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娱乐圈想三十岁退休怎么了》 1、第一章 明大数学系真理楼二楼阶梯教室。 “不要当是在演戏，还原一下你上学时的情况就行啊！” 导演急切的语气和抓耳挠腮的肢体动作无不在诉说着此时内心万马奔腾的抓狂。 一个高数课结束提问老师的简单场景竟然都能ng五次，她是没上过学吗？ 一旁不仅是靠数学竞赛保送上的学，绩点常年年级第一，如果不是在这里拍戏应该在qs前十大学的数学系深造的曲梦寒五官扭成了一团，怎么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她堂堂一个明大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首席，竟然拿着本大一非数学专业的《高等数学》问洛必达法则。 天王老子来了都觉得不像话。 “导演......能换个问题问吗？” 曲梦寒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的《高等数学》缓缓合上，深呼吸后决定为数学的尊严再最后争取一下。 “这就是个展示大学生活的镜头，问什么不重要。” “但这不太符合女主桑念数学系第一名的设定吧。首先数学系是没有《高等数学》这门课的，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且系统的《数学分析》和《高等代数》。而且洛必达法则作为微积分里最基础的内容，问这个的话不太能突显桑念的水平。” 曲梦寒斟酌着措辞，把话尽量说得委婉了，省略了她高二就把《高等数学》所有内容学完了的事实。 从导演迷茫的表情里能看出来他没有太听明白，只轻描淡写说了声：“剧不用完全遵循现实，观众不明白，况且这个也不重要。” 意料之内的回答，在稍微动点脑子都对不起面前外卖的下饭偶像言情剧里追求细节逻辑纯属找罪受。 平时看剧她也不在乎就图个乐呵，奈何这部《许你星河万丈》的原作小说女主桑念不少地方是参考她写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较真。 拿到把小说改得面目全非，但凡上过一天大学都写不出的剧本时，她就指出了诸多不合理之处，结果根本无人在意。 不了了之后只能安慰自己编剧应该没上过大学。 见她还是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导演作为早就向现实低头的圈内过来人苦口婆心劝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恋爱偶像剧嘛别太较真。观众爱看的就是男女主之间的互动，有没有cp感，糖撒得甜不甜，其余的地方不会在意的。” 这番话完美解释了为何近些年的偶像剧豆瓣超过六分就算成功的原因。 离谱却真实。 “好的，导演，我明白了，再来一遍吧。” 曲梦寒说着重新翻开了《高等数学》讲洛必达法则的那页。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还是别纠结了。 作为明大校花意外走红后曲梦寒接拍了几部电视剧，也陆续参演了网剧和电影，但毕竟是半路出家的非科班，在演戏这件事上没摸出什么门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凡事都分个擅长与不擅长。 若不是学数学没办法发家致富，她也不会硬着头皮在没点天赋的赛道上举步维艰。 “放轻松一点，就想象你当初上学的样子。等下休息的时候可以在母校到处走走，找一下感觉。” 导演苦口婆心试图用熟悉的环境让她尽快入戏，可惜却是适得其反，越强调只会越别扭。 在现实的母校演着魔幻主义的剧情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况且按她的大学生活演，怕是会因为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过不了审。 终于在各种美好品质就要被消磨殆尽前，迎来了三十分钟的休息。 曲梦寒起身舒活了下僵直的筋骨，环顾了下阶梯教室，没什么变化。 印象里当年《泛函分析》这门课就是在这个教室上的，不过因为是早八她压根起不来，只去过第一节课和期末考试。 黑板上面写满了作为背景板，从《高等数学》里随便找的微积分题目。 方才拍听课场景的时候她就大致扫了一遍，还顺带解了几道，都是非常基础内容。 忽然右下角落最速降线的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最速降线作为一道物理力学的摆线问题，在数学的泛函领域也是变分法的一个经典例子。 心血来潮，曲梦寒走上讲台拿了根粉笔，决定久违地试试身手。 最速降线指的是： 在a，b两个不位于同一铅直线的点间连一条曲线，假设一个质点仅在重力的作用下沿此曲线运动，能够以最短时间从a到b。这条曲线就被称为最速降线。 质点在滑动过程中机械能守恒，把x方向和y方向上的分解运动关于t的表达式代入到动能ek的表达式中，再根据勾股定理，假设x=x(t)有反函数t=t(x)求解不定积分...... 她在脑子里光速梳理了脉络后，动了笔。 “鬼画符”的演算过程奇迹般地在黑板上显现，一切都水到渠成，直到欧拉·拉格朗日方程。 单纯求解最速降线的话，直接代入后用分离变量法求其参数方程解和积分常数k就能得到摆线方程了。 但曲梦寒也是半只脚跨进过真理之门的人，当然要从从零推导欧拉·拉格朗日方程了。 嘈杂的明大数学系真理楼二楼的阶梯教室里，《许你星河万丈》剧组的工作人员熙熙攘攘忙碌着，主演却独立于尘世的喧嚣之外，一个人站在黑板前密密麻麻写着现场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这一幕放在九年义务漏网之鱼遍地走的娱乐圈是相当震撼的存在，摄像老师没忍住拍了一张，原本场务和化妆师是有事找她的，但最后也没上前打扰。 此时的曲梦寒在所有人心里不再是演员，而是一个在和真理辩论的先驱者。 但曲梦寒本人并没有察觉到受她的影响周围的声音都小了下来，只是面色凝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懊恼之中。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顺利推导出泛函分析领域最基础的方程。 “给定一个区域j属于实数空间，给定一个欧米伽是n维实数空间里的开区域，给定一个连续可微三元函数l=l(x,u,p)......” 曲梦寒一边念叨，一边快速书写着。 “寻找泛函极小值的必要条件，然后呢......” 即便已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对数学的虔诚与初心，但是再怎么堕落也不至于到连欧拉·拉格朗日方程推导都会卡壳吧。 她精致好看的五官逐渐扭曲，表情管理崩塌，还下意识撩了头发，弄乱了造型。 就在曲梦寒陷入了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深深怀疑之时，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一个男人拿着粉笔在一旁如行云流水般写着后续的推导过程。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曲梦寒愣在了原地。 “要推导出最终的欧拉·拉格朗日方程还需要一个引理。”男人边写边解释说。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十分好听，把曲梦寒从木讷中拉了回来。 “根据这个引理，能够推断出此函数是个常数，代入上面的式子里就能得到积分形式的欧拉·拉格朗日了，两边求导就是微分形式了。” “对！！就是这个引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竟然把这个引理都忘记了！ “这个引理的证明需要我写一遍吗？” 被疏通了思路的曲梦寒连连摇头，拿起粉笔在一旁麻利地写完了证明过程。 方才被数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会儿她才侧头看了眼男人，然后差点发出了惊叫。 眼前的男人长了张宛如天神下凡，能让辞藻褪色，让数学靠边的脸。 五官精致像是匠人雕琢的艺术品，狭长的眼眶上附着浓而黑的睫毛，眼眸深邃如星河，鼻梁高挺如峻峰，下颚线清冽，英气逼人。 明明只是休闲衬衣和普通长裤，却在修长笔直身材和清冷朦胧气质的衬托下穿出了valentino高定的感觉。 就算放在娱乐圈也是俯瞰众生的存在。 这人是谁？ 明大的学生吗？ 看着不像。 剧组的工作人员？ 不可能，她又不瞎，有这种神仙不会现在才发现。 莫非是群演？ 剧组先前以一百块钱一天的报价在明大募集各路群众演员结果无人问津，报名者寥寥无几，最后还是找了群演公司。 这通离谱操作被曲梦寒狠狠吐槽了一番。 他们把明大的学生当什么了？ 区区一百块钱就想买未来祖国栋梁们的一天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不过现在群演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仅要长成神仙，还得会解数学题？ 疑问在胸口盘旋，曲梦寒直勾勾盯着男人足足看了两分钟。 直到耳畔传来了一声把重点拉回数学的： “如果对变分法感兴趣的话，可以系统学习一下《泛函分析》。” 数学系首席的条件反射，曲梦寒的第一反应是：开什么玩笑，当年《泛函分析》她可是期末突击闭眼九十八分拿下的。 扣的两分还是因为没去上过课，写不出老师的全名。 准备捍卫尊严反驳时才意识到： 此时此刻的重点它能是数学吗！ 2、第二章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男人的来历，曲梦寒就被工作人员急冲冲拉走了。 离拍摄再开没多少时间了，她的造型却乱得不像样子，得赶紧补救一下。 整理的间隙曲梦寒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找负责统筹群演的小姐姐问起了方才那个天神下凡男人的情况。 “我也看到了，真的好看到昏厥了！！！” “啊，他不是群演吗？” “不是啊，哪个星球的群演能有这么好看啊？估计是老师吧。” 明大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老师都经过了层层选拔，就算只是没有职称的普通讲师也得在顶刊一区发表好几篇一作sci才行。 数学，特别是非应用方向，纯理论想要和实验科学一般有创新突破太难了，三区水一水闭眼乱写，但一区核心没有点真本事是不可能的。 他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这个年纪若真是明大数学系的老师算相当不得了了。 曲梦寒通过数学竞赛保送了明大的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基础不敢说有多牢固，但胜在会考试，加上前几年人才凋零，数学作为基础自然科学被计算机等一众热门专业挤压到填报人数骤减，矮子里拔长子，她被挂上了“数学系首席”的头衔。 听起来挺唬人的，实际上也只是小有天赋罢了，离天才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还一度幻想过菲尔兹奖，后来见过学校的几个教授年轻时的成就后才知道，回炉重造十八辈子都没可能。 就连三十岁前回明大当老师，她也没绝对把握说一直在数学的道路上前行的话就能板上钉钉。 不过做假设只在数学里有效，对人生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靠数学三十岁可光荣退休不了。 趁着开拍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曲梦寒想去明大官网上看看，若真是新来的老师应该会有介绍的。 拿出手机看到微信可怕的红点数，才想起来忘记回复姜星月的信息了。 姜星月是她大学的室友兼好友，同时也是《许你星河万丈》的小说作者，笔名“蛋黄酥”。 姜星月签约柒猫文学城时为个笔名纠结了快一个月，走路想，吃饭想，睡觉想，曲梦寒在被折磨到精神崩溃后终于忍无可忍，在某个清晨一把夺过电脑输入了刚进了肚子的早饭：蛋黄酥。 还帮姜星月把毕业论文的题目都想好了：《笔名与网络小说人气程度的数学模型分析》。 《许你星河万丈》是姜星月的第一本小说，是如今遍地走的乖乖女x痞帅的浪子回头套路，胜在写得早加天时地利，在校园都市言情里红极一时，卖出了漫画，广播剧，网剧，影视等一众版权。 造就了桑念x周允这对经典cp。 当初看姜星月抓耳挠腮写《许你星河万丈》的时候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作为主角出演，取景也是在明大呢。 但更戏剧性的在于男主角周允的演员是许哲，曲梦寒把剧方正在积极接触许哲的消息透露给姜星月时，她在电话里鬼哭狼嚎差点被邻居投诉。 许哲是姜星月前本命......的对家，参加了大热选秀《少年进行时》，以镶边第十一名的成绩出道，限定团解散后就往影视方向发展了。 而姜星月的前本命卡位第十二名与出道位失之交臂，随后辗转多个选秀却一直成绩平平，如今已成路人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曲梦寒回忆起当初比赛投票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那段时间她们宿舍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果粒乳，以至于患上了ptsd，去超市看到货架上的果粒乳就胃疼。 本来当时姜星月和许哲粉丝没少“友好交流”，最后又被挤下了出道位，用“不共戴天之仇”形容都不为过。 如今爱情已如狂风过境，成了过眼云烟，可对许哲的“嫌弃”却丝毫不减。 还未正式敲定之前，姜星月雷打不动每天都来问曲梦寒是不是吹了。 毕竟前本命......的对家出演自己小说改编的剧集某种角度上辈子也得拯救个银河系才行。 【没，不是说了他下周才能进组吗？】 因为档期的原因，许哲要晚一周才能进组，这些天拍的都是没有男主的镜头。 姜星月回复得很快，她从明大毕业后就成了全职写手，自由职业者不用受打工之苦。 【你说有没有可能突然就换人了？】 【那你想得挺美】 开拍的剧突然换主演要么是生大病拍不了了，要么就是严重塌房被制片方要求下车，两者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曲梦寒比赛时对许哲印象还算不错，之前也见过一两次，感觉挺好的一小伙子，完全没有姜星月口中的那般不堪。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掰扯了会儿拍摄现场的事情，曲梦寒把魔幻现实主义的氛围描述了一遍还附上了照片，迎来了原作者枪林弹雨的吐槽。 【搞错没有，竟然是《高等数学》，这东西咱们系门口的猫都会做吧】 【谁在书上写这么多笔记啊】 【黑板上不会是换元积分和分部积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离谱，设定可是对标你的啊！！！】 讨论一番后两人还是把原因都归结于了编剧没上过大学。 都说作品是自己的孩子，被瞎改会很膈应，影视改编偶尔也能见到原作者出来内涵。但姜星月想得很明白，只要能卖出版权，其余的随便怎么折腾。 不能和钱过不去。 《许你星河万丈》刚接触版权的时候，书粉在评论区鬼哭狼嚎坚决反对，说不能毁了心中的白月光，没人能演好桑念和周允的绝美爱情。 给姜星月气得够呛，怕影视版权就这么黄了，还好最后顺利签下来了。 除了男主周允找了许哲这点让她颇有微词外，剩下的和她的《许你星河万丈》又有什么关系呢。 曲梦寒又把天神下凡男人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姜星月却持怀疑态度。 不到三十岁的长得和神仙一样的明大数学系老师，这个设定她也就敢在小说里写写了。 退一万步说，明大数学系老师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数学从不缺天才，但哪个老师不是一副让人对学数学的未来充满担忧的长相。 有这种颜值哪条路不是康庄大道，好端端走独木桥当数学老师干什么？ 也没有照片口说无凭，还没来得及去官网上搜搜情报拍摄就再开了，曲梦寒只得放下手机，带着一肚子疑问继续工作去了。 拍外景时来来往往明大学生的窃窃私语里能听到好些人问“她是谁”的。 三线小糊咔回母校拍戏也就只有这个效果了。 不过三十岁退休也不需要晋升顶流一天挣208万，曲梦寒很喜欢现在这种温和的状态，有充足的精力和时间应对手头的工作，也能有自己的生活。 偏偏经纪人乔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一心想把她打造成一线顶流，对她“佛系”的态度时常恨铁不成钢。 就像现在乔然“借题发挥”使出了激将法，想让她好歹有点胜负欲：“曲梦寒，你看看你的学弟学妹们都不认识你，难道不想再努力提升一下知名度吗？” 但曲梦寒却丝毫不为所动：“然姐，学弟学妹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他们只用知道下节是什么课和教室在哪里就行。” 乔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好多个年头，合作过顶流也带过小糊咔，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接触过，但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想红想疯了。 放眼整个娱乐圈不想爆红的前无古人，后也应该无来者。 有且仅有曲梦寒一人，也不知道该说她“淡泊名利”还是“纯懒”。 明大允许拍摄时间是有限制的，能早收工的喜悦洋溢在剧组每个打工人的身上。曲梦寒更是心情大好，最后几条都是轻轻松松一遍过的。 结束后她遵循导演的建议，说要在母校里晃晃找回上学时的感觉，便让乔然和工作人员先撤了。 换回私服，又找了根黑色皮筋简单扎了个马尾，t恤，牛仔裤，板鞋，帆布包的打扮和大学生看上去并无任何区别。 只是脸和身材实在太惹眼了。 虽然每每被说成明大校花的时候曲梦寒都会摆摆手反驳说“正经学校哪有什么校花校草”，但仅靠着出演学校的土味招生宣传片就走红了的人肯定不普通。 在校园里随意晃悠的时候被认出来了几次要了签名，而更多的是不知道她是艺人而上来普通要微信的。 走着走着脚步就又回到了真理楼，来都来了，曲梦寒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数学系的专业课不少都在真理楼里上的，如果那个天神下凡的男人真是老师的话，说不定能再见到。 谁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进大门不经意往右一瞥就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公告栏上找到了。 俯瞰众生的证件照下写着： 【顾今宵，数学科学学院副教授】 3、第三章 曲梦寒以为就算是老师也顶多是“青椒”，没料到竟然是副教授。 拿出手机拍了照准备等下发给姜星月开开眼后就开始逐字逐句分析了起来。 【顾今宵】 姓“顾”赢在了起跑线上，“今宵”是取自春晚的那首《难忘今宵》吗？ 【本科毕业于明大数理基础科学专业】 原来是校友。 数学系总共三个专业分别为数学与应用数学、信息与计算科学、数理基础科学，侧重点和方向不同，但数学专业课都是一起上的。 【phd是斯坦福】 毕竟是聚集了全国顶尖生源的明大，qs前十大学的“海归”硕博是常规配置，一抓一大把，还没“海龟”稀奇，没什么好说的。 【研究方向非线性偏微分方程】 数学领域经久不衰的热门方向，一半等同于物理在日常生活和生产中都有着广泛的运用。 前面的介绍中规中矩，曲梦寒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但之后一长串在核心期刊上发表的sci着实让她目瞪口呆。 除了数学系耳熟能详的顶级期刊竟然还在《annalsofmathematics》和《inventionesmathematicae》上各发表过一篇一作。 《annalsofmathematics》，《inventionesmathematicae》同《actamathematica》和《journaloftheamericanmathematicalsociety》被称为数学界的四大神级期刊。 代表了当代数学研究的最高水平，即便不是单独一作，只要能在上面发表就已达到了杰青的水平。 即便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而放弃了对真理的探寻，且觉得对没有选择的人生假设没有意义的曲梦寒也没忍住拿自己做了比较。 《数学年刊》肯定不行，《数学新进展》想都别想，《数学学报》梦里试试，《美国数学会杂志》痴人说梦。 一套对比下来，顿感了人与人的差距和世界的参差也庆幸还好没走数学之路，要不然可不得被这些云端的天才们挤得无路可走。 唏嘘间侧边忽然照来了一道颜值的圣光，正是把她挤得无路可走的顾教授。 顾今宵径直从身旁走过，并没有认出她来。 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曲梦寒直勾勾盯了他一路，内心爆发出了惊呼。 娱乐圈，不对，人类急需他的脸来拯救。 小心翼翼拉开距离跟着他的脚步上了楼，顾今宵随即走进了一个教室。 曲梦寒看了眼时间，离下一节课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疑惑着他来这么早干什么。 在后门口驻足观察了一会儿，顾今宵先是拉开了窗帘，擦了一遍黑板，随后打开了投影仪调整好位置，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道《复变函数论》的题。 一阵初夏临近傍晚的疾风从窗间灌入，吹起了淡蓝色的窗帘，他的背影若影若现，这不经意的一幕好看得像是蒙上了滤镜的电影场景。 导演们追求的所谓镜头语言就是此时了。 曲梦寒不自觉屏住呼吸，悄悄走进教室，坐到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角落位置。 大学特别是明大这样的顶尖学府，秉承的理念是学术的自由与开放，任何一节课，无论是谁只要你有求知的渴望都是能够走进课堂的。 更别说是毕业生了。 心血来潮，曲梦寒决定坐下来听一节课，顺便见识下顾教授的教学水平。 毕竟自己会和教会别人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子事。 数学系哪个教授拉出来不是百科写一长串的人物？ 结果站上讲台一个个都成了意识流，听他们念ppt“瞎讲”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这位顾教授还会提前到教室准备，应该是对一线教学比较上心的那类。 《复变函数论》的书当然没办法凭空变出来，曲梦寒只能从帆布包里掏出了《许你星河万丈》的剧本装模作样摊开放到了桌上。 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了教室，在私服，角落，低头，三线小糊咔的多重buff加成下，曲梦寒暂时还没有被认出来。 等待的期间，有学生上前找顾今宵问了问题，他在黑板上边板书边耐心讲解着。 这让上课要么不来，要么迟到半小时，下课第一个开溜的曲梦寒大为震撼。 学弟学妹们的学习热情比她当年是高涨多了。 环顾四周，上座率还不错，看样子是要签到的。 又等了一会儿，久违的铃声响起，果不其然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开展一项比课程本身更重要的活动：签到。 基础理论学科特别是数学，其实去不去上课和会不会做题毫无关系。 念ppt的教授们大多数也不在意你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有没有坐在讲台下面，是骡子是马期末和竞赛拿出来遛一遛见真章就行。 但也有较真看出席率算平时成绩的，顾今宵应该就是这类。 早些年都是原始办法念名字喊“到”，效率低且很容易钻空子，后来明大让计算机系的学生联合开发了一款微信签到小程序【今天你签到了吗】，变数字化管理了。 不过服务器太垃圾，隔三差五就崩盘，ui界面也土味十足。 由于涉及到大学生生死相关的签到，上线第二天就有人熬夜写出了根据课表自动签到的一键式托管脚本，后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这个脚本的功能越来越强大，学校不得不出面制止了。 查了几天发现开发【今天你签到了吗】和写脚本的是同一批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钻空子这件事上，没有比大学生更聪明的了。 曲梦寒也跟着打开了小程序，想看看是不是一如既往垃圾，却听到讲台上传来一声： “同学们，今天不用签到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了一句： “在教室的同学不用签到，签到了的一律按旷课处理。” 话音未落，包括曲梦寒在内的无数双眼睛在震惊和不解的情绪里，抬头齐刷刷望向了讲台上刚刚语出惊人的顾今宵。 哈？ 他在说什么？ 五秒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理解了状况。 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能把屋顶掀翻的唏嘘声。 好家伙，反向签到。 绝，太绝了！ 而与炸开了锅的台下形成鲜明对比，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最狠毒话的顾今宵却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 他不紧不慢把小程序的界面投影到了屏幕上，就看着几个蒙在鼓里，被狠狠摆了一道的倒霉蛋们陆续签了到。 这几位同学此刻或许在寝室呼呼大睡，或许在校门口的网吧征战沙场，或许和对象约会看电影，沾沾自喜于人不在现场，名字却在。 谁能料到有人在【今天你签到了吗】里设了一道鸿门宴。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这么做不怕被人挖祖坟吗？ “这几位同学没有来上课，按旷课处理。” 大概等了五分钟，顾今宵才慢悠悠收了网。 脸还是那张天神下凡的脸，只是此时曲梦寒望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顾教授，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当代大学生来不来上课，认不认真听讲，根本不是老师能够左右的。 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反向签到原子弹的蘑菇云都还没散掉，顾今宵又轻描淡写扔下了一枚□□。 “马上有个随堂小测验，计入平时成绩，大家准备一下。” 教室再次陷入了人间地狱，哀鸿遍野，哭爹叫娘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哈？ 他在说什么？ 曲梦寒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随堂小测验？ 复变函数论的？ 二十一世纪的大学还有小测验？ 难道她误入了九年义务教育的课堂？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顾今宵接下来的话彻底颠覆了她前二十多年的认知体系。 “有没有同学想到黑板上来做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随便点了。” 被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环绕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谁能想到都上大学了还有被叫上黑板做题的恐怖经历。 这和成绩好不好，会不会做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上过一天学的，想必没人不对其厌恶至极。 千万别叫我。 这个朴素而急切的想法占据了每个人的大脑。 但是再怎么向上苍祷告，也总会有那么一个天选倒霉蛋。 没人能保证不是自己。 “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同学，请你到黑板上来做吧。” 随着顾今宵的最终宣判，除了那个天选倒霉蛋，其余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并且决定接下来的几天积德行善争取再次得到幸运之神眷顾。 曲梦寒是在迎上了四面八方的眼神之时才意识到这个天选倒霉蛋就是自己的。 “这不是那个......” “卧槽，曲梦寒！！！” “我是听说她这几天在学校拍戏！！！” “不会是和许哲的那个吧。” “天哪，本人也太好看了！！！” 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注目下，就算再糊也无处遁形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顾今宵微微皱眉，面露了不解的神色。 他对娱乐圈没有任何兴趣，自然不知道今天卡在欧拉·拉格朗日方程证明上的演员叫曲梦寒，再加上换了衣服，发型，也没看出来是同一人。 “顾老师，她是咱们数学系毕业的学姐，现在是个演员。” 听到前排学生的解释后他才把大致摸清了情况。 原来如此，当时他还很纳闷连会解一元二次方程都算博学的娱乐圈怎么有人会解最速降线。 那《泛函分析》她早就学完了吧。 4、第四章 如果有且仅有一次使用时光机的机会，曲梦寒会把它用在回到十分钟选择不走进这个教室。 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她牺牲的有点太多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 她不慌不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合上了《许你星河万丈》的剧本，然后露出招牌笑容从容且优雅地一步步走向了讲台。 “顾老师，虽然我已经毕业了，但就当给学弟学妹们示范，这个题我还是做吧。”她拿起粉笔侧头笑着和顾今宵说。 “卧槽，学姐牛逼！！！” “我听说学姐当时是咱们系的首席，果然厉害！！” “学姐好飒！！！！” 她的一番话把教室里的气氛烘托到了最高潮，顾今宵虽觉得不太合规定，但也没有阻止让出了位置。 题目不算难，有着肌肉记忆的去曲梦寒没费多少力气就做出来了。 写完后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问题：是回到座位上呢，还是继续在原地站着呢，她没有大学被叫上黑板做题的经验，犯了难。 假装还在奋笔疾书，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顾今宵。他双手撑在桌上，正低头聚精会神看着写得密密麻麻是笔记的教案，鼻峰高挺，侧脸的弧度清冽，手臂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得没办法。 看着看着入了神，渐渐头扭了过去从偷瞄成了明目张胆。 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滚烫视线，顾今宵抬头问了声：“做完了吗？” “嗯。” 他扫了眼黑板，从解题思路到书写都赏心悦目，题目还是有些难度的，想必在校的时候成绩不错。 “时间也差不多了，从最后一排传到前面来，记得写上名字，没写名字的都按零分处理。” 听闻如此，曲梦寒有些后悔草草就写完了，应该再给学弟学妹争取点时间的。 正准备回座位上，顾今宵问了声：“之前是什么方向的？” “毕业论文写的是紧算子的谱论。” 只读了本科谈研究方向没有意义，而且写毕业论文那会儿曲梦寒正好在谈经纪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全是闭眼胡乱瞎写的。 顾今宵点点头：“那应该是周先华教授指导的吧。” 久违地听到“周先华”三个字的时候，曲梦寒死去的记忆逐渐开始复苏。 周先华是那门她只在第一节课去过的《泛函分析》的任课教授，这种情况下能记住老师姓“周”已经很不错了，结果期末考试第一题竟然是写出任课老师的全名。 摆明了给她挖坑。 曲梦寒把后面的题目做完，对着第一题题干绞尽脑汁了半个小时，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周什么了，最后大笔一挥写下了“周某某”三个大字。 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炸裂的答案在系里传开了。 周先华的本名逐渐被大家遗忘，“周某某”成了新的代名词。 后来周先华自告奋勇成了曲梦寒的论文指导老师，曲梦寒还以为要被公报私仇了。 但实际上周先华在知道她决定进娱乐圈的时候不仅没有为难她，还帮了不少忙。 “人生嘛，自己喜欢的路才是对的路。” 面对周先华语重心长的这番话时，曲梦寒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实情。 能赚钱的路才是好路。 其余的都是摇摇欲坠的豆腐渣工程。 趁着回收测验结果的间隙又和顾今宵围绕着数学说了几句，想着该放她回去了吧。 但天选倒霉蛋是喝凉水都能塞牙缝的程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豪爽中年男子的声音：“哎哟，这不是小曲同学吗？” 一道惊雷炸响在了耳边，曲梦寒只觉一阵寒意从背脊直升了天灵盖，努力维持着表情缓缓转向门口。 只见周先华提着个一看就知道是过年买给孙子孙女买旺旺的大礼包里附送的布袋子，一身千禧混搭风的复古装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站在门口。 生无可恋间艰难挤出了几个字，勉强靠着意志力打了招呼：“周老师好......” 周先华调侃着说：“以前不都是周某某吗？怎么毕业了反而叫老师了？” “周老师，都毕业了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正的勇士是不会被过去绊住脚的，择日不如撞日，曲梦寒决定就是今天一定要把事情翻篇了。 周先华在明大数学系是“泥石流”般的存在，明明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但幽默风趣，不拘小节，没有架子，常年活跃在教学一线，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显然周先华并没有翻篇的意思，而是想让经典永流传，他大摇大摆站上了讲台，把布袋子往桌上一搁，声情并茂讲起了本应尘封在时光里被遗忘的故事：“同学们应该不知道你们这位学姐厉害得很，当年我的课一次那是一次都没赏脸来过啊。一学期下来，最后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随着哄笑声的骤然爆发，曲梦寒知道自己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至少在这一级的数学系学生中她的“清纯学霸校花”人设是立不住了。 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纠正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周老师，我第一节课来了的。” “好好好，算你第一节课来了！！” 原则性问题上是不能让步的，曲梦寒义正言辞反驳道：“周老师，什么叫算我第一节课来了？我第一节课就是来了。” 周先华将信将疑，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你第一节课来了为什么没记住我的名字写了个‘周某某’呢？” 又是一阵上下三层楼都能听到的哄笑。 “周老师，这可不能怪我，你第一节课讲了什么你记得不？” “我讲了什么？” “你把你从小学到现在的人生经历都讲了一遍，我还记得你老家的大黑狗叫来福，还有你大学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嫌弃你太穷了跟人跑了......” 话才说到一半，大招都没放呢，下面就有学弟大声打断了她的施法：“学姐，这些事周老师跟我们也讲过！然后他为了追现在的老婆在人家单位门口弹吉他唱歌！！！” 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杀伤力。 “......周老师，你是跟每届学生都讲了一遍吗？” “差不多吧，第一节课就讲数学多没意思。” “......” 到这里全面宣告了曲梦寒的彻底败退，这事应该是翻不了篇了。 无能狂怒间瞥到了一旁的顾今宵，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定力是真好啊。 打赢了胜仗的周先华趁热打铁继续扒她的老底：“同学们，你们这个学姐虽然课不来上，作业不交，不知道老师的名字，让她代表学校去个比赛还得用请的，毕业论文瞎写一通.......” 从转折词里能听出来是欲扬先抑，奈何前置太长，再说下去就没人在乎扬的是什么了，曲梦寒赶紧插了一嘴：“周老师，你能快点说到但是吗？” “着什么急，夸你呢。” 周先华摆摆手示意她别急，然后酝酿了一下情绪，终于是说到重点了：“但就算是这样，那会儿也没人比得过她。这说明什么？说明数学是很吃天赋的，当然不是说后天的努力不重要，只是努力的上限和天赋是没办法比的。” ？？？ 曲梦寒头顶升起了三个大大的黄色问号。 表面听着是夸她有天赋，仔细想来却哪里都不对劲。 而且虽然是实话没错，但这是能对祖国未来栋梁们说的话吗？ “你们当中将来能真正走上学术研究道路的人屈指可数，但就算最终没能有所建树，也不要妄自菲薄，能够坐在这个教室里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曲梦寒也不知道半路杀出的周先华是怎么把一节《复变函数论》变成人生哲理课的，说不上是正面教材还是反面教材，至少自己的经历好歹发挥了那么点作用。 然而感慨的余温还没散去，周先华又加了一句：“但这个学姐还是太可惜了，天赋有心思却一点不在学习上面。不像你们的顾老师，天赋高又努力，我见过这么多学生，最认真的就属他了。” 搞了半天果然自己只是反面教材。 曲梦寒听着周先华神色飞舞着把顾今宵夸得天花乱坠，内心苦笑了几声。 又滔滔不绝猛夸了十来分钟，从本科一直夸到回母校任教后，周先华才一看时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这才住了嘴。 都出教室了还没忘记回头让曲梦寒有时间可以去他办公室唠唠嗑，曲梦寒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艰难点了点头。 终于把大佛送走，她这才如释重负。 再让周先平这么“口无遮拦”说下去，自己可就真混不下去了。 再看一旁的顾今宵，全程淡定自如，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一般人被这么往死里夸怎么也得动动眉毛吧。 离下课时间已所剩无几，曲梦寒既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却在讲台上站着被公开处刑了整整一节课，心底五味杂陈。 第三次准备回位子上时却听到顾今宵纠正了她的一个严重错误。 “来福是那只大鹅的名字，狗的名字应该是皮蛋。” 曲梦寒错愕地看向顶着深邃立体的五官，一本正经用数学推导的严谨态度说着“胡话”的顾今宵，一时间如鲠在喉。 好家伙，周先华你给鹅取名字是几个意思？ 还有顾教授，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5、第五章 耽误了整整一节小课曲梦寒也不好继续呆了，休息时间跟学弟学妹们聊了会儿天，还在所有人的《复变函数论》上签了名。 这个签名并不是作为三线小糊咔“曲梦寒”大笔一挥签下的，而是“考试锦鲤”。 所有人都想像她一样一节课不去，却能在公认数学系最难课程《泛函分析》期末考试里每个题都会做。 当然，第一题除外。 一个学期下来没记住任课老师名字的事情想必今天会在朋友圈和各个群里传为一段佳话。 虽然很可惜没听成顾今宵的课，但零零散散从学弟学妹们口中也打探到了些消息。 顾今宵刚来明大不到两个月，接替之前的老师担任了《复变函数论》的主讲。 第一节课为了正式是全套正装出席的，连领带都打了，惊为天人的颜值让他走进来的时候闪闪发着金光，有个学妹的形容得很贴切。 “升上天堂前朦胧间看到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了！！” 随后在自我介绍时得知这位帅到失语的老师不到三十岁是副教授还有那一长串吓死人的sci发表履历时，所有人都怀疑起了造物主的公平性。 不带这么偏心的，门全开了，窗一扇没关。 数学系来了个神仙副教授的事情传开了，不说自家学院，连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校区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文学院，外语学院的女孩子们也都千里迢迢过来一睹了风采。 但很快数学系的大家就从一开始的感谢上苍送来了顾老师变成了赶紧把顾老师带走吧。 因为他不同于数学系其余的任何一位老师，认真到令人发指。 不仅每节课都签到，还课前随机小测验，上课抽人回答问题，课后布置作业，弄得是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帅只能饱一节课的眼福，但严格却要遭殃每一天。 大学老师在曲梦寒的职业设想里排名很靠前，毕竟教学任务轻松，社会地位高，上课念ppt，环境单纯，福利丰厚不说，还有寒暑假，更重要的是不用对学生的人生负责。 这种美差，全世界有且仅有大学老师一个。 但如果有着“作为老师，必须对每个学生的未来负责”的觉悟的话，那就是自愿带上痛苦面具了。 顾今宵选择了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学生都是最难的道路。 只能说境界太高，凡人无法理解。 除此之外，学弟学妹们对顾老师的评价就是贵气清冷有距离感，不苟言笑，不会说和学习无关的话题。 顾今宵的气质也的确给了曲梦寒这样的感觉，但回想起刚才被纠正错误的一幕，总哪里不太对劲。 本来还想和学弟学妹们东扯西拉聊聊，奈何铃响了，曲梦寒鼓励了他们好好学习，别学自己自由散漫后从教室出来，没瞧见顾今宵，应该是去洗手间了。 她出真理楼后把方才比《许你星河万丈》的拍摄更为魔幻的经历和姜星月描述了一遍，还有图有真相附上了公告栏上顾今宵的照片。 姜星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和周某某的爱恨情仇怎么毕业了还在延续啊】 曲梦寒：【别提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姜星月：【还有这个顾今宵也太神奇了，怎么会有大学老师点人上黑板做题啊？简直离谱】 曲梦寒：【谁知道怎么想的】 姜星月：【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帅了？真人和照片里长一样吗？这不是搞数学的人该有的颜值】 曲梦寒：【真人更好看！！！可不是么，我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曲梦寒打字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刚才在教室后门看到的那个如电影般的场景，只可惜没有把它定格下来。 姜星月：【他真的太符合小说男主设定了，我新文可以参考一下】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确实，但我觉得小说这么写都离谱了】 姜星月：【那还是现实更离谱吧，比如你，就挺离谱的】 曲梦寒：【姜星月，谁离谱？你比我离谱好吗？！！】 姜星月：【开玩笑，曲梦寒，我肯定比你好，数学界少了你这个人才损失惨重】 曲梦寒：【你上本书的版权卖了几位数？？？】 两人说着说着完全跑偏了话题，好几个来回僵持不下后决定晚上打电话好好聊聊在“不务正业”上到底谁更离谱。 曲梦寒收起手机后，就又在明大校园里晃悠找起了感觉。 边走边注意观察，却除了恍惚没有任何感觉。 当初大包小包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哪能想到最后会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呢。 刚升大三的时候曲梦寒被宣传部的老师连哄带骗抓去拍了招生宣传片，也不知道是剪辑钱没到位还是领导审美堪忧，出来的成品像是九十年代的土味电视广告。 这个年代感爆棚的宣传片因为太土上了热搜，招来了多少优质生源不知道，但与片子画风格格不入的曲梦寒却惊艳了点进来看笑话的网友们。 小巧精致却又不失高级感的五官，气质清纯可人，在晨光下蓦然回首笑语嫣然宛若初恋的样子让大家对明大的向往达到了最高峰。 当然，向往归向往，没有曲梦寒也向往，但考不上还是考不上。 随后她参加辩论赛，校园十大歌手，系迎新晚会的各种照片，还有竞赛获奖的新闻都被一一挖了出来。 人们才发现曲梦寒不仅美得出众，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顶级学霸，各路媒体争相报道，给她冠上了“最美校花”的名号。 不过曲梦寒对于自己的走红一直感到莫名其妙，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大众对于名校的滤镜太厚了。 晃悠到天际被烧红的层云尽染，肚子有些饿了。 要说逐梦娱乐圈最痛苦的一点便是不能胡吃海喝了。 为了上镜好看，艺人得比普通人瘦的标准还要再瘦上一圈才行，这对于以吃遍天下美食为己任的曲梦寒无异于降维打击。 虽不到白菜往清水里涮三下去油后再送进嘴里的程度，但也彻底告别了热量炸弹。 由于时常管不住嘴巴，乔然对她的监管异常严格，多吃一颗糖都会被如冰锥的眼神戳成筛子。 难得今天天高皇帝远，她决定放纵一次。 明大校区很大，食堂有好多个，曲梦寒上学的时候最爱的就是三食堂二楼的打卤面，堪称明大一绝。 她甚至创下过连续一个月晚饭都吃打卤面加个酱油荷包蛋的记录。 朝着食堂前去的步子是轻快欢脱的，离得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曲梦寒就闻到了久违的熟悉香味。 明大没有设置教职工食堂，为了促进学生，老师之间的交流，吃饭都是统一在学生食堂。 不过老师坐在旁边可以直接让满汉全席秒变残羹剩饭，老师们也心知肚明都会主动避开学生的就餐时间，当然也有周先华那样看见你旁边有空位就主动坐下的“自来熟”。 食堂外面有两大排公告栏，贴着各种优秀学生的表彰，曲梦寒当初被“威逼利诱”参加了几个比赛拿奖后也有张大头照贴在了这里。 她从小学开始参加数学竞赛，一直竞到高中拿到保送资格，实在是懒得再竞了，直接选择性忽略了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的报名通知。 结果却在大群里被@指名道姓要求参加，本来准备装死糊弄过去又被在课上点名督促，最后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报了名，交了六十块报名费。 高校之间的大赛荣誉竞争很激烈，谁谁谁为学校获得了国家级奖项都会出个新闻，大肆宣扬一番，还会给予获奖者保研加分。 曲梦寒对于保研没有丝毫兴趣，但系里不会允许年级第一，竞赛老江湖摆烂。 最后当然是轻轻松松突破了初赛，决赛拿了国一，给学校挣足了面子。 虽然打着参加比赛的名义去外地旅游了一趟还挺不错，但都熬到大学了摆烂都不让摆的事实让她很是恼火。 曲梦寒津津有味从头到尾把荣誉栏看了一圈，当然她感兴趣的不是表彰内容而是大家的大头照。 当年她被催促提交大头照的时候正值头顶冒火的烦躁期，手机随便拍了张后就发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没人审核还是故意整活，就这么用上了。 明明是获奖的荣誉榜，她却是一张“地球赶紧毁灭”的厌世脸，是走过路过任谁都要看上一眼的程度，成了三食堂的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等曲梦寒全部欣赏完，薄暮冥冥的青空只剩下最后一缕夕光了，准备进食堂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没有饭卡。 明大的食堂没有临时饭卡，也不能用现金和移动支付。 找个同学借一下，然后把钱转过去？ 想想觉得不太合适，就算是三线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借饭卡有损形象。 话虽如此，今天这个打卤面和酱油荷包蛋她是死也要吃进肚子的，要不然人生将会毫无意义。 正思考着要如何突破困境时，借着初上的路灯，昏暗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天神下凡且下得恰合时宜的人。 曲梦寒在心底高呼一声“nice”后，快步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顾老师，来食堂吃饭啊。如果不介意的话，饭卡能借我用一下吗？” 6、第六章 在高校工作有个不得不提的好处那就是有食堂，菜品数不胜数，安全卫生，还便宜。 明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好吃，也被校方作为重点在各种招生活动上一个劲宣传。 不少老师早中晚三餐都会在学校吃，打包带回去顺便把家人晚饭也一并解决的不在少数。 顾今宵除了每周五会开车回家，周一到周四都住在明大的教职工院里。晚上错开学生就餐的高峰在食堂吃完就回办公室做课题，准备第二天的教学工作。 今天《复变函数论》的课，因为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稍稍耽误了进度，下节课得补上来才行。 周先平在他读本科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意料之中，只是曲梦寒有些颠覆了他对数学系女孩子的印象。 社会普遍有女孩子不适合学习理工科，特别是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的偏见，但实际上不是如此，学不学得好与性别是没有关系的。 只是限于各种外界原因，如今数学系的男女比依旧是失衡的状态。 选择了数学的女孩子一般都对数学有着强烈的热爱，学习刻苦认真，但很明显曲梦寒是个例外，一个学期就去上一次课未免也太自由散漫了。 这个不端正的学习态度成绩还能拔尖，得到周先平的青睐，看来天赋确实不错。 今天课上顾今宵听到学生说“曲梦寒”的名字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之前系里老师聚餐的时候，说前两年有个天赋不错的苗子，就是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之后还“不务正业”进了娱乐圈。 当时他也就是随便听了听，没太在意。 而且最近一次有人跟他提起“曲梦寒”还并不是上次系里聚餐，上周末回家时陈晓兰看的剧里的女演员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陈晓兰是顾今宵的奶奶，不住在市区，顾今宵每周五会开车回去探望她等周日再回来。 之前顾今宵在机顶盒上开通了几个视频网站的会员，教会陈晓兰操作方法后她一发不可收拾迷上了偶像剧。 经常一动不动在电视机前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让顾今宵很是头疼，到这个年纪久坐对身体伤害太大了，奈何陈晓兰就爱看，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最近陈晓兰疯狂迷恋一部叫《致十七岁的你》的奇幻青春校园偶像剧，吃饭的时候都在滔滔不绝拉着顾今宵说着剧情。 剧讲述得是女主通过日记本不断轮回改变过去最后拯救了高中暗恋对象的故事。 顾今宵对偶像剧没有任何兴趣，只陪着看过两眼，自然对剧里面的人物没什么印象，但女主“时夏”的演员“曲梦寒”这个名字倒是听陈晓兰提起过，评价也很高，全是夸的。 《复变函数论》下课后顾今宵回到办公室才隐约想起来了这茬，特意去搜了下。 今天这个“课不来上，作业不交，不知道老师的名字，让她代表学校去个比赛还得用请的，毕业论文瞎写一通”的曲梦寒就是《致十七岁的你》女主“时夏”的演员。 曲梦寒作为“明大校花”走红后就受邀出演了人生第一部剧集《致十七岁的你》，担任了主角。 出道即巅峰，这部剧爆了。 日记本轮回的设定，青涩真实的高中校园生活，互相心动却又至于暧昧的懵懂，还有现实的无可奈何，和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救对方于人间水火的真挚感情，这些要素合一成就了一部优秀的电视剧。 不过顾今宵看了好几张《致十七岁的你》百科的剧照，觉得实在不太像今天碰到的人。 这大概就是演员吧。 ------ 灯光太暗看不真切，顾今宵听到“顾老师，来食堂吃饭啊。如果不介意的话，饭卡能借我用一下吗？”这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忘记带饭卡找他借用，直到定睛后才发现是曲梦寒。 有些纳闷都这个时间点了为什么她还在学校里晃悠没走，演员这么闲的嘛。 “你是想在在食堂吃饭吗？”顾今宵开口问了声。 曲梦寒点点头，露出甜美笑容解释道：“对！好不容易回母校一趟特别想念食堂的味道，但毕业了饭卡早就被收走了，就想借顾老师的用用，我微信把钱转你！” 明大的食堂没有规定外来人员不能就餐，本校学生有外校的朋友来的时候也都是在食堂吃的饭，借个饭卡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顾今宵有些好奇为什么来来往往那么多学生却偏偏找自己借。 他当然体会不到曲梦寒作为三线小糊咔的那一丢丢矜持。 还以为怎么都得周旋一阵，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曲梦寒连声说了谢谢后就跟着顾今宵往食堂里走了。 食堂门口为了防风装了很重的塑料帘子，顾今宵先进去后就一直撩着帘子直到她进去确认后面没人了才缓缓松了手。 即便对顾今宵充满了好奇，但在饭点的食堂怎么也都得从吃的开始找话题，曲梦寒便问：“顾老师平时在食堂都吃什么？” 顾今宵：“随便吃点。” 曲梦寒：“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明大的食堂好吃可是出了名的。” 顾今宵：“没什么特别的。” 曲梦寒：“那平时会去别的食堂吃吗？” 顾今宵：“不会。” 曲梦寒：“顾老师本科的时候三食堂应该还没建成吧。” 顾今宵：“是的。”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几个字就把天聊死了。 不过对于混迹娱乐圈的曲梦寒来说不会聊天这个问题不值一提，既然他不想多说，那就换个方向，自己说就行。 “三食堂最好吃的非打卤面莫属，真的明大一绝，再加个酱油荷包蛋简直就是完美。我上学那会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曲梦寒对于打卤面的爱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尽的，眉飞色舞间全是演戏时怎么都酝酿不出来的真挚感情。 三食堂的打卤面顾今宵没吃过，但打卤面说到底也就只是打卤面，再加个酱油荷包蛋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应该在二楼吧。” “对，顾老师是不是没吃过？要不今天尝尝？我用人格担保绝对好吃！！！”过于急切想要安利，话说出口曲梦寒才意识到，饭卡在顾今宵手里，得以他的意愿为先才行，便又补充道：“不过顾老师还是想吃啥吃啥就行，不用管我。” 顾今宵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人格去担保一碗打卤面好吃。 他平时都是在一楼吃的，很少会去二楼，今天本来不太饿想着就随便吃点但看曲梦寒两眼冒着星星，晚饭也只有“打卤面”这一个选择了。 见目的达成，曲梦寒心情一片大好，上楼的时候碰上了个学妹兴冲冲想要合照签名。她从帆布包里麻利地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号笔一个手滑没拿稳掉到了楼梯上一路往下滚，顾今宵帮着捡了回来。 曲梦寒接过递来的记号笔说了声“谢谢”后，大笔一挥在《现代几何基础》上签了名还画了爱心，写了鼓励的话。 “顾老师，帮我和学姐拍个照！”学妹也很自然地拿出手机递给顾今宵兴奋地说。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顾今宵全程扮演了曲梦寒助理的角色，丝毫没有违和感。 说吃的他不感兴趣，说数学总该没错，送走学妹后曲梦寒便转换思路问：“那顾老师除了《复变函数论》还带别的课吗？” 顾今宵：“还有《拓扑学》和《抽象代数》。” 曲梦寒：“三门啊，不会很辛苦吗？” 顾今宵：“一线教学经验很重要，三门也不算多。” 曲梦寒：“大学生是不是挺难驾驭的？” 顾今宵：“除了个别人，大部分还是会来上课，认真听讲的。” 依旧是采访式的一问一答，嘉宾多说一句都要加钱的那种。 但最后一句曲梦寒有种被含沙射影了的感觉。 今天周先平一顿瞎搅和，她的底都被揭完了。 数学系“泥石流”，“问题学生”的名号算是坐实了，自己显然就是那个“个别人”。 为了维护形象，可得好好解释一下。 周先平那是夸大其词，血口喷人，绝没有他形容得如此不堪。 “顾老师，容我自证一下哈，周教授说得太夸张了，《泛函分析》那只是个意外，大部分的课我都有好好出席，认真听讲的。” 话说得头头是道就是连自己都骗不了。 但演员嘛，重点是骗得了别人。 她的解释语气诚恳，眼神也真挚，但顾今宵是了解实情的，只觉得演技不错。 “嗯，每个人对于认真的标准不同，周教授的要求确实比较高。”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句是话里有话，把内涵融进了每一个字里。 可如此炉火纯青高段位的阴阳怪气，顾今宵说出时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还带着几分数学证明的严谨。 换别人很容易就信以为真了，还以为周先华的标准有多高呢。 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学期下来好歹记住他的名字而已。 7、第七章 曲梦寒挨了闷头一棒，无语凝噎中夹杂对眼前天神下凡男人的怀疑。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食堂二楼人不多，零零散散分布在各个方位。打卤面的摊位在犄角旮旯，曲梦寒展现出了从前饭点时练就出的风一般的速度，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阿姨，要一碗打卤面，再加一个酱油荷包蛋！！” “好嘞。”阿姨应声后准备去忙活时忽然停住了，眯眼打量了曲梦寒几秒后突然问了句：“是小曲吗？” 刚才曲梦寒光想着打卤面，没注意对面的阿姨，这会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大学时期每天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一定准时在玻璃窗后等着她的陈阿姨嘛。 “对对对，是我，陈阿姨！！！” “真是小曲啊，我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但这声音，还有加个酱油荷包蛋除了你也没别人了。”陈阿姨笑笑，麻利地按照她一贯的口味开始加料，“多放点葱花和香菇是吧。” “陈阿姨竟然还记得！！” “当然，就是看你感觉比以前瘦了不少。” “哎，别提了，不能吃东西真的太苦了。” 一说到这个，曲梦寒的两行辛酸泪就流下来了。 乔然为了管住她的嘴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曲梦寒每每看着面前那布满了绿色，红色，橙色，大写着“健康”和“瘦”的一盘盘，都有撂挑子不干了的冲动。 只是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坚如磐石，硬是推着她熬了过来。 又聊了一会儿陈阿姨才注意到一旁还站了个人，探出脑袋问：“顾老师也要打卤面吗？” 数学系神仙教授的名号也是传到了各个食堂阿姨耳朵里的，特别是三食堂，因为就在数学系旁边经常能一睹风采深受其余食堂的嫉妒。 “嗯，麻烦了。” “要来一个酱油荷包蛋吗？” 还没等顾今宵说话，曲梦寒就帮着抢答了：“要！打卤面怎么能不配一个酱油荷包蛋呢！” “好嘞！” 曲梦寒和食堂阿姨，两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一唱一和，直接帮他拿了注意。 顾今宵没有反驳，默默刷了饭卡。 “谢谢顾老师，我等下把钱微信转给你！” “不用了，一顿食堂而已。” “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 堂堂一个明大副教授，十几块钱的食堂饭钱还要找学生要的确有失风度，曲梦寒又周旋了几次后也就放弃了，内心满溢着可惜之情。 可惜来自于加不了顾今宵微信了。 在她的如意算盘里，通过微信转账的口实是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加上微信的。 这样一来，得再想别的办法了。 陈阿姨把面端上盘子的时候说了声：“小曲，等下给阿姨签个名，我女儿可喜欢你了。我经常说她得像你学习，争取将来也考上明大。” “阿姨过奖了，可不能学我不务正业。” 手边没什么能签名的东西，曲梦寒就说明天会带张签名照再写点寄语让妹妹好好加油学习。 曲梦寒和顾今宵一人端着一碗打卤面选了个掩人耳目的角落位置坐下了。 是熟悉的香菇，是熟悉的豆腐，是熟悉的木耳，是熟悉的香干，是熟悉的西红柿，是熟悉的五花肉。 俄罗斯诗人帕斯捷尔纳克曾说过：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现在，曲梦寒就活在这个瞬间！ 刚想体验一下活着的美好，手机却十分不合时宜地震动了。 乔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错过乔然的电话，就会迎来一串连环夺命call，曲梦寒跟顾今宵说了声抱歉后就点了接通。 “曲梦寒，有个新剧来接触了，本子我刚发你了，有时间看看。” 一听又是戏约，曲梦寒两个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然姐，现在这个才开拍呢，怎么又有新的了？” “只是在接触，又不是马上进组开拍。” “就不能等这部拍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吗？” “你能等，人家剧方，投资人可不会等！” 乔然作为经纪人的能力是独一档的，人脉广，做事雷厉风行，眼光独到。 奈何再好的伯乐碰上个“不想跑”的千里马是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 不过曲梦寒毕竟是签了合约的打工人，很多时候也是由不得她的。 交涉失败，答应回家会看看剧本大纲后，乔然突然话锋一转问她怎么这个点了还在学校。 还没等她回答，乔然就精准抓住了核心，又抛来了一个灵魂质问：“你晚上吃什么了？” “咯噔”，曲梦寒的心猛跳了一下，顿时感觉有无数的视线从空旷的四面八方扫了过来。 好家伙，乔然是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吗？ 为何能如此精准卡在这个时间点问？ 不过她立马稳住阵脚，展现出了超高的演员职业素养，脸不红心不跳，睁眼说起了瞎话：“什么也没吃，我从下午三点开始就滴水未进了。” 两人斗智斗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曲梦寒那是一刻都不能松懈，乔然提高音量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我发誓，今天晚上绝对什么都没有吃！” 曲梦寒这个誓发得和当年作为新生代表在系里的迎新大典上说要艰苦奋斗，努力学习，将来成为报效祖国的栋梁之才时一样坚定。 至于可信度？ 骗不了自己，但忽悠下别人足够。 也不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她身边检查，乔然再三提醒她千万管住嘴巴，不要有侥幸心理后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倒扣放到一边，曲梦寒就迫不及待挑了两筷子送进了嘴里还喝了口汤，至高的幸福与人生的意义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正感叹着“活着，真好！”时，不偏不倚迎上了顾今宵难掩不解的眼神。 他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动摇，还有诸多疑问盘旋在胸口。 刚才电话里不是发誓今天晚上绝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吗？ 为何刚挂断不到两秒就轻而易举违背了？ 誓是可以这样发的吗？ 读懂了他复杂眼神的曲梦寒，摆摆手化身过来人，语重心长开启了人生哲理课堂：“顾老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活着不用太较真。” “所以发誓今天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只是随口一说吗？” 面对开门见山的质疑，曲梦寒郑重严肃地摇摇头，使出了拿手绝活：颠倒黑白。 “当然不是，誓言说出去的那一刻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情况变了而已，人得会临机应变嘛。” 顾今宵听完，眉毛微皱，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很明显曲梦寒的诡辩是站不住脚的“胡言乱语”，但是他已从前面的对话中大致推断出了眼前人的性子，逻辑恐怕是行不通的。 既然如此，还是别深究得好。 “顾老师，证明binet-cauchy公式和stirling公式需要逻辑，但生活可不需要，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没有逻辑。”曲梦寒猜出了他欲言又止的理由，放下筷子笑着说。 自己和他能坐在这里谈论这个话题便是生活不遵循一丁点逻辑的最好证明了。 顾今宵思考了片刻后，觉得这话至少对她来说是在理的，便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惯性思维了。” 曲梦寒作为例子的两个公式是《复变函数论》里的知识点，出于职业习惯顾今宵随口问了声：“那你还记得binet-cauchy公式和stirling公式的证明方法吗？” 问题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再怎么态度不端正，不务正业，但好歹也是个首席，问这种问题天王老子来了都觉得不像话。 欧拉·拉格朗日方程那只是个意外。 于是曲梦寒学着周先平的欲扬先抑，为自己正名说：“顾老师，我虽然不来上课，作业不交，不知道老师的名字，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还得用请的，毕业论文瞎写一通，专业水平跟你比估计相当于幼儿园肄业，但别小看人哈，binet-cauchy公式和stirling公式的证明还是会的。” 顾今宵听完微微点头说：“嗯，那挺厉害。” 这个回答过于模棱两可，听不出是“夸”还是“损”，但结合现场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曾经也是被寄予厚望的苗子，在数学方面曲梦寒还是有一丢丢骄傲的，不愿被看低的她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证明一下自己。 “顾老师，看你好像不太信的样子，我现在就给你写一下证明！”说着曲梦寒就从包里掏出了刚才签名用的记号笔和《许你星河万丈》的剧本。 现在也没处找演算纸了，就用剧本的空白页将就一下吧。 餐桌上有油污，曲梦寒便用左手垫着，另一只手快速在剧本的封底写起了矩阵。 此般石破天惊的举动让顾今宵在短暂的震惊后，嘴角浮现了一抹若隐若现，不易察觉的弧度。 “先吃吧，面要坨了。” 他把碗里的面搅拌两下，挑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说： “味道确实不错。” 8、第八章 曲梦寒：“顾老师，你的研究方向是非线性偏微分方程？” 顾今宵：“嗯。” 曲梦寒：“为什么选这个方向？” 顾今宵：“感兴趣。” 曲梦寒：“发表在《inventionesmathematicae》上的文章是什么内容？” 顾今宵：“《transferofenergytohighfrequenciesinthecubicdefocusingnonlinearschr?dingerequation》” 曲梦寒边“滋溜”吃着面，边围绕着数学化身杂志编辑对顾今宵进行着一对一的采访。 说到发表在《数学新进展》的sci时，一长串的论文标题让她稍稍愣了一下。 顾今宵的英文发音十分地道，加上声音本来就好听，念论文标题都像是在听bbc纪录片的旁白。 不过，《三次散焦非线性薛定谔方程中能量向高频的转移》是什么意思她完全不明白。 现代数学已经发展出了无数个细小的分支，想要涉猎所有方向上帝恐怕都做不到，加上曲梦寒也就是个本科学历，不懂正常。 内容即便问了也不可能理解，曲梦寒就顺势换了个方向问：“要怎么样才能在《inventionesmathematicae》上发文章啊。” “写好以后给杂志投稿，然后等邮件。” 她问的问题如同“如何把大象放进冰箱”，顾今宵的回答自然也只能是“分三步，打开冰箱，把大象放进去，关上冰箱”了。 曲梦寒如鲠在喉，微微眯眼盯了顾今宵一会儿，还是那张天神下凡的脸，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表情。 光从客观情况很难判断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好吧，很有道理，原来我的问题在于写不出文章啊。”曲梦寒也配合着，如醍醐灌顶般点点头说。 “数学系几个老师都说过你天赋不错。” 曲梦寒摆摆手半分谦虚半分自嘲地说：“只是比普通人强了那么一丢丢，和顾老师那可比不了。” “一节课没去还能拿《泛函分析》的最高分只强一丢丢应该做不到。” 一时间曲梦寒也分不清顾今宵话里的重点到底是“一节课没去”还是“拿最高分了”，而且不能血口喷人啊，她可是去了第一节课的。 除去没天赋又不努力和数学无缘的不谈。 没天赋但努力的就如同千千万万数学系的普通学生，被数学三大问“这也用证？”，“这也能证？”，“这怎么证？”和期末考试裹挟着艰难朝前走着。 有点天赋但不努力的，就像曲梦寒，仗着那丢丢天赋胡作非为，一到考试又锦鲤上身，气煞旁人，最后不务正业，泯然众人。 有天赋又努力的，在任何领域都是所向披靡，只能仰望却学不来的存在。 顾今宵就是这样的人。 从本科起就用天赋和努力卷死了众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各种大赛奖项拿到手软。大三就在仅次于四大数学神刊的杂志上发表了文章，被各个导师争抢到头破血流，不过后来还是选择去国外深造了。 被这样的人赞扬有天赋并不会觉得欣喜，只会让人怀疑被内涵了。 曲梦寒又思索了会儿后决定不再纠结了。 打卤面味道偏咸，她一般都会买杯喝的配着吃。这会儿她的眼神也扫到了侧边的一排排奶茶，然后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一碗打卤面下肚她已经把灵魂献祭掉了，再来一杯奶茶怕是撒旦都嫌弃了。 当然不会今晚喝下一杯奶茶明早就长胖一斤，但什么事都是积少成多，量变产生质变，每次都往河边靠近一丢丢，总有一天会掉下去的。 所以曲梦寒虽然视誓言为粪土，也还是有底线的。 顾今宵就看着她一会儿眨巴着眼睛期许地往侧边望望，一会儿又像下定决心般低下头，然后又再次不舍地往侧边望去。 来来回回好几趟，仿佛在纠结着什么影响一生的决定。 “要喝奶茶吗？”顾今宵把她正在经历着的激烈思想斗争问了出来。 “不了不了。” 曲梦寒使劲摇了摇头，不断提醒自己是“女明星”，第一要务就是身材管理，不能堕落放纵。 为了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今宵审时度势后不紧不慢列出数据帮她分析了一下：“一杯奶茶五百毫升，总共含有38.5克糖，8克脂肪，240千卡的热量。粗略计算的话，抵消掉这240千卡的热量需要跑步6公里。” 这些数字曲梦寒哪能不知道，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绕操场一圈是四百米，需要跑十五圈。按正常速度一公里八分钟左右，六公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十五圈，一个小时，这两个具现化的数字进到曲梦寒耳朵里的瞬间，大脑就已经做出了判断，长达好几分钟的激烈斗争也落下了帷幕。 她一咬牙，厉声道：“不，我不喝了！” 娱乐圈和顾今宵是无缘的存在，曲梦寒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明星”。 但怎么看此时的曲梦寒比起镜头前光鲜亮丽，包装精致的艺人，更像一个明大里的普通学生。 若不是被人认出来要签名合照，从她身上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娱乐圈”气息的。 稀松平常，自由散漫。 给顾今宵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曲梦寒的性子本就如此，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不红。 一线顶流和三线糊咔的气质能一样吗？ “既然如此，这碗打卤面不是也不应该吃吗？”顾今宵指出了她前后行为的矛盾之处，“面食的碳水化合物含量较高......”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曲梦寒打断了，她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表情多少有些痛苦：“顾老师，别说了，我知道！” 本来她采取的就是“只要不上秤就没有长胖”的鸵鸟政策，当面戳穿未免也太残忍了。 再说下去怕是意志力不够用了，曲梦寒赶紧又换了个话题，“说来顾老师，你没有被星探搭讪过吗？” 娱乐圈就像数学系不缺天才一样，从不缺美女。 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艺人都美得像仙女下凡，在美貌，身材，仪态，气质，衣品上都卷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与之相反，帅哥却十分稀缺。 难以靠妆容去扬长避短，吃身高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粉丝们对于男艺人的要求普遍较低，他们自然而然就疏于对自身形象的管理，不到中年就油腻发福的大有人在。 近些年想要在娱乐圈找一个王道帅哥堪比大海捞针。 娱乐圈尚且如此，现实生活就更不用说了，连做到最基本的“干净整洁，不邋遢”都成了高标准了。 在这种严峻的状况下，顾今宵无疑是吾辈楷模。 脸没什么好说的，拯救人类不夸张。 需要长久自律的身材更是完美，坐下来时腿长到小小的桌子都塞不下。 星探不瞎，怎么会放过这样的神仙。 “星探？是问对当艺人有没有兴趣的那些吗？” “对对对，就是看上去特别像搞非法境外传销的骗子，上来就说你气质不凡，骨骼惊奇要不要去试个镜的那种。” 曲梦寒学着星探们的样子，添油加醋来了段即兴小剧场。 她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周末去逛街的时候没少被一个个看上去就跟把“骗子”两字写在脑门上，自称某某经纪公司的人搭讪，弄得她每次都有打开国家反诈中心app的冲动。 顾今宵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后说：“没有说骨骼惊奇的，但问对娱乐圈有没有兴趣的确实碰到过不少。” “那看样子顾老师是对娱乐圈没有任何兴趣了。” 也还好顾今宵没跟她一样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国家的数学科研事业没了自己是皆大欢喜，没了顾今宵就是损失惨重了。 顾今宵点头后话锋一转问：“所以你是因为感兴趣才去当了演员吗？” 大学的专业和将来从事的职业是没有相关的。 就算是专业性极强的数学，毕业后老师，程序员，量化分析师，研究员，房产销售，做什么职业的都有。 这是个多元化的时代，专业只是多提供了一个选择而不是枷锁。 但当演员的，还真没有，至少顾今宵没见过。 他对曲梦寒是如何从数学转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娱乐圈有些好奇。 “兴趣？”曲梦寒轻笑了一声，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只有那么一丢丢。” “那是为何？” “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q......” 最关键的字刚发了个声母的音，曲梦寒忽然感觉不能说得如此直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肤浅俗气的人。 于是换了个清新脱俗的说法：“当然是为了理想！” 听到“理想”二字时，顾今宵稍显惊讶。 人是无法对认知外的领域进行合理假设的，他并没有想出能在娱乐圈实现的理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道：“如果方便的话，能问下是什么理想吗？” “三十岁光荣退休！！！！” 曲梦寒晶亮着眼眸，笑得灿烂。 顾今宵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低头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绽开了。 真是个伟大的理想呢。 9、第九章 吃完用献祭灵魂才换来的一碗打卤面后，唇齿间还留着幸福的余味，曲梦寒心满意足从食堂走了出来。 皓月凌空，星河溅落。 初夏的晚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曲梦寒放下松弛的马尾，把黑色橡皮筋套在了手腕上，随意撩了撩被吹乱的发。 不是工作状态的话，她向来是不怎么注意形象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天二十四小时维持完美谁也做不到。 比起层层包装，举手投足都透露着精致的镜头前，不经意时的惊鸿一瞥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曲梦寒最出圈，被广泛用作头像的一张照片就是大一刚开学时某个傍晚下课从教学楼出来，天际被霞光层层尽染，她抬头望时被偶然拍到的。 烧红的夕阳，笑得明媚的少女，被风吹起的发。 这张照片在学校内被疯传，都在问是哪个系的。 也不知道是从谁手里泄露了微信，那段时间她每天能收到几十条好友申请。最后没办法，把签名都改成了“不谈恋爱，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在她走红后这张经典照片也被扒了出来。 姜星月曾经问过她那天到底在笑什么，曲梦寒在宿舍蓬头垢面，翻着白眼说是因为微博转发抽奖中了三个月会员。 对于她这种永远转发，永远当分母的中奖绝缘体来说是一件值得写进自传的事情。 姜星月听后，无语凝噎了十秒后叮嘱说：“给大家留点美好的念想吧，真相就别公开了。问就说因为夕阳很美。” 此时立在星河下的曲梦寒就如同那日沐浴着霞光一样，好看得让路过的学弟学妹都停住了脚步。 “顾老师，没骗你吧，打卤面是不是一绝。”曲梦寒侧过头洋洋得意问。 “嗯，是不错。” “顾老师以后可以经常来吃吃。” 曲梦寒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得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搬砖，但连汤都喝掉了的她这会儿撑得慌，就这么睡觉明天脸怕是要肿一圈。 就算不跑十五圈也得消化消化。 “今天谢谢顾老师了！” 这顿晚饭比平时多用了快一个小时，虽说还算有趣，但按照顾今宵的习惯，得回去做点正事了，没料到还没转身就又被叫住了：“顾老师，你现在是要回研究室吗？” “嗯。” 曲梦寒勾勾嘴角问：“如果不忙的话，要不要在校园里散散步？” 今天的时间已经被她占用了下午的一节小课四十五分钟和刚才的晚饭一个小时，不能再耽误了。 可顾今宵的拒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堵住了。 “顾老师，用一个小时来研究课题百分之百不会有进展，但是用一个小时来饭后散步，对于健康是有说不完的好处的。” 曲梦寒看出了他开口的话肯定是拒绝，那么要做的就是在他开口前让他改变主意。 “百分之百是不是太绝对了？” 面对质疑，曲梦寒临危不乱，巧妙地把一个纯数学概率问题变成了现实问题：“顾老师如果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明天我来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进展。” “那你赢了。” 顾今宵没有丝毫犹豫，宣告了自己的不战而败。 现在他手上的几个课题，今晚的一个小时是不会有进展的。 客观概率上有个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的可能性，但主观概率在今晚，是为零的。 过快的投降速度反倒让不战而胜的曲梦寒懵了，课题有进展的概率为零可不是件好事。 “等等等等，顾老师，至少还是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的可能性吧。”‘’ “没有。”顾今宵的回答依旧干脆。 “......那我还是不耽误顾老师的时间了，课题要紧，加油哈！” 曲梦寒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摆手和顾今宵道了别，一路小跑消失在了夜色里。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耽误课题进度的锅她可背不起。 顾今宵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往研究室走去。 复盘刚才的拉扯，不难发现关于一个小时分配问题的逻辑乍一看是混乱不堪的。 在绝对不会有进展的课题和科学证明一定有好处的饭后散步里，选择后者才是回报最大的。 明明是她把问题导向了这个选择题，想要自己选后者是她的目的。 但她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矛盾的同时，理由也显而易见。 把时间花在此刻不会有进展的课题上未来才可能会有进展。 它的潜在意义不是用此时此刻的概率就能够描述的。 顾今宵在脑内对方才融合了主观概率，客观概率和时间推移的事件进行数学建模时，却猝不及防回想起了那声骄傲的“理想是三十岁光荣退休”。 笑容再次在不经意间翻涌了上来。 ------ 说要散步消化的曲梦寒还没走到操场就收到了乔然问剧本看没看的微信，没办法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叫了个顺风车回家了。 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时候给姜星月打了语音电话。 两人谁都没忘记下午被搁置的论题：在不务正业上谁更离谱，先就这个进行了唇枪舌战。 曲梦寒：“姜星月，你说我更离谱没道理的，咱们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你跑去写小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姜星月：“曲梦寒，你说我之前先看看自己好不好，难道娱乐圈就和数学有关系吗？” 曲梦寒：“我是个意外，谁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红了呢。” 姜星月：“那我也是意外啊，你正在拍的这本是我感觉写得最不好的一本，结果爆红了。” 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最后两人达成了“反正比学数学有前途”的共识。 学数学的除去走纯学术路线的，和本专业相关且非常赚钱的就只有去顶级投行做量化分析了。 但这个方向卷生卷死，并且因为工作强度太大，物理意义上被“卷死”也是有可能的。 想来想去，还是她俩现在的工作：一个明星，一个网络小说作家最好。 “三十岁退休得多少钱来着？”曲梦寒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懒散地随口问了声。 “这种东西又没有个标准，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了。” 曲梦寒说出了心中朴素的愿望：“不用工作，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想干什么干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还有好多帅气的小哥哥相伴。” 每每谈论梦想的时候，她的眼里是有光的。 这这不仅是曲梦寒的梦想，也是姜星月的，更是千千万万女性同胞们的。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姜星月泼了她一头冷水：“按你这个标准，多少钱都不够，简单点算，至少一个亿吧。” 一个亿对于一天208万的顶流来说也就一部戏的价格。 对于她这种三线小明星就是天方夜谭了。 “你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晋升顶流先赚它一个亿呗。等你赚到一个亿了我也不用秃头写小说了，直接跟着你混吃等死。”姜星月比曲梦寒还会打算，把梦想整个寄托到了别人身上。 “就不能反过来你赚一个亿我跟着你混吗？” “写小说赚一个亿和娱乐圈赚一个亿的难度能是一样的吗？我就算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写也赚不到一个亿！！！快快快别躺着了，为了我们的梦想，努力啊！！” 网络小说的赚钱大头是版权。 出版，漫画，广播剧，网剧，影视，每卖出一个都是一大笔收入，其中最大头的是影视版权。 但即便是最炙手可热的写手，也不是所有小说都能卖出影视版权的。 重要的是题材。 当个爱好写着玩的时候还能不顾市场和读者口味随心所欲写自己想写的，现在全职了是得靠它吃饭的。 两个人东扯西拉了一会儿后姜星月发来了一张许哲的最新微博截图，愤愤然抨击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职业态度？？？你都进组了他还在参加品牌活动！！” “这么关注，别人都是披皮黑，你是披皮粉吧？”曲梦寒艰难动了动脖子，用余光瞅了眼，调侃着说。 娱乐圈风水轮流转，爬墙比翻书都快，黑着黑着黑出感情成了死忠的事情也不稀奇。 这句给姜星月气得不轻，音量都高了几十分贝：“曲梦寒，你别骂人啊！！！” 从那个成团之夜许哲抢了出道位开始，他就成了姜星月的“一生黑”，任沧海桑田流转，日月星辰交替也无法改变。 当艺人被讨厌，被谩骂，被指责再正常不过，许哲被姜星月如此嫌弃也就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曲梦寒是见过许哲的，便想为他鸣个不平说：“我觉得人家没你说的这么恶劣，下个星期他进组了你要不要来亲眼看看？” “别，眼不见心不烦，我有这功夫我去看他？？？？” “你话别说太死了，保不准剧播出来后就真香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绕过“真香定律”，曲梦寒见过太多太多的鲜活例子，好笑地提醒了句。 “真香？？？绝对不可能，我跟你说曲梦寒，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跟许哲两个人，我也不可能饭上他的！！！” 姜星月咬牙切齿的誓言从手机里传来，余音绕梁，久久散不去。 不过发誓的含金量，没有人比曲梦寒更懂了。 10、第十章 和姜星月掰扯完，又经过一系列繁琐到令人发指的女明星护肤步骤后曲梦寒拿出了《许你星河万丈》的剧本准备再过一遍明天的戏。 背诵对她来说不值一提，难的是说台词时的表情，动作，神态，语气。 老天爷并没有给她点亮演戏的技能树，天赋那是一点没有，想在荧幕前过得去只能靠后天努力。 找了表演老师，从最基础的声台形表开始苦练，比以前是进步不少了。 曲梦寒是佛系不是摆烂，本着对自己，对粉丝，对观众得负责的态度，从未有过松懈和怠慢。 不过正如周先平所说，把数学换成演戏也是一样，这东西太吃天赋，努力的上限也就那样了。 正酝酿着情绪看到剧本的背面写了个矩阵，是今天为了向顾今宵证明自己能证明binet-cauchy公式时写上的。 想起今晚的种种曲梦寒不禁哑然失笑。 赚一个亿的目标太大了，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得好。 那就定个小目标，先要到他微信吧。 ------ 曲梦寒昨晚回家后把要看新剧剧本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不得不在保姆车上，一边啃着水煮蛋一边在乔然的监督下打开了文档。 剧本改编自柒猫文学城的人气小说《降落手心》，半校园半都市，讲述了男女主角相互暗恋，历经种种错过又重逢的故事。 如今比起原创剧本，影视圈更偏向于直接购买小说的版权。不仅自带粉丝和流量，改编也容易操作。 而对于演员来说，这类剧的主演机会也是抢破头的。只要男女主有cp感，撒糖够甜，逻辑不要太离谱，小爆问题不大。 角色是曲梦寒的舒适区，但实在演得有点腻了，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剧本演来演去，没什么新意。 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五的本子全是恋爱剧，甭管套了什么壳，本质都是俗套的你爱我，我爱你。 把爱情包装得至高无上，主人公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谈恋爱的路上。剧情全为谈恋爱服务毫无逻辑，配角全是推进谈恋爱的工具人强行降智。 好像大好的人生除了谈恋爱就没别的事干了。 高学生谈恋爱，大学生谈恋爱，社畜谈恋爱，中年人谈恋爱，妖怪谈恋爱，就连修炼了成千上万年的神仙都难以幸免。 都成神了还天天拘泥于小情小爱格局是真小。 这种影视剧输出的价值观让曲梦寒难以接受，明明搞钱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友情，亲情也不必爱情逊色，怎么就得着爱情往死里拍呢。 “然姐，就没有不是恋爱剧的本子吗？”曲梦寒也知道以她的咖位和实力要接到非恋爱题材的剧很难，但还是不死心问了句。 乔然一针见血：“正剧找你干什么？你能演好吗？” “不能。”曲梦寒回答得倒是干脆，很有自知之明。 “那不就行了，先把恋爱剧演明白吧。我已经跟剧方说要去试镜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按照乔然的设想，《许你星河万丈》已经在手，若是《降落手心》也能定下来，凭借这两部剧怎么都能激起点水花。 都先斩后奏了，曲梦寒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说这几天空闲时间会好好看看剧本，争取能拿下角色。 这几天许哲没进组，拍摄任务轻松，休息时间也比较多，曲梦寒从明大南门的面包店里定了虎皮卷还有奶茶作为给工作人员的犒劳送了过来。 她每次进组都会自费给工作人员买吃的，深受大家的好评。 可明明是她掏的腰包，却只能干瞪眼。 乔然一直在旁监视着，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迎来一声“还吃呢”。 明大南门的虎皮卷在学生中人气很高，曲梦寒上学的时候没少吃，看着“明明在左侧，却像隔着银河”的虎皮卷，心痒得厉害，郁闷间忽生一计。 趁着休息时间跟乔然说：“然姐，这虎皮卷在明大很有名，我看还有剩，想给以前的老师们拿去顺便打个招呼。” 综合她平时的表现，这话的可信度不高，乔然狐疑地说：“别是自个儿偷吃了吧。” “然姐，我是这样的人吗？”曲梦寒临危不乱且义正言辞。 “是的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不是我这么想你，是你的表现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 曲梦寒装出一副被误解后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头轻咬着下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真冤枉了。 “行行行，你去你去。”乔然不想看她拙劣的戏码了，挥挥手招呼她赶紧去。 小馋嘴偷吃的事情乔然心知肚明，只是她在身材管理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偶尔吃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明面上还是不能松口的。 大学大多数老师不是坐班制，没有办公室，上完课就走人，到正副教授的级别才会有研究室。 顾今宵是副教授的话，总该有吧。 曲梦寒抱着万一没有就随便找个地方把虎皮卷都吃了的愉悦心态往办公楼走去，谁知刚走进去就碰到了周先平。 “哟，这不是小曲同学吗？怎么在这里？” 顿觉两个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的曲梦寒稳住阵脚，笑着赢了上去，也确实有事要找他打听。 “周老师好，正好是拍摄休息的间隙，这个学校南门旁边的虎皮卷你尝尝。” 说着她就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递了过去。 周先平接过盒子看了看标识，有了些印象：“我是听学生说过南门旁边有个面包店特别好吃，应该就是这个吧。” “对，平时都要排队呢。” 又东扯西拉了几句有的没的，曲梦寒才找准时机说到了重点：“对了，周老师，你知道顾老师的研究室在几楼吗？” “302，不过这会儿应该在上课吧。” “好的，我知道了。周老师你应该也还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哈。” 拿到关键信息后，曲梦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溜了，留周先平在原地思考起了她真正的目的。 到302门口，名牌上写着【副教授顾今宵】，曲梦寒敲了两下门，无人回应，看样子是还没下课。 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就听到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天神下凡的男人。 顾今宵竟然穿了一身西装！ 完美的头身比例，在西装的衬托下愈发修长笔直的双腿，配上俯瞰众生的脸，造物主的最高杰作也不过如此了。 好看，太好看了。 除了这个直白的形容，短暂失去语言能力的曲梦寒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顾......顾老师好。”待顾今宵走到跟前，她也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打个招呼都结巴了。 顾今宵在楼梯口就看到研究室门口站了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学生来问问题，没想到是她。 演员未免也太闲了。 “有什么事吗？” 曲梦寒把虎皮卷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笑眯眯地说：“昨晚谢谢顾老师请客，我拿了点谢礼过来。” 顾今宵打开门，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研究室内陈设简单，没有多余的物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淡淡清香，几盆绿色植物赏心悦目。 把教案和书本放到书桌上后，顾今宵就脱下西装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 用白皙修长手指松开领带和领口的纽扣时，曲梦寒脑内闪过了无数本禁欲系男主的小说。 按捺住想入非非的冲动，她问了声：“顾老师今天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穿这么正式。” “等下要参加学术研讨会。” 曲梦寒在心底诚挚感谢了一波把研讨会定在今天的老师让她饱了眼福，干得漂亮。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问了声：“对了顾老师，昨天晚上课题有进展吗？” 顾今宵：“没有。” 曲梦寒：“是在研究啥来着？” 顾今宵：“临界非线性薛定谔方程多包爆破解和多孤子解的唯一性。” 曲梦寒：“遇到了什么问题？” 顾今宵：“渐进唯一性的证明。” 曲梦寒：“哦哦哦，那好好加油哈。” 顾今宵：“好的。” 曲梦寒完全没听懂，还是问了。 顾今宵知道她没听懂，还是回答了。 这番对话下来，一头雾水的曲梦寒倒像是随时关注着课题进展的指导老师了。 扯了几句后，总算进入了正题，曲梦寒把茶几上袋子里的四个虎皮卷盒子拿出来依次摆开说：“顾老师，这个是学校南门口的虎皮卷，特别好吃......” 话还没说完就火速遭到了拒绝：“谢谢，你自己吃吧，我不怎么吃甜食。” “这样啊，那可惜了。”曲梦寒非常顺利接受了他不吃甜食的事实，然后麻利地打开一个盒子，拿了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可这一口咬得太大，嘴里又絮絮叨叨说着话，噎住了。 顾今宵见状给她去倒了杯水，还递了纸巾。 这真的是来感谢自己的吗？ 一般情况下，收礼的人拒绝后怎么也会客套两句，但她不仅欣然接受了还当场把“礼”吃了，让顾今宵意识到，这虎皮卷从一开始就不是给自己的。 估计就是背着经纪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偷吃来了。 她也真是会想点子。 猛喝了一口水才把堵在喉咙的虎皮卷咽下去，曲梦寒又干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问：“顾老师今天晚饭也在食堂吃吗？” 今天是周五，顾今宵会回家和陈晓兰一起吃晚饭，不去食堂，回答说：“今天有事。” 即便他在，昨晚已将灵魂献祭的曲梦寒也不敢连续两天犯戒，灵魂重新长出来之前得先避避风头。 但听说他有事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扫兴。 看样子今天也要不到微信了。 准确说是三天，明后两天是周末，顾今宵不至于还丧心病狂来学校。 正想着下周一的对策时，视线里猝不及防出现了一张饭卡。 “这张卡你拿去用吧。” 曲梦寒低头看着熟悉的饭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站针毡，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递过来的不该是黑卡吗？ 为什么到自己这就成食堂饭卡了？ 果然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 11、第十一章 “不用了，谢谢顾老师，再吃会被经纪人碎尸万段的。” 曲梦寒摇摇头，拒绝了“饭卡”，是“黑卡”的话她还能考虑下。 “今天或许如此，但明天情况说不定就变了。”顾今宵轻描淡写套用她的理论说。 曲梦寒微微眯起眼睛，斟酌了片刻后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了：“顾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而他的回答严肃正经：“没有。” 想说点什么，但又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曲梦寒最后选择默默拿起了饭卡。 曲梦寒：“那就谢谢顾老师了，我把钱微信转给你吧。” 顾今宵：“没事，卡里的钱是学校冲的，每个月都用不完，你拿着用就行，我还有一张。” 曲梦寒：“这太不好意思了吧。” 顾今宵：“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曲梦寒：“多少还是得转点，要不然说不过去。” 昨天晚上她看了，这张饭卡里还有五百来块钱，无论是对于明大副教授还是三线女明星，五百块钱都是不太所谓的。 曲梦寒坚持的理由只有百分之三十觉得是用别人充了钱的饭卡不合适，还有百分之七十是为了加上微信。 奈何顾今宵太固执，一直说没关系。 周旋了好几个回合后，曲梦寒再次放弃了。 听学妹们说，顾今宵的微信不难要，她们都有。毕竟是老师，平时学生有问题微信上也能问。只是对话的内容都仅限于数学，没人敢把话题轻易扯开。 她倒不怕扯东扯西，却被卡在了第一步要微信上。 还是下周再想办法吧。 昨天被怀疑连binet-cauchy公式和stirling公式的证明都忘记了的憋屈还未散去，趁现在有纸有笔又有时间无论如何得维护一下名誉。 “对了，顾老师，纸笔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给你证明binet-cauchy公式和stirling公式。” 顾今宵没料到随口一说的这茬她竟然还耿耿于怀，便说：“我相信你会。” 这个回答并没有解开曲梦寒被质疑了专业水平的心结，她继续说：“那要不顾老师你随便找个卷子，《泛函分析》也行，《复变函数论》也行，《拓扑学》也行，决赛的题目也行，什么都行吧。”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自己并没有丝毫质疑她的意思。 不过事到如今不让她证明肯定过不去坎了。 想着越难越能体现出专业水平，顾今宵直接挑了个王炸：“那就丘赛吧。” “丘......丘赛？？？” 曲梦寒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信心满满，游刃有余变成了惊恐，诧异，扭曲。 顾教授，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丘赛”是“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的简称，是国内数学方面含金量最高，难度最大的赛事。 总共分为六个方向，分析与偏微分方程，几何与拓扑，代数数论与组合，应用与计算数学，概率统计和数学物理。 设有华罗庚奖，陈省身奖，周炜良奖，林家翘奖，许宝騄奖，赫尔曼·外尔奖还有个人全能的丘成桐奖。 光听听这几个方向奖项的名字就知道是什么级别的比赛。 曲梦寒参加的两个方向是几何与拓扑，代数数论与组合，本来系里让她报名三个拼一下个人全能，被她以“水平有限，再说退学”果断拒绝了。 和丘赛比期末考试的难度基本相当于“1+1=2”，临时抱佛脚只能交白卷。 只要不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想要获奖就得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那段时间的曲梦寒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每天都活在“这压轴题真的有大学生能做出来？”，“我莫非是个傻子？”，“算了退赛退学吧”的自我怀疑中。 感觉最多能拿个铜奖，结果也同她预想的一样两个铜。 首席连个银都没摸到实在说不过去，几个兄弟学校摘金拦银，大字报满天飞。 而明大却喜提《丘赛明大竟无缘金银奖》，《明大数学系为何难回巅峰》，《辉煌不再，明大数学系怎么了？》的几篇报道。 连学院长都在大会上强调要加强数学系专业建设，提高师资和学生的专业水平。 虽然全程没有人说她发挥得不尽人意，但处处都在含沙射影。 但凡她考得好一点也就没这么多事了，搞得曲梦寒差点准备退学打工去了。 本来就是刀架脖子上被强制要求参加的，成绩不好锅竟然全扣她头上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丘赛你参加过吧。” 顾今宵的声音把她从被丘赛支配的恐怖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有，没有，没有。”曲梦寒摇头摆手，来了个否认三连。 “没有吗？我看学校的公告里历年丘赛获奖名单有你的名字。” 今年的丘赛快到总决赛了，昨晚顾今宵看了下系里这次进入决赛的名单，偶然发现之前的获奖名单里有曲梦寒的名字。 能在丘赛里获奖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数学人才，还是女孩子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为什么这会儿她脑袋摇得这么卖力？ 两个铜奖对于曲梦寒来说是不愿承认的滑铁卢，急于撇清关系，便开始睁眼说瞎话：“那个同名同姓的铜奖不是我哈。” 过于牵强离谱的解释让顾今宵很是诧异，“同名同姓？还有这种巧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思索了片刻后，顾今宵大致猜到了缘由。 估计铜奖对于明大数学系第一名的她来说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同名同姓”这个解释也编得太随意了。 读懂了空气的顾今宵没有戳穿，而是从文件袋里拿了份卷子递给她说：“这是去年的决赛题目，方向是几何与拓扑，有兴趣的话可以做做看。” 虽然以曲梦寒荒废几年的水平，做决赛题得复健好久，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是丘赛，不争馒头争口气，这里绝不能退缩。 她接过，简单扫了眼第一题。 【（a）showthatp2ncannotbetheboundaryofacompactmanifold.】 【（b）showthatp3istheboundaryofsomecompactmanifold.】 紧致流形的边界证明。 怎么证来着？ 为何没有思路？ 顾今宵就看着她的眉心越来越皱，最后都快成群山沟壑了。 是不是有点难了？ 初赛的题是不是好点？ 但这时候换她估计又要觉得是不相信她的专业能力了。 正想着迂回委婉表达一下“演员没有任何必要会做丘赛的决赛题目”，曲梦寒却先开口了。 “顾老师，你书柜里有关拓扑学的几本书能借我看几天吗？” 不会做能怎么办呢？从基础开始复健呗。 不过毕业的时候曲梦寒把所有课本，参考书和笔记都给了学弟学妹们，一本没留。 也没等顾今宵回答，她就来到了书柜前搜寻了。 拿了几本曾经滚瓜烂熟如今却略显陌生的书籍，曲梦寒回头问顾今宵：“对了，顾老师也参加丘赛吧，拿了几个金奖？” “好像是两金一银吧，还有个人全能。” 顾今宵的回答轻描淡写到仿佛说的不是最高水平的“丘赛”而是“小星星街道办第一届小学生业余珠算比赛”。 毕竟是能在四大神刊发表论文的人，丘赛拿金奖属于正常发挥，曲梦寒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而是另辟蹊径问：“为什么另外一个方向不是金奖？” “因为分数没有金奖的人高。” “......” 被呛住的曲梦寒承认了今宵是有那么点“幽默感”在身上的。 看了眼屋内的挂钟，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她把一打书在桌上理了理后准备回去继续搬砖了。 “顾老师，书我先借走了之后还你，题下周内肯定做完。” “不用着急，有时间看看就行。” 从顾今宵的研究室出来，曲梦寒望着手里的一摞拓扑分析的书和一张丘赛的卷子，抽动了两下嘴角，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自己。 明明来的时候手里是虎皮卷的啊。 这一来想起还有虎皮卷忘在茶几上了，她当即转身敲了三下门，待听到“请进”后，打开门探出小脑袋说：“虎皮卷挺好吃的，顾老师可以尝尝看，那个空盒子也麻烦帮我扔一下，谢谢！” “你拿走自己吃吧。”顾今宵说着就准备装好袋子递给她。 “我没手拿了，顾老师留着吃吧。”曲梦寒抖了抖怀里的书，又想起来个事：“对了，顾老师下午的研讨会几点在哪里来着？” 顾今宵如实告知了时间地点。 曲梦寒若有所思点点头，再次关上了门。 高校之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办学术研讨会，相互交流一下课题进展，最新的论文，顾今宵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收拾茶几，关上不到五秒的门又响起了三下敲门声，他又说了“请进”。 曲梦寒再次探出小脑袋，笑得灿烂：“忘说了，顾老师，周末愉快！下周见！” 等了三分钟门口没有再响起敲门声后顾今宵望着茶几上的三个虎皮卷和一个空盒子微微叹了口气。 下周还见是不是见得太多了？ 她是准备每天都过来偷吃吗？ 刚要扔掉空盒子，门口响起了比刚才要快而急的“咚，咚，咚”。 这次顾今宵没说“请进”了，却没有小脑袋探出来，他意识到应该不是曲梦寒，这才补了句。 进来的是周先平。 “顾老师，等下的研讨会......”话刚起头周先平就看见了茶几上的同款虎皮卷，比自己多了几个，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个曲梦寒，“不务正业”就算了，歪心思还挺多。 12、第十二章 五个虎皮卷换来了一张饭卡，一摞书，一张卷子，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但曲梦寒回到拍摄现场的时候，乔然见这一身行头，倒是有个七八分相信她是真去见老师了而不是去偷吃了。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结束得比预定还要早上不少，和昨天一样，曲梦寒以要在学校找感觉为由让乔然和工作人员先撤了。 收拾好后她背着跟灌了铅一样的帆布包往研讨会的教室快步走去。 本来以为赶不上了，哪想到今个竟然这么早就下班了。 研讨会在多功能媒体教室举办，曲梦寒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坐下了。 大家坐得很分散，坐第一排的有，坐最后一排的也有，这就很利于她浑水摸鱼。 不过这种类型的研讨会硕士生，博士生也会参加，混进一个她也不会如何。 曲梦寒找了个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坐下，把包里的书还有纸笔摆到了桌上，吸取昨天的教训，她在包里放了草稿本。 一切准备就绪，她用黑色头绳扎了个马尾后盘了个丸子头，把碎发别到耳后，然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太久没有动真格学习了，需要一些仪式感。 周先平和顾今宵是一起过来的，一进教室就发现了埋头的曲梦寒。 “小曲同学”喊了三声无人应答，改成“曲大明星”喊第四遍时，注意力过于集中的曲梦寒才疑惑地闻声抬起了眼。 然后僵住了表情陷入了深深的后悔。 如果此刻的她是聋子或者瞎子该有多好。 “周老师好......顾老师好......”曲梦寒挂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打了招呼。 周先平看到桌上清一色的拓扑分析书籍，诧异地望了望身旁的顾今宵，又看了看曲梦寒，二丈摸不着头脑。 “今天这是刮了什么风？” “......没什么。” “去年丘赛的题目？” “......是的。” “这是怎么了？时隔几年要一雪前耻了？” “......没，就是心血来潮。” 周先平上来就是一连串灵魂质问，曲梦寒不知该作何解释。 结合方才在顾今宵办公室看到的情况，周先平调侃着说：“是不是顾老师你刺激她了，要不然怎么突然看上拓扑分析了？” 顾今宵没料到她还真来研讨会了，这个“下周见”未免也太快了些。 “你那会儿参加丘赛是什么奖来着？”周先平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眯起眼睛问了声。 曲梦寒在心底翻了个大不敬的白眼，“周老师你记错了，我没参加过丘赛。” “年轻人啊，要往前看，过于这么久了，怎么还耿耿于怀呢？能在丘赛拿个铜奖已经非常优秀了。” 都记得她是铜奖还明知故问，心眼坏得很。 “顾老师今天发表的内容是啥？”曲梦寒一点都不生硬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了，抬头问。 明明刚才已经看过一次了，这会儿瞧见顾今宵的西装还是震撼不减，如果明大能规定每周三天老师必须穿西装上课就好了。 “之前发表的论文。” “《三次散焦非线性薛定谔方程中能量向高频的转移》？” “嗯。” 这段对话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曲梦寒不懂，顾今宵也知道她不懂。 “周教授，我先去准备一下。”顾今宵被安排在第一个发表，得先去调试一下设备，说完便往下走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曲梦寒压在胳膊下的草稿本还有满满一笔袋的文具。 样式花花绿绿，对于大学毕业的人来说，多少有点幼稚了。 本以为周先平也会跟着一起，没想到他直接在曲梦寒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曲梦寒一直都有个质朴的疑问，作为上完课就不见人影的大学老师，带过的学生千千万，只要不是跟着做课题的研究生，博士生，对于本科生不应该是毕业几个月后谁是谁都忘到脑后了吗。 为什么周先平事到如今还对她如此“关照有加”，总不能因为是想要签名吧。 不过即便心底万马奔腾，也无法掩盖面前人的研究有个风吹草动，数学界都要抖三抖的事实。 也只能安慰自己，巨佬都是与众不同的。 曲梦寒桌上书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给周先平的旺旺大礼包送的布袋子让了块地儿。 “周老师，今年的沃尔夫数学奖能有幸看到您的大名吗？” “长江后浪推前浪，未来是留给年轻人的，奖颁给我做什么？” 此番回答完全是一个谦逊豁达，视名誉为粪土，一心为数学事业奉献的大师形象，但马上周先华又“画蛇添足”加了句：“主要还是评审的那群人没眼光。” 大师的形象还不到三秒就轰然坍塌了。 不过作为泛函分析领域的“真神”，他留给数学的财富，早就不需要奖项去证明什么了。 趁着“真神”就在身边，曲梦寒赶紧问了几个拓扑学的问题，直到顾今宵对着麦克风拍了两下，简短做了自我介绍后，“天书”就正式开始了。 “关于二维环面上的三次散焦非线性薛定谔方程，守恒能量会转移到更高的傅立叶模式。这种行为可以通过sobolev范数的增长来量化。给定任何......” 此时此刻的中文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形式源源不断进到了曲梦寒的耳朵里。 “该证明包含两个论点，第一个是解决方案的频率支持构造，它简化了描述每个傅立叶模式演化的ode系统。第二个是构造更为简单的ode系统的解，这些系统从一个不变流形附近开始，然后从任意大数量的其他不变流形的任意小邻域跳出。此处使用的方法与传统上用于证明哈密顿系统扰动中的阿诺德扩散的方法相关但又不同......” 数学以它原本的样貌呈现在了面前。 虽阔别已久，但从未改变。 听不懂的才是数学啊。 以本科毕业还荒废了几年的水平去理解发表在《inventionesmathematicae》上的论文太强人所难了，于是周先平为人师表，拿起笔边写边一步步详细和她解释了起来。 “散焦非线性薛定谔方程还记得吧，这里讨论的是它的三阶......” 随着纸上的公式越写越多，“她的职业是一名演员”，这个事实连曲梦寒自己都忘了。 她来研讨会的原本目的是想领略一下顾今宵的学术风采，结果却变成了偏微分方程的课外辅导，讲着讲着周先平还会随机出题。 全程曲梦寒是大气不敢出，脑子也出于飞速运转的高负荷状态，根本抽不出空来欣赏台上的人。 “你的话，讲到这个程度应该能理解一半吧。”周先平放下笔的时候说了声。 曲梦寒使劲摇摇头，太高估她了，严谨地纠正说：“没有，最多百分之三十。” “才百分之三十？有好好学习吗？” “周老师，怕您忘记了，我提醒一嘴哈，我现在是个演员。” 到这里曲梦寒总算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常年被数学支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学生了，她的人生早就和数学分道扬镳了。 “哦对，哈哈哈哈哈，差点忘了，还以为下周就丘赛了呢。” 曲梦寒虽然平时学习的态度不敢恭维，但在需要动真格的时候，积极到能把几个教授烦死。 当然，动真格仅限于准备竞赛的期间。 九曲回肠，饶了好几个十八弯后，周先平终于说到了“正事”上：“你今天过来听研讨会总不能是为了拓扑分析和偏微分方程吧。” “嗯？不太明白周老师的意思。” “没什么，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比我那时候是有想法多了。”周先平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说的话明显有所指。 也没等曲梦寒问清楚，周先平就从位子上起了身说：“之后不懂的问顾老师就行。” “啊，周教授这就要走了？” “今天周五，大好的时光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 把倾听促进全人类科学技术发展的研究成果称为“浪费时间”，这话要是被沃尔夫奖的评审团听到了怕是就怪不得人家没眼光了。 周先平大手一挥，拿上布袋子，头也不回地潇洒走出了阶梯教室。 干净利落，背影像极了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英雄。 曲梦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个研讨会时长两个半小时，想跟着周先平一起溜之大吉又觉得这是对数学和教授们的大不敬。 况且来都来了。 华夏人的一生注定被被“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孩子还小”裹挟。 其余人的发表她也不感兴趣，又集中精力复健了一会儿后，困意上来了。 昨晚研究剧本到两点多，中午也没休息，到这个点精神力有些涣散了。 说来顾今宵是真热爱数学啊，自己的发表结束后就坐到了第一排听其余人的，提问环节也总能听到他的声音。 虽说怎么想比起直接走人都是没走，却在和周公下棋更加大不敬，但她的上下眼皮已经不听使唤了，“天书”的声音也逐渐变得遥远。 在心底跟数学和教授们说了声抱歉后就趴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歪着脑袋睡眼惺忪间发现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一个人。 他的侧脸被从门口倾泻而下的夕阳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从眉心，鼻尖经唇瓣到下颚的流畅线条好看到像是造物主精心画下的一笔。 这下倒真像是升上天堂前会看到的一幕了。 但是吧，这年头升个天堂也得会做数学题吗？ “这里得用切除定理，thomspace在无穷远点的局部同调等于单位球丛的同调。” 顾今宵侧过头，说了声。 13、第十三章 曲梦寒这会儿的形象和女明星是沾不到边的。 枕着胳膊的右脸被压红了一大块，眼神空洞迷离，刘海肆意飞舞翘起了好几根呆毛，后面的丸子头也塌了下来。 懒散迷蒙间倒是有几分可爱。 哈欠，懒腰，舒活筋骨，摇头晃脑，把学生时代上课睡觉起来后的一整套流程走完后她才接过顾今宵手里的草稿纸慵懒地说了声：“嗯？我看看。” 根据提示迷迷糊糊整理了下思路：“对流形上向量丛，取thom空间紧化，然后再用切除定理......” “嗯，是这个证明思路。” “顾老师怎么坐到这里来了？研讨会不听了吗？” 曲梦寒放下题目，迷蒙着双眼四周看了一圈，竟是空无一人，正纳闷着，听到了顾今宵的一声：“已经结束了。” 冲击的事实把曲梦寒的“卧槽”都给吓了出来：“卧槽，不会吧！！” “卧槽”这两个字，女明星，特别还是以“清纯校花”走红的女明星是绝对不能说的。 不过她又把自己是明星这茬忘记了。 研讨会在十分钟前就结束了，顾今宵要留下来整理设备，是最后一个走的。 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桌上横七竖八摆着下午从他书柜里借走的书，还有一堆怎么看对于毕业了的大学生来说都幼稚了些的文具。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睡觉？还睡得这么香？ 这是他萌生的第一个想法。 随后又意识到，这人不是学生，不是老师，是个还算有点名气的演员。 演员这个职业在他心中的定义又离词典里的解释偏离了些。 不能放她一个人在教室里睡觉，但叫醒也不太合适，于是顾今宵便准备等她自己醒过来。 期间注意到了桌子上四散的草稿，有关于拓扑分析的，还有关于他今天发表的论文的。 说她是来听研讨会的，却睡得正香。 说她是来睡觉的，却又写了点东西。 还真说不准她到底是来干啥的。 “我感觉就睡了五分钟，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曲梦寒无法接受眼睛一闭一睁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的残酷现实，嘴里嘟囔着。 时间本就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每个人在不同场景下对“五分钟”的感知是完全不同的。 闹钟响后的“再睡五分钟”，老师拖堂时的“再给我五分钟”，父母喊吃饭时的“五分钟后就来”能是同样的“五分钟”吗？ 待回神来不得不接受现实后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顾今宵是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的？ 不会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完了完了，自己没流口水，没说梦话吧。 曲梦寒压抑住胸口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了声：“顾老师等很久了吗？” “没有，就十分钟。” “那好那好，不好意思啊，刚才实在是太困了。” 听闻只有十分钟，曲梦寒暗自才松了口气。 然而顾今宵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把刚才那口气给提了回来：“是有背景音的情况下睡得更好吗？” 曲梦寒被噎得哑口无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幽怨地回：“顾老师，你这个问题我怎么听着不太友好呢？” “有吗？” 顾今宵反问时疑惑的表情让人很难把其与“内涵”二字联系到一起。 但此情此景，除了内涵还能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真好奇有背景音的情况下人的睡眠状况吧。 想着这里还是不要深究得好，曲梦寒往椅背上一靠，双眼无神望向空旷的阶梯教室。 刚睡醒，她的精神还有点恍惚，要先缓缓，但身旁还有个人，多多少少得说几句话。 于是她便开始不过脑子有一句是一句开口了。 曲梦寒：“顾老师，你说周教授能得沃尔夫奖吗？” 顾今宵：“很难吧。” 曲梦寒：“为什么？” 顾今宵：“因为评审团没眼光。” 隐约觉得这个离谱的回答有点熟悉，但还懵着的她也懒得反驳了。 曲梦寒：“那顾老师你能得个菲尔兹奖吗？” 顾今宵：“不行吧。” 曲梦寒：“为什么？” 顾今宵：“因为水平不够。” 几个来回下来全是毫无营养的废话，两人都知道，但一个问了，一个也就回答了。 “说出来顾老师肯定觉得可笑，在我年轻的时候，竟然以为努努力说不定能拿个菲尔兹奖。”曲梦寒想起年少轻狂时的不知天高地厚，顿觉愚蠢至极摆摆手当个笑话讲了出来。 菲尔兹奖作为数学界的“诺贝尔”，是国际最高奖项之一，每四年颁发一次且只授予四十岁以下的杰出数学家。 代表了当代青年数学家的最高水平，它的获得者都是数学界最璀璨的新星，会在未来引领这项最接近神的基础研究走向新的辉煌。 很显然，曲梦寒离菲尔兹奖还差十八辈子的回炉重造。 但当时毕竟年轻，脑子不清醒且目光狭隘，对自身水平也没有准确认知，做做春秋大梦也正常。 然而顾今宵的回答落在了她意想不到的地方，把曲梦寒逗笑了。 “你现在难道不年轻吗？” “哈哈哈哈哈，顾老师，重点不在我年不年轻啊。” “那在什么？” “在我竟然幻想过菲尔兹奖上！！！” 曲梦寒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需要解释，无奈地侧过头去却撞上了顾今宵像坠入了昭昭星野般亮得出奇的眼眸。 “真心热爱着数学，且为止付出过努力的人有谁没有幻想过呢？这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顾今宵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平而缓，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起伏，只是此时却能隐约感受到有种暗涌的力量在流淌着。 无疑，他就是这个热爱且愿意为止奋斗终生的人呢。 曲梦寒愣了片刻后，哑然失笑，是她觉悟低了。 “确实，数学的发展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幻想上的吧。” 眼瞧着话题从玩笑的自嘲不知不觉上升了好几个层次，曲梦寒觉得该往回压压了，便双手往桌子上一撑从椅子上起了身。 可没掌握好力度和方向，两个腿不偏不倚重重撞到了金属抽屉的下边上。 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弯腰闭眼紧紧捂住了双腿，五官拧做了一团，眼角也渗出了泪珠。 【这是该有多笨才能撞上啊。】 内心虽如此想着，但此情此景下肯定不能说出口，顾今宵便只表达了关切：“没事吧。” 疼得撕心裂肺，可和丢人现眼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这都能撞上，可不得被顾今宵当成傻子看了。 “还......还行......”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用手背抹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珠。 “以后小心点，别起得太急。” 除了嘴上问问也不能实际做什么，顾今宵说完就开始帮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写着【压扁了你才知道翻书】的猫咪便签，足以以假乱真的爆米花橡皮，披萨修正带，胡萝卜铅笔，兔子胶带...... 甚至还有些他第一眼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玩意。 “这个是打工人橡皮擦，用了以后头发就就没了，和工作的本质是一样的。” “这个打开是收缩小剪刀，很方便。” “这个是折叠磁吸笔。” 但凡他稍稍表现出一点迷惑，耳边就会立马传来解释。 曲梦寒从他的表情里多多少少读出了点端倪，为自己正名说：“顾老师，这些东西，对于小朋友可能幼稚了点，但对于我这种成年人，刚刚好！” 总说差生文具多，但曲梦寒作为尖子生，文具比差生还多。 不把笔袋得满满当当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可爱的，奇奇怪怪的，呆头呆脑的小玩意都是她的心头好。 “好的，我理解了。” 顾今宵用他的方式给了回应。 曲梦寒：“顾老师，你这个表情不像是理解了诶。” 顾今宵：“每个人喜好不同，这很正常。” 曲梦寒：“你还是觉得我很幼稚？” 顾今宵：“没有。” 曲梦寒：“顾老师，你不能这么想，而且幼稚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顾今宵：“我没有觉得你幼稚。” 曲梦寒：“但你的表情很明显诶。” 顾今宵：“没有。” 某种角度来说，这段对话本身比他们谈论的东西要幼稚得多，但继续下去也无法达成共识，曲梦寒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深究了。 腿上的疼痛总算褪去了些，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把东西都装进了帆布包，再次道了歉：“不好意思耽误顾老师时间了。” “没事，以后小心些。” 收拾好东西，在顾今宵的注视下一瘸一拐走出教室，正值日落时分，巨大的苍穹卷着层云向无边的天际不断延伸着。 一切色彩都变得绚烂，绚烂到近乎荒唐。 红就是彻底的红，蓝就是彻底的蓝，橙就是彻底的橙。 人间的傍晚肆无忌惮在眼前铺陈开去。 曲梦寒驻足抬头被吸引了目光，随后不经意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他正和自己望向同一片天际，微微勾着嘴角。 此刻，霞光正盛。 14、第十四章 曲梦寒拿出手机点开拍照模式，随后递给顾今宵说：“顾老师，能不能帮我拍张微博的营业照。” 曲梦寒的官方社交账号涵盖了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但都是工作室在运营，由乔然全权负责，发什么内容，什么时间点发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核，连她都没有话语权。 只有个人微博是交由她自己在打理的，现在这么好的景色，不拍一张白白浪费了营业素材。 她在佛系里透露出的一丢丢积极就是体现在微博的更新频率上了，甭管有没有可发的东西，每两天一定得发点什么。 “营业照？”顾今宵不知道这个饭圈特有的词汇，好奇地问了声。 “就是每隔几天发条微博，告诉粉丝我没死还活着。” 解释确实直捣黄龙，但也产生了不必要的歧义，顾今宵接过手机的时候，难掩不解之情：“......如果不发微博的话，粉丝就不知道你还活着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 曲梦寒这才意识到，对待顾今宵得和对待她爸妈一样。 和这些对娱乐圈一无所知的人解释，得直截了当，稍微拐个弯他们就不明白了。 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她爸妈也是金句频出。 “周末上不上班啊？” “工资每个月多少啊？” “能不能给我们搞张春晚的门票？” “公司给交五险一金不？” 而现在关于“明星为什么要营业”，曲梦寒还真找不出一个具象化的解释。 思考再三后，她想了个较为合理的说辞：“嗯......首先，这是作为艺人的日常工作，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内容输出才能维持在娱乐圈的新鲜感。同时，也是回报粉丝支持的一种形式。打个比方，顾老师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想每时每刻都看到她？一个道理，粉丝喜欢我，也想每时每刻都看到我，所以我必须去回应这份感情。” “嗯，我明白了。”顾今宵若有所思后点了点头。 例子是曲梦寒自己举的，顾今宵也很顺利地明白了，但她的重点却跑偏了。 什么意思，这就明白了？ 难道说他每时每刻都想见的人？ 不过这种级别的神仙应该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 很可能都已经结婚了。 但也没看到婚戒。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涉及隐私不好开口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涌上了曲梦寒的心头。 “所以要怎么拍呢？”顾今宵的一声把她从胡思乱想中扯了回来。 “随便拍，拍个逆光的侧脸就行。” 趴着睡了一觉，妆掉得差不多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拍正脸还得花时间修图，曲梦寒就想着拍个简单的。 天际，霞光，侧脸可是氛围照的标配。 她把灌铅的帆布包放下，重新扎了丸子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依靠在栏杆上，微微侧身抬头，摆好姿势，示意顾今宵可以按快门了。 “咔嚓”一声，顾今宵没有任何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拍照键。 一般来说给人拍照不是得左右找找角度，对对焦吗？ 难不成他是摄影大师？信手拈来？ 而在曲梦寒看到顾今宵的“大片”时，只觉两眼一黑。 这张照片配上“夸父逐日”四个大字毫无违和感。 哪里是清纯可人的校花，侧脸像是刚从五指山下被唐僧救出来的孙猴子。 构图，角度，对焦，光源都一塌糊涂。 一个简单到完全不需要技术的逆光侧脸，为何能拍得如此丑绝人寰。 也不好直接说拍得稀烂，曲梦寒只得委婉地表达说：“顾老师，能麻烦再来一张吗？” 然而重拍了几次都丑得千奇百怪还不尽相同。 “顾老师......你是不是平时不怎么拍照？”曲梦寒把相册里几张他的“大作”来回翻看了几遍后，彻底放弃了，幽幽地问。 微博上有#男朋友拍照技术有多离谱#的大热话题，里面女孩子一个个被拍得奇形怪状连“人类”的范畴都进不了。 如此高手云集的情况下，顾今宵凭借刚才的“作品”依旧有一战之力。 “怎么？是拍得不好吗？” 顾今宵是从来不拍照的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全为记录用，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摄影技术可言，做的事情仅仅是按下拍照键而已。 他隐约感受到了曲梦寒似乎不太满意。 “这个嘛......只能说比你的数学专业水平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好吧......不好意思，平时确实不怎么拍照。” 曲梦寒当艺人前也毫无拍照技术可言，走到哪里都是游客风景照胡乱按一下，后来跟着团队的摄影师系统学习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找到了些心得。 “没事没事，也是难为顾老师了，谢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不能强人所难，要求一个数学教授是摄影大师。 曲梦寒笑笑后就顺手拍了几张单独的夕阳，发了今日的营业微博并配文：【母校的夕阳一如既往】 有人出镜的话还得先发到群里给乔然审核，通过了才能发微博，只有风景的话就没有这么多要求了。 “顾老师晚上还有事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今天非常感谢！”她三下五除二鼓捣完便收起手机，抬眼和顾今宵道了谢。 “不客气。” 顾今宵点点头后便往楼梯下走了，才下了几个台阶身后就又传来了曲梦寒的声音。 “顾老师！周末愉快，下周见！” 闻声回头，看她在三阶台阶之上，逆着漫天的霞光，笑得明媚。 ------ 曲梦寒去食堂把签名照给陈阿姨后就回家了，很难想象意志力到底要多坚定才能在打卤面近在咫尺时毅然选择了英雄回头。 刚进门放下东西，就接到了她妈赵依红的电话，上来第一声就给她弄得哑口无言了。 “曲梦寒，能再寄点签名照回来吗？你二大爷，三舅公，四姨都说想要。” “......” 毕竟是家族十八代里出的唯一一个明星，不说三姑六婆了，连八百年不来往的亲戚都想来凑凑热闹。 经纪公司一般都会准备大量艺人的照片专门用作签名，之前曲梦寒薅了一大沓回来，一个个签到手麻后给家里寄了回去。 就是为了逢年过节给赵依红当人情送，挣面子。 这也没过去多久，难道就都送完了吗？ 是小区的保安大爷和保洁阿姨都人手一张了吗？ 深呼吸平复好抓狂的心情后，曲梦寒怨念地开口了：“妈，之前寄回来那么多，都送完了吗？” 赵依红：“对啊，这么多人，怎么够。” 曲梦寒：“妈，你不能见人就送啊！” 赵依红：“没有，就只给了亲戚朋友。” 曲梦寒：“你这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赵依红：“这有什么没面子的。” 曲梦寒：“人家都拿回去糊墙了，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赵依红：“胡说什么，这么小的照片用来糊墙得用多少张啊。” 曲梦寒：“......” 扯了几句后曲梦寒发现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闭嘴妥协了，答应过几天再薅点签了寄回来。 一线顶流就算了，自己一个三线小糊糊还到处播撒签名照，实在是丢人现眼。 只求今年她回家的时候，不要在小区看门大爷的桌子上看到自己的照片就好。 15、第十五章 顾今宵回到办公室，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茶几上的虎皮卷盒子。 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但就这么扔了太浪费，就准备带回去给陈晓兰尝尝，之前听学生说过学校南门口的虎皮卷味道不错。 陈晓兰到这个岁数，秉承的理念已经不是“维持健康身体”而是“管他的，好吃就行”。 最爱可乐，汉堡，鸡腿，蛋糕零食也没少吃，不过如此胡吃海喝，身体倒是还算硬朗。 把这周的收尾工作做完，简单打扫了下研究室，顾今宵提上虎皮卷的袋子就往停车场走了。 路过三食堂的时候，不禁往里望了眼。 也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虽然口口声声说了今天不会再吃了，但说不定情况又变了。 回想起曲梦寒面对打卤面时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的幸福表情，顾今宵不免萌生了唏嘘之情。 喜欢吃的话进娱乐圈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以她那对待誓言的忠诚度，偷吃估计早成家常便饭了。 还有丘赛，明明已经选择了和数学无缘的路却还会曾经的铜奖耿耿于怀。 本以为她借走书说下周内会做完题目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竟然还真在研讨会上从最基础的教科书开始复习了。 不过那一觉倒是睡得舒坦。 “下周见”这话她今天说了两次。 是不是见得太多了？ 顾今宵在内心嘀咕了一句。 ------ 顾今宵的父母常年在海外，说了很多次要把陈晓兰也接过去，但她不愿意。 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不通，哪里有在家里自在。 怕老人家一个人孤单，顾今宵回国任教后每周五都会驱车一个多小时去看她。 不过陈晓兰倒是不知道“孤单”为何物，这段时间是迷上了看电视没怎么出门，之前每天闲来无事就在小区院子里溜达，和一群老头老太太们的夕阳红活动别提有多丰富了。 顾今宵提着虎皮卷的袋子刚进门就瞧见陈晓兰津津有味坐在电视机前。 “今宵啊，回来啦，快过来。”陈晓兰笑眯眯招了招手。 “奶奶，电视看一段时间后得起来活动，一直坐着对腿脚不好。” “有什么关系，我身体好着呢。” 陈晓兰摆摆手对他的提醒不以为意，然后指着屏幕说：“上周剧情给你讲到哪里了？你看这小姑娘长得水灵，真讨人喜欢。” 闻声望向电视，只见曲梦寒的脸以蓝光超清的形式出现在了巨大的屏幕上。 不是说了“下周见”吗？ 这“再见”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小姑娘叫曲梦寒，你说巧不巧。”陈晓兰说着就扯了一嗓子即兴唱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陈晓兰退休前是高中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站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到演员表里“曲梦寒”三个字后就想到了《送别》和自己的孙子。 名字说到底只是个代号，包含寓意的，只为了好听的，叫什么的都有，顾今宵对“今宵”和“梦寒”的巧合并没有在意。 “嗯，是挺巧的。”附和着应了声后顾今宵再次望向了屏幕。 时夏望着走在前方几步远的背影，握着书包肩带的两个手稍稍用了些力，轻咬嘴唇，看表情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目光在前方和地面间来回跳转着，在离教学楼还有最后一步的时候，深呼吸下定决心后却还是没有叫出名字。 虽然把演员和角色混为一谈是不应该的，但顾今宵此时看着连叫声名字都纠结再三的“时夏”，再回想起昨日在食堂门口把他横刀拦下的“曲梦寒”，浓烈的违和感升了上来。 这种情况下，冲过去拍拍肩膀，来句“哇，好巧，你也来上学啊”才比较符合。 剧里高中时期的时夏，一身蓝白的运动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腼腆内敛，青涩稚嫩，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而她的演员曲梦寒和这个形象是沾不到边的。 这大概就是自己总觉得不太像的原因吧。 思及此，顾今宵不免又在内心夸赞了一番曲梦寒精湛的演技。 “今宵，你帮我查查曲梦寒这小姑娘还演了什么剧不。” 应陈晓兰的要求，顾今宵在视频网站搜了搜，然而除了荧幕初秀《致十七岁的你》以外，其余的无论是剧名，剧照还是简介，即便是他这个不看剧的人来看也能大致感受到是什么级别的“作品”。 视频网站的评分为了看上去不那么离谱，会乘以一个权重，在这个权重的加持下，还是有些寒碜。 曲梦寒拍完《致十七岁的你》人气暴涨后，并没有乘胜追击，签约经纪公司进入娱乐圈而是推掉了所有的邀约回到明大继续完成了学业。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快到可以以天计算更别说这么长时间的空档了。待曲梦寒毕业后，靠着《致十七岁的你》带来的一波热度早就烟消云散了，资源自然一落千丈，有戏拍就不错了。 有些实在离谱到曲梦寒用金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还是被她死活推掉了。 曲梦寒以前爱看b站影视区up主的吐槽视频，笑得前仰后合时怎么都想不通这种把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电子垃圾为什么编剧要写，导演要拍，演员要演。 直到她从“被喂”垃圾的普通观众变成“生产”垃圾的局内人才知道，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局里的多数人还是有基本的判断能力的，知道自己在写垃圾，在拍垃圾，在演垃圾。 只是没有人有决定权，决定权在资本手里。 一通忙活下来的结果，就是顾今宵此时看到的一串出演剧集了。 不过因为至少颜值在线，留下了不少美图，最重要的是给b站影视区up主提供了不少素材。 某次曲梦寒打开喜欢up主的首页想看看更新时，赫然发现最新的一条就是吐槽她的新电影。 情人节档期的疼痛爱情片，这个类型和恐怖片一样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拯救不了的。 曲梦寒初读剧本的时候几度无能狂怒差点背过气去，不过提出的修改意见根本无人在意，也就这么闭眼拍完了。 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情看完吐槽，依旧笑得前仰后合，up主和她抓狂的点一模一样。 只是每每看到有自己脸的画面时不免“咯噔”一下，并且产生诸如“这人是谁”的逃避现实的想法。 陈晓兰从沙发上起身，左右活动了下身子，看着一个个点开曲梦寒出演剧集查看间接的顾今宵，问了声：“今宵啊，听说这个小姑娘好像还是明大毕业的，很厉害啊。” “嗯，是挺厉害的。” “那你们应该很多人认识她吧。” “她就是我们数学系毕业的，现在正好在明大拍戏。” 顾今宵倒不是故意想隐瞒，没有主动说还是觉得才认识两天不到。 “真的吗？竟然这么巧？”陈晓兰听完面露惊讶之色，随后稍显兴奋地说：“那你下周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这一声让顾今宵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这个可能不太方便。” “不行吗？也是，拍戏也不好打扰。” 看着陈晓兰失望的表情，顾今宵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解释。 不是因为拍戏不方便，而是因为找曲梦寒要签名不方便。 顾今宵的眼前已经浮现了自己去要签名时，她的表情，动作，神态。 不行，这个口绝对开不了。 “哎......”陈晓兰重重叹了口气。 “太可惜了，难得这么好的机会。” “你们学校的学生没去要签名吗？” “只是签名的话，应该不耽误时间吧。” 接连的几声让顾今宵不得不动摇了。 要个签名陈晓兰就能开心的话，那就没有不去要的道理。 人是越活越小的，到陈晓兰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是小孩子了。看电视也好，吃垃圾食品也好，得顺着来才行。 “行吧，那我下周去要个签名，不过奶奶，作为交换，今天晚上我们不点汉堡鸡翅了，我做几个简单的菜行吗？” 顾今宵做了会儿思想斗争后，还是妥协了，没有比陈晓兰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他也试探性地提出了要求。 以往每周五等他回家以后晚饭都是点外卖，陈晓兰雷打不动要吃薯条，汉堡，可乐，鸡翅，顾今宵是头疼得没办法。 这些东西哪里是老年人能吃的，但不给点陈晓兰又不依不饶。 “不行，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现在不吃以后可没机会吃了。” 见目的达成，陈晓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这个宝贝大孙子她最了解了。 顾今宵叹了口气，起身把虎皮卷拿出来放到了茶几上，跟陈晓兰打好商量不能一次性把三个都吃了。 他省去了这个虎皮卷就是曲梦寒给的事实。 怕说了，就不止单单是签名了。 16、第十六章 艺人没有周末一说，拍戏进组以后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不休息的。 毕竟多拍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投资方恨不得一个星期就拍完七十集大型注水连续剧，然后十个亿卖给电视台上星，赚得盆满钵满。 周末没有学生上课，被允许拍摄的时间比平日要长些，曲梦寒是在导演的“曲梦寒就是桑念，桑念就是曲梦寒”的声音里拍完的。 桑念的确有一半是曲梦寒，但曲梦寒绝对不是桑念。 她对吊儿郎当，女朋友几个星期一换的浪子可没有任何兴趣。 言情小说讲究双洁，男主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却洁身自好，连心都是属于女主的。 现实里这种人把地球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宇宙曲梦寒不了解，不敢断言。 关于这点曲梦寒和姜星月抱怨过了，得到的回答是：“你不会以为我相信有这样的人吧，没办法，读者吃这口，不是双洁都得被排雷的。” 曲梦寒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没有，大家才会女作家笔下的纸片人抱有期待。 但是吧，过了，真的过了。 她是学数学的人，整天和欧拉，朗格朗日，高斯，黎曼打交道，试图从数与形里找寻世间万物运行的底层逻辑，根本不相信拳打真理，脚踢逻辑的爱情。 以她的长相，成绩，性格从小到大被表白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但曲梦寒想得很明白。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是绝对靠不住的。 特别是不如她的男人就更靠不住了。 以“至少要比她强”为标准的话，就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男人淘汰掉了，剩下的百分之零点零一也看不上她。 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 恋爱在三十岁光荣退休的伟大理想面前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等光荣退休以后，小哥哥不是随便挑吗。 走脸不走心比较适合她。 除了脸对男人没有兴趣的曲梦寒，在拍戏休息的空档却时不时会想起某位顾姓副教授。 只能说顾今宵的脸实在太优秀了。 身材也优秀。 学术水平也优秀。 为人师表的责任心强，对待工作认真。 性格也有趣。 等等，这岂不是挑不出毛病了？ 曲梦寒觉得应该是脸的滤镜太厚了，影响了其余方面的判断。 但转念又一想，学术水平和脸有关吗？没关。 职业素养和脸有关吗？没关。 性格为人和脸有关吗？没关。 与其说是没关，不如说是负相关，一般来说，长得越好看其余方面的分数就会越低。 这么说来，顾今宵是真完美啊。 “你这不会crush了吧。”姜星月瘫坐在电脑前一边痛苦地敲打着键盘，一边听她在电话里分析了一通后说。 “不至于吧。” 曲梦寒觉得不到这个地步，只是觉得有趣，毕竟才认识两天而已。 如果非要说一见钟情，那“钟”的也是脸。 “也是，你是有梦想的人，得封心锁爱，现在谈恋爱粉丝可不得疯了。但不得不承认，确实优秀啊，我下本书男主真的可以照着他来。” 男主的人设作为言情小说的第一要素每次姜星月都想到抓耳挠腮，现实里的歪瓜裂枣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这会儿突然听说有个活生生的样本，不用白不用，还省得自己绞尽脑汁。 “我也觉得，有个现实素材参考会好写很多。”曲梦寒点点头，有关顾今宵的一切都像是小说素材。 姜星月毕竟是成大事的人，立马就从分析“曲梦寒是不是crush了顾今宵”转变了思路，连声音都变得稍微有了点活力：“那你多跟他接触接触！！给我多提供点情报！！” “你要什么情报？” “什么都可以！！就比如喜欢什么啊，生活习惯啊，还有说过什么话啊，对各种事情的看法啊。”姜星月噼里啪啦列了一长串。 “行吧，我尽量给你搜集搜集。” 为好友的事业添砖加瓦她是非常乐意的，而且她也的确对顾今宵有那么些兴趣。 正想着要从哪个方向入手收集情报时，姜星月一语点醒了梦中人：“你有他微信不？” 曲梦寒：“......没。” 姜星月：“你赶紧要个微信呗。” 曲梦寒：“你让我主动要微信？？我好歹也是个艺人诶，绝对不行。” 姜星月：“关键时候你矜持个什么，你曲梦寒要微信还有男人不给的？？” 曲梦寒：“不行，他不行。” 虽然她也不是没主动要过异性微信，但那都是工作需要，和顾今宵又没有工作上的联系，直接要微信太突兀了，还容易产生误会。 一听就顾今宵特殊，姜星月来劲了：“他不行？？？你这不就是crush了吗？？” “这是两码子事......” 曲梦寒也不太能说清楚缘由，但她就是不想让顾今宵觉得“她想要他的微信”，必须是悄无声息，顺便加上才可以。 “行吧行吧，那你自己再想办法，我想看他的朋友圈。”姜星月像个只负责发配任务的领导，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达成目的就行。 看来下周的小目标也还是这个呢。 曲梦寒叹了口气，为自己在奇奇怪怪地方的坚持，也为顾今宵的头铁。 转个饭卡钱怎么就不行呢。 ------ 曲梦寒周日晚上有场粉丝直播，结束拍摄后就火急火燎赶往了直播场地。 她开直播的次数不多，而且都是为作品和品牌的宣传没有个人直播，今天这个直播是粉丝千呼万唤使出来的。 第一次个人直播，工作室做了充分的准备，造型妆容，现场的布置，环节的安排都进行了很久的讨论。 也事前在微博里争取了粉丝的意见，“最想看到的造型”投票第一名是古装。 她出道以后只接过一部古装戏。 古装戏对演员的皮相，骨相，仪态，神韵，台词要求很高，曲梦寒觉得以自己的实力还无法驾驭，来的几个本子都拒掉了。 得先把现代人演明白再说。 下周开播的《暮雪飞烟》是她出演的唯一一部古装剧，在剧中饰演蛇蝎美人女二沈宁玥，外表人畜无害楚楚惹人怜，清美绝色，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剧是平台s+的大制作，男主是现在炙手可热的顶流贺霖，女主是当红小花白静雪，阵容豪华，制作班底的实力不容小觑打造过不少爆剧。 这样的必爆本子女一当然轮不到曲梦寒，能拿到女二的角色就算得上绝佳资源了。 看是古装本来曲梦寒想推掉的，但读了剧本觉得沈柠月人设十分出彩，不为小情小爱，一心追求权势的疯批美人，想着是个锻炼演技的机会加上乔然的“威逼利诱”便接了下来。 去试镜的时候，导演只第一眼就认准了她是沈柠月，能得到认可固然可贵但曲梦寒很是纳闷自己到底是哪里表现出了疯批的气质。 《暮雪飞烟》不同于如今严重审美降级的古装剧，在服化道上下足了功夫，从定妆照到路透，从主演到配角都几度出圈。 而其中反响最好的就是曲梦寒，上了好几次热搜，拉足了期待。 之后每条微博上都有粉丝说想看古装扮相的，尽管曲梦寒觉得穿古装直播看上去像带货的，但还是顺应了粉丝要求。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忙活，头皮都快被扯下来的曲梦寒终于做好了全套造型。 进到直播场地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因为那是对美貌的亵渎。 若是有些文化底蕴之人此时的脑子里是诗词横飞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若是胸无点墨的，用一句“卧槽，美疯了”也能抒发无处安放的激动之情。 曲梦寒本就是精致的鹅蛋脸，面部线条圆润，留白恰到好处，山根含蓄，鼻尖小巧，换上古装时眉如远山含黛，唇若点樱，一颦一笑都像是画里走出的美人。 “然姐，你不觉得穿成这样很像卖宫廷玉液酒的吗？”美了没一会儿的曲梦寒就按捺不住想要搞点事情的冲动，跟一旁在和主持人最后核对流程的乔然说，还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放在手上即兴来了段：“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一杯你开胃，二杯你肾不亏，三杯五杯下了肚......” 刚演到兴头上，就被乔然抬眼一个杀气腾腾的凌然眼神打断了。 明大的高材生都是她这样的吗？ “怎么？想改行演小品？要不我去给你联系个师父？” “不用，我这资质哪有师父肯收啊。”曲梦寒放下矿泉水瓶，眨了下眼顺着话说。 “我看你资质挺不错的，现在努力上春晚不是梦。” “过奖了过奖了。”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后乔然把话题扯了回来，再三提醒了她等下的直播别乱说话，自己举板子喊停了就得乖乖闭嘴。 以曲梦寒的性子，很有可能把“个人直播”变成“娱乐圈爆料大会”。 得看紧了。 17、第十七章 再三确认各项准备就绪后，直播总算是开启了。 毕竟是翘首以盼的第一次个人直播，粉丝的热情超乎了想象，曲梦寒出现在画面里的瞬间弹幕就刷屏了起来。 【怎么这么好看！！！】 【仙女下凡辛苦了！！】 【卧槽，太美了！！！！！！！】 【我的天哪，这套造型封神！！！】 【给我把古装焊死！！！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前十分钟是不重样的彩虹屁比拼环节，她被夸得天花乱坠，硬是从“最美校花”飞跃成了“上下五千年第一美女”。 不得不感叹粉丝的滤镜那是真厚啊。 曲梦寒的个人微博除去工作室给买的僵尸粉，还不如到处带节奏的大v营销号粉丝多，因此每个粉丝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特别是还特意来到直播间夸她的。 正所谓网络一线牵，相逢就是缘，她也没把粉丝当外人，开启了推心置腹的弹幕互动环节。 弹幕：【vlog安排上，我要看vlog！！！】 曲梦寒：“在准备了，在准备了，别着急，不久的将来就会和大家见面。” 弹幕：【具体准备到哪个阶段了？】 曲梦寒：“这个嘛......我听说是新建文件夹了。” 弹幕：【没考虑再多接接古装吗？古偶仙侠剧急需你来拯救！！！】 曲梦寒：“谁说的？古偶仙侠剧里的女孩子哪个不好看？能拯救它们的不是我，是帅哥啊啊啊啊！” 弹幕：【这是古偶丑男多的意思吗？】 曲梦寒：“没没没，我可没说，是你们说的哈。” 到这里还算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而接下来越聊越起劲，曲梦寒逐渐有些放飞自我的趋势了。 弹幕：【艺人的机场照都是路人偶然拍到的吗？】 曲梦寒：“怎么可能？哪有路人这么闲天天呆在机场啊。要么是带的团队摄影师，要么是约的摄影师，我记得是一两千一组图。行头可足了，造型都得凹好长时间，就比如我上周那组图......” 正说着，眼角的余光瞧见了乔然黑脸举起的白板，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加黑加粗的大字【闭嘴】还跟了好几个感叹号表示强调。 “不能说了，被经纪人封口了，换个话题！”曲梦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眨眼小声跟粉丝道了歉。 不过没老实多久，就有开始了下一波的越界。 弹幕：【微博热搜都是可以买的吗？】 曲梦寒：“当然啦，这可是笔大生意。一般来说要人为上热搜有三种途径，第一种就是直接找微博官方购买......” 果不其然才刚开口，又喜迎了一个【闭嘴】，感叹号比刚才还多了两个，是乔然新加上的。 “哎哟，不行，又被封口了，再换个换题。” 弹幕：【怎么又换话题了？？？】 曲梦寒：“没办法，再说真要上热搜了哈哈哈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接下来直播间不停上演着弹幕不嫌事大提问，曲梦寒口无遮拦，乔然及时止损的循环，【闭嘴】后面的感叹号都快溢出白板了。 乔然的无能狂怒已经到达了顶峰，她做好了曲梦寒再敢瞎说一个字就立马掐断直播说设备故障的准备。 本来工作室事前买好了#曲梦寒第一次直播#，#曲梦寒古装#几个热搜词条，准备联合后援会造造势，靠着妆造和颜值多吸引些路人点进直播间。 看样子是没有必要了。 给团队省钱可不是这个省法。 总说娱乐圈没有“活人”，性格，人设，微博发的内容，上综艺的表现，采访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包装设计的，但这种现象也是近些年才出现的。 如今的网络环境，随便一句话都会被断章取义，扭曲事实，所谓多说无益，祸从口出，作为公众人物，不想引火上身最简单的办法当然就是闭嘴。 还有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大部分九漏鱼也不会说话。 但曲梦寒明显是不成文规则里的另类。 一个天天和数学打交道的人怎么能如此不稳重且话多是乔然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平时是懒，没机会，一旦让她找到时机开口了，便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娱乐圈的老底都给揭光了。 曲梦寒的解释倒也无懈可击，说那是刻板印象。 学的是数学，又不是佛学。 眼看着乔然的脸色比那烧焦的锅底还要黑上不少，都能抹下一层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曲梦寒赶紧跟弹幕说不要再问敏感话题了，再说下去明后天的饭都没得吃了。 在众多的彩虹屁和给她挖坑的弹幕里，忽然混进了一条画风与众不同的。 它问的是：数学。 弹幕：【对偶空间的基向量和原空间向量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这一问算是问到曲梦寒的拿手领域了，她把问题念了一遍后把头发撩到肩后，解释了起来：“在有限纬的时候，对偶空间v*和v是同构对，比如......” 数学光靠嘴巴说太难讲明白了，曲梦寒顺势拿起手边本来准备用来玩游戏的小白板和记号笔，一边写一边解答。 “比如dimv*=dimv，而在无限纬的时候，v*和v不同构。” 为了更好地理解，她又接着举了几个例子，放下记号笔最后也没忘记鞭策了下提问的粉丝：“这位同学，对偶空间作为《高等代数》的基础内容，可得好好理解透彻啊，要不然之后的学习会很吃力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赛道都换了大可不必用从前的成绩去证明什么，所以曲梦寒很少会提及学生时代的所向披靡。 “学霸”这个别家争着抢着立的人设她向来不屑一顾。 演技如何，有没有作品和会不会做数学题又没有关系，拘泥于过去的成绩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丘赛铜奖的水平，立什么学霸人设。 不过她不提，粉丝可没忘记。 那可是令无数学生闻风丧胆的数学啊。 粉了个“顶级学霸”的事情还是多少有点骄傲在身上的，超话里时不时还有问题目的，从小学奥数到大学考研，应有尽有。 曲梦寒有时候还会用小号偷偷摸摸在超话解答。 别家艺人在超话和粉丝互动，她在超话给粉丝做题。 弹幕里的学生们见有免费还保证质量的“作业帮”，闲不住了，纷纷拿出手边压箱底的数学题。 【设f（x）是【a，b】上的凸函数，证明下述的阿达马不等式......】 【设f（x）在【a，b】上连续，在（a，b）上二阶可导且二阶导函数有界，证明......】 【讨论下列数列的敛散性......】 ...... 学生们学习热情如此高涨，曲梦寒这个当“老师”的自然也不能怠慢，她起身去推了块大白板来。 考虑到在弹幕里没办法打数学公式，她便让粉丝去最新的微博评论区发图片。 曲梦寒站在白板边上，一手拿着手机查看题目，一手拿着记号笔飞速书写着。 “证明这个阿达马不等式，两边积分就行了，注意是凸函数哈。” “这题taylor展开加newton-leibniz公式。” “用确界的定义去证明试一试。” 接连的几个问题都只是数学分析的期末考试水平，曲梦寒没有把解答写完，只是给了提示，还不免为大家的期末考试忧心忡忡了起来。 “同学们，这不行啊，《数学分析》一定要打好基础，学不好的话，后面的《泛函分析》，《复变函数论》，《数值分析》，《实变函数》之类的课真的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为了让学生们深刻体会到打好基础的重要性，曲梦寒以自己当年的情况为例子言传身教。 当然，是经过了认识她的人听了谁都要来一句“有这回事？”程度的艺术加工。 什么总是第一个到教室复习章后经典习题，下课就去图书馆巩固基础，晚上回寝室还要温故知新。 话还没说完呢，弹幕里的“间谍”们就坐不住了。 【不对啊，学姐不是泛函分析一节课没去，期末考试连老师名字都没写出来吗？】 【我听说学姐不到考试都不学习的】 【说是临时抱佛脚，书都懒得打开】 面对几条直击真相的质疑，曲梦寒临危不乱，义正言辞反驳说：“弹幕怎么有人污蔑我学习态度的啊，大家千万别信啊，没这回事，我当年可是全年级最努力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的解释和掩饰，编故事本质是没有区别的，加上超话里有明大数学系的学生分享了那日《复变函数论》上她被“公开处刑”的种种，亲笔签名可证真假。 其实曲梦寒是的“本性”粉丝是清楚的。 《致十七岁的你》花絮里有个经典的片段，工作人员拍摄现场问她一直在剧组拍戏，会不会耽误期末考试。 曲梦寒先是笑笑，摊开双手诚实地回答说：“完全没准备。” “听说数学系的课程很难，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然后就诞生了《娱乐圈装逼圣经》里最经典的一句： “期末考试没什么好准备的。” 曲梦寒说的时候并无丝毫炫耀之意，只是陈述了客观事实。 但配上她那闲云野鹤的表情还有事后被爆出的全科成绩，这一小段成了《娱乐圈装逼圣经》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18、第十八章 曲梦寒没想到真有学弟学妹来看了直播，而且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把底全揭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曲梦寒】 【没事，说明你聪明啊】 【就知道你不会学习的】 好歹是公众人物，还是以“明大校花”走红的，要以身作则，当然不能承认学习态度不端正。 至少嘴巴上绝对不可以。 于是曲梦寒开始了拿手绝活：死鸭子嘴硬。 “大家别刷了，真的误会了，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惜效果甚微，弹幕让她不用急于解释了，超话里人证物证具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学期课上完老师名字都不知道】 【原来我跟顶级学霸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周某某哈哈哈哈哈哈哈】 【姐姐果然与众不同】 跟着弹幕的指引，看到超话里的爆料，转发都上千了，知道形象已轰然坍塌，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只得叹了口长气。 “这个爆料的学妹，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这下完蛋了，我怎么混啊。” 【这不是说明你有天赋吗？有什么不好的】 【曲梦寒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就好了！！！】 【天才果然我等凡人无法企及的】 “大家千万不要学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啊，要真是天才肯定就一直和数学打交道了，就是因为水平不够和真正的天才没办法比才另辟蹊径的。” 曲梦寒深知自己是特殊中的特殊，是误人子弟的反面教材，便苦口婆心告诫起粉丝们千万得好好学习。 直播从“免费作业帮”跳转成了“人生哲理课堂”。 直到弹幕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刷屏，她才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起了课外辅导。 其中混进了不少想要凑热闹测试她专业水平的，评论里各种竞赛题，博士考试题横飞，甚至还有令所有数学家们缴械投降的未解难题。 “你们发贝赫和斯维纳通-戴尔猜想，科拉兹猜想，黎曼猜想之类的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要是有这个实力，菲尔兹奖都在手了，我还站在这里给你们讲题？？？” 曲梦寒看着评论区是哭笑不得，她只是一个毕业两年且学习态度不端正的本科生，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按照直播的流程安排，早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但乔然却没有叫停，而是趁着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热度联合工作室和后援会还有粉丝们造起了势。 #曲梦寒#，#曲梦寒直播讲高数#，#古代人为什么会做数学题#，#曲梦寒古装讲高数#等词条空降了热搜。 此时任何一个不明所以进入直播间的新观众都产生了一个质朴的疑问： 惊鸿一瞥的古装美人为什么在讲天书般的高数题？ 这里不该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灯火阑珊蓦然回首吗？ 为什么步摇晃动间是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写高数演算步骤？ 这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场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这道题的同学好好反省一下，这不就是《数学分析》第一册第六章第二小节riemann积分的性质、积分第一与第二中值定理的课后题目吗？现在还在问这么基础的内容很危险啊！赶紧别看直播了，去加练！” “这题问你们泛函分析的老师去，不是直播里能够讲清楚的。” “数学分析的书比较经典的两本是《acourseofmodernanalysis》和《acourseinmathematicalanalysis》，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 “怎么还有人问丘赛题目的？我水平不够，回答不了，好好跟着学校带丘赛的老师学，期待你取得好成绩。” “重积分换元法，这个定理的证明非常复杂，很多教材写得都不严谨，我这里只给一个大致的思路，具体步骤多去看几本书。” 伴随着曲梦寒响彻直播间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吸引了进来。 粉丝们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安利机会，集体出动，在广场上带tag把曲梦寒有多么宝藏描绘得淋漓尽致。 数学竞赛金奖保送明大数学与应用数学系，四年专业第一，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国一，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国一，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finalist，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铜奖...... 不过作为一个演员，一长串获奖经历全是数学领域的，多少有些违和。 但也确实没办法，毕竟如今的主业没啥实绩。 曲梦寒从直播开启后接近两个小时一口水都没喝，讲题讲到嗓子都喷火冒烟了，不得不申请先休息一下。 回到位子上足足灌下半瓶水后让她才注意到直播间那可怕的实时观看人数，折服于大家对于数学的热情，不免感叹道：“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数学感兴趣啊。” 弹幕立刻纠正了她： 【不是对数学感兴趣，是对你感兴趣】 【我对古代人讲高数题感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古代人讲高数是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曲梦寒被弹幕逗乐了，她刚才全神贯注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自己是古装的扮相，也把这场直播本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望了眼乔然，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小白板上的字也从【闭嘴】成了【按你的方式继续】。 虽然偏离了原先的安排十万八千里，但从效果上来看，是可以列入营销学教材当范本的程度。 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排热搜高居不下，讨论度空前绝后，广场全是在求图，求入坑指南的，超话热度冲到第一，微博粉丝也呈现了指数性增长。 大家算是想起来了，娱乐圈还有这么一位沧海遗珠。 【曲梦寒你红了！】 【快去热搜，超话看看，真红了！！】 “什么我红了？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红啊。”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曲梦寒按着粉丝说的去看了眼热搜。 好家伙，怎么文娱榜前几都是自己？ 自家工作室什么时候变这么有钱了？ 这不得砸了好几百万？ 有这钱买热搜真不如给她啊！！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热搜是白嫖的，一分钱没花，全是在工作室的有意引导下，粉丝和路人刷出来的。 乔然敏锐的嗅觉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同学们，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把丘赛铜奖去掉？？”曲梦寒看着粉丝们编写的安利顺口溜还有做的图，【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铜奖】赫然在列被列作了重点宣传对象，关于丘赛含金量的科普也遍地走，只觉两眼一抹黑。 【为什么？那可是丘赛！！！】 【天哪，你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人啊！！】 【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太可惜了吧！！】 【丘赛，我的天哪，顶着这张脸参加丘赛获奖也太牛逼了吧！！！】 紧接着曲梦寒在丘赛颁奖典礼上的新闻图也在超话再次被疯传了起来。 代表学校作为队长出征却只拿了两个铜奖，而且明大几乎全军覆没，连个团体奖都没捞到，以至于照片里的曲梦寒不像是在参加顶级数学竞赛的颁奖典礼，倒像是月末优秀狱友表彰仪式。 满脸写着“呵呵，你看我高兴吗”。 是表情包的不二之选。 丘赛的事情到底能不能翻篇了，曲梦寒按着两个生疼的太阳穴，看到自己那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表情包，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同学们，真的别提丘赛了，我那年的成绩太差了，差到学校恨不得给我开个处分。”曲梦寒连声叹气摆手解释道：“我是技不如人，但我没有摆烂啊。真的有好好准备，题目就是做不出来能怎么办呢？” 自己又不是顾今宵那样的天才，可扛不起整个数学系。 而且丘赛是需要专门的老师带的，光靠学生面对浩瀚如海的考试范围连要怎么准备都无从下手。 她那年恰好明大一直带丘赛的老师退休了，换了新老师，大家几乎是从零开始一起摸索的。 怎么最后成绩不理想锅就她一个人呢？ “算了，不说了，都是眼泪。”曲梦寒示意伤心事不必再提，正准备引开话题，却看到弹幕突然像疯了一般刷起了【贺霖】。 不明所以地她茫然地问：“为什么都刷起贺霖了？他怎么了吗？” 【贺霖来直播间了！！！！】 【卧槽，是要宣传暮雪飞烟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暮雪飞烟，快给我上！！！】 顶流的突然空降，让曲梦寒直播间的热度又窜上了新的高度。 曲梦寒：“哟，来都来了，不刷个嘉年华再走吗？” 贺霖：【你把礼物关了我怎么送？】 曲梦寒：“问题不大，想送总有办法的，主要还是看有没有心。” 贺霖：【那还请曲老师给指条明路？】 两人来来回回斗了几句嘴，关系看上去十分熟络，吃瓜群众以为是《暮雪飞烟》剧组间的捧场宣传。 而实际上曲梦寒和贺霖之间是一种比大家的想象更为亲密，浓厚，深刻的关系： 饭搭子。 在贺霖还是电影学院学生的时候，曾以拍摄现场实习的名义在《致十七岁的你》里演了一个说十八番都算抬举了的路人甲乙丙丁角色，甚至都没有写进百科里的那种。 由于两人年龄相仿，老家还是一个地方的，电影学院离明大也不远，很快就在片场熟络了起来。 姜星月吃不了辣，曲梦寒却是无辣不欢，口味不同导致很多时候没办法搭伴，恰好贺霖也是以吃遍天下美食为己任的，她和贺霖便会经常一起出去胡吃海喝。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饭搭子贺霖好端端演了部古偶后飞升了，一下从查无此人的糊咔晋升成了顶流。 随后也跟走狗屎运一样，几部剧连爆，现在是坐拥几千万粉丝，随便一条微博转发十万起步，大牌时尚资源源源不断的资本宠儿。 曲梦寒说他祖坟冒青烟了。 贺霖爆红后两人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分分钟都有搞个大新闻的危险，不过在超强的心理素质和超高的反侦察技术下，该吃的麻辣小龙虾和火锅也没少吃一口。 顶流归顶流，饭搭子还是那个饭搭子。 19、第十九章 直播准确说是补课比预计时间延长了一个多小时，曲梦寒累到离原地去世也就只差再讲一遍洛必达法则了。 这些人是真没好好学习啊。 答应剩下的问题这几天会陆续在评论区解答后才被允许下了播。 摄像机刚撤掉曲梦寒就以一个粉丝看了报警，黑粉看了过年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游走在猝死的边缘，眼神空洞地望向头顶的白炽灯。 乔然丢给她一个鲨鱼抱枕后就马不停蹄带着工作人员开始复盘直播的战绩。 微博粉丝数，超话帖子数，签到人数都呈现了空前绝后的增长，广场更是每秒能刷出好几条带大名的讨论微博。 曲梦寒忙活着讲题的时候乔然也没闲着，粗略做了好几个借着这波来之不易的东风乘胜追击的方案，本来想趁热打铁讨论下的，但看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明天也还有拍摄就作罢了。 卸妆收拾场地又花了一个多小时，靠着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回到家，含着润喉片窝在沙发上又缓了好一会儿后曲梦寒才回过劲来。 打开微信，看到了贺霖发来的消息：【下周五晚上麻辣小龙虾去不去？我找到了一家超好吃的店子】 她回了句：【你不是在千阳拍戏吗？能出来？】 贺霖这段时间正千阳影视城拍戏，他是在拍摄休息的间隙点进曲梦寒直播间的，这会儿剧组已经收工回酒店了。 自从靠着一部古偶飞升后，贺霖就成了古偶专业户，一年四个季度几乎都在影视城无缝进组拍戏。 娱乐圈能撑起古偶的男演员是真没人了。 贺霖：【暮雪飞烟周六不是有个发布会吗？周五晚上就回来了】 曲梦寒：【哦对，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俩是一起来着？】 贺霖：【......是的，曲老师你可上点心吧】 《暮雪飞烟》是s+大制作，从开拍起平台方就下足了血本宣传，时不时放出点物料，也在开播前一天安排了线下的发布会，几个主要演员都会到场。 曲梦寒：【管好你自己！这个节骨眼出去吃小龙虾被拍了怎么办？】 贺霖：【身正不怕影子斜，拍了就拍了呗，还能给剧宣传一波】 曲梦寒：【卧槽，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真被拍了你粉丝不把我头给拧下来？？？】 贺霖：【实话实说是好朋友呗，能怎么样嘛】 曲梦寒：【你这个人就是自由散漫，缺少作为顶流的觉悟！！！】 虽然曲梦寒也觉得他俩就算被拍了，那个氛围说是情侣绝对没人信，但毕竟咖位悬殊巨大，即便不是恋爱关系，不红的一方也会被骂到狗血淋头，说蹭热度。 贺霖粉丝的战斗力她已经领略过好几次了。 贺霖：【怎么废话这么多，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曲梦寒：【来！！！！】 几番拉扯下来，结论还是一直的那个，麻辣小龙虾哪有不吃的道理？ 两人说好贺霖回市区后就开车去明大附近接她。 又掰扯了几句最近片场的新鲜八卦，曲梦寒就三两句话把贺霖打发走了。 迷蒙着眼神，回想起今天的第一次个人直播，可以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普罗大众的喜好让她捉摸不透了。 网络上突然蹿红的绝大部分东西以她的思维都是无法理解的。 在她看来，随便打开个b站的《高数精讲》或者《考研数学》能看到饱，特意来直播间到底是在看什么？ 她又不可能比那些经验老到的讲师讲得好。 况且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都不知道她在白板上鬼画符些什么，数学还没普及到这个地步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而且和顾今宵夸下海口说这周内把丘赛决赛题做完，这下完犊子了。 复健还在中途呢，又多了评论区那么多题目得解决。 别家在娱乐圈营业，她怎么在娱乐圈做题啊。 ------ 资本嗅觉的灵敏程度超乎了曲梦寒的想象，第二天睡眼惺忪钻进保姆车的时候，乔然便说微博娱乐想对她做一个主题专访。 昨晚的“古人讲高数”的直播余温未消，还蔓延到了其余的平台，曲梦寒的官方账号一直在涨粉，还来了几个长期直播合作的消息。 怕乔然先斩后奏就给全接下来了，曲梦寒赶紧权衡利弊分析起了情况：“然姐，这种东西一次两次还有点新鲜劲，三次四次就没人愿意看了。” “这不用你说，我知道，没准备让你隔三差五开直播。” 乔然当即打消了她的顾虑，什么都是个新鲜劲，主业也不是直播带货。 “那就好......” “但想做个有关学习的vlog系列。”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曲梦寒吓精神了。 “哈？？？学习vlog？？” 开什么玩笑，她当学生的时候都不学习，现在当演员了拍学习vlog多少离谱了点。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只是主题围绕着学习拍，又不是让你直播考研。”乔然瞧她过激的反应，觉得好笑得很。 玩笑话刚说完，乔然猛然觉得随口一提的“直播考研”说不定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好主意，就问：“要不真直播考个研？” “......然姐，别这么幽默哈。”曲梦寒自然知道她是在调侃，但这个发想本身就是不该存在的。 乔然顺着话，心血来潮问了句：“说来你如果真的考，现在能考上明大吗？” 问题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曲梦寒无语凝噎间反问道：“然姐，你觉得呢？” 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沦落到被人问能不能考上本校研究生的地步了。 “好好好，别这个表情啊，知道你厉害了。” 乔然笑着把话题扯回了学习vlog的事情，几个雏形方案听着比“直播考研”要正经那么一丢丢，但也只有那么一丢丢了。 不是立马就要开拍，曲梦寒便说之后再和工作室一起好好策划，搪塞了过去。 网上冲浪就是在紧张的现实里寻求片刻的放松，拍学习vlog这不给人添堵吗？ ------ 要怎么才能委婉地，不露声色地，悄然声息地要到签名顾今宵从周五晚上就开始思考，可绞尽脑汁后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实话实说给家里老人要的最合适。 那剩下的就是时机了。 他再次见到曲梦寒是在周一上完课回到研究室，刚走出楼梯间，隔着老远就看见研究室门口有人在招手。 “顾老师，好久不见！” 虽然顾今宵很想指出不过一个周末两天而已，算不上“很久”，但顿了顿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点点头“嗯”了声，打开了研究室的门。 而这个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却被精准捕捉到了，曲梦寒打了个哈欠后针对他的疑问做了解释：“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待，都别了两日了，应该也算久了吧？” 这并不是第一次顾今宵被看穿微表情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朴素的疑问涌上了心头。 还没来得及呈现在表情上，就又听到了一声：“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嗯？ 自己应该没有发出声音吧。 怎会被她察觉？ 曲梦寒扬起脑袋，没有说话先是卖了会儿神秘，随后才得意洋洋揭晓了答案：“很简单，只需要一点观察能力，一点心理学知识，一点逻辑和一点对于顾老师的了解。” 观察能力，心理学知识，逻辑都能说得过去，但相识也不过几日，何来了解一说？ 顾今宵诧异地问：“对我的了解？” “嗯。” “所以在你的了解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顾今宵不是一个在乎他人眼光的人，此时却对曲梦寒口中所谓的“了解”产生了些许兴趣。 几日的接触谈何了解？ 多半只是基于表面的浅显推论罢了。 话音刚落，就听曲梦寒不带犹豫地脱口而出： “老实人！”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把拧开了保温杯盖子，正在喝水的顾今宵呛到连咳了好几声，水都荡出来了小半杯。 “咳......咳咳咳......” 曲梦寒见状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杯，从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巾递给了过去。 “不......不好意思......谢谢。” 此般失态远在顾今宵的意料之外，当然“老实人”三个字也是。 他虽然对于网络流行语并没有太多了解，但这个“老实人”估计无论是原本的意思还是网络上的意思，都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看着平日清冷矜贵，不苟言笑，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顾教授竟然被一个“老实人”乱了阵脚，曲梦寒实在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边笑怕他误会还得边磕磕绊绊解释：“顾......顾老师哈哈哈哈哈......别误会哈哈哈哈哈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哈哈哈哈哈.......” 结果支支吾吾了半天，出口的全都是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没落到重点上。 顾今宵擦拭好身上的水渍后就看她在“努力憋笑”和“哈哈哈哈”之间反复横跳。 有这么好笑吗？ 终于，在与笑意的激烈斗争中勉强胜出的曲梦寒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发话了：“顾老师，你不要误会啊，这个老实人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