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东藏》 第1章 死囚少年 晴空万里,蔚蓝如洗,苍鹰盘旋天际,偶尔发出嘹亮的鹰鸣。 若从高空向下俯视,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城坐落在沙漠与绿洲交汇处,名曰象城。 此时,城内广场之上,有很多百姓簇拥在一座石台四周,而这座血迹斑斑的石台,便正是公开处决死囚的法场。 “咣咣咣咣……” “囚犯入场,闲人避让!” 随着几声铜锣的敲响,一个身穿囚服的消瘦少年被推进了人们视线,尽管这少年的上半身已被五花大绑,脚上又托着沉重的锁链,但腰板却是挺得笔直,即将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此刻的他,并没有流露出多少颓然之色,反倒是显得格外从容与镇定。 “爹,娘,请恕孩儿不孝,不能报效您二老的养育之恩了,还望您二老不要为儿子太难过,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儿子死得不冤也不后悔。” “寒月姑娘,你的血海深仇现已得报,往后余生,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此生能得你这一位红颜知己,我已知足,若是真的还有来生,但愿能与你前缘再续吧。” 在几名士兵的押解下,死囚少年跌跌撞撞的走向了那一座血迹斑斑的断头台,而他的短暂人生也在其脑海中飞快闪过。 他名叫杨洛,出生在一个商旅之家,打小与父母奔波往来各座城镇之间经商,后一家人又在边关象城定居,开设了商铺,自此也算有了相对稳定的家,然而好景不长,城郊外却是来了一批穷凶极恶的沙匪,从此打破了安逸而又平静的日子。 起初时,这批沙匪只是打劫过往商队,可也没过多久,居然渗透到了城中打家劫舍。 接连一起起血案频发,令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 许是顾及到了民怨四起,城主府这才出动了城卫军来平息祸乱,抚慰民心,经过街头巷尾的巡逻,以及挨家挨户的排查,总算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稳定了这一动荡时局,但饶是如此,仍有不少受害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一个温婉而又善良的少女闯进了少年杨洛的心扉。 这少女名叫陈寒月,乃是当地首富之女,在一次救济百姓的偶遇中,二人情投意合的走到了一起。 二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彼此相恋,不过就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可爱情这东西,往往并不容易修成正果,就在那少年打算表白的当晚,本已销声匿迹的沙匪竟是再度卷土重来,而这一次,当地首富的陈家却是没能逃过厄运,除了陈寒月一人外出赴约之外,陈府上下三十余口无一生还,原本诺大的家业也就此被洗劫一空。 自从这一晚过后,城中大多商铺都已关门停业,更有一部分商户以廉价变卖了房产、地契,陆续举家迁移出城。 接连两次劫后余生,已让城中很多商户都感到了后怕,而杨洛一家人,便是最先迁移出城的商户之一。 然则,杨洛却是无法舍弃心中的人儿,于是才说服了通情达理的父母,暂且留了下来。尽管他也并没有信心能够劝服陈寒月跟自己一起离开,但那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就这么自私的错过了,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随后的数日里,他一直都在四处找寻陈寒月的下落,几乎找遍了全城,最终还是在城外近郊的乱坟岗发现了那一道孤单背影。 满门被血洗,府邸被焚尽,昔日欣欣向荣的一家人,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座光秃秃的坟包,无声的哭泣已然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许是太长时间没被人打扰,以至于杨洛的到来,都让她显得有些木讷。 直至良久过后,她才渐渐地回过神来,轻声呢喃道:“我想一个人多待会儿,城外很不安全,你还是先回去吧。” “寒月姑娘,逝者已逝,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杨洛在一旁劝慰着。 而陈寒月却是无动于衷的说着,“是啊,家人都已离我而去,就只留下我一人在这世上,难道这就是不可逃避的命运么?” “人的命运也许不可改变,但人的一生却未尝不可以通过努力活得更精彩,难道你认为这样折磨自己,就能让死去的家人安息么?沙匪凶残,丧尽天良,难道你就不想有那么一天,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么!” 面对近乎绝望的陈寒月,杨洛并没有表达过多言语,只是给出了一个让对方活下去的理由,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才令得原本萎靡不振的陈寒月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尽管面容依旧憔悴,但那双充满死寂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死灰复燃的神采。 “是啊,全家人的血海深仇尚未得报,我又岂能安心赴死呢……”陈寒月弱弱的感叹了一句,旋即忽又神色一凛,寒声道:“陆云涛!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要我陈寒月还尚有一口气在,势必要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 “陆云涛?”杨洛心念流转,似是猜到了某种可能,“莫不是这人与沙匪有勾结?” 陈寒月点头,随后便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最近这一年里,陆云涛已多次拜访过陈府,其目的便是想要借助一方商业巨头的影响力,垄断全城商业往来,而这一提议,陈寒月的父亲则是一直表示不感兴趣,毕竟陈家乃是历经数代人心血才发展成为当地首富,且这一地位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而陆云涛只不过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新起之秀,两者之间的财力底蕴及人脉关系实在相差悬殊,可偏生陆云涛却是过于执着,即便多次遭到拒绝,仍如跗骨之蛆一般上门纠缠不休。 许是被这一番诚意所打动,陈寒月的父亲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终是答应划出一小部分生意与其合作共赢。 不得不承认,陆云涛确是很有能力,短短数月间,便已将合作引向正轨,并给双方都带来了不小利益。然而有了这样一个成功开始,陆云涛的自信心也不禁是越发膨胀起来,居然再次提出了扩大合作规模的想法。而这一想法,原本也并不是没有商量余地,毕竟在商言商,商人之间本就以利益为先,可却殊不知,他竟另有一个相当敏感的请求,希望陈家考虑招他为婿。如此一来,陈寒月的父亲可就不得不做出慎重考虑了,姑且不说自己的独女会不会答应这桩亲事,单是这小子的不良动机和野心勃勃就不免令人心生猜忌。 这是想要循序渐进的吞并陈家产业?还是顺理成章的继承呢! 要怪也只能怪这小子太过心急了些,他的那点歪心思,又岂能瞒过一位商界大佬,结果,彼此间的深入合作非但没有谈成,就连现有合作也在潜移默化中被陆续终止。 面对这一残酷现实,陆云涛虽也心有不甘,但却并未因此而气馁,反倒是让他在反思中为自己谋划出了另一条生财之路。 自此以后,城外便出现了来历不明的沙匪,随着沙匪势力的逐渐壮大,陆云涛竟是阴魂不散的再度去而复返,并以匪首身份私下里与陈家进行了交涉,名义上仍是合作,实则却是拉拢入伙,更为荒唐的是,城内就在当天迎来了沙匪第一次光临与洗礼。 很显然,这也是某人故意安排的警告与威胁。 最终,为了一家人安全着想,陈寒月的父亲才不得不临时妥协,并争取到了考虑时限。 接下来的日子里,沙匪之凶名便开始在城中四处蔓延、传播,烧杀抢掠,欺男霸女,足足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时间,这才总算是被城主府派出的城卫军强势镇压。而经此一役,本以为这批沙匪将会元气大伤,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会有大动作,可谁又成想,就在陈寒月父亲报官的当晚,居然招惹来了满门被灭口的报复。 在听过陈寒月的一番回忆与阐述后,杨洛颇为激动的追问:“那陆云涛呢?既然城主府已然接到了报官,难道并没有将其缉拿归案么?” “缉拿归案?”陈寒月略显无力地摇了摇头,“与陆云涛从小相依为命的表姐乃是现任城主最宠爱的小妾,有了这样一层特殊关系,你认为城主府又能将他如何?” 杨洛沉默了片刻,继而蹙眉又问:“既然明知道陆云涛有着这样一层特殊关系,伯父为何还要去冒险呢?” 闻言,陈寒月本就憔悴的面容上又多出了几许愁然之色,“是啊,可父亲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眼睁睁看着那么无辜百姓遭受荼毒,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因此才抱有那么一丝渺茫希望去报官,本以为城主府会考虑到民众呼声而大义灭亲,可往往现实与期许总是对立的两个极端,最终反倒是受害者无人问津,行凶者法外逍遥,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感受了么。” “买通城主府徇私枉法,勾结沙匪兴风作浪,陆云涛这个败类,还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杨洛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着内心愤懑,眼中却是隐隐闪过一丝冰冷。 他从小与父母漂泊在外经商,或多或少也算经历过江湖险恶,对待像这种冷血、禽兽之人,讲道理是完全行不通的,只有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才是讨还公道的唯一手段。 当然,这也是一个热血少年遇事冲动、做起事来不计后果的不成熟想法。 于是次日一大早,他便以采购为由,找到了陆云涛。 当时,商铺里还有不少客人在光顾,可就在某一瞬间,他手中已多出一把锋利匕首,对准陆云涛就是一通疯狂泄愤,当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陆云涛已然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最令人想不通的是,接下来这少年也不知是被眼前一幕给吓傻了,还是一时间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并没有趁乱逃离现场,而是条理清晰地将陆云涛勾结沙匪、荼毒百姓,城主府偏袒凶犯、徇私枉法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因此才延误了时间,这才注定与城外等候的人儿无法达成‘相守到老’的约定。 哗啦!哗啦!哗啦…… 记忆中的片段戛然而止,杨洛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上断头台,被人施以大力压弯了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名五大三粗的刽子手持刀而立。 “草民杨洛,三日前当众行凶伤人,草菅人命,并以谣言蛊惑民心,现下你可知罪?” 忽然,一个冷厉的声音打破了场中寂静,顺着这个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官服的监斩官正端坐于一张古朴桌案之后,很显然,今日就是由他来执行判决,但在判决之前,他却要站在城主府的立场去思考问题,既是公开问斩,总要给前来围观的百姓一个‘说法’,否则若是难以服众,又何必闹得满城人尽皆知的地步?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漏算了一个重要细节。 杨洛本就是将死之人,又岂会甘心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 当下,杨洛便是挺起了胸膛,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陆云涛勾结沙匪、荼毒百姓在先,城主府偏袒凶犯、徇私枉法在后,草民倒是想要问个清楚,老子究竟何罪之有?” 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要说一个罪有应得的死囚在问斩前仍然不知悔改、大放厥词,通常倒也不会引起如此强烈共鸣,但从其口中喊出的冤屈,却未免太过令人震撼,发人深省,如果说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欺骗大家,那么城主府岂不成了为害百姓、包庇匪徒的罪魁祸首?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传遍了全场。 “哎呦,这小子倒是挺有骨气的嘛,死到临头都不肯认罪,莫不是这里边当真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不成?” “哎!难道你们都没听说么,据说这小子与被害者之间并无仇怨纠葛,行凶后也并未趁乱逃走,还当众揭穿了被害者就是匪首的身份,原来啊,这个匪首的表姐乃是城主大人最宠爱的小妾,因此才得到了诸多方便和照顾,起初时我也不是很理解,可后来仔细一琢磨,若非得到了城主府的默许,近来这一伙沙匪又岂会如此嚣张,竟敢接二连三的潜入城中作案呢。” “嘶……那要是如此说来,这小子岂不非但无罪,反而是为民除害的小英雄嘛!” “哼哼,都说好人不长命,英雄是那么好当的么。” “……” 当这七嘴八舌的热议声传入监斩官耳中,不由让得监斩官的脸色是越发难看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一刀给砍了,可此时……却不免是追悔莫及了。 第2章 断头台上饮酒醉 “砰砰砰……砰砰砰……” “肃静……肃静……” 监斩官手持硬木,反复敲击桌案,震得手掌都有些发麻,可却并没起到多大作用,周遭百姓依旧是撕心裂肺的叫嚷个不停。 “惩奸除恶,英雄无罪!” “为民做主,英雄万岁!” 一声声呐喊犹如惊涛骇浪般回荡在人群中,最终还是在城卫军剑拔弩张的威慑下,才算是生生止住了暴动的倾向。 砰! 待得混乱的场面得以控制,监斩官重重将手中硬木砸向桌案,随即眼神冷漠的望向台上死囚少年,怒斥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刁民,本官现正式宣判,午时三刻已到,立即行刑。”言罢,便从桌前竹筒中抽出一支令牌扔出,而他的这一迫切之举,显然更容易引起围观民众的猜忌与不满,如果说大家先前只是对这死囚少年的话将信将疑,那么当下便是更信了几分,若城主府真的是清者自清,何故如此没耐心呢?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仅凭民众的呼声,又如何能免除一名死囚的罪过?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位老者从人群中扑了出来,用自己的老朽之躯挡住了令牌与地面的接触,跟着也不见他有任何无礼举动,而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哀求起来。 “大人,草民杨洛行凶杀人,确是罪不可恕,可这午时三刻尚且未到,还请允许我们再送他最后一程吧。” “大胆!竟敢阻止本官判决,你就不怕掉脑袋么!呃!父……父亲,怎会是您?” 乍一见到有人拦下斩首令牌,监斩官不由是火冒三丈,可当看清楚那一位老者的身形样貌后,却又显得为难起来,后面的一句话,更是挑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老子前来搅局,身为监斩官的儿子又能有什么脾气?! 公事公办? 这不扯呢么这! 似也体会到了儿子的难处,老者苦涩一笑,仍以一位平民百姓的身份低头回话,“大人,我们只想再送这孩子最后一程,绝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只要午时三刻一到,保证不会耽误大人办差,还请通融一下吧。”说着,还‘嘭嘭嘭’的磕起头来。 哗! 全场气氛再一次被点燃。 老子给儿子磕头,或许这也并不能排除在某种极端场合下会发生,可如今毕竟是当着众目睽睽,又让这位监斩官情何以堪? “父亲呐父亲,打小您就教过我忠孝两难全,可如今您又让儿子如何抉择呢?哎,罢了罢了,就算是丢了饭碗,总要好过遭人唾骂的好……”监斩官在权衡之下,最终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在心里边却不由暗暗叫苦。 就这样,行刑被暂缓,本就蠢蠢欲动的百姓也再度变得活跃起来。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率先走出人群,左手拎着个酒坛子,右手端着满满一大碗浊酒,昂首阔步来到了死囚少年近前,说道:“兄弟,哥哥敬你是条好汉,特备区区薄酒来为你送行,哥哥先干为敬!”语罢,便是一口气喝光了碗中酒水,而后又斟满一碗,递到了死囚少年嘴边。 “多谢这位大哥!”杨洛也不客气,跟着也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紧接着,又有一位骨瘦如柴的老汉缓步走上前来,颤抖着双手端起酒碗,声音沙哑的说道:“小伙子,大爷这辈子滴酒不沾,今儿不妨也破例一回!”说着,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水,面庞表情立马变得古怪起来,但却依旧很执着,经过几次换气后,总算是将满满一大碗酒给喝光,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下台去。 “好!好样的!老爷子真是好酒量……” 忽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嗓子,霎时之间,带动得全场都跟着发出一片欢呼喝彩,而在这种盲目崇拜的氛围下,就连已经走下台的老汉都是感到好不意外,连忙双手抱拳,谦虚的对着几个方向连连点头、回礼。 “小兄弟,我也来为你送行了!” “来来来,我也敬小兄弟一碗!” “小英雄,你可要一路走好啊……” 一时之间,自发前往断头台前敬酒的人是越来越多,若从远处观望,甚至已然是自觉排起了长队。 随着一碗碗酒水的接连下肚,杨洛的头脑逐渐已被麻痹,但存放在心底的那一份感动,却是无法抹去。 即将走到人生尽头,还能如此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还能有这么多乡亲父老前来为他送行,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酒一直在喝,泪一直在流,酒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冲刷着他的年轻面庞,令得他的心神越发迷离与彷徨。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苦涩,有心酸,有茫然,亦有从绝望中解脱的快感。 “原来,在这断头台上饮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这一刻,他已然不再对死亡感到恐惧,反之,更为享受在当下。 然而,这样一段美好时光注定不可能长久,随着当空烈日的缓缓爬高,午时三刻终是不可避免的到来。 监斩官深深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父亲,面色突然一沉,抬手示意一名士兵取回斩首令牌,而后再次高高地抛飞出去,郑重下令宣布:“时辰已到,闲杂人等速速离场,死囚杨洛——斩立决!” 啪! 当令牌落在地上时,发出一声轻响,虽然很轻,但却十分刺耳。 而这一次,在场包括监斩官父亲在内,却是再也无人胆敢上前阻拦。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若说之前时辰未到,监斩官又看在父子情分上暂缓了行刑,还算勉强说得过去,那么此时此刻,若是再有人妄加拦阻,那可就没什么可通融的了,非要被定罪不可。 见众人都已自觉退到了台下,刽子手面无表情的取下死囚少年背负在身后的亡命牌,双手握刀,缓缓扬起,刀芒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冷酷无情的森森寒意……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很安静,甚至更有胆小者已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可在等了许久之后,本以为人头落地的场面却并没有发生。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在那死囚少年的身前,竟不知何时多出一位中年人。 这中年人身穿素袍,横眉如剑,冷眼若霜,约莫有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好像也没见他出过手,但那一身肥膘的刽子手却已是远远地飞出了场外。 “哎呦!快看快看!这是有人要劫法场不成?” “啧啧啧……竟敢在城主府的地界上暴力抗法,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哎,可惜喽可惜喽,今儿怕是又要多出一个刀下亡魂喽。” 转瞬间,台下又是一片沸沸扬扬。 须知,城主府可不仅仅是有朝廷在背后撑腰,平日里与各大修真宗门也是交情不浅,而现任的城主大人,更是一位实力已达到真元境末期的修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起的。 不过,看台上这位中年人的身手似乎也很不简单,而且在救下死囚少年之后,仍是胸有成竹的站在那里,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显然也是一位实力不弱的修士无疑。 不过,纵是一位修士又如何,这里可是象城地界,只要城主府得到了消息,势必会在第一时间派出高手来援,到时候,说不定城主大人也会亲临。 一念及此,监斩官忽地拍案而起,高声喝道:“大胆!你这修士好不狂妄,竟敢公然抗法,莫非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 “哦?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台上中年人只是不咸不淡的反问了这么一句,便把这监斩官吓得脸色大变,虽说他坚信用不了多久,城主府就会派出强援赶到现场,但在此之前,总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难怪在对方的质疑下,立马就蔫了。 “哼!好一个目无法纪的狂妄之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岂容你在本城主的地界上轻视当朝法度……” 这时,忽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场外传来,话音还尚未落定,法场之上便又多出另一道身影,不是别人,赫然正是象城城主‘夏侯海’。 第3章 陌生的亲娘舅 “参见城主大人……” 当看清是‘夏侯海’亲临,监斩官立马率领一众城卫军躬身行礼。 不过,夏侯海却是对此并未多加理会,那一双虎目端详着台上中年人许久,才再次缓缓开口,“在下夏侯海,乃是这象城城主。在下生平也算交友颇多,家中先祖乃是出自于昆仑仙宗,敢问这位道友何门何派,为何要插手凡间俗事,莫非这里边有何误会不成?” 他的这番话,说得也算够客气了。 殊不知,台上那中年人却是狂妄自大的冷笑回之,“呵呵,你这人废话可真多,你平生喜欢结交狐朋狗友,你家老祖宗在哪里修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本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带走这孩子,又能有什么误会?” “住口!竟敢对本家先祖不敬,找死!”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堂堂一位手握兵权的城主,本身又有着不弱修为,如今当着城中众多百姓在场,竟被这般嘲讽,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当即便在腰间一抹,将一柄长剑握在手中,直刺对方胸膛。 “哼,就凭你也配!” 台上中年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任凭这一剑锋芒刺向自己胸膛,依旧是不闪不避的傲立在原地,直至那一道剑锋还有不到尺许距离,竟被一股无形力道阻隔在身前,再也无法寸进分毫。紧接着,他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轻飘飘的隔空拍出一掌,夏侯海便立马如遭重击一般,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一人一剑远远地倒飞出去。 寂静!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甚至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是难得保持一致。 只是轻飘飘的隔空一掌,便让真元境末期修为的夏侯海身遭重创,那又是怎样一种境界? 尽管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可这一幕落在他们眼中,同样是无比震撼。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位城主大人可是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如今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的一招击败,实在是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砰! 夏侯海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当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大人!您没事吧?” “刷!刷刷刷……” 见夏侯海受伤不轻,立马有士兵统领上前搀扶,同时在场所有城卫军也都齐刷刷的亮出兵刃,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势。 “退下!都给我退下!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离去!” “大人,这……”攵學3肆 那位统领虽是心有不甘,但在夏侯海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终是选择了服从。 随即在他的示意下,队形变换间,已然让出一条通往人群之外的过道。 “不错不错,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为属下生死而忍下一时冲动,看来你这位城主也还算称职。” 那中年人只是漫不经心的留下这么句话,便抬手招出一口飞剑,抓起烂醉如泥的杨洛踏上剑身,直冲远方天际。 望着从容离去的两道背影,夏侯海用力握了握拳头,身体颤抖得很是厉害,许是一时急火攻心,居然就那么硬邦邦的倒了下去。然而在他的潜意识中,却是隐约听到了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呐喊声,渐渐地,就连最后一丝意识也被剥夺,彻底晕厥了过去。 “惩奸除恶,英雄无罪!” “为民做主,英雄万岁!” 高亢而又激昂的呐喊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久久回荡在象城广场上空。 而就在这个时候,倒也没人会去留意隐匿在喧嚣之中的两个黑袍人。 遥遥望向苍穹远方,其中一黑袍人轻叹,“哎,真是没想到啊,竟还有如此高手在暗中保护他。” 另一黑袍人则是谄媚的嗤笑,“小师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该不会是真的对那小子动心了吧。” 前者闻言,连忙否认,“怎么会呢!为了重振师门,师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我等身为她的真传弟子,岂能辜负了师父对我们的栽培与信任,师姐,既然东西没在他身上,师妹这也该回去复命了,至于我的‘家人’,还要劳烦师姐帮忙妥善安置。” 后者嘴角挂笑,缓缓点头,“放心好了,难得小师妹能信得过师姐,还顺便帮师姐解决了那个‘大麻烦’,你的家人,师姐自当会善待他们的。” 这两个黑袍人的对话听起来似乎很随意,就好像同门好姐妹在闲聊,可如果杨洛也在场的话,就会立马认出其中一位正是满门被血洗的陈寒月,而从这二位的对话中也不难听出些门道,似乎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他精心布下的局。 ~~~~ 城外西郊,忽有一柄飞剑载着二人从天而降。 落地后,其中一人收了飞剑,笑眯眯地对另一人说道:“小子,酒量可以呀,居然这么快就醒酒了,不错不错,比你爹可是有出息多了。” “前辈,您认识我爹?” 后者显得很是诧异,虽然他也很想老实交代,自己的酒量并不怎么样,纯粹是第一次感受御剑飞行给吓的,可在这个时候,还是先弄清楚对方身份才更重要一些。 “嘿嘿,我说臭小子,还不赶快叫舅舅!” 见后者一头雾水,前者所幸不再卖关子,直接表明了身份,但如此一来,反而令后者越发感到迷茫了。 可不正是不久前法场上从容离去的二人。 当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与自己的关系后,杨洛仍旧是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被对方爽朗的笑声给拉回了现实,“哈哈哈哈……你看我这记性,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我叫‘古星云’,你娘叫‘古丽娜’,你爹叫‘杨信’,不对不对,改名后应该一个叫‘古韵儿’,一个叫‘杨守诚’才对,我是你娘的亲弟弟,难道你就不该叫我一声舅舅?”见杨洛仍是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态,跟着又补上一句,“臭小子,若不是你的亲娘舅,你以为我会不远万里的赶过来劫法场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吧,怎么样,现在总该认我这个舅舅了吧。” “舅……舅舅!”杨洛有些不适应的改口,虽然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对这位陌生的亲娘舅并无印象,可他也很清楚,自己父母的真实名讳很少有外人知晓,况且这人还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十有八九应该是错不了。 许是被这一声‘舅舅’叫的浑身舒坦,古星云大袖一挥,便将一颗药丸扔了过去,“好外甥,你这一身伤可是不轻啊,先把这颗疗伤药给吃了,咱们在慢慢聊。” 杨洛也不迟疑,接过药丸后,直接是一口吞服下咽,顿时感觉一股暖流在肠胃中扩散开来,更为神奇的是,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结痂,只是少许片刻,内外伤便已基本痊愈。 “舅舅,您给我吃的这是……” “呵呵,这叫‘气血丹’,往往修士在外出历练时,都会随身带上那么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见杨洛的精气神大有好转,古星云的笑容也是更灿烂了几分,紧接着又是面色一沉,摇头叹道:“哎,说来你这小子也真是够命大的,要不是你娘及时传信给我,让我赶过来保证你小子的安全,这会儿你小子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吧,先说说看,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章 陨落的两大修真家族 在这位关心自己的亲娘舅面前,杨洛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将最近这段时间里的亲身经历如实讲述了一遍,而后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古星云问道:“舅舅,难不成您和我娘之间一直保持有联络?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从未听我娘提起过,莫不是这里边有何不方便透露的苦衷不成?” “臭小子,你这不是头脑挺机灵的嘛,怎么犯起浑来,就不考虑后果呢。”古星云摇头笑骂了一句,随即又一脸郑重起来,“哎,江湖人心险恶,有些事不告诉你,自然也是为了你好,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什么都不让你知道,到头来也未必就能换来相安无事,没想到你娘的担心果真还是应验了。” “莫非……我娘早已猜到我要出事?”杨洛稍一思忖,便隐隐捕捉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古星云点头,“不错!最近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虽说表面上看似与你们一家人毫不相干,但却并不能排除有人躲在幕后安排这一切的可能,若非意识到了这一点,你娘又岂会主张举家迁移,更不会启用传音玉简把我也找来了。”沉吟了片刻,继续又道:“小子,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本来你爹娘是打算让你留在舅舅身边修行的,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暂且还不方便让你加入舅舅的宗门,只能先将你送往‘昆仑仙宗’去过度一段时间,你可愿意呀?” “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杨洛苦着一张脸反问。 “没有。”古星云回答的很果决。 “既然没得选,那就只能听从安排了呗。”杨洛漫不经心地说着,忽又神情一肃,“舅舅,我爹和我娘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目前,他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父母做出这个决定究竟是何用意,但通过与古星云的一番对话,却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早些年间,父母以虚假身份组建了商队四处漂泊,如今才在象城定居没几年,竟又要举家迁移,重新回归四海为家的生活,还联系到了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来保护自己,这又怎能不让他多想。 “放心吧,少了你这么个牵绊,他们反而会更安全的。”古星云给出的答复有些含糊其辞,而这样的答复,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具备说服力,沉思了片刻后,随即又补充道:“其实有些事本不该让你过早知道,可如今你就要面对独立生活,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身世总没坏处,不过在告诉你这些之前,舅舅也对你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杨洛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古星云瞥了他一眼,道:“往后无论在任何人面前,你小子都要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包括你的师父和同门在内,能做到么?” “嗯,能做到。”杨洛郑重点头,应下。 似是对这个外甥的态度还算认可,古星云这才将一段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说了出来。 “早年间,你爹和你娘本是出自于两大修真家族,而这两个修真家族的关系始终都是秉承着祖训,互利互助,世代交好,直到你祖父和你外公当家作主的那一代,杨家和古家已然在修真界闯出了不小名声,甚至,如果当时两家合并的话,完全有实力开辟出一方修真宗门,或许也正是有此想法,你祖父和你外公在经过反复推敲和商议后,才决定合力去探寻一处上古遗迹,那一日,杨、古两家近乎出动了所有族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丹圣药谷,是的,就是这座丹圣药谷……” 随着古星云的述说,时间也仿佛回到了过去。 当年,丹圣药谷乃是修真界公认的上古遗迹之一。 据传闻,这座药谷本是一位大能采药、炼丹之地,谷内四季如春,灵气氤氲,遍地生长着各种稀世罕见的天材地宝,但凡有缘者进入,往往都有机会获得一番机缘造化,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引起了整个修真界的关注与重视。后来,此药谷又被各方宗门和修真家族视为培养子弟的试炼之地,且有不少子弟都在试炼中获得了好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哪一方势力敢于宣布独享此地,甚至就连天下第一修真大派‘昆仑仙宗’也不敢触犯众怒,于是一直以来,这地方也就成了天下修士共享的宝地,可就在杨、古两家采取行动之后,这处宝地竟在短短数日内沦为一片废墟之地,就仿佛从这个世上被彻底抹去一般,而这一消息,自然是惊动了整个修真界,同时,各种流言蜚语也如同漫天花絮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有人扬言,杨、古两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为了家族强势崛起,才导致丹圣药谷的毁于一旦! 有人猜测,是不是两大家族在药谷中获得了什么天大好处? 当然也有人秉持着公心,认为这座药谷已被后人糟蹋太多年,若真要是追究起责任,只怕是修真界的各门各派都无法推脱干系。 最终,各种流言蜚语总算是在时间的沉淀下渐渐平息,可谁又能想到,就在这一紧张时期才刚结束不久,居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另有一则惊天消息从杨、古两家的内部流传到了外界。 据传,两大家族的现任族长曾在丹圣药谷中发现了丹圣‘药如来’穷其一生的珍藏,并在私底下将其平分,而如此一笔财富惊现于世,自然是令得各大宗门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尤其是那些个小门小派更为眼红,无不想要分上一杯羹,于是,修真界各门各派都在第一时间有所行动起来,纷纷通过结盟的方式,形成了各自统一阵营,甚至就连昆仑仙宗这样的超然大派,当时也没能禁得住诱惑,成为了一方阵营中的头牌领队,至于达成的共识,无疑就是前往杨、古两家搜刮财富了。 而在这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杨、古两大家族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虽也提前做了充分准备,但在获悉了各方阵营的实力后,却是不得不做了最坏打算。只因实力上相差太过悬殊,若是硬碰硬的血战到底,怕是两大家族这数百年来的基业必将毁于一旦,因此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两位族长终是决定放弃抵抗,与族中几位长老坐镇祖祠,等待着命运的安排,但在此之前,每位族人却都是拿到了一笔可观财富,连夜被遣散出门。 数日后,杨、古两大修真家族被夷为平地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许是场面过于激烈和血腥,以至于具体过程和细节并未对外公布,甚至就连两位族长究竟是生是死,至今都还是个谜。 自此以后,杨信和古丽娜也就各自带领着一部分族人,过上了颠沛流离的商旅生涯,而在这种艰难环境下,二人彼此照应,相互勉励,渐渐日久生情,这才有了杨洛。不过,也就在杨洛出生那一年,本以为风平浪静的日子竟又再度掀起风波,居然有一股暗流开始针对杨、古两家外逃的族人下手,就这样接连经历了几场血战后,随行的族人们与日俱减,杨信也在此期间遭受了重创,导致一身修为尽失,而在一次危急关头,为了给族人们争取足够时间转移,古星云挑选了几名好手,连夜佯攻突围,自从这一晚过后,便是再也没了消息,直到数年前,他才独自一人悄悄找到了姐姐古丽娜。 “舅舅,当年参与围攻我们家族的修真宗门和修真家族您可还都记得?还有,针对你们的那一股暗流到底又是什么来头?”当获悉了这一系列血雨腥风的往事后,杨洛并没有显得过于激动,反而是语气很平静的问着。 古星云上下打量了外甥一眼,不由摇头苦笑,“你小子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又要冲动犯浑吧?我可跟你小子说啊,要想在修真界讨回公道,没有足够实力是根本做不到的,况且,当年参与其中的修真宗门和修真家族又何止一家两家,真要是精打细算,恐怕各门各派大都有份,难道你小子还打算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不成!” “哎,你这人废话可真多,我这不就是想要先打听清楚仇家都有谁么,又没说现在就要去讨还公道,算了算了,既然与各门各派都有关系,那这事儿也就好办多了,等我修行有成、上门讨债时,都别不认账就行。”杨洛说的那叫一个轻松,但落入古星云耳中,却是好不别扭,尤其那一句‘你这人废话可真多’,分明就是不久前某人在法场上说过的话,却不成想,当下竟被自己这个外甥套用在了自己身上。 古星云脸色一板,当即没好气道:“小兔崽子,有你这么没大没小跟长辈说话的么,还我废话多,要不是你小子在那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你还真以为我会稀罕搭理你么,德行吧,还等你修行有成就去各门各派讨债,真是狂的没边了,目前就连我这结丹境修为都不敢有此奢望,怎么着,你小子这是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现在又缓过劲儿来了?!” 第5章 一个商人的信誉 古星云真是被这个外甥气得不轻,堂堂一位结丹境修为的修士竟被个晚辈数落一通,这要是换成旁人,非得被他一巴掌拍死不可,奈何,谁又让自己是这小子的亲娘舅嘞? 杨洛转了转眼珠,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跟无礼,不由挠头赔笑,“嘿嘿,舅舅您先别生气嘛,都怪外甥一时嘴笨,说错了话。”转而又直视着古星云接连发问:“舅舅,当年您可知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这消息当真是从家族内部传出去的么?有没有可能会是有人提前布好的局,其目的就是想要针对祖父或外公呢?” 闻言,古星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并没有想到这么个鲁莽而又冲动的孩子竟会如此有心。 “莫非……舅舅早已心有笃定?”杨洛继而又追问。 古星云淡淡一笑,依旧没有作答。 杨洛想了想,便又换了个话题,“舅舅呀,能否请教一下,像您这种结丹境的修士在昆仑仙宗多见么?不知道外甥又要多久才能修炼到您这样的境界?”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舅舅的厉害,只一招,就把象城城主‘夏侯海’打得当场吐血,自然是心生向往,忍不住想要请教一番。 可却殊不知,他的这一番请教,差点没把古星云鼻子给气歪了,“哼,合着你小子是把舅舅这身修为当成入门学徒了是吧?”说着,抬手还在杨洛的脑门上敲了一记,全然不在意杨洛吃痛的夸张表情,“小子,你可要仔细听好了,舅舅我可是只说一遍。” “嗯。”杨洛可怜巴巴的点头。 古星云则是扬眉吐气的扬了扬下巴,继续言道:“通常对于一名修士来说呢,修为的高低可分为五重境界,由低到高,可分为筑基境、真元境、结丹境、元婴境、渡劫期,而在每一重境界里,又分为初期、中期和后期三个等次,至于强与弱之分,别说相差一重境界,就算是相差一个等次,基本也没有以弱胜强的可能,除非借助法宝,但饶是如此,倘若彼此间修为差距过大,同样也是没有任何悬念。这么跟你说吧,就拿你舅舅我和那个夏侯海做个比较,舅舅的修为已步入结丹境中期,而那个夏侯海的修为才堪堪是真元境末期,即便他能拿出一两件法宝来,可在你舅舅我的面前,依旧是发挥不出多大威力来,所以趁早认输,才是最为明智的,如若换成你这样的,舅舅我一不高兴,随便伸伸胳膊、抬抬腿儿,就能放倒一大片!” “咳咳咳咳!舅舅,您接着说,您接着说……”杨洛是真想当面反驳几句,不是在拿那个夏侯海做比较么,怎么比着比着,又扯到自己身上了,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搞不好还真有可能是自己小瞧了这位舅舅,于是在态度上,立马也就变得恭敬多了。 “嗯,孺子可教也。”见杨洛吃瘪又强忍着不敢吭声,古星云的心情可谓是一片大好,“刚才我也说过了,对于修士而言,修为拢共分为五重境界,但像你这样的凡人,却还要经过炼气十重的洗礼与考验,才能成为一名真正修士,另外,炼气第十重与筑基境初期之间还有着一道很难逾越的瓶颈,要想水到渠成的跨过这一步,只有通过‘筑基丹’来辅助完成,因此,在你达到炼气第十重以前,还要尽可能多的积攒些财富,亦或是宗门贡献度,到时也好多换几颗‘筑基丹’来助你突破,不然就算付出再多勤奋与努力,要想迈过这道门槛,那也是希望很渺茫的。” “舅舅,您说的财富可是我们平时花的金银?还有,那个宗门贡献度又是如何获得的?”杨洛听得很认真,他从小就跟着父母经商,自然也具备一定商人头脑,或许对别的东西会不感兴趣,但对于财富这样的敏感字眼,却是相当上心,尤其还涉及到自身未来能否顺利突破凡人与修士之间的那一道瓶颈,自然更为重视。 古星云从腰间布袋里摸出三块莹莹发光的石头递给了杨洛,说道:“这东西叫做‘灵石’,分为上、中、下三种品质,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各不相同,一块上品灵石,可兑换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灵石,则可兑换一百块下品灵石,修真界只有用它才能买到你需要的东西,若将俗世中流通的货币拿到修真界,几乎跟废铜烂铁也差不多。至于宗门贡献度的获得,每个宗门的规矩无非也就那么几种,或去做杂役,或去完成宗门任务,总之,就是对宗门做出多少贡献,就会得到多少相应的贡献度,关于这方面的常识,今后你的师父和同门都会为你详细解答,现下可还有其他要问的么?” “啧啧啧……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杨洛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三块灵石,每一块都只有婴儿拳头般大小,一时间虽也看不出其中隐含着什么奥秘,但忽明忽暗间闪烁的流光溢彩,却是深浅各异,估摸着应该就是凭此来区分品质吧,旋即,他又将炙热的目光盯向了古星云腰间,问道:“舅舅,您挂在腰上的这只布袋,应该也是一件很值钱的宝贝吧?” 古星云剑眉一挑,淡笑道:“这是一只内藏乾坤的乾坤袋,其内自成一方储物空间,可存放很多随身之物,怎么着,你也想要一只呗?” “嗯嗯嗯,既然舅舅这么大方,那外甥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杨洛兴奋的连连点头,忽又一本正经起来,“除了这只乾坤袋,舅舅最好还能再多给些灵石或其它法宝什么的,不管怎么说,外甥也算是半个商人,要是没有本钱的话,今后也不好在陌生的地方立足不是,当然了,外甥也不会白拿您的东西,等日后赚到了更多财富,自当不会忘记给您分红,还望舅舅能信得过一个商人的信誉,多赞助些本钱。” “一个商人的信誉?” 古星云闻言,苦涩一笑,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外甥竟把心思放在了这上面,“臭小子,虽说你能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可别怪舅舅没提醒过你,要想在修真界从商,商机和头脑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守护住辛辛苦苦赚来的财富,至少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尽快提升修为才是立足之本,不然就算我给你再多本钱,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他人嫁衣,更何况你小子也需要大量灵石来修行,若是一味地追求财富而忘本,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大作为的。” 话虽是如此说,但古星云还是从自己乾坤袋里取出另一只乾坤袋扔给了杨洛,“这里面上、中、下三种品质的灵石各有一千,另外还有些疗伤、解毒之类的丹药和灵材,今后也许你都能用得到,就当是舅舅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跟着,便又将乾坤袋的使用方法悉心告知,而杨洛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就仿佛如获至宝一般,直到古星云再次严厉开口,才让其从痴迷中回过神来。 “臭小子,等你到了宗门以后,切记不可在同门面前炫富,更不可暴露身世,到时你可私底下联系一位叫‘佟大成’的杂役主管,听说近几年那老小子混得还挺不错,你只需报出舅舅的名字,他自当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说着,又将一只玉简和一对玉璧交到了杨洛手上,“这只玉简,可在危急关头与我传音联络,具体使用方法已被我记在上面。这对玉璧,是你爹娘让我转交给你的,据说是你祖父和外公当年传承下来的老物件,你小子可务必要保管好了。” “嗯。”杨洛小心翼翼的将玉简和玉璧收入乾坤袋,随即,眼巴巴的看向古星云轻声发问:“舅舅,您打算让我在昆仑仙宗过度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更久?我们一家人又要何时才能重逢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对古星云的身份不再抱有任何怀疑,反倒对自己父母和这位舅舅的处境感到了担忧。 若非自己的家人们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烦,何至于寻求一方修真宗门来庇护自己的安全?尽管他从小就已习惯了流浪漂泊、四海为家的苦日子,可要是有的选择,谁不希望与家人常伴左右呢? 古星云默了默,若有所思的沉声道:“也许……应该不会太久吧。” ~~~~ 次日,初晨。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夜的黑暗,将一座大山凸显在苍茫大地之上。 这座大山巍峨而壮阔,恢宏而雄浑,若从山脚下向山顶望去,仿佛一柄抵天神剑刺向天宇,其后,是一片连绵山脉,云腾霞蔚,白雾袅袅,如同世外桃源,宛若人间仙境,当真不愧是雄霸一方的修真圣地,昆仑仙宗。 山门前,两名守山弟子气宇轩昂,腰间佩剑,当发现有人东张西望的到来,其中一名弟子上前阻拦,“站住!此乃昆仑仙宗圣地,向来不对生人开放,若是游山玩水到此,这就请速速离去吧。” 见来人似是并没有走的意思,另一名守山弟子则是脾气颇为火爆,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呵斥道:“喂!跟你小子说话没听见么,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呢,莫不是要逼我们对你动手不成!”wenxueзч.net “呃……两位小哥还请息怒,敢问贵宗可有一位叫‘佟大成’的杂役主管?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代为转告,就说昔日故人前来拜访,请他来山下一叙,嘿嘿嘿,麻烦啦,麻烦啦……”杨洛愣了愣神,连忙向这两名守山弟子拱手、赔笑。 第6章 启蒙恩师 要说提到‘佟大成’这位杂役主管,两名守山弟子自然是不陌生,而且从态度上来看,似乎还存有些许敬畏,当下便有一人放低了几分姿态回话,“原来这位小兄弟竟与‘佟主管’有旧交,还请在此等候一下,我这就为你去禀报。”言罢,便与另一人交换了个眼神,健步如飞的朝山门内跑去。 而另一人也跟着收剑入鞘,尴尬的笑了笑,“嘿嘿,误会误会,方才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这位小兄弟不要见怪才好。”一边说着,还重新对杨洛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遍,心道:“莫非,这小子和佟主管之间有何亲戚关系不成,不然以佟主管的年纪,又怎会跟这么个年轻小子有旧交呢……”心中虽是抱有几分猜疑,但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他的分内职责是守护好山门,至于其他事情,可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了。 杨洛只是含蓄一笑,便不再多言。 到了陌生的地方,遇见了陌生的人,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 这也是他打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的日常养成。 不多时,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从一条林荫小路上缓步走下山来。 老者身穿一件灰色素袍,中等身高,体态微胖,那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明察秋毫的神采,虽然小,却很有神,而之前返回山门去报信儿的那名守山弟子则是跟在其身后,当临近杨洛身前时,那名守山弟子立马侧身向老者澄清,“佟主管,就是这位小兄弟自称是您在俗世中的故友,让弟子请您到山下来与他一见。” 老者点头,也不说话,倒是颇具一副高人范儿。 杨洛见状,赶忙向其行过一礼,恭敬道:“前辈,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老者淡淡一笑,似是对杨洛的谨慎感到多余,但还是依言朝不远处一片空地走去,待走远一段距离后,才漫不经心地说着,“哼哼,竟敢冒充老夫的故友,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年纪,说吧,究竟所为何事而来,老夫可没有太多时间。” “前辈,是这样的……” 这都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杨洛自是没必要再拐弯抹角,当下便将自己的来意如实禀明,说到最后,还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简,递到了老者面前,“前辈,这是我舅舅留下的传音玉简,凭此物可与他传音联络,您若是还信不过晚辈,可与我那舅舅确认一下。” 老者接过玉简,稍作查看,便又随手还了回去,“嗯,这玉简上确有他的一缕神识,看来你并没有撒谎,既是他让你来投奔老夫,那老夫自当是没话说,不过从今往后,你的身份却要换一换,不妨就先做我的记名弟子吧。” “先做您的记名弟子?”杨洛眨眨眼。 “怎么?莫不是还委屈了你不成!”老者语气转冷。 “哦,没有没有,晚辈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杨洛连忙摆手解释,“其实晚辈的意思是,师父不应该只有一个么,怎么还有先后之分?难不成在昆仑仙宗修行,还可以多拜几位师父?” 见他一脸无知而又诚恳的神色,老者忽又洒然一笑,“哈哈,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但你也要在某一方面特别出众才行,比如炼丹,比如炼器,又比如你的根骨奇佳、悟性极高、能在诸多弟子当中出类拔萃,届时,自会有些老家伙想方设法的收你为徒,不过在同一领域内,却只能认一位师父,当然了,你成为我的弟子也不必有此顾虑,因为我也不过就是你的启蒙恩师罢了。” “启蒙恩师?”杨洛喃喃低语。 “不错,换句话来说,老夫也只有资格成为你的启蒙恩师。”说到这儿,老者默了默,继而才再次缓缓开口,“昆仑仙宗每三年都会在世俗中招收一批新学徒入门,而在这批新学徒当中,要么资质好一些,要么背景深一些,都有机会晋升为外门弟子,但像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目前也就只能先从一名杂役弟子做起,待到日后时机成熟,老夫自当会帮你打通关系,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外门弟子,但在此之前,你自己也要多努力修行,知道么?” “嗯,弟子一定会努力的。”杨洛郑重其事的作出保证,随即双膝一沉,便是‘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亲切的喊了声‘师父’。 老者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徒弟,跟着又在杨洛肩膀上轻拍了几下,道:“起来吧,现下你虽已是我的记名弟子,但在昆仑仙宗,同样是不被承认的黑户,之所以给你这么个名分,无非就是方便你名正言顺的留下来,但你也要记住一点,往后在同门面前,务必要低调行事,尤其在你还尚未正式入门之前,切记不可招惹是非,不然真要是捅出什么篓子来,为师也未必能护得住你,懂我意思么?” “嗯嗯嗯,以和为贵,互帮互助嘛!” 杨洛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心里边却在暗暗感叹,“哎,舅舅啊舅舅,看来你这位老朋友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显然,这位老者便是古星云提到的佟大成了。 而佟大成对杨洛这个记名弟子的第一印象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古星云的托付还是极为上心的,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嗯,以和为贵是有必要的,但互帮互助就是纯属扯淡了,今后要真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若是杂役弟子或外门弟子还都好说,若是内门弟子或真传弟子,凡事能忍则忍,对你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师父,能否说得再具体一点?”杨洛虚心请教。 出于对这个无知弟子的负责,佟大成倒也显得颇具耐心,“通常杂役弟子虽也算是宗门一员,但大多都是资质较差、修为偏低,之所以被称之为杂役弟子,顾名思义,也就是在宗门内做杂役的学徒,而在这些杂役学徒当中,一多半是被淘汰的外门弟子,另一少半则是通过各种关系才被送进来的,不过,只要等到每三年一次的招收新学徒入门之际,他们一样有资格竞选成为外门弟子,而且成功的几率还很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个不用我多说,相信你也该明白其中道理。” 见杨洛聚精会神在听,佟大成继而又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成为了外门弟子,才算是昆仑仙宗的正式弟子,但由于各自出身不同,修为参差不齐,他们与内门弟子之间的地位和待遇,仍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凡一名内门弟子,都是由掌教或某位宗门长老内定的人选。要么其所在家族地位显赫,对宗门发展起到一定作用。要么便是出自于宗门老一辈人的子孙后代,骨子里流淌着对宗门绝对忠诚的血脉。而这些内门弟子,无疑也是宗门重点培养的未来,他们一个个打小都是在得天独厚的环境下长大,普遍修为都要比外门弟子高出许多,因此在每三年一次的宗门排名赛上,龙虎榜上排名靠前的几位,一直都是被那几名天资卓越的内门弟子霸占着。至于真传弟子嘛,那都是些骨灰级的老家伙们看中的宝贝嘎达,与出身无关,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甚至即便是杂役弟子,只要在某一领域有着足够天赋和造诣,皆有可能成为真传弟子,相比之下,他们才是最具有潜质的冉冉新星。” “师父,那个龙虎榜……真传弟子为何不去争一争呢?”杨洛挠了挠脑袋,显得颇为不解。 佟大成笑了笑,回道:“呵呵,但凡一名真传弟子,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差不多,又岂会跟内外门弟子去争一个虚名!”许是认为已经尽到了做师父的义务,佟大成说到此处,便是没了下文,而后引领着杨洛向山门内行去。 第7章 入门学徒 沿着一条林荫小路走向山门腹地,约莫有盏茶工夫,便已进入一片房舍区域。 佟大成在一座相对偏僻的房舍前止步,转过身对杨洛说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暂时也不需要你干什么活计,尽快熟记本门门规、修习炼气法诀,若是遇到了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通过传音玉简和为师取得联系。”说着,便将一只乾坤袋交给了杨洛,“里面的灵石省着点用,足够你修炼一段时间了。”说完也不等杨洛是否还有其它疑问,便是自顾自地离去了。 很显然,他这是误以为杨洛已经得到了舅舅古星云的真传,最起码在修炼之初,是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 目送佟大成的背影走远,一时间,杨洛的内心不禁是感到有些失落与孤寂,昔日那一幕幕暖心画面,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成为了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好不令人向往跟怀念。 “爹,娘,儿子现已成为昆仑仙宗杂役弟子,舅舅为我安排的很妥当,你们那边可还一切都好么?” “寒月姑娘,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愿我们缘分未尽,还能有重逢之日吧……” 然而,就在他妄自出神之际,却有那么一缕牵挂穿梭了时空,遥遥落向了远方。 忽有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坠入莽莽大山之间,那里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山门,赫然是一方修真宗门,南宫斋。 南宫斋是个只收女弟子的修真门派,尽管在修真界也有着不小名气,但与昆仑仙宗这样的超然大派相比,却相对渺小了许多,由于门内弟子皆为女性,故而又被天下男修视为结成道侣的福地。 流光消散,一名少女抬手招回飞剑,降临在山门之外。 这少女面孔精致,眉目如画,即使身穿一件宽大黑袍,仍旧勾勒出了她的完美身材,可不正是从象城赶回师门复命的陈寒月。 在与两名守山女弟子打过招呼后,她便是英姿飒爽的走进了山门,径自来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 此山,名为‘南宫山’,东、西、北三面临崖,极度陡峭,只有正南方开辟出一条幽静小路,而在这山顶上的断崖之旁,则建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现任南宫斋掌教‘上官若雪’,便在此处清修。 陈寒月缓步走进阁楼,楼阁内的光线十分暗淡,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忽有一阵微风拂过,令得过道两旁的油灯突兀自燃,同时,一位气质高贵的女人也现身在她的面前。 这女人轻纱遮面,明眸有神,具体也看不出多大年纪,莹白的额头上,点缀着一撮‘火焰’形状的印记,隐约间还透着几许妖娆与妩媚的风情。 正是上官若雪。 “月儿,此行可还一切顺利?”上官若雪语气平淡的开口。 陈寒月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回禀师父,弟子在海棠师姐的帮助下,先是取得了杨洛的好感与信任,后又陪他演了一场戏,殊不知,那小子竟在夏家地界上冲动的闹出了人命,后来才被海棠师姐派人给抓了,不过,却并未在他身上搜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当时,弟子本以为此人已对我们再无大用,于是也就没打算管他死活,可却万万没想到,就在城主府公开问斩的当日,那小子竟被一位身份不详的修士从法场上给救走了,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想来那一家三口的背景的确很不简单。” “胡闹!” 上官若雪隐藏在面纱之后的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你也知道是在夏家地界上办事,又何故要让你的海棠师姐也跟着参与进来?大费周章,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这就是你给为师的交代么?” “师父请息怒,都怪弟子办事不利。”陈寒月连忙躬下身去。 上官若雪默了默,转而又问:“为师问你,这次交你去办的事情,海棠又知道多少?” “禀师父,海棠师姐只知道是在找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弟子却并未向她提及。”陈寒月不假思索的回道。 “嗯,这很好!”上官若雪点了点头,语气稍缓,“倒不是为师信不过你那海棠师姐,虽然她和你一样,都是为师的真传弟子,但毕竟你的这位师姐已离开宗门太多年,且又扎根在夏家这棵大树下,难免不会旁生枝节,而你则不同,为师对你是绝对信任的,甚至就连这南宫斋未来的掌教之位也迟早都是你的,故而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由你去办,能明白师父的心意么?” “都怪弟子没用,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还请师父责罚。”陈寒月美眸含泪,诚恳请罪。 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上官若雪似欣慰、似怜悯的淡淡一笑,轻叹道:“哎,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为师也并没有事先告诫过你这些,月儿啊,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 陈寒月贝齿轻咬红唇,弱弱地问着,“师父,接下来可还有下步安排么?” 上官若雪稍作沉吟,回道:“既然东西没在那小子身上,目前也就无需在那小子身上浪费过多精力跟时间了。” ~~~~ 昆仑仙宗,杂役弟子住宿区,杨洛从失神中回归了现实,举步迈进师父给自己安排的这间房舍。 房舍内的面积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几乎与俗世中的民宅没什么区别,他先将屋内卫生清扫了一遍,而后才一屁股坐到桌旁,仔细查看起师父留给自己的乾坤袋。wenxueзч.net 三只玉简。 几十块品质不同的灵石。 两套学徒衣服。 除此之外,乾坤袋里便是再无他物。 “哎,看来还是舅舅更大方一些呀。” 默默感叹了这么一句,他便先行取出了里面的三只玉简甄别起来。 一只是传音玉简。 一只是记载着宗门门规的玉简。 一只则是记载着修习炼气法诀的玉简。 然则对于他而言,显然这第三只玉简更为实用。 于是乎,他便直接将前两只玉简丢回了乾坤袋,当先埋头钻研起这第三只玉简上记载的内容。 炼气法诀! 原来这所谓的炼气法诀,其实也不过是前期通过有节奏的呼吸、吐纳,接引外界天地灵气入体的法门。随着体内积蓄的灵气越来越充裕,在突破炼气第三重时,则需要鼓吹丹田,开辟出一方内海,以容纳更多天地灵气为己用,在突破炼气第六重时,便可尝试着打通全身奇经八脉,而这一过程,也正是人体各项机能发生蜕变的过程,直至达到炼气第十重巅峰,方可借助‘筑基丹’来铸造法身,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