乐而不为?虽然顾大人有未婚妻,这婚姻也的确不好解除,那不如就二人共侍一夫。” “嘭!” 顾清照手上的酒杯狠狠落在桌子上。 一旁的安宁笑意也淡了些许。 开玩笑归开玩笑,落到了底线上,可不会让人有好心情。 一旁的启越和明珠脸上也不好看。 她怒声斥责道那个说话的老臣。 “我堂堂大启公主,和一个将军府的嫡女平起平坐?” “这···” 那老臣想了想,“那不如以公主为正,安宁为侧?” “嘭!” 顾清照桌子上的酒杯被他用衣袖甩了出来,正好滚在了那位老臣的脚边。 此时整个大殿寒气四溢。 熟悉顾清照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方大人前些日子病重,依臣看,方大人是脑子烧坏了,既然无力再上朝,不如告老还乡。” 众人一惊。 虽说顾清照在朝堂上字字犀利不留情面,但好歹也是有理有据,平日里也很敬重老臣。 没想到今日竟然直接阴阳方大人脑子坏了,还让他告老还乡··· 意思是说他担不起这帝师之责。 堂堂帝师在两国之前被人如此说道,颜面尽失。 方行瞪大眼睛怒道:“你!顾清照!你放肆!” 方行朝宣帝叫屈道:“圣上啊,敢问老臣说的有何不对?明珠公主也说了,事关两国,又不是顾大人一人的事情,顾大人岂能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而耽误国家大事?还竟然敢张口妄议长辈!狂口小儿!” 安宁站起来轻笑道:“哦?方大人觉得别国的公主可以做顾大人的正妻,而自己国家的将门之女则要做侧?既然如此,方大人怎么不去做大启的帝师?是因为不想吗?或者,方大人怎么不随我父上阵杀敌,是因为不想吗?” 此话一出,朝堂上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有些人用袖子掩面,身子抖的不行。 就连宣帝也生生忍住了。 安家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堂堂帝师,竟然敢说他魅其他国家。 方行两眼一番,怒指着安宁。 “你!你!你!你信口雌黄!我明明是为了大邺着想,两国相交秦晋之好有何不对!千万年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他顾清照这,便要另行他例。” 顾清照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我大邺,有足够的实力,让他国忌惮。” 这一番话让朝堂众人眼中纷纷露出惊艳的眼神。 宣帝也止不住的点头。 无论联不联姻,大启都不敢轻易冒犯大邺。 何况安家那丫头还研究出了火药。 帝师也真的是老了,自家强大才是真理,而非依附他国。 顾清照再出声道:“我记得,方大人有个孙女,年方十六。既然方大人乐衷于联姻,不妨将自己孙女送给六皇子做个侧室。” “你!你!” 方行两眼一翻,又晕倒了。 连忙有人将他抬了下去。 宣帝:“方爱卿年龄大了,不宜再操劳国事,以后便好生静养吧。” 意思就是让方行告老还乡了。 安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顾清照哪里是想真的让方行孙女联姻,他不过是专门气方行罢了。 她拉了拉顾清照的衣袖。 刚刚顾清照的话,怕是让他担上了不敬老臣的名声了。 顾清照靠近安宁的耳朵轻声道:“他让你受辱了。” 侧室,他顾清照捧在心尖尖的姑娘,舍不得动半分的姑娘。 居然有人想让她做侧室,这让他如何不恼。 他顾清照的名声算什么。 若是有人辱他,他大可一笑了之,可若这个人换成安宁,方才那一番话,都算是轻的。 安宁低头轻笑。 她知道,顾清照是为了她,若换做是他自己,任旁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动摇半分情绪。 一旁的明珠公主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的火焰更旺盛了。 “所以,大邺的圣上,是确定了不与我大启联姻吗?” 这一番话带着质问的语气。 启越脸色一变,立马严厉的看着明珠让她住口。 宣帝的脸上也露出不悦。 堂堂一国之主,让他国公主当场质问,宣帝没发脾气已经算给了脸面。 启越道歉道:“圣上,明珠失言了,还请圣上不要怪罪。” 宣帝摆摆手:“罢了。” 启越继续道:“我大启确实是带着诚意想和大越联姻的,启越觉得,刚刚那位大臣言之有理,既然安大小姐与顾大人有婚约,也不好破除,让安大小姐做侧室也着实委屈,不如,让明珠做侧。” 此话一出,众人喧哗。 明珠眼睛也瞪大,正当她想质问启越的时候,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让自己国家的公主嫁给别国区区丞相做侧室。 不得不说,牺牲也太大了。 而且如此一来,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若是顾清照再拒绝,未免就不识抬举了。 连宣帝也不好说了,甚至他心里面有些偏移。 若是明珠公主能做侧室,这不但让大邺的地位更上一层楼,也能向他们说的,结两国之谊。 毕竟没有哪个公主会去做别人的妾侍,而且还是启帝最宠爱的公主。 还不等顾清照答,安宁的声音就响遍了整个大殿。 “好啊。”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明珠公主和启越。 想以退为进,她敢答应,就看他们敢不敢嫁。 听见安宁就这样答应了,启越也是脸色一变。 非常细微的变化,几乎察觉不到。 除了在一侧的安宁和顾清照。 求娶不成再生一计 安宁继续道:“明珠公主当真愿意做顾大人的侧室?” 明珠公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六皇兄。 启越沉默了。 他只是想以退为进让大邺难堪罢了。 明珠不仅仅是他大启的公主,还是父皇最疼宠的女儿。 若是真的送给大邺的丞相做区区侧室,父皇定然饶不了他。 不过··· 启越嘴角微勾。 “当然。” 明珠不可置信道:“皇兄!你来真的?你让我做妾啊?你不怕父皇···” 启越在一旁呵斥道:“明珠,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安大小姐和顾大人已有婚约,我们也不好夺了安大小姐的位置不是。” 明珠:“不行!我绝不屈居于这个女人之下,最多···最多我们平起平坐。” 启越笑意渐深。 很好,平起平坐,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将来父皇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启越:“大邺圣上,不若便如此。让安大小姐与明珠平起平坐,如此也不算委屈了明珠。” 他的确是有意让明珠嫁给顾清照,以此来离间顾清照和安宁。 若是一开始提出二人平起平坐,她这皇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比起侧室之位,平起平坐也变得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这话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也免了自己的责任。 安宁看着启越脸上变幻的表情,不由得轻笑出声。 好一个会算计的六皇子,一箭双雕。 还想将箭射中她,且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顾清照握住安宁的手,眼神带了些冷意。 “顾谋此生,非一人不娶,一生一世一双人。” 六皇子谐谑道:“哦?可刚刚安大小姐不是同意了你纳侧室吗?” 安宁笑意渐深。 “堂堂一国公主,六皇子若是非要让她自降身份做顾大人的妾侍,我想在场的人也没什么反对的。我所同意了,无非也只是一个名分,和多一碗饭的事情罢了。不过···” 安宁看向顾清照。 “抱歉,方才没考虑到你的心意,我方才的话,让我家顾大人不高兴了,所以六皇子还是不要在我们身上打主意了,” 安宁说着说着,眼神也渐冷了。 刚刚她说出让公主当侧室的时候,顾大人那双颤抖的眼睛,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让她心疼不已。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在场的各位听好了。顾大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染指的,除了我,他不会再有别人,我亦是如此。也请各位莫要指手画脚他人之事,看着,听着,尊重着便好。我也收回方才让公主做侧室的话。” 安宁看着明珠公主道:“虽不是我提出的,但让你做侧室同意之举,也算是折辱了你,抱歉。也希望公主早日觅得良人。” 这番话可谓是在大气层了,尽显大邺的风度。 反观大启那边,看起来是咄咄逼人至极。 甚至好几个老臣也欣赏的看着安宁,安大小姐的这番气度,实在是令人敬佩。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默认的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宣帝也点了点头。 就连明珠公主也一脸惊奇的看着安宁,脸上红扑扑的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唯独启越的脸色变得分外的难看。 怎么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 女人不都是爱争风吃醋的吗?安宁不应该变得恼羞成怒然后对明珠和众人口出狂言吗,这样一来她便是有理也变得无理了。 如此理智,气度非凡··· 宣帝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六皇子还是别勉强情投意合的一对佳侣了。” 启越转过头:“明珠?” 明珠:“嗯···那个···六皇兄,那算了吧。” 人家都那样说了,她要是再贴上去,那像什么样。 而且安宁的态度挺好的,还给她道歉··· 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反倒是六皇兄。 明珠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未经她同意,便说出要让她做侧室的话,哼,看她回去不向父皇告他的状。 当事人都如此说了,启越心里面就算再想拿这件事做筏子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便罢了”,他看着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好厉害的一个女子,轻轻松松便破局了,还不失体面。 哼,他真是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一旁的顾清照微微侧身挡住这道视线。 “六皇子,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启越:“自然。”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大邺连让顾清照娶公主和安宁平起平坐都不愿意,而他此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娶安宁回大启。 前者都未退步,后者提都不用提了。 看来···得另想他法。 一旁的安岳完整的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大启,用的好了,便是除掉安宁的一把刀。 这场宴会,心思暗沉浮动。 启越:“九公主,早就听闻大邺的九公主英姿飒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苍浮云拿起酒杯,“客气。” 随后一饮而尽。 方才启越的发难她一点都没放在眼里,若是安宁和顾清照能被这种货色刁难到,那也算她看错了人。 启越察觉到苍浮云眼里的轻蔑,他嘴角抽了抽。 该死,今日是第二次,被一个女子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了。 启越双眼眯了眯,“越今日一见九公主,心中甚是仰慕。” 他站起来对宣帝道:“圣上,启越想求娶九公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启越皇子,倒是会做事。 安宁和苍浮云交换了眼神。 他们早就料到了,以明珠公主借此试探大邺的底线。 若是能拆散安宁和顾清照,那大启便将安宁迎回去。 若是不能,则退而求其次求娶储位热议之人苍浮云,同时苍浮云身为宣帝最疼爱的女儿,也算是真正的视线了联姻之约。 若是可行,最好一箭双雕伺机而动,将安宁一并算计了去。 反正此次前来大邺的,也不是只有皇子,还有朝中权臣。 宣帝眼里有些迟疑。 方才已然拒绝了大启一次,而且拒绝的原因是那二人有婚约在身。 如今九儿··· 请你,只考虑自己。 苍浮云起身,眼尾轻佻,带着些厌恶道:“自古以来,弱国以女子联姻换取和平,可从来如此,便是对吗?若是今日靠我换取和平,那我大邺的将士是来作何的?六皇子可以问问,我大邺的将士,哪个愿意以女子来换取所谓的和平?” 苍浮云在大殿上斩钉截铁之言,让一众武官露出惊艳之色。 “啪啪啪!” 身后一阵掌声响起。 “九公主说的好!” “我等保家卫国,保的便是江山社稷,保的便是江山社稷之后的妇孺孩童,我们努力保家卫国,为的便是有朝一日,不以女子交易换取和平,我们大邺本就强盛,不需要联姻!” 说出这番话的,便是大骊书院的武教夫子,先任骠骑大将军。 如今已经年过六十,从战场回来后便待在大骊书院,教出了众多才智惊艳的武将。 安宁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大骊书院,文有顾清照,武有许衡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有些文官纵然有些不满,可当着别人家,也不能下了自己家的面子。 他们全部保持着沉默寡言。 苍浮云唇角微勾。 “父皇,浮云不愿联姻,浮云想为大邺添砖添瓦。” 启越脸色漆黑,这已经是大邺拒绝的第二次了。 该死,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乎意料了。 宣帝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苍浮云,是我大邺的九公主,应尽公主之责,但责不在联姻。百年前摄政长公主也曾有许爱卿之言。男子之责,天下之责,却全部肩负一女子之身,实难苟同。一个女子,维护不了一个国家的和平,能维护自己国家和平的,只有强盛。” “六皇子,你这番好意,朕心领了,不过九儿无意,此事还是作罢吧。” 一众老臣纷纷叹气。 他们陛下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仁慈了。 对子女仁慈,对臣子仁慈,对天下也仁慈。 罢了,明君之向。 启越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能与贵国联姻,我大启实乃遗憾,愿浮云公主,早日觅得良婿。” 苍浮云轻笑道:“多谢。” 这件事多亏了顾相,今日她若只是一个单纯的九公主,方才说出的话未必会有人附和,那群老臣也会如同往日一样站出来跳脚。 不过如今,她不再只是九公主了。 她是储君热议之选,就凭这个身份,也没有人敢开口让她远嫁大启。 一曲短暂落幕。 宴席上众人心思各异,唯有启越一人,脸色难看至极。 他时不时的就看向安宁那边。 只是安宁所有的余光都给了顾清照,眼里看不到启越半分。 安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她说让明珠公主做侧室的事,让她家顾大人生气了。 她端起酒杯,试探的问道:“清照?” 顾清照微微低下头垂了垂眸子,眼下一片阴影,他正坐着拿过安宁的酒杯,换了一杯果酒递给安宁。 “喝这个,烈酒伤身。” 安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家顾大人,怎么连生气都这样温柔。 她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抓着顾清照的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清照哥哥?”尾音还微微轻佻,带了些许的魅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喝多了。 顾清照几乎是一瞬间,慌乱的抽出手,脸上染着红晕。 “胡闹!谁教你的?” 他想起了之前,阿宁在军营里··· 她怎么会知道男子的事,还知道的这样多。 顾清照几乎是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气压急剧下滑。 安宁看见他这副模样怔了怔,怎么他家顾大人好像变得更生气了? 平日里的顾大人可是很好哄的。 她的头往他那边靠了几分,有些撒娇道: “清照哥哥?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有伤你心的言论了,别生气了,嗯?” 顾清照转过眸子,眼里有些雾色。 “阿宁,谁教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 他低下头,睫毛颤抖的更厉害了,他甚至不敢想,是不是她的生命里还出现过比他更重要的人。 安宁被问懵了,她随即转念一想,便知道为什么了。 顾清照在吃莫名其妙的飞醋。 “清照哥哥,没有其他人。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去过一个高度文明的世界吗?那里的人啊,都很开放,他们从来不被拘束,很自由。去过那里之后的我,是有些许不像这里的人了,在那里,恋爱是自由的,书本里也会教很多那些知识,孩子也能学习,让他们小的时候就知道后果和责任···” 顾清照很认真的在听。 直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轻叹了一声。 “阿宁,我自诩读书无数,半生学识。但如今看来,依旧狭隘。” 看着这样闪闪发光的你,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尘埃,而你,就像一朵云,随风而动,片刻都不能停留在你的身边。 “曾经我问你,会不会再回到那个世界,我不想你走,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命。我说出的所有话,都在以我自己为中心,阿宁···” 顾清照的眼眶有些泛红了。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可以离开,别考虑我。”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枷锁。 我可以做一束风,让你飘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做一滴水,流进你需要的生命,也可以做一束光,照亮你走时,那段黑暗的路程。 独独,我不能成为枷锁,我不能以爱的名义绑架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不是别离开我,我会死。 而是,请别考虑我。 阿宁,你口中的自由,我感受到了。 “从前,读书时,我就教你,不要看书中那些书生所写的情爱故事。他们写爱上一个富家小姐,要求小姐与他私奔,他们写自己的感受,写自己的利益。他们很骄傲一介穷书生能让一个富家小姐与其私奔,他们不考虑富家小姐私奔的后果,也从来不写他们婚后的生活。” “世人惯爱以爱的名义来绑架人,特别是男子。阿宁,从小我教你最多的,不是要爱别人,而是要爱自己。我爱你,所以若真到了那一天,请你,只考虑你自己。” 我爱你 安宁看着顾清照的眼睛。 他是在很认真的说这件事,每说一个字,眼眶便红一分。 他在思考无数种可能,失去她的可能,从此以后孤身一人的可能,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他不想让自己这样自私,他在尽自己全力,去尊重理解她,而不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他不是在说,我爱你啊阿宁,你是我的命,所以千万不要离开我。 他的任何感受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只知道,他爱她,所以请别考虑他。 安宁眼睛流出一颗泪。 宫宴结束了。 他们就这样走在长长的道路上。 如同上一次,那个月光明亮的夜晚。 安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顾清照的手。 “清照你看,今天的月光也很亮。” 二人抬起头,是很亮,犹如初见那一刻。 安宁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抱住他,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发丝散落在他的衣服上。 “是,你爱我,所以你怎么样都没关系,你的一切,你的喜怒,你的哀乐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你是怎么觉得,我不爱你的?” 安宁感受到顾清照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是啊,他一直以为她对他可能是愧疚,可能是亲情可能是很多种复杂的感情,唯独,从来没想过爱情。 安宁只字未提过,他也从未问过。 他是知晓的,在安宁心中,他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可重要,也不一样。 他们可以相依相守,可以相爱,可也不是相爱。 “我爱你。” 安宁三个字脱口而出。 她怎么会不爱上顾清照,明明失去了记忆,她依旧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她依旧喜欢他。 或许一开始恢复记忆时不太确定,可随着时间的深移,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她怎么能做到,在顾清照面前,完全不动心,她怎么能做到,在顾清照刚刚说那番话时完全不心动。 她做不到,所以爱上是必然。 她是安宁,不是被剧情操控的安宁,安宁这个人,每遇见顾清照一次,就会爱上他一次。 “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遇到你,我都会爱上你。” 顾清照喉结微滚,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颤抖。 他伸出手,迟疑的抚上她的发丝。 安宁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你可以碰我,我不会消失,更不会突然消失,我不会回去了。” “因为你。” 听到这句话,顾清照彻底绷不住了。 他伸出手将安宁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他是多么的克制。 哪怕想更用力一点再紧一点,可怕伤到她,他依旧很清醒的告诉自己不要伤害身前的姑娘。 反倒是安宁,紧紧的抱住了他。 “别怕,别怕。” 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两个字。 是她不好,她早该知道顾清照这些时日都不是很安宁,总是患得患失。 他在她面前伪装的太好,让她以为他已经慢慢的愈合了。 直到现在,安宁感受到肩膀上温热的眼泪。 这一刻,顾清照这些时日的惶恐害怕才终于得已慰籍。 他们就在殿前相拥,来来往往的人如同透明。 直到人已经散尽,才分开。 安宁轻轻抚着顾清照的发丝,看着他微红的眼睛轻声道:“今晚,要跟我回家吗?” 顾清照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好。” 他心中所有的放纵,所有的失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无法拒绝,心爱的姑娘说的这句话。 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相拥而眠,只是如此,便足以。 看着窗前的月光,顾清照起身吹灭烛火。 借着这样的月光,他清晰的看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无数次,让那个十六岁少年午夜梦回哭着醒来的脸。 还有无数次,失眠夜时,想着的脸。 顾清照轻轻的上床,从身前轻轻的拥住她。 看啊,她在对你说,不用做梦了,我回来了,从今以后,也不会再走了。 你终于···可以属于她了。 这一夜,究竟是谁睡的最好的一夜? 对于安宁来说,重生而来,最美好的一晚。 对于顾清照而言,回家以后,最幸福的一晚。 清晨,安宁先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俊朗的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在眼前。 这么好看,每天看自己不都会很赏心悦目? 安宁直直的注视着顾清照,用手一笔一划描绘着他的模样。 顾清照在这样热烈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在眼前。 “阿宁。”他嗓子有些哑。 安宁侧身窝进他的怀里,“嗯?” 感受到姑娘的软玉,顾清照身体有些僵硬。 “阿宁,离开些,我现在···不能冒犯你。” 安宁抬起头,看着她家顾大人时而像个孩子,时而像个同辈,时而又像个长辈。 她笑出声。 “顾大人,你若是不想克制了···” 顾清照立马如同上次一样侧过脸,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有多红了。 “不是,我···阿宁,你别戏弄我,我很努力了。” 嗯··· 她家顾大人也只有这个时候不像个神仙了。 安宁也不再捉弄他,她神色认真道: “我只是想靠你进一些,你知道吧。” 顾清照喉结微动,眼中依旧带着些许歉意。 “知道,是我太贪念你了。” 因为太贪念你,所以一直克制不住,明明你什么都没做,可我就是这样,心控制不住,身体也控制不住。 顾清照微微低下头呢喃道:“抱歉,我会努力。” 安宁轻叹一口气,她家顾大人这可怜的模样啊。 “顾大人又错了,不用做这种努力,我们尽快成亲,嗯?” 她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顾清照的眸子立刻亮了。 “阿宁,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安宁玩笑道:“怎么?人已经躺在我的床上了,顾大人是反悔了?” 顾清照侧过红着的脸。 “我怎么会反悔?我只是···想再听你说一遍罢了。” 安宁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她家顾大人的智谋都用在她身上了啊。 “顾大人要快一点。” 顾清照抬头,慎重的说道:“阿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倘若放手 “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一个月,可能顾大人需要充足的仪式感? “阿宁,我入赘吧。” 安宁眉眼一挑,入赘? 顾清照继续认真的说道:“不用为了我,搬去新的环境,虽然如今丞相府在维修,可我觉得,还是待在将军府更好。” 安宁笑了,她伸出手又揉了揉顾大人已经乱七八糟的头发了。 “顾大人,这不是入赘,这是回家。” 将军府,本就是他的家。 他们不过是,遭了天灾人祸罢了。 安宁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是啊,想起第一世。 第一世的她,毫无记忆被操控着嫁给了太子,那么第一世留着记忆的顾大人呢?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清照哥哥,如果说,我没有恢复记忆,我选择了和另一个男子在一起,你会如何?” 回想这些年,其实在很多场合,她好像都有意无意的遇见过她家顾大人,但是不管是眼睛还是脑海中,都选择了忽视。 她前半生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 若她永远记不得他了,他会怎么办··· 安宁揪起顾清照一角的衣袖,眼中微微带着湿润,她看着眼前有些许出神的顾大人,再一次出声问道:“如果我真的选择了其他人,你会放手吧。” 就连让我离开,他都能做出这种努力。 安宁看见她家顾大人,转过头,眼眶泛红但是嘴角轻笑。 “如果我做尽了努力,在我尚且还能克制住不会伤害你的范围内,还不能···让你再次看向我。” 我会离开,祝你幸福。 只是这句话,现在他说不出口了。 从前,在无数无数的黑夜,失眠、颓败、隐忍、心痛,他想过无数无数次这种情况。 他在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他见不得他心爱的女子和他人在一起。 世人只知顾清照温润如玉,却不知顾清照的偏执阴暗。 他也想,哪怕是使劲手段,他也想让她再看向他。 可是,一想到他会伤了她,一想到她会恨他,一想到她会不幸福。 他所有的情绪好像就不重要了。 哪怕自己再绝望,不过也只是自己的绝望,他怎么能把自己的欲望再带入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身上。 若真有朝一日他克制不住了,他想··· 安宁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了。 他会死。 也许就在荒郊野外,也许在哪条河边,任何地方。 自尽。 人活着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爱人,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啊。 安宁低下头,一滴泪就流了下来。 她的顾大人,本该顺遂的一世,却死在了某个荒郊野外,从此闲名被抹杀,名字被抹杀,存在的痕迹被抹杀。 他记得的人不识他,记得他的人却无处可寻。 他在这个世界上,在他所爱之人的眼里,变成透明色。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 因为杀掉一个人的躯壳,怎么能算死。 抹杀掉他存在的痕迹,才是真正的死亡。 她的顾大人在她不在的时候,都承担了什么。 安宁侧过头,心里酸涩不已。 顾清照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声音很轻柔,“阿宁,别哭,我怎么能让你因为我掉眼泪,嗯?你想象的事,都不会发生的,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不会分开了。” 十指相扣。 安宁泪眼朦胧的抱着她家顾大人。 “好,我不哭,不会发生,我想象的事,我会保护好你。” “好。” 他的姑娘啊,一如既往。 其实后面还有一段话,但他不敢说了。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如尘烟,一吹,就散了。 他们醒来后,拥抱了很久。 仿佛像犊牛似的在互相舔舐伤口。 二人都笑的很温柔,只是在看不到对方的眼底,却深的不见海底。 待到巳时,月色才进来叫安宁吃饭。 她看到床上二人的身影,立马脸红着侧过头慌乱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不知道。” 说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安宁摇摇头,好笑道:“我忘告诉她了。” 昨晚回来的时候很晚了,她便先让月色去睡了。 可能月色以为有人给顾清照安排了客房,谁知道他竟然睡在了自家小姐的床上。 顾清照搂着安宁,将脖子靠在她的颈子上:“抱歉,阿宁。” 安宁轻叹一声,她家顾大人太喜欢对她抱歉了。 “没有抱歉,我们之间不要有那些礼数,我说了,在我面前,不要那么克制,嗯?” 他笑了,“好。” 二人起身,顾清照一件一件的为安宁穿好衣服。 他的眸子中很干净,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在绾发的时候安宁想叫月色进来,顾清照制止了。 “我来,阿宁。” 安宁失笑道:“好。” 顾清照熟练的挽起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梳起来。 他一边梳一边解释道: “在小时候,我看见月色为你梳发,我就记下了。想着总有一日,我要为你梳发。” 安宁:“顾大人要是不嫌烦的话,以后日日为我梳发。” 顾清照:“我怎么会嫌烦,求之不得。” 梳好之后,他拿出一根发簪。 是墨玉,漆黑的没有一丝杂质,阳光下还泛着一丝丝墨绿色的光。 比起白玉,安宁更喜欢墨玉。 安宁转过头。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墨玉吗?” 顾清照唇角微勾,“知道,因为墨玉像我。” 十岁那年,顾大人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君子了,身上气质一尘不染。 墨色生香。 是她偶然一次被惊艳之后的无心之话。 他记了好久,所幸,她也记得。 安宁摸了摸头上的墨玉,触手冰凉如雪。 “是顾大人亲自打磨的?这簪子,怕是顾大人的全身家财了吧,嗯?聘礼?” “哦,不对,顾大人既然要回家,那我也要下聘才是。” 顾清照弯下腰贴着安宁的脸,“嗯,全身家财,我家姑娘如今已经成为富商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安宁笑出声,她现在的确是富商。 发生了什么? 然烟现在做的非常的火爆。 在九公主、流光群主的带头下,凡是京中贵女,都有一整套的然烟。 然烟还出了一系列平民价格,一时之间成为这个大邺的热流。 不过如今离首富还差了些。 安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挑眉道:“顾大人,你如今这样穷,花一个月的时间,不会是去筹钱吧?与其去筹钱,铺十里红毯,你不如问问我现在想要什么?” 顾清照唇角微勾。 “阿宁想要什么?” 安宁也露出一个笑容,她刚刚想到她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开女子学堂。一开始,我想赚钱,赚这么多钱,也不是为了要去过多奢侈的生活,我是想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施粥也好,办善堂也好,不过刚刚,我还想到了,我想办女子学堂。” “顾大人的名声这么好用,学生又多,不如就把这个送给我做聘礼?比起话本中把江山打下来给美人为聘,我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以天下为聘,如何?” 顾清照看着镜中的姑娘,粉黛未施,绝色的容颜却掩不住那眼中熠熠生辉的希望。 她长大了,长成了她小时候想成为的人。 “清照哥哥,女子如何不能顶天立地?我若长大,必要干出一番事业!我看不得旁人瞧不起女子,看不得有些人家重男轻女,我就要成为改变这一现状的第一人!” 顾清照在安宁耳边呢喃道:“嗯,你会做到的。” 这句话,是说给现在的安宁,也是在回答小时候的安宁。 四目相对。 顾清照摸了摸安宁的头。 “好,三日后,我便带着学院的牌匾,前来下聘。” 安宁高兴极了。 顾大人在这种事上面就是好用,若是换成别人来开办女子学堂,定又要让朝中那些老臣叫喊着说什么违背礼法,民声之中肯定也有嗤之以鼻的。 但是这个人是顾清照啊,更重要的是,只光办学堂,那得有老师吧。 她不是只想在京都办一家学堂,她是想在整个大邺,开遍女子学堂。 正巧的是,顾清照的学生遍布各地,便不止是他的学生,这个名声一旦传出去,也会有敬仰的人络绎不绝的前来。 吃过午膳,顾清照就离开了。 阮倾城和谢楠二人立即就寻着八卦过来了,就连林氏也过来了。 她听着今日早晨,顾清照在她家女儿的房中,气的她恨不得当场质问。 不过为了她女儿的颜面,她还是忍着人走了才过来。 “宁宁,你们怎么回事?” 其余二人则是掩着袖子在笑,特别是谢楠,一双眼睛亮噗噗的盯着安宁,很是好奇。 安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娘。” 林氏再次质问道:“你们有没有做什么?还没成亲,这顾清照平时看着稳重,如今怎么这么急不可耐。” 安宁扶额,完了,在她娘眼里,她家顾大人变成登徒子了。 “娘,我们什么也没做。权宜之计,我们也是怕大启还算计着让我联姻。” “原来如此”,林氏思考着,如此说来那也说的过去。 只有阮倾城在尽力憋笑。 阿宁真是为了顾大人,连这种借口就拿出来搪塞了。 “娘,你下午不是约了戏班子吗?” “哦,对,我得走了。” 林氏急急忙忙的就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安宁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月色,怎么什么都说。 阮倾城这才拿下袖子畅快的笑出声。 “阿宁,你和顾大人看来是好事将近。” 安宁也不否认。 阮倾城也叹了一口气,“之前,不知道你和顾大人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不一样了。你们走在一起的那种熟稔和默契,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你们好像已经认定彼此了。但是我又总觉得,阿宁你的眼中少了些什么东西,今日我再一看,原先之前是少了爱情。你对顾大人有亲有情有爱,唯独那种男女之情有些许的模糊。” “直到这次从林兰县回来,阿宁你对顾大人不一样了,你爱上他了。” 安宁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爱上他了,可能其实我一直是爱他的,只是经历了太多,对爱迟疑了,也有点不知道爱是什么了。但是顾大人啊,他让我知道了。” 只要她是“安宁”,无论时候,她都会反复的爱上顾大人。 阮倾城欣慰的点了点头。 “恭喜。” 谢楠:“恭喜宁姐姐。” 安宁转头看着谢楠,这丫头瘦了,但是感觉更成熟了。 “楠妹妹,我走的那一个月,谢家还有来找你麻烦吗?” 谢楠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找过,也闹过。但是我现在可是有人撑腰了,我不想走,他们也不能带走我。九公主和流光群主还有倾城姐姐,都很照顾我,浮云姐姐还去警告过我父亲,让他收起那些心思,说我的婚事,如今轮不到他做主了,以后我若是想嫁人,她就去圣上跟前请旨。” 谢楠说这些的时候,眼中并无炫耀之意,而是多了一些自信和幸福的感觉。 也算是体会了,有人疼爱有人撑腰的感觉,如今也不会再如同从前,对谢家心软。 安宁点点头。 想起上一世苍浮云和谢楠之间的纠葛,这一世也算是改变了她们的结局。 两个姑娘,一个善良温柔,一个果断聪慧。 苍浮云也绝非是恶毒之人,不过是为了给某些人让路故意塑造出来的恶毒女配的角色罢了。 这一世,“也算是让她们彻彻底底的觉醒了。 “对了,我和顾大人的好事将近,倾城,你的好事什么时候将近?” 阮倾城笑意淡了几分,眼神也灰暗了片刻。 安宁皱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楠在一旁撅着嘴不满道:“宁姐姐,你不知道,一个月前你走的时候,圣上发布了圣旨,为阮家满门洗清了冤屈。” 安宁:“那不是好事?” 谢楠:“是好事,可是这件案子彻底结清之后,聂大人就对阮姐姐避之不及了。依我看聂大人也不是什么好男子,亏的我···” 倾城立马打断谢楠的话,“楠楠!别胡说。聂大人自然是很好,是我配不上罢了。” 聂远未婚妻? 说完她苦笑一声。 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只是幸得阿宁和干娘垂怜,才能在这京都暂时的安个家。 “聂大人前途光明,可以娶一个家室很好的世家女子,又何必与我纠葛不清。” 安宁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太对。 聂远不是那样的人。 那日她回来的时候,聂大人不是还来了将军府吗? 这样想来,好像是不太对。 聂远自从那一日来将军府还钱之后,就从未再来过了。 而这段时间,倾城一直都在将军府。 二人好像确实是没怎么联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倾城别多想,聂大人想必事出有因。” 阮倾城摇了摇头,“我也曾这样以为,所以试探多次。可我··朝他每走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退一步,想必聂大人也是深受其扰了,所以我又何必非要自作多情的揣测。” 安宁心中的疑惑更深。 京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安慰过阮倾城之后,安宁下午就去了西郊别院。 一进去就看到了聂母,在阳光下拿着针在刺绣。 她一看见安宁激动的放下手帕,“哎哟,安姑娘,你来了。” 安宁笑道:“伯母身子可好?” 聂母不住的点点头,“好!好得很!多亏了安姑娘,老身现在身强体壮。” 看着篮子里的几方绣帕,想必是伯母做出来补贴家用的。 安宁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腕。 “伯母以后不要这样操劳,过一过清闲的日子,钱呢,也不用急着还。想必聂大人给您说了,他入了我们然烟的股份,没多久啊,这钱就可以还上了。” 聂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些沉重,“老身知道,安姑娘,我儿给你的那些钱,哪里够还的,我都打听过了,安姑娘你为了救我,用的那些药啊,价值千金,还有这房子,这样的好,你还请了两个丫头照顾我,我又哪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这些好意呢,我想着多做一点,就可以早一点还安姑娘你的钱。” 安宁心中无奈。 也只有教养这般好的聂母,才能教出聂大人那般正直的人吧。 “不急,慢慢来,我伯母您也知道,我花了很多钱,为了这些钱,您不是更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聂母笑着点点头道:“诶,姑娘说的是。” 安宁看着时机到了,直接切入正题。 “伯母,聂大人最近可还好?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时间来拜访。” 只见聂母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好,很好。” 她说的很勉强。 安宁继续问道:“聂大人可有什么难处?可否说与我听?” 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个女子,身穿一袭粉衣。 她看见安宁的那一刻脸色僵了僵,随后她走到安宁面前,有些娇蛮的问道:“你是谁?” 聂母立马小声呵斥道:“夏夏,不得无理,这是我的恩人,安姑娘。” 只见小姑娘头一歪,随即意味深长道:“啊···安姑娘?将军府的嫡女安宁?” 安宁浅浅一笑,“是我,敢问姑娘是?” “我是秦夏,聂大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 安宁心里一惊。 聂母在一旁解释道:“原本,我儿与夏夏从小定了婚约,只是有一年,我们家突逢大难,变得穷困潦倒,所以便再也没提过这门婚事。” 随后聂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巧的是,去年秦家也遭了难,夏夏是来投奔我们的。” 安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只见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男孩儿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 聂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安宁。 “这是夏夏的父母和弟弟”,随后她站起来对着屋外的人道:“我不是让聂儿给你们安排了住处吗?” 只见门口那个中年男子一脸不满道:“亲家,你也不看看,聂远给我们找的地方怎么能住人,我看你这儿还不错,房间也多,不如我们就先暂时挤挤,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了。” 那妇女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反正他们俩要成亲了。对了,亲家,上次我们说的瑞儿上学的事情,什么时候带他去见顾相啊。” 聂母顿时有些尴尬,她有些急道:“这个房子,不是我们的,你们就算是要住进来,也必须得经过主人家的同意!还有,老身何时说过要带瑞儿去见顾大人了?” 此话一出,夫妻俩纷纷扔下手中的行礼指责道:“亲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房子你们是付了房租的,便是房东来了也管不着有多少人住进来,而且那房东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吧,安宁。和聂远也是朋友,别说是给了房租,就是不给,她能把我们赶出去不成。” “还有,瑞儿上学的事。我们马上成为一家人了,那瑞儿也是聂远的小舅子了,他与顾大人同朝为官,怎么帮不得一把了,而且那安大小姐还和顾大人是未婚夫妻,就凭这个关系,说一句话的事情。等将来我的瑞儿成材,入朝为官了,他难得就不管你们了不成?” “就是就是···” 只见一旁的秦夏姑娘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是默认了二老的说法。 “是啊,伯母,您就帮帮我弟弟吧,这样以后我也好有个依靠。” 聂母朝安宁看去,只见她保持着微笑,脸色都不曾变半分。 “伯母可知聂大人和倾城的情谊?” 这话一出瞬间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秦夏,她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特别美的女人和聂大人在一起,那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让她把手中的帕子都搅断了。 聂远本来就是她的未婚夫,婚约未解,凭什么让别的女子插一脚? 她怒道:“什么情谊,我才是聂大人的未婚妻,那个什么倾城的,日后就算想进门,也只能做妾。” 此话一出,安宁脸上的笑意淡了。 聂母也是直接将桌子上的手帕掀翻了。 “秦夏,住口!” 大名一喊,秦夏无措的往门求助,然后委屈道:“我说错什么了?” 又现醉春引 门口那夫妻二人立马走到安宁面前。 男人嗓子一吼,“你是谁啊,别人家的事你干什么要管?还什么倾城,我女儿和聂远本就婚约在身。她方才说错什么了?我女儿本就是正妻,就算聂远日后看上了哪个姑娘,也只能进门为妾。” 这话气的让聂母头昏,她用手指着秦方。 “倾城姑娘是我的恩人,你不准这么说她!” 男人嗤之以鼻,“恩人?不管是什么恩人,都不能越过了我的女儿!” 女人也在一旁点头道:“就是就是,最多不做妾那也只是个侧室。” 安宁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聂大人,你说是吗?” 众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男子僵硬在原地。 安宁寒冷的目光直射聂远。 他双拳紧握,片刻后只见他说道:“我与倾城姑娘,清清白白。” “呵!” 安宁直接笑出声。 好一个清清白白,往日她看聂远,只觉得正值,在差事上也是果断之人。 怎么遇到这感情之事,便变得如此怯懦。 秦夏昂起头对着安宁道:“听到了吗,他与那什么倾城清清白白。” 聂远继续道:“再者,聂某也没那个本事,让堂堂倾城县主给我做妾。” 说完,冷意直射方才的那个夫妇。 他们被吓了一跳,带着血腥味的凝视让身上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 后知后觉他们才发现刚刚聂远说的那两个字。 县主? 那对夫妇瞪大双眼,包括秦夏眼睛也瞪的老大。 她是觉得那个姑娘很美,看起来非富即贵,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一个县主。 安宁嘴角微勾:“聂大人,私下妄议县主是什么罪?” 秦夏眼中泛起泪光,求助的看着聂远。 “我···我们也不知道那是县主,聂哥哥···” 聂远眼睛一闭,似妥协道:“安大小姐···” 安宁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我可以不计较,只是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倾城。还有,这房子是我的,聂大人知道吧。” 聂远点点头,有些愧疚道:“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安大小姐放心。” 那夫妇二人顿时又急了。 “什么意思啊聂远,我们可是你未来的岳父岳母,你这是要把我们送走啊,老天爷啊,你低头看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就是就是,别忘了聂远,你已经和我女儿···” 聂远怒道:“住口!” 安宁眉眼间闪过一抹深思,那句话的意思难不成聂远和秦夏··· 安宁直接冷声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扔出去。” “是,大小姐。” 楼上的暗卫一息之间,就让眼前的人消失了。 安宁对聂远正色道:“你被算计了?” 聂远此时也被秦家夫妇整的有些恼火,想起之前的事更加恼火。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愧疚,想起那张脸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他,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聂远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一个月前,我晚上回家之后,喝了桌子上的一杯茶,顿时就觉得不对劲,我拼命克制,后来失去了意识,一觉醒来···” 他狠狠的闭上眼睛,身躯颤抖不已。 安宁抚上额头,怎么下药的事情层出不穷。 “茶你留着吗?” 聂远点了点头。 “我找了太医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告诉我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 安宁:“给我看看。” 什么药,能让聂远都毫无察觉。 聂远顿时起身回房中。 而聂母则呆呆的愣在原地,她实在是没想到,聂儿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顿时卸了力直直的瘫在凳子上。 “是我害了聂儿,秦夏···我本来看她一个姑娘可怜,想着收留她几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聂儿她来了···是我的错···是我···” 安宁看着泪流满面的聂母,顿时叹了一口气。 “别着急伯母,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聂远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茶,用手帕包裹着。 幸好天气凉,水没有彻底蒸发。 安宁拿着茶闻了闻,没有异样,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拿起茶一饮而尽。 聂远正准备抢茶的手怔在原地。 “安大小姐,你要是出了事,先生他···” “我知道了。” 安宁冷笑一声。 “这药我中过,是醉春引。” 不出意料,这是安岳的手笔。 包括秦家人是如何找到聂远一家的。 好一个安岳,她还没有动手,她就开始作妖了。 使手段使到倾城身上了,她饶她不得。 聂远皱眉,“醉春引?失传禁药?秦家怎么可能会···” 一想聂远立刻就想明白了,怕是这秦家背后有人。 “安大小姐知道是谁?” 安宁:“知道,这件事交给我。还有秦家,聂大人准备怎么办?” 聂远脸色一白,咬牙切齿道:“可我毕竟···毁了她的清誉,我与倾城,再无可能。” 说完他转过身,掩住泛红的眸子。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是事情已成,他已经脏了。 他这样的人,什么都没有,连买一个好的宅院他都做不到。 他还身处刑部,手上染了无数鲜血··· 他这样的人,还脏了,他怎么还能和她在一起,他本就配不上她,如今更是。 想起初遇,那个不害怕他的姑娘,还使劲的往他怀里缩。 那是他第一次有异样的感觉。 聂远拳头紧握。 “我何必,耽误她。” 安宁叹了一口气。 醉春引,顶级春药,当初她在皇宫中药的时候,身体已经被自己调理的可以免疫很多种药了,就这种程度,她都差一点克制不住。 她无法保证,聂远是否与秦夏发生了关系。 “尊重倾城吧,她该知道真相不是吗?” 无论倾城如何选择,她都尊重她。 她既不会劝倾城与他在一起,也不会劝他们就此了断。 倾城有她自己的思想。 傍晚,西郊河旁,落幕余晖。 二人见面了。 阮倾城一袭白衣,发丝微抚,她站在河边,对着一片金灿灿的夕阳。 脸上还带着些许伤感的笑容。 顾大人学坏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聂远想象的生气和失望,而只是像很平淡在问一个人吃饭与否。 “若是阿宁没有告诉我,聂大人是不准备告诉我了吗?” 聂远离她足足有两米的距离,他换回了平日里穿的衣服,褪下了刑部尚书的官服,收下了身上杀伐果决的气质,整个人变得温柔了些许。 “抱歉。” 只有两个字表达歉意,而没有解释。 阮倾城笑了,在余光下的一笑,一时让身旁的人闪了眼。 “聂大人何必抱歉?我们是什么关系,又何须聂大人抱歉?不过,往日里我总想等聂大人一个回答,如今,也算是等到了。” 她转过身,温柔的看着聂远。 “一路走来,我遇到了很多事情,我的家人全部死了,我曾经的爱人是我的仇人,我漂泊过,孤单过,也堕落过。但如今,我放下了,我又有了很爱我的家人、朋友,我现在过的很幸福。” 聂远欲言又止。 阮倾城接着道:“聂大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并不是像顾大人对阿宁那种非她不可的感情,而我也不会为了情爱要死要活,我不会将男子当做我余生的依靠,所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其实谁不想要一份如同阿宁和顾大人之间的那种坚定不移的爱情呢?只是可惜,她没有遇到,聂远不是顾大人,她也不是安宁。 他们之间啊,可以因为一些阻挠和小事,就被放弃。 甚至聂远连真相都没有告知于她,他不曾询问过她的意见,而是直接被安排了。 这样的感情,她阮倾城也要不起。 聂远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神从伤感渐渐变得平淡了,好像她真的可以完全放下,哪怕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而且不需要很久。 聂远心一惊,胸口扯的微微痛。 “倾城,我···” 阮倾城打断他。 “聂大人不用说了,聂大人觉得毁了秦姑娘的声誉,要娶她,这本也没什么错,聂大人是品行端正之人。只是,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说完阮倾城就转身。 聂远知道阮倾城误会了。 不是的,他不是因为要娶秦夏,他是因为觉得自己脏了。 看着阮倾城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却喊不出口。 罢了。 聂远苦笑一声,罢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反正,如果她知道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了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也不会要他的。 所以,到此为止。 他也不想看到她厌恶的眼光。 ··· 翌日。 安宁让人去查了安岳这些时日的所到之处,可是却没有发现贩卖醉花引的丝毫踪迹。 难不成···那东西是她从异世带来的。 那么她身上还有多少? 还有,想起倾城和聂远的事,她就头疼。 昨天夜里倾城回来,表面上看好像是没什么,但是她一想就想到,倾城定然是和聂远彻彻底底的说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强颜欢笑。 这个聂远···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阿宁,可以进来吗?” 是她家顾大人的声音。 安宁起身,亲自去开门。 一打开门,一股香味立马袭来,是栗子酥。 “顾大人看来是起的很早。” 这家栗子酥,难买的很。 安宁伸手摸了摸顾清照的衣袖,果然,潮湿的很。 “快进来,我让人烧了碳。” 如今春日了,但是天气仍旧微凉,尤其今天还是阴天。 “好。” 安宁一边吃栗子酥,一边问道:“顾大人知道聂大人的事吗?” 顾清照握着笔正准备画画的手一顿,他放下笔。 “阿宁想说他被秦家人算计的事?” 安宁挑眉,“顾大人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清照淡然道:“那是他的事,告诉你让你操心做什么?” 安宁:“可我和聂大人好歹也算是朋友,何况他跟倾城···算了,不提也罢。” 安宁如今想起聂远就有些不满。 这件事,不该是聂远能处理成这样的水平。 事情发展到现在,未免太过荒谬了。 “阿宁可知道他为何如此?” 安宁皱眉,难不成他做这些事还事出有因不成。 “顾大人知道些什么?可以同我讲讲吗?” 顾清照点点头。 “聂家,在聂远小的时候,也是富庶人家。在他十岁那年,聂家突遭横祸,一夜之间变卖了所有家财,聂老爷一时之间受不住打击,也去世了。之后,聂远便与他母亲相依为命,可是好景不长,聂母的身体越发不好,聂远当时还小,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卖身。” “当时买他的,是一个富家员外,那个员外答应他为他的母亲提供昂贵的药材。” 安宁:“代价是什么?” 顾清照:“那个员外,好男童。” 安宁瞳孔一缩,顿时震惊不已。 她当真是没想到,如今年少有为的刑部尚书,曾经竟然有这么凄惨的遭遇。 顾清照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有很强烈的阴影,他很抗拒别人触碰他。他拒绝倾城姑娘,大抵也是因为如此。” “嘭!” 门外砸碎了一个瓷碗,送汤的人也几乎落荒而逃。 安宁看着他家顾大人唇角微勾的模样,顿时笑出声,她家顾大人啊真是··· “所以···顾大人你是知道倾城来了,故意说的?” 顾清照:“唤清照哥哥,我就告诉你。” 她家顾大人,怎么越变越坏了? 安宁走上前,递给他一块栗子酥。 “嗯···清照哥哥?” 顾清照啃了一口栗子酥,“好甜。” 安宁:“我甜还是栗子酥甜?” 顾清照轻咳出声,差点被噎住。 “嗯?清照哥哥?” 看着眼前脸又红了的顾大人,安宁摇了摇头。 不是要玩儿吗?她家顾大人这段位,低了。 谁知顾清照起身,将她搂在了怀里。 一米八五的身高,搂着安宁一六八的身高。 显得安宁很小一只,顾清照在她耳边吐气。 “原来阿宁喜欢这种吗?” 安宁瞳孔瞪大,“顾大人学坏了。” 顾清照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 聂大人过往 “阿宁,少操心一点别人,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我们也只能帮到这儿了,至于剩下的路,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安宁点点头。 “对了,浮云这段时间跟着圣上处理国事,可还顺畅?” 她们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了,只有谢楠,这段时间日日进宫陪九公主。 顾清照点了点头,“她学东西很快,一点即通。别担心,有我在呢。” 也是,她家顾大人都认可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而另一边。 西郊宅子。 阮倾城失魂落魄的走到这里,她昨日本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聂远彻底的再见。 没想到刚刚顾相说的那些··· 聂大人小时候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堂堂七尺男儿,受这样的折辱。 阮倾城红着眼眶,她心疼了。 这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阮姑娘?” 阮倾城僵住身体,过了片刻她笑着转身。 今日的聂远刚从刑部回来,身上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味。 聂远也知晓,他往后退了一步。 阮倾城直接往前走了一步。 聂远睫毛微微颤抖,眼中有些许的不可置信。 他以为,昨日一别,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 看着眼前的姑娘红了眸子,他有些慌张道: “阮···阮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阮倾城不回他的话,而是再往前走了一步。 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前。 聂远根本不敢动,因为她在哭。 阮倾城伸出手,抱住他。 聂远彻底僵硬了。 “我,阮姑娘?我身上脏,你···” 阮倾城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衣襟。 不对!阮倾城现在不对! 聂远身体越发的僵硬,他闭了闭眼睛。 认命般的说道:“既然阮姑娘已经知道了,那就离聂某远一些吧,聂某···也不需要同情。” 阮倾城听了这话,放开搂着他腰间的手,猩红的眸子看着他,死死的质问道:“同情?聂远你觉得我对你是同情吗?” 聂远拉开她,再往后后退了一步。 他压低声音,严肃中带着些愤怒。 “至少这件事情是,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来找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抱着我哭?” 阮倾城第一次这么生气。 她吼道:“那是因为,我每一次哭你都不知道而已!在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我无父无母,身份卑微,而你聂远有大好的前程,我配不上你。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管自己什么身份,只要相爱的人就可以在一起。可在我朝你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却只看到我走了多少步你退了多少步,我追不上你!” “是我在无数日夜,思考着为什么的时候,你都没有朝我坚定的走过一步!你是不相信我,你是不相信那个知道了真相的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阮倾城的声音逐渐平息,她低着头低声道:“所以我现在知道了,是你不相信自己,是你觉得不配,而不是我觉得我以为我不配。” 一颗泪从阮倾城眼角直直的落向地面。 “我喜欢你,聂远。昨日里我远离你的理由,都是错的,所以昨日里,我远离你的理由变成了笑话。我喜欢你,所以心疼你,不是同情你。我来见你,是迫不及待未经思考急切的来见你,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可怜你。那日在刑部你受伤,那是唯一一次我骗阿宁。” “你给了我一张纸条,说你没事,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很高兴,你为了不让我担心,特意给我留了消息,那一次你醒后,我问你,为什么独独给我留了消息,当时你的眼神,告诉我的答案,是可以走进你。” 因为你对其他人的目光只有冰冷,唯独对我温柔。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如果不是你每一次看我的眼神,如果每一次你都能心硬的劝退我,说不定,我走不到这里。” 阮倾城看着眼前的男人,双手拼命克制,却依旧有些颤抖。 眼眶死死的抑制,任然泛红,他偏过头似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幕。 “是我的错。” 他又何曾意识到自己看她的眼神不经意间就变化了。 “是我的错”,他又重复了一遍。 阮倾城再朝前走了一步,她露出一个笑容,温柔道:“不对,我们或许有过错,我们的相遇却从来都不是错。聂远,没有谁的从前,是一尘不染的,我也是。” 她啊,也曾经因为想报仇,与太子有过一段。 只是如今这段关系已经被洗清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罢了。 聂远回过头。 七尺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不敢再退了。 “倾城,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阮倾城点点头。 “知道,意味着,这件事如果被他人知道,从此以后可能污名缠身,可能官位不保。” 而身为妻子的她,不知道会遭受别人多少的白眼。 “可是···重要吗?我们还会在乎这些吗?阿宁曾经说过,一生洒脱,一生所求,锲而不舍,无关旁人。” 阮倾城牵起聂远伤痕累累的手。 “你若朝我走一步,谁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只有不爱了,才会让我们彻底分开。我一向是不喜欢将情爱挂在嘴边的人,但是此刻我清醒的知道,聂大人是值得的人。” 聂远想,如果有一日,有人把他这个垃圾,当成至宝,日日在他耳边说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 哪怕是一条命,他都觉得给少了。 因为本来,他是无所谓的。 他可以娶秦夏,因为可能过不了几年,等母亲一离开,他就会跟着离开了。 一身破烂的人,活着做什么。 也只有在刑部的时候,那身阴暗才算名正言顺的成了保护色。 他心中所有的腐烂和这一身躯壳在做斗争。 谁死,谁活。 当初若不是遇到先生,拉了他一把,继续教会了他良知,教会了他强行直立。 说不定到现在,聂远成为了一个用四肢爬行的动物也说不准。 九公主喜欢谢楠 就这样活着,为了负起自己的义务而活着。 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但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仙女般的姑娘,对着他笑。 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恐惧,不带一丝算计。 她就这样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人。 像是在看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她还说她喜欢他。 多么疯魔的一句话。 若是她知道他腐烂的躯壳和内心,定然会逃之夭夭还来不及。 如今她知道真相了。 她还在一步步靠近。 “聂远,我喜欢你。” 又是那种眼神,让他像一个人的眼神。 他真的再也无法退却了。 甚至想这样囚禁她,让她只看像他一人。 真恶心的想法,若是被先生知道了,只会觉得白教了一个学生。 面对聂远的失神,阮倾城再坚定的问了一句。 “所以,你要不要走向我,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我等你的答案。” 就在阮倾城转身的刹那,聂远伸手将人拉了回来。 他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眼眶泛红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可以后悔的机会,你真的愿意,堵上你的未来,和我在一起吗?” 他没有开玩笑,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他聂远前途尽毁,在朝中再无立足之地。 况且他现在还身负数债。 这些她心里面都清清楚楚。 阮倾城笑着回答道:“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不做官又有什么活不下去,现在的然烟开的很好,我可以养你。” 聂远顿时失笑,他要成为吃软饭的了。 “好,以后,你养我了。” 二人相拥。 阮倾城在聂远怀中低低问道:“秦家,你打算怎么办?” 聂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秦家··· “秦家背后还有人,安大小姐知晓,等摸到背后之人,再处置他们。” 背后之人? 阮倾城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谁会处心积虑害一个刑部尚书? 太子残部? 聂远揉了揉阮倾城的脑袋,“别担心,交给我们。” 他一定会将背后之人碎尸万段。 杀意涌现。 而另一边的安宁还在和顾清照对弈。 二人杀的不相上下,顾大人最后以半子落败。 安宁笑道:“顾大人啊,棋艺退步了。” 顾清照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自是比不过阿宁。” 安宁是步步杀机,顾清照是一退再退。 最后他却只以半子落败,这局棋究竟是谁输啊。 安宁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要安岳的命了,之前她杀七皇子,应该是带着某着任务而来,如今她任务失败,回不去自己的世界。比起死,不如绝望的活着。” 顾清照:“阿宁是下不了杀手,毕竟孩子无辜。杀人的事也不应该你来做,九公主若要身为储君,自然是要为自己清扫道路。” 杀人的事,又何须她亲自动手。 踏上皇位的路途,都是血雨腥风,哪个帝王手上没有染上鲜血。 若是优柔寡断,也只有被别人杀死的命运。 安宁点点头,她知晓,这是九公主该做的,她只是一时感慨。 不过因为真正的安岳,她也没打算让她好过。 夺舍她人的人,必然会有恶果。 皇宫。 苍浮云满头大汗的惊醒。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大街上活生生的打杀了谢楠,扒光了她的衣服。 这个梦太真实了,太让人心悸了。 她怎么会这样对谢楠? 心如刀绞,这比让自己死还难受。 对!梦中是因为她嫁给了徐潮,谢楠也嫁给了徐潮,她是因为争风吃醋,所以当街让谢楠死的很难看。 想起之前,徐潮想强纳谢楠为妾··· 想起这些,让这个梦变得更加真实了。 如果太子没造反,如果安宁和顾清照没拥护她。 说不定她真的会按照梦里的故事发展·· 不! 一滴汗混合着泪留在金丝被上。 不会的,她不可能这样对谢楠的。 因为··· 因为···她对谢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喜欢谢楠。 苍浮云手丝丝抓住被褥,还无法从梦中清醒。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是梦,这不可能的。” 她本来还不确定那是喜欢,直到做了这个让她刺目裂胆的梦。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这样对她的···” 想起第一次见那个姑娘,长的那样的乖巧,说话也像个兔子一样。 起初还有些害怕她,如今自由进出皇宫,已经可以唤她浮云姐姐了。 她每一次笑,都甜到她心里面。 她让她相信,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受到了伤害,却依旧单纯的人。 她告诉谢楠,她在皇宫很孤独,希望有人陪伴。 她明明那么不喜欢皇宫,却依旧天天进宫陪她。 她处理事物,她便在一旁看账本。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一旦习惯了某个人的身影,她不再来的时候,便很期待。 苍浮云渐渐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就算再真实,也只是个梦。 她永远都不可能这样对待谢楠,哪怕初见,哪怕彼此不识。 她也不可能让她遇到这种事情,她会保护她,会拥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 谁都无法动她分毫,谢家也不行。 若是谢家敢再伤害她,她就将谢家满门灭了。 不对,这也是她的家人,灭不得,那便让谢家失去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仕途还有儿子。 她苍浮云说到做到。 只有有权利,才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就如同当年的母妃一样。 秦家那个老太婆,总有一天,她会弄死她。 现在他们还在朝堂上闹腾不要她参政,呵,越闹腾,死的越难看。 她也不想想,父皇一国之君,做事情自有自己的考量,难不成光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做让她参政的决定了吗。 她苍浮云,也是靠的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的。 为君者,慈而不柔。 她父皇一国明君,先想国,再想权。 比起如今那些皇室争权,倒不如多做做有益百姓之事,而不是一天天在朝堂纸上谈兵。 明日,就是女子书院揭匾之日了。 这是大邺所有女子命运的转折点。 星辰学院创立 第二天,所有人都来了。 安宁、顾清照、阮倾城、聂远和九公主与谢楠等等。 顾清照,将圣上赐下的丞相府,做了女子书院。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潮拥挤的看着前方。 来的人有男有女,女子脸上多是喜庆,而有些男子则脸色不渝。 有小女孩指着那块红布盖着的牌匾。 “娘,有女子书院之后,是不是我以后也可以去读书了?” 妇人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乖,这种书院,顾大人亲自当先生,我们如何给的起学费?” 安宁见状,走上前蹲在小女孩轻轻牵起她的手,问道她的娘亲。 “我可以带走她一会儿吗?” 只见妇人微微有些怔的点了点头。 安宁牵起小女孩儿走到牌匾门口。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的斩钉截铁,眼中微微泛着一些光亮,“春雨!是春雨细无声的春雨!” 安宁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道:“春雨,你读过书吗?” 女孩儿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她摇了摇头。 安宁又问道:“那你如何知道这句诗的?” 春雨:“是我爹送我弟弟上学的时候,我偷偷躲在学堂听的。” 众人朝那妇人看去,只见那妇人微微低头,嘴角露出苦笑。 “我家只有我相公一人做工养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了。” 她如何不疼爱女儿,又如何不想让女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不过无能无力,儿子读书,读出来儿子今后又赚钱养活他们。 循环罢了。 安宁微笑着看向身旁的顾清照。 只见顾大人今日穿着一袭红袍,人群中绝对吸晴,发簪上是安宁送的墨玉,和她头发上的是一对,她刻意命人打造的。 红黑相衬,绝代风华。 顾清照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拉下了牌匾上的红色绸缎。 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星辰学院。 “哗”声一片。 安宁:“我不迎风而去,狂风中依然屹立;我不随波逐流,不被世俗定义;我要打破教条创造新的天地。我是女子,不是夫人,不是母亲,我只是我自己。我有狂风,傲然挺立;我有学问,安身立命;我是蜉蝣、是草芥、是野花、是野草,但我尊重蜉蝣、尊重草芥、尊重野花、尊重野草。我呼唤人人平等,为女自强!我打破陈规,创造新规!” “这里是星辰学院的校训!是我们办学的初衷!” 安宁说话后和顾清照相视一笑。 而人群中沉默了很久。 突然,一阵掌声爆发而来。 一名女子抬起手,眼眶带着热泪。 “好!说得好!” 看她的眼睛,也知道曾经的故事也许不是那么的美好,但是今日的一切,却让她有些能够释怀了。 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阵的掌声。 “拍拍拍!” “好!说得好!” 混杂着男声女声,人群中也混杂着沉默的声音。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一眼望去穿着贫穷,衣服洗的发白。 “我想问问,安大小姐和顾大人,如果女人都去读书了,那谁来做活?谁来洗衣做饭?谁来生儿育女?” 顾清照声音冷清道:“女子读书阻碍了你什么?女子凭什么天生就要为你洗衣做饭,为你生儿育女?你可以自己洗衣做饭,可以不要儿女。” 男子眼睛瞪的老大,“那怎么可能,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难不成让我绝后了不成?” 安宁心中想到一句修仙界流行的话,“传宗接代?生下来继承你的贫穷,继承你的锅碗瓢盆吗?” 人群中顿时哈哈大笑一片。 那男子脸涨的通红,“放屁,再穷也能娶老婆,也能生儿子。” 顾清照冷声道:“那你就去找愿意嫁给你的姑娘,我们星辰学院只教育女子,淘汰你这样的夫君,但不会阻止你想成亲的想法。” 人群中又是一片大笑。 有人忍不住吐槽道:“穷你生什么孩子,看你衣服破破烂烂的,生了你养的起吗?生了孩子从小就得跟着你们一起干活,一起分担生活的重量,你生什么生,穷人就是不配有孩子的。”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许泼辣的大妈。 男人脸色难看无比,“你!你们大家说说,女人及笄后,都是要结婚生子的,读什么书,读了也浪费钱。而且家里的女儿送去读书之后,家里的猪草谁来割,水谁来打?自己婆娘一个人也做不完,大伙说是不是,女人读书,就是离经叛道!” 人群中一片沉默。 安宁笑道:“非也,这位兄台害怕女子读书,无非是因为触犯到自己的利益罢了。你认为女子只是你的附属品,是你的奴隶,而不是一个人。她们读了书,知晓世道,就会自立自强,而兄台你,就会成为淘汰的对象。你眼中的害怕,我看到了。” 男子瞳孔一缩。 他尊重读书人,尊重大官,尊重有钱人。 他身份卑微,因此谁都可以踩上他一脚。但他做为一个男子,就算在生活的最底层,还有女子可以被欺压。 他从这里面找到了自信,找到了尊严。 所以他害怕,一旦女人读了书,就不受掌控。 没有人会再这样愚蠢的被他欺负,被他辱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些读过书的女子,身后依靠的是星辰书院,背后的人是顾清照、安宁和已经参政议政的九公主等等有身份势力权贵的人。 他惹不起,千千万万个和他一样的男子也惹不起。 他们失去了一些乐趣和尊严,所以表现为害怕的情绪,甚至出现荒诞的想法。 低下那些眼神清正的男子,不惧这些。 他们读过书,虽然不可否认也有刻板之人,有思想封建之人。 但他们会思考,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女子读书的后果。 身为读书人,在大邺的顾相面前,他们说不出来那些无耻的话,所以选择无言。 也有一些思想开明的男子表示支持。 大部分的女子眼里有了光亮,也有大部分重男轻女的女子,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不收学费 反正不管有钱没钱,她们也不会送女儿读书。 安宁轻轻叹了一口气,改变现状,非一夕可见。 安宁继续道:“星辰书院,会陆陆续续开遍大邺,不收学费。” 此话一出轰动一时,不收学费? 被安宁牵着手的春雨立刻喊道:“娘,不收学费,我可以读书了!” 她转头又对安宁一脸天真的问道:“姐姐,真的不收学费吗?” 安宁微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 “真的。” 低下的妇人不可置信的捂住脸,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儿竟然可以上学堂了。 小的时候,她也想读书,可是她的爹爹娘亲都告诉她,女子读书没有用,终究还不是要嫁人的。 后来她生了女儿,又对她的女儿说这样的话。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当初她多么渴望那个时候有人像现在这样,告诉她可以读书,可以不用嫁给那个脏兮兮的男人。 不过两串的铜钱,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生,做为女子,她从来没被父母爱过,嫁了人当牛做马,生了孩子,也只有女儿会心疼她。 生的儿子和他爹一样,是被她伺候惯了的。 生了女儿之后,又和女儿一起伺候两个男人。 突然,女子的眼中迸发出一道恨意,对! 凭什么!凭什么女子不可以读书! 凭什么女子不可以是传宗接代! 凭什么女子不可以外出做工养活自己! 凭什么女子就一定要嫁人,找人依附,还要当牛做马! 不!她不! 一股强烈的反抗之意在心中升起。 女子猛地冲到女儿面前,紧紧的抱住她。 “春雨,我们读!就算要钱,我们也读!” “娘!” 母女俩抱着一起痛苦。 低下有无数的女人红了眼眶,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可以反抗。 突然间,千万年的认知,就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有人再问道:“请问是顾大人亲自教学吗?” 安宁解释道:“会有很多老师,我们也会根据学生的人数,大量招聘老师,开设各种课程,其中包括马术,射箭和一些简单的格斗,以便增强身体素质和自保。” “这···” 教书也就罢了,还要习武。 毕竟是女子,若是读过书以后能嫁的更好,但是若是习武··· 女子一般都是温婉可人最好。 人群中有喊出一句话,“那不是泼妇吗?” 安宁笑出声,“那你觉得我是泼妇吗?我会骑马射箭,也会格斗。有一句话,只有敌人,才会希望你弱小。” 大家面面相觑。 “说得对!人家什么马术,是那些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才会学的,什么泼妇,你懂什么?人家还是免费的,我现在马上就把我女儿带过来报名。” “对对对,我也赶紧去,现在才开一个学院,万一满了就来不及了。” “我也去我也去。” ··· 无论他们冲着什么把女儿送来,但也算是成功了。 二人相视一笑。 顾清照轻轻拉起安宁的手,“今日,我顾清照,以星辰书院为聘,像安姑娘求亲。” 正在奔走的人群纷纷顿住脚步。 众人看着阶梯上的二人。 一袭红衣加一袭绿裙,才子佳人,良才女貌。 顾清照温柔道:“阿宁可愿娶我?” 安宁嘴角也是极致的温柔,她目光注视着顾清照,眼里泛着点点红光。 “嗯,我愿意,顾大人欢迎回家。” 一旁的林氏和阮倾城众人显然没想到顾清照用的是娶? 再看看身后的丞相府变成了星辰学院··· 也是,顾大人没地方住了。 就这样,顾清照变成了大邺第一个入赘的权臣。 ··· 一个上午的时间,星辰书院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安宁专门安排了阮倾城和聂远负责登记。 今日二人的氛围,变得不太一样了。 安宁在星辰书院里靠着顾清照的肩膀看着那二人写的根本停不下来的手问道:“顾大人,要是我有朝一日被人算计失了身,你会如何?” 顾清照微微一愣,然后立马回道:“杀了那个人。” 安宁:“然后呢?” 顾清照低头看过来,“然后什么?被畜牲咬了一口,难不成要咬回去?” 安宁笑出声。 也是,白问了。 她家顾大人哪里在意这些,在意这些的男子,无非是把女子当成自己的所属物罢了。 发生这种事,只有心疼,不会再有其他什么。 这才是做为一个正常人的想法。 “聂大人会想通的,比起躯体,干净的灵魂才更可贵。” 倾城也是正常女子,所以不会介意。 就如同如果倾城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聂大人同样不会介意一样。 顾清照摸了摸安宁的头。 “招聘先生的告示贴了出去吗?” 安宁点点头,“我写上了,女子优先。现在然烟规模也很大了,还发展了很多成衣铺,也在大量招女子。但是女子不好招,要么未出阁的姑娘,她们不愿意抛头露面,要么成了亲的姑娘,有孩子要带,成天在家里还有做不完的活儿,只有一些大娘,想试又不敢试。” 顾清照沉思道:“星辰书院,会改变这一现象。” 对,星辰书院的出现,是一项重大的改革。 书院里不仅会教学问,教思想,教自立,还会教算术管账等等一系列可以让她们出去后能够活下来的营生。 现在然烟的女掌柜勉强能招到一二,但是也难,最重要的是,她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被世俗所规划了。 而星辰学院的学生,首先要改造的,便是这些潜移默化的思想。 等到后来,社会习惯了这种模式和风气,就不会再有人面对高酬劳时,一再纠结了。 这样想来,她倒是很期待。 “顾大人,你说,我在老死之前,能不能看到这一场面。” 顾清照抬起手轻轻的蹦了一下安宁的额头。 “十年,十年我会让你看到的。” 安宁看着她家顾大人,虽然平时说的不多,但是做可是实打实的做。 比如如今朝廷鼓励妇女经商,发展经济;又比如顾大人现在在争取女子休夫自由,天天都在朝廷舌战群儒。 他们和好了 进一步是休夫自由,那些老古板是死都不会松口的。 顾大人再退一步,从休夫自由,变成和离自由,那么就让人容易接受多了。 “我们一起来准备吧,我们的婚礼。” “好。” 在另一边,手都写麻了的二人。 阮倾城甩了甩手,一旁的聂远看到,轻轻抿了抿唇,然后放下手中的笔。 “歇会儿吧。” 阮倾城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厮递上水,聂远接过手,摸了摸有些冰凉。 “换壶热的吧。” 小厮恭敬道:“是,大人。” 他注意到她有些不舒服。 “倾城,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阮倾城轻笑道:“聂大人,人太多,你写不完。” 聂远将手上接过热水递给她。 “没关系,写得完。” 说完,聂远语气一顿道:“倾城,秦家的事,给我三日的时间。” 想起秦家,聂远眼中闪过一阵血色杀意。 但随即又怕吓到眼前的姑娘,他立刻就收回了杀意。 他起身走到倾城身旁,“去休息,嗯?” 阮倾城忍住笑意,点了点头道:“嗯。” 殊不知这一幕被身后的安宁和顾清照尽收眼底。 安宁轻笑,朝顾清照打趣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顾大人,他们成亲,你可得坐主桌。” 顾清照不可置否的一笑。 “有缘人无论如何,都是暂不断的,不管以什么方式,就算一开始没有在一起,最后还是会遇到的,就像我们。” 安宁:“顾大人说的是。” 安岳那边,浮云应该也快准备出手了。 这个孩子,注定留不住。 安宁掩饰住眼底的阴雾,害人者终害己,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安岳夺了她妹妹的身体,终有一日要还回来。 而另一边的苍浮云,确实是已经计划好了。 安岳已经快四个月大的身孕了,趁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先下手为强。 苍浮云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安岳如今怀孕隐忍不发,无非也是怕有人知道了她怀孕会做手脚。 如今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随着旁系的到来,盯着她想暗杀她的人如今都遇到几波了,别说一个毫无势力的安岳了。 明日一早,安岳准备去灵隐寺养胎生子。 时机正秒。 第二日,将军府门外开始张灯结彩。 顾清照在书房内写着一张又一张的请柬,安宁则坐在一旁的摇椅上轻眠。 如今已经的春日,不冷不热正正好,适合睡觉。 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 安宁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进来。” 随着门房的打开,一阵风拂进来,有一丝丝的冷意。 顾清照起身拿起外衣披在她身上,“春日里,还有冷意,别着凉了。” 安宁慵懒的享受着顾清照的照顾。 她看向进来的萧决。 “什么事?” 萧决:“回禀大小姐,废太子溃败,已经在被押往京城的路上了。” 安宁点点头。 “知道了。” 萧决:“属下告退。” 顾清照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安宁。 “别着凉了。” 安宁伸手接过茶,入口温度适中。 “看来顾大人又是早就猜到了。” 顾清照:“苍澜兵败,迟早的事。以奇虎将军的实力,用不了那么久,所以这段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安宁点点头。 确实如此。 苍澜没有那个带兵打仗的实力,一旦失去了主角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罢了,不聊他。” 这时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月色扶着门气喘吁吁,“小姐,二小姐今日上午在灵隐寺遇到劫匪了,她被劫匪所伤,如今昏迷不醒。现在他们把人送来将军府了,夫人也让人去请御医了。” 安宁和顾清照对视一眼。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浮云动手了。 看来这孩子,已然没了。 月色继续说道:“而且,二小姐,不对,是七皇子侧妃,她怀孕了,方才送过来的时候,她身下流了血,也不知道孩子还在不在。” 安宁点点头。 “我去看看吧。” 安岳被送进了之前未出阁时住的院子,菡萏院。 安宁一推开房门,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照顾她的丫鬟青衣看着安宁焦急道:“大小姐,您救救二小姐吧。” 安宁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 走进安岳身旁,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刻,她躺在这里,倒有几分真正安岳的柔弱。 这时安岳的眼睛动了动,她艰难的睁开眼睛。 青衣立马走到自己主子身边,“侧妃,您没事吧,药,对,药现在应该已经煎好了,我这就去拿。” 说完青衣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安宁对着安岳道:“刚刚大夫已经来给二妹妹看过了,母亲也已经让人去请宫中的御医了,二妹妹会没事吧。” 安岳也不是傻子,她怀孕的消息,谁都不知道。 只有上次,引起了苍浮云和安宁的怀疑。 她再蠢也知道自己这次遇刺是因为她们。 安岳眼中迸发出一阵恨意。 “安宁!你装什么好人!你这个恶毒的贱人,连无辜的孩子都要害,你会遭报应的。” 安宁冷笑,随后反问道:“那你呢?用着我二妹妹的身体,怀着孩子,凭什么?我二妹妹的身体可不是让你糟蹋的。安岳,让你蹦哒了这么久,已然算我仁慈。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对,活着,比死了难受。” 安岳瞳孔瞪大,惊悚的看着安宁,冷汗直流。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安岳? 她不过是一个小说中的纸片人,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女主。 怎么可能?她安岳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纸片人弄死。 “不,不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不是安宁!你也是夺舍过来的人!” 安宁轻笑。 “从一开始,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安岳听见这话,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从她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系统明明告诉过她女主觉醒的时候。 安宁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那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 包括她算计安宁,嫁给七皇子。然后从正妃变成了侧妃,最后又毒杀了七皇子。 这所有的一切。 安岳悔悟 她都知道的明明白白! 安岳顿时瞳孔发黑。 原来她从来只是安宁手上的一颗棋子。 可笑的是,安宁哪里需要她,她自己还往哪里钻。 “哈哈哈哈哈哈,我竟然会被你算计至此,好笑,好笑!可笑!” 亏我谢薇,堂堂现代人,读了几十年的书,混迹职场多年。 竟然被一个书中觉醒的纸片人,玩的团团转。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薇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一滴泪。 她喘息着问安宁,“不,你刚刚的问题还没回答我,你不是纸片人吧,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 她期望着听到另一种回答,因为这样,就会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的愚蠢,也可以心安,甘心一些。 安宁摇摇头。 “我是安宁,是你们口中的女主,是这个世界将军府的嫡女,安宁。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我,安岳,阮倾城,顾清照,我们都有自己的思想,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控制。” 安岳癫狂着哭着笑。 “你是···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意识的?” 安宁:“你来之前的第三天。” 安岳顿时面如死灰。 这一刻她知道了系统让她还原这个世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了。 不是让女主安宁和苍澜强行在一起,不是恢复剧情线。 因为人物一旦有自己的意识,就不可能再跟着别人规划的路线走了。 安宁根本不可能嫁给苍澜。 是她错了,她的任务,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杀死女主。 没有女主,这个世界不会崩塌,会照样进行。 男主苍澜会按照剧情顺利登上皇位,他隐藏的身份不会被发现。 将军府会被七皇子顺利的灭门。 而现在赤手可热的顾清照,也再也不会出现在剧情中。 就连阮倾城,都会如同原著一样嫁给苍澜。 而这一切,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全被打乱了! “我错了,我错了!” 安岳嘶吼道:“我应该杀了你,我应该杀了你!我差一点,我差一点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女主,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回家,就是因为你,因为你!” 对,安宁死后。 这个世界还会转,因为这是围绕着男主苍澜所建设的世界。 女主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女主,下下一个女主。 她勾引什么七皇子,她分明可以杀死安宁,再自己上位嫁给太子。 她的身份,刚好可以替代安宁。 哪怕系统说的,让男主女主完成虐文剧本她也可以替代,因为从始至终,系统都没有说过女主的名字是安宁,女主可以是任何人,更可以是她!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仅仅一步之差。 看着在床单上嘶吼着接近疯魔的女人,安宁眼色渐冷。 安岳是有谋略的,也足够的聪明。 只不过,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权谋、斗争,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就如同苍澜打仗,纸上谈兵,最后兵败如山倒。 “就算知道了,你也杀不了我。”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安岳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她瘫软在床上。 是啊,她杀不了她,她怎么杀得了安宁。 一旦她真的动了杀意,死的人只会是她。 她太自负了,自以为自己是现代人,看过几部宫斗剧,面对的又是纸片人。 她觉得自己不可能输,她以为自己学的东西足够给到自己自信。 呵,突然想到一句话。 古人的智慧,是很伟大的。 觉醒的纸片人,智若近妖。 孩子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就在方才,系统对她下达了最后的通碟。 她的生命,倒计时一个月。 安岳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流泪,心里想着自己在现代的家人,朋友。 她回不去了,彻彻底底的回不去了。 她此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 “安宁,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对立的场面,我要活着,要回家,就只能与你为敌。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只是纸片人,只是作者塑造的没有生命的角色,所以我做什么事情,都觉得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因为我根本没有把你们当作真正的人来看待。” “但是现在你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很荒诞,你说我有什么错呢?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被系统强制性下达了任务,我不做我就得死,谁不想活着?我明明也是被绑架来的,为什么现在我是这样的下场?况且也没有人告诉我,你们都是有生命的人。” “在那个世界,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养了一只猫一只狗,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这一次的穿越,我只是抱着玩游戏的心态,把你们当成npc而已,就连我毒死苍烁的时候,我还在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纸片人而已···” 想起苍烁,谢薇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流。 她用手捂住眼睛。 她不知道,如果当初在毒杀苍烁的时候,她知道了这些npc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可能下不了手。 干掉一个游戏的npc可以回家,谁会不同意? 突然间,她就不恨安宁了。 她头一歪,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说的对,是我占了你妹妹的身体,我用你妹妹的身体去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们是对立面,输了之后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如果非要恨,也只能恨绑架我来的那些东西,如果不是他们,我还很幸福,我会有父母的疼爱,有很好的工作,还有我的猫猫狗狗。” 床上的安岳露出了一抹笑。 “要结束了。” 她转头对着安宁,“我知道我有些事做错了,但我现在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不想说抱歉,你直接杀了我吧。” 安宁的神色复杂。 人性,在面前这个假安岳面前,表现的淋漓尽致。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能说她做了一件错事,她就一定是坏人,也不能说她做了一件善事,她就是好人。 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善有恶。 补助 哪里是像真正的话本子里,会出现的那种完全黑暗的人。 这个假安岳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是胡搅蛮缠不懂是非对错的人。 她的到来,本来就是非自己所愿。 可能一开始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新奇,当作自己在做一个很刺激的游戏。 想试一试当个皇后是什么感觉,以为这个世界的人都可以随意的控制。 她最大的错,就是只把她们当成了纸片人。 “我不会杀你,你也时日无多了,接下来,好好享受自己剩下的日子。” 孩子没了,爱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生命还在一天一天的倒计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的了。 她或许有些同情她,但不会帮助她。 虽然她是被绑架而来,但她同样也可以获得某些好处,比如说回到自己的世界,比如说活着。 说是绑架,却更像一场交易。 不过她也没错,按照她的角度,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 这个世界上为了他人大公无私直接去死的人屈指可数。 也没有人能够按照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假安岳。 所以,那承担这笔交易失败的后果吧。 毕竟因为她的这笔交易,安岳死了。 安宁走出房门看着晴朗无比的天空。 “所以,妹妹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会如你所愿的。” 安宁勾起嘴角,回想到以前。 小的时候,她和安岳的关系是很好的。 她们一起玩闹,一起读书,一起写字弹琴画画。 只是后来,安岳去了庄子上见了自己姨娘一面后,就渐渐和她疏远了。 如今她知道了,这份疏远可能也非她所愿。 毕竟她是从小就善良的姑娘。 “所以妹妹,下一世,要自由啊。” 这是她能送给她最大的祝福了。 一生寻求的自由,往后要生生世世,都要拥有。 也希望,无论哪个世界的女孩,都能拥有。 这个世界,独立了。 从此以后,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主角。 无论谁死谁活,都不会影响任何人。 安宁放下抬起的头颅,正好看到前方正在等待她的顾清照。 他走上前,将自己手里的披风给她系好。 他带着些许的笑容,很温柔的说道:“阿宁,我们走吧。” 安宁点点头。 二人牵起手一起朝前方走去,无论今后有多么艰难险阻,亦无畏惧。 ··· 星辰学院开院的第一天,就有许多女孩来报名。 但是安宁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报名的小女孩大多数是家境还不错的,很少有那种穷苦的女孩儿会前来报名。 细细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些穷人家,是把女儿当成劳动力了,家里少一个人,干的活就更多。 对于穷人家来说,读书没有用,干苦力才有用。 对于这种想法,现在根本不可能逆转。 于是安宁和顾清照想了一个办法。 补助。 如果只是单纯的读书没有穷苦家的女儿来,那么有钱拿呢? 但是如果整个大邺都施行这种制度,显然然烟赚的钱,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国家。 决定好后,苍浮云和顾清照便在朝堂谏言,每年拨出一部分的国库做为女子教育之用。 当然,这件事再次颠覆了朝堂上的官员和百姓们的认知。 每天顾清照和苍浮云都在朝廷上和那些老臣吵的不可开交。 安宁坐在书房看着民间传的那些趣事,笑出声来。 什么顾相为博红颜一笑,不惜开天辟地。 什么苍浮云身为女子离经叛道。 有骂的,自然也有夸的。 月色在一旁急切道:“哎呦,小姐,你还笑什么呀,你不知道这几日,顾大人和九公主都被骂成什么样了。” 安宁:“骂是好事,说明有争议。” 月色:“小姐,骂怎么能是好事呢?现在我看着支持顾大人和九公主的也没多少人,就连顾大人的学生,都有反对的呢。” 安宁笑笑不语。 创造一条新规,肯定会有很多思想陈旧的人接受不了,但是这些事情,随着时间的发展,迟早会出现的。 她不过是逆着时代的洪流罢了。 “月色,这件事情,如果一开始圣上是绝对反对的态度,那就没有可以谈论的余地了。能让这件事情发酵到现在,你以为我们圣上,只是这样看着的吗?” 月色若有所思道:“那这样看来,咱们的圣上,真是一等一的明君啊。” 宣帝的确是算得上一位明君。 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为了给男主顺利的铺路,所以写出了明君宣帝,避免了父子夺权之争。 宣帝真正厉害的,是他会思考。 在顾清照提出种种无可反驳的理由时,他不会以那些老古董的陈旧思想去全然否定。 而是会思考这件事情,它是对国家是有利的还是有弊的。 从国家的长远发展而考虑,而不会想到自己做为一个男人,让女人拥有了地位,会威胁到自己的利益。 一国之君,只为天下百姓。 百姓不止是有男人,还有女人。 而圣上一直以来重视顾清照,也是因为顾清照的话,太言之有理,太一针见血。 所提的多种政策,皆有利于民。 思想大胆,开拓创新。 一句话,女子读书,推动经济。 就凭这句话,也足以让宣帝沉思了。 安宁:“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在等圣上同意之前,然烟要先开始实施。” 昨日九公主和流光群主来了。 她们给了星辰学院很大一笔钱,虽然如今不能在大邺全国实施补助,但是京都的星辰学院要先开始。 补助也不用多,对于穷人来说,一个月只拿每日一餐的饭钱,也足以让他们前仆后继了。 安宁:“这段时间,我看来报名的穷人有很多,但是我想多招一些女先生,却有些困难了。” 月色:“小姐,哪里有这么多女先生,女读书的本就不多,京都读书的女子倒是比其他地方多,但是好多都是那些贵女们,她们才不愿意抛头露面呢。” 安宁点点头,正因为没有女先生,所以连流光郡主来了。 叶挽颜来了 加上浮云挂名,但她不能时长来。 还有几个其他的女子,但是不多。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小姐,门外有人找您。” 安宁:“谁?” 侍女:“是从前尚书房的叶小姐。” 安宁皱眉,叶小姐?是叶挽颜? 当初查到废太子的账本,就是叶挽颜偷出来的。 因此圣上赦免了叶家,只是抄了叶家所有的家财,放过了她们一名。 随后叶家人就从京都消失了。 安宁:“请她进来。” 侍女:“是。” 再一次见叶挽颜,她穿着一袭粗布麻衣,看起来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头上撇着一根木头做的簪子,脸也是经过了风霜的模样。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娇蛮,而是多了一丝沉稳。 叶挽颜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 安宁站起身,“叶小姐坐。” 叶挽颜,“多谢。” 安宁跟随着她身后,走到她作为旁给她倒了一杯茶。 叶晚颜心里一惊,立马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安大小姐,您怎么能给我倒茶?” 她怎么能让安宁给她倒茶。 安宁让她坐下,把茶递到她手里。 “朋友之间,倒个茶有什么的?” 这番话让叶晚颜眼睛有些红了。 她低下头有些哽咽的说道:“这些时间,失去了叶家大小姐的身份后,我看遍了人心和人情冷暖。曾经在闺中那么要好的手帕之交视我如敝履,我所以为的朋友,却对我冷嘲热讽。” 她抬起头看着安宁,“却没想到,是曾经我屡次为难的人,却给了我一份尊重。安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救了叶家,谢谢你,不计前嫌。” 其实她今日来,本来不抱希望。 她以为安宁和其他人一样,不会见她,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 真是她从前眼瞎,和狼心狗肺之人做朋友,却专门为难以诚待人的安宁。 “对不起。” 安宁摇摇头,“过往皆如烟,我不记得了,叶小姐也不要记得。” 其实叶挽颜又哪里知道,她不过也只是被迫害了的恶毒女配罢了。 如今在她面前这个知冷知热的叶挽颜,才是真的的她。 所以安宁毫不介意。 “叶小姐今日来找我是有事吗?” 叶挽颜又低下头,她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为难她。 安宁看出来她的为难,直接宽慰道:“没关系,叶小姐说吧。” 叶挽颜抿了抿唇,“我听说,星辰书院在招女先生···曾经,我···我在叶府的时候习武,武的一手好鞭···哦,还有,我也读了很多书,如果可以,能不能···” 就在她以为安宁会拒绝的时候,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说了一句“太好了”。 叶挽颜一怔,“啊?” 安宁笑道:“星辰书院,永远都缺女先生。” 叶挽颜猛地站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道:“这样说的话,我可以去吗?真的吗?天哪···你真的愿意要我?” 安宁点点头,“当然,叶小姐武的一手好鞭我是知道的,文采也很斐然。” 从前的叶挽颜,也有第一才女之称。 论学识,她不弱于任何人。 叶挽颜捂着脸,流下一滴一滴的泪。 “太好了,太好了。” 只要她找到活做,有了酬劳,她就能给祖母和娘买药吃了。 这段时间,叶家实在是太难了。 所有财产被抄,旁支走的走散的散,那些姨娘带着自己的庶子庶女也走了。 就只有她带着她的祖母、娘还有弟弟妹妹在一起。 弟弟尚且年幼,妹妹也还未及笄,全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是一个女人在外,没有人愿意要她,哪怕是苦力活也没有人要她。 她还去找了昔日里的朋友想借一些银钱,可是无一例外,要不然就是不见,要不然见了只会冷嘲热讽一番。 不得已她打算卖身,卖到富贵人家去当丫鬟。 可是祖母和娘死都不同意,曾经自己教养着长大的姑娘去给别人当丫鬟,她们宁愿去死。 这个时候她正好看到星辰书院在招女先生,于是她就来试一试。 没想到真的可以··· 叶挽颜突然跪下道:“安大小姐,你的恩情,我叶挽颜铭记在心!日后定然···” 安宁打断她的话,一边扶她起来一边说道:“叶小姐快起来,你愿意为星辰学院出一份力,该是我感激你。” 叶挽颜红着眸子,拼命忍着眼泪。 “安大小姐前往别这么说,我受之有愧,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 安宁让她坐下,把茶递给她,“来,喝点水。” 叶挽颜:“谢谢。” 叶挽颜喝了茶放下茶杯,然后不好意思道:“嗯···安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安宁温柔道:“何事?” 叶挽颜低下头有些羞愧的说道:“能不能···预支我一个月的薪水。” 安宁一细想就知道了她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伯母身体有样?” 叶挽颜点点头,“我娘还有我祖母。我祖母是因为年龄大了,而我母亲一直都体弱,在叶府的时候就需要精细的养着,如今我们的活的很艰难,我母亲她···” 说着说着叶挽颜又哽咽了。 安宁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哭,她们现在在哪里?” 叶挽颜抽了抽眼泪道:“在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面。” 安宁点点头,“我让人随你回去接她们,把她们带回将军府,我亲自看看伯母和你祖母的病,然后我再给你们安排一处住处。” 叶挽颜立马站起来一边哭一边感激涕零道:“谢谢,谢谢,真的谢谢您,安大小姐,我真的···无以为报了···” 就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光打了进来。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光啊,救命的光。 如果可以,她的余生,都将为眼前的人奉献。 随后安宁安排了萧决陪同叶挽颜一起回去。 务必把人平安的带回来。 安宁看着叶挽颜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人啊,世事无常。 浮云楠楠 其实叶挽颜,已经做的很好了。 一个女子,到现在还在顽强的求生,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再苦再累。 这是她喜欢的力量,也是星辰书院需要的力量。 ——哪怕再囧迫,也会努力想办法活下去。 而她安宁,会和所有人一起,为这个世道,创造女子活下去的环境。 三日后,星辰书院,正式开启。 首次,收了大概有一千余女学生,丞相府很大,将每个房间改成了课堂,一间教室坐三十四人足以。 而另一边的谢楠为了多为星辰学院赚些钱,整日都忙的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她连皇宫都很少去了。 苍浮云虽有些不满,却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安宁没看错人,谢楠的确是有经商的天赋。 关键是,她特别的努力。她对经商这件事情,抱着莫大的兴趣,因此在做事的时候,也不会厌烦。 俗话说得好,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她相信,终有一天,谢楠会带着整个然烟,成为大邺的首富。 而此时,就在谢楠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谢家人又找上门来了。 一开始,在谢楠经商的时候,谢家人无比的反对,带了几次的人想把谢楠带回去,但是被安宁派来的暗卫打跑了。 经过几次之后,他们自讨没趣就没再来了。 没成想然烟做起来了后,谢家来的更是频繁了。 谢楠倒也是没亏待过谢家人,也送了不少钱回去。 不过贪心不足蛇吞象,随着谢家人来的越来越频繁,还时不时的免费拿走然烟的胭脂。 谢楠爆发了。 她冷眼看着店里面围过来的她娘和三姑六姨还有什么庶妹。 平日里,若是她们想要胭脂,要的不多,她用自己的工钱抵上,她也懒得理她们。 不过如今她们倒是越来越过分了。 “哟,楠楠,这个颜值小姨觉得好看,还有这个,这个···” “姐姐,我也喜欢这个,好好看啊···” “女儿,我要这个。” 谢楠露出一个微笑,“喜欢那就去付钱吧。” 众人拿着胭脂的手一顿,有些尴尬的看向谢母。 “这···姐姐,你现在在女儿这里买个胭脂,还需要自己给钱啊。” 谢母也被说的没有面子,她对着谢楠勉强的笑道:“楠楠,你看我们哪次来给过钱的?你怎么能让为娘的给钱呢?” 谢楠在心里冷笑,她还以为她娘改变了些许,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客气。 “娘,你拿了然烟的那么多胭脂,都是用我的工钱抵上的,还有你们,我好心免费送了你们一次,怎么?脸皮都不要了,次次来打秋风。” 众人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谢楠,你说谁打秋风呢?” 谢楠冷声道:“说的就是你们,既然不买,来人,把她们赶出去。” 谢母被谢楠身上的气势惊了一跳。 她家女儿什么有这种震慑人的气势了? 谢楠的小姨怒指着谢楠道:“你敢!你凭什么撵我们走?我是你小姨,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 谢母也说道:“楠楠,你怎么能跟我们这么说话呢?快,给你小姨道个歉,让她消消气。” 看着眼前这张仿若母亲的脸,谢楠心中已经再也掀不起波澜。 前段时间,她母亲给谢成物色成亲的人选,让她出银子。 好一个出银子,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弟弟出银子,这话也是当真说的出来。 谢家倒是馋着然烟,不过她谢楠如今也不是曾经的那个软柿子了。 她做生意,见过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大大小小的场面也经历了不少。 若是细细发现,还能在谢楠身上看到一些苍浮云的影子。 谢楠脸色沉静的对谢母道:“娘,你要是想买胭脂,我可以给你个折扣价,至于其他人,白食可不是好吃的。来人,把她们给我撵出去。” 一众家丁立马出来将她们轰了出去。 一群女眷纷纷围在骂骂咧咧。 “好你个谢楠,不重长辈,不敬父母,你罪该万死。” “大家来瞧瞧,这就是然烟的掌柜,她竟然还对长辈动起手来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谢楠笑意越发的冷。 小姨被吓了一跳,“怎···怎么?用这种看我做什么?” 谢楠:“大家看好了,我然烟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一律不允许家人走后门购买然烟的产品。我身为然烟掌柜,自然是要以身作则,小姨每次来打秋风,想免费拿走东西,倒不是侄女不肯,而且这规矩,侄女也破不得。大家说是不是?” “是,就是,我们都排了好久的队买玉容系列的胭脂,凭什么她们可以走后门?” “就是就是,真不要脸,仗着自己侄女是掌柜便想仗势欺人。” “我听说谢掌柜和谢家关系不太好啊,之前谢家父母为了自己家那个独苗苗差点把自己唯一的嫡女送去逆贼家做妾,唉,虎毒不食子啊。” ··· 听着周围人的纷纷议论,谢家人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小姨直接冷哼拂袖而去。 谢母以及其他人也只有灰溜溜的离去。 谢楠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些女人啊,直到死,还会关心那些男人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她们的一生,就是用来奉献男人的。 她已经改变不了她们的思想了,但是可以改变未来那些姑娘被荼毒了的思想。 所以她要拼命挣钱,把然烟开遍大江南北,挣很多很多的钱,让她们读书、写字。 突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做的好。” 谢楠听见这道声音,眼睛一亮。 她转过身奔跑过去,“浮云姐姐,你来了!” 苍浮云怜爱的摸了摸谢楠的头,“辛苦了。” 谢楠摇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往日里浮云姐姐你教我的东西,我正好用上了。” 今日她说的那些话,换成是以往绝对说不出来的。 这除了与自己的亲身经历有关之外,也离不开这么久苍浮云的倾囊相授。 四人齐聚 她甚至还给她讲过一些帝王之道,虽然她不能完全听懂,但到现在好歹有些心眼儿了。 苍浮云:“乖,我带你去买吃的,然后我们去将军府找安宁。” 谢楠乖巧的点点头道:“好。” 一路上目睹这一切的宫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家殿下何时对一个人这么温柔过?而且买吃的要让她家殿下付银子也就算了,东西还要她家殿下拿··· 换成是旁人,早就被砍了几个脑袋了。 她们几个纷纷颤颤巍巍的站在自家殿下身后,深怕殿下突然一个不正常就把她们给砍了。 将军府。 四个人一同坐在凉亭,如今春日里的风已经不冷不热了,身上也穿的逐渐单薄。 安宁在煮茶,谢楠在吃东西。而阮倾城和苍浮云则是坐在一旁闲聊。 苍浮云:“安宁,你的婚期在三日后?但是我有个问题,顾大人是入赘,你是不是不用坐花桥?是让谢大人坐花桥,然后迎进将军府?” 安宁放下茶杯扶额。 让她家顾大人做花桥?这场面怎么不太能想象的出来呢? “不做花轿,直接拜堂吧。反正我觉得花轿也是一件陋习。” 阮倾城反问道:“哦?何出此言?” 安宁:“坐花轿,你们见过男人做花轿吗?凡是专属女人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如果真的是好东西,他们怎么自己不坐?娶这个字,意味着一个女人脱离自己的家到别的男人家去,我觉得不好。” 苍浮云猛地拍掌,“说得好!安宁,不说其他的,就冲你的这份思想,我们必然会成为朋友。” 为何历史上只有雄鹰没有雌鹰,呵,她苍浮云要做这第一只雌鹰。 四人拿起茶杯,“来,敬一杯!” 只有谢楠一只手拿着鸡腿,一只手拿着茶杯。 众人见此都笑了。 斜看风景碧色无边,微风和煦。 如此宁静,让人心中畅快无比。 安宁:“对了,倾城,你和聂大人如何?秦家的事,他打算怎么处理?” 阮倾城笑道:“秦家已经被聂大人送出京都了,一开始他们要死要活的不肯走,但是聂大人直接甩出了证据把他们下了刑诏关了几天,被放出来后他们马不停蹄的就走了。” 安宁点点头,“如此甚好。” 秦夏如若没有真的失身于聂大人,那么对两人而言都是好事。但如若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情,那么秦夏今后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毕竟秦家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人家,秦夏在他们手里大概也只不过是个可以交易的物品罢了。 明明只要她循规蹈矩,聂远必然会善待她,也会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如今却是···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安岳的撺掇。 苍浮云:“我以为聂远会直接灭了秦家满门。” 毕竟聂远在诏狱那是人称什么,活阎王啊。 堂堂活阎王,每日都不苟言笑的,看起来就冷酷无情,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喜欢上一个姑娘,而是还是温柔知书达礼的姑娘。 这和她想象中差太远了。 阮倾城笑道:“聂大人是有原则的人,他不滥杀无辜。虽然秦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好歹小的时候秦家也算是帮衬过聂家,如今放他们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山高水远,就此了断。” 安宁也是如此认为的,聂远若是滥杀无辜的人,那凭什么她会相信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只会对倾城好。 要爱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自己好的人。 这很重要,因为只对自己好而不对别人好的人,终究会在某一天原形毕露。 安宁打趣阮倾城道:“倾城打算什么时候和聂大人成亲?” 阮倾城脸顿时有些红了起来,“在阿宁你之后吧,他说他要多存些银子。” 安宁:“那倒是,倾城你现在肯定比聂大人有钱多了。” 谢楠拿着啃完的鸡骨头一脸亮晶晶道:“银子?什么银子?阮姐姐你和聂大人却银子吗?我有,我要多少,我给你。” 众人哈哈大笑,苍浮云又习惯性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见到这一幕,安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消失不见。 她扬起一抹微笑,顺手递给了谢楠一块饼道:“你阮姐姐不缺银子,等缺银子的时候再找你要。” 谢楠:“好呀好呀。” 她的银子都存着呢,一分钱都没有给谢家。 她想,这些钱就这样存着,以后拿来帮助更多的女孩子也好,还有姐妹们以后万一需要钱,就像安姐姐,要成亲了,她肯定得花很多钱,所以她这次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还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 众人看着谢楠依旧单纯的模样都笑了笑。 谢楠现在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很多事情她懂,但她却永远都不喜欢。 也罢,起初,苍浮云只是想让她拥有自保能力。 后来却又觉得,哪怕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 所以,随心吧。 大家都随心吧,向心而活。 再一次举杯,为四人的相遇。 这时苍浮云突然问道:“对了,流光呢?” 安宁:“在星辰书院上课,她今日有课过不来。” “哦···”随后苍浮云又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叶家那个叶挽颜来找你了?” 安宁点点头,“她想去星辰书院谋一份生计。” 苍浮云:“你答应了?” 安宁:“自然。” 苍浮云点点头,“也罢,一具白衣之身,你想用就用。不叶挽颜之前就看你不顺眼,竟然会来主动求你,难不成她叶家出什么事了?” 安宁点点头,“她母亲、祖母生病了,我让人把她们接来将军府养病。” 阮倾城:“曾经的叶府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苍浮云不以为意道:“路是她们自己选的,自然也要承受后果。阿宁,你小心被她反咬一口。” 很显然,苍浮云对叶挽颜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 添妆 安宁点点头,再次举杯。 “让我们祝这一轮明月清风,岁月之好,愿我们一路携程,同心相伴。” 三日后便是安宁和顾清照的婚期之日,也是废太子到京都的一天。 安宁并没有如同其他新娘一样天不亮既起床收拾,她仍然睡到往常才起床。 她们的婚礼也是与旁人与众不同的。 这一次,是她接顾大人正式回家的日子。 安宁穿着一袭红衣,上面的锦绣流光溢彩,绣着朵朵逼真的桃花。 这身嫁衣是她家顾大人亲自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安宁坐在镜子前,任由月色给她化妆。 月色不禁赞叹一声,“小姐好美。” 安宁露出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也许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她说的是也许,希望月色能遇到一个能并肩齐行的人。 当然,遇不到也很好。 一切都是最好的。 这时门外两道身影进来了。 来的人是阮倾城和谢楠还有流光群主。 谢楠:“阮姐姐,我们来为你添妆。” 安宁朝着二人问道:“九公主呢?” 阮倾城:“你们啊,这别具一格的婚礼真不知道让我们怎么送礼了,所以我们决定,我和楠楠还有流光来为你添妆,九公主和聂大人去为顾大人添妆。” 安宁愣了一愣。 为顾大人添妆? 随即她轻笑道:“甚好。” 谢楠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安宁面前。 安宁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一惊。 好多钱! 大概有千两白银了,而且上面还放着一块玉佩,红色的,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安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谢楠道:“傻丫头,这是你的全部积蓄了吧。” 她虽然给了谢楠然烟的股份,工钱也给的高,但是然烟毕竟大部分受益都拿去开学堂了。 这丫头手里肯定也就这么多了。 谢楠不好意思道:“安姐姐,我什么都没有,也拿不出什么稀世珍宝。但是我这些时间一直很努力的存钱,所以我想把他们都给你。” 安宁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将盒子递给了谢楠。 “谢谢楠楠的好意,但是安姐姐我有钱,你把这些钱存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之前你不是说想帮那些和你一样境遇的女孩子脱离困境吗?你用这些钱可以帮她们,我也会很开心的。嗯?” 谢楠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心的点了点头接过了安宁手上的盒子。 她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安姐姐,我会赚更多的钱的。” 安宁带着笑意点点头。 倾城没有送什么金钱,她画了一幅很长的画,像时间回忆录。 从她和倾城见面的那一天开始,到今天的结束,所有的过程和经历都在上面。 这副画长达足足十米。 安宁惊叹,“倾城,你这是画了多久啊?” 阮倾城笑道:“很久。” 她是想着有一天她成亲的时候送给她,所以很早就开始画了,是真的画了很久。 安宁顿时有些心疼道:“你别用坏了眼睛。” 谢楠也在一旁杵着眼睛看,她直接看傻了。 天哪!阮姐姐太厉害了,不愧是曾经在皇宫画出名的画家啊。 而流光直接准备了几张地契,也是价值连城。 “星辰书院不是要开好几家吗?这几张地契位置好,也挺大的,很适合,就交给你了。” 安宁也没拒绝,收下了几张地契。 “流光郡主慷慨,我替那些学生谢谢你。” 而另一边,顾清照同样也身穿喜服,喜服的下摆绣着和安宁相同的朵朵桃花。 他此时刚下课,于是坐在星辰书院的教室,等安宁过来接他。 无数的学生前来道喜。 她们有的从很破旧的衣服里掏出一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蛋给顾清照,有的是拿一个馒头,还有的送了一双自己做的布鞋。 她们还小,懂不起什么价值昂贵的东西,在她们的眼里,这些东西就是平日里她们所珍藏的。 顾清照拿着一个篮子,在学生希翼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东西收下放好。 他温柔的说道:“谢谢大家的礼物,我很喜欢。待会儿大家和我一起去将军府吃饭,好吗?” 学生们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谢谢顾先生。” 苍浮云和聂远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 苍浮云打趣道:“哟,顾相,这星辰学院一共一千多学生,你确定将军府准备了她们的?这怕是坐不下吧。” 顾清照顿了顿:“今日是休沐日,在学校里的学生只有一百多人,大多数都回家了。” 这下苍浮云了然了,看来是这些孩子父母没来接,家的距离又太远,光靠她们自己回不去。 她们就住在这星辰学院里面,吃着星辰学院提供的免费食物。 也罢,比起回那些窒息的家就这样待着也挺好。 苍浮云和聂远走上前同时说道:“顾大人,我们来给你添妆。” 只见聂远走里一个诺大的盒子被苍浮云拿下来,一打开,里面是整块纯洁无暇的墨玉。 “我听安宁说你们喜欢墨玉,是以墨玉之簪定情的,所以今日我就送你们这块墨玉。” 大好一块墨玉,当真是价值连城! 那些孩子纷纷瞪着眼睛稀奇的看着。 顾清照轻笑,“九公主,这是你母妃的东西。” 这是肯定句。 苍浮云点点头,“没错,是她的,从前我母妃还在的时候,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父皇都会送给我母妃。这块墨玉,本来母妃是想着拿来做手镯的,不过没机会了。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们,希望你们琴瑟恩爱,白头到老。” 加一句她没说出口的话,莫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顾清照也不拒绝了,“既然如此,多谢九公主。” 苍浮云:“客气。” 这块墨玉,一直以来也是她的一个心结,如今送出去了,也算是了断前程往事,她会为母亲报仇,然后成为大邺最尊贵的女人。 聂远送来的则是一些孤本,是他当初读书的时候,珍藏了多年的东西。 他很穷,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因此只能送这些了。 回家 聂远:“还忘先生别嫌弃。” 顾清照接过孤本,“怎会?多谢聂大人了。” 而此时的安宁也正好骑马过来了。 出发的时候,她还在思考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如果是骑马,会太引人关注,太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喜。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她接她家顾大人回家的日子,那自然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骑马。 众人惊叹,只见过新郎骑马接新娘的,没见过新娘骑马接新郎的。 这接的,还是大邺赫赫有名的顾相,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路上,侍女撒花撒铜钱,做足了喜庆,街道也是热闹一片。 更多的女子夹道相迎,热闹欢呼。 在她们心中自然是感激的,星辰学院的创立,然烟的招女工,让无数的女人有了些许思考的萌芽。 加上九公主摄政,女人的地位也被提高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眼前的女子和她的同伴们。 她们热烈的欢呼,送出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有些时候,相配不是说同样精致的外貌,足以匹配的钱财和权势,而是,我们是一条道路上的人,所以即使相隔再远,我们依然能够再次遇见。 因为,我们都有着同样的信仰。 安宁看着周围那些女子的欢呼,听着她们感谢的话语。 她看着前方离顾清照越来越近的道路,你看,清照,我们会在这条路上遇见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人。虽然终有一天,我们仍旧会被历史掩埋,可我们存在的痕迹,却永远无法抹杀了。 就在这时,安宁停下马。 她看见了前方一身囚衣的废太子,苍澜。 前方押送苍澜的侍卫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安大小姐,我们才回京都,不知道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我们马上绕道而行。” 囚车上的苍澜看见安宁一身喜服的模样,首先眼里闪过的是震惊,其次嘴角略过一抹嘲讽。 “安宁,从前,你总是嘴里说着有多爱多爱我,说着除了我以外,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你看看,也不过如此。如今我是成王败寇,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安大小姐,不过我很好奇,等到他日,会不会又出现一个人,让你对着那个人又说一遍对我说过的话。” 他眼睛逐渐猩红起来,想着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口叫着他澜哥哥的女孩儿,突然记忆里,就多了几丝旁人无法触碰到温馨,他好像意识到,他早就已经爱上她了,但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利用,为了她身后的将军府势力,不得不和她靠近。 可是为什么,曾经他以为他爱上阮倾城的那段时间,却总是在眼前浮现出安宁的那张脸。就连他造反的时候,他也想过,如果他登上皇位,不计前嫌的再给她后位。 呵,可如今再看见她这一身喜服,而自己一身囚衣,真好笑。 安宁很冷淡,连一个笑容都似乎舍不得给他。 她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信,他再次嘲讽道:“哟,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朝你未来的夫君表明忠心了?” 安宁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他永远不会怀疑我对他的心,不像你。苍澜,别自己骗自己了,如果喜欢你的人是我,那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会弹琴,会写诗,会画画,但是你认识的那个我,什么都不会,她只是一个工具,为了突显你的存在,而你现在面前站着的,是安宁。”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人云里雾里的,只有安宁本人和在场的苍澜才听得懂。 他眼睛瞪大,似乎明白了安宁话里话外的意思。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原来是这样··· 难怪,难怪她前后差距那么大···难怪她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足智多谋,变得这样耀眼··· 苍澜发出一阵赫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押送他的侍卫不知道拿出哪里的脏帕子堵住他的嘴,再次对安宁表达了歉意,随后逆转了方向。 苍澜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安宁,眼角流下来一滴泪。 他错了,从头到尾大错特错,他不是输给了其他人,他是输给了她啊··· 安宁冷眼看着苍澜的离去,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苍澜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权利裹腹,自私自利,对他来说,什么情情爱爱,什么怜悯同情,一切都抵不过权利罢了。 就算最后有那么一丝懊悔,也是因为那行差踏错一步,他若是早知道她的转变,哪怕当初杀了她,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只可惜,他围绕着天道的宠溺都赢不了。 苍澜这个名字,终究成为过去了··· 安宁继续前行,前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挡。 她很快到了星辰学院,也就是曾经的丞相府。 她下了马,一身红衣拖地,看着这四个闪耀的大字赫赫生辉。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一群孩子围绕着一个同样红色的身影,他提着一个有些旧的竹篮子,里面放着一块蓝白的布,篮子里有各种东西,鸡蛋,馒头还有一些菜。 安宁笑了笑,那些孩子也发现安宁的身影了,个个围绕着她嘴里唤着师母。 她一个一个的应声着,这时苍浮云和聂远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快走吧,你俩的黄道吉日。” 安宁一步一步朝顾清照走过去,“清照哥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顾清照眼眶有些泛红,回家··· 好久违的两个字,他有多少年,没有家了。 他缓缓牵起她的手,轻声道:“好,我们回家。” 哪里来的什么嫁娶,不过是回家罢了。 她们一起牵着手,走出星辰学院,身后跟着一百多个孩子还有苍浮云和聂远。 安宁坐在马的前面,顾清照坐在后面,一齐往将军府走去。 百姓不禁又一次惊叹,当朝刑部尚书和九公主亲自送亲,这莫大的脸面,也只有眼前二位有了。 梦回 待他们到了将军府后,已经是满堂齐座。 安宁嘱咐月色安顿好那些孩子们,月色有些焦急道:“小姐,你们怎么不着急啊,再不拜堂,错过了吉时了。” 顾清照紧紧牵住安宁的手,“无论何时,都是吉时。” 这时启越和明珠公主看见二人从前桌起身过来。 苍浮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和启越交手,想了好多法子缠住他好让他别来打扰即将要成婚的安宁。 他今日来最好别捣乱,不然别怪她不客气。 如此想着苍浮云脸上并不显,而是笑脸上前道:“哟,七皇子和明珠公主也来了,怎么不和本公主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 启越:“九公主客气了。” 随后他朝向安宁笑道:“没想到安大小姐和顾大人婚礼竟然是如此与众不同,这也让启越见识到了大邺的文化,实在是佩服,佩服至极啊。” 这段话便是在讽刺她二人没有礼数,离经叛道。 安宁也是轻笑着回话,“既然六皇子没有见识过,那今日便好好见识见识吧。去旧才能革新,我大邺重在创新不守旧。月色,好好招待六皇子。” 月色:“是。” 启越脸色有些难看,安宁在讽刺他们大启思想陈旧。 一旁的明珠公主倒是有些艳羡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如此能够迁就夫人的郎君,这个世界上哪里能寻啊。 安宁想离经叛道,也得有人配合。 关键是,不仅顾清照配合,连她的朋友们,还有亲人也一样配合。 真是让人羡慕,虽然她父皇也对她很好,但是也决计不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情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二人终于开始拜堂。 三拜,去其天地。 他们都不拜天,天赐予他们苦难,赐予他们离别,他们不歌颂苦难,不感谢离别。 他们是凡人,所以被所谓的天牵引着做不属于自己范畴的事,他们没办法反抗。但感谢自己终究还是觉醒,之后所得到的圆满,不靠天,只靠自己。 他们是打破这个世界天规的人,所以不拜天。 他们也不向众人解释,为何不拜天,但在众人眼里,更离经叛道之事都做了,不拜天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拜父母。 林氏看向底下的两个孩子,眼里溢出了些许泪水。 宁宁这孩子啊,从小到大,让她操心了不少事,特别是喜欢太子的这件事,好说歹说,愣是不听,如今好在终究是醒悟了。 顾清照这孩子,一见他就总觉得有股亲切感,让人莫名其妙的相信他,二人在一起,往后啊,她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二夫妻对拜。 二人看着眼前那张脸,熟悉的过往像回忆录一样翻开在眼底,一张一张的浮现。 从此以后,同甘共苦,心心相印,彼此不弃。 最后,没有送入洞房这一环节。 她们舍弃了所有常规的礼节,打破了一个一个的世俗常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们一起坐在了亲友那桌,吃着如同是家常便饭的一顿日常,聊的是往常一样的话题。 对她们来说,成亲不是枷锁,没有带有圣光。 你还是如以前一样,而我也照样不变。 我们只是回家了,穿上华服,昭示着这样喜庆的日子,欢迎着归家的人。 一杯举着一杯,接来一个又一个祝福。 到了晚上,宾客散尽,二人回到贴满喜字的房间。 一打开门,满是红色绸缎。 顾清照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 安宁牵着顾清照的手,“清照哥哥,这是你从前的房间。” 是顾清照离去前,住的那个房间,离她的房间很近。 她让人收拾出来了。 这是她给他的惊喜。 安宁:“来,进来。” 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记忆还原了。 顾清照走到梳妆台面前,那上面放着一把很老旧的梳子。 那是他的梳子,还有那面久违的铜镜。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转过身轻轻拥住安宁,“多谢。” 安宁的头放在他的肩颈,像两只相交的鸳鸯。 “不用道谢,我们之间,没有这个生疏的字。” “好。” 红烛渐渐燃烧着,二人坐在床上,将床上的花生桂圆全部掀了下去。 烛光映照着二人的脸皮,顾清照看着眼前这张美的惊艳的脸,已经按耐不住的心动。 在这个安静的时候,心跳声清晰可见。 安宁轻笑,试探的喊了一句“顾大人?” 顾清照微微回过神,他有些紧张,手心有些微微冒汗。 安宁握着顾大人的手,感受到了一些湿意,其实她也很紧张。 “顾大人,还记得在除夕夜,我许你的那个愿望吗?” 顾清照点点头。 “所以顾大人,想好了要许什么愿望吗?” 顾清照手微微一抖,眼尾有些泛红。 他低下头,过了片刻再抬起头有些微哑的问道:“可以吗?” 安宁含笑点头,“可以,我的身和心,永远忠诚于你。” 顾清照眉眼颤抖,喉结微动。 她不知道,这句话会让他情动的多么厉害。 红绸覆盖,那道身影极致的温柔,红烛燃尽天明。 安宁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是关于她家顾大人的梦。 在第一世,不管是她在大街上追着太子跑的时候,还是参加那些宴会丢人现眼的时候。 那道在她眼中消失的身影渐渐出现了,她看见了顾清照。 在每一个她出现的地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清晰可见。 可是她的目光却从来没有为他停留过分毫,以至于记忆中,根本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过。 后来,她和太子大婚。 他也来了,他就坐在那个角落,穿着一袭破旧的布衣,看着一袭喜服高高兴兴的等着嫁人的她。 他眼尾猩红,手颤抖着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旁人都问顾先生怎么了,他却一句不语。 安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就这样看着他一杯一杯的,直到喝到失态才酿酿跄跄的走了出去。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那个郊区的小茅房。 那个茅房,不像她去的时候那样的干净整洁,而是黑暗潮湿,阴冷的可怕,寒冷的天色看不见一丝炭火和一缕火光。 真相 黑暗中,她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和苍澜,是在初春的时候成亲的,那个时候还很冷。 她想,如果换成冬季,她的顾大人也许会活活冻死吧。 安宁就这样看着,说不出一句话,以一个灵魂状态看着他蜷缩在一个角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回来了,可是她做不到。 他在那里足足躺了三天,脸色发白,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了。 安宁知道,他快死了。 安宁看着这一幕,心痛如绞,可是灵魂状态的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第四天的时候,书院的老师了。 看到这里,安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有人来了。 顾清照被救回来了。 他昏睡了足足一个月,醒来睁眼后,那个眼神,安宁看到心惊不已。 灰色的,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般的眼神。 是死人的神态。 他不想活了,学院的老师看出他的不对,纷纷来劝慰。 但是于事无补。 是聂远,救了他。 聂远告诉她的顾大人,她在苍澜的东宫,被人欺负了。 安宁记得,那个时候,阮倾城成为了苍澜的侧妃,他还纳了很多人,彼时的她很蠢,什么都不懂,只能被人算计。 听到这里,顾清照的眼神才微微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的声音很嘶哑,他问:“她怎么了?” 聂远说:“她在太子后宫,被人陷害,被太子罚了禁足。” 这是具体哪一件事,安宁不记得了,因为发生太多这样的事了。 顾清照的手轻颤着蜷缩,眼睛溢出了一滴泪。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捧在手心里的姑娘,竟然如此的被人作贱了。 安宁就这样看着,几日未食的他起身了。 拖着一副破烂的残躯,他出门了。 但让安宁意想不到的是,他去见了太子。 安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震惊的差点瘫在地上。 她的顾大人竟然为了她,做了太子的幕僚。 他没有提任何关于她的条件,因为他怕,一旦他说了以善待她为条件,这件事就会成为太子心梗之事。 太子的猜忌之心,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刀。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做着一切对她有利的事,包括让苍澜登上皇位,包括除掉苍澜后宫陷害她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怪不得那段时间,为什么往日欺负她的人都成为了苍烁府里的细作,然后突然间就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阮倾城和她抗争。 阮倾城有太子护着,也没对她做太过分的事情,所以顾清照才没下手。 还有为什么前世的苍澜登上皇位这样的顺利,原来是她家顾大人推泼助澜··· 看到这里,安宁心痛欲绝。 她家顾大人一身清正之人,却对着苍澜那样的人卑躬屈膝。 再后来渐渐的,顾大人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安宁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清瘦苍白的脸,心都揪起来了。 他为苍澜在背后做了好多事,也没有好好的休息,一日一日的晚上都夜不能寐。 他已自知时日无多,只想为她铺好后面的路。 还有在今世,被暴露出来苍澜是逆贼的消息,原来前世也差一点被暴露出来。 也是因为她家顾大人··· 彼时的她已经和苍澜成亲一年了。 如果这件事被暴露出来,无疑她会受牵连。 所以他家顾大人,违背着良心,帮着苍澜隐藏着身份,还彻底坐实了阮家贪污的罪名。 他每日没夜的帮苍澜销毁了所有有问题的账本,重新做了一本又一本没有丝毫漏洞的账本出来。他帮着苍澜谋算,帮着他斗七皇子。 后来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了第二年寒冬的那个雪夜天。 大雪弥漫,一层一层覆盖在他的身上,直至淹没。 他存在的痕迹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 安宁跪在那里,灵魂状态的她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流的都是一滴又一滴的血泪。 她的顾大人为什么这么傻,为了她做尽了一切让自己心痛和违背良知的事情。 她应该早就猜到的,她应该早就猜到的··· 她嫁给了太子,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可能设想了无数的可能,计划了无数条路。 他明明可以设计他们退婚,但是那个时候的安宁,是真的离不开苍澜,死都要跟苍澜在一起。 他是做了无数无数努力发现都没有用,所以才选择成全她。 他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余生都在懊悔。 可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他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了。 她的顾大人也只是一个凡人,做不了神仙的事,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苍澜死了她也活不下去,和苍澜退婚她接受不了,可嫁给苍澜,她也过的不好。 他别无选择,只能倾尽全力帮她。 甚至在他走后,还留了一步棋,确保她会成为皇后。 只是她家顾大人没想到的是,他死后,苍澜根本就不中用了。 彼时七皇子反扑,一口狠狠的咬在了将军府身上。 而苍澜目光短浅,竟然配合着七皇子行事,除掉了将军府。 后面发生的一切,足以让她家顾大人,死不瞑目了。 安宁在雪中突然悲戚的大笑,如果第一世不是他家顾大人,苍澜有很大的可能,根本斗不赢苍烁。 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她家顾大人第一世好像也是天道的一颗暗棋。 她的失忆,顾清照的消失,是为了让天道的男主顺利登上皇位而刻意安排的。 让她忘记顾清照,让她爱上男主。逼的顾清照别无他选,只能扶持男主,让他顺利登上皇位。 她大概猜到安岳的到来是为了什么了,是为了复刻第一世的发生。 是为了让她被苍澜裹挟,让她家顾大人再一次成为苍澜的幕僚。 安宁的手狠狠掐进掌心。 “好一个天道,好一个命运,好一个男主!” 从她醒来之后,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恨意过。 这一刻她的恨意达到了颠覆。 她朝天上喊着: 他的愧疚 “我要将你的男主,挫骨扬灰。你不是为了他将所有人当作提线木偶吗?他死了,你会被反噬吧。” 修仙界,有一句因果循环的注定。 种什么瓜,得什么果。 男主一死,天道必被反噬。 突然,一道温柔的话语打破了这个噩梦。 安宁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一滴接着一滴落在被褥上。 一旁的顾清照一边急切的给她顺着气,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他温柔的问道:“怎么了,阿宁?做噩梦了?” 安宁突然意识回笼,她看着眼前的人,还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她猛地抱住他,抱的很紧很用力。 在梦中,顾清照倒在大雪地里的惊悚,那种失去的感觉,她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顾清照感受到安宁的不对劲,也紧紧的拥住她,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安宁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唤自己的名字,那颗惊魂落地的心才逐渐下来了。 她额头上的冷汗尽数擦在了顾清照的里衣上,身躯有些颤抖。 “清照哥哥,清照哥哥···” 顾清照一遍又一遍的回应。 “我在,阿宁,我在···” 直到安宁渐渐镇定下来。 她轻轻松开他,看着他的脸,上手微微抚摸。 “别为我做傻事。” 顾清照听见这句话,身躯微微一顿,睫毛微颤,眼中越陷越深。 “阿宁,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安宁红着眼眶,隐忍着眼泪看着她家顾大人担心的眼神,哽咽道:“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嫁给了太子,你为了我成为了他的幕僚,扶持他上位,然后···倒在了大雪天的一个夜晚。” 她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怎么能再去想像她家顾大人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大邺一代权相,死后却连尸骨都没人找到,无人立衣冠冢,无人问候。 也只有学院里的那些学生老师偶尔会询问几句顾大人去哪儿了,他们只猜测他归隐了吧,谁知道他会死在那一天。 好像···还是除夕夜的那一天··· 安宁抓着他的手,却感觉到他微微有些僵硬了的身躯,她抬起头,还没看到他的神色就被他拥在了怀里。 他轻声安慰道:“乖,都是梦,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若是仔细感受,还能察觉到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此刻顾清照的眼眶也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却不敢让她看见半分。 安宁突然猜到一种可能,她颤抖的问道:“所以,顾大人,记得是吗?” 记得他们的第一世,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 否则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应该会很安心的抱住她,然后再认真的看着她,轻笑着告诉她,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顾大人,是很擅长让人心安而不是心疼的人,除非是他故意的。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再故意惹她伤心? 顾清照闻言,身躯完全僵硬住了。 安宁松开他,看向他的眼睛,一片猩红,里面尽是克制不住的隐忍。 他侧过头不敢看她,眼泪有些许的狼狈,“阿宁,我···” 她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她家顾大人就是如她一样,带着记忆的。 怪不得,他对所有人冷漠,却独独只对她温柔。 怪不得她所有的算计,他全盘接受。 好多事情,细想好像是她执棋,可却全部离不开眼前之人的牵引。 他一步一步的引诱着她,慢慢的让她靠近他,所谓的道义,全部是私心。 顾清照声音颤抖道:“对不起,我···” 他想解释,可是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分毫。 对不起? 安宁把他的头转过来,认真的看着他:“哪里来的对不起?嗯?顾大人?你在道什么歉,难道我们要互相道歉吗?” 顾清照摇摇头,“不是的,我···我的确是,存了些许的记忆,第一世,没有保护好你,还因为我,让将军府被灭了门,所以对不起。今生,我卑鄙的动用了手段,让你再次望向我,对不起,阿宁,我知道你最讨厌这些,却还是这样做了。” 第一世,他死后,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将军府被苍烁灭了门,而此事成了苍澜默许之事。 当时的他,算计苍烁,临死前却没来得及最后一击,他本以为就算他走了,苍烁也成不了威胁,没想到苍烁竟然与苍澜合谋算计了将军府。他一直知道苍澜没有为君之心,但却不知道他蠢的这样厉害,将军府一亡,北边失去军心,敌国虎视眈眈,大邺危矣。 他死之前,留的最后一步棋把他的姑娘推上了皇后之位,可在将军府灭门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要如何看着她不知真相的嫁给自己的仇人,也幸好的是,她不知真相。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他在背后的推动。 他顾清照当真是··· 该死之人。 安宁看着他心如死灰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摸了摸他的头。 “顾大人,如果是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那是你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嗯?不用抱歉,我们之间,不要相互道歉,所有的一切,都不论对错了,我爱你,知道这些后,更心疼你,你怎么这么傻,我的顾大人。” “我们都是凡人,又没有超能力,怎么做到事事都能完美无缺呢?那是真的小说话本里才写的出来的故事?嗯?不怪你,没有哪一件事,能怪到你头上。我的顾大人,为了我,舍弃自己,舍弃了一切,谢谢你,我爱你。” 她的顾大人啊,凡事遇上她的事,总能失去理智。 他没有安全感,每一件关于她的事,他都会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真的没有了,在第一世,对着那样的安宁,他真的束手无策了。 安宁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今生,我也很谢谢你,再次来遇见我,来生也一定要来。” 报应 “清照,来,看着我。” 顾清照通红的眼睛,慢慢转过去,对上眼前姑娘的视线。 她的眼神很清澈,毫无杂念,很温柔,她在安慰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顾大人,你的负罪感太中了,背负着,会很累。” 就这一句话,顾清照一颗眼泪从眼角划过。 他一直觉得,他的姑娘后来遭遇的那些,都有他的手笔。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不如杀了苍澜。 可人生,有多少个早知如此。 过得去吗? 过的去吗? 他想了无数次这个问题,他过的去吗?他的阿宁,过得去吗? 被灭了满门的将军府,过得去吗? 重活一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过得去。” 顾清照颤抖着听着这个答案。 是他的姑娘给他的答案。 她看着他的眼睛,“过得去,比起不幸,现在更多的是幸运,不是吗?我们珍惜当下,便好了。不要想着我会怪你,不要想着我会离开你,因为不管是哪一样,我都不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你有其他罪过,我与你一起偿还。” 十指相交。 这一世,她遇到了阮倾城,为阮家平反了,洗清了第一世顾大人陷害的罪名。第一世,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之人,这一世,他们一起来偿还。 “所有罪孽,我为你悉数洗清。” 别怕,就算是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 顾清照微哑着嗓子,“阿宁,好。” 幸好,他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厌恶,她自以为的清正之人,为国为民之人,却背着她,滥杀无辜陷害忠良。 他变成了他罪不耻的人,也变成了她最厌恶的人。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满身黑暗,却想肖想光明。 明明一身恶臭,却还是忍着恶心一步一步因着自己的私心靠近了她。 还好,还好,还好在她眼泪没有看见他想象中的眼神。 他做了许多错事,他会还的。 一切,皆有他顾清照而起,哪怕以后遭报应,尽数报应在他身。 与她无关。 二人靠在一起。 安宁轻轻闭眼,这些伤痕太过沉重,她的顾大人,要多久才能治愈。 但不管多久,她都在,所有的背负、枷锁,会随着爱意和时间消减。 就算他有错,天道难辞其咎。 想到这,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苍···澜··· 翌日。 在苍澜押送回京都的第二日,圣上便下了第二日当众处斩的圣旨。 安宁站在牢房,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囚衣满身伤痕的苍澜。 苍澜久违的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哟,安大小姐来看我了?怎么?舍不得我死?” 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期翼那个他心中的答案。 安宁冷笑,“苍澜,你早就该死了,活到现在,是上天的恩赐,没有这一份气运,你算什么东西?你的心智、手段谋略,样样都不如苍烁,就算你的身份没有暴露,你也坐不上那个位置,斗不垮苍烁。” 苍澜猛地站起来,牵着沉重的镣铐走到牢门前,面目狰狞道:“贱人,你说什么?我不如苍烁?他早就已经死了!哈哈哈哈,他死的比我早多了,你竟然说我不如他哈哈哈哈,你是疯了吧。” 他从小到大,最恨有人在他面前夸苍烁,说什么他不如他的话。 他是太子,是天生就要成为国君的,苍烁是个什么东西。 他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他是被自己的女人毒死的!哈哈哈哈,就这样的蠢货,还跟我争,他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对!没错!要不是你!要不是顾清照,我的身份怎么可能暴露?要不是你们执意要去查阮方的事,我现在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他恨! 他恨死了,他昨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他娶了安宁为正妃,阮倾城为侧妃,顾清照还成为了他的幕僚,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个梦太真实了,仔细想想,今世若不是安宁退婚搅局,后面的一切怎么会发生? “都怪你,贱人,本来我一路通顺的人生,尽数被你毁了!毁了!哈哈哈哈哈哈,毁了,毁了···” 他如同疯魔了一般,嘴里念念叨叨。 安宁讽刺一笑,刺激他道:“是啊,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我退婚,你就会如同梦中一样,那样顺利的,踩着所有人上位,可惜,今生,我不会让人得逞。所以我故意设计了退婚,故意和阮倾城联手,哦,还有你的侧妃,叶挽颜,你以为你的账本,怎么被偷的?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苍澜,你就是该死之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为你的死心痛,除了你的母后。” 安宁说出最后一句打击他的话,“哦,你的母后,也被你舍弃了,她是怎么死的?我想起来了,我们没有杀她,是你,亲自杀了她,在威猛山的那个黑夜,你的士兵踩着她的身躯而过,她是活活被踩踏而死,你是知道的吧,但你仍然没有下令让他们停下,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配。” 苍澜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死死的瞪着安宁。 “为···为什么?我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安宁冷哼出声,“没有对不起我?梦里你不是都梦见了吗?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将军府,对不起我我家顾大人,对不起阮倾城,你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既然你享受着天道为你带来的好处,那你就承受这样的好处带来的代价,苍澜,明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和苍烁,谁都活不了。你们便下了地狱,再做一对好兄弟。” 苍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安宁侧过身,斜视着她,“对了,倾城和聂大人的喜事也将近了,只是你···看不到了。” 说完安宁便转身走了。 留下苍澜“噗通”一声,直直倒地。 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角流出一滴泪。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梦中的片段不断的闪过脑海,他又开始大笑,笑的疯狂。 苍澜、安岳死 他笑他苍澜一世枉为人,被一个女人算计至此。 当初他该听先生的话,杀了阮倾城,强娶安宁,杀了顾清照,哪怕暴露自己,也好过如今这般处境。 “哈哈哈哈哈···好笑,好笑,我败的如此好笑哈哈哈哈···” 他有些不能接受,原来安宁说的都是真的。 光靠他自己,走不上那个位置。 第二日午时,苍澜被押往刑场。 安宁和顾清照也来了,他们选了一个茶楼二楼的位置,正好能看着行刑台上的苍澜。 顾清照倒了一杯滚烫的红糖水,待到温热之后再递给了安宁。 “阿宁,喝一些热水。” 今日是不舒服的日子,她月信来了,肚子有些疼。 安宁懒懒道:“嗯,还有多久?” 顾清照无奈道:“一刻钟。” 她今日不舒服,他本不想让她来的,奈何阿宁想亲眼看着苍澜死,以求个安心。 安宁打了个哈欠:“没多久了。” 顾清照起身,为她按摩着肚子。 直到楼下侩子手开始大喊。 安宁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他们站在窗前,苍澜似乎也看到了他们,但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人头落地。 在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天空中一道惊雷响过,随即恢复宁静。 而另一边,安岳猛地坐了起来。 她头疼欲裂,刚刚有一瞬间,她的脑袋里像炸了什么东西。 安岳:“001?” 不对劲,系统呢?系统去哪儿了? 她瞪着眼睛,震惊道:“系统···不见了···”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那这样说,她自由了? 她还会死吗? 就在她刚刚惊喜的下一刻,一口血吐出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倒下的身躯。 原来···她还是会死··· 也好···也好··· 反正,本来也在倒计时了。 “嘭”,安岳模糊的看着眼前古风古色的景象,眼里闪过似回马灯一样的场景。 瞭望这一生,甚是无趣。 她想做的,不想做的,通通都没成功。 想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曾经的愿望,曾经的梦想,全部消失不见。 她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欠了一句对不起。 安宁和顾清照回到将军府,就听到了安岳的死讯。 安岳死了··· 几乎是和苍澜同时死的。 她明白了,绑架安岳来的那个东西,就是所谓的这个世界的天道,它让安岳完成的任务,也是为了它自己的运转。 如今男主已死,天道自然也毁了,而安岳本来就是靠天道而活着的,天道没了,安岳也活不了了。 安宁抬头看着天色,蓝天白云,万里晴空。 “顾大人,这个世界重新开启了。” 她终究还是做到了。 顾清照摸了摸她的手:“做的很好。” 虽然他有些不太懂,但仍然猜到了些许。 安岳身前的身份,是七皇子的侧妃,她死了,按理是只能入皇室皇陵的,但真正的安岳没有嫁给苍烁,她只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在苍浮云的帮助下,最终,安岳还是入了安家的祠堂。 安宁在祠堂前看着妹妹的牌位,点了三炷香。 “二妹妹,你的身体,被还回来了,你是我安家的人,我不会让你去皇陵的。我请了灵隐寺的一位得道高僧,为你超渡,望你来世,有个好归宿,有父母疼,姐妹爱。” 顾清照也点了三炷香,“阿宁,她会过的好的。” 安宁点点头,她也相信,会的。 处理好安岳的身后事,前尘也算告一段落了。 大启的使臣如今还停留在大邺,时不时的还来将军府串个门。 他们想要炸药的配方,但如今安宁已然嫁人,再想要配方,基本上不可能了。 于是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流光郡主身上。 皇宫。 苍浮云猛地把奏折扔在地上,气愤的说道:“好一个启越,还不死心,三番四次觊觎我国贵女,给他脸了是吧。” 第一次打安宁主意不成便将主意打在她身上,一次二次不成如今盯上了流光。 非要娶一个王妃回去,否则他们便一直逗留在大邺不回。 哼,大启如今无非是忌惮大邺的实力,想娶一个人质回去罢了。 一旁还在算账的谢楠眨了眨眼睛,“浮云姐姐别生气。” 苍浮云转身回去看见谢楠的脸才消了些许的气,“乖,没吓着你吧。” 谢楠摇摇头,“浮云姐姐,大启的六皇子想娶流光姐姐,我们拒绝他就是了。” 苍浮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大启想要联姻,我国已经拒绝了两次,事不过三。两国邦交,若是连一个王爷嫡女都不愿意嫁,难免也会被大启说看不上他国之嫌疑。” 谢楠有些担忧道:“那怎么办啊,浮云姐姐。” 苍浮云坐了回去,扶着额头。 “此事麻烦了,容我想想。” 谢楠:“要不我们去找安姐姐商量商量?” 苍浮云沉思着点点头,“也好,只是那二人新婚燕尔,难免扰了他们。” 谢楠:“他们不会介意的。” 安宁是不介意,顾清照就比较介意了。 苍浮云去的时候,流光也在,她正在破口大骂启越。 “什么狗屁六皇子,还想让本郡主嫁给他,他是个什么东西,气死我了,本郡主才看不上他,谁要嫁去大启啊···” 安宁在听流光说话,而一旁的顾清照正在悠闲的给安宁斟茶。 安宁:“好了,歇一歇,喝杯茶,浮云也来了。” 流光一转头,看见浮云,立马委屈道:“浮云,快救救我,我不想嫁去大启。” 苍浮云:“放心,不会让你嫁去的。” 此次启越让流光与大启联姻,这其中也有她的原因。 谁不知道大邺九公主和流光郡主交好。 她必不可能让流光代她受罪。 安宁倒是想到了前世,前世的这个时候,九公主已经嫁人,联姻的人选也是流光。 她与大启联姻,最后却还是落得了个异国消亡的下场。 这一次,她也必然不会让流光远嫁大启。 绣坊 在一袭黑夜踪迹的遮挡下。 “主子,幸不辱命。” 他奉上一张纸。 被唤主子的人伸出手接过纸,这人不是启越又是谁? 启越看见纸上的东西,激动的手抖。 太好了,太好了。 拿到了这个东西,父皇一定会高看他一眼,这样他就有机会与太子争一争那个位置了。 任凭他们怎么想,都绝对不会想到今天晚上他会如此胆大的动手。 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还好他成功了! 很好! “通知下去,准备后日回大启。” 黑衣人:“主子,这么匆忙,会不会惹人怀疑。” “哈哈哈哈哈哈,今日将军府遭窃一事,安宁必定会联想到我,但她绝不敢把此事闹的沸沸扬扬,若是被宣帝知道她想用火药的秘方来换流光郡主的婚事,宣帝第一个就饶不了她!所以她不但不会把此事抖出来,反而她还必须帮我隐瞒。后日出发,联姻作废,我这也算是没有失言。” 黑衣人:“是,主人高明。” 启越冷笑,哼,他倒是还以为安宁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漂亮的后宅的女人罢了,只可欣赏把玩,却没有一点实用性。 因为区区一丝一毫的友谊就心软,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 果然,到了第二日,将军府被窃的消息一丝一毫的都没有走漏。 第二日,启越便在朝堂上与宣帝提了第二日回大启之事,他以自己母妃容妃病危做为了借口,那么联姻,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第三日,启越便带着大启的使臣火急火燎的走了,任谁看了都是因为担忧母妃的病情,不得已而为之。 百姓还为这六皇子启越的一片孝心感动到了。 安宁接到启越走了的消息,顿时一笑。 启越没把事情做绝,那他们自然也没将事情做绝。 在启越派人来偷盗诈骗配方后,若他贪心,还想娶流光回去,那么第四日,就会传出诈骗配方被盗的消息,届时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幸好,他还算是识时务,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带着个假炸药回去,启越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阮倾城在安宁房中绣着自己成亲用的手帕。 “阿宁,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按照原计划走。” 他们的原计划本来就是想以炸药配方引启越上钩,然后坐实他偷盗炸药的罪名。 如此一来,不但启越落不了好,大启也落不了好。 安宁摇摇头,“我们的目的终归是迫坏启越和流光联姻罢了,启越本是大启的人,何必在大邺惹这样多的纷争,既然他选择退了一步,那便算了。” 阮倾城点了点了,“也罢。终归是走了,流光也算是过得这一劫了。阿宁,你说启越什么时候会发现那个诈骗秘方是假的?” 安宁唇角微勾,皇室中人其实没有蠢的,只是启越没有把她当作真正的对手罢了。 他把苍浮云当作对手,把顾清照当作对手,唯独对她安宁,掉以轻心。 “很快,他就能想到。” 之所以入局,是根本猜不到大家圈了一个连环套给他,合计着九公主流光顾清照等人一起做局。 在他眼里,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是蠢,他只是看不起女人。 当然,看不起女人的后果,会让他付出足够多的代价。 “启越送的那两对手镯,拿去卖了吧,补贴星辰书院。” 如今流光送来的几座地契,陆陆续续的也招到了学生和老师,如今也一切都在进行中,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启越的钱,不用白不要。 阮倾城笑着点点头。 “好。” 之前顾清照和苍浮云在朝堂上提的补贴之事,也迟迟没有下文。 但是朝堂下了新的律令。 打杀妻子,入刑罚。 一命赔一命。 创新不容易,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阮倾城:“阿宁,看看我绣的帕子,如何?” 安宁拿过帕子细细端详。 是一对鸳鸯交颈。 安宁赞叹道:“倾城,我知道你画画的很好,却不知晓你的刺绣居然也这般好。” 阮倾城顿时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和愁绪道:“我娘从前是风县最有名的绣娘,她一点一点的卖绣帕,供着我爹考秀才,好不容易,我爹当成了县官,我娘眼睛也熬坏了···” 安宁放下帕子起身安慰她道:“倾城,你爹娘泉下有知,会为你欣慰的,来世,你爹娘也一定能投胎到好人家去,幸福一生。” 阮倾城笑着点点头,目光含着些许泪。 “你说得对阿宁,我爹娘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很开心。如今我在将军府,也算是有第二个家的人了,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安宁点点头。 她也会,她一早就在心中说过这句话,她一定会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突然间安宁又想到了,“倾城,你绣活这样好,不如···你开个绣坊吧,大邺的女子,大多都是会刺绣的,绣娘也好招,我们开个绣坊,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提供一个住宿吧。” 然烟的伙计不好招,女工账房也不好招,但是绣娘却是哪哪都是。 阮倾城顿时眼睛一亮。 “真的吗?我可以开绣坊吗?” 安宁点点头,“当然可以!” “好!那便试试!” 虽然一直以来,然烟的事她也在管,但是她账房不是很有天赋,算账一般都是谢楠在算,平日里她只负责想些新的胭脂花样,试用哪个胭脂好不好用,偶尔出去谈谈生意。 她其实比她们要清闲多了。 如果可以开绣坊,这正好是她的长处。 而且能为无处可去的女子提供一个归处,这件事一想起来,心跳的就很快。 安宁:“倾城,为你的绣坊,取一个名字吧。” 阮倾城低下头细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 “这个绣坊,就叫···晴光绣坊。希望绣坊的每一位绣娘,往后余生,每一日都是晴天,每一日都有阳光。这个绣坊,不是以盈利为主的绣坊,而是以,生存。” 倾城晴光诞生 我们可以好好活着,和所有的男人一样。 每一日都是倾城晴光。 安宁:“不若,叫倾城晴光吧。” 阮倾城:“好!这个名字好!” 至此,倾城晴光绣坊诞生在大邺最繁华的都市。 几乎是诞生的一瞬间,倾城晴光绣坊便出了名。 因为它张贴出了一张招绣娘的告示,晴光坐落在大邺最繁华的地段,招的却不是大邺最好的绣娘,而是穷苦、寡妇、乞丐、孤女等等一系列让人耳目口瞪的人。 众人纷纷猜测开设倾城晴光绣坊的主人是谁,直到安宁和阮倾城现身在晴光开门的第一天,她们才恍然大悟。 如果换成是别人,她们只会觉得绣坊的主人疯了,放着大邺那么多好的绣娘不招,偏偏去招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但是这个人是安宁,星辰学院都开了,开个与众不同的绣坊好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安宁向众人介绍着:这间绣坊的老板,是阮倾城,而非她。招收的绣娘,也是阮倾城的主意,与她无关,她只是投了一些资罢了,但是大头还是阮倾城自己出的。 众人又纷纷看向安宁身旁的女子,淡雅如菊,一身气质翩然若仙。 这便是大名鼎鼎为父申冤的倾城县主。 一时之间,阮倾城这个名字在民间迅速响彻。 怪不得绣坊带有倾城二字,原来是倾城县主开的。 倾城晴光四个字,乃是阮倾城亲自刺绣的牌匾。 京都第一人,用刺绣做牌匾,可见技艺之高超。 许多知名绣娘慕名前来,可惜却被拒。 到了下午,一个身穿一袭粗布麻衣,鞋子也洗的暗沉发旧的女子。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安宁和阮倾城正在绣坊内闲聊。 一看见女人来了,二人顿时起身。 阮倾城:“大娘,请进来吧。” 女人想行礼,却被拦住。 “在绣坊内,可没有什么县主。” 安宁给她倒了一杯茶,她显得很是局促,眉眼间还有些害怕。 “大娘可是来应聘的?” 妇人点点头。 “民妇···民妇听人说,你们招绣娘,而且只招穷苦人家,民妇···民妇家丈夫去世了,我有婆婆和未满十四岁的女儿需要养,但是···民妇···民妇的绣工不太好。” 她脸涨的通红,她绣工其实还可以,只是比起倾城县主在门口挂的那块牌匾,那就显得很差劲了。 “今日上午,民妇见有许多京都有名的绣娘都来应聘了,但是二位小姐都没看上···民妇···民妇也只是来试试,如果不行的话···” 她正准备转身走。 阮倾城温声的叫住她道:“大娘什么时候来做工?” 妇人听见阮倾城的话愣住了。 “什···什么?” 她眼眶突然红了,然后顿时跪下身来磕头道:“谢谢二位小姐,谢谢二位小姐。” 安宁和阮倾城立马拦住她,“快起来。” 她低着头,仍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以为此番来,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竟然···她们竟然要用她,太好了,太好了,她女儿有救了。 她眼底的感激之情溢出来,嘴里一直不停念叨着感谢的话语。 阮倾城:“大娘还没回复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妇人几乎是毫不犹豫道:“现在!” 安宁、阮倾城相视一笑。 “大娘现在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刚刚她二人观察了,这个妇人,穿着寒酸,衣服鞋子都穿了好多年,手上有厚厚的茧子,还有一些冬日生的冻疮留下的疤痕,看样子是大冬天给别人家洗衣服导致的这般严重。 她头上钗着一根树枝,衣服有一边的边角有墨水残留的痕迹,尽管她很尽力的隐藏了,她们还是看见了。 那种墨,安宁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大邺很昂贵的一种墨汁,竹青墨,它与其他普通的墨不同的是,普通的墨,落在衣服上会立马晕染成一大片,而竹青墨不会,它清洗不了,而且不会扩散。 大娘这种家庭,根本用不起这种墨。 妇人几乎是立刻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二人,随后她不知所措的又想跪下。 阮倾城很有先见之明的拦住她。 “大娘直说,我们会帮忙的。” 那妇人眼泪顿时就遏制不住了,“我···民妇···民妇的丈夫,是一年前上山采药的时候去世的,前几年我婆婆病重,我丈夫为了给她治病,在外面借了五两银子,为了还钱,我丈夫只能每日上山采药···可是不巧的是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他从山坡底下···滑下去了。” 妇人一边哭一边继续说道:“民妇···丈夫死后,家里的重担落在了民妇一人身上,我要养女儿,还要孝顺婆婆,还要还债,为此民妇就去了大户人家为他们洗衣服,本想着日子慢慢会好的,谁知道···谁知道,借钱的那户人家却不依了,他们想要我的女儿去抵债,想要强行纳我女儿为妾,下个月···下个月要是我的钱再还不上···我女儿···她还那么小···” 阮倾城眼泪露出同情的神色。 她虽出身不算富裕,但从小到大,也算是父母的手中心肉中刺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也很少见到听到,这一刻她听到妇人的遭遇,觉得万分心酸无比。 “大娘别担心。” 她朝安宁看去,安宁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妇人。 妇人看见银票的数额惊了。 一百两银子···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民妇不能要···这太多了。” 阮倾城拿过银票,“倾城晴光的月钱,是一个月一两银子,五两银子是五个月的工钱,便算是提前预支给你的,我先预支给你六个月的工钱可好?” 妇人呆住了。 在她的目光下,看见阮倾城去一个抽屉里拿出了六两银子,然后把一百两还给了安宁。 她无奈道:“阿宁,这是你最小的银票了吧。” 顾大人的心思 她本想着让她给十两银子给眼前的妇人没想到她掏出了一百两。 安宁点点头,她也很无奈,然烟赚的钱她基本上都没用,而且都拿去了星辰学院。 她手里的钱,都是她娘给的,她娘实在是太有钱了。 当初十里红妆的嫁妆嫁来的将军府,这间铺子,也是她娘的嫁妆。 所以说她是投资,因为她就出了一个铺子。 大娘又想千恩万谢,二人让她先去还账,然后再来做工。 随着大娘的到来,有许多想来不敢来的人也纷纷前来。 最后倾城晴光初步先招了十个绣娘,往后随着然烟一样,越做越大,会有越来越多的绣娘。 不得不说,京都的贵女是好用,倾城晴光打着阮倾城的名号。 众位贵女和夫人们都知道这位县主与安宁和苍浮云交好,都纷纷前来买面子。 倾城晴光又成为继然烟后,第二大京都潮流。 凡是京中贵女夫人人手一块倾城晴光的帕子。 一个月后。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了。 春季马上要过去了,夏季也来了,众人越穿越少。 倾城晴光发展了一个月,里面的绣娘手艺越发的好,她们本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能吃苦、肯学习。 加上倾城晴光给的待遇已经算是极好,所以她们再累,也不会抱怨分毫,反而是心存感恩更多。 这里面的人,多是当初差点活不下去的人,如今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已经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们的两位老板——阮倾城和安宁。 安宁不时长来,阮倾城日日都要来,教她们刺绣,教她们怎么招待客人。 如今倾城时光还和京都最大的成衣铺合作了。 这个合作也让成衣铺的生意变的比以前更为火爆,双赢。 将军府。 书房。 安宁在摇椅上晃着,看着然烟和倾城晴光的账本。 她皱了皱眉,如今然烟和倾城晴光赚的钱都投给了花费最大的星辰学院。 “顾大人,朝堂补贴的事,什么时候能审批下来。” 迟迟不审批,倾城和谢楠的压力也大。 顾清照坐在一旁给安宁扇着扇子。 “最迟这个月底。” 安宁眼睛一亮,猛地坐了起来。 “真的吗?圣上快要答应了?” 顾清照点点头。 “大骊书院的开启,皇室也支助了很大一部分,大骊书院只招收男子,星辰书院只招收女子,不应当厚此薄彼。如今随着然烟的发展,大邺的经济也变得比以往更好了,这些都是可以见得的,皇室拿出一部分钱来支助星辰学院,那么然烟就会有流动的钱,这些钱会越滚越多,越滚越大,我向圣上承诺,五年内,会让大邺更上一层。” 然烟如今开的算是特别好了,不管在京都还是在外地,只是然烟毕竟年份不久,每次赚一点钱,就拿去填补星辰学院,导致然烟如今起来的很缓慢。 一旦皇室能够分担一些银钱,让然烟有一些流动资金,那么假以时日,然烟必然成为京都首富。 而这些钱,一部分又会为国库所纳。 这样算起来,皇室不仅不亏,而且反赚。 既开了学院,钱也能赚到,宣帝没道理不同意。 迟迟不同意的原因,还是因为朝堂上那几个老纨绔。 顾清照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如今新的一年科考即将迎来,朝堂上,也该大换血了,那些老臣,也该好好反思了。” 一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是不担心大邺的发展。 对于他们而言,女人经商违背天理,女人开学院冒犯祖宗,不管做什么,反正女人不能做,否则就是离经叛道。 在他们眼里,是从心眼里就看不起女人的。 若是女人能读书了,那日后那些男人怎么办? 女人如今能抛头露面,能够经商,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女人还能入朝为官? 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所以,一步都不能退,否则迟早有一天,要被女人骑在头上,将大邺的天都掀了。 安宁庆幸道:“幸好是宣帝,换成其他帝王,怕是难上加难。” 顾清照点点头。 “若是换成其他帝王,大邺如今也没有现在的地位,有因必有果。若是大邺的国力不足以支撑我们做的事,那么一切都不过是空谈罢了。” 安宁:“说的是,所以有今日的一切,不得感谢顾大人?” 顾清照为官的那些年,可谓是让大邺赶超了大启足足十几年有余。 发展之快,不可置信。 顾清照放下手中扇子,“夫人,你操心国家,比操心为夫更多。” 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家顾大人吃醋吃到国家身上了。 安宁装作听不懂,“顾大人,我身为大邺的百姓,操心自己的国家不应该吗?” 顾清照轻轻敲了敲安宁的头,“不应该,不管是什么,我都想要占据你心里第一的位置。” 他其实并不想入朝为官,也并不想做什么顾相。 若是可以,他想和安宁一起归隐。 他们找一个偏僻且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外人来打扰他们。 他们不用关心和操心任何事。 每日心里只有吃什么,玩什么,去哪里,而不是现在,感觉很多事情,把她的心里都塞满了,好像无暇顾及他了。 顾清照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其实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褪下了顾相的身份,他只是顾清照而已。 他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大邺,牺牲自己的时间,牺牲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而且感觉他的姑娘,现在每日忙碌,为了这为了那操心。 他很自私,他不想如此。 他宁愿装傻,装作自己无知,也希望他的姑娘不要那样劳累。 看看他吧,不要看其他人,其他事物,比看他更多。 安宁察觉到她家顾大人情绪不太对。 她转过头,对视上了他的双眸,有些许的暗沉、失落和心痛。 这种眼神只是一闪而逝,快的安宁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安宁愣了愣,转头轻轻吻上他的嘴角。 “抱歉,是我最近忽略你了。” 说出你的欲望 她的顾大人,明事理,懂尊重。 但是他却不是圣人。 尽管他知道,她所做的事,是她的理想,是她想做的事,但是他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自私。 顾清照握着摇椅的手青筋爆起,他转过头。 “抱歉,是我失态了。” 也不知为何,他好像越来越偏执了。 在一起越久,他变得越偏执,但是不如从前了。 若是在从前,他只会鼓励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永远都会支持她。 可是如今他却私心的想将她绑走。 顾清照眉眼微颤。 “该说抱歉的是我,以后不会了。” 是他没有克制好,他不应该将这些阴雾展露在她面前。 安宁叹了口气。 也许是跟她成亲了,所以顾大人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了,其实这是好事。 她家顾大人太沉重太压抑了。 她伸出手,牵住他宽大的手中,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细茧。 “顾大人,没关系的,嗯?我不会因此厌恶你,也不会因此觉得你很恐惧,相反,我很欣喜。在我面前,你可以暴露所有对我的占有欲,做回你自己,别总这样小心翼翼。” 若是没有经历过第一世的顾大人,也许他真的就是他表面上伪装成的那副模样,可是经历了第一世的顾大人,现在不过是在伪装成从前的自己罢了。 他已经变了,但是他不敢让安宁知道他变了。 “顾大人,我喜欢的,并不是那个阳光正值君子的顾大人,我喜欢的只是顾大人,不带任何前缀的顾大人,嗯?告诉我你对我的占有欲?” 顾清照:“可我这样···是不对的?阿宁,你不应该纵容我,你应该管教我,人的欲望是无限大的,今日你放纵了我,有朝一日,我会越来越过分。” 他的眸子变得深红。 安宁轻笑。 他们本就不是圣人,本就有七情六欲,因着自己喜欢的人产生了一些欲望,而那个人正好是顾清照。 她纵容了又何妨? “没关系,我宠着你,顾大人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顾清照的瞳孔变得越来越幽深。 “我想,把你绑起来,独占你。” 安宁有些诧异,绑起来?特殊爱好? “那···你要试试吗?” 顾清照瞳孔微缩,他危险的靠近,气氛一步步凝结。 “阿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 安宁点点头,她知道。 “嗯,所以···顾大人要试试吗?” 她不是很介意,这个世界上关于她的所有事,她都想无限纵容着他。 就像他对她一样,无可奈何。 顾清照的手微微颤抖,气息变得有些许的急促。 他小看了眼前的姑娘对他的决心。 她纵容着顾清照做一切不可能的事,他真是···何德何能。 安宁伸出手,摸上她家顾大人的喉结。 顾清照喉结微动,额头上隐隐渗出汗液。 就刚刚的那句话,就让他险些有些受不住了,何况她现在还上手了。 顾清照抓住她乱动的手。 “现在反悔,立刻离开,还来得及。” 安宁看着顾大人被她欺负的已经不成样子,笑出了声。 她靠近他的耳边,微微喘气,“不反悔,怎么?顾大人怕了?” 顾清照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压下。 “今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停。” 这一晚,二人极致的纠缠。 顾大人今日褪去了平日风光儒雅的皮,疯狂的她根本招架不住。 虽然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但是安宁实在受不住了,他还是收了手。 但是此后却是再也不敢再这般随意撩拨他了。 她算是知道平日的顾大人对她有多温柔多克制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低估了她家顾大人的战斗力。 第二日,安宁睡到了正午才起床,而她家顾大人一大早就去早朝了。 唉,精力旺盛啊。 月色端着洗脸水进来,她脸红的要命,她家小姐从来没这么晚起过床,可想而知顾大人昨夜有多过分了。 “小姐,快起来用晚膳。” 安宁疑惑道:“顾大人呢?” 月色:“姑爷早上好像去找聂大人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安宁点点头,找聂远?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宁洗漱完在饭桌前迟迟没等到顾清照回来。 她有些疑惑,不对劲··· 若是有其他事,顾大人会唤人提前回来说一声。 “月色,备轿,我要去聂大人府上看看。” 月色:“小姐,不然吃了饭再去吧,您一早上都没吃饭,午饭不吃对身体不好。” 不行,她等不及了。 “在轿子上备些点心,我现在去聂大人府上看看。” 她隐隐约约的心中有些猜测,这种不安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希望不会是她想的这样。 安宁在轿子上草草吃了几口点心就吃不下去了,一到聂府里面就进去了。 没有人。 只有聂母在府中,一脸疑惑的问她怎么了。 月色也很奇怪,明明早上小厮说的顾大人去聂大人府上了啊,这会儿人怎么不见了。 “小姐,他们会不会去办其他公务了?” 安宁摇摇头,顾大人如果不回来吃饭,一定会差人告诉她的。 “走,去县主府。” 她猜人现在在倾城家里。 果不其然,一进去县主府就看到几人围聚在此。 阮倾城和顾清照看见安宁来了立马上前,“阿宁,你来了。” 顾清照则是担忧的问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安宁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 顾清照一副知错的模样,“抱歉阿宁,我上午让人传话我去聂府了,但是聂府聂伯母在,不方便,所以来了县主府。” 他其实是不想让安宁担忧。 安宁看着一旁的聂远一脸阴沉,又朝阮倾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阮倾城低下头,有些为难,眼眶还有些红。 看到这,基本上证实了安宁的猜测。 聂大人的那件事,被人捅出来了。 她直接问道:“说经过,怎么被人发现的?” 阮倾城看了站在不远处的聂远一眼,随后小声的朝安宁说道:“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陈书中。” 过尽千帆终不悔 “昨夜他去醉春楼吃酒,然后遇到了···遇到了聂大人小时候买他的那个员外。他和那个员外不小心喝多了酒,这件事就被捅出来了。” 这么巧? 安宁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况且那个员外根本不是京都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来了京都。 顾清照:“陈中书昨晚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不是讲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也不是拿着这件事向聂远讨好处,而是在朝堂之上参了聂远一本,奏他德行有失。陈中书身为刑部侍郎,公然在朝堂上参奏上级刑部尚书···” 阮倾城惊道:“意思是,背后有人谋算?” 安宁也是这样想的,怎么可能有这样巧的事,若发生这种巧事,背后一定有人谋算。 阮倾城不解的问道:“可是,他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若是真有背后之人,既然挖出了聂大人从前的事,为什么不传的沸沸扬扬,这样他也不用当出头鸟。” 安宁冷笑一声,“他是当了出头鸟,可这风头也让他出了。让聂大人下台他一定当不成刑部尚书,但如果他亲自大义灭亲,那么他便不一定当上刑部尚书。” 所谓的搏一搏罢了。 阮倾城顿时愤恨道:“胆子真大,也不怕阴沟里翻船。” 如此算计她的聂大人,此人一定会遭报应,不过当务之急,是聂大人的事应当怎么办。 如今朝廷上说什么的都有,难听异常。 还有人说聂大人如青楼名妓,她真是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安宁揉了揉太阳穴朝聂远走去,她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聂大人怎么想的?” 聂远抬眼,“劳烦安大小姐为我操心,如今聂某已不堪在朝堂为官,聂某倒是无所谓。” 他朝阮倾城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确。 从前他孤身一人,带着老娘能活多久活多久。 可如今··· 倾城正值风光年华,别人怎么说他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怕她被人千夫所指。 阮倾城看着聂远的眼神,心都凉了半截。 她走上前,“聂大人,我们婚期将近,你要与我退婚吗?” 她们的婚期已经商议好了,秋日。 还有四个月。 聂远哑口无言。 从前他走进她的时候,也担心过这件事。 可是当真正这件事被揭露出来的事情,他却发现,他无言面对她,对不起她,也不应该把这些肮脏之事带给她。 安宁唇角淡了几分。 “聂大人,也亏的是倾城脾气好,若换做是我,在第一次的时候,你就没有这种担心了。” 安宁的话说的让聂远一惊。 她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失去倾城也可以,你依旧能够和从前一样活着。” 安宁朝阮倾城看过去,“那就退婚了。” 阮倾城怔住了,她没想到安宁会这样说。 “一个一身懦弱,永远在退却的人,你是走不到他身边的。倾城,你需要的,是全心的信任,是至死不渝的爱情,而不是可有可无的思考和不坚定。如果他能接受失去你,不管你已经走了多少步,不管他自己有多么的痛苦,我觉得,你不是他的必选,便算了。” “对你而言,爱情也不是必需品,只是恰巧在这个时间遇到了所爱之人罢了。但是细细的一想,如果所爱之人,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你在一起,那么你也不是非要不可,不是吗?我并不是说,爱一个人要把对方当成命来看待,而是,如果没有对方,你也可以好好活着,那么失去了,也可以。” 在这个阮倾城已经主动朝聂远走了无数无数步的前提下,他依旧退缩,那么真的就算了。 连携手对抗全世界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觉得能走到白头。 安宁转过身又对聂远道:“你担心她,害怕连累她,也没有错。但是如果你能选择放下,那么就坚决一些,第一次坚决,第二次更坚决,她不会缠着你。既然替她做了决定,你何必犹豫。” 按理说,他们的事,她不该插手。 但是阮倾城是意义上也算是她姐姐了,聂远如此对待她姐姐,让她实在恼火。 第一次,聂远就因为不尊重倾城,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有一便罢了,若再有二,她便不想祝福了。 看出安宁的不爽,顾清照也对聂远道:“阿宁说的是。” 聂远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他抬起头望向顾清照:“若是先生,会如何抉择。” 顾清照:“抉择权永远不在我,而是她。” 她若不计前嫌还愿意要他,他怎么可能舍得推开她。 她若嫌弃他,不要他了,他也不会再去打扰。 此时聂远心里仿佛豁开了一刀口子,照了些许光亮进来。 他站起来。 “安大小姐和先生说的是,是我的错。” 他走到阮倾城面前,眼眶微微泛红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阮倾城眼眶也有些泛红。 “既然如此,便原谅你,但是如同安宁所说,若真的再有下一次···” 她阮倾城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阿宁说的没错,她希望的,是一个永远和她一起,不妥协,不退缩,哪怕对抗全世界的人。 当初在阮家灭门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哪怕只有她一人,哪怕只是凡胎肉体,她也要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对抗皇室的误判。 虽死不悔。 她一人尚且有这样的勇气,只是单单的人言罢了。若换做是以前她觉得是可畏的,可是如今却不可畏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有着最强大的支撑。 那个人就是安宁。 聂远尚且还没有成为她心里的支撑。 安宁可以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鼓励谢楠经商,开女子书院,还有她开的倾城晴光绣坊。 这些哪一件没有人厌弃,没有人指责。 可是他们不惧。 聂远牵起阮倾城的手。 “再也不会放开了,所有的一切,我们共同的面对。” 看到这里,安宁松了口气。 聂远还算是救得回来。 他的品行三观都很正,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就是自卑。 加害者 她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往后,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人生。 “聂大人的事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是这个世道的错,君子口诛笔伐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还自诩自己无辜。” 圣贤书读多了,没有自己的思考了。 阮倾城:“世道如此,众人一人一句随口吐槽的话,可以杀死一个清清正正的人,如果需要改变,花的时间会很多,百年,千年···” 安宁对聂远道:“聂大人对做官有什么执念否?” 聂远摇了摇头,他觉得无所谓。 一直以来,他只凭着自己的本心做事,不违背良知,不讨好他人,也无欲无求。生死看淡。 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也纯属是运气好罢了。 安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别怕,任它流言排山倒海而来,朝堂不要你,星辰学院要你,别人唾弃你,但你仍然是我们的至交好友,我们活的堂堂正正。聂远,抬起你的头,我们不愧对他人,也无需愧对自己,我们的光明,从来不在于身体的干净,就如同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聂远瞳孔微缩,他缓缓起身,在安宁和顾清照面前鞠了一弓。 “从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会如此执着于你,如今我知道了,安大小姐值得。” 这样的思想,和先生从来就是不谋而合。 他们二人在这样的世界,仿若一道清流。 他聂远已经自诩不在俗世,却任然会被世俗圈禁。 阮倾城也笑道:“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牵起聂远的手,“一起面对。” 当你不认为这件事是耻辱的时候,便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你。 聂远慎重的点了点头,嗓子略微暗哑的回来一个“好”字。 不出他们所料,第二日,聂远的事就传的大街小巷皆知。 有对聂远碎了滤镜的,有唾弃的,也有不相信的。 这件事情成为百姓的热议,随处可听见的谈论之声。 在第三日的朝堂之上,众臣对着聂远口诛笔伐,请求圣上褫夺聂远刑部尚书的位置。 他却丝毫不惧的应答道:“敢问各位大人,聂远在职刑部尚书,可错判过一件冤案?又可曾徇私枉法过何事?还是说聂远的能力不够,不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这一连串的问好问的那些老臣面面相觑。 问能力来说,聂远实在是优秀至极,否则断断没有如此年纪就坐上这个位置的道理。 他秉公断案,手段了得。 前些日子关于官银失窃案,他也立得了重工。 可关键是,他有了那样不可启齿的污点。 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 这说出去,堂堂刑部尚书··· 这像什么样子。 那些老臣撇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如今不论能力如何,聂大人你都已经德不配位,堂堂刑部尚书发生过这样的事,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大邺?这岂不是惹人笑话?况且如今百姓纷纷热议,聂大人如今你已然成为一个笑话!” 重臣复议。 聂远不惧的继续道:“何为德不配位?聂某可是做了对不起他人的事,还是做了伤害他人导致德行有失的事?聂某年幼时的遭遇,已然是受害人,各位大人以为你们如今口诛笔伐的是谁?你们脱口而出的话,会让你们有高高在上,品行优良的错觉吗?” 那位老臣气的鼓鼻子瞪眼睛,聂远在朝堂上向来沉默寡言,没想到他今日这张嘴竟然和顾清照似的,让人说不出分半反驳的话。 此时另一个老臣说道:“聂大人虽身为男子,可从前的行为却是与青楼的妓子无异,难道聂大人以为青楼的妓子可以当朝堂的重臣吗?” 此时一声冷笑响遍整个大殿。 “有何不可?” 众人纷纷朝那道视线看去,说话的人不是顾清照是谁? 他身穿一身红衣,眉宇间显得有些不耐,他看重位老臣的眼里,已经带了两分看愚蠢东西的眼神。 他继续道:“这位大人如此瞧不起妓子,可有想过这个身份诞生的由来?” 老臣嗤之以鼻道:“无非是被金钱诱利或是享受这种感觉,否则她们怎会不知廉耻的做这种事情。” 这话他是对着聂远说的,意在内涵聂远也在如此。 顾清照轻轻撇开眼睛,一字一句犀利道:“为了钱财?喜欢这种感觉?那敢问大人为何不去做这样的事。” 老臣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清照,他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你!你!我如何会做出这种事,古有圣贤书,不为三斗米折腰,何况,我是男人!” 顾清照:“对,你是男人,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可以轻而易举说的出这样的话,但为什么有一个何况的转折,是因为你也知道,男人,遇不上这种事情,能遇上这种事情的,都是女子。” “那么凭什么,只有女子能遇到这种事情?因为你们如果活不下去了,你们可以去做工,可以去做苦力,你们读了书,也可以养活自己。那这位大人眼里瞧不起的那类女子呢?她们是有机会读书,还是有机会做工?还是有机会能养活自己?” “况且,若是这样的身份,没有人需要,那么它如何会存在?它的存在满足了谁?众位大人仗着男子的身为,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女人,看不起花界女子,你们怎么不想想,受益者是谁?各位大人是逛花楼逛少了吗?如若没有男子进去,花楼它开的下去吗?你们一边歧视她们,一边需要着她们,论德行有失,失的,到底是谁?” 那位老臣气的呼吸急促。 “你!你!你!” 他急得说不出话了。 另一位帮腔的老臣又站了出来。 “顾大人此言差矣,按照你这么说,是因为男子,才有花楼的诞生,但如何不是先有花楼的诞生,才有男子名正言顺的游玩?这些男子的捧场,还养活了她们,否则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活生生的饿死。” 顾清照又是一声冷笑。 “这位大人说得好。” 顾清照的怨气 “那顾某且问你,为何她们离开了花楼就要饿死?为何如今大邺只招男工不招女工?如若她们可以去做工,这位大人还会觉得她们会饿死吗?” “好笑!女子相夫教子天经地义,如今你们搞的这些什么星辰学院,已经违背了天理。” 顾清照:“违背的哪门子天理,大人你的天理吗?既然大人不以为意,那便让觉得合情合理同时饱读诗书的人,来坐这个位置。各位大人天天在朝堂上批判这批判那,可有为大邺思考过前途,可有为大邺的发展提供了一条可切实际的政策?你们天天纸上谈兵,不如退位让闲。” “还有批判聂大人的各位,你们自诩饱读圣贤书,从君子道义的角度来批判他,你们自己可有想过,你们的实绩,哪一点比得上他?”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格外老臣面红耳赤。 他们都是前朝就留下来的老臣了,论起资历来,朝堂上哪个比得上他们? 平日里,顾清照还算是尊重他们,如今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被一个晚辈指责,而且还是指责他们对大邺毫无贡献,活了大半辈子,简直丢脸至极。 此刻有一个憋的脸颊通红的老臣说道:“顾清照,你信口雌黄!你说我等对大邺没有功绩,我等活了大半辈子了,一生都贡献给大邺了,你如何说我没有实绩?” 顾清照:“大人做了什么?前朝的时候,大人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太上皇立后,圣上如今在位,大人催的最多的就是皇家子嗣,大人对后宫倒是甚是通晓。” 一些年轻的官员直接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太好笑了。 “哦,对了,我记得前朝时期,运河水患,大人急的焦头烂额,最后耽误了最好的救援时机。” 那位老臣颤抖的用手指着顾清照,“你!你!你!黄口小儿,我为圣上忧心子嗣有何不对!皇室子嗣,同样也是天下之重!” 顾清照叹了一口气。 “天下之重在于民,黄大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黄大人思想陈旧,如今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此话变是暗暗隐喻着他已经老了,该退位让闲了。 此时宣帝出言阻止道:“好了,众位爱卿别吵了,无事就退朝吧。” 说句实话,每天看顾清照一人怼文武百官,他都觉得心情舒畅。 这些老东西,仗着自己是前朝老臣,每次都非逼着他下旨纳妃生育子嗣。 哼,若不是顾清照解了燃眉之急,还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想怎样呢。 他现在倒是对浮云挺满意的,浮云的确是比苍澜,更有为君之心和为君之资。 他老咯,也生不出来了。 至于聂远,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名良将。 有顾清照在朝堂当定海神针,他是断然不会让聂远辞官回乡的。 此事他便当不知道,由得他们去闹。 顾清照下朝回将军府。 安宁在饭桌子上一直笑个不停。 她家顾大人这张嘴啊,可从来没输过。 “顾大人,你不怕把那老臣气死吗?” 顾清照筷子一顿有些无奈道:“若是真能气死,也不会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了,阿宁,别笑了,快吃饭。” 安宁实在是忍不住。 她家顾大人虽然平日里也是与那些老臣格格不入,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向尊敬的,今日却一点脸面也不留了。 她知道为什么,她家顾大人大概把昨日晚上的怨气带到朝堂上了。 昨日晚上,她和顾大人正在途中的时候,她月信来了。 顾大人黑着一张脸,硬生生的憋了一晚上。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有点好笑。 顾清照知道她在笑什么,稍微有些严肃道:“阿宁,别笑了。” 安宁想努力忍住,但是实在是忍不住。 她家顾大人居然还有这一面。 很好,有烟火气息了。 顾清照实在是无奈,只能看着她笑,看她笑够了之后,再给她夹菜。 安宁一边吃菜一边说道:“圣上看来是对聂大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清照:“有我在,他不会让聂远辞官。” 安宁点点头。 这话说的在理,倒不是她家顾大人夸大了,而是这里面也有着朝堂平衡的关系。 为何她家顾大人这么受圣上重视,这其中也有圣上故意放权给她家顾大人的原因。 圣上就需要一个像顾清照一样的人来牵制那些老臣,同时自己也有真才实学,立的住脚。 顾清照名正言顺的帮圣上挡了许多麻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凭借着顾清照的实力。 当然,也并不是说她家顾大人没有实力,而是如若圣上不放权,她家顾大人没有如今的地位,也就没有能与那些老臣抗衡的能力。 她家顾大人也深知这一点,将这一点利用的淋漓尽致。 圣上知人善用,为君之心也明了。 而顾清照也深知圣上的用心和品行。 二人相互成就罢了。 但凡顾清照没有让百姓尊敬的能力,让大邺蒸蒸日上的能力,还有让圣上信得过的品行,他也走不到现在。 而圣上但凡多一些猜忌之心,也根本得不到顾清照这样的臣子。 关于聂远,便是因为顾清照在朝堂,他有那个能力让那些老臣就此闭嘴。 否则圣上便会天天被那些老臣逼着革除聂远的职位。 如若不给圣上添什么麻烦,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剩下的,便只有坊间传闻了。 “清照哥哥,那个员外我让人找到了,据人回报,那个员外一个月前突然发了一笔大财,于是半个月前,他举着全家迁往了京都。” 这个员外本来在当地也有钱,只不过地方毕竟没有京都富庶。 突然天降横财,让他在京都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我顺着人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顾清照毫不意外道:“是否是秦贵妃?” 安宁点点头,“你又早就猜到了?” 也是,她在心里也暗暗有些许猜疑。 “这次是朝着苍浮云来的,只是这弯子绕的太大了些。” 贾世方 “聂大人如今也被算上是浮云的势力了,顾大人,怕是下一个···就是你了。” 顾清照轻轻敲了敲安宁的头,“此计若不成,你当苍浮云是吃素的?若连这种能力也没有,便也不用肖想那个位置了。” 安宁笑出声,眼里却是有一些暗色。 前些日子,秦贵妃和皇室旁系一脉子弟联系密切,这心里打的算盘已经算是明亮了。 还有那些老臣,如今虽然嘴上说的少了,但心里仍然对苍浮云有非议。 “圣上最忌讳朝臣勾结,秦贵妃的路,走到头了。” 顾清照:“即使她不动手,苍浮云也不会放过她。” 她们本就有着你死我活的仇恨。 但是注定,秦贵妃斗不赢苍浮云。 安宁点点头,“让聂大人闲时去星辰书院授课吧。” 越受非议,越要光明磊落。 而另一边,聂远在暗牢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里的阴婺快要溢出来了。 身穿一袭紫色金丝刺绣的人颤颤巍巍的往角落里缩去。 他祈求道:“聂大人饶命,我真的是无意间喝多了才将当年的事抖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还请聂大人饶我一命,从此以后我一定有多远走多远。” 这个人,便是当年买了聂远的员外,贾世方。 聂远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张脸。 他手中青筋爆起,一脸杀意的看着他。 “说,谁,派你来的。” 贾世远止不住的颤抖,聂远的大名他早就听说过了,因此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这个秘密藏的严严实实的,哪里想到··· “聂···聂大人,我当真只是一时喝多了,没有人指使我,聂大人,我如今也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就···就算我无意间将当年的事情抖了出来,你也不能杀我。” 贾世方心安了些许。 虽然他知道聂远手段果决,但是那些百姓也说过,他从来不滥杀无辜,也不错判一件冤案。 这件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贾世方也没犯法,不应该被聂远关在这里。 “聂大人,虽然当初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也得想象,当初若不是我,你的母亲早就病死了,是我拿了钱,救了你母亲一命,我们之间只是交易罢了,我并没有违反大邺哪条律法,你不能把我关在这。” 说完他胸膛都挺起来了几分。 聂远眉眼的阴影在暗沉的烛光下显得更为可怖,加上这时隔壁传来了一声惨叫,顿时贾世方心里又有些犯怵。 聂远冷笑一声,“是吗?那我应该谢谢你?” 贾世方讪讪的笑道:“不敢,不敢。只求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一马,从此以后小人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会出现在大人面前。况且···大人怕是也不敢关我太久吧,我可是良民,如今这件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要是他们知道我被大人关在了这里,对大人的名声也不太好了。” 很好,在这种情况竟然还敢威胁他。 聂远的声音阴沉至极,“你以为是谁让我把你关进来的,贾世方,说出背后主使,饶你一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贾世远心里一惊。 什么意思? 难不成聂远上头有人? 怎么可能? 这是聂远自己的事情,谁会插手帮他? 他知道的只有一个顾丞相,和聂大人交好。 但是再大的官,也没有理由关他呀,何况那个顾相好像还是好人。 思及此,贾世方又不怕了。 他嘴硬道:“聂大人别诈我了,我当真没有人指使,这件事纯属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聂大人不能因为你我有私仇,就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我的家人知道了,也会去喊冤的,何况听闻大人与顾相交好,顾相那可是实实在在为百姓的人,聂大人还是尽早的放了我吧。” 聂远冷意更深。 很好,不说,那就被怪他不客气了。 “上刑。” “是,大人。” 贾世方瞪大眼睛大喊道:“你不能对我动刑,你这是动用私刑,聂大人,我国律法,禁止动用私刑,被圣上知道的话,你就完了!” 聂远唇角微勾,“是吗,那就试试。” 顿时,暗牢里响起了一阵阵的惨叫声。 “聂远!你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聂大人,饶命啊聂大人····” “聂远,你不配为百姓父母官,你对我动用私刑,你这个刑部尚书走到头了。” “聂大人,我真的没有任何人指使···” ··· 过了半个时辰,贾世方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了,聂远这时才喊了停。 贾世方现在全身上下的肉都被打烂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聂远动了动手上的扳指,面无表情的再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贾世方止不住的喘气,眼神网上翻,他已经眼前一片黑了。 “我···我···无人指使。” 他不信,聂远当真敢杀了他不成。 聂远看出他心中所想。 “你当真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贾世方喘气道:“聂大人不但动用私刑,还想枉杀无辜不成?在百姓眼里清正廉洁的聂大人,原来是这副模样,真是看错你了,也是,像你这样阴暗扭曲的人,怎么可能当的了百姓的父母官,怕是这种动用私刑,草菅人命的事情,聂大人没少做。” 他在赌,赌聂远只是为了泄一己私欲,不敢杀他。 聂远朝属下使了一个眼色。 瞬间刀起刀落,惨叫声溢出整个暗牢。 贾世方的胯下一片血淋淋的,那坨柔就这样躺在肮脏的地上,被老鼠叼去了。 贾世方一个白眼直直的晕了过去。 旁边一盆水倾盆而下,贾世方又被生生的淋醒了。 “咳咳咳咳···” 他晕眩着掉着脑袋。 他是真的没想到,聂远竟然手段恨绝至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世方突然大笑。 他恶狠狠的盯着聂远。 “你有本事杀了我,我被你抓进诏狱,大街上无数百姓都看到了,哈哈哈哈哈,你让我拖着这副残区出去试试,哈哈哈哈,让百姓看看,你聂大人是怎么对我动用私刑害我至此的。” 无罪 “或者你再试试,把我的尸体抬出去。” 他方才有恃无恐,正是因为,聂远是光明正大的抓人,而不是私下找人绑了他。 只是他没想到,聂远竟然废了他。 他恨不得啖其血肉,食其肺腑。 聂远阴婺的眼神此时消散了些许。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贾世方,仿佛不识此人。 “忘记说了,聂远奉九公主之命,调查你幕后之人。” 贾世方瞪大眼睛,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什么? 九公主? 九公主怎么会插手此事? 这怎么会和皇室牵扯到关系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聂远:“说,还是不说。” 贾世方拼命的思考,如若只是聂远私自审他,他的命还能保得住。 可若是九公主下令审他··· 突然贾世方震惊的看着聂远。 他是故意的! 故意先对他用刑,然后再说出是九公主的旨意。 “你!你!你!” 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聂远:“动刑。” 贾世方瞬间惊恐道:“不要!我说,我说。” 他若是早些说是九公主要查,他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刑。 但是此刻他却不敢再向聂远表达半分恨意。 “有···有人指使我,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只说,与聂大人你有仇,让我把这件事情想办法告诉一个大人,然后他就会给我很多钱。我想着,这件事情本来就是···” 他声音越说越小声,暗暗的盯着聂远怕他生气。 聂远:“继续说。” 贾世方:“我想着,只是告诉一个大人,就可以让贾家到京城里三辈子不愁吃穿,于是我就答应了。但是我也没想到,那个大人居然在第二日就参了聂大人你一本,还把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聂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告诉了一个大人这件事,我···我罪不至死啊。” 聂远:“另一个大人是谁?” 贾世方:“聂大人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是您的下属陈大人,当时那个人告诉我陈大人第二日晚上的行踪,让我去偶遇他,那天晚上,在醉花楼,我假装喝醉,就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了。” 聂远:“你们如何联系?” 贾世方:“当时我还没来京都,而是在贡城,那个人便找上我了,给了我一大笔的钱,然后我就来了京都,就在前些天,那个人又找上我,给了我陈大人的那天晚上的行踪,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那个人每次都蒙着脸,也没告诉我任何信息和任何联系方式。真的,聂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聂远起身。 “把他看好了,别死了。” “是,大人。” 贾世方在身后一直拼命的喊。 “聂大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聂远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诏狱。 在踏出门的那一步,便看到一个青衣女子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 他顿住脚,目光微闪。 女子转过头,轻轻对他一笑。 她走上前,“聂大人,我来接你回家。” 聂远怔了,眼前的姑娘,清雅的容颜,站在那里如同一朵荷花。 但他却觉得对于他来说如同一道清风,吹过去的瞬间,心里一切的繁杂、厌恶、痛恨、自卑通通消失的干干净净。 清风徐来,聂远盛开。 生命的花苞,终究还是有一天被人为的绽放了。 此时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人都对着聂远指指点点。 “你们看,那就是刑部尚书聂远,小的时候被男子···”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好意思当这个刑部尚书,若是我,早就自杀咯。” “君子一身的清白,早已被踩踏在地上,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还能留着一世清明。” “唉,太耻辱了。” ··· 二人就站在诏狱的门前,承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正当聂远想把阮倾城拉在身后的时候,阮倾城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你们口中的清白,若是只在身而不在心,试问你们在场有哪一个人是身心清白之人?你们都是出阁的姑娘,娶妻的男子,两性交相,你们的清白何在?顾大人任官期间,你们有否受益,京中犯罪可有减少?办事的效率可有增高。” “这位姑娘我且问你,如若是你,有一天被人伤害,你是否会选择自尽以保全清白?” 女子答道:“自然,从古至今,清白都比性命重要。” 阮倾城:“那伤害过你的男子,可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在伤害你的时候,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心中可有过清白二字的重量。今日,我便想要问凭什么?自古以来,以清白为女子枷锁,而男子冠以风流美名之称,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便只能嫁一人,又凭什么,女子要以性命来守自己被你们冠上的枷锁。” “姑娘,你说的从来如此,便是对吗?今日众人指责聂大人,无非是把他当成了女子,因为伤害他的人是男子,如若对方是个女子呢?谁会去说聂大人的不是?甚至反倒称其一声美名。我偏不认其理,不遵其则。女子贞洁,从不在罗群之下。我们干干净净的为人,在其位谋其利,我们兢兢业业的为了百姓,就仅仅因为把聂大人作为女子的一方,便轻而易举抹杀他的功绩。” “你们哪里是看不起聂大人,你们是看不起女人!你们以女人为耻!但现在还有许多女子,却深深的以为其意,这便是星辰书院诞生的意义,我们教女子读书,教她们生存之计,教她们明事理懂尊重,在各位口诛笔伐他人的时候,不妨想一想,如若是自己该如何。” “这天底下,断断没有让受害人服刑的道理!还有,聂大人从今日任星辰书院的先生之职,我们不自卑,从不自疑,不信从,不跟从。我们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说完,阮倾城便上前拉住聂远的手。 聂远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伞,就这样,未婚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 秦风 谣言是可以杀死人的。 但如今我们的地位不匹配,没有多少人敢当着聂远的身前议论。 即使传的很广阔,也不过私下传。 这还是一个封建王朝,也是我们要打破的封建王朝。 思想和发展是成正比的。 而如今,他们将终身为此努力着。 聂远进入星辰学院的事也闹的沸沸扬扬。 但是好在进入星辰学院的学生都是些贫困女子,他们的家庭根本不敢跟学院硬着杠,有一些人不满聂远教学,于是想带自己女儿回家,但是最后又舍不得钱,只好算了。 皇宫。 檀香细细的浮动在空气中,此时苍浮云和宣帝正在对弈。 苍浮云:“父皇,聂大人已经查出来了,是有人故意为之。” 宣帝毫不意外道:“哦?说说看。” 苍浮云落下一字。 “是秦贵妃,她私下与旁系相连,意图很明显,此次是冲着儿臣来的。” 宣帝面不改色的也落下一子,这棋局到底还是宣帝站了上风。 苍浮云继续说道:“这一次是聂大人,下一次怕就是顾大人了。” 宣帝的手一顿,“朕知道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眉眼,“你先下去吧。” 苍浮云看宣帝自有衡量,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待苍浮云走后,宣帝叹了一口气。 如今皇室无皇子,夺嫡之争便牵扯到旁系了。 比起让其他旁系上位,他自然更愿意将江山交给自己的女儿。 何况顾清照和聂远等人也支持浮云。 宣帝手一摆,“去,宣秦贵妃。” 一旁的太监恭敬道:“是,圣上。”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道:“圣上,秦贵妃求见。” 宣帝冷哼出声,“她倒是来的巧,让她进来。” 秦贵妃一袭淡色衣裙,珠钗玉翠也带的少。自从苍烁死了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打扮。 宣帝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多了秦贵妃华贵的装扮,如今倒是显得更亮眼了。 秦贵妃拿过婢女手中的粥。 “圣上,您一贯喜欢臣妾做的粥,再尝尝吧。” 她将粥端在宣帝面前。 宣帝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端起粥尝了尝。 “爱妃这粥,味道不如从前了。” 秦贵妃低头一笑,“圣上是觉得粥不如从前了,还是觉得我不如从前了。” 宣帝放下勺子。 “爱妃,朕对你不好吗?自你进宫数十载,朕从未对你冷落过一刻。是朕太放纵你了,导致你现在愈发的没了规矩。” 秦贵妃苦笑,圣上对她好不好,当然对她是足够好的,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年少时,他们也算是心心相印,说着彼此深爱彼此不负的话。 可是最后,她没成为皇后,她的儿子,也没成为太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圣上可还记得年少时答应我的承诺,你说,后位必然是我的,但是最后,我却成了你的妃。” 秦贵妃自嘲一笑。 她和废后的身份地位其实是差不了多少的,她秦家当年也有着从龙之功。 但当年圣上封后之时,徐丞相曾说过,徐家出了三任皇后,没道理如今便只能为妃。 最后圣上综合考虑,还是娶了徐家的嫡女,最后纳了她。 当时她知道的时候,天都塌下来了,可是她真的很爱他,哪怕是做妃,她也嫁了。 她想着,以后她生了儿子,圣上一定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的。 但是最后太子也不是她儿子,他一次又一次的失信于她,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于她。 自从烁儿走了之后,她对圣上,便只剩下恨了。 宣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的确是朕失言,但朝堂平衡不可破,当初的徐家已然出了三门皇后,太后还在时,徐家是断断不可能为妃的。朕知晓年少时的承诺,也深知有愧于你,于是对你越发补偿。这些年,无论你怎么闹,哪怕挑衅到皇后那里,朕都无一不包庇于你,给你的东西,皇后有的你也有,为何还不满足?” 秦贵妃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满足?为人只知道我秦风盛宠十几年,却无人知晓我的苦楚。圣上,我一直想问你,我们年少时的深情到底算什么?你是宠我,可是你不止是宠我,难道你对皇后就不好吗?你对其他的嫔妃不一视同仁吗?你知道为何我进宫后就变得嚣张跋扈吗?是因为!我想证明!证明你对我的纵容,证明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秦风一边摇头一边退步,她痴痴地笑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是一样的。甚至你对苍澜,比对我的烨儿还要好,我们情谊,不一样在哪里?深宫数十年,却发现都是一场笑话罢了。” 宣帝瞳孔微缩,“秦风,你自以为朕对你还不够宠爱,这些年,朕眼睁睁的看着你在后宫谋杀嫔妃,谋害皇嗣,你以为朕不知晓吗?如今皇家子嗣单薄,皆是你一人所为,但朕知晓了这些事情,却从来没有对你问罪,而是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苍澜,因为是皇后所出,朕才要保,秦风,你让朕太失望了。” 秦风贵妃突然无措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知道··· 他竟然都知道。 她拿起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进宫后,染上了多少的鲜血。 “不,不对,如果你还爱我,那为什么,没有让我们的烁儿坐上太子的位置?你因着规矩,让苍澜做了太子,既然规矩可以排在感情面前,那又为何,如今你却因为苍浮云屡次破例?连一个公主都可以坐上这个位置,为什么我的烁儿不可以!” 宣帝看着已然疯魔的秦贵妃,叹了一口气。 “皇后在时,太子即位名正言顺。若是越过嫡子封烁儿为太子,你以为那些老臣允许?太后当初也在,他若坐上那个位置,便是一块烫手山芋,朕也是为了烁儿好,日后的路,朕都为你们安排好了,去一个风水地,闲散逍遥一生不好吗,风儿。” 想起年少时,他也是真的深爱过秦风。 那一年春夏,人群来来往往,他的眼里却只能看到她。 她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她的生命力,她的活泼、单纯,和宫里死气沉沉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中毒 他见她的第一眼,便已经决定了要娶她。 后来他们二人心心相印,他是真的想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 可是他身为帝王,终究是无可奈何。 所以她进宫后,他给予了她无限宠爱。 事事都由着她,她却越发在宫里作威作福。 直到后来,她做的那些狠辣的事让他知道,当初那个天真善良的秦风,那个他所爱的秦风,再也不见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痛包庇着她。 只要她不太出格,他都容忍了。 直到如今,她将手伸向了前朝,他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了。 秦风眼泪落下一颗泪,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他说的好听啊,闲散富贵。 可一旦苍澜登上了皇位,他们怎么可能有活路。 她和皇后也斗了一辈子了,谁都不会放过她的。 坐不上那个位置,她和烁儿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终归再也信不了分毫。 “圣上,你好像觉得你对我很好,你还记得苍浮云的母妃吗?当初臣妾记得,你也是对她好极的,你知道她是被我陷害的吧,你知道但仍然默许了。臣妾在想,若换作是她害我,会不会圣上也会默许她的做法?反正人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秦风觉得心里一片透凉。 她往后退了几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宣帝。 一个能漠视自己女人害死另一个女人的男子,他能有多好,他所有的深情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突然间她就怀疑了,是否当初的一旁深情,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宣帝听到苍浮云的母妃,瞳孔狠狠一缩。 他记得,浮云的母妃,是一个民间的女子,毫无根基。 那是他遇到过,最像眼前人的一个女子。 宣帝闭了闭眼。 “是朕错了,朕当初不该纳你进后宫。” 秦风狂笑,“是吗,你后悔了,我这样的恶毒,害了这样多的人,你早就应该处死我的,又何必等到现在。我啊,也后悔了,当初不该嫁给你的,我分明,可以去草原,可以去大漠,可以去看世界,而不是被围困在这座皇宫,每日每夜都等着你的宠爱,因为嫉妒而扭曲,苍宣,你害我杀了好多人。” “你可以独占每一个女人,我却单单只想独占你。我是个妒妇,容忍不了你有其他女人,容忍不了你偏爱别人,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好悔···” 宣帝眼角有片刻的泛红,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做了多年帝王,喜笑再也不露言表。 “秦风,你知道我为何会宠爱浮云的母妃吗?因为,她最像当初的你。” 秦风一听这话狠狠的用手指着宣帝嘶吼道:“借口!都是借口!都是你变心的借口!你若真的爱我,你就该保护我,你知道我算计别人,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在背后遭了多少人的算计!若你真的爱我,你就不会找一个我的替身,是!我是变了!我变得不如从前了,但是我还是叫秦风!我不叫别的名字!” “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你就会力排众议,你会立烁儿为太子!在你心里,你对我们只有权衡利弊,你要如何能保证苍澜若是真的登上皇位会留着我和烁儿的性命,你又如何能保证,苍浮云坐上那个位置了不会杀了我,我是杀了她母妃的人!” 借口!都是借口!她再也不信! 什么因为她去找了替身,她又没死! 如果只是因为喜欢的是当初那个秦风,那就不是她! 人都是会变的,他只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叫秦风的女人。 秦贵妃嘴里念念有词道:“不对···不对···你不爱我了,我不会被你骗了,在你心里,女人终归只是,权衡朝堂的用的。” 她一直摇头,想证实宣帝不爱她。 她已经不清楚了,他做的那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害了这样多的人,他却一再包庇,还找了她的替身,是有一点喜欢她吗? 可是为什么,喜欢她却什么都不给她。 “不对···不对的,你不爱我,一切都是借口罢了,烁儿已经死了,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秦贵妃突然低下头,念念道: “自古男人多薄情,你对我是如此,对其他女人也是如此。哪怕当初你是真的爱过秦风,也被你亲手杀死了。” 她的性格不适合后宫的生活,当初的宣帝又如何不知道,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和她在一起了。 这不是爱。 秦风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宣帝。 突然间,他好像老了许多。 “圣上,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宣帝看着她,终归还是闭了闭眼。 “你有错,朕也有错,事到如今,朕也不强求了。秦风,朕从来没有想过将你打入冷宫,你···出宫去吧。” 秦贵妃愣住了。 她以为宣帝会将她赐死。 再不济也是打入冷。 没想到他竟然放她出宫。 “你出宫后,世上再无秦贵妃,你去看你想看的雪,去草原骑马,去看大漠,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秦风迟迟回不过神来。 “你···愿意···放我走?” 她声音不可置信的颤抖。 方才的想法再一次动摇了。 为何眼前的男人,复杂的让她再也看不懂一点。 若说不爱,却又如此纵容,若说爱,却又将她逼入至此。 “可惜,迟了···” 她直直的盯着那碗粥。 突然,宣帝咳出了血。 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圣上,你怎么了?来人,请太医。” 秦风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回不过神了。 安宁接到消息入宫的时候,圣上已经中毒一柱香时间了。 她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皇宫。 一入寝殿,里面一群太医焦头烂额。 他们看到安宁来了连忙上前,“听闻安大小姐医术高明,请赶紧给圣上看看吧。” 他们都要急死了。 安立刻上前塔上圣上的脉。 此刻宣帝已经没有意识了,安宁摸上脉暗道不好。 她从怀里拿出一颗药喂给宣帝。 偏宠 苍浮云在一旁急切道:“我父皇怎么样,安宁?” 安宁眉眼一凝,“不好,剧毒,枫叶红。” 苍浮云心里一惊,“你说什么?此乃剧毒枫叶红?这个毒中毒一个时辰后,药石无解。阿宁我父皇怎么样?还没有一个时辰,毒能解吗?” 安宁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太医,“快,去煎药。” 太医颤颤巍巍接过药方,“是,微臣马上去。” 安宁拿出银针,一根一根插在龙体上,周围的人都不敢呼吸。 直到一柱香后,她才拔下银针,额头上已经冒着许多虚汗。 这时太医院的药也来了。 太医上前喂药,安宁站起身对苍浮云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毒有少许的浸入五脏六腑。方才的那颗解毒丸和施针保住了圣上的性命,只是···” 苍浮云焦急道:“只是什么?” 安宁:“只是圣上的身体,会大不如前了,以后···要好生将养。” 苍浮云目光一震,意思是,父皇时日无多了··· “我知道了,安宁,麻烦你这两日留在皇宫照看我父皇。” 安宁点点头。 “自然。” 此时一名太监急匆匆的来报,“九公主,不好了,秦贵妃···殁了。” 苍浮云上前揪起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我不是让你们把人看好吗?” 小太监颤颤巍巍道:“九公主恕罪,秦贵妃好像是中毒身亡,奴才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中的毒···” 苍浮云松开他。 中毒,那看来也是枫叶红了。 秦风那个贱人也没想活着,如此,倒是便宜她了。 “滚。” “是九公主。” 苍浮云咬牙切齿道:“她也不怕连累秦家,谋害父皇,应当诛灭九族。” 此时龙床上响起一阵咳嗽声。 苍浮云和安宁立马上前。 安宁把上圣上的脉。 喝完药之后,倒是稳定了不少。 苍浮云问安宁,“如何?” 安宁点点头。 “已无大碍。” 苍浮云松了一口气,对宣帝道: “父皇,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宣帝咳嗽了两声,虚弱的问道:“你要诛谁九族?” 苍浮云:“秦贵妃谋害您,理应诛杀秦家满门。” 宣帝伸出手挥了挥,“咳咳咳,你把她带来,朕想问她几句话。” 苍浮云:“她死了,是与父皇中的一样的毒。” 宣帝的手一顿。 随后他闭了闭眼。 “也罢,也罢。你们都出去吧,朕想静静。” 苍浮云:“是,父皇” 待所有人退出去之后,宣帝缓缓睁开眼睛,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是几个时辰前,秦风放在桌前的。 这是他们的定情玉佩,他们一人各一块。 她的随身被佩戴在身上,而他的那一块玉佩,却在御书房生了灰。 走之前,她将玉佩还给他了。 “咳咳咳。” 宣帝细细的抚摸着玉佩。 年少时,他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 他善良、单纯,不忍百姓受疾苦,缺乏了作为帝王最重要的果断狠辣。 后来渐渐的坐上了这个位置,很多的事情,再也身不由已。 为了稳固皇位,他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善权谋。 秦风说得对,是他变了。 在这皇宫里面,谁又不会变。 年少曾想结发为夫妻,岂料年老未曾共白头。 他所有的承诺,皆有泡影。 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帝王,却对不起许多的女人。 秦风、浮云的母亲,还有许多他已经不记得的人。 他当年是如何带着冷漠的心情,看着那些深宫里的女人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他对她带着愧疚的心情,却对其他女人,如同千百年的君王一样,漠视。 史上本该留下,宣帝盛宠秦贵妃的史记,如今却是·· “咳咳咳,是报应吧,秦风。我年少时,一腔热血,也曾像如今的顾清照一般有道义,有原则。” 当初的他,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杀伐果断,漠视人命。 他成功的成为了一个上位者。 “剪不断,理还乱。如此,你便走吧。” 他终究还是大邺的君王。 “嘭!” 一声玉佩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宫。 门外的人冲冲赶来,“圣上您没事吧。” 宣帝闭着眼睛。 “拟旨,秦氏秦风,德行有失,不堪为妃,着废黜其贵妃之位,贬为庶民,尸体···归还于秦家。” 太监掩饰住心里的意外,低下头:“是,圣上。” 而另一边苍浮云知道这道旨意的时候,在寝宫大发脾气,脸色阴沉的可怕。 安宁在一旁安慰道:“浮云,圣上终归是与秦贵妃有些许感情的。” 苍浮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感情?秦风这个贱人都做出下毒的事情了,他却还放过了秦家,他与秦风有感情,那我母妃呢?” 从前她一直以为,母妃被人陷害父皇是不知情的。 可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若父皇真想保母妃,又如何会保不住,哪怕送她出宫。 父皇对秦风,格外开恩。 这个时候她再不明白,她就是傻子了。 安宁掩住眼里的一抹异色。 书中对宣帝和秦贵妃的感情,是有几句描写片段的。 年少时深情,但终究抵不过三宫六院。 那一抹年少时深情,秦贵妃从始至终,都是宣帝眼里的白月光。 若是没有苍浮云的上位,太子按照剧情顺利登基,七皇子苍烁会被封为镇安王,封地朝南。 圣上走之前,会留下一道圣旨,告诫太子兄弟和睦,不得手足相残。 他还专门为秦贵妃留下一道圣旨,将秦贵妃放出了皇宫,随七皇子苍烁共赴朝南。 若是苍烁去了朝南后不再生事,他也能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享尽荣华富贵。 而出了皇宫的秦贵妃,既不会成为苍烁的软肋,也不会此后便一直在皇宫中守寡,与儿子分离两地。 可以说,宣帝将秦贵妃的宠爱发挥到淋漓尽致的。 只是他们还不知满足罢了。 为了那个皇位,鲜血淋漓也不肯罢休。 安宁想起书中的剧情,叹了一口气。 “浮云,作为圣上,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但是作为相公和父亲,他却失职了。” 仁君 “我并不能宽慰你什么,世上有很多错事,有些人一步错步步错,有些人连相遇也是错误,还有选择错了无法回头的路。你可以恨,也可以无法释怀,没有关系的。你可以这样想,从此以后,只有大邺君王,宣帝了。” 苍浮云缓缓抬头,她望着天空喃喃道:“是啊,从此以后,只有大邺宣帝了。” 再也没有,父皇了。 她恨了十几年,想复仇了十年了。 却突然发现,她恨错了人。 她不能原谅宣帝,所以无法勉强自己。 那便从此以后,论迹不论心。 她还记得,她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她笑起来有一个甜甜的酒窝,每一次她都会被她娘的笑容感染到,可是后来,在夜里,她却总是听见她娘唉声叹气的声音。 她这样的人,不应该存在在皇宫。 活不下去的,这些事,一早就注定了结局。 秦家,她也不会放过。 苍浮云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 两天后,安宁出宫了。 顾清照在皇宫门口接她。 远远望去,就看到她家顾大人的身影了。 一袭白衣,随风而立。 顾清照自然的牵过安宁的手。 他温柔道:“阿宁,我有两日,未见你了。” 安宁拥住他,“我也想你了。” 坐在马上上,顾清照将准备好的茶点拿出来。 安宁惊叹道:“好吃!顾大人,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自从顾清照回家后,除了有些时候来不及回将军府吃饭,其余时候都是他亲自下厨。 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很好吃,还会做精致的点心。 她家顾大人以后要是不做官了,可以去做厨师。 顾清照笑道:“好吃就多吃一些。” 安宁最近都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顾清照:“圣上的情况对外封锁了消息,是否不好?” 安宁对眼色沉重下来,他朝着顾清照点点头。 “时日无多。” 二人心神一凝,心照不宣。 这大邺,要翻天了。 安宁放下手中的糕点。 “顾大人要做好准备。” 顾清照点头,“放心,有我在。”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苍浮云如今根基未稳,稍不注意,就掉进悬崖边了。 “秦氏没有一丝风波传出来,圣上太留情了。” 安宁叹了一口气,“他与秦贵妃有情,却最后走到如此地步。” 顾清照:“圣上有时优柔寡断,有时却又太坚决,若是我,定然不会与你走到这一步。” 安宁突然好奇了,“哦?顾大人会怎么做?” 顾清照伸出手轻轻为她擦了擦嘴边的残渣。 “若是我啊,就带着你游山玩水,留下这个烂摊子了。” 安宁:“不行!若是你也在那个位置,和他一样的处境呢?” 顾清照随即认真思考道:“那谁阻止你做我的妻子,我便除了谁。” 安宁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笑出了声。 除了徐家? 如果是顾大人的话,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好吧。 安宁打趣道:“所以说,宣帝是仁君,换成了是顾大人,就变成了昏君,那我岂不是变成了魅惑君王的妖后?” 顾清照轻轻弹了弹安宁的额头。 “胡说,我岂会做对天下不利的事,只是让你做我妻子,和天下并无对立的关系。这只是关系到朝臣的利益罢了。当初的徐家,如日中天,暗中已经隐隐威胁到皇室的地位了,徐家迟早要除,只是如今却是晚了十几年。换作是我,就不需要这些时间罢了。” 安宁乐呵呵的点头。 她真是太爱她家顾大人运筹帷幄的模样了。 “顾大人这样狡诈,我果然怎样都逃不过你种下的陷阱。” 顾清照也顿时轻笑出声。 ··· 此后的日子,大家都很忙碌。 苍浮云忙着稳固朝堂,顾清照和聂远忙着帮苍浮云彻底站稳脚跟。 在圣上身体状况未暴露出去之前,打压那些老臣。 苍浮云如今在朝堂上,在宣帝的默认下,已经把一个前朝老臣逼的辞官回乡了,剩下的人每天都颤颤巍巍的,平日里的话也少了些许。 而安宁则忙碌着星辰学院的事,在圣上中毒的第三天,朝堂便同意了对星辰学院的补助。 然烟顿时抽身,凭一己之力成为京都最大的产业。 阮倾城的倾城晴光如今也开了不少门店,也收留了越来越多的女子。 如今大邺街上人来人往之中,比以往可见的多了许多女子的踪迹。 她们不再帷幕,而是大大方方的就这样出行。 京都也顿时掀起这样一阵潮流。 女子街铺越开越多。 时隔一月,安宁再次去皇宫为圣上诊脉。 宣帝躺在龙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咳咳咳,安宁丫头,朕从前还不知道你会这样的本事,你救了朕一命,咳咳咳,朕却迟迟未封赏你,咳咳咳,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安宁恭敬道:“圣上,这都是安宁应该做的,无需封赏。” 宣帝笑了笑,“你啊,跟你父亲一样,一个性子。你的父亲在边疆保卫着我大邺,你和顾清照二人,在京都守护着大邺,咳咳咳,安宁,朕走后···” 安宁惊道:“圣上!圣上龙体康健。” 宣帝摆了摆手,“好了,朕自己的身体朕知道,朕又不会怪罪你,生死乃常事,咳咳咳,朕也老了,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朕知晓的。只是浮云,摄政还不久,朕只是有些许的担心她,虽然百年前长公主也有过这样的事迹,说来女子登基为帝也不算开先河,只是,咳咳咳···情况不一样,往后啊,安宁丫头,你和你夫婿,多多帮浮云···” “朕一贯喜欢有才之人,知人善用,朕欣赏你,你这丫头,平日里就是扮猪吃老虎,咳咳咳,可精着呢。如今朝廷上那几个老臣,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朕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朕,来替你们开这一个先河,为你们挡一挡那些老臣的腐朽。” 安宁皱眉,“圣上···” 宣帝摆了摆手。 “是男子还是女子又如何?朕年轻时,满腔抱负,只想做为国为民的事情,只要能够让大邺越爱越好,何必拘泥于此。” 科举结束 当初,他还说过,他若登基为帝,不能娶秦风,他便封秦风为大邺第一女官。 他们共济山河。 她真的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也和他一样,看不得困难的人生和悲伤的事物。 若是当初,走的是这一条路,会不会不一样。 宣帝眼睛闭上,声音沙哑道:“回去吧,朕想休息了。” 安宁有些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宣帝:“是,臣女告退。” 人生中总是有很多选择,无论你身处何种地位,无论受多少人尊重,选择的每一条路,或许都会悔过,但别无他法。 最多能做的,也只有释怀,如同病床上的宣帝一样。 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是为了弥补苍浮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朝堂经历了血洗。 宣帝第一次以铁血手腕,配合着顾清照强行让那些老臣知情趣的主动告老还乡了。 而剩下的一个月,准备科考事宜。 这次科考张贴的告示中,加了一条让整个大邺为之轰动且前所未有的规则。 那便是,女子可参加科考。 此举惹的多少女子欢呼,也惹的多少秀才怒骂。 百年以来,女子位卑,如今再一次打破局面,面向百年长公主在的时期。 这一场面有人欢呼有人阴沉。 安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毫不意外。 之位圣上说的那句话,她就隐隐知道了。 她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她会等宣帝走了之后,再行事宜。 只是没想到,宣帝亲自提出了。 这比苍浮云登基后改革,来的更加波涛汹涌,且更加让人信服。 同时他也确实是为苍浮云以及她和大邺的所有女子,开辟了一条道路。 她想,这大概与秦贵妃的死,有关系。 顾清照从身后拥住安宁,将头靠近她的肩颈。 他看见安宁一副深思的模样,问道:“怎么了,阿宁。” 安宁微微笑,“我只是在想,从古自今的深情,最让人感概的莫过于悼念亡妻,死后才让人意难平,为何当初不好好珍惜。” 秦贵妃的死,点醒了宣帝,他好像也是为了完成他们的某种心愿,所以才在死前破釜沉舟。 顾清照沙哑着嗓音,“嗯,我不会的,我只会与你一同赴死。” 安宁笑出声,“我不会的。” 顾清照低头,沉着嗓音“嗯”了一声。 她不会的,她一直要顾清照不要依附她而活,哪怕有一天她真的死了,他还是可以很好的活着,做自己。 哪怕不能很好的活着,至少能竭尽全力为了自己,做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着自己最大的心愿。 而不是心里眼里,只有安宁,成为安宁的附属品。 她不想,所以她不会的。 他们是独立的人,在爱人的同时,还要爱自己。 反过来说,自轻自贱的人,要怎么去爱一个人。 这样的内核,注定只会是悲剧。 所以她的顾大人,别做她的菟丝花。 “顾大人,我带着你,去重新寻一寻你的理想吧,哪怕不是当初的模样,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 顾清照依旧是微微低哑暗沉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如今软弱无力,将所有的力量都靠在她的身上。 他会的,他会重新站起来的。 二人两手相交。 ··· 因安宁第二日再一次去皇宫面圣。 宣帝脸色已经苍白的掩饰不住了,任谁来看,都知道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躺在病床上,慈爱的看着安宁。 “丫头,咳咳咳,你医术高明,能否想想办法,让朕多活一个月,咳咳咳。科举考试,才张贴出去,最早也要一个月后才能举行考试,朕必须撑到考试结束,成绩出来,才能放心的走,咳咳咳。” 安宁微微抿唇,眉眼微皱。 “会很痛苦。” 宣帝笑道:“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你只管去做,朕···不怕。”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怕的事情了。 剩下的,只有他对黎明百姓的交代了。 安宁为宣帝施了针,三天一次。 但是会变的体寒无比,炎夏却如霜冬,骨头疼痛难忍。 不论如何,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宣帝,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 一个月后,科举考试。 安宁、阮倾城还有如今星辰学院的老师叶挽颜也报了名,还有许许多多的女子,都跃跃欲试。 一场考试下来,无数人骂骂咧咧。 今年的考题未免也太新奇了,也不知是哪个考官所出,完全颠覆了常理。 顾清照撑着一把伞在门口等着安宁。 聂远也来了,他来接阮倾城。 安宁叫上了叶挽颜,让其一同去将军府畅饮一杯。 叶挽颜也未拒绝。 四人去了将军府的凉亭,这时苍浮云、谢楠和流光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苍浮云:“各位大臣,都回来了。” 几人相视一笑。 谢楠将酒满上。 叶挽颜问道:“谢小姐为何不去科考?” 谢楠摇摇头,露出甜甜的酒窝。 “我现在喜欢经商,我想把然烟做大做强,我想成为大邺第一女首富,还想成为皇商。” 叶挽颜欣赏的看了一眼谢楠,若换作是从前,她定然是看不起谢楠这样身份的女子的。 可是如今,她知道了,身份不身份的,并不能让一个人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光彩夺目,也不能让自己变得如同那层身份一样光鲜亮丽。 褪去那层身份,内里不过只是腐败发霉的花生粒。 无人可食,只有弃之。 阮倾城也轻笑道:“楠楠有这样的志向好,如今然烟已经快真的做到了。” 不可置否的是,谢楠真的很多时间精力都耗在然烟身上。 胭脂的颜色,质地,包装,无一不是她亲力亲为。 她还兼顾着算账,外出谈生意。 整个然烟都是谢楠的心血。 就连安宁都没想到,然烟竟然真的能发展到如此迅速的地步。 这一切,多亏了眼前的姑娘。 “来,敬一敬我们的楠楠,祝贺然烟的成功,至于皇商,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众人都朝九公主望去,七人同时举杯。 “祝贺然烟!” 酒后过分事宜 今晚的风花雪月日,日后怕是不容易再有了。 过一个月后,等到浮云登基,日后再想如此,便难了。 注定有人是围困皇宫中的人。 一番痛快畅饮之后,众人其乐融融。 阮倾城突然醉酒的问道:“阿宁,我突然想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试卷出的题很奇怪?谁出的题?顾大人,你出的吗?” 顾清照也带着些醉意摇摇头,“是圣上,亲自出的。” 众人都身躯一顿。 什么? 圣上/父皇亲自出的? 众人面面相觑。 苍浮云好奇道:“出的什么题?” 安宁:“四个字,旧朝新政。” 什么? 苍浮云心里一惊。 “旧朝新政?” 这自古是推翻了一个王朝之后,才会有旧朝新政的说法。 旧朝新政··· 苍浮云脑袋也喝迷糊了。 “管他的,继续喝。” 这两个月,她闷在宫里,父皇病重,她郁闷至极,心里始终有一口气出不来。 待大家都喝倒后,已经回不去自己的家里了。 在场的,只剩下顾清照还微微清醒。 他让人把其他几人安顿好后,就抱着安宁回房了。 顾清照无奈的看着身上已经喝晕过去的人,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 回房后,他让人送了热水。 二人身上一股酒味。 顾清照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伸出想解安宁衣服的手顿了一顿。 “阿宁?” 安宁嘤咛了一声,“嗯?顾大人?” 很好,还记得他是谁。 “阿宁,介意和我一起沐浴吗?” 安宁喃喃道:“不介意。” 随后顾清照伸出指节分明的手,一层一层解下了她的衣服。 他靠在她的耳边,“是你说的,不介意。” 顾清照掩饰住眼里暗色,轻柔的抱住她,放下了浴桶。 随后他解了自己的衣衫也坐到了浴桶里。 安宁碰到水,清醒了几分。 她睁开眼睛,此刻好像反应过来了,安宁脸有些红。 她嗓音微哑道:“顾大人,趁人之危。” 虽然已经赤裸相见过,可是这样的场面她还是有些许的招架不住。 特别是臀下还坐着如钢铁般坚硬的东西。 顾清照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样,“阿宁,是嫌弃我洗过的水吗?” 安宁看见他这副样子,虽然知道他是装的,却还是心疼不已。 “顾大人更犯规了,老是用美色诱惑我。” 顾清照挑眉,用美色诱惑? 若真要比美色,谁能及得上眼前人。 肤白如雪,嫣红的梅花绽放,被乌黑的发丝微微遮挡。 美的不可方物。 是他家姑娘,低估了自己的美色。 他已忍耐到极致。 顾清照微微侧过头,不敢再看。 安宁见此反而大胆了起来。 她双手拥住顾清照的脖子。 “顾大人,既然都犯规了,不若更犯规一些。” 她一口吻上他的脖颈。 顾清照瞳孔微缩。 她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若是再忍下去,他真的成柳下惠了。 顾清照抱起安宁,用帕子一点一点将水擦干净,再将她放到床上。 一夜春光。 第二日醒来,安宁头痛欲裂。 头疼,身子也疼。 她嘤咛一声。 身旁的顾清照立马起床倒了一杯水,他将她扶起来。 “来,阿宁,喝一些。” 安宁迷迷糊糊喝干净水,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了。 安宁微瞪了一眼顾清照,嘶哑着嗓子道:“顾大人,你昨夜,未免也太过分了。” 顾清照乖乖低下头,在她以为他要认错的时候,他说:“阿宁,你···当真不记得昨晚了?” 顾清照说完,突然记忆就排山倒海的涌来了。 安宁瞳孔瞪大,将枕头拿出来盖在脸上。 这都什么和什么。 昨夜是她一直不顾自己的身体缠着她家顾大人,她家顾大人说了一晚上的不要了。 天哪··· 顾清照无奈道:“阿宁,我知道你昨晚喝多了,今天起来头会疼,所以没想过分,谁知道···” 安宁一枕头就砸了上前,“别说了。” 说完她又将枕头拿回来捂着。 顾清照轻笑着把枕头拿下来。 “阿宁,别捂坏了。也别觉得害羞,反正,是我心动更多。” 安宁脸颊通红。 “我饿了。” 顾清照:“粥熬好了,醒酒汤也做好了,我去给你端来,喝了醒酒汤,吃了粥之后,你再睡一会儿。” 这时月色急匆匆跑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顾清照问道:“怎么了?” 月色气喘吁吁道:“大小姐,姑爷,聂大人和倾城小姐···” 安宁立即掀开被褥。 “怎么了?” 安宁朝顾清照问道:“昨夜,你怎么安排他们的?” 顾清照一脸无辜道:“我让月色去安顿了。” 月色支支吾吾道:“我···我···小姐,月色错了···” 安宁:“倒底怎么了?” 月色求救的看了一眼顾清照。 “昨夜,昨夜下人不小心,把他们安排到一个房间了。” 安宁顿时扶额。 那二人还没有成亲呢,像什么话? 安宁朝月色微怒道:“你怎么做事的?” 月色往后退了一步欲哭无泪道:“小姐,刚来的下人不认知聂大人和倾城小姐,只觉得他们举止亲密像是夫妻,于是就安排了他们一间房。昨夜···昨夜月色睡得早···” 不认识聂远和倾城? 不认识聂远说的过去,倾城可是如今将军府的义女,说不认识,说不过去吧。 安宁冷下脸色。 “将人给我带来。” 月色颤颤巍巍道:“是,大小姐。” 她要完了··· 安宁看着一旁发抖的丫鬟,问道:“昨夜你怎么安排的倾城小姐和聂大人?” 那丫鬟回道:“大小姐,奴婢安排了两间房给倾城小姐和聂大人,大小姐,奴婢绝没有安排错房间,请大小姐明察。” 没安排错,那就怪了。 聂远怎么跑到倾城房间的? 她揉了揉眉心。 顾清照替她捏了聂肩,喂她喝粥,“好了,别操心他们的事了。此事多半是聂远半夜跑到倾城姑娘房间的,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另一边。 阮倾城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谢罪的聂远。 “聂大人,你起来吧。” 倾城成婚在即 聂远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我···对不起倾城,我毁坏了你的清誉。” 大半夜的趁着喝醉爬到人家姑娘的房间,他真真是登徒子。 阮倾城头更痛了。 一早醒来,她就发现地上躺了个人。 她险些被吓到。 结果仔细一看,那个人竟然是聂大人。 “聂大人,你先起来,堂堂刑部尚书,跪在我面前,总之,你先快起来。” 聂远见此以为倾城还在怪他,于是跪的愈发端正了,他是恨不得拿几根藤条来负荆请罪。 “对不起,倾城,我···” 他想说他昨晚喝多了,但是这样说好像显得他在卸下责任。 他顿时又哑口无言了。 阮倾城用手掩面,她叹了一口气。 “聂大人快起来,你昨晚只是在地上睡了一晚,我们并未发生什么,你赶紧起来吧。” 聂远绷紧双肩,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我···我们尽快成亲。” 说这几个字,他几乎憋红了脸。 看他如此模样,阮倾城也有些脸红了。 她有些恼道:“聂大人快出去。” 她见人还不动,于是说道:“我要换衣服!” 她如今身上只有一件内里。 聂远脸立马爆红。 “哦···我··我我我马上走。” 几乎是飞快的,阮倾城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她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待到房门关上之后,她才起身换衣服。 午间的时候,聂远已经走了。 阮倾城则被安宁留在了将军府吃饭。 饭桌上,安宁对着阮倾城轻咳了一声。 阮倾城看见安宁意味深长的眼神,脸立马爆红。 “阿宁别误会,我···” 安宁打断她。 “误会什么?” 阮倾城娇俏的皱眉,“阿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安宁也不逗她了。 “你们婚期虽然在下个月,但是毕竟未到,聂大人这件事做的不妥。” 她倒也不是说想插手他们二人之事,只是在将军府发生这样的事,她终归有些责任。 阮倾城难得的反驳道:“阿宁你和顾大人不是也一样吗?” 安宁和顾清照的筷子同时顿了顿。 他们相似一笑。 随后安宁又对阮倾城道:“我与顾大人相识太久了,除了彼此,此生都不会有他人了。倾城,重要的不是其他的,而是他进你的房间,没有获得你的同意。也罢,这毕竟是你们的事情,是我多言了。” 阮倾城听她这样说连忙解释道:“阿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怪你来问我,我只是想打趣你和顾大人。” 安宁点点头,她自然是知晓的。 阮倾城继续道:“我知道,阿宁你是担心我。” 她垂下眼睛,“如果你是我,兴许你和他就没有未来了,所以你担心我,会受到伤害。虽然我觉得我足够理智了,但是现在可能仍旧有些许喜欢到无法自拔的沉溺。” 她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安宁,“但是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自我,我永远都会为自己努力,阿宁,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安宁笑着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如果是你坚信的,选择的,我都支持你。” 顾清照在一旁只顾着给安宁夹菜,等安宁再看向自己碗的时候,菜已经多的装不下了。 安宁看了一眼顾清照,顾清照又把菜夹了一些出来。 “快吃,都是你喜欢的。” 阮倾城无奈的摇了摇头,看顾大人这副贤惠的模样。 谁能想到,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顾大人,会为另一个人日日洗手做羹汤。 她也是搭着阿宁才能吃上顾相做的菜。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还有三日,就是阮倾城的成亲日。 正巧的是,今年的皇榜,也在三日后张贴。 整个将军府时隔几个月,再一次帖上了大大小小的喜字。 上一次帖上喜字,还是安宁成亲的时日。 而这一次,是阮倾城成亲的日子。 聂远下的聘礼,虽然旁人看起来感觉不丰厚,但是知情人都知道,那是他全部身家了。 林氏也为阮倾城准备了很多嫁妆,与安宁一模一样。 但是安宁如今还是在将军府,这些东西等于没有拿出去。 而阮倾城不一样,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给她了,可以带回聂家,也可以拿回县主府。 她自然不好意思要这么多,在强烈的拒绝下,终归抵不过林氏的厚爱。 最终还是准备了一半。 其实安宁觉得,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县主府,都比西郊那个宅子要大。 婚后他们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住将军府,那完全可以去住县主府。 更何况西郊位置离倾城晴光有一段距离。 成婚也完全可以去县主府成婚。 安宁在阮倾城房间正好与她说着此事。 阮倾城蹙眉,“阿宁,他若是有那个意向,就不会一直说要攒着钱来娶我了,他之前一直嫌自己没有钱来着。” 安宁也皱眉,“我不喜欢娶这个字,但是倾城,你当真要去西郊住?” 倒不是说西郊不好,只是真的远。 阮倾城叹了一口气。 “还有聂母,她虽然人很慈祥,但我不知道她是否会能接受?大家都觉得,只有有钱的富家女和穷小子成亲,才会入赘,聂大人又不是穷小子,我更不是富家女了。” 安宁反问道:“你怎么不是?将军府永远都是你的底气。” 说来说去,阮倾城还是不够自信。 她觉得自己是孤女,连提都不想提入赘的事。 一个孤女,要求堂堂尚书大人入赘,像话吗? 安宁揉了揉太阳穴。 “倾城,住你的宅子,也不等于入赘。只是从长远考虑来看,你们有宅子住,而且离京都闹市近,离聂大人上朝也近。成亲便是成亲,也不是谁娶谁到家,谁嫁谁到家,你看我与顾大人便是。” 阮倾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阿宁你说的对,其实我很羡慕你和顾大人,顾大人无父无母,他住哪里都可以,而你也可以住自己家。” 安宁见她想通了遂松了一口气。 “趁现在,请帖还没发,你们商量商量。” 成亲放榜日 安宁继续道:“或者不若如此,你们成婚后,搬到县主府也行。” 阮倾城:“好,我下午与他商量商量。” 而此时的聂远也正看着书桌上的请帖发呆。 本来今日是要写请帖的,但是看着地址,却突然有些愣神。 如果他们婚后住在现在这个地方。 既没有县主府、将军府大,而且还远。 为什么要倾城和他成亲之后,反而过的不如从前。 思考了一会儿。 聂远提笔写下了,县主府的地址。 二人想法不谋而合。 三日后,在县主府成亲。 那么这一来一回,位置便倒转了过来。 变成了阮倾城接聂远去县主府,如同当初安宁和顾清照成亲时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大邺又掀起了一阵潮流。 入赘潮流。 大邺最有权势的丞相和最年轻的尚书,都入赘了。 其中一个还入赘的无父无母的孤女。 顿时惹的众人羡慕不已。 后来便有人传出了,若是选郎婿,优先选愿意入赘之人。 若是不愿意,便将顾大人、聂大人摆出来。 堂堂大邺权臣都愿意入赘,谁还能比得过他们去。 当然,在安宁和阮倾城等人的心理,这也不等于入赘。 这是不一样的说法。 此后的很久,她们都试图宣传这样的婚姻法。 幸好,因着阮倾城成亲,不止将军府摆了喜色,县主府也同样布置了。 因此收拾起来很快。 第三日一早。 安宁和谢楠、流光郡主等人前来添妆。 其余人还是按照规矩去给聂大人添妆。 三个人齐齐站在阮倾城喜房内。 安宁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倾城,里面是倾城晴光的地契,还有···” 安宁拿出一张绣帕和一张刺绣。 阮倾城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反应很大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宁手中的刺绣图案。 几乎是瞬间,她眼里就红润了。 她哽咽道:“这是···这是我娘的刺绣?” 她拿起来绣帕和一张绣着荷花模样的绣图。 “对,这是我娘的刺绣,我不会记错的,我不会记错的。” 安宁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伯母看着你出嫁呢。” 倾城的母亲,以前是绣娘,卖了很多刺绣,但是风县从前遭了难,很多人因为饥荒,水患流离失所,这些刺绣基本上都找不着了。 这两块绣图,她找了很多才找到。 阮倾城在梳妆台前哭的泣不成声。 众人也未催她,而是等她好好发泄。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娘亲能陪着自己成亲。 可是倾城做不到了。 但是留个念想也是极好的事,睹物思人,总比在这世上连个牵挂的物件都没有的好。 待倾城哭够了,情绪回升之后,众人才开始想着办法逗她笑。 谢楠笑眯眯道:“倾城姐姐,如今然烟做起来了,你功不可没,你看我给你带的。” 谢楠打开了一个很长的盒子,立面有足足七盒胭脂,还有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个胭脂,是我花了很久的时间特质的,是限量款,倾城姐姐,你是第一个试用的人,还有这些银票,从今晚后,你们可别担心银子的事情,我包够。” 二人笑成一片,流光在一旁道:“天哪,然烟限量款的胭脂,我可以拥有吗?”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谢楠。 谢楠摇摇头。 “不行流光姐姐,现在不能量产出来,如果要量产的话,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套胭脂我是手工做的,光做就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做出来,一年也就只有十二套。但是如果之后我再做出来,可以便宜一点给你。” 流光点点头,她也没奢望着白送她。 毕竟流光现在高档一点的胭脂,价值千金,无数京都贵女疯了似的抢购。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饥饿营销。 流光送的一尊罕见的玉佛像。 照她的话来说,阮倾城和聂远二人,一路走来感觉多灾多难,希望菩萨会保佑他们,以后顺顺利利,再无风波。 “好了好了,时辰快到了,快去拜堂。” 与安宁不一样的是,安宁成亲的时候选择了骑马去接她家顾大人。 而这一次,他们则直接省下了这一步。 吉时直接拜堂成亲。 聂远是直接自己骑马过来的。 这次成亲,又一次刷新了大邺百姓对于成亲的认知。 巧的是,刚好在拜完堂的那一刻,皇榜贴下来了。 小厮在阮倾城和聂大人刚好拜完最后一步的时候,进门大喊道:“中了,中了。” 宾客瞬间欢呼,“谁中了?” 小厮气喘吁吁道:“都中了,都中了。” 众人面面相觑。 “都中了是谁中了?” “我家阮县主、安小姐和星辰书院的女先生叶先生,都中了,更离奇的是,安小姐还是状元,榜眼是我家县主,阮小姐!叶先生是探花郎。” 他简直要哭了,身为女子考上就算了,还一连三榜,离奇,不对!是传奇! 众人轰动,纷纷不可置信。 还有人立马起身前去看榜。 众人不可置信的问他是不是看错了。 结果不一会儿回来的人也气喘吁吁的又说了一遍方才小厮说的话。 离奇!传奇!神奇! 三个词翻来覆去的说。 还有怎么可能,不可置信,还有当场晕倒的。 现场稳如泰山的,就只有安宁那一桌了。 苍浮云见怪不怪的倒了杯酒。 “很奇怪吗?他们也不瞧瞧,叶挽颜在叶府还在时,就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饱读诗书,在进入星辰学院之后,也一直兢兢业业,不断提升自我,本来叶挽颜就很难超越啊。” “再说安宁你了,叶挽颜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你成为状元不应该吗?之前我记得就是你打败了第一才女之称的叶挽颜,这其中最让人吃惊的···” 众人看向穿着一身喜服的阮倾城。 苍浮云摇头道:“这位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安宁笑道:“倾城也是自小饱读诗书,而且,你没发现圣上此次出的题,正好是新思想赢了吗?固步自封,便是再有才学,也无用武之地。” 云烟 苍浮云认同的点点头。 “这倒是。” 旧朝新政。 就冲着这四个字,无疑都会刷下多少读了诗经论语的书生。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死读书已经无用了。 古人的思想,也无法再走到大邺的朝堂上了。 这次科举,无疑给了大邺一个重磅炸弹。 在试卷公开的时候,甚至还有老臣以死抗议。 这次宣帝倒是冷眼旁观了,他本也是将死之人。 既然这些老头作怪,就下去陪他吧。 眼见着宣帝也不阻止,顿时那些想撞墙的老臣也有些不敢了。 如今已经有几个老臣都已经被强制辞官还乡了,他们要是再作死··· 但是也有一些是真的老臣愤慨不已,他们认为宣帝已经中了魔了,也凭着自己有几分血性,竟当真硬生生的碰上了宫殿柱子上。 宣帝眼皮子都不抬,直接让人将那个老臣抬了回去。 见宣帝如此,其他老头也不敢再闹。 他们顿时把目光朝像顾清照,他们觉得就是因为有顾清照这个异类,所以圣上才跟着变得如此荒唐。 但是他们无论怎么针对顾清照,他都能一一化解。 甚至还能反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哎,大邺的江山,便是如此被糟蹋了,他们对不起先皇啊。 束手无策,束手无策。 宣帝躺在寝宫,他现在已经无力上朝了。 “咳咳咳,安宁丫头,朕,还有几天。” 他已经猜到他最多还有几天的时间,所以科考的最后一道题,其实是问了殿试的题目。 他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 安宁收回把脉的手,眉目微蹙道:“三天。” 宣帝眼睛望向上方,目光已经变得有些混浊了。 “三天,够了。” 如今苍浮云已经被名正言顺的被封为了皇太女,圣上卧床的这几日,苍浮云代替着圣上处理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事物。 宣帝又问道:“安宁丫头,你是今年的科考状元,告诉朕,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职位?” 安宁毫不犹豫道:“户部。” 户部如今掌管着整个大邺的国库,所有的账本都在里面。 如今大多数都是七皇子苍烁的人,自苍烁死后,整个户部便成了一盘散沙,内外争斗。 宣帝露出一个笑容,“咳咳咳,安宁丫头,先回去吧。” “臣女告退。” 安宁前脚刚到将军府,后脚皇宫便来人传旨了。 “···将军府安宁,才智双绝,着令其为户部侍郎···” 安宁:“谢圣上。” 安宁接过圣旨,“多谢公公跑一趟。” 内侍官客气道:“哪里的话,安大小姐,哦不,安侍郎,恭喜安侍郎,前途无量,还有顾大人,你们夫妻二人,当真是···”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找不到形容词。 “当真是,厉害!” 安宁看着内侍官手里的圣旨笑道:“公公可是还要传旨?” 内侍官:“可不是,这还有两位大人瞪着咱家呢,既然如此,安侍郎,顾大人,咱家就先告退了。” 安宁点点头,“月色,送客。” “是,大小姐。” 顾清照随手接过安宁手中的圣旨。 “户部,大邺的蛀虫,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安宁叹了一口气:“顾大人又是早已料到。” 顾清照笑道:“为夫知道,你盯上户部好久了,夫人,你坐上户部尚书,指日可待。” 安宁点点头。 不过,现如今她还担心一件事情。 功高震主。 虽然他们和苍浮云如今关系好,可是若是真的坐上那个位置,毕竟是帝王,又如何不忧虑这些。 她的身后有将军府,有顾清照,甚至有同样入朝为官的阮倾城,还有聂远和叶挽颜。 这些人和将军府加在一起,足以撼动大邺了。 如今苍浮云即将登基,需要稳固朝堂,所以需要他们,但是日后,人心难测。 顾清照牵住安宁的手,依偎道:“阿宁,日后若不想再入朝为官了,我们去做一做老师也很好,我们可以为大邺培养出越来越多的人才。我也想,有空的时候,能与你一同游山玩水,看一看没有见过的世界,我们走到哪里,就去感受哪里,剩下的,便交给时间可好?” “上次你问我,可有什么想做的事,可有自己还尚且喜欢的事。如今我想到了,我想在一个合适的时候,离开这里,我想远离世俗的纷扰,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看海,想看荒漠,想看云烟。这一生,我都被围困在京都,阿宁,若是你觉得我不自私,尚且还可否成全我这一次?哪怕只有一年,三个月也好。” 安宁眼光里突然泛出一丝泪花。 她听到了,他说的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什么是合适的时间,是等她完成她心愿的时间。 她想让女子有书读,想让女子入朝为官,想让她曾经答应过的青楼女子获得自由,并且能够维持生计。 她想让所有女子能够抛头露面,想让她们也去看大漠云烟,想让她们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是做完这一切,是什么时候? 是要十年,二十年,还是到垂垂老矣的时候。 他的顾大人明白她的所为,所以说哪怕只能离开这里一年,三个月也好。 给他一些时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让她自己可以去看一看。 她又何尝不期待他口中说的那些。 他围困了一生在这京都,她又何尝不是。 他们是自由的灵魂,如今拼接在一起,只要锁住了一个人,另一个人,此生都无法逃开了。 安宁紧紧牵住顾清照的手。 “好,我们去看看世界,我们去看看大漠孤烟,我们去看看从未见过的海,上没有上过的山。” 她答应他,一定会去的。 也答应他,时间不会太久。 比起她家顾大人,她起码也自由了一世。 起码她在修仙界,也游走了不少地方,看过无数的人,事、和风景。 所以,她刚刚想的不对。 她又岂是被围困了这一生,被围困了一生的人,只有她家顾大人。 如此说来,她倒是也算过的不错。 情话太多 起码,活了一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彼此以身心忠诚于对方,绝不背弃。 ··· 而另一边,阮倾城和叶挽颜也收到圣旨了。 阮倾城和叶挽颜同被安排到了礼部。 这其中有圣上的考量,若是六部各安插一人,那么刑部,户部,还有其他两部,那便是占了四部。 毕竟是与安宁多多少少的有关系的人,阮倾城是将军府的义女,而叶挽颜视安宁为恩人。 避免将军府功高震主,也避免旁人太过忌惮将军府,最终将其余二人安插在了礼部。 安插在礼部,也是有考量的。 礼部着管理科考事宜,若是没有女子进入礼部,待宣帝离世后,难免有人在科考上做手脚,专门刷下女子。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所有事宜皆安置完成之后,圣上便驾崩了。 整个大邺陷入国丧。 与此同时,苍浮云登基,在没有其他皇嗣和旁系作乱下,加上宣帝走之前的和顾清照等人布置密切,她登基的很顺利。 与此同时,这也是安宁和其余两名女子第一次上朝。 宣帝驾崩,有许多事宜还来不及处理。 他们不但要忙碌,还要守国丧。 安宁和顾清照一同下朝,二人坐在马车上,安宁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 顾清照:“阿宁,躺在我的腿上,睡一会儿。” 话音一落,顾清照就瞧见了靠在他肩上的姑娘睡着了。 待到了将军府之后,顾清照轻柔的将安宁抱起回房。 给她掖好被子后,他也拖着疲惫的脸和衣而睡。 自从安宁、阮倾城和叶挽颜等人成为三榜,加上如今女子可以科举之后,星辰学院被无数人挤爆了头脑。 当初是给钱才来学,如今是不止免费,他们还可以给学费。 但星辰学院还是秉承着当初的原则,优先录取家庭困难者。 由于很多人眼红,有些人手段不穷,把自己女儿妹妹伪装成乞丐、穷人。 这一来,星辰学院的招生难度难上加难。 不但要核实基础信息,还要辨别真伪。 幸好这段时间,流光去帮了忙,否则安宁是真忙不过来了。 还有叶挽颜,她本是星辰学院的老师,如今入了礼部后,她未向星辰书院请辞,而是继续担任老师,只不过课时量减少了些许。 还有倾城的倾城时光,随着倾城成为榜眼,整个倾城晴光慕名而来的人许许多多,还有进不去星辰学院来送自己孩子学刺绣的。 也有装作穷人想混进来的孩子、女人、男人,这些日子三个人都焦头烂额。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后,情况好了一些。 不管是学院还是其他地方,要求卡的太严,导致他们没有一丝机会可以得到本该属于她人的机会。 渐渐的,这股热潮就慢慢淡了下来。 这里不是谈实力的地方,而是给那些穷苦姑娘们重生的地方,容不得沾染。 只有然烟,不论你富贵亦或是贫穷,皆可以去应聘。 然烟招很多女工。 当然,有钱的人,自然也不会到然烟做女工。 星辰学院虽然如今只能招收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是并不代表,那些富裕的孩子不能进入星辰学院。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至少在这些时间内,她们可以在其他地方学习。 京都还有一些地方,陆陆续续的学星辰学院,也建立了一坐又一坐的女子学堂。 这是收学费的,但是不贵,是面向中等家庭的孩子。 若是家里很有钱,则会请很好的老师来家里教学。 但是大邺自此以后,女子学院,便掀起了新潮。 他们个个都盼着自个儿家里能出一个像是安宁、阮倾城亦或是叶挽颜这样的女子。 时间逐渐过去了三个月。 一切已经逐步的安定了下来。 安宁此刻也终于查完户部的账本。 “是假账。” 她躺在书房的椅子上,轻轻闭着眸子。 看了接近两个月的账本,终于算清了。 期间谢楠还来帮她算过账,顾大人没事的时候,也来一起算。 这样浩大的工程,终于是算完了。 顾清照起身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按着太阳穴。 “真假混合,这账做的很高明,一般人,做不出来。” 安宁点点头。 这户部的确是人才,这样的假账,十几年了,都没有人看出有问题。 “这其中必然少不了七皇子指点。” 七皇子苍烁,在计算上很有一套,这也算是他一项很厉害的才能了。 顾清照:“整个户部,都应该清理了,如此一来,国库会缓解一些。” 安宁睁开眼睛,眼里一股冷意。 “国库,民生之大计,他们也敢昧,这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若不是然烟,朝堂如今连发星辰学院的补助都有些困难,这些蛀虫真是该死。” 顾清照摸了摸安宁的头,“待户部清理后,我们便去郊区游玩可好?” 安宁笑着点点头,“好啊,还记得上一次,顾大人看见别人家小孩放风筝,露出了羡慕之意。那我们就去放风筝吧。” 顾清照刮了刮安宁的鼻子,“羡慕什么?为夫只是一时感慨。” 安宁:“感慨什么?感慨顾大人你没有这样的风筝?” 顾清照无奈道:“小的时候,我记得你很爱放风筝,那天的那个风筝很好看,我想为你做一个,所有一直盯着看。” 安宁感叹道:“哇,顾大人,我刚刚又被你迷到了。” 他们如今成婚已经一年了,到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她家顾大人,真的是巨巨巨好无比。 永远温柔、永远贴心,永远第一时间想着她,嗯···怎么说?从狼狗变成了奶狗? 顾清照无奈道:“只希望等为夫年老色衰之时,夫人不会嫌弃为夫。” 嫌弃? 安宁抱住顾清照的腰身。 “堂堂大邺权相,我要是连顾大人都嫌弃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再说了,老的是顾大人你一人吗?大不了老了之后,我们相互嫌弃?” 顾清照忍不住轻轻弹了弹安宁的额头,“胡说,我怎么会嫌弃你,我爱你每个时期。” 不要孩子 哇,真是又是一句令人心动的情话。 我爱你每个时期,从出生到死亡,从朝阳到夕阳。 安宁:“我也是。” ··· 安宁将手中关于户部贪污的证据集齐后,一举呈上当今圣上,苍浮云。 整个户部瑟瑟发抖。 新帝上任,杀伐果断,整个户部无一幸免。 贪污从宣帝那时起,就是重罪。 满门抄斩。 只不过此次因贪污人数众多,牵连甚光,当今圣上便手下留情,只斩了贪污的官员,未累及朝臣。 为此百姓纷纷夸赞新帝大义。 而安宁也一举坐上了户部尚书的职位,新帝一手提拔,再一次刷新朝堂官员年龄。 安宁无疑成为年龄最轻,官职却匪浅的朝臣。 户部的官员被大肆清理,正好趁着此次科举纳新。 此次便交给了安宁督办。 此次科举,不乏也有女子在榜上,于是安宁选了一些女子进入户部。 苍浮云也着力提拔新秀和女官。 一改朝堂的腐败之气 待到三个月后,才算是彻底安定了一些。 时隔半年,安宁再一次上街。 在经历了改革新政之后,整个大邺又再次更新了新的风貌。 站在京都哪怕不是多繁华的街道,也可以看见比往常多的多的女子。 有正在去学堂的路上的,有去做工的,还有带着女儿在大街上买首饰买吃食的。 女子学堂也越来越多,有一些商人发现了其中的利益,开了很多收取学费的学堂。 这也获得了朝堂的大肆鼓励。 星辰学院也在各个地方,越开越多,越开越大。 安宁垂下马车的窗帘,看着一旁的顾大人。 之前她答应他,待他们忙完了,去郊区放风筝。 如今又是一个春日了。 顾清照的腿上放着一个硕大的风筝。 他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做了。 是一个,蝴蝶形状的,是他亲自剪裁,亲自画上去的图案。 安宁的手轻轻抚摸着风筝,他牵起他的手,一看掌心,果然有很多划痕。 “顾大人很会做手工,偏偏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她轻轻垂下眸子。 这个风筝,是他给她的惊喜。 是他半夜里偷偷起来做的,看不到,只能摸索,所以很多划伤。 顾清照轻柔的笑道:“不疼,我很开心,似乎,我没给过你什么惊喜。” 殊不知他想把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部奉献给眼前人罢了。 安宁也温柔的笑道:“你的出现,每一次都是惊喜。你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回眸,和现在看着我的你,都是惊喜。” 顾清照轻轻抚上安宁的脸,她消瘦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若你不嫌烦,我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你眼前。” “好。” 她怎么会嫌烦,她家顾大人,就如同一轮月光,照亮的路,太宽广了。 马车到了。 他们去的是当初顾清照住的那个茅草屋。 时隔好像已经快两年了。 一下马车,当初初见的记忆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安宁看见的是一袭白衣,不染尘埃,清冷如仙的人。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顾清照在窗前看见她的克制,好不容易颤抖伸手开门的巧合,和一次又一次唤她安姑娘的刮心。 “顾大人,你这里见我的第一次,在想什么?” 顾清照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住了很多年。 这里的风景很好,空气很好,但是他从来没欣赏过,直到她来的那一天。 从此以后,整个周围,都有了颜色。 “我在想,上天待我不薄,我的姑娘居然可以,看见我了。我在想,从此以后,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视线,我在想,若你还喜欢太子怎么办,若你有一天又看不见我了怎么办。” “我要不要走向你,要不要不顾你的意愿阻拦你,要不要像话本里我厌恶的那种人一样,目光所及之处让你再也忘不了我,我要不要闯入你的生活,我会不会让你难过,会不会让你恨我。” 恨天的是他,到头来感激上天的也是他。 放手的是他,舍不得放手的也是他。 还有一句话,他在想,他是不是不用去死了,是不是可以就这样守护着她,一生一世。 她的目光太重要了,重要的给了他生的欲望,给了他想活着的动力。 哪怕他只能唤她,安姑娘。 安宁低着头红了眼眶。 她想起了梦里她家顾大人被大雪覆盖的冬日。 被所有人遗忘,被时间遗忘,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他。 再有一世,就这一世。 生同衾,死同穴。 她再也不会,只能这样看着他消失了。 安宁突然问道:“顾大人,你想要孩子吗?” 成婚以来,他们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他们默认的不要孩子。 她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觉得亏欠自己太多,所以这一世,她只想好好的,和他一起,过完这一世。 她没问过她家顾大人的想法,孩子··· “这世上有一些人,觉得有了孩子,才有了自己的归属,所以,你想要孩子吗。” 顾清照轻柔的捧起安宁的脸,“看着我。” 他眼神无比认真道:“你怎么会以为,有了孩子才是有了归属,你才是我的归属,我已经有归属了。阿宁,不可否认过,曾经,我是想和你有一个孩子,但是,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会爱我们的孩子,不是因为爱孩子,才会更爱你。” “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我们这一生一世,就去游遍四海八荒,孩子根本不重要。阿宁,你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不敢看我,你总是觉得亏欠我,你不能拿自己,满足我的心愿。就如同我不能总借着这一点,祈求你的怜悯。” 安宁红着眼眶露出一个微笑。 “我总是独立着,总是清醒着,再偶尔,为我的顾大人沉溺着。好,那我们不要孩子,我们去游遍山川大海,我们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我们的伤痛,我们自己来治愈。顾大人,我知道,你总是觉得,自己好似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好像觉得我,随时都会消失。” “你觉得,或许有了孩子,你就变得真实了,我也不会离开了。但是你又是很清醒的克制,因为这些都会是伤害我的事。” 归隐 “我们很像。” 安宁眼角落下一颗泪。 她其实不想让她家顾大人觉得,她总是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心疼他。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所以总是会做她面前表现的很好。 不曾低落的情绪,不曾抱怨不曾埋怨,也从未提过任何要求。 唯一的一次情绪低落,求她看看他,还为自己的这一番言论不住的道歉。 她又是怎么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心疼他。 “我会看着你,再也不会躲避你的眼神了。” 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柔。 她家顾大人每次说话,都会贴心的低一些些头。 他的眼睛在说,阿宁,我从仰视慢慢的变成了平视。 我逐渐的不再卑微,而是用爱意,填满身体,填满灵魂。 我寻求的解脱,是爱意释放的过程。 “所以,顾大人,我们来放风筝吧。” 风筝是蝴蝶的模样,因为蝴蝶是会飞翔的模样,所以他刻画了蝴蝶的模样。 顾清照在安宁的注视下,推开了那道尘封已久的茅草木门。 他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幕,因此在打开房门的瞬间,用身躯挡下了所有灰尘。 他转头对安宁说道:“等等我,阿宁。” 说完便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只老旧的笔,和一台墨砚。 顾清照去了旁边的河流,安宁紧跟其后。 只见她家顾大人沾了一些水,便细细的研磨着墨条。 河流里,倒影着天空,是湛蓝和自由的模样。 安宁缓缓抬起头。 今天的天空很美,金色的阳光挥洒着,像是希望之光。 “这个世界,不管发生什么,都总是美的。” 至少,站在客观的角度,它是不顾人类的死活的。 顾清照缓缓站起身。 “阿宁,我们是它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得到如同那些云朵一样的方向和自由。” 顾清照把手中的笔递给她。 “来。” 安宁轻笑了一声,提笔在风筝上写下了顾清照三个字。 而顾清照则是在风筝上写下了安宁的名字。 这是他们彼此一生祝愿的人。 他们彼此一起放飞了风筝。 希望那个安宁,和那个顾清照,能够像这只带着翅膀的风筝一样,飞向任何可以去到的地方。 安宁大声向天空喊道:“我希望,顾清照,可以飞向自己所想、所爱、自由的地方。我希望,我的顾大人,生生世世,像这只蝴蝶一样,没有任何人可以困住它。” 顾清照在安宁耳畔道:“我希望,我的姑娘,能得所想、所求,我希望顾清照,能够生生世世追随阿宁,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身上的那根线,再也不会有人牵着。” 说完,他们便剪短了那根线。 风筝飞了,顾清照和安宁也飞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会飞向哪里,会落到什么地方。 可他们确定的是,他们自由了。 从此以后,万里山河,天高海阔。 任风吹落。 他们就这样看着,看着那只风筝,随着大风起落,直到再也不见。 十年后。 安宁和顾清照便辞官回乡了。 这十年,他们想做的事情,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基本实现。 在朝堂大力支持下,和各个产业的加持下,大邺已经基本实现男女同学。 各个学院既要招女学生,也要招男学生。 而家境困难的学生,星辰学院和朝堂则会有专门的一些补贴。 这些年来,朝堂上的官员,基本男女各占了一半。 大邺的男尊女卑的地位,基本改善。 除了很多穷苦地区,鞭长莫及,实在是需要时间以外。 很多城市,都已经实现了大步的跨越。 而这一切,仅仅只用了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他们还做了一件事。 打击拐卖妇女和所有青楼。 在五年前,所有青楼强行关闭。 而里面的女子,大多数都被倾城晴光收留。 倾城晴光给了她们能够赖以生存的技能,和空间。 十年来,倾城晴光产业也越大的庞大,仅次于然烟。 而谢楠也说到做到。 花了十年的时间,成为了大邺第一女首富。 也成为了皇商。 此时安宁和顾清照正在将军府内收拾东西。 阮倾城带着女儿,聂风华前来。 她知道安宁要辞官之后就一直有些愁容。 她本以为,安宁会一辈子留在朝堂之上为大邺做奉献的。 一旁的聂风华奶声奶气的抱住安宁,“姨姨,不要走,娘亲不想让你走。” 安宁无奈的看了一眼阮倾城,叹了一口气。 “倾城,你知道的,我不宜在留在朝堂上了。” 阮倾城:“阿宁,圣上她不会···” 安宁打断她:“倾城!虽然她是我们的挚友,但你莫忘了,她依旧是大邺的圣上。” 苍浮云用十年的时间也证明了她自己,的确是贤君。 热爱百姓,悲悯众生,善用朝臣。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帝王。 这天下还是苍家的天下。 十年前她答应顾清照,若是时机合适,他们便归隐山林。 如今正是到时候了。 将军府的势力如日中天,朝堂之上许多官员要么出自大骊书院,要么出自星辰学院。 她和顾清照的学生,散落天下。 如今是一呼百应之声。 别说背后还有富可敌国的然烟和倾城晴光了。 是个人,都足以忌惮。 圣上却没有嫌隙,重用了她十年。 但是但凡知进退,如今朝廷上也不需要她了。 现在的大邺,即便没有她,没有顾清照也依旧能够发展的很好。 苍浮云是个好帝王,她会带着大邺更上一层楼的。 她便与她家顾大人,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阮倾城:“阿宁,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们要去哪里可有想过?又是什么时候回来?” 安宁笑了笑,“我们去寻风筝。” 阮倾城一脸疑惑,风筝? 什么风筝? 安宁抱着风华,“风华,好好读书知道吗?以后要成为和你娘亲一样的人,姨姨知道风华的理想,姨姨相信你会成功的,届时,姨姨再回来看你们。” 她走后,阮倾城的路,就算是一帆风顺了。 “倾城,以后,就靠你了,以你的能力,我丝毫不担心。” 离开 此时顾清照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他走到阿宁身旁,一手接过风华。 风华萌萌道:“姨夫。” 顾清照依旧是一袭白衣,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更为儒雅的痕迹。 他摸着风华的脑袋,“风华乖,姨姨和姨夫走之后,记得要听你娘亲的话,嗯?” 风华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大大的眼睛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我不要姨姨,姨夫走,哇哇哇···” 顾清照轻柔的拍着风华的背,“乖,风华不哭,姨姨和姨夫只是累了,想休息休息,我们还会回来的。不哭好吗,乖,风光。” 风华抽抽噎噎道:“真的会回来吗?可是刚刚姨姨说,要等风华长大了再回来。” 说完风华又想哭了。 顾清照无奈道:“姨姨骗你的,姨夫答应你,最多三年,我们会回来一次。” 风华忍住眼泪,她觉得三年太久了,三年后,她都八岁了。 姨姨、姨夫也老了。 阮倾城将风华接过来好生安慰了一会儿。 这时聂远刚好从外面赶回来。 他才得知先生和安小姐要离开的消息。 幸好在门口还看见了那二人,他们还没走。 聂远前脚一到,后面就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谢楠,流光也来了。 安宁看到这一幕,眼里也有些不舍。 便是想避免离别,所以才将这件事最后才说出来。 没想到,还是不能避免这一幕。 十年来,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发展。 谢楠没有成亲,这一辈子她都不打算成亲,她想一直坐稳京都女首富的位置,不想有男人来骗走她的财产。 她入宫很频繁,这些年,圣上总是借着孤独的名号,时不时的唤她入宫玩耍。 这十年来,也有朝臣请奏陛下纳妃,开枝散叶。 但是直到现在,后宫空无一人。 她们倒是知晓为什么,只有那个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倒也无人去戳破。 顺其自然罢。 流光郡主这十年,大多时候操持着星辰学院的琐碎之事。 她因为要上朝,因此管顾星辰学院那些琐碎的时间不多。 流光虽然只是管着一些琐碎之事,但繁琐的事情多了,任务就很重了。 这些年,她很谢谢她。 “十年如一日,终会再相逢。今日一别,还会再见。” 安宁露出一个笑容,她看着大家悲伤的脸色,“怎么?以为我会说,今日一别,再难相见?别忘了,将军府可是我的家,我始终会回来的,只是如今,我想与我家顾大人,四处去看看,转转。” “我会带回黄河沙漠的图纸,会带回大海的颜色,回带回各地的美食,见闻,到时候一一给你们唠一唠,可好?” 流光郡主撇着嘴,“说的我都想去了。” 此时大家乐呵呵的笑出了声,气氛稍显缓解。 阮倾城:“既然如此,我们便不阻拦了。天高海阔,任凭遨游!便去寻你们的风筝吧。” 众人:“天高海阔,再有相见!” 二人坐上了马车。 此次出发的季节,又是一个春日。 “春日初遇,春日离开,春日相见,春日盛开。” 顾清照轻笑出声,他紧紧握住安宁的手。 “阿宁,十年了,我却仍旧觉得恍如一夜,这场梦,似曾相识。” 十年前,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是这样的场景。 他躺在阴冷潮湿的木屋里,日复一日用着所有的精力,重复的做着这场梦。 所以梦很熟悉。 “阿宁,这是不是你给我编织的一场梦?” 安宁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顾清照的发丝。 这十年他们都很操劳,顾清照的头上已经有隐隐约约几丝白发了。 她有些心疼道:“如果这真的是梦,那我一定真实的存在在你梦中,我与你一同沉睡,一同死去。” 顾清照:“如果真是一场面,那阿宁一定要让我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 安宁笑意越发的深刻。 “顾大人,十年前,我说,如果顾大人有朝一日走了,我不会殉情的,我会活着,我依旧会做我想做的事,依旧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但是现在···” 安宁紧扣顾清照的手。 “我与你,生死相随。” 她的顾大人用了十年的时间,和她一起完成了她的梦想。 如今她的梦想实现了,心中唯余的牵挂,也只有他了。 她们去看大漠山河,去看山川四海,不论生命几何。 ··· 皇宫。 苍浮云坐在书房,一旁点着龙涎香。 十年的时间,她早已有着帝王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手中翻看着方才侍卫的禀告。 安宁和顾清照已经离开京都··· 苍浮云闭了闭眼。 回想这十年,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他们都志气相同,趣味相投。 她们不仅是至交好友,更是一起战斗的战士。 她们一起为大邺做出贡献,为了百姓的生计劳心劳力。 苍浮云睁开眼睛,眼里尽是复杂的意味。 她是否···做错了。 可她身为大邺的君王,她要守着苍家的江山。 她虽相信安宁,可下一任君王必然视其为龙虎猛兽。 罢了,走了也好,走了,起码将军府还能安稳到百年。 “咳咳咳。” 她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走之前,安宁给她开了药膳,她如何能吃得下。 “咳咳咳。” 此刻宫人前来禀告道:“圣上,谢姑娘来了。” 苍浮云眼睛一亮。 “快请。” “是。” 这十年来,谢姑娘几乎每隔几日就来这皇宫里走一遭,便是他们也看明白了圣上的心。 可唯独,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唉,可怜他们圣上,要什么没有,却独独迁就着一个女子多年,只字不提,半子不语。 苍浮云每次见谢楠,都会卸下自己这个圣上的身份,生怕她难以亲近。 只见一袭粉衣女子,红着眼眶扑进她怀里。 苍浮云身体僵了僵,片刻后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楠楠,怎么了?” 谢楠哽咽道:“浮云姐姐,安姐姐走了,我好难过,以后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苍浮云身躯又一顿。 她嘴角苦笑,若是她知道安宁离开的原因有她,她会不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