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博物馆里当砖家》 第1章补锅少年 1998年,7月初的一个上午。 华夏大地上,历史悠久的三线小城东洲,在城市东郊,矿区小镇家属院的住宅楼里。 17岁的翟丹,正坐在阳台上修补几个烧出裂缝的砂锅。 这是他穿越重生的第二天。 两天前,在另外一个时空,在一个省城的文物修复中心内,他还是个优秀的文物修复技师,专门修复各种破碎的陶瓷文物。 就因为一点小事,他来到老家东洲郊区的考古工地。 无意中,被人鬼使神差地在后背拍了一下,他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脚下一座刚挖开的墓坑内。 等好不容易辛苦从满是泥水的混沌状态中爬出来时,发现时间回到了1998年,位置居然是东洲市郊区小镇矿区的排水涵洞口。 那一刻,不仅他呆住了。 有好几次,他拼命跳回涵洞内,但每次爬出来,还是1998年。 翟丹气的跳脚大叫:“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 上一世,他吃了无数苦,受了无数罪,经历无数坎坷,人生还走过无数弯路,最终进入文物修复行业。 辛辛苦苦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熬到了中年,终于,从小技工熬到高级技师,被人们称作是文物修复专家。 造化弄人,转眼一切归零,重生到1998年。 他又回到了17岁那年。 又要从穷困潦倒的状态开始人生重来。 但万事都有好有坏。 坏处是:家里穷得要命,正遭遇生活上的困顿和危机。 好处是:社会上到处都充斥着财富的机会,随时找上个什么风口,就有可能会暴富。 眼下,母亲失业在家,每天为柴米油盐发愁。 父亲单位效益不好,工人们人心惶惶。 仅靠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已经快支撑不起家里的各种开销。 好在母亲会点修补砂锅的手艺,走街串巷修补各种烧裂的砂锅。 翟母的修补砂锅瓷碗技术很好,经她手修补过的砂锅,敢夸海口保证:绝不会渗漏一滴汤,比新买的还经用。 翟丹妈妈的锔锅技术是家传的,姥爷曾经是解放前很有名的锔瓷匠。什么精美瓷器、玉器都能修补的巧夺天工。 传到翟丹妈这一代,祖辈精巧的活儿都已经失传了个干净,只留下些修补砂锅、瓷盆、大缸之类的粗活。 老妈就是凭这个快断绝的祖传补砂锅手艺,每月赚一二百元钱补贴家用。 每天,母亲辛苦来回十多里路,往返于城里和郊区小镇。 白天在城里走街串户收烧坏的砂锅,晚上熬夜加班修补,然后再送回城里各家去。 翟丹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他就感到心疼。 家里穷困就算了,不凑巧,又赶上前两天他掉进涵洞里差点淹死,再加上他家马上可能会被以“调换住房”的名义,赶出住了好几年的公租房…… 种种遭遇,令谁看着,都感觉得要情绪崩溃。 从涵洞里脱险出来后,翟丹好多次找机会和父母商量:现在该怎么怎么赚钱,怎么改变人生际遇。 去南方投奔马老板、买房、做生意、炒股……设想无数。 可无论怎么说,都被思想保守的父母一口否定。 再加上他说话口吻,看起来和17岁的高中生怎么都不搭。 翟丹念干了口,父母只是固执地认定:儿子是掉进涵洞里吓着了,精神出了问题。 每每想到时不我待的赚钱良机被白白耽误,一股烦躁之气从心底蹿上来,急得翟丹直跺脚。 今天早晨,父亲上班去了,母亲在里屋小客厅里,一批批提着慰问品的亲朋好友上门探望,翟妈接待的不亦乐乎。 亲朋好友都是来看望翟丹的。 大家都听说翟家唯一独子掉进涵洞,差点没命,精神还吓出毛病的事。 翟丹不想见人,不想被人当成精神病探望,更不想出门被人背后指指戳戳瞎议论。 他独自躲在阳台上不见客,客厅里有什么人来人往,他一概不理会。 只是这么闲着太难受。 手里不做点什么,他感觉自己会马上疯掉。 闲着无事,目光盯到了母亲走街串巷收来的那堆砂锅上面。 早先,这些东西翟丹是看不上眼的。 幼年时,看妈妈忙活这些修补锅碗的事,他有些不屑一顾,从来不去碰这些东西。 但很讽刺的是:他后来进入文物修复中心,反而是靠修补陶瓷技术,在文博界站住了脚。 这些砂锅,都是城里饭店烧裂、烧烂的。饭店老板们觉得扔了可惜,花点小钱,找锔匠修修补补,仍然可以继续使用,而且更耐烧耐用。 翟丹干过文物修复,又常年看过妈妈补砂锅,修复这些砂锅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上手做点修补陶器的活儿,能让他的心宁静下来。 如果不干点什么,他一定会暴躁到快发疯了。 反正就当是做解压活动。 于是,他很勤快地拿起这些锅补了起来。 平复心情的同时,多补一个砂锅,还能帮家里多挣一份钱。 他的手很巧,用三条皮绳做的皮钻,给砂锅钻眼打孔,在砂锅裂口处涂上他家特制的米胶,再把像订书机一样的锔钉整齐铆上…… 所有动作,有条不紊。 以前在文物修复中心,十几年的文物修复经验,此刻这种驾轻就熟的上手感觉,让翟丹感到心态迅速变得平静。 其实,他前半生挺倒霉的,磕磕绊绊一直过的不顺,到了中年才出现转机。 人生重新起步,翟丹不在乎从最小的地方干起,关键是不能躺平认命,不要再踏进以前踩过的坑,要把以前倒霉的事都避过去。 翟丹家住的是一楼,阳台的窗户临着街。 他在低头自己的事,没留意不远处街上,几个老太太在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 “大水偏淹独木桥,老天专欺负老实人,这世上真是不公平啊!”一个老太太感叹。 “是啊!老翟两口子在咱矿区里有名的厚道,夫妻俩就守着这一个儿子过日子,怎么就摊上这么多糟心事!”另一个老太太接话。 第三个老太太说:“你看老翟家的大丹,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掉到涵洞里吓疯了。” “就这已经算是命大了,咱们矿区那排水涵洞,出过好几回事故,掉进去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是啊!以前还有人掉进去都找不到尸体的。能活着出来,疯了都是万幸。” “我看大丹这不是挺好的嘛?不像是疯了。” “还不疯?从涵洞里救出来时,我就在现场,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老翟家这小子都爬出来了,一看外面的情形,又转身往涵洞里跳回去,嘴里还念叨,说这里不是他的世界,要跳回他什么原来的世界……你说吓人不?” “我看不是疯,这是吓掉魂了,得找个神婆给看看。” “唉——家里生活困难不说,又摊上孩子吓出毛病,他家房子又被那楼上的恶人盯上……” 第2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所有人都没留神的时候,翟丹的母亲从里屋走出,进了阳台。 “大丹,今天好点了吗?” 翟丹低头不吭声。 “哎哟——你怎么动我的东西?” 翟母看到儿子正在铆砂锅,她大惊失色。 “妈,我就是想帮你干点活。” 翟丹平静地说。 只有修复陶瓷器,能让他迅速平静下来。 “你以前从来不碰过这些东西的,会补吗?”翟母有点心惊,她担心儿子弄坏了客户的砂锅,挣不来钱事小,可能还得倒赔人家砂锅。 “我看你弄过,就学着你的样子试了试,你看看行吗?”翟丹递过一个他修补好的砂锅。 他不敢说自己曾在文物修复中心学过修补,还干了十几年。 他怕吓到妈妈,更怕被妈妈拉着去找巫婆神汉,再搞什么跳大神招魂那一套。 翟母提心吊胆地接过翟丹修补的砂锅,仔细看过裂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哟——” “妈,有问题吗?” “大丹,你这第一次修砂锅,居然做的这么好!” “那就是说:我修的没问题了?” “钉脚铆的这么细致!裂纹贴合这么紧密,肯定不会渗汤水,你以前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竟能无师自通,还真小看你了!” “平时看你摆弄,硬熏也熏陶出来了呗。” 翟丹一脸轻松。 “还是我儿子聪明!什么东西一看就会。” 翟母夸奖道。 “妈,你看凭我的水平,以后能帮你修砂锅吗?” 翟丹问。 “完全没问题。我看比我修的都好。” 翟母夸赞。 “那我帮你把这一批砂锅全部补完。” “行!” 翟母痛快地答应。 翟丹继续低头做活。 看着儿子一丝不苟的勤快样子,不但能帮自己干活了,工艺还做的很好,翟母满眼欣慰。 “要是你姥爷还活着,看到你做出来的活儿,一定会说我们家手艺有传人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翟母在感叹,同时又在惋惜,儿子有锔陶瓷天分,却生错了天分。 现在靠锔瓷手艺,连维生都困难。 翟母是东洲谢家锔瓷的最后一代传人,也是本市为数不多几个残存锔瓷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她能清醒地感觉到:锔瓷这个行业,快消亡了。 眼看着一个古老的行业逐渐衰落、消亡,莫名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悲哀。 “妈,等这一批砂锅全修好,我给人家送去,你在家歇着,就不要去了。” “行!” 看到儿子突然能为自己分忧了,翟母感慨的几乎要流泪。 “妈,等这一批活的工钱收上来,得有十来块钱吧?” 翟丹话锋一转。 “差不多吧。” “那这一次的工钱能给我用吗?”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 翟母不直接回答,却慢条斯理地说:“你姥爷有个规矩:孩子第一次动手得来的,统统都奖励给孩子。” “那就是说这次的修锅钱都给我了?”翟丹问。 “对,都给你!” 翟母眼含泪花却又强笑着确定。 不是心疼钱。只要儿子精神上没事,什么钱不钱的,什么行业传承的,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第一,儿子健康。第二,儿子能进有国家编制的单位。 她擦擦湿润的眼睛,努力平复一下心情,正色对翟丹说道:“大丹,这些东西先放下,你跟我来,你爸单位里来人了,需要你签一样东西。” “要我签什么?”翟丹心里一下子突然警惕了起来。 他上一世曾经历过一件签字确认的事,结果选择错了,悔恨半生。 翟丹心里猜测到了可能会是什么事。但他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跟妈妈的身后,走出阳台,穿过卧室,进入小客厅。 客厅里,两个父亲单位来人正坐着,看到翟母带着翟丹出来,两个客人一起站了起来。 “尹主任,小黄,你们坐啊!别站着。” 翟母慌忙招呼客人坐下。 “嫂子。大丹这精神状态,今天能签吗?” 尹主任问。 “没事没事,能签。我这孩子在咱大院里出名的老实,还懂事,从来不跟我顶嘴,我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随即,翟妈转身命令:“大丹,在尹主任这个材料上签个字,再按个手印。人家主任工作都忙,别耽误了人家的时间。” “签什么?” 翟丹明知故问地问尹主任。 翟丹掉进涵洞失踪那晚,尹主任还组织了百十口子人,到处搜寻救援,忙了整整一夜。 都是矿里的熟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翟丹对他有好印象。 尹主任指着茶几上的一叠协议,给翟丹解释事情来龙去脉:“这是调换房的协议。我得给你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 “尹主任,不用给他解释了,这孩子什么都听我的,咱不耽误公家时间,直接让他签字吧。” 翟母打断了尹主任的解释。 尹主任一脸严肃:“嫂子,那也得把事情给孩子说清楚。咱们车间里规定:孩子具备行为能力,必须是孩子的真实意愿,不能隐瞒和诱骗。” “我刚才不是说过嘛,他还不到十八岁,还未成年呢!再说,房子是我和他爸的,我和他爸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翟丹妈轻描淡写地说。 尹主任:“咱们车间里为谨慎起见,要求直系子女满十六周岁,就得征询意见并签字画押。大丹今年十七周岁了吧?” “再说,嫂子你也应该知道:上个月,你们后院的6号楼,就是那个一单元二楼老石家,他家那小子就和父母意见不一致。” “石家那愣小子,坚决不同意和人调换房,还跑到矿机关楼里大吵大闹了一场,在楼道里指着矿长鼻子大骂,一口一个‘你个小舅子的’,搞的大楼里都没法办公。对了,石家孩子——和你们大丹是同岁吧?” 尹主任很坦诚地解释。 “大丹虽然不到十八岁,但年龄也马上到了,孩子要是不满意,去区里把咱部门给告了,以后会有无限后续麻烦。矿上换房是一片好意,不能以后弄成无限纠纷。” 翟母急忙说道:“老石家那小子闹事,是因为嫌房子从后楼二楼换到一楼,怕光线差见不到阳光,还觉得一楼脏乱,所以不愿意换。” “我们家从临街的前楼一楼,换到后面七楼顶楼,一天到晚都能见到阳光,还从两室一厅换成三室一厅,房子面积又多了十几平方米,我们愿意换。” “那也得给孩子把事情说清楚。嫂子,我们要听孩子的意见。” 尹主任为人正派,坚持要完做告知程序。 翟母还想说什么,翟丹截住话头问道:“尹主任,是不是矿上调换房子的事还要牵涉到我?” “是的。”尹主任点头。 “那您说吧。” 翟丹神态平静,平静的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第3章老实孩子不老实了 尹主任正色道:“是这样的:咱们单位上正在出售职工宿舍房,准备把职工们住的公,宿舍房子产权,都卖给租住的工人。等买了产权以后,房子就是你们自己的了,以后就再不用往单位里交房租了。” “你们家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两室一厅,整个房子的评估价格是九千八百多块钱,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总共是一万出头,不到一万一。” 翟丹经历过省城每平方五万元的天价房的洗礼,这么便宜的房价,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是不是我爸我妈不愿意出这个钱买宿舍房,而单位上又有人愿意加价买我们家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翟丹直接了当接过尹主任的话头。 “是的!你爸妈说家里拿不出一万块钱。而楼上——就是你们三楼的老魏家,他家愿意用买三楼的房价买你们家的房子。就是在你们家总房价基础上多加百分之十。” 谁都知道,三楼比一楼贵,但老魏家不傻,是另有算计。 “如果你们家愿买,还是原价。我多次劝过你爸妈,先出一半的钱,现在流行向银行贷款买房,剩下的,向银行借,可以分期还……” 尹主任说的有点面露尴尬。 “我们家说什么也不借钱,不想欠人家的钱!” 翟妈插嘴。 根子就在:翟妈不接受贷款。 “嫂子,现在国家鼓励买房,贷款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次买房都贷了…… 尹主任劝翟母道。 “贷款得欠人家银行五六千块。这么多钱,可怎么还呐!” 翟妈说到这里,又要抹眼泪了。 “嫂子,人家外国的发达国家,都是这么买房子的。你要是觉得借短期有压力,贷款时,可以把还款期定的长一点,这样每月还的数额就更少了。” 尹主任再劝。 “外国人我不管。我长这么大,都没欠过人这么多帐!还得分期每月还。我谢文兰欠人帐,还钱从没拖到过月底。你让我分个五年还,一想到还欠人家银行的钱,我这天天都憋的心慌,晚上都睡不着觉。” 翟妈对于借贷,承受的心理素质很差。 旁边的小黄忍不住插话:“你们家就是拿出全款,也不如楼上老魏出得钱多,人家老魏愿意按三楼的价钱买你们家一楼。单位上现在靠这个钱救急呢!这么多人等着用卖房钱开工资,再说,这房子本来以前就是分给老魏的……” “小黄,你先别说话!” 尹主任示意小黄闭嘴。 翟丹听到“本来以前就是分给老魏的”,一下子触动他的痛处,火立刻就蹿上来了。 他不管妈妈是不是在哭,也不管老爸上级的面子,很直接地呛声道:“所以,单位上认为反正都是公租房,不如把我们家赶到另一套房子里,把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卖了。而且,总公司里还能多收点钱给工人发工资,对不对?” “对,可以说就是这样的。这也是今年效益不好,资金紧张,先暂时周转一下,没办法的事。” 尹主任还是点头,叹了口气。靠卖宿舍房筹集资金,再给工人发工资,这是单位里帐上没现钱,领导班子被逼急了,想出来的招儿。 “你们还给我们找了一套后楼七层三室一厅的房子?让我们把现在住的房子腾出来,我爸妈都已经同意了,现在就差我签字同意?” 翟丹口气越来越生硬。 “是的。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一些。” 没人问翟丹怎么知道的,在场三个成年人都已断定:翟丹刚才一定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翟丹尽量放慢语气道:“有些话,咱们得先说清楚。” “孩子,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尹主任说。 翟丹清清嗓子说:“六年前,宿舍区里分房。按我爸爸的资格,本来是分到楼上的三楼,老魏伯家分到一楼。” “对!” 尹主任点头。 “但是分房时,老魏伯全家到上级那大吵大闹,非要三楼不可。说什么一楼脏、吵,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你们都说老魏家那是在撒泼耍赖,对不对?” “对!” 尹主任还是点头。 “最后是我爸爸发扬风格,把三楼让给老魏伯,要了这个临街的吵闹脏乱一楼。这不是我们抢,是老魏家自己不要的。” “是的。你说得对。” 尹主任有点尴尬的点头承认。 “现在职工宿舍房子的租约上,是我爸的名字,而且我妈又找不到工作,我们家快活不下去了,还要我们发扬风格,你们觉得合适吗?” 翟丹怒气冲冲地吼道。 旁边那个和尹主任同来的工作人员小黄又插话说:“上面也是处处为你们家着想,为了不让老实人吃亏,这次上级专门给你们家选了后院面积最大的一套。房租价格每月只多贵一块钱。” “是啊!大丹。后院的楼不临街,环境也安静,再也不用听外面街上过往车辆的吵闹声,面积还大,是三室一厅,有什么不好啊!你别犯傻,赶快签字吧!” 翟母也劝儿子。 “那你什么意见?孩子,不管你怎么选择,我要提醒一下:签字之前,这是大事,你一定要想清楚。” 尹主任说话很慎重。 “我确实有一点意见。” “你说吧,我们都会尊重的。” 翟丹声音很简洁,他石破天惊地说:“我——不——同——意——换——房!” 翟丹明确表示,不愿意在宿舍换房协议上签字。 小黄和翟妈本来觉得大局已定的事,硬是出了意外。 “大丹——”翟妈愣住了。她没想到儿子居然和她意见相反。 “哦——”尹主任也愣了,他原来也以为翟丹会毫不犹豫的签字,还特别提醒翟丹慎重。 “你这是闹着玩耍我们吗?我们可没空和你开玩笑!” 小黄急了,面露狰狞。 小黄一心想找机会往上爬,翟家的搬迁换房,被他看成最好的机会。 他得到了某位有势力人士的暗示:办好迁走翟家这件事,下一步晋升有望。而且他又私下收了魏家的好处,所以一心想赶走翟丹全家。 “大丹你别闹!有些事你不懂。上级领导都这么忙,大热天的放弃休息,来给我们解决事情,你就别添乱了,赶快签字!”翟妈命令。 “妈!我不会签的。这事要解决,只有一个办法:把这房买了。” 翟丹态度坚决。 “那赶紧给你妈妈说说你的道理。一家人先沟通好最重要。” 尹主任仍然态度不紧不慢。 “妈!就一个理由:咱家房子朝南两间卧室砸开,破墙开店,能做两间门面。” “我们自家的门面,自己经营,稳赚。要是自己不想经营,就是租出去,第一年收到的租金,也能轻轻松松把房子买下来!” 尹主任突然轻松的笑了。 “嫂子,你看我就说吧,得听听孩子的意见。我看孩子比你们两口子有见识。” 小黄急忙说:“总公司的房子,不能砸开。你们这样做违法!单位上也不能同意。” 第4章吹的第1个牛皮 翟丹伶牙俐齿地说道:“职工宿舍的房子不能砸,但买下产权,就是自己的,我想砸,别人管不着。” 小黄:“那也不行!市里、区里、街道这些部门也不会同意的。” 翟丹冷笑道:“大城市管的严,咱们这里管的松。这几年本市经济行情不好,市里为了鼓励老百姓去创业,前一段时间专门出台文件,支持有条件住改商的住宅破墙开店,我们家就符合这个条件。” “而且我妈有上面发的优待证,开店免税优惠,不用去政府申请,按规定,还会有政府工作人员主动上门来,给我们解决证照问题。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文件吗?老魏家就是看到了这个文件,才拼命想要买我们的房子,我说的没错吧?” 翟家一向老实的孩子,一下变得异常精明了。 小黄被翟丹怼的气结,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 “你——” “大丹,咱们现在家里没那么多钱整这些,等攒够钱再考虑买房。” 翟妈还是纠结于买房款。 翟丹冷冷回答:“妈,你别想攒够全款!咱们现在九十年代不买房,未来二十年房子会越来越贵,收入赶不上房价上涨,以后更买不起了。” 翟妈惊叫:“这怎么可能?我在东洲市呆了四十多年,见过日用品涨价,见过菜肉涨价,就没见过房子涨价的!” “再说,职工宿舍的房子一月才五块钱房租,住一二百年都赚不回买房的钱。你不当家不只柴米油盐贵,我和你爸合计过了,买不如租合算。” 翟妈没有儿子那透过时代的眼光。 “妈,现在房价不变,你就不怕未来有什么变动吗?” “未来有什么变化,我还能不如你清楚?” 翟妈不解。 未来会是一个急剧变化的大时代,别人不清楚,他翟丹心里最清楚。 想立足,不能没有房子。当年换房这个事,把他前半生坑惨了。 房子调换给老魏家,本该自家吃的肉,后来连汤都没喝上。 这世间凭什么让坏人得意,让好人吃亏? 想到这里,翟丹脸上突然露出恨意。 小黄没有注意到翟丹脸色的变化,心里只是想:半大小子,哄一哄就过去了。 他递上协议,循循善诱地说道:“大丹,我劝你还是听家长的,先把协议签了。你爸妈深明大义,为了能让咱宿舍大院里的工人早日领上全工资,愿意带头调换宿舍,在矿上都做出来了表率,思想实在令人敬佩啊。你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翟丹愣着不动,就是不签。 小黄连翟妈倒的茶都顾不得喝,用焦渴的口舌继续劝说翟丹。 “而且一切都是暂时的。反正你们家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买房,要想还住这里,等以后攒够钱,再找老魏把这套房买回来就是。你看,这上面,你爸、你妈都签过了,就差你了。” 一边说,小黄还一边把笔塞到翟丹手里。 翟丹突然似乎被小黄劝说的若有所思,伸手接过那叠协议。 看到翟丹被劝说的似乎心动了,小黄面露得意的笑容。 “大丹,你先看看内容,还有什么不妥。” 尹主任轻声提示,他担心翟家老实人吃亏。 翟丹把协议接到手里以后,冷笑一下。 接着,突然变脸,看也不看地将协议撕了个粉碎。 撕过协议后,还把有他父母签名的碎片捏在手心,随手塞进裤兜。 翟丹这才冷哼道:“整个家属院里谁都知道,老魏的性格那么贪婪,他吃下肚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你哄傻子呢!” 小黄一看协议被撕成碎片,升官的美好前景,瞬间也被撕成碎片。 他简直要气疯了,嗷嗷叫地想要扑上去找翟丹算账。 小黄大声嚷道:“你胡闹!你这是想让全公司几百名工人领不上工资!到时候大家都因为你家发不上工资,让大家都到你家吃饭!” 尹主任脸色一沉:“小黄,注意你对职工的言行!” 翟丹讽刺地笑道:“荒唐!你少在这给我上纲上线!我们家没签,就全公司人都吃不上饭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你们经营不善闹的。” “以前,硬把我们从三楼排挤到一楼‘我们家忍了;不该轮到我妈失业,硬让我妈没工作,‘我们家也忍了;就这,你们还上门来欺负老实人,从今天起,没门了!” “你这个贼大胆,小疯子。” 小黄气得想上来和翟丹撕吧,被尹主任一把拉住:“小黄,别太过分。你是代表单位的身份,注意你对职工的态度!” 翟丹毫不畏惧地向前一站:“尹叔,你放开他,让他过来试试,你看他打得过我吗?” 翟丹外号叫“大丹”不是没来由的,他家虽穷,翟妈在营养上却是从不含糊。有时早饭要是来不及做,要求翟丹必须去小吃店吃肉饼或肉包子,素的都不行。 十七岁时,翟丹个头已经蹿到一米八。 小黄的个子比翟丹矮了一头,他抬头看看眼前翟丹瘦瘦高高的大个子,要是动手,估计最后还是自己吃亏,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后退了。 不过嘴里不服气地恨恨地说着:“看在主任的面上,我不和你这小疯子一般见识。” “你敢说我是疯子,信不信我这疯子打了你,还不用付法律责任?” 翟母赶忙道歉道:“两位领导,对不住啊!我这孩子前天晚上掉排水涵洞里去了,出来就胡言乱语起来,你们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尹主任拉着小黄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翟母说:“嫂子,别这么说。家里情况我都了解,你们怎么选择都是正常的,上级也会理解,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小黄还想说些什么,尹主任对翟家母子说:“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去了。我看你们家里还没有协调统一好看法。等你们全家商量好,拿个一致意见再说。” 一边道别,一边拉着小黄退出了翟家。 翟丹望着他们的身影大笑道:“尹叔,这套房子我们家买定了。缴款日截止之前,我一定把买房款交到会计室,气死那些打我们家歪主意的人。” 小黄忿忿不平地大叫到:“就你们家现在这种情况,拿得出买房钱吗?别死要面子硬撑了。整个宿舍大院里谁不知道:你们家穷的要命,都沦落到补不值钱的破砂锅了。上哪去弄买房子的钱?” 翟丹更火了:“你明知道我们家穷,还帮富户欺负我们家。在旧社会,你这这种行为,就是地主家的狗腿子!” 小黄被翟丹骂,心里异常恼火,但他一想到此行的任务,想想未来在机关里的前途和地位,还想最后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又挽回的余地。 于是,小黄对翟丹说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缴款截止日在本月十五号,到时候能拿出钱,才是硬道理。” “凭什么觉得我们家拿不出钱来?不就是一万多块钱吗?只是我没出手,等我亲自出手,一万块钱很快就能赚到。” 小黄冷哼一声:“哼——就会吹牛。” 第5章气走恶人 翟丹说要亲自赚一万块钱,小黄在一旁一脸轻蔑与不信的表情。 翟丹轻描淡写地说:“行,你等着瞧吧,我家的买房款,到时候一定会奉上。这房子我们家买定了。” “别嘴硬!你们要是交不上买房钱呢?你爸单位里不可能一直等你们一家!交不上钱,你们最好把把房子让给能出钱买的职工。” 翟丹很光棍地怼道:“交不上钱,那我们就永远都住在这里!反正国家有规定:不许强行驱赶职工宿舍的租房住户。” 小黄气的跳脚:“国家管大事,根本不管这些职工宿舍买还是租的小事。这大院里每一套房子,都是单位的职工宿舍房,公司有产权,职工住哪一套,由车间里说了算!你这临时反悔,就不怕车间出面,把你们家这套房子收回?” 翟丹毫不示弱:“要是车间说了算,干吗不直接赶我们走,为什么还来找我们家签换房协议?” 小黄又被翟丹问的说不出话了。 单位上干换房这事,程序是很守法的,不按规矩来的是小黄。 翟丹继续说道:“我看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意思吧?我劝你以后少借着上级公司的名义假传圣旨,免得出门被人指着后背说: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你信不信会有人能让你搬出去!” 小黄图穷匕见,开始直接裸的威胁。 “不信!除非单位里的领导们脑子都进水了,才会为某一个跟他们撒泼大闹过的混不吝,去硬做做违法违纪的事。要不你来——你来赶我们试试?” 翟丹眉毛挑动,做出一个挑衅的姿态。 “你敢动我们家,信不信我翟丹打断你的腿,到法院还算正当防卫?” 他妈妈怕得罪小黄,他翟丹是一点都不畏惧。 谁不知道:小黄在办公楼里,就是个跟在干部后面跑腿的。 “刁民!刁民!下里巴人!穷种!买不起房子,就只会空口吹牛皮!” 小黄被翟丹气得半死,口不择言地乱骂。 “小黄,你闭嘴!你今天的表现太过分了!现在先跟我回办公室去。” 尹主任看小黄过于失态,直接拉他离开。 院里有人听到争吵,好多人伸头过来看热闹。 翟丹“追送”到家门口,忽然看到:远远的,老魏在小区院里一棵树底下,正紧张兮兮、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窥视。 估计尹主任和小黄自从进他家大门,老魏就一直在外面盯梢。 翟丹装作给小黄说话,但故意朝着老魏躲藏的地方大声说道:“换房的事,老魏还真费了心,居然能调动公司里关系,给我们家找个七楼作替代。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黄你替我带个话:让老魏家死了这条心吧!以后别打我们家的主意了。哼哼,七楼,他要是还有力气,就别到上级那里去折腾。有本事,他自己慢慢爬七楼去!” 院里的人都把目光盯向藏在大数后面偷窥动静的老魏。 老魏在家属院里人缘不好,和很多人都闹过矛盾。见翟丹在楼道口大声消遣小黄和老魏,都觉得解气。 突然有人故意大喊:“哎呀——老魏,你站在个树后面干什么?躲猫猫吗?” 然后,那人又冲着翟丹大喊:“大丹——不用让上面来的黄秘书传话了,老魏就在花坛的梧桐树后面!哈哈!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 旁边另一个看热闹也跟着起哄:“对!大丹,老魏就在这儿,你往这边儿看——” 老魏见藏无可藏,脸白一阵红一阵,无奈地从藏身处站出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一脸的尴尬。 看到小黄和尹主任出来,老魏想上去和小黄打个招呼,问问具体的细节情况,但是小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靠近,人多眼杂,有话以后再说。 尹主任看到了小黄和老魏的交流眼神,冷冷地说道:“别以为你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我会不知道。你们在背后瞎捣鼓人家的房子,还把找到领导出面,硬把我派过来背黑锅。吃相太难看了。” 小黄还想狡辩,尹主任根本不给他机会。 “今天还不够丢人吗?以后再有这样黑箱操作的事,让那藏在背后操纵的人自己出面,别找我,我不是你们的傀儡!” 说完,尹主任松开拉扯小黄的手,自己转身大步离去。 小黄灰溜溜跟在尹主任身后,快速离开。 “大丹,没签换房协议吧?” 众邻居都知道一些翟家的事,当着老魏的面,故意纷纷围上来问。 “谢谢各位关心,我们家没有让坏人得逞!” 翟丹大声宣布。 “好——!”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好。 众人纷纷鼓掌。 老魏扭头狼狈地逃出小区。 走出大门时,老魏心中恨恨地念叨:你们不让我如意,我也不会让你们舒服。哼——走着瞧。 送走尹主任和小黄,翟母歉意连连地一边责备儿子,一边拉翟丹回家。 翟母忧心忡忡地说:“你看今天这个事弄的。这可怎么办啊?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买房子去?你还把上面来的小黄秘书给得罪了。” “妈,得罪小黄又能怎么样?尹主任说话才管用,你没看尹主任处处都在向着我们的利益吗?” “妈知道尹主任是为我们好,他还找过我和你爸谈过好几回话,劝我们买下这个房子,可我们家真拿不出一万多块钱啊!” “咱们家几千块钱总有吧!”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咱们家是有几千块钱存款,可我现在在家没有工作,你爸单位的效益也不稳,好几天坏几天的,稍有风吹草动,咱家连每月固定的收入进项都没有了。” “你现在还在上学,以后要是能考上大学,上大学不要钱啊?你要是再谈个女朋友,以后结婚生子……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咱家那几千块钱存款,哪够这么多事折腾的?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不留点钱保底,买房以后,咱们守着房子喝西北风去?” 翟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咱们把房子改成门面,不就有固定收入了吗?妈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天天去城里挨家挨户收砂锅了。” “改门面房不得花钱?自己做生意不得有本钱?房子租出去以后,咱们全家去哪儿住?租房子不还得花钱?而且买下这套房子,还要花个大钱,咱家那几千块钱,哪里能补得了这么多窟窿?” “妈,你说得也是。这样吧,买房的钱,我来想办法。” 翟丹庄严承诺。 翟妈觉得大丹很天真,也没把儿子的话放在心里。 她敷衍地说:“行!妈以后等你赚大钱,给我们家买房子!” 翟丹神采奕奕地说:“妈,你等着看吧!等送完这批砂锅,我要用十块钱起家,给你把咱家租住的公房买下来!” “啊——” 翟母大惊。 儿子什么时候学会吹牛皮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头。 大丹精神受刺激这病,好像是加重了。 第6章旧货市场 翟丹只用了不大的功夫,便修好了那堆砂锅,他借口帮妈妈给客户送去,骑着自行车出门。 一个小时后,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东洲市新建的旧货市场内。 简陋的大棚下,旧货大堆大堆摆放着,还不断有人拿家里的旧货来卖,但是来买旧货的人,寥寥无几。 东洲古城现在虽然只是个三、四线小城,但是在古时候,却是一座很重要、很有地位的大城。 此城历史悠久,古代封邑的王侯众多,留下的文物古迹也随处可见。老百姓家随手拿点旧物件出来,就有可能是古董文物。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古城地位沦落,再加上地处偏僻,发展远远落后于国内其他地区。 偏僻和落后虽是一种痛,但也因为发展节奏上比发达城市慢两拍,更容易出现偏差性的机会。 就拿古玩文化行业来说,本地文化事业还没起步,半封闭的状态下,新建的古玩市场,因为不懂营销和策划,竟然起了个“旧货市场”的名称。 偏偏旧货市场卖的都是老陶瓷器、老家具、老旧字画玉器等古玩,因为“旧货市场”的名称所致,大批外地古玩商都被没把东洲古玩市场当回事。 本地打着“旧货”名义的古玩市场上,货物不管大小贵贱,买到的古玩竟然是真货居多。真品率罕见地达到百分之七八十。 翟丹印象里,到2001年以后,本地市场在国内有了些名气,旧货市场改名古玩市场,全国古董商人都慕名前来淘货,赝品率才开始逐年上升。 到了2009年,本地市面上才终于达到那种“见不到什么真品”的“全国古玩市场发展平均水平”。 在九十年代末,这个互联网不发达的时代,信息交换主要靠口碑相传。 国内并不是人人都知道东洲小城新建一个古玩市场。 即使是有心人,也只是知道这个城市建了个“旧货市场”,更不是人人都知道:此地古玩市场的真品率超高。 偶尔有往来贩运淘货的古玩商人,窥得真相,都把这个信息当做是商业秘密,对外守口如瓶。 未来,互联网的信息爆炸,什么事都会很快传开。 但是现在,互联网没有普及,很多人家里连固定电话都没有,信息相对还比较闭塞。本地古玩市场竟是养在深闺无人知。 更没有人知道,很多现在看着不起眼的古玩,价格未来会千倍万倍地打滚往上翻。 信息差就是财富。 穷小子翟丹,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客流稀疏的市场内慢慢游荡。 自行车后边,还挂着一个钢筋骨架的方形编筐,筐是白色塑料条编成的,钢筋骨架是翟爸手工焊的,筐盖的严严实实,但朝外的表面,用漆写着三个红色的大字:补砂锅。 刚刚送完修好的砂锅,他兜里多了十来块钱,这是他眼下能拿出来的所有。 既然又重生回来,以前失败的人生弯路、遗憾一定要避开,绝不能再重蹈以前错误覆辙。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买房子。 上辈子,房子曾是他“人生三大痛”中的最痛。 剩下的另外“两大痛”分别是文凭和女人。 这第二痛跟第三痛,也都和房子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当年,因为错过早期买房,等房价疯涨到他买不起时,只能痛苦地被迫当上小房奴。 二十年贷款,漫长的还贷生涯,影响了求学和升迁,影响了恋爱,还令他错过最心动的女人。 翟丹的模样不算丑,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眉清目秀,样子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但一提到名下没有房子,很多和他相亲的女孩子扭头就走。 每每想起这些事来,心里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重走老路了。 他得加油,因为按照上世记忆和这两天得到最新的消息:交买房款的截止日没几天了。 错过这一次的房改缴款期,未来房价会节节上涨,从此一步错,步步错,他家的收入再也跟不上房价上涨的节奏。 十几年后,翟家所在的郊区小镇会被划为城市新城区,连市政府都会搬过来。 那时,他家那个一楼房价会媲美老城区黄金地段。 砸开南墙的两间南屋被按商业门面拆迁补偿,房子到2017年后市值达七十多万,商业房系数加190,经营年数再加系数190,现在投入一万元,十几年后可以增值到二百多万。 有房子打底,他的人生就有了一个不一样的。 可惜在上一世,这些财富他家都白白放弃了。 就因为他家九十年代没有买房,还把能改成商业门面的房子,白白让渡给了楼上的老魏。 现在,凭着兜里这十来块钱,他全部身家有点少的可笑,七天内变成一万多的买房款,似乎是天方夜谭。 套用汤姆克鲁斯的一部间谍电影名字,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才能在一周内,把十元变成一万一千元呢? 人要做自己擅长的事。 作为穿越者,翟丹除了会修复文物和鉴定文物,对其他行业还真没头绪。 想来想去,他决定跑来旧货市场来碰碰运气。 在市场里转悠了一早上,翟丹已经看上了好几个不错的老件儿。依他的专业眼光,把此地古玩收购上来,再捣腾到省城,卖个好价钱不成问题。 如果卖到首都或魔都类的一线大城市,赚的差价更大。 翟丹在文物中心做修复师时,曾经手过无数文物,已经养成了一种近似直觉的肌肉记忆,许多东西一搭手,他就知道真假。 有些古玩,和他经手过的文物手感差不多,就基本上是真的;有些古玩,和他经手过和修复过的文物感觉不太一样,大概率就是假的。 再加上他那纯熟的望闻切经验,前世已经拿到中级文物鉴定师的资格证,虽不是最高级,他这个水平,在东洲绝对可以是笑傲古玩界的江湖。 不过他看中的那几个老件儿,最低的要三百以上,高的价格要好几千,价钱是怎么也杀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心里有底儿了。 这里,就是起家的宝藏之地。 陶瓷厅的摊位前,翟丹指着一堆堆的陶瓷器,挨个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这个又是多少钱?” 问来问去,从高到低,问完这家又问那家。 一个老板被他问的上火,看出翟丹身上没钱还虚张声势地问价,出言讥讽道:“我看出来了,你不就是想买便宜货吗?那边角落里有一个最低价的,二十元。你愿意要就拿走,不要就走人,别在这磨叽!” 翟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在一堆破旧而又不起眼陶器、瓷器堆的角落边,他一眼就看中那个仿汉代的小陶罐。 有些东西,总是鹤立鸡群。就像锥子放进麻袋里,针尖也会露出锋芒来。 第7章第1件文物 “老板,这件玩意儿还能再便宜点吗?”翟丹用有点不情愿的表情问。 “这个二十元,概不还价。”老板翻着白眼珠说。 翟丹不动声色地上去摸了摸那个陶罐。 “老板,别欺负我不懂。你这个是仿古的啊!还仿的这么差!用刷漆包浆冒充古玩。” “废话!要是真的,谁卖你二十块钱一个。” 老板也直率的毫不客气。 “这还有个缺口,摆在家里也不好看啊!” “掉的那一块碎片在一边摆着了,你看不到吗?自己买回去粘上。” “都烂掉一块了。十块。十块我就买。” “最低十五!” “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 翟丹翻开口袋,把所有的钱亮都出来。 “算了!今天没生意。你那几张破烂的毛票子我也不要了,把你那张崭新的十块票子给我,卖给你了。” “那好,成交。” 翟丹扔下十块钱,拿起罐子放进自行车后架的筐子里,转身蹬着车子就走。 老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自喜:“傻小子,这是我进货时人家当赠品,免费送的。一个放摊上充门面的假货,还摔掉块角。上家一分钱没要,我这一转手,就白赚十块。今天烟钱有了!” 老板暗自佩服:自己真是个聪明人。 翟丹跑的更快,他更怕老板反悔。 因为他的手指触摸上去那一瞬间,指尖传来的感觉就告诉他:这个是真货。 东洲城市不大,市博物馆在城南一个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内。 在办公区一间修复兼接待的大屋内,三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正在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翟丹送来的的文物。 1998年,东洲博物馆直属的文物商店还没有关停,隔三差五还有低等级淘汰文物出售。 上世纪八十年代,博物馆没有什么经费,参观门票、文物商店,都是收入来源。 文物商店把收购到的文物,高等级的珍贵文物留下,送博物馆收藏或展出,低等级的大路货淘汰,就放在文物商店出售。 因为是国营部门,而且货都是专家鉴定过,品质有保证,引得很多收藏家前去捡漏。 中国最有名的几个古玩收藏大家,九十年代都经常去逛文物商店。 后来经济发展,政府有了钱,对博物馆财政拨款加大,并把文物出售的口子扎严,文物商店大面积关停,出售文物情况也越来越罕见。 到了二十一世纪,许多博物馆的文物商店已经没有文物出售,干脆就改成了出售纪念品、工艺品的商店。 三个接待售卖文物的工作人员一边观察,一边交谈。 “这个罐子曾被人刷了包浆,不过包浆被懂行的人给小心地去掉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说。 “陈主任,从哪看出来的?”另一个明显看起来还是实习新手的年轻人问。 “你看这儿——”被称作“陈主任”的中年人,对着罐子上一指。 “去掉包浆的手法有点急,还残留了一点丁点。这个肉眼不好看到,得用高倍放大镜或观察瓷器瑕疵的显微观察镜。” “噢。看到了!我看到了” 年轻人语气一阵欢快。 “挺好的文物,为什么要在外表面包浆啊?” 年轻人问。 “这你就不懂了,此种包浆法是一种民国时期冷僻的保藏技术,当时正逢战乱,有些收藏家为了保证自己的藏品不被坏人抢走,就用刷漆的方法,把古代的真品刷成丑陋赝品的样子,以求躲过坏人的觊觎。” “刷了漆,不会把文物弄坏吗?” “他们刷的这种漆是特制的,对文物没有损伤,还能保护表面不被风化,想重见天日的时候,高手用手指甲轻轻一抠,就能把漆面全部撕下来。” “那这是民国刷的漆了?”另一个站在旁边的年轻人问。 “没错,根据残痕,那应该是几十年前刷的,然后被人当成粗陋的器皿使用了……,这件应该是当筷笼使用的。你看——内壁还有筷子磨出的痕迹,根据磨损的痕迹,就可以推算出使用年份,推算出使用什么物体磨损的……” 翟丹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忍不住为中年人叫绝:真是行家!而且是行家里的高手。 以前在省文保中心,早就听说这个博物馆卧虎藏龙,有许多高水平的能人。 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有机会和这些传说中的高手碰过面,没想到今天真见到了一位。 现在管不了高手不高手的了,能卖钱最要紧。 翟丹忍不住说道:“你们看了快二十分钟了,鉴定完没有?收还是不收,给个准话儿!” 中年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翟丹说道:“这个我们可以收。三百。” “什么?才三百?” 翟丹的心理价位是卖到五百。 “这个低于八百我不卖!你们不要,我还是带回去吧。拿到东洲旧货市场,最低也能卖到八百,遇上不讲价的主,一两千也都是正常的。”翟丹往上抬价。 博物馆收购文物,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你这个本来价值是不低于八百的,甚至可以卖到一千以上。但是,破了一块,所以只值这么多钱。”中年人指着缺口说。 “缺的那一块我不也带来了吗!一点也不少。而且,不看茬口的断面分析,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是文物。”翟丹不服气。 “对。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挺懂行。没有这个断面,很多人都可能会看走眼,分辨不出来真假。但是它确实残破了。”中年人说。 “你们修一下不就成了!只要修补粘合一下,放博物馆的文物商店里,最少能卖一千五。”翟丹继续争辩。 陈主任见翟丹还在纠缠价格,笑着说:“可以啊,看样子你还懂点市场行情。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修复文物还不简单?”在翟丹眼里,这些是最简单的。 翟丹指着旁边桌子上摆的一些东西说:“你可别骗我,这不是陶瓷修复胶吗?这边还有钢针、手锉、竹签、溶剂,这些不都是修复陶瓷的?” 陈主任终于觉得翟丹这方面认识有欠缺,用教育年轻人的口吻说道: “你以为修复文物那么容易吗?文物修复是要专业技术的。我们馆里修复文物,要请省里的专家来,我本人已经是副高职称了,都主要负责文物鉴定,不敢轻易下手修复。” 见翟丹眼神有点不可置信,陈主任继续说道: “我们东洲博物馆,研究人员多,修复人员稀缺。唯一一个陶瓷修复的老师,平时正常修复工作都忙不过来。哪有有功夫给文物商店弄这个?” 另一个年轻人也跟着在旁边帮腔说:“你别以为我们博物馆是什么暴利行业?去省里请专家不要钱吗?修一次文物,这中间差旅费、工时费、招待费什么的一一加上,其实挣不了多少钱的。” 翟丹盯着两个鉴定的博物馆工作人员说:“那我要是能找来修复的技师,把这件文物修复好,你们收购的价格能出到多少?” 第8章就是要你出乎意料 陈主任觉得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半大小子脑子有点轴,不过轴的有点意思。 陈主任不禁笑道:“如果是省里专家修复过的古玩,八百没问题。但是你到省城以后,当天没有回来的班车,必须要在那里住一夜,再加上来回车费、请专家的劳务费,花上六百块费用都不一定能打住。还不如三百直接卖给我们合适……” 听着陈主任的分析,翟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他走上前去拿起自己带来的小罐子和那片掉落的碎片:“这个我不卖了。” 旁边的年轻人觉得失去可惜,想拦下翟丹,但老谋深算的陈主任示意不要阻拦,并依旧微笑着对翟丹说:“小伙子,你一定很急着用钱,我猜的对不对?” 翟丹做出一副老成的表情问:“何以见得?” 陈主任很有信心地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第一,通过今天的接触,我发现你是懂行的。” “第二,你这件文物,放在古玩市场或外地,能卖更好的价钱,但你偏偏来到这里,说明其他地方都放弃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翟丹漫不经心地说。 “你的东西摆在本地市场,可能没人识货,要卖出去,必须得挂在古玩市场里等。这个等的时间,也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或几年;拿到省城,可能会有人识货出高价,但你偏偏拿到这里了,说明你连去省城,也觉得是耽误时间。” “第三,只有卖到我们博物馆,才能最快拿到钱,而且价格最公道。” “所以结论就是:你需要快速来钱的方式。我说的对不对?” “好厉害,不愧是鉴定和收购文物的老师,果然老辣!” 翟丹忍不住赞叹。 陈主任觉得自己已经看透和吃定翟丹了,眼里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那么咱们三百快钱成交。” 陈主任狡黠地说。 “不!我不卖了。”翟丹一点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上前把罐子拿起来,准备离开。 “你肯定还会回来的。” 陈主任信心满满地站在一旁做出一副旁观状,任由翟丹拿走文物。 “说不定我会很快回来。” 翟丹笑笑,他也没有把话说死。 临走前,他对旁边的年轻人说:“我看你们的那堆修复工具挺专业的,我能看看吗?” 年轻人无所谓地说:“看呗,别弄坏就行。” 陈主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翟丹看上去似乎对那堆陶瓷修复工具很感兴趣。 他走上前,把手里包了一半的文物摆放在桌子上,将修复工具挨个摩挲地摸了一遍。 熟悉的感觉。 摸到粘合胶时,他还拧开盖子看看锡封口的干涸情况,并闻了闻气味。 “小心,别把胶捏出来了。” 年轻人在旁边提醒。 出胶口只有一层薄薄的胶膜封闭,以翟丹的手劲,估计一使劲,就能挤出胶来。 突然,翟丹疾速拿起桌子上的那件文物上掉落的陶瓷碎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把胶管里的胶水对着茬口断面挤了上去。 挤胶水的速度快、准、狠,不待旁边两人反应过来,翟丹已经放下胶水,并稳稳地将手里的碎片按在小陶罐子的缺口上。 “你干什么?” 三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傻眼了。 翟丹动作来的太快,三人还来不及反应。 翟丹在省文物修复中心曾干过无数次加急修复任务,对于要求加急赶工的快速活儿,他要说自己速度是全省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一挤胶,一对拼之间,已经将陶罐粘上了。 “不愧是东洲博物馆,果然用的胶是真货,说出胶三秒,速干粘结实,三秒内还真粘牢了!”翟丹感叹。 “你乱动那胶干什么!” 旁边两个年轻人都跳了起来。 翟丹不慌不忙,拿起一个尖头镊子,把罐子上自己来之前没抠净的残漆痕迹轻轻夹起清理掉。 “你没有专门的技术,自己就这么胡乱粘,这是破坏文物!” 一个人忍不住指责翟丹。 “我又没说卖给你们。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翟丹摆弄着小陶罐。 几下子,把残漆清理干净,他顺手还用脱脂棉签蘸着溶剂擦起陶罐表面来。 “你把工具放下,别乱动了。不卖文物就赶快走。” 另一个人上前制止翟丹,并开始逐客。 “好,我不乱动,我已经弄好了。” 翟丹将工具放下,慢慢收拾现场。 顺便,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把陶罐又放在陈主任面前的茶几上。 “你看,工具都给你放回原处了。胶的盖子都给你拧好了……” 翟丹举着双手,示意两个要赶走他的人。 “带着你的宝贝出去,别在这捣乱!赶快走——” 一个年轻人呼呼地驱赶翟丹。 “小祁,慢着——先别让他走,请他留下。” 陈主任死死盯着翟丹放在他眼前的陶罐不放,似乎看出什么名堂。 那个叫小祁的年轻人拉住翟丹的衣服不放,气呼呼说:“对,陈主任,他用了我们的东西,还随便乱动我们的工具,得让他赔我们的损失再走!” 他回头对翟丹威胁道:“你不能走!你要是敢跑,我就叫保卫科抓你。” “不。小祁,我是让你‘请’他留下。” 中年人用冷静的声音命令。 小祁松开了手,但警惕地看着翟丹,不让他有机会溜走。 陈主任拿起桌上一个白瓷茶杯盖,举起。 小祁不知道陈主任是啥意思。 陈主任出人意料地一松手。 “当”的一声,茶杯盖掉在水磨石地面上,摔成三块。 陈主任指着地上的茶杯盖,对翟丹说道:“小伙子,如果你能用刚才的手法把这个茶杯盖粘好,咱们收购价格好商量。” 翟丹心中暗自窃喜,意图达到了。 “好。那我就再来一遍。” 他捡起地上的三块碎片,顺便把几个崩碎的白瓷渣也细心地捡了起来。 碎片摆在桌子上,拧开胶水盖,感觉还是不用戳锡封口,胶就能挤出胶来,不由咧嘴笑了笑。 还是那个快到极限的速度,高手出招,没有什么花活儿,只用最简单最快速的动作,迅速一挤,迅速一涂,迅速对上一粘。 旁观的三人看的眼花缭乱。 三块碎片,翟丹一共似乎没用到十秒。 粘好了。 他还顺手把崩成细渣的几块零星碎片镶嵌了上去。 “这胶真不错。正货就是正货。好用!”翟丹赞叹。 陈主任接过翟丹粘好的白瓷茶杯盖,用放大镜死死对着纹路的接缝处,游动着放大镜寻找瑕疵。 看了一圈纹路,陈主任变了脸色。 他郑重地对翟丹说道:“这个罐子六百我们收,不能再多了。不过以后你还有好东西的话,拿来,我会给你最好的价钱。” 第9章高手的技法 “就这么定了!”翟丹眨着眼睛说。他心理价位是五百块,六百已经超出了。 二十分钟后,拿着陈主任开的单子,翟丹在博物馆会计室换成了六百元现钱,他高兴地蹬着破自行车离开了。 小祁看着翟丹逐渐远去的背影,奇怪的问陈主任:“我不明白,主任你不是开始说给三百吗?后来怎么变给六百了。还故意打碎一个茶杯盖让他粘,这是怎么回事?” 陈主任拉着小祁进屋,指着桌上的陶罐说道:“你看看刚才他粘合的地方。” 小祁拿起放大镜,学着陈主任刚才的观察方式,一点一点看粘合处的纹路。 小祁看了半天, 陈主任问:“有什么发现?” 小祁犹犹豫豫地说:“整齐,特别整齐。” 然后小祁很肯定的补充说:“尤其是胶的用量,不多不少,既不溢出,也不缺少。此人挤胶时一次成功,没有任何补充动作,这一手用胶手法,能媲美省里顶尖的修复专家。” 陈主任笑道:“嗯,你又进步了,孺子可教。” 小祁又说道:“这一下太惊艳了,手法和工艺快的有点不真实。不过他也可能仅仅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碰巧了。” 陈主任又拿起那个茶杯盖:“所以我又摔了一个茶杯盖试他,你再看看这个杯盖的用胶手法。” 小祁接过用放大镜一看,惊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看起来就是个半大孩子,手不可能这么稳!不可能每一下用胶都正正好好!” 陈主任:“可我们三个是亲眼看他粘的。两次的手法、力道一模一样,他确实做到了。这个你我能做到吗?” “我们都做不到,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小祁眼睛瞪得很大。 陈主任微笑:“现在馆里陶瓷修复组只有胡老师一个人,胡老师现在年龄也太大了,退休年龄一再推迟。这小子要是能进我们博物馆,胡老师算是后继有人了。” “那主任您怎么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陈主任笑着说:“我感觉他还会来的。” 正说着话,一个穿着旧中山装的矮个子小老头走了进来。 小老头气冲冲说道:“整个文物部,陶瓷修复就我一个人,我正在东边考古工地忙,馆里还有一大堆陶瓷修复的活儿排队等着,我忙的头都抬不起来。老陈你们怎么还不到工地上去帮忙。你们三个在这偷懒吗?” “胡老师,来的正好。先别上火。您先看看这两个。” 陈主任笑吟吟递上小陶罐和茶杯盖。 “这是干什么?看文物就是看文物,你递个破茶杯盖什么?”胡老师不满地说。 陈主任递上放大镜:“您老先看看再说。” “哟!还修补过。”胡老师发现修补的痕迹。 “嗯——这技术,这东西哪来的?这上面裂痕是谁修补的?”胡老师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声音也有点颤抖。 小祁抢着说道:“是一个来文物部售宝的半大小子,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 “你们确定是他的手艺?” 小祁:“千真万确。他当着我和们面补的,而且出手只有一招,涂胶和粘合手法干净利索,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我和陈主任和大乔都看呆了。” 胡老师:“人呢?他人在哪?我要见见这个人。” 陈主任:“刚走了。” 胡老师:“你怎么就把他放走了?” 陈主任:“老胡你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过急躁,会把人家给吓跑了。我看他赶着用钱,一定很快还会再来的。” 胡老师:“咱们博物馆里,有天赋的,不愿意干我这个工作;想干我这工作的,都是冲着进博物馆编制,根本就没有任何天赋和诚意。我都这个年龄了,我能不急吗?刚才那是个什么人?没留下什么身份线索吗?” 陈主任:“填领钱单子时,他没有联系电话,只留了名字和一个学校的地址,身份应该是个高中生。” 胡老师:“能找到人吗?” 陈主任:“放心。我弟弟在那个学校当老师。咱们先侧面打听打听这小子的情况。毕竟,我们这个大量接触文物的工作,还要看人品,天赋都是次要的。” 小祁说:“我送他出去的,我看他自行车后面绑了个筐子。对了,筐子上还有三个字。” 突然,小祁一脸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看我这笨的。一看到那三个字,就应该能把事情想通。我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全想通,我真是太笨了。我明白他技术手法为什么那么好了!他那筐子上的三个字,已经把什么事都说明白了。” 陈主任和胡老师一起问:“筐子上是哪三个字?” 小祁:“那三个字是:补——砂——锅——。” 他是个补砂锅的。 一个打破角的汉代小陶罐,转眼被博物馆收购,卖了六百块钱。 拿着这六百块钱,翟丹又飞快地杀回古玩市场。 现在,他可以买一两件更贵的古董,然后卖上更高的价钱。 只要倒腾几番,解决买房款,应该不在话下。 他心情特别地舒畅。 虽然只逮博物馆一个地方撸,似乎有点不太好,但这是来钱最快的办法。其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像聊天时,那位陈主任说的,古董放在古玩市场出售,也可能是一天卖出去,也可能是一年卖出去,也可能是几年。 这里面不确定性太大,翟丹没有时间等。 送到省城或首都,可能会有更多识货的人,但来回也太费时间,翟丹等不起。 算来算去,只有卖到博物馆最合适。 蹬着破自行车回到旧货市场,翟丹当即又买下两个早已看好的瓷器。 一个明代的瓷枕头,一个唐朝的瓷粉盒。 还了还价,共花费了五百九十元。 东西放进车后座的筐里。转眼,身上又只剩下十块钱了。 翟丹还想压榨一下这十块钱的潜力,他挨个摊位问:“有十块钱以下的东西卖吗?破的瓷器也要。” 他满市场寻找十块钱能买到的古董。 问了一大圈,没有收获。 遇上卖他小陶罐的老板,老板还记得翟丹,对他一脸鄙夷之色:“中午你不是说身上没钱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变出十块钱了?哼——骗子!” 还有个瓷器摊老板,神色傲慢,一脸不屑地说道:“第一次遇上专买打破了的瓷器的。破烂的瓷器我这没有——想要买碎瓷片,你到市场北拐角张老板摊位上看看,他那专门卖废瓷片!” 废瓷片! 一言点醒梦中人。 碎一丁点的买不着,那就买碎的最彻底的。 翟丹专业就是搞陶瓷类文物修复的! 无论什么难拼的碎片,到他手里,最终都能拼成完整的文物。 市场上,这种有伤痕的艺术品,只要有文物价值,就有博物馆愿意要;有把玩价值,就有收藏家愿意要。 既然有碎瓷卖,那太好了。 第10章巧遇师姐 碎瓷,是一门收藏的艺术。 碎瓷的价值,也远远不是行业外人士能够想像的。 有些奸商,面对不懂的外行,还可以把修补痕都处理掉,伪造成没有瑕疵的完整古董,按照品相完好的珍品标天价。 另外,瓷片收藏是一种专业的收藏门类,很多喜欢收藏瓷器的人,都喜欢收藏碎片研究把玩。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虽然国内也有人重视收藏和研究瓷片,但毕竟还是少数人的小众爱好。 碎瓷片大规模成为瓷友们收藏目录中的“宝贝”,还是二十一世纪以后的事。 东洲市面上古董多,古董碎片更多,行家们对碎片看不上眼,市场上都是乱哄哄论斤称着卖的。 翟丹感觉这里面有门儿,他蹬着破自行车就往市场北边跑。 果然,看到有一家卖瓷器的摊位旁边,有两个大木盆,盆里堆着乱七八糟的破烂碎陶瓷片。 瓷片堆的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小木牌,用白粉笔写着:出售碎瓷,六元一斤。 敢在卖古玩的地方明码标价出售,要么,是摊主认为东西不值钱,要么,确实是好东西不多。 翟丹支好自行车,蹲下来轻轻扒拉着翻看碎瓷片。 盆里面,有年头的碎瓷片竟然不少。 他心里,激动的一阵扑扑乱跳。 仔细找找,应该可以找出能拼成完整玩意儿的整套瓷片。 摊主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见到有顾客到来,那个大男孩摊主并未在意,仍坐在摊位后面的简易小屋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事。 于是,摊位内外,两个大男孩各自专注各自的事,谁也不理会谁。 翟丹在盆里扒拉几下,翻到一块有文字的陶瓷片,看着表面的涂釉技术,这应该是南北朝时期的。 那时候涂釉技术控制的不好,烧制温度也不够,烧出来的往往东西半瓷半陶。 再看表面,釉涂料如同未干的油漆,流淌的痕迹还留在器物外表面上,这都不要紧,最令人激动的是:上面还有图案和文字! 要知道在那个时期,有花纹图案的都算是珍品。这个居然还有几个文字…… 翟丹眼睛亮了。 第一桶金有着落了。 有文字的东西,能有考证价值,这个博物馆最喜欢。这件古董,按照翟丹的经验,如果不碎,绝对是精品,能被评定为一级文物。 他直接把这片有字的陶瓷片捏在手里,然后按照这种成色,在瓷片堆里找相同款。 “哗啦——哗啦——”他扒拉碎片的动作有点大,声音也大,但屋里的那个看摊位的半大小子一直无动于衷,低头忙他自己的事。 碎片堆里好东西还挺多,年份上也很久远,应该能拼成好几套完整的古董。 “不挑不捡,六块钱一斤。你这么扒拉挑拣的话,十块一斤。”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好听而又略带不满的声音。 明显,女孩子看不惯翟丹肆意翻腾的动作。 “买东西还不让挑吗?”翟丹不满地抗议。 回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身后。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从上空洒下来,透过旧货市场的塑料顶棚,温暖的金黄色,笼罩着女孩的身影,乍一看去,漂亮女孩如同天使降临。 不,她似乎比天使还漂亮。 这个女孩子的到来,令破破烂烂的旧货市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 女孩那张脸,翟丹一看还认识,是他东洲矿区中学同校的高二学长——张婕。 张婕能轻松玩转好几种乐器,歌唱的也特别好听,校园内外有什么文艺表演,经常能看到张婕活跃的身影。 在校内,算得上是有影响的校花级人物。 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印象太深了,以至于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多年后,翟丹都还清晰记得她。 “张学姐!”翟丹主动打招呼。 “你是——”张婕有点迟疑。她看着翟丹,觉得有点脸熟,隐约觉得:应该是同校的某个同学,但不在一个班,她叫不上翟丹的名字。 “咱们是一个学校的。我是高一(2)班的翟丹,教室就在你们楼下,你不是在楼上高二(1)班的么……”翟丹提示。 “哦——对,翟丹。好像是在学校里见过,我对你有点印象。怎么?你喜欢玩瓷片吗?”张婕问。 “嗯。有点兴趣。” 翟丹问:“这是你家的摊位吗?” “是啊!是我爸承包的摊位,他出去进货了,我堂弟在这看着。” 张婕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就像是在唱歌。 “对了,看你这么喜欢挑瓷片,你懂拼碎片吗?” 美女学姐问翟丹。 “还行吧,恐怕,我也就只有这个比较擅长了。”翟丹有点自嘲地回答。 “真的吗?”张学姐脸上充满疑问。 她见过无数为了取悦她,把牛皮吹的天花乱坠的男生。 “这是我家的招牌!”翟丹指指自己自行车后面挂的编筐。 “你会补砂锅?”张婕指着筐上的“补砂锅”三个字问。 “对。不止砂锅,一般打碎的陶器、瓷器,我都能修补。” “哦——那碎成一百多块的水晶碎片你能拼吗?” 张婕的语气开始有点惊喜了。 翟丹很自信地说:“我曾修复过碎到一千多块碎片的。” 他还真没吹牛。 以前在文物修复中心,他曾修复过几乎碎成渣的文物。 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在美女面前,怎么听着,都像是为取悦美女而吹牛。 “那你能帮我拼个打碎的水晶杯吗?”张婕的漂亮眼睛盯着翟丹。 “拿来我看看。在东洲城,如果我修不好的,恐怕你也不用找别人了。”翟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跟我进来。” 张婕欢快地说。 接着,张婕用着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对摊位后面小屋里大声喊道:“小明——快出来吧!我给你找了一个会拼瓷器的。你有救了!” 随着张婕对小屋里的大喊,小屋里面守摊位的那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翟丹看到那小伙子一脸的垂头丧气,手里还捏着一大块如同揉皱破纸般的碎片,碎片中间的纵横大小网络,那是玻璃胶粘合不到位留下的痕迹。 等年轻人走近,翟丹发现他手上全是一道道的血口子,这应该是拼杯子时,毛手毛脚被划破的血口子。 张婕讥诮道:“还是没拼好吧?” 那小子满眼是泪,见姐姐到来,一脸委屈地绝望大叫道:“太难了!我太难了!弄了两天两夜,怎么也拼不对!” 张婕厌烦地一撇嘴:“就知道你弄不好。” 她毫不理会小明的沮丧情绪,指着翟丹道:“这是我们学校的校友,翟丹。懂得拼碎片,你让他来试试。” 第11章拼接高手 张婕又转身对翟丹介绍说:“这是我叔家的孩子,我堂弟张晓明。趁放假,在这帮我爸爸看摊子。” “你也是我们矿区高中的吗?” 翟丹感觉在学校里没见过这小子。 “他和我们不一个学校,在市二中上学。” 张婕嘴里冒出一个重点高中的名字。 “怪不得面生。我是矿区中学的翟丹,幸会!” 翟丹向张晓明打招呼。 张婕继续说道:“前天,小明的女朋友和他闹分手,这傻小子不想分,那女孩就把他们一起买的定情信物摔碎了。” “那女孩还放出话来:说是‘要想复合,除非这个摔碎的杯子还能再拼回去!” “所以他就一直在研究怎么拼这个杯子?”翟丹问。 “对,他这两天快走火入魔了。” 翟丹扒拉一下那堆碎片,很直白也很扎心地说道:“杯子摔的那么碎,这得用了多大力气!我看这意思,你弟弟的女朋友——是铁了心不想复合了!” 张婕一脸鄙视的说:“可有人就不是这么想的。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犯魔怔了,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一个劲儿地在研究怎么把杯子拼起来。” 张晓明痛苦地说道:“才不是!晶晶也许是想考验我。我们还有希望的!你让我再试一天,就一天!” “再说,就算是她真要和我分手,只要有一丁点复合的希望,我也要试试。” “谁没说不让你试了?我这不是还给你找来外援来了嘛!” 张婕说话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又回过头来对着翟丹:“说了半天,这一堆你能拼起来吗?一定要说老实话,别骗我,拼不好我不会怪你的!” 翟丹看了一圈桌上的水晶碎片,心里就有了谱。 “所有碎片都在吗?还有没有遗漏掉的?” “所有的碎片我都捡回来了,一片不少,我连碎末都用作业本扫到纸包里带回来了。” 张晓明说道。 有些碎片个头比较小,只有绿豆芝麻大小,有的还几乎碎成渣末状小颗粒,让谁来,都觉得是在故意为难人。 翟丹沉默不语,脑子里在转着另外一件事。 如果能把张家摊位上的陶瓷碎片买走,修复成完整古董,起码一套卖能到两千块钱。 两套就是四千多。 有四、五千块做本钱,在古玩市场扫上一圈货,一周内,赚套买房子钱应该不成问题。要是能再多挑出几套碎片来…… “怎么样?你能拼好吗?” 张婕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要是能拼好,门口这些陶瓷碎片能给我个优惠价吗?或者说让我随便挑两套能拼成完整器件的碎片。” 翟丹开门见山地问。 张家姐弟一时没反应过来翟丹是什么意思,先是面面相觑,又用奇怪的眼神,一同盯着翟丹。 “我身上只有十块钱。想买两套碎片回去拼着玩儿。” 翟丹直接亮出底牌。 好一点的瓷器或陶器,一套的重量都不止一斤。 他还特别声明想要两套。 张婕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想讨点好处。 不过,翟丹要价并不过分,能帮上她老弟,她愿意付出更多。 “只要能把这个水晶杯子拼好,十块钱我让你随便挑一脸盆碎片。觉得不过瘾,我们仓库里还有好几百斤。就看你表现了。” 张校花很爽快地说。 她本来就是个大气的人。 “你真能拼回去?” 张晓明瞪大熬的血红的眼睛问翟丹。 “如果你只是要完整的杯子外形,没问题。要是拼回去用来装水,得用价格贵的防水胶。要是想经得起明火加热,得用上锔瓷技术,才能保长期稳固,金锔、银锔、铜锔,用的原料价钱不一,有些原料,比杯子还贵。” 翟丹丑话说前头。 他觉得:眼前这个舔狗有点走火入魔,提醒张家姐弟注意成本。 “这个杯子不要用来喝水,只要再拼回原来的外形就行。” 张婕很干脆地说。 “对对,这本来就是一个工艺品水晶杯,只是摆着好看,不是拿来喝水的。”张晓明也赶紧接话。 翟丹轻松地说道:“那就没问题了。我可以保证能装水,但不能装热水。” “我弄了两天两夜都没拼好,这个难度很大的。” 张晓明强调。 “咱们看结果。等拼好,别忘了让我十块钱选两套齐全点的碎片。” “你要是能拼好,我让你免费挑两脸盆碎片走。” 张晓明比他堂姐还大方。 “那倒不用,我不占你们便宜。咱么现在就开始吧,给我准备点东西。” 翟丹顺手扯过一张纸,拿起桌上一只圆珠笔,开始列清单。 “我需要打火机、蜡烛、酒精、棉球、xx牌粘合剂……还需要两只镊子和一个锥子。单子上这些材料你们出。” “你要的东西,我这桌上大部分都有!你说的粘合剂牌子,我这没有,不过在市场南门外的商店里应该能买到。你等我一下,二十分钟内办齐!” 张晓明抄起翟丹开的单子,飞一般跑去采购。 摊位上,就剩下翟丹和张婕两人,翟丹躲开张婕漂亮的注视目光,开始整理桌上那一堆水晶碎片。 他在桌子上清理出半边空白,将现有工具一一摆上,工具摆的如同仪仗队,整整齐齐,大小有序,全都摆到让他能一眼看到的地方。 张婕看着翟丹快速摆整齐的阵仗,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她感觉有戏。 然后,翟丹开始把所有的碎片按照大小,也像排队般,摆起了碎片方阵,碎片整整齐齐铺满另半个桌面。每一片碎片在他眼里也都一目了然。 张婕在一旁插不上手,她只好陪着翟丹闲聊。 “你今天要是能拼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放心,我会尽力的。”翟丹还是没抬头,他已经开始研究碎片的拼接茬口,按照茬口的形状拼接摆放。 为了给翟丹减压,张婕轻声说道:“拼不好没事的,摔碎成这样要再拼起来,本来就难为人。” 翟丹喃喃地说:“难点在于得多花费些时间,可能修复的时间会有点长。” “不要紧,只要能拼好,三天、五天都不要紧。” 张婕赶紧说。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翟丹抬起头来,竖起一根手指头。 “难道你一天之内能拼好?我弟弟折腾两天都没找到头绪。” 张婕有点不太相信。 翟丹轻松笑着,纠正道:“我是说至少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这怎么可能? “多长时间?你再说一遍!” “一个小时。” 翟丹经历过很多次加急修复任务,什么样的活能多长时间做好,他心里有数。 张婕当场感觉自己是在被人当成傻子愚弄,愠怒道:“你别吹牛,你要是敢骗我,今天跟你没完!” 翟丹耸耸肩,又笑了一下:“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只要你弟弟能在二十分钟内,把我要的胶买回来,一个小时内修好,问题不大!” “真的?” 翟丹把空着的双手举到胸前,像是在做变魔术前的准备,他用右手指指墙上的时钟,挤挤眼睛:“不信?那我今天变个戏法给你看看。” 第12章显露身手 翟丹也不多废话:“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六,计时开始!” 他飞快地将碎片一片片拿起来,疾速进行各种排列对比。 刚才他是把所有碎片整齐摆出来,现在是按水晶杯碎裂茬口的痕迹,找对应的接茬碎片,重新寻找正确的位置。 大片能拼上的放一起,细小的碎片做补充…… 在别人眼里,拼组碎片的整个过程是痛苦而又无聊的历程。 在他眼里,那就是在做一项解压游戏,是在玩碎片拼图。 他工作起来时,状态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玩拼图游戏或是拼装玩具。 翟丹还有一个特点:和别人相比,他完成拼图游戏的速度是最快的。 不知是作拼图令他工作速度快,还是工作经验积累,令他作拼图速度快。 多年的无数组拼经历,他也不知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他喜欢这种玩游戏的感觉,也就是追求这种解压的游戏感觉,令他在枯燥的行业里坚持了近二十年。 张婕以为翟丹没有成品参考,会找不到头绪。 她想给翟丹找个杯子做样品,好对照参考,但是,她自己手头也没有样品。 帮不上忙,她就打开旁边的cd机准备放首音乐调节气氛。 芊芊手指在一排cd盒上划过,白皙细长的指尖,轻轻落在另一张中国古曲cd碟片上面。 抽出碟片,放进cd机里,按下播放按钮,一首悠扬的古筝曲《高山流水》从旁边的音箱中传了出来。 在舒缓平和的中国风音乐声中,补砂锅小子翟丹的动作,显然很不合音乐节拍。 一阵眼花缭乱的快节奏摆放操作。 仅凭着对比碎片茬口,很快,他竟然在桌上摆出一个杯子的大致平面造型。 俯视看去,就如同是将一个杯子解剖成碎片平铺桌上了。 张婕惊讶:“你以前是不是见过这种杯子?” “没有。” 翟丹一脸的平静。 “那你怎么知道哪块该对应哪块?” “根据断裂的痕迹找。痕迹一个个找对了,最后杯子大模样就自然出来了。” “找的这么快,真有你的!” 张婕竖起大拇指。 翟丹拿起打火机,点着蜡烛,对着碎片涂粘合胶的地方开始用火苗燎舔残胶,火苗舔过之处,胶水开始冒着黑烟燃烧起来。 “你弟弟用的这种胶容易着火,不安全,粘接也不牢固,胶又涂的太厚,器件容易走形,越往后拼,就越容易出现错乱。这种胶受热时间长了,还漏水渗水,以后尽量少用。” 翟丹叮嘱着。 “嗯!” “不过,好在这种胶烧过后残留痕迹用酒精就能溶解擦掉,不用酸液和丙酮咬蚀,还算容易去除。” “嗯!” 张婕的表情,就像是在上化学课听老师讲实验。 待残胶燃尽,翟丹用蘸酒精的棉球擦拭茬口。 他力道沉稳,只几下就擦的很干净,寻不见任何燃烧过的痕迹。 翟丹一边擦拭,一边还不忘用语言给张婕打预防针:“别高兴的太早,我修得了碎片,修不了人心。那女孩要是不接纳你弟弟,可不能怪我手艺差哦。” “我知道。我弟这次感情断了,根本就找不回来。” 张婕神情坦然。 “你知道!——那你还陪他一起疯?” 这次轮到翟丹惊讶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婕愤愤不平地说。 “你知道吗?那丫头心术不正。” “仗着小明对她死心塌地,把小明拿捏死死的。她吃我弟、喝我弟、还用我弟的,平时只把我弟当成行走的付账钱包。花钱付账时就叫来,不花钱时就不见面。” “听说她最近不知又巴结上哪个大款的儿子了,觉得我弟家没那大款家有钱,就像扔这个破杯子一样,毫不珍惜地把我弟甩了。” 翟丹脸上表情变成苦笑:“经你这么一说,我更预感到自己会徒劳无功。” 说归说,翟丹手上清理残胶的动作,一直未停。 “怎么能没用?那臭丫头不是放话出来,说什么‘要复合,除非杯子重新拼好’吗?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咱们就拼好给她看。” “等杯子拼好了,她要是耍赖不复合,第一,能让我弟彻底死心。第二……” 张婕脸上突然阴险地笑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翟丹心神领会,接话说道:“第二,你就是想看看:那女生看到杯子又被重新拼好后,脸上会是怎么一个难堪的表情?” “嘿嘿——小小难为她一下,解解气也是值得的。” 心灵似乎有默契,两人眼神对视一下,同时都笑了。 乐曲进入下一首,变成古曲《渔樵问答》。 翟丹咧嘴笑道:“其实到时我也想去看看,那女生会是什么个表情?” 正说着,就听身后传来张晓明惊讶的声音:“呀——我才出去多长时间,你居然真把门道找齐了!” 翟丹和张婕回头,只见张晓明手里拿着几样东西,站在门口。 张晓明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的碎片“大阵”,眼神变得快活起来。 傻子都能看出来:按照翟丹摆出的次序,能把杯子完整的拼出来。 张晓明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道:“高手!高手!真是高手!” 翟丹问道:“我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都买齐了。你要的几种胶里面,有一种绿色包装的是最新出的环保陶瓷胶,连杂品店的老板都说是厂家刚出的新产品,还没人试过好坏。” 张晓明将胶递给翟丹。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板说自打他进货以来,我是第一个来问这种胶的顾客,说我居然连这种冷僻的东西都知道,直夸我内行。” 翟丹解释:“博物馆都会用这种胶粘文物。” 他接过一管胶,用锥子轻轻戳开封口,开始工作。 只见翟丹拿起一块摆在最边缘的碎片,轻轻在茬口中心处涂了一层粘合胶,胶挤的很细,如同一条细线。 然后又拿起另一块碎片,不假思索的稳稳粘了上去。 两块碎片结合,中间挤上去的胶受力挤压,立即开始变形向两边扩散,扩散到尽头,胶的用量把握,不多不少,不溢不缺,竟然正好将碎片粘合。 胶的把握量也是恰到好处,既粘合牢固,又没有什么溢出,而且还没有什么用量不够的缝隙缺陷。 翟丹把两块碎片按住,待感觉粘牢固之后,晃了一下。 两块碎片,粘的如同一体般坚固。 他又拿起一块碎片,在茬口上面稳稳地涂上适合量的胶,然后和刚才粘过的碎片茬口又是轻轻一对,还是正好,稳稳地严丝合缝对上茬口。 背景音乐这时播放着一首《平沙落雁》。 乐声中,翟丹找到了人和音乐和谐的节奏。 他的手很稳,稳到对接处时,都不需要做任何动作调整,全是一次性成功。 按压牢固后,接着再拿下一块…… 手上的稳,用胶量的准,碎片无论大小,几乎每一块的粘接都是一次性成功。 这是翟丹练了近二十年的绝技,也是他在文物修复行内立身的本钱。 很快,杯子的大致形状就出来了。 第13章出击前的预备 张家姐弟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行啊!我刚才还怀疑你是在吹牛!没想到你是有真本事。” 张婕扑闪着大眼睛赞叹。 “果然是高手!一流高手!”张晓明也瞪大眼睛夸赞翟丹。 拼好杯子的大概外形,翟丹用一些揉成团的草纸塞轻轻进杯子,将杯子内壁撑住,保证杯子的外形不会轻易走形。 他用细如针的尖头镊子,把一块块绿豆芝麻大的碎片轻轻夹起来,沾上些粘合剂,然后轻轻比划着往杯子上一碰,粘住之后,还轻轻顶着,确保牢固。 这时,他的进度明显开始慢了起来。 有时,为了一粒细小碎渣的位置在哪里,需要找对半天,才能确定。 张婕轻声说道:“不必那么较真,差不多能有个大概样子,就行了。” 张晓明也跟着说:“我姐说的对,这么小的颗粒,你就是随便安个地方,也没人知道。没有必要绝对找原来的位置。” 翟丹说:“咱们既然做,就尽量追求原状,最好滴水不漏。人家博物馆修复文物,讲究追求零差错,如果拼错一丁点,在研究上就会跑偏,出大谬误。所以尽量是细致,细致,再细致。” 又是一通折腾,把小如芝麻粒的碎片都补上以后,剩下的一些细沫渣也没浪费。 他在一块玻璃板上调和三种透明的粘合剂,混合后,调拌的差不多了,把所有水晶细沫渣都搅拌进去,调成粘膏状。 最后像抹泥工沟缝一样,用小竹牙签挑起碎末膏,将水晶杯上所有明显缺口的缝隙都填上抹平。 待全部完工以后,翟丹把杯子放在阴凉通风处,静等粘合胶彻底干透。 翟丹抬头看一下时间:“四点四十五。我完成了。” 比预定时间还快了一分钟。 张婕看着修复成好的水晶杯,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要不是碍于男女大防,她都想冲上去拥抱翟丹。 张婕兴奋地说:“干净利索,修出来的东西太漂亮了。经你这么一整,我觉得比摔碎前还漂亮。” “等干透后,可以装凉水,但千万别装热水。特别是不能装滚开水。”翟丹再次叮嘱。 张晓明一边欣赏完工的杯子,一边赞叹:“我看说你是高手都委屈了。你这是绝世高手啊!” 翟丹指指门口摆着的两盆陶瓷碎片:“那我可以去挑瓷片了吗?” “挑!挑!随便挑拣。小明,去找个空盆,让小翟随便挑、随便捡。要是有哪块配不齐,就去后屋两个大筐里找。”张婕兴奋的大叫。 张婕吩咐完,又信心满满地对他堂弟说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学校,让那个心术不正的臭丫头看看:杯子,我们拼好了!” 这时候,舒缓的背景音乐又进入下一曲,变成了急促的《十面埋伏》。嘈嘈切切的音乐声中,隔着音箱,都可以感受到张婕的一丝杀意…… 1998年7月,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返校日。 东洲矿区中学的期末考试几天前就已经结束,今天是学生们返校领取成绩单的日子,等领完成绩单,就正式放暑假了。 通知是十点到校,实际上,一大早,学生们就陆续来到学校。 教学楼二楼的高二年级教室前,翟丹穿着一件带红色方块的t恤衫,手里拿着一个外面小吃店买来的馅饼。 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去博物馆卖宝贝的事。 古董卖给博物馆的话,虽然马上就能拿到现钱,但是价钱不会很高。因为博物馆每年的预算支出都是有限的,怎么在博物馆的限度内,能要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最高价,这是个值得好好想一想的问题…… 正想的出神,馅饼还没刚咬上一口,一抬头,看见张婕迎面走过来了。 因为再过一会儿,张婕堂弟会来找他女朋友表白,翟丹和张婕昨天相约:今天在这里等着看大戏。 怕在女孩子面前吃东西不礼貌,他赶紧停住嘴,用塑料袋把馅饼包起来,慌慌张张往裤子口袋里塞。 翟丹有点慌乱:“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晚会儿到呢!” 张婕笑了:“你来的不是更早?就准你早到,不准我早到啊!” 翟丹手足无措地指着身后高二的教室:“下学期开学,我就在这个教室了。” 张小姐姐更不客气地说:“等下学期开学,我就在楼上的高三教室了。” 张婕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好几个饼。 “昨天我和小明想请你吃晚饭,可你硬是要走。我猜你今天可能会来不及吃早饭,这是我妈早上烙的馅饼,纯肉的,可香了,来——趁热吃。” 她大大方方地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肉馅饼。 翟丹慌忙指指自己鼓鼓囊囊的裤子口袋,那是他装饼的位置。 “我这有。” “门口小吃店卖的那个不好吃,吃我带的。”张婕硬塞给他。 翟丹接过张婕递来的馅饼,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好吃!真香——” 张婕一脸得意:“那当然啦。我妈做的馅饼,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 翟丹又咬了一口,细品一下,说道:“跟你妈手艺比起来,门口小吃店那饼的味道,就像是木头渣。如果你妈开馅饼店,准能称霸东洲城。” “如果你喜欢,我妈以后还可以经常做给你吃啊。” “那多不好意思,你也吃啊!” 张婕说:“我吃过了,这是带给你的。” 翟丹看看袋子:“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张婕爽快地说:“那好,咱们一起吃。我陪你吃一个,剩下那两个全给你。” 看见翟丹吃得狼吞虎咽,她又用很好听的声音说:“慢点,别噎着,我这还有水。” 顺手又递上一瓶矿泉水。矿泉水瓶子上印着:xx山泉,有点甜。 二人一边倚着栏杆吃馅饼,一边盯着校园里操场上的动静。 翟丹又咬一口说:“今天真巧!你居然带了我喜欢吃的馅饼。” “不是巧,是专门带给你的。” 张婕扬了一下俏脸。 “昨天晚上想请你吃饭,你非要走,我找到你们矿区家属院的一个熟人,他说认识你。” “我从他那里打听到:说你家长忙,没人做早饭,你经常早晨在校门口小饭店买馅饼吃。我估计你今天早来的话,会来不及吃早饭。嘻嘻,果然被我猜到了。” “你背后调查我?” 翟丹惊得一翻白眼,差点被噎着。 “我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吧?” 天有点热,翟丹头上开始冒汗。 他很紧张地继续说:“昨天那两套的碎片,我没强迫,是你们姐俩自愿给的。虽然我只付了十块钱,可你们还说不要钱呢,我都是硬给的。你弟弟一个劲让我多拿点,我都没动心。不至于因为这个背后查我老底吧?” 第14章和校花聊得特别开心 看张婕仍盯着他,翟丹被看的很不自在。 他满脸无辜地说:“我很穷的,昨天身上真的只有十块钱。今天早上买馅饼钱,是我妈早上另给的,我身上真没钱了。” 张婕笑吟吟地说道:“别紧张,不是找你后账,我只是想从侧面了解了解你,这样好找你另外做点事。” “另外做点事?不犯法吧?” 翟丹脸上表情变成迷惑。 张婕一脸笑吟吟的:“看你想哪去了!” “跟你直说了吧:昨天晚上我爸回来了。看到你修复的水晶杯,他对你的手艺赞不绝口,要不是我和我弟一再说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修复手艺出自一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之手。我爸说想找你合作。” “找我能合作什么?” “既然你会拼碎片,我家又有碎片的货源,干脆咱们合作,你把能拼成完整器物的碎片,都拼出来,放在我爸店里卖。我爸绝不会亏待你的。” “那玩意儿你们家自己就能拼,为什非要找我?” “不是人人都能像你拼的那么漂亮,要知道:拼出的古玩品相差的话,还不如卖碎片赚得多。”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那这馅饼就是来收买我的吗?” 翟丹脸上变得自信,眼角都在含笑。 张婕大方又不失精明地说:“就算是我收买你吧。你不考虑考虑吗?要知道,在本市,碎片生意几乎我们是卖独家。你很难找到第二家的。” “反正馅饼我吃了,吃到肚子里,我是不会还的。未来合作可以考虑,但这个月不行。我的档期最早也得等下个月。还有,我也会失手的,你不要太相信我的手艺。” 张婕欢快地说道:“那就算你答应了。我就觉得你行的。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外祖父就是锔瓷匠出身,陶啊、瓷啊、玉啊什么的都能修补。” “你找谁打听的我?那家伙还说了我什么?”翟丹问。 “我找的谁,你就别问了。我是不会出卖线人的。” “那你的线人有没有说我坏话?” “反正那个人说你人品不错,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对了,我还打听到:整个高一(2)班都叫你‘贼大胆’,你的绰号,是不是真的叫‘贼大胆’?” 张婕笑嘻嘻地说。 “那是瞎传!我姓‘翟’,不是‘贼’;‘丹’是我爸给起的,我爸一向正派,‘丹’铁血丹心的‘丹’,不是‘胆’。是翟——丹——,不是‘贼胆’。”翟丹边吃馅饼边辩解。 张婕猜测:翟丹老爸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是不是看了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因为那里面好像有“铁血丹心”之类的字眼。 “你爸喜欢看武侠小说?” “不是。我爸喜欢看老电影,他喜欢看《马路天使》,最崇拜老派明星赵丹。赵丹还演过《在烈火中永生》。” 怕张婕误会,翟丹又继续解释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年级的陈老师,他是江苏徐州人。他们那儿的方言,把‘翟’都念成‘贼’,每回上课点名,他都把我的名字叫成‘贼胆、贼胆’的,矿区家属大院里,大家又都叫我‘大丹’,时间一长,班里同学都学着陈老师的腔调跟我开玩笑,把我叫成‘贼大胆’。” “那你胆子很大吗?” “我胆子大?开什么玩笑!如果有人跟你说我胆子大,这你千万不要相信。” 翟丹摇头。 “为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这个学校里胆子最小的人。” “怎么个小法?” “班里拍集体照时,我都是捡没人注意的地方站;大礼堂听讲座时,我都是找后排靠边儿的地方坐。” 翟丹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那不能叫胆小吧。再说,一个人胆子大小真的都无所谓,他们叫你贼大胆,我只觉得这绰号难听死了,你就没点意见?” “贼大胆就贼大胆呗,任凭别人怎么乱叫,反正我不在乎!” “你没觉得这个绰号听起来傻傻的吗?给人一种脑子一根筋的印象。你这人看起来,不是那种粗鲁的人。” 张婕觉得翟丹遇事反应挺快的,身上还是有点安静低调的气质,而“贼大胆”的称呼,既俗气又难听。 翟丹突然贼兮兮地笑了。 “你这就不懂了!我不但不反对这个绰号的,还暗自高兴呢。”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怎么可能不高兴?我本来就胆子小,你们再都叫我‘胆小鬼’,虽然符合事实,可这是放大了我的缺点。岂不是把我叫的越来越自卑? “现在都叫我贼大胆,不但掩饰了缺点,还把缺点放大成了优点。把我这样一个胆小鬼叫成贼大胆,谁都知道:这称呼和现实极不匹配。这就等同于社会上,人们把丑丫头们唤作美女,把丑男们叫作帅哥,把年老色衰的大妈阿姨们降辈,称作姐姐……你看看,那些被错叫的,哪个嫌弃别人的对他称呼了?哪个被叫后,不是心里都美滋滋的?” 正说着,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学生急着过走廊,但被前面一个出奇胖的丑丫头挡着路,男生急急地开口道:“前面的美女,让一下好吗。我赶着上楼有急事。” 胖丫头笑吟吟回头,侧身闪开一条路:“本姑娘今天心情好,让帅哥先走!” 张婕看着旁边路过的“美女”和“帅哥”的,再想想翟丹刚才说的,笑得“噗嗤”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馅饼喷出来。 远远的,有几个翟丹的同学在操场上晃悠,其中有一人看见翟丹和张校花在嬉笑聊天,不由得一阵惊讶。 “哎——你们今早不是都在班里瞎传,说贼大胆疯了吗?” “是啊,不是瞎说。前两天考完试回家,他半路上掉到涵洞里,在里面折腾了一夜才爬出来,出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 “怎么个不正常法?” “他从涵洞里爬出来时,满嘴胡言乱语,说自己是什么专家,还吵着要再跳回涵洞里去……都把他救出来了,他还冲着涵洞里拼死命的跳,这不是疯了?” “真的假的?” “真的!这事儿我们整个矿区家属大院都知道。家喻户晓。” 那个最先发言的那家伙更来气了,他远远地遥指着翟丹和张婕的说笑身影,恨恨说道:“各位,请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我去——贼大胆和张婕在一起!” 所有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几个人捶胸顿足地感叹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啊,他们俩还有说有笑!” “张婕平时在学校里那么高傲,谁都不鸟,居然一点也不讨厌贼大胆!” “要是能和张婕说上话,我也宁愿当疯子。” “张婕竟然在和贼大胆说话,还对他笑。” “——这世界太疯狂了,一个精神受到刺激的人,居然连校花都泡上了!” 第15章乱了套的狗血恩怨 翟丹和校花在一起谈笑风生,在校园内,确实有点引人注目。 “贼大胆”这人,平时低调安静,还又不引人注意。 毕业后,估计都没人会想起:班上曾经有这么个同学。 另一个则是学校里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校花级大美女。 多少条件优越的男生,要死要活的疯狂示爱,张婕都没正眼看过。 这二人今天居然站在了一起,还显得很亲密。 反差也太大了。 好多人在偷偷注视他俩。 翟丹可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向张婕抛出一个憋了好久的疑问:“究竟是哪个女孩,有这么大魅力?把你堂弟迷的神魂颠倒。她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王晶晶,就在你们隔壁一班……” 张婕说了一个名字。 翟丹惊叫:“我知道她!” “怎么?你认识。” “离的那么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能不认识?她一直倒追我们班的一个富二代,这事我们全班都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我们还听说她在外校有个男朋友,但她自己从来不承认……现在想来,那个校外男朋友应该就是你弟弟。” “她和你们班那个男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张婕脸色一沉。 “好像是上个月差不多成男女朋友了。我们班那个男生家庭条件挺好的,家里有钱又有门路。传说男的还在暗恋本校另一个——” “还暗恋的另一个又是谁?” 张婕厉声问。 “……嗯” 翟丹犹豫一下,无奈地说道:“我也是听人说:那个男生还在暗恋本校另一个女生。具体暗恋的是谁,我也不清楚。” 张婕忍不住怒骂:“还暗恋本校另一个女生?狗男女!一个个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能被他暗恋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作风都不检点。” 张婕越说越生气。 “这样骂人不好。那被暗恋的女生是无辜的。” 翟丹清楚地知道:富二代暗恋的那个女生是谁。 这个本校“大众情人”,此刻就站在他眼前。 有些话,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快看,你弟弟来了!” 他指着楼下,转移开话题。 远远的,只见张晓明背着个大书包,跟屁虫似的的跟在一个女孩身后,一起从学校门口走入校园而来。 “咱们下去。” 张婕拉翟丹的衣服。 “不,我不下去了。站在这里,什么都能看得很清楚。”翟丹拒绝。 “你不跟我一起下去?”张婕脸上有些不悦。 “我这馅饼还没吃完呢。离得太近,我怕被影响到胃口。” 翟丹大口咬着馅饼当借口。 “你都吃第三个了,这个吃完,赶快下去。” 张婕催促。 “你妈做的这些吃完,还剩一个我买的呢!” 翟丹指指他在小吃店买的馅饼,那个饼被他咬了一个豁口。 “你买的这个没我妈做的好吃,我帮你扔了!” 张婕伸手抢。 “不能浪费粮食。” 翟丹闪身躲开。 “那好,我先下去了。等会儿下不下来去,随你。” 张婕满脸不快地转头,自顾下楼了。 她觉得这个翟丹,和其他那些跟着自己后面讨好的男生不一样。 操场那边,由远及近,已经能够听到张婕堂弟说话的声音。 “晶晶,等等我,你听我说。” “我不听!没什么好说的。” “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已经断了!” “你前几天不是那么说的。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和已经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说什么我也不听。” 晶晶刚走到教学楼跟前,被张婕拦住了去路。 张婕冷冷地说道:“人家对你那么有诚意,你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 “你——” 晶晶愣住了。 她知道张婕是张晓明的堂姐,更知道张婕在学校里不好惹。 惹恼了她,只要张大校花点个头,有无数男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本来和张晓明分手后,就想远远的躲开张婕,没想到还是被堵到了。 空气中有一股异常肃杀的气氛。 “好吧,张晓明,有什么话你说吧。” 晶晶态度软了下来。 见有热闹瞧,一群学生围了上来。 女人之间最容易产生妒嫉,见涌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晶晶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张婕,恶狠狠地对张晓明说道:“在这里把话说完,我们就各走各的,以后永远互不相见!” 楼上,翟丹冷冷地趴在栏杆上看着。 这个晶晶和他没有仇恨,但是晶晶拼命巴结讨好的那个富二代,和他有仇。 翟丹前世有三大痛,除了房子,他的第二大痛,就是求学。 当年高考后,他没收到任何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好在学校里的某位老师热心,为他联系一个外地中专,可以继续上学。 考虑家里父母收入低,生活困难,半工半读的话,每月还可以挣几百块钱,翟丹就被迫上了个半工半读的中专。 二十二岁中专毕业,翟丹碰巧进了一个临近城市的博物馆,先当技工,后跟着考古队打杂兼修复文物,一二十年间,逐渐修炼成一个资深的文物修复师。 最可惜的是:他身份一直没有得到转正,没有进入事业编制。 不是说没有机会成为正式工,而是卡在文凭上。 翟丹曾有数次转正机会。 当他有中专文凭时,转正门槛需要大专;当他费了六年功夫,自考了个中文大专时,转正标准水涨船高,需要本科文凭;好不容易费了七年功夫,考了个中文自考本科,事业编制需要研究生文凭和参加公考;等他再想考研究生时,公考规定:只收35岁以下的。 那时,他年龄已经超过35岁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其实他19岁高中毕业那年,已经考上了一个大专类的大学。 但是山高皇帝远,他们家又住在郊区小镇的煤矿工区大院里,有人瞒天过海,暗中截走翟丹的录取通知书,偷偷顶替了他上大学的资格。 虽然冒名顶替的人后来被查出来,开除出国家编制队伍,但翟丹这辈子生命中最好的十几年,全被毁了。 青春和机会,全耽误了。 顶替他的那个人,用假身份冒名顶替,说自己叫翟丹。 那个人的原名叫——魏山,后来改名魏明山。 魏山在矿区中学连学籍都没有,因为家里有钱又有门路,硬是被塞进学校,做没有学籍的跟读生,曾和张婕读同一届。 后来因为学习成绩实在太烂,高一就留了一级,和翟丹成了同班同学。 翟丹可以肯定:这个魏山,早已经盯上自己,开始动歪脑筋。 以前懵懵懂懂的,被人算计后,过了好多年才偶然惊觉发现。 撇开远的不说,这最近一次,翟丹掉进排水涵洞里差点淹死,也和魏山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过往恩怨,此刻全部浮上心头。 第16章翟大侠出手 就在这时,只听楼下传来张婕堂弟恳求的声音:“晶晶,咱们还是有感情的,你不能这样。” “我和你会有感情?那全是你单相思。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晶晶想尽快和张晓明断掉关系,说话来也越来越无顾忌。 然后又补刀说:“我要是对你有感情,除非天上掉馅饼下来。” 她“除非天上掉馅饼”的话说一出口,怼的张晓明立马呆住了。 他没想到晶晶说的如此绝情。 一时间,空气都沉寂了。 楼上的翟丹趴在栏杆上,肚子里撑的要命,手里拿最后一个馅饼,正犹豫着是要吃下去还是带回家。 突然,听到晶晶在楼下说出“天上掉馅饼”的字眼儿。 他冷笑一声,瞄着晶晶的脑袋,做出了一个绝杀动作…… 楼下,晶晶和张晓明被众人围着看热闹。 晶晶刚说完“除非天上掉馅饼”的话,没过三秒钟,众目睽睽之下,楼上突然有一个软软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 那东西“啪”地一下,砸在晶晶头上。 掉下来的不明物体砸到晶晶后,又顺势从头滑落到肩膀,再从肩膀上打几个滚,滑落到晶晶脚面上。 “谁?” 意外的袭击,把晶晶吓得捂头尖叫。 围观的众人也被楼上掉下来的东西吓了一下。 “在那——” 有人眼尖,指着地上那个掉落的东西。 大家都赶忙望往地上瞅,看那掉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看后,忍不住想笑。 掉下来的,居然是一个馅饼。 那馅饼被啃过一口,啃过的位置,露出个豁口。 从豁口里,能看到里面做馅料的肥肉末和葱花,有些还油腻腻地粘在晶晶头发上和脚面上。 晶晶捂着脑袋的手上,也沾上了些油。 有个男生发出一句惊叫:“馅饼” “我的妈呀,天上还真掉馅饼了!” 人群里静了一下,突然,众人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事儿不能想,越细品,越觉得好笑。 更不能笑,越笑就越笑得厉害。 看热闹的学生们回过神来,都笑疯了。 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捂着嘴,还有人拼命抽打自己的大腿…… 最夸张的是有个嘴巴张的很大的家伙,一边痛苦地绷着渗血的嘴唇一边笑:“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的嘴唇都笑裂了……哈哈哈哈……笑出血了……哈哈哈哈……” 张婕原本冰冷的脸,也变成了拼命憋着不笑的表情。 越憋,精致的脸上表情越是抽搐,最后实在忍不住,她也不顾淑女形象,把脸转到一边,捂着嘴,“咯咯”地压低声音偷笑起来。 谁扔的那个馅饼,她知道。 但晶晶不知道。 “谁干的?”晶晶气急败坏地大喊。 晶晶抬头往楼上看,寻找扔馅饼的人,但是肇事者早已溜走。 楼上只有一帮探出头看热闹的人,在挤眉弄眼地嘻嘻哈哈。 大庭广众之下,太丢脸了。 她心里发誓:一定要报仇找回面子。 所有人中,只有张晓明没有笑,静静的等人群都笑够了之后,他对着晶晶一脸诚恳地说:“晶晶,别管他们,你听我说。” “你摔碎了咱们定情的水晶杯时,说只要我把杯子拼好,咱们就复合。我这两天都在想办法拼回杯子,就是想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 “是。我说过又怎么样?摔碎的杯子还能拼好吗?别做梦了。” 晶晶快气疯了。 张婕在一旁怪声怪气地插话:“那就是说:你承认你说过这话了。” 晶晶知道,凭那水晶杯摔碎的惨状,以张家姐弟的本事,量他们也不可能拼起来。 她觉得找回面子的机会来了。 “是的,我承认。前提是得先拼回来。” 晶晶承认。 看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晶晶甚至隐约觉得:自己马上会在全校人面前,用杯子拼不起来的事反杀,压倒张大校花,找回刚才被馅饼砸头的丢人局面。 “现在我就问你:说过的话算数吗?”张婕问。 “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但前提是你们把杯子拼好给我看看。” 晶晶一点也没听出张婕话里的居心叵测。 她心里想:那碎片看你们怎么拼? 这一回,总算占了张婕一点上风。 张婕冷笑着对众人说:“她刚才说什么,大家都听到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听明白了。说是拼好杯子就复合。” 张婕对围观众人说道:“好,既然这样,各位就都来做个见证。” 转头命令道:“小明,把杯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张晓明也不说话,利索地从书包里掏出翟丹修复好的水晶杯。 “啊——” 众人当即看呆了。 一个修复完整的水晶杯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真的是全都拼上了。 修复好的杯子拿出来那一刻,众人立刻被惊住了。 要不是还带着满是裂纹,都没人相信:杯子曾经摔碎过。 一道道大小不一的裂纹,证明这个杯子当时被摔的多么惨。 而拼接手法的细腻,又像是巧夺天工,把破碎片硬生生复原成一个如同有裂纹的艺术品。 杯子上的裂纹,现在因为处理的巧妙,反而成了有艺术韵味的加分项。 晶晶看的呆若木鸡。 她把自己的小眼睛,瞪成有张婕的大眼珠子那么大。 这一刻,晶晶的脑子都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住了。 面子没找回,反而更尴尬了。 沉默了半天,她才不服气地硬憋出一句:“拼好又怎么样?拼好也是漏水的。不能用了!谁还要这漏水的破玩意儿!” 她开始抵赖。 “谁说漏水的!” 人堆后面传来一声断喝。 “让一让,让一让。” 在学校里最没有存在感的翟丹,拎着一瓶矿泉水,受刺激般出现在人群身后。 本来不想再下场露面的,但听说有人质疑他的手艺,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什么?有人敢质疑老子的技术! 不装了,摊牌了。 士可杀不可辱。 他贼大胆这个人,既可杀也可辱,你可以不尊重他本人,但绝不可以不尊重他的技术。 没人给他让路,他就自己硬是挤着分开了人群。 “贼大胆你干什么?” 有熟人被他硬挤一边,急的大喊。 翟丹也不理会,继续往人群中间挤。 挤进人群中心,他讽刺似的,嘴里怪里怪气地对张晓明,哼着一首有关失恋的流行的歌。 “你这样痴情到底累不累,明知道她不会回来安慰。” 翟丹一边哼着歌,一边拉过张婕堂弟拿水晶杯的手臂,悬在空中,然后用拧开瓶盖的矿泉水瓶对着水晶杯的开口,“哗——”地倒了半瓶矿泉水进去。 “漏不漏水,咱们也试试。要是不漏水,是不是该给这位帅哥一个机会?” 翟丹画风一变,开始大喊。 也不等别人说话,翟丹托着张婕堂弟的手臂,摇晃了几下,杯子里的水在晃动,但杯子壁上就是一滴不渗。 众人都发现:那个杯子确实拼的严实。 “居然一点都不漏水!” “还真是的!” “这个杯子拼的有水平!” 人群里有人七嘴八舌地惊叹。 翟丹说道:“杯子可以破壁重圆,拼好还照样可以不漏水。有人该给这个帅哥一次机会。对不对?” “对!该给他一次机会。”人群里有人回答。 接着,好多人齐声起哄:“复合!复合!” 起哄喊着“复合”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晶晶囧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脸色红白不定,憋了好一会儿,她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出来之后,趁众人愣神,她低头分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临走前还对众人放下话:“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人。你们等着!” 第17章人心复杂又难测 “晶晶。” 张晓明想去追,被张婕一把拉住。 她直截了当地命令道:“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你赶快给我返校报到去。” “那这边——” 张晓明仍不死心。 张婕冷静地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人家宁愿跑掉,也不愿意跟你复合。别一厢情愿了。” “姐,晶晶没说不复合。” 张晓明还是不承认现实。 张婕的声音更冷了:“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你要去的学校不在这里,在二中。再说,人家想和你复合,不差这一会儿。不想和你复合,你现在去追也没用。” 翟丹也帮着劝解:“先回去吧!给人家一点消化时间。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大家都冷静冷静。” “今天你闹这么一出戏,好多人都认识你了。你不走还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更丢人?” 张婕话里,已经带着威胁的意味了。 张晓明踌躇磨蹭半天,才犹犹豫豫的离开。 水晶杯被张婕用个纸盒装起来。 她想当场扔了,但这是翟丹辛苦拼好的,不好意思当着翟丹的面丢掉,就把纸盒一直拎在手里。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替我和我弟弟都出了口气。我欠你一个人情。” 张婕对翟丹说。 “举手之劳。” 翟丹耸耸肩。 “可你刚才不该站出来。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没想到后面你还会出手。你站出来给我弟弟解围,我很感激,但晶晶报复心强,一定会去找后援,回头找你麻烦,你要小心。” 张婕说道。 “你要不想欠我人情的话,就把你们家的陶瓷碎片便宜点卖给我吧!” 翟丹嬉皮笑脸的。 “你还笑!怎么就不明白呢。” 张婕有点急了。 “瓷片那都是小事!你今天公开得罪了晶晶,我太了解她了。她心眼小,可能会拉魏山来寻你麻烦的。假如有人对你不利,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婕很清楚校园内的一些潜规则,今天的事,连累到翟丹了。 “这你放心。魏山不找我麻烦最好,不然,结局是什么还不好说呐。” 翟丹似乎一点都不怕。 “这事不好笑,翟丹,你别吹牛充硬汉……” 正说着,就听有人说了一声:“魏三儿来了!” 远远的,看见晶晶,魏山,还有几个小混混正向这边走来。 众人一哄而散。 魏山在附近郊区混混圈里是小有名气,江湖人称“魏三儿”。 学校里学生们有什么纷争,一提“魏三儿”的名字,就能镇住场子。 “先撤!” 张婕看着翟丹的眼睛,满眼“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意思。 翟丹眼神会意,点了一下头:“走!” 随着散开人群,二人身影也消失在教学楼里。 晶晶仗着有魏山撑腰,不依不饶地指着散开远去人的人群说道:“三哥,刚才在场的这些人,都和我过不去。快去教训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听见要魏三儿找后账的声音,众人离开的速度更快了。 魏三儿踱着电影《古惑仔》里靓坤的步子,带几个混混有节奏地、也很难看地摇晃着走过来。 等走近事发地时,现场已空无一人。 看到人群已经散尽,魏山阴鸷地咧嘴冷笑:“一个个的,倒是都跑的挺快。” 一个小混混骂骂咧咧:“是谁那么大胆子?敢让我们魏三儿哥的马子不痛快!” 另一个小混混愤愤不平地说:“敢和晶晶过不去,就是和我们三哥过不去。我们现在就要揍他!有本事都别走。” 叫嚣半天,也没人回应。 魏三儿板着脸问:“晶晶,刚才说了半天,老说揍他揍他们的,你都没说清楚,找你麻烦的人,到底是谁?” 晶晶脱口而出:“张婕!” 魏三儿一愣。 晶晶怕他不明白,补充道:“就是那个经常在文艺演出上唱歌的张婕。” “是那个泼辣的妞儿!” 几个混混倒吸一口冷气。 别人的麻烦都好找,就是跑了,放学路上还能截住,拳脚交加修理一顿。 如果是张婕,那就麻烦了。 张校花倾慕者太多,不但有本校的,还有外校的。 许多男生拍着胸脯说愿意为她去死。 如果张婕放学路上被人劫道,为博得美人回头一瞥一顾,就是张婕不呼救,也会有无数男生跳出来扮英雄救美,为她打架,为她拼命。 再说,这几个混混都知道魏山心思。 魏山心中也是暗恋张婕的,只是张婕从来不正眼看魏山。 魏三儿此时变得一脸迟疑。 晶晶看看魏山的脸色,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更是嫉妒得几乎要发狂了,她拉着魏山的手臂吼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那个泼妇!” 见魏山没有任何反应。 晶晶赌气似的说:“在外面混,要的是个面子。现在全校都知道:我才是你女朋友。你女朋友被人欺负了,你连个头都不敢出!丢的不是我的面子,是你的面子!你面子都没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 魏山板着脸说道:“你闭嘴!你事先也不说清楚,就知道哭哭啼啼说有人欺负你,让我们给你出气。闹了半天,对头就张婕一个人。我们几个大男人,去欺负张婕一个小女生,事情传出去,在附近就有面子了?” 晶晶急忙说:“还有翟丹!就是你们班那个贼大胆,他故意当众给我难堪!让我下不来台。你也不管吗?” “翟丹——你确定吗?” “确定!用馅饼砸我头的,应该也是他。我问过楼上的人了:在我被馅饼砸头之前,有人看见过他在楼上吃馅饼。” 魏山凶狠桀骜的神情变得复杂而又古怪。 心中暗自思忖:“贼大胆怎么这个时候也冒出来了!” 晶晶讥诮道:“你不是连翟丹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都害怕吧?” “怕他?哼——老子要不是有把柄——” 魏山自觉失言,急忙刹住话头。 晶晶惊讶低:“把柄?你怎么会有把柄在他手上?” 几个混混交换着眼神,欲言又止。 有个小混混忍不住,开口回答道:“其实贼大胆那天掉进涵洞,是——” “瘦猴,你闭嘴!” 魏山瞪着眼睛一声断喝。 瘦猴吓得立刻闭嘴,本来要说的话,被魏山的凶相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魏山听说晶晶被人欺负,带着几个手下混混来报复,但听说仇人是张婕和翟丹之后,心里有点犹豫不定。 他烦躁地问:“仇人就张婕和贼大胆他俩?没别人了?” “还有一帮看热闹的,都在笑话我,人太多,我记不清楚了。”晶晶说。 魏山说道:“说来说去,有名有姓能找的仇人就是这两人了。” “暂时就定这两个人,其他的,等我想起来,再一个个收拾。” 晶晶板着脸,咬牙切齿地说。 “张婕,先别动她。要动,就先办了贼大胆。” 魏山说话时,一脸的冷酷。 第18章被阴谋诡计笼罩 魏山在心里反复衡量事情的利弊。 晶晶说的两个人,张大校花是自己追求的人,万万不能得罪。 要是得罪了,以后非但更不理采自己,张婕还是个小泼辣妞儿,只要动动嘴,翻脸时调来打架的人马,可能比自己的手下还多。 和张婕比起来,晶晶算个什么,连张婕个小手指都比不上。 至于翟丹,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中,这也是个麻烦。 不过,虽然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但他贼大胆事发以后,这两天一直没有声张,没把他们之间的秘密说出去,这不是说明:他翟丹还是怕自己的吗? 吃柿子要挑软的捏。 什么叫混混?混混天生就是欺软怕硬的。 像贼大胆这种吃了亏又不敢得罪自己,打落门牙往肚里咽的老实家伙,正好可以拿来杀杀立威。 魏山把翟丹确定为报复对象,转念又一想:要是自己出手太过明显,逼的贼大胆狗急跳墙,把秘密说出来,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自己在学校里不但没有学籍,而且因为成绩不好,能不被学校撵走,多亏背后靠山硬。 要是抖出惹的那件太过恶劣的大事,估计背后靠山都保不住自己……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看你就是喜欢张婕!不敢碰她。” 晶晶看魏山态度犹豫,醋劲又泛了上来。 “我不是不敢碰谁!男人干什么,女人别插嘴!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 魏山又恢复了阴鸷冷酷的表情。 “你就是不敢——” “啪!”魏山一个耳光打在晶晶脸上。 “闭嘴!” 晶晶捂着脸,闭上嘴巴。 “三哥,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有个小混混问。 魏山沉吟一下,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在这个学校之所以能一直不倒,是因为有我舅舅在学校里撑着。我舅舅最近要升教导主任。关键时期,不能生事。” “老子出事,会连累到老子舅舅;老子的舅舅要是有事,会把我区教育局里的姑父也连累。要知道,这回升职是姑父在区里推荐的舅舅。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因这一点小事坏掉全局。” “等你舅舅当上教导主任,我们再动手揍贼大胆?” 一个混混插话。 “那起码得等两三个月,这么长时间,面子往哪搁?在东区混,咱得个讲究有仇不过夜。” 魏山绷着脸说。 “又不能等,又不能动手,这可怎么办啊?” 混混们疑惑地问。 魏山一脸轻蔑地骂道:“你们几个兔崽子,《古惑仔》看多了,就知道打打杀杀。以后少钻录像厅,少看点vcd,做事要学着动脑子。” “动脑子?” 连晶晶也一脸疑惑了。 魏山阴险地说道:“每一集《古惑仔》结尾,你们都看明白了没有?” “看明白了啊,陈浩南必胜。” 一个小马仔说。 魏山说:“错,你们没看明白。陈浩南当了老大,也开始用脑子做事了,每一集《古惑仔》结尾,陈浩南都是靠脑子获胜。你们就知道看热闹,单靠打打杀杀,管个屁啊!” “那老大,你看今的天这事怎么处理?” 一个小跟班问。 “张婕是个女的,就暂时放过她,我魏三儿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再说,我魏山在道上讲道义,从来不打女人——” 话音未落,大家突然都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魏山好像刚刚打过晶晶。 “老大……” “三哥……” 晶晶捂着刚才被魏山抽过耳光的脸,用怀疑人生的声音低声嘟哝着:“从来不打女人?从来不打女人?这学期……你是第几次打我了?” 魏山脸上一窘,急忙说:“先不说这个!说正事。咱们今天就拿贼大胆下手。不修理修理他,以后在学校里就没人怕我们了。” “我刚才脑子里一直在考虑,想了一个计划,还是那句话:有仇不隔夜。咱们用最短的时间整死贼大胆,还要摆脱我参与的嫌疑……” 翟丹坐在教室里,班上许多人都盯他着看,那眼神儿,就像是围观一个怪物,盯的翟丹浑身不舒服。 还有人在低声议论他。 学校规定是上午十点到校,翟丹后悔自己来早了。 同桌石一波像一辆坦克一样,带着一阵风跑过来,壮实的身体往凳子上一坐,椅子似乎都颤了一下。 石一波低头,很八卦兮兮地小声问:“大丹,刚才大家都看见了。你和校花张婕站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小壮,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翟丹回他。 石一波小名叫小壮,他和翟丹是邻居加发小。 因为自觉和翟丹关系比较亲近,石一波厚着脸皮说道:“咱哥俩从小一起长大,在家是住同一个家属院,你前楼我后楼;在学校又是同桌。这班里谁有我俩关系近?就我石小壮和你最近。我不关心还有你谁关心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泡上她的?” “无可奉告!” 翟丹把脸转向一旁。 “行,大丹,有你的,和张婕嘴巴一样紧。” “你还找张婕打听八卦了?” 翟丹像抓住了什么,歪着那袋反问。 “啊——没有。嘿嘿,我怎么会呢?张大美女岂是人人都能接近的。” 石一波尴尬地笑着辩解。 翟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小壮,你的初中,是在东洲二中上的,你和张晓明是不是同班同学?” “是啊!” 石一波想都没想,点头承认。 “那你一定认识他堂姐张婕了?” 翟丹问。 “不能这么说,嘿嘿,在我们学校,有谁不认识张大美女?” “别打马虎眼!” 翟丹突然变脸。 “张婕昨天找你打听我的情况,你就对她乱说,这怎么解释?” “冤枉啊!她就是找我问问你的家庭情况,你的品行、爱好。天地良心,咱们都住一个大院的,我说的全都是你的好话,没说半个‘不’字。最多也就是说说你早上爱买馅饼当早点。” 喊完冤,石一波又愤愤不平地说道:“小舅子的!明明都说好的,张婕要给我保密,绝不出卖我。这转眼就把我卖了。女人的话不能信!女人的保证不能信!特别是漂亮女人,更不能信!坑死人不偿命。” “张婕没有给我说她的线人是你。但是她确实承认找人从背后打听我了。” “她没出卖我,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至于为什么是你,很好分析的:她弟弟初中是二中的,你初中也在二中上的,你和我又是住同一个大院。既认识她又认识我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你!” “小舅子的——大丹你居然诈我!” 石一波大叫。 “是你石小壮先出卖的我。还不兴我诈你一回。你倒是不经问,一诈,就什么都说了。” “好好,我承认:都是我不好,行了吧!现在轮到你老实交代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啊,你们怎么认识的?看上去那么开心,都聊得什么?” 石一波一直不依不饶。 “就不告诉你!” “大丹,这样吧:你这次得罪晶晶,她肯定会找魏山出头的,有可能会找小混混报复你。你把你秘密告诉我,哥们我有力气,拳头硬,给你当免费保镖,护你周全。” 石一波一边说,还一边亮出胳膊肘上粗大的腱子肉。 “我还用得到你保护?算了吧。” …… 他们交谈的时候,没留神不远处的魏山正在往这里窥探,魏山抬起头,眼里射出阴毒的目光。 第19章陷阱就在不经意之间 魏山那边目光阴险歹毒,但是翟丹和石一波这边,一点都没留意到。 他俩还在嘻嘻哈哈。 “你的意思是:我不告诉你秘密,等有人来欺负我,你就袖手旁观喽?” 翟丹挤挤眼睛问。 “那也不是!咱哥们不是那种不义气的人。有人欺负你,你就是什么都不说,哥们我也得挺身而出!” 石小壮一副豪言壮语的嘴脸。 “既然说与不说,你都会在危难时救我——” 翟丹笑容有点奸诈了。 “别觉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石一波有点怒了。 “你是不是想说:既然说与不说,我都会在危难时救你,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说你和张婕的事,所以就不说了。是不是?” 这小子一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 翟丹笑道:“你又猜错了。我这就告诉你。”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张婕就是找我干个修复的活儿,所以多说了几句话。” “张晓明那个杯子是你拼好的?” “对,我拼好的。你也知道,我们家是补砂锅世家,拼个碎杯子不在话下。”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你干过这活儿?你不是还经常说:不喜欢补砂锅吗?” “那是我低调。” “我去——他小舅子的!还玩深藏不露啊。” 正说着,班主任进来了。 班主任王老师板着脸:“安静!都不要说话。我有话要讲。” “同学们,今天的成绩单和假期作业,等我到教研室开完会后,再发下来,现在,我要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这次期末考试之前,我就一再强调:今年水涝灾害严重,大家要注意安全,不要去水库河湖里游泳,不要去排水渠或涵洞边玩水。我说的话,现在有效,以后,还是有效的。” 说到这里,班主任看了看翟丹,她话里有话地说:“我听说——前两天咱们班有个同学,期末考完试之后,不好好回家,跑到矿区排水渠玩水,被大水冲到涵洞里,弄的整个工区晚上都不得安生,上百人整夜的找他,闹出极大的动静。影响极坏!幸亏后来人没死。如果今后谁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律算违纪,先处分再开除!” 全班都知道说的是谁,大家都望向翟丹。 被老师不点名地批评,翟丹低头不吭声。 班主任又不点名地絮絮叨叨含蓄批评,说了很多狠话,最后厉声喝道:“翟丹!今天放学后不准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噢。”翟丹应声。 “现在,罚你去后楼学校荣誉室打扫卫生,你个子高,把荣誉柜的玻璃给我擦的干净一些,有些事好好想想。打扫完卫生回来,顺便再去我办公室,把我桌上的假期作业大本和成绩单搬过来!” “噢。”翟丹还是老老实实答应。 “老师,他一人弄不了,我帮他一起干。” 石小壮举手示意。上次放学没和翟丹一块儿走,结果害他掉涵洞里差点没命,石一波一直觉得没有尽到保护翟丹的责任。 “那好,石一波,你和他一块去。” “好唻——” 石一波兴致勃勃站起来,和翟丹一起离开座位,走出教室大门。 …… 翟丹和石一波很辛苦地打扫完了校荣誉室,还把放满奖杯的玻璃柜子都擦了个干净。 直到学校大喇叭响起:“请所有老师去教研室集合开会!请所有老师去教研室集合开会!” 然后响起催促的铃声。 听到大喇叭召集教师去开会,翟丹和石一波二人离开荣誉室,去找荣誉室管理的老师交差。 可能老师都去集中开会了,找来找去,没找到管理荣誉室的老师验收打扫成果。 于是二人就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准备拿成绩册和搬暑假作业大本。 进入班主任办公室,发现偌大的屋里,也空无一人。 二人没多想,直接进去。 找到班主任的办公桌,把桌上堆着的作业本提起来,顺便拿走那一摞成绩单。 “刺啦——刺啦——” 一阵轻微的响动,惊动了二人。 “什么声音?” 翟丹问石一波。 “我也听到了。” 石一波说。 “还有一股烧糊的胶皮味儿!” 翟丹吸溜着鼻子说。 二人顺着声音,找到教物理的陈老师办公桌,发现他桌上一个烧茶品茗的小茶壶被打烂了,壶里的茶水顺着桌子,一直流到地上,还漫过一截裸露的电线。 电线短路,电火花“刺啦刺啦”地闪动。 “小舅子的,陈老师的茶壶摔破了,引得下边电线还漏电了。” 石一波惊叫。 “别用手摸,也别碰那水,小心被电到。” 翟丹提醒石一波远离。 “咱们就这么走吗?哪个老师回来,要是不注意,会不会电死人?” 石一波问。 “咱们先把这隐患处理了再走。” 翟丹是个热心人。他找了根绝缘的小塑胶教棍,拨开电线到干燥的安全位置,然后和石一波一起清理水迹。 等流淌的水迹清理的差不多,老师们也开完会,三三两两地走回办公室,班主任也在这些人群里。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干嘛?” 班主任问。 “陈老师桌子上的茶壶破了,水漏了一地,还淌到电线上了。怕电到人,我们处理一下。” 翟丹解释。 班主任走到跟前一看,满脸狐疑:“茶壶好好的怎么会碎?不会是你们两个打碎的吧?” “我们来到时就这样了。不关我们的事。” 石一波解释。 班主任冷笑道:“我们出去之前,这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巧,你们一进来,这壶就出事了?” 正在这时,陈老师也进来了:“怎么回事?哎呀——我的壶怎么碎了?” 再一看水的痕迹,陈老师倒吸一口气:“这下面就是电线,水流下来容易漏电。这是谁想电死我啊?” “谁干的?老实说。” 班主任问。 “不知道。” 翟丹说。 陈老师斜眼瞅瞅翟丹,用带点山东的口音说道:“不会是贼胆(翟丹)你吧?我点你名时,只是口音问题,不是故意叫你贼胆。你不会因为这个事想报复我,准备电死我吧?杀人可是犯法的!” “真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进来时,这个壶已经碎了!” 石一波委屈的大叫。 陈老师满脸埋汰地对着翟丹和石一波。 “不过还好,把我课堂上教给你们的用电知识,全都用上了。我算没有白教你们,就是真电到我,死也瞑目了。” “陈老师,真不是我们干的。” 石一波辩解。 “不是你们干的,又不是你们份内的事,你们为什么帮着打扫?” 班主任问。 “不是老师您教育我们:遇事要学雷锋,要积极帮人排忧吗?” 翟丹反问。 “我们要不帮着清理茶水,说不定就电到人了。” 石一波说。 “你俩就这么好心?我不信。” 班主任盯着二人说。 第20章被扣在老师办公室内 正在这时,管理荣誉室的老师急匆匆走了进来,问道:“王老师,你派去打扫卫生的两个学生,现在在哪?” 班主任王老师问:“怎么了?” “荣誉室出事了。” “荣誉室出什么事了?打扫卫生的那两个学生就在这儿。” 班主任指指翟丹和石一波。 管理荣誉室的老师问:“刚才我不在,你们谁把荣誉室的柜子玻璃和柜子里大花瓶都打碎了?” “荣誉室里的大花瓶碎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荣誉柜的玻璃不值钱,那个大花瓶却是贵的要命。 矿区中学是三类中学,得到的荣誉也不如那些重点中学多。 最让学校自豪的:就是拿到过一届全国级别科技动手能力大赛冠军,因为发挥出色,当时大赛的赞助商一高兴,另捐给学校一个大花瓶,做为奖励。 自从得了这个奖励,校长逢人就炫耀,说那个花瓶值一两万块,是矿区中学争来的面子。 今天,奖品被人故意砸破了。 “贼大胆!石一波!我看你们俩是疯了!老实交代:到底是谁砸破的?” 老师也兴喊学生绰号的,这班主任王老师也是气到极点了。 “我们出来时,那大花瓶还好好的。” 翟丹说道。 “真不是我们。” 石一波叫冤。 “还不承认!这办公室里陈老师的茶壶被打碎是巧合,荣誉室的大花瓶被打烂也是巧合,怎么就这么巧,你们经过的地方,瓷器。陶器全碎了?说不是你们干的?谁能证明?” “我们俩一直在一起的,都能证明:这不是我们干的。”翟丹说。 “你们俩互相证明没用。谁能给你们俩证明?” 王老师大吼。 就在这时,年级组长曹老师走了进来。 曹老师道:“王老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这两个惹事的学生,在班里批评几句,就闯下这么大的祸报复。真是气死我了!” 王老师痛心疾首。 曹老师:“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先调查一下。我们别冤枉好人,也别放过坏人。” “我们俩这真是冤死了!比窦娥还冤!” 石一波嗷嗷的叫屈。 见到年级组长进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拼命解释。 翟丹在一旁默不作声,开始陷入沉思。 两个当事学生死不承认,老师们也在商量对策。 最后商议:成立由年级组长曹老师、班主任王老师和陈老师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专门调查这个事情。 翟丹和石一波被扣在办公室里,不准离开。 窗外,学生们来来回回经过,很多学生趴在窗户外看二人的窘相。 石一波大吼:“看什么看!老子是被冤枉了。要是让我找到真凶,看我怎么揍他个小舅子的!谁敢在这里笑话老子,等我出去也一定让他哭死。” 窗外学生们如同看戏,石一波的愤怒只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还笑,我记住你们的样子了,看我出去后怎么收拾你们!” 石一波大叫。 突然,窗外的学生们如同受惊的麻雀,一下子逃走大半。 “哈哈,原来他们这么怕我。我这吼上一嗓子,一个个溜的比兔子还快。大丹,你看到没有?” 石一波得意的大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威风了?” 翟丹疑惑的脸都凝固了。 正说着,就见窗外出现魏山的面孔。 魏山带着晶晶和一个小弟,三人满脸阴奸笑。 “刚才他们好像不是被你吓走的。能惊吓跑那群麻雀的,我看是这几只坏鸟。” 翟丹无奈地对石一波说。 “这几个人看着就不是东西!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石一波恨恨地说。 “哎呀——出什么事了?怎么刚才这么多人趴在这里看热闹?” 魏山一脸惊讶地大声问。 晶晶故意对着走廊里人多的地方大喊:“哟——里面那不是你们班的贼大胆么?怎么被关在办公室里了?这家伙惹是生非,帮人出头,硬充大瓣蒜。哼——活该!” “哪里了?哪里了?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 跟着魏山来的马仔也装作惊讶的往办公室窗户里瞧。 魏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不要这样!我对贼大胆充满好感,觉得他平时挺善良的,有时候,感觉他就是我的亲兄弟。看到他落难,我又无能为力,这心里面真不是滋味啊……” 说完,还做了个夸张的惋惜表情。 晶晶则毫不掩饰地大声嚷嚷:“大家都来看看哟!老天是有眼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敢欺负我,转眼就遭报应了!” “你们俩谁有困难,赶快来求求三哥,三哥为人大度,在学校里还有熟人关系,说不定三哥心一软,事情还有转机。” 魏山的马仔装作好心,对着办公室里喊话。 “他俩完了,没救了!” 从远处跑来一个麻杆身材的学生,气喘吁吁地说。 跑来的人,是魏山的手下另一个马仔,外号“瘦猴”。 “怎么没救了?” 魏山装作一脸惊奇的问瘦猴。 瘦猴累的气喘吁吁。 “我刚才趴到西边办公室的窗户边,偷听老师商议。听到老师们说,陈老师的茶壶值好几百块钱。那个大花瓶现在价值上万。打碎的责任在贼大胆和石一波,学校老师已经做出决定:让他们赔偿,并在档案里记大过处分。” “哈哈哈哈!太好了!” 晶晶高兴的拍手大笑。 “这下贼大胆赔大发了。看他还以后还敢不敢乱帮人出头。” “三哥,你真行!” 晶晶兴奋之下,不顾旁还有人,抱着魏山,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三哥威武!” 小混混们在边上起哄。 “瞎扯啥呢?” 魏山故意装作一脸严肃,但又忍不住的透出得意之色。 办公室里,翟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壮,今天的事有点蹊跷。” “何止蹊跷!你看外边那几只坏鸟的表情,不是他们干的都出鬼了。” 石一波怒道。 “不知道学校里会不会让我们赔钱?” 翟丹低声叹道。 他手上收集来的文物,算了算,送到博物馆,大概能卖到五六千块。眼看离买房的小目标越来越近了,谁知又飞来横祸。 “大丹,等会儿老师们回来,咱们就举报:肯定是外边这几个人干的,他们栽赃我们。” 石一波气呼呼地说。 “我们手头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说出来谁信呢!只会被班主任看成是狡辩。” 翟丹在一旁冷冷地泼凉水。 “班主任不信,我们就找更高的领导,找年级组长,找校长。” 石一波不服气地说。 “校领导也不一定信我们。最糟的是——年级组长曹老师,是魏山的舅舅。魏山没有学籍,还能在学校里屹立不倒,都是他舅舅在背后出的力。咱们指证魏山,难保不会被曹老师袒护,你说我们会有结果吗?” 翟丹分析道。 “我去他个小舅子的,照你这么说,咱们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石一波也不是蠢人,听到翟丹的分析,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被他们坑死吗?” “现在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有人在故意陷害我们,而且计划已经成功了。” 第21章寻找救援力量 想到被冤枉的有苦说不出,石一波莫名地焦躁。 翟丹看看外面晃动的人影,突然低声问石一波:“小壮,你常说自己力气大,手臂厉害,门口那几个人,除了晶晶,其他人随便谁,你能保证一个人制服他们两个吗?” “敢栽张陷害老子,老子一人打他们三个!” 石一波恨恨地说。 石小壮家里也不富裕,听说要赔学校一万多块钱,他也是急了。 他问翟丹:“是不是想等会儿出去,揍他们?哼——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翟丹小声说:“不,一会儿听我信号,咱们等会儿这么干……” 正说着,张婕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翟丹不管窗外的人和事,他走到一个有电话机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轻声说了起来。 石一波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翟丹。 窗外,猴子指着翟丹的身影说:“嗨!嗨!快看——贼大胆在偷打老师办公室里的电话,他这是想找救兵吗?” “犯了这么大的事,找谁都晚了!看谁能救得了他?” “他是在找人帮他交罚款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魏山一伙人在窗外大笑。 没过几秒,就听张婕和魏山一伙人高声吵了起来。 “你们这帮人真无耻!” 这是张婕的声音。 张婕一个瘦瘦的女孩子,面对魏山一伙流里流气的混混,显得是那么势单力孤,但又显得特别勇敢。 张婕:“你们少在这诬赖好人!翟丹和石一波不会干这种坏事的。只有你们,才干的出这么龌龊的事,还卑鄙的诬陷好人。” 魏山的马仔猴子尖着声音笑道:“就是他们干的,学校里的老师都给定性了。等会儿就会宣布处理结果。” 晶晶阴阳怪气地对张婕讥诮道:“唉——我们只是路过看看热闹,你就在这乱栽赃。说我们干的,谁能证明?又拿不出证据,你才是诬赖好人。” 张婕:“别得意,我会找到证据的。” 魏山故作惊讶的说:“这次贼大胆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可能会被学校开除。我看你挺关心他俩的——我家里有门路,我家亲戚在校领导那里也能说得上话,只要我跟家里说一声,打个招呼,说不定贼大胆会被处理的轻一些……” 张婕陷入沉默中。 魏山看张婕似乎对他的话有所心动,继续得意的说道:“不过——我和贼大胆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他?要是你来开口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张婕被魏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张愤怒的俏脸,生气时都那么好看,魏山不由的有些心猿意马。 他死死盯着张婕的脸庞,越发大胆地往前凑。 “凡事都是要有代价的,你想救贼大胆,总得有点付出,付出你有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晶晶在一旁,看到魏山对张婕神魂颠倒的样子,不由得醋意大发,但她把愤怒全都归罪到了张婕身上。 晶晶对张婕气势十足地说道:“你去求求三哥,哭得可怜点,使你的狐媚子美人计,说不定三哥会心软哦。要是不行,你还可以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心软,让三哥帮你。” “你们——你们一个个真无耻!” 张婕指着魏山一伙,气得直跺脚。 正说着,翟丹笑吟吟的脸出现在办公室的窗户上:“张学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想把这个扔了,结果在操场上听说你们出事了!这就赶过来了。” 张婕晃一晃手中装着水晶杯的纸盒,她弟弟爱情结束了,这玩意儿再也用不上了。 “师姐那么关心我和大丹,受宠若惊啊!” 石一波的脸,也出现在窗户玻璃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学校都在疯传:说你们俩砸了老师的茶壶,还砸了学校荣誉室的大花瓶。现在学校要严肃处理你们两个。你俩不知道那个大花瓶有多金贵吗?” 翟丹:“我们是被冤枉的。陈老师的茶壶,我们进来时就已经被打烂了。那个大花瓶,我们打扫完卫生离开时,还都是好好的。我们无缘无故砸那些东西干嘛?” 石一波在一旁接口道:“是啊。我们俩走到哪,哪儿的东西就莫名其妙的碎掉,他小舅子的,也真是邪门了。” “这真是太蹊跷了!肯定有人在背后针对你们俩!”张婕说。 “也许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石一波可能是跟我在一起,无辜被牵连了。” 翟丹一脸的冷静。 “针对你!” 张婕突然身体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魏山一伙,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晶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声说:“别小声嘀咕了!你们说的什么我们都听到了。这次贼大胆是罪有应得,洗干净屁股等着挨处分,然后再赔钱吧!” 瘦猴在一旁得意忘形,说道:“三哥要对付谁,从来不隔夜。我看以后谁还敢和三哥作对。” 魏山一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魏山、晶晶、瘦猴和黄毛,都在奸笑,甚至就要摇晃着身体跳起舞来。 应该是这伙人干的! 张婕立刻醒悟,她转过脑袋,和翟丹的目光相遇。 眼神触碰的一刹那,翟丹点点头,隔着玻璃嘴唇蠕动,那意思是:“你猜的没错,就是他们!” 张婕在走廊里隔着玻璃,对扣押在老师办公室里的翟丹和石一波说:“反正不是你们干的,我去找老师,把事情说清楚!” “没用的,能说清楚,我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我们没证据,口说无凭。现在一切嫌疑,都在我们身上。” 翟丹摇头。 魏山在旁边拿腔拿调地说:“贼大胆说的对。这事要想有转机,除非求三哥我发慈悲,才能解决。我们家上面有人,赶快来求我吧!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我在这等着。” 看翟丹、张婕、石一波三人不为所动,魏山又说道:“你们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喽!” “你们闭嘴!赶快给我滚!” 张婕也不顾淑女形象,气得大叫。 “大路朝天,你能来我们也能来,凭什么让我们走?” “就是,我们就不走,我们在这等着看好戏。” 魏山一伙嘻嘻哈哈,就是赖着不走。 张婕想到翟丹是为了帮助自己,才招来如此横祸,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不是帮我,你们也不会出事。” 翟丹隔着玻璃挤出个笑脸:“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欠我的,以后就把陶瓷碎片便宜点卖给我。” “都这时候了,你还没个正形!” 张婕又气又急。 翟丹:“我保持正形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陷害?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会儿帮我个其他忙吧!” “能帮你什么?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帮你。” 张婕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翟丹本来还想再开一个玩笑,强行缓解一下氛围的。 看到张婕一脸紧张的模样,他正色安慰道:“你不要急,我已经找救援了。” “救援?在哪?” 第22章打起来了 “这学校里我能依靠的救援太少,所以我是找外面的力量救援。” 翟丹用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 “学校外面?” “嗯。” “是谁?什么时候能来救你们?” “我刚才用办公桌上的电话打过了,按国家标准,应该十分钟之内就能到。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进校门了。” 张婕急忙往校门方向望去。 听说有救援,魏山一伙也冲到走廊栏杆边,向校门口望去。 “来了吗?” 翟丹趴在窗户上问。 “哪有什么救兵?什么都没有,你别瞎吹牛硬撑。” 张婕满脸的焦急。 晶晶尖酸地讽刺道:“我早就说贼大胆有精神病,你们还不信,看看,都这个关头了,还胡言乱语。” 魏山笑道:“今天这事,贼大胆你不来求我,装疯,是不可能躲不过去的。” “我的救援不是走进来,大概应该是开汽车来进来的。” 翟丹很有信心地说。 张婕急冲冲对翟丹说道:“你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你不要这样神经兮兮的,你这个样子,我心里更难受。” 翟丹问:“还没有汽车开进来吗?按说,应该到了。张学姐,你再帮我看看。” 张婕忍住情绪,往操场上一看,咕哝道:“你就是骗我!哪有什么救兵开汽车来了,就是有一辆警车开进学校来了。” 听到有警车开进来,翟丹面色突然变得很急迫,他拉着石一波就往办公室外面冲。 晶晶看到二人往办公室外面跑,第一印象是:二人要逃。 晶晶扯着嗓子大叫:“贼大胆和石一波要逃了!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一边说,一边故意用身体堵住办公室的门。 她想阻止翟丹逃离。 魏山手下的两个马仔,也上来帮忙堵住去路。 魏山双手抱着膀子,站一旁看笑话,嘴里还冷笑着说道:“别挡着,让他们跑。跑有什么用,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好像找不到他们家似的。” 话说间,翟丹和石一波已经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晶晶和瘦猴见挡门已经阻拦不及,就想在走廊上截住他们的去路。 不料翟丹对着石一波使个“按我刚才说的办”眼色,大叫一声:“上——!” 石一波直接冲向瘦猴和魏山另一个马仔“黄毛”。 未等二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石一波已经放倒一个,用粗壮有力的手臂夹住另一个。 魏山见状,想出手去攻击石一波,不料贼大胆冲上来,用胳膊死死环抱住他的身体和手臂,令他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操作? 晶晶呆住了。 张婕也呆住了。 魏山的两个手下歪歪扭扭挣扎着,要和石一波争个高下。 翟丹用手臂死死环住魏山,令他虽死命挣扎,却挣扎不脱,不能上前去帮忙。 翟丹回头对张婕大喊:“警察是我叫来的。我报的警。你要是想帮我,现在就去把警察带过来,就说三个犯罪分子被我抓到了。” 张婕听完,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 晶晶冲上前来,拼命用双手抓挠翟丹,手指甲划到翟丹脸上时,想把他的脸抓挠撕破,不料被翟丹脑袋灵活的一甩,将她的手臂碰开,力道一滑,反弹出去,混乱中,反而挠到魏山脸上,把魏山脸上挠出四道浅浅的红色血痕。 “你弄到我了!蠢女人,眼瞎啊!” 魏山一边拼命挣脱,一边疼的大骂晶晶。 有晶晶这个猪队友在一旁助攻,他不但挣扎不出翟丹的手臂铁钳环锁,反而被更结实的牢牢制住。 魏山一怒之下,狠狠踢出一脚,把晶晶踢坐倒在地。 晶晶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下了。 再想挣脱翟丹的锁扣时,翟丹一脸狰狞,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咱们的帐得算一算了。” 魏山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失神,呆住了。 就在这时,张婕带着三个警察匆匆过来。 “都住手!” 警察拉开撕扯的翟丹和魏山。 走廊里,站满了围观的学生,学生们都拉开距离,远远的看着。 魏山已经回过神来,他对翟丹道:“有警察在,我不动你。你敢在警察面前乱说话,我今天不弄死你,以后也会找机会弄死你。” 魏山的两个手下,已经被石一波治住。 石一波用两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手一个,将二人夹在腋下。 晶晶这时反应过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打人了!打人了!警察,贼大胆他打我!我头晕,我肚子疼,赶快把他抓起来,让他赔钱……” 魏山被翟丹放开,但已无法逃走,只能狠狠瞪着石一波说道:“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踩过界了。” 石一波一脸不在乎地说:“就你——平时老子也就是让着你。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今天你陷害大丹,还把我也一同捎上,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你才是先踩过界的!” 翟丹仍然平静的站在一旁。 张婕紧张的上下检查他的身体:“你有没有受伤?伤哪了?” “我没事。” “行了,行了,你们都平静一下。” 警察说道。 现场顿时安静了。 “刚才是谁报的警?” 一个手里拿着笔和日记本作记录的警察问。 “是我报的。” 翟丹举起一只胳膊回答。 “先说一下你报警的原因。” 负责记录的警察说。 翟丹开口道:“我……” 就在这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厉喝:“翟丹——又是你!” 班主任王老师分开围观的学生,站在众人面前。 王老师的后面,年级组长曹老师,教物理的陈老师都过来了。 班主任指着翟丹,痛心疾首地说:“翟丹,你真行!有人跟我说:贼大胆和人打起来了,我还不信。来到这一看,嗬——你这次不但打架,还把警察都招来了。” “你不遵守校纪,私自去玩水,差点丢了命;打扫卫生能砸破老师的紫砂壶,还打破象征学校荣誉的大花瓶;今天风头出的够多了。说说吧,这会儿为什么又打架?” 看到围观的学生太多,年级组长曹老师怕影响不好,指着空办公桌说:“都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到办公室里说吧。” 随即,把众人都引进办公室。 曹老师还顺手驱散了看热闹的学生。 张婕跟着走进办公室,她把装水晶杯的纸盒子放在陈老师的办公桌上,正想开口帮翟丹申冤,结果被曹老师一句:“这里有你什么事?” 然后不由分说,硬把张婕推搡着赶了出去。 “我的东西还在里面呐!” 张婕隔着玻璃,指着桌上装水晶杯子的纸盒比划。 屋里没人理她。 “哼——反正是要丢的垃圾,我不要了。” 张婕气得漂亮脸蛋变得通红,不高兴地怏怏离开。 办公室里,不等翟丹开口,石一波扔下手臂下夹的两个弱鸡,急忙抢先说道:“警察叔叔,我先说,我们今天被人陷害了……” 第23章隐秘的真相 石一波看到警察来,终于感到救星到了。 先前被冤枉,太憋屈了。 别人没吭声,他急着抢先发言。 面对警察,他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为什么你们俩一口认定是他们三个干的?” 警察问石一波。 “我在学校里没得罪过人,大丹平时比我还老实,更不得罪人。要说得罪,大丹今天早上不小心得罪了她——” 石一波指着晶晶。 “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接连遇上糟心事。” 晶晶跳起来说:“不要诬赖好人,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干的?刚才我被翟丹踢了一脚,现在身上还疼,而且还头晕恶心,我要去医院检查。” 两个马仔见状也跟着大声哼哼:“警察叔叔,我们也被石一波毒打了,我们也浑身难受,哎吆——得上医院检查!” 说完,三人甚至丑态百出地要歪倒在地上打滚。 魏山在旁边撇撇嘴,露出吊儿郎当的蔑笑。 敢咬我魏山,看我手下人先把你咬上,让你不死也脱层皮。 “都站好!少在这闹事!你们这号儿我见得多了。谁再挑事,就跟我们去局里,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慢慢磨。” 警察板着脸怒声喝斥。 看到警察的态度,两个被石一波修理过的混混先怯了。 他们感觉胳膊拗不过大腿,马上站直,忙不迭地说:“哎呀,这会儿好多了,没事了。” 只有晶晶还想不依不饶的继续闹下去。 她装作难受的样子:“我是受害者,翟丹他踢我,我现在难受,我到医院检查出什么毛病,都要他出医药费!没有十万块,休想了事。” 翟丹在旁边冷冷地说:“我没有踢她。踢她的是魏山,外面有一群旁观的同学,都可以证明。你们随时可以去学生中调查。” “还有,如果能证明不是我踢的她,我是不是可以追究她敲诈勒索的责任?各位,你们都是现场证人。” 石一波跟着说:“我们有一走廊证人证明,大丹没有踢她。谁要是敢敲诈勒索,如果数额到十万,是可以立案的,还是大案,得判刑蹲大牢。对不对,警察叔叔?” “这个由我们来调查取证。你们双方都确定要把这事闹到底吗?”警察说道。 “这得看是她愿不愿意闹到底。” 翟丹冷冷地看着晶晶说。 晶晶一听,本来还想在地上打滚撒泼的,立马站起来没事了,难受症状也消失了。 “我这会儿身上好一点了,不是那么疼了。先不跟他贼大胆计较。” 她不傻,事情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她心里清楚。 真有证人站出来,吃亏的是她。 只用几句话,就让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晶晶态度放老实了。 石一波特别佩服。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对翟丹竖了个大拇指。 警察看他们都消停了,才开始正式进入正题。 “我们出警,不是为了你们学校的打破陶瓷器,也不是学生打架,而是有人报案,说有一宗谋杀未遂案。” 拿笔记本记录的警察石破天惊地说。 谋杀未遂?! 在场的十来个人,除了翟丹和警察,剩下的人都惊呆了。 “谁谋杀?大丹,这是怎回事?” 石一波也惊讶了。 打碎两件陶瓷器,怎么扯上谋杀了? 石一波刚才看见翟丹拿起电话报警,但大丹说话声音小,他不知大丹在电话里跟110报警中心说了什么。 难道为了洗清打碎陶瓷器的事情,大丹报了假警? 报假警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能扯更大的谎救眼前的急啊! 石一波心里一阵紧张。 “翟丹,你说的谋杀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也急了。 “翟丹同学,谋杀是很严重的事情,你说话可要慎重!” 年级组长曹老师提醒翟丹。 魏山和他手下两个马仔,脸色则变得十分难看。 “你们先别插嘴,让这位报警的同学说清楚是怎回事。” 警察说道。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案,大前天下午四点半左右,有三个人在矿区排水渠涵洞那里,蓄意谋杀我,并掩盖真相。那三个人,现在就在这里!” 翟丹抬起手臂,对着魏山和两个马仔的方向一指。 魏山三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绰号“黄毛”的马仔甚至打起了哆嗦。 “翟丹,你少血口喷人!谁谋杀你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要谋杀你?” 魏山苍白着脸,瞪着的眼睛反问。 “是啊,谁能……谁能证明?” 瘦猴也结结巴巴地说。 黄毛则不说话,但两只手一直在抖。 抖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到什么地方去。 “人不能没有良心!我掉进涵洞,差点死在里面,是为了救哪三个混蛋? 翟丹声音高了起来。 “你们三个告诉我:那天是哪三个混蛋考完试不回家,跑到排水渠光脚趟水玩,被水流冲了下去,又是谁路过那里,救了你们三个混蛋?” 翟丹继续愤怒地指着三人说道:“是我!是我把你们一个个顶上岸去,你们知道自己在水里有多沉吗?” “我累的精疲力竭,连游回岸上的力气都没有。结果有人临上岸前,还故意蹬了我一脚。那一脚蹬的真狠,把我踹进深水区,水越来越急,水流把我越冲越远,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冲进涵洞,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去想办法救我,甚至没有人帮我喊上一嗓子,去找路人求救……” 魏山强作镇定说:“翟丹你弄错了,那天我们跟本没有去水渠边玩,你肯定记错了。警察叔叔,他那天掉到涵洞里精神受了刺激,神经早就不正常了,你们不要相信他,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犯和从犯的罪是不一样的,有立功表现和没立功表现处理结果也是不一样的。你们两个可要想清楚。” 翟丹眼神犀利,对着魏山两个马仔说道。 突然,他对着黄毛一声大喝:“快说,你们把我的书包藏在哪里了?” “哇——”黄毛突然精神崩溃,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道:“书包……被我们……埋在水渠旁树底下了。我们本来想救你的,我说要找矿里的人救你,可是魏山不让——” “黄毛!你闭嘴!自己干的事不要栽在别人头上!” 魏山向黄毛递过一个凶煞的眼神。 “乱说话,小心后果。” 黄毛吓得立刻闭嘴,抱头痛哭。 警察看出了端倪。 “你不要说话!跟我到那边去。” 一个警察上前,拉着魏山走向办公室的另一个角落。 魏山虽不情愿,但情况所迫,也只好跟着过去。 石一波在一旁听的真切,气得跳了起来。 “原来大丹掉涵洞里,不是意外,也是你们三个搞的鬼!把大丹弄的差点没命,人家都没吭声,还替你们保守秘密。你们还不知足,事情还没过两天,又整出新幺蛾子,良心让狗吃了吗?气死我了,我揍你个小舅子的!” “不许打人!” 警察把石一波也隔开。 “先把这几人分开审一下。” 领头的警察下命令。 几个警察正商量是带回派出所还是就在学校审。 瘫在地上的黄毛突然一跃而起,死死抱住了翟丹的大腿。 “大丹,你可要救我啊!都是魏山不让声张,还逼我和瘦猴把你的书包埋了。你困在涵洞里一夜,没人知道,当天晚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涵洞找你?那是因为有人往矿里打了匿名电话。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我。是我偷偷往矿里打了电话,说你被冲到涵洞里,矿里才出动人找你哇……” 翟丹一脸镇静地听着黄毛哭诉。 等黄毛说完真相,他才轻松地露出笑容:“那天,多亏有人匿名打电话到矿里叫人。我猜,那个打电话的人就是你。我还真猜对了。” 第24章难盖的弥彰 看着黄毛已经不打自招,警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便决定将相关人员都带去派出所审理。 翟丹、石一波、魏山、黄毛、瘦猴、晶晶,再加上校方也要派人跟着去了解情况。 相关涉事人员太多,两辆警车都坐不下。 况且只来了一辆警车。 “警察同志,我们这就有地方,空办公室多的是,不一定去派出所,要不就在我们这里解决吧!” 曹老师突然站出来向警察提议。 三个警察一愣。 “我看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先在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如果这几个学生该负法律责任,我们学校一定不包庇;如果案值不大,够不上立案标准,而且孩子们都是未成年人,我建议还是由学校批评教育处理。” 曹老师赶忙解释。 看警察在犹豫,曹老师赶快又说:“现在不都讲究个保护未成年人嘛!” 石一波在一旁低声嘀咕:“魏山已经满十八周岁了,不是未成年人。” “石一波你少说话,听警察同志怎么说。” 曹老师训斥道。 记录的警察皱着眉头,又觉得曹老师说的似乎有道理。 他问旁边的几个老师:“今天打碎的紫砂壶和大花瓶价值是多少?” 几个老师一愣。 “别误会,我们要看案值的,要是价值几百块钱,就是调解和赔偿。要是一两万,那就要另外算民事责任或刑事责任了。” 老师们都愣住了,一时都不敢开口。怕要是一不谨慎说错话,不管牵扯到谁,说不定学生就要被抓进公安局吃官司了。 最后还是年级组长曹老师打圆场:“陈老师那个紫砂壶值几百块钱,我们自己内部就能解决。那个大花瓶一直没有估价,我们也说不上来值多少钱……应该也就是几百块钱吧!” 警察说道:“那像这样的事,案值太小,没有必要我们公安部门来侦破,你们学校自己就可以调查处理。刚才打架的事没有什么伤害,而且情有可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还得对这几个学生多加教育教育。但是这位翟同学是怎么掉进涵洞里的,性质我们一定要搞清……” 正说着,张婕推门冲了进来。她兴奋地说:“我找到证人了!我找到证人了!” “什么证人?” 有人问。 张婕看了一眼魏山一伙,快言快语地说道:“有人看见,今天上午老师出去开会后,晶晶和瘦猴趁着办公室没人,鬼鬼祟祟钻进去了,过了片刻,又贼溜溜出来,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大丹和小石才进去的。” 翟丹:“那校荣誉室……” 张婕:“你们打扫完卫生出来,晶晶和瘦猴又悄悄溜进去了。这一切,都被人看到了。” 旁边突然“扑通”一声。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原来是瘦猴。 瘦猴也瘫坐在地上了。 张婕一说有证人,瘦猴精神也崩溃了。 “这不怪我,不是我一人干的。打碎茶壶和大瓷瓶有我,还有王晶晶。都是魏山逼我的,魏山自己不出手,一直背后盯着翟丹和石一波的行踪,逼我、黄毛和晶晶去干,我只打碎一小点,王晶晶嫌砸破的太小,后来砸了个狠的,我也是没办法啊!哇——” 说着,竟也哭了起来。 晶晶面色紧张的想转身溜走,却被张婕一把抓住一只手腕。 “还想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我弟弟和你分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晶晶不甘心地说:“事到如今,瞒不下去了。张婕你有种,这次你又赢了!” 石一波也跑过来,惊喜道:“这么说瓷器的事还我们清白了,有人能给我们做证明。” 翟丹急切地说道:“那个看见的人是谁?你能现在喊来帮我们作证吗?” 张婕低下头,沉吟一下,坚决地说道:“不能!” “为什么不能?” 翟石二人一起问。 张婕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他害怕被魏三儿报复,说什么也不愿意出面为你们作证……魏三儿在附近有点势力,又经常报复人……你应该知道……” 石一波:“你再劝劝那个人,帮帮我们啊!在这学校里,张学姐你的面子也不好使吗?” 张婕摇头:“那人能把消息透露给我,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翟丹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能理解!” 石一波一声哀叹:“那学姐你急急忙忙跑来,就是说一句‘有证人了’。让我们白欢喜一场。” 张婕说:“我请不动。这不是有警察在吗?我想警察一定能请动。所以就赶快过来报信了。” 晶晶一声哀嚎。 “张婕,你好狡猾,还没影的事,居然虚张声势唬我们!” …… 在一间办公室里,作为被审者,黄毛、瘦猴、晶晶在交待事情的始末,争取不被警察带到派出所处理。 曹老师坐在一旁,旁听问讯。 听着听着,他就坐不住了,焦躁地站起来,大步走向隔壁一间小办公室。 小办公室内,魏山一人被关在里面。 看到曹老师进来,魏山漫不经心地说:“舅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啥时能完事?” 曹老师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照着魏山,劈头就是一巴掌。 “啪!” 巴掌打的又脆又响。 “舅舅——” 魏山疼得捂着脸呆住了。 “你打我!” 魏山一脸的不可置信。 曹老师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用颤抖的手,指着魏山。 “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打过你。但今天,我真想打死你!” “你考不上高中,是我,帮你办手续在这里借读;你成绩不好,是我,费尽心思为你办高一复读;你在外面打架惹事,是我,在背后帮你擦屁股一件件摆平;上个月,你和那帮狐朋狗友没驾照,晚上却开着汽车撞断路上的电线杆子,弄的整条街停电,还是我,上门给人道歉赔钱,买了电线杆子给人重新栽上……” “看在你妈的面上,我对你哪里不好了?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最近我马上就能升教导主任,关键时期,千万不要搞事,千万不要给我添乱。遇见什么事,都要动脑子,忍一忍,让一让,别打架,别惹事。你听进去一句没有?” “我用脑子了,我就是想到舅舅您最近要升教导主任,不能被我影响,所以一个多月没和人动手打架了。对付仇家,我都是动脑子。” “那个翟丹,我都没揍他一下。换别人,脑子都开瓢了。” 曹老师被外甥拙劣表现气得浑身都哆嗦。 “今天你居然还跑到我这里,撺掇我找你们班主任,罚翟丹打扫荣誉室。你连我都骗,我居然还相信你了!” “舅舅我不是故意想害你。翟丹让我没面子,我就是想动脑子教训他一下。” 魏山急忙解释。 “就你这一个接一个的蠢招,还叫动脑子?你个猪脑子!现在好了,学校里搞的天翻地覆,连我都脱不开干系。隔壁那几个人都说:所有事是你主使。你还把荣誉花瓶打碎了,校长那里,我怎么交待?” “舅舅,我们多赔点钱呗?不行,让我爸再多捐一个新校门。” “你这畜牲!到现在还不知死活!那个花瓶根本不是钱的事!再说,除了花瓶,还有你差点弄死翟丹的事,黄毛、瘦猴都已经交待:说是你主谋。” “这事轻了,是学校处分;重了,可能要进局子蹲大牢。你还一点都不知道害怕!这次我真的保不住你了!” “我不会真坐牢吧?” “你十八了,醒醒吧!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不了你了!我也保护不了你了!” 魏山一听要坐牢,突然感到了害怕。 “舅舅,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坐牢。不行让家里再多捐些钱,十万?二十万?舅舅,你千万要救我啊!” “这次你闹的太大了,我真的盖不住了。” 曹老师说完,无力地瘫坐在一张椅子上。 第25章小客厅里的密谋 傍晚时分,魏家小客厅里,坐了一圈人。 魏山的妈妈、舅舅、姑父、叔叔等人在坐,都是魏氏家族核心成员。 一家人愁容满面,到了晚饭时间,连晚饭都没顾得弄。 魏山自觉做错了事,一改平时骄横面目,灰溜溜的坐在角落。 他的舅舅,也就是年级组长曹老师,正在一五一十地介绍情况。 因为白天是警方在场,魏山的几个狐朋狗友被吓到心理破防,把魏山干的所有坏事都交待的清清楚楚,魏山舅舅也听的明明白白。 他给众人讲了魏山三人是怎么去排水渠蹚水,怎么被急流冲,滑掉进水里,然后怎么被翟丹路过所救,为了掩饰落水的事情,不但未管救人的翟丹被水冲走,还把人家的书包给埋了起来。 今天上午,魏山在学校又跟翟丹争风吃醋,设计打碎陈老师的茶壶和学校里象征荣誉的大花瓶。 校长外出不在,本来这些事都能压下去的。 甚至几个老师都已商议好,事情算翟丹头上,要处理他的,谁知闷不吭声的翟丹绝地反击,报警之后不但审出了救人掉进涵洞的事,还顺手解决了打碎陶瓷器的事。 “小山这次闯下的祸,大概就是这样的。今天之所以不被带进局子,是我把各种损失都往小里说,拼命在中间周旋,警察觉得不够立案,硬是大事化小,小山才躲过这一劫。不过,这里面留下一大堆后遗症。” “警察不立案了,还有什么后遗症?”魏山妈妈问。 “第一,学校里的赔偿问题。陈老师的那个紫砂壶,我已经赔了六百块钱,陈老师不追究了。” “学校里那个大陶瓷花瓶,我代表学校跟警察说:只值几百块钱。警察就没细究。其实,下午我找人评估价钱了。那个花瓶虽是现代烧的,但出自名家大师之手,实际市场价格值两万块以上。这个花瓶,我们得对学校有个交代。” “一个破花瓶,这么贵!”魏山妈妈不满地皱皱眉头。 “两万还只是花瓶本身的有形价格。因为这是我们学校得到的最高荣誉,校长把这个花瓶当成了学校的骄傲,逢人就拿出来显摆,上面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就带他们去荣誉室参观,这个花瓶对学校意义重大,根本不可用钱估量。” 曹老师瞪了他姐姐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满。 打碎了这个意义重大的花瓶,他升教导主任的事,算是黄了,都拜姐姐的这个好儿子所致。 “第二,警方暂时不追究小山,但事情还没完。” “小山的差点弄死翟丹的事,后果虽然轻微,但性质严重。是我做担保,小山才没进去。那个翟丹也是被我好说歹说,做了半天工作,保证一定给他个交待,他才暂时放过小山,先回家了。” “最严重的是:小山被翟丹救上岸时,无意中蹬了他一脚,造成他被水流冲进涵洞。黄毛和瘦猴都说:看到小山蹬他了。这一脚可以看成是无意,也可以被理解成是故意的。” “这是什么意思?” 魏山妈妈问道。 “警察说要看人家受害人追不追究。如果人家坚持要告,加上小山事后又在学校设计、陷害过人家,这一脚很容易被看成是蓄意谋杀的表现。” “假如翟家坚持要告,虽然小山造成结果轻微,但谋杀未遂罪名极有可能做实,怎么也得判个三年有期徒刑。” “三年!” 魏山妈一听,一股血压直冲上头,差点晕了过去。 魏山的一个叔叔,在旁边一脸不满地插话:“大嫂,还不止如此。上次咱们承包的工厂里出事故,死伤好几个工人,区政府已经就对我们有所不满。咱们现在正跟区政府洽谈收购另一家工厂的事,小山这事如果传扬出去,对咱们收购的事也有影响,区政府说不定就不和我们合作了,那可是一年几十万的生意啊!”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魏山的妈妈揉着脑袋问。 “最好的办法就是稳住翟家,让翟丹不要上告。要是能让他改一下说辞,说小山蹬那一脚是无意的,就更好了。这样性质就不同了。最多只是见死不救,并隐瞒溺水的消息,让最终结果是归学校批评教育和处分。” 曹老师接话。 翟母正在闭着眼揉太阳穴。 她突然睁开眼睛问:“你们老说过‘翟丹翟丹’的,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 “姐,你忘了吗?翟丹,就是小山盯上的那个‘替死鬼’!” “啊——原来是他!” 魏山妈恍然大悟。 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魏山面前。 “妈,干啥?” 魏山满脸疑惑。 魏母也不说话,伸手对着魏山,照头一巴掌下去。 “啪!” 巴掌在头上打出很响的声音。 “你以前口口声声对我说:那个翟丹是个闷葫芦,打掉门牙都往肚里吞,是个绝佳的替死鬼。撺掇我,说以后你学籍和考大学的身份,都可以从他身上下手。想让我们把他的身份和学籍,都运作到你身上。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魏妈厉声发问。 “是。” 魏山哭丧着脸回答。 “我差点就相信你了,还真想找机会运作,来个移花接木,把他的身份弄到你头上。今天看来,那个翟丹根本不傻。你,还有你那帮猪朋狗友全加起来,脑子都不如他!” “我的脑子会不如那个胆小怕事的贼大胆?” 魏山还有点不服。 见魏母似乎作势又要再打,魏山只好闭嘴服软。 魏母说道:“以后你别打他的主意了,弄学籍和上大学的事,我们另想办法。” 曹老师也跟着说道:“小山,以后尽量躲开那个翟丹吧!虽然他平时在学校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通过这一次的事可以看出:人家有嘴有心,有理有节,不是个容易摆平的主儿。你斗不过他的。” “嗯。” 魏山不情愿的点点头。 “这后边的事怎么收场呢?” 魏山的叔叔问。 “我也没有什么好招,后续是一堆麻烦事!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姐,这事真不好办。” 曹老师长叹。 “只要小山没事,是出钱还是找关系,我都在所不惜!你们这些大男人,赶快想办法拿个主意。” 魏山妈催促屋里的几个男人。 其他几个男人都不吭声。 沉默半晌。 魏山妈长叹一声:“你爸不在家,你两个哥哥也不在家。要是老大老二有一个在就好了!只要他俩有谁在,也不会弄成这个局面。” 正说着,门被推开,一个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穿着很讲究的人走了进来。 “明仲!” 魏山妈惊喜地喊道。 “二哥!” 魏山也站起来,一阵惊喜。 “老二你终于回来了。小山又出事了,快想法救救你弟弟吧!” 魏母看到二儿子归来,突然感觉像是有了主心骨。 “妈、舅舅、姑父、二叔、三叔……” 魏家老二挨个给屋里的亲戚们打招呼。 被问候到的亲戚也都站起来,给魏家二儿子致意。 “明仲,你回来了!” “明仲,回来就好!” …… 最后走到魏山面前时,魏山对二哥勉强挤出个笑脸。 “哥,你回来了……” 魏明仲跟长辈都已打过招呼,看到三弟前来,突然脸色一变,伸出手去,狠狠往魏山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这一下打得又重又狠,魏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哥,你怎么也打我?” 魏山大惑不解。 魏明仲也不解释,反手对着弟弟的脸,又是一巴掌下去。 “啪!” 这一下的力度也不次于前一巴掌,魏山另一边脸也开始肿起来。 “哥——” 魏山还想说些什么。 魏明仲根本不给弟弟任何说话的机会,伸出手继续抽打魏山的脸。 “啪!”“啪!”“啪!” 有人想阻止,魏明仲冷冷地说道:“这是大哥让打的。” 一听是魏家老大的意思,没人吭声了。 满屋的长辈,都看着魏明坤抽他弟弟的耳光。 巴掌一下接一下地抽在魏山脸上。 很快,魏山的脸被打的像胖猪头。 第26章山外有山 一缕鲜血,从魏山鼻子里流出。 魏山妈实在心疼儿子,忍不住为魏山求情。 “明仲啊!出出气就行了,别打那么狠了。我刚才已经打过他了。我们都知道:你和你哥在家里说一不二。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弟弟呀。” “妈,你别管!这混蛋不争气,只会惹祸,你说他该不该打?” 魏明仲照抽不误,一点没有停手的意思。 “老二啊!我们知道都是老三不好,他该打!但妈也有责任,是我没教育好他,没能让他像你和老大一样优秀,要打,你就打我吧!” 魏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时,魏明仲才停手。 “妈,你起来。老三不会有事的。我今天这么急着赶回来,把省城里十几万的大生意都丢下了,就是来为老三擦屁股的。” 魏母听到老二是来解决问题的,心里才感到踏实,被魏明仲慢慢扶起来。 “我来的时候,舅舅在电话里把情况都告诉我了。” “我在路上反复研究过了,老三会不会被立案起诉的关键,全在于翟家会不会追究。翟家会不会追究,关键在翟丹那小子。” “为什么是翟丹?” 魏山妈问。 “那姓翟的小子在学校里被老三设计,是仓促遇上事。可人家反手就把老三搞的那么狠,这不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只说明这小子有自己的主见。” 魏明仲分析道。 “我们刚才还都商议,觉得应该去找他父母沟通呢!” 魏山妈妈说。 “我听说他父母都是矿上的工人,堂叔家不就在矿上吗!为了证明我的猜想,在来的路上,我还给堂叔打了个电话。结果巧了,堂叔说就住在翟家楼上。对他家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你堂叔怎么说?” “堂叔说,他父母在工区大院都是老实巴交的,好说话。但翟丹那小子软硬不吃,不好对付。前段时间,我们在矿上找熟人,帮堂叔运作买一楼临街的房子,堂叔看上的一楼房子,就是他家。” “堂弟家盯上的也是这家?这下坏了!要是警察仔细追究起来,会不会认为我们小山是为了帮堂弟抢房子,故意找机会弄死翟丹?” 魏母惊叫。 “这么巧?堂叔盯上的房子也是他家的?” 魏山心里一阵的叫苦。 他甚至悲哀的想到:警察要是真的细查起来,凭堂叔那没有把门、还又喜欢乱说话的破嘴,说不定就真坐实了蓄意害死翟丹的罪名! 这下,真说不清了。 自己落水被救时,迷迷糊糊中,下意识蹬了翟丹一脚,那一下确实是无心的。 但出了这么多事,现在他自己都开始相信:当时那一脚是故意的。 魏明仲没有留意弟弟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堂叔那件事,我们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钱,托了关系,还预先给翟家找好了要调换的房子,而且老翟和他老婆都已签字同意,只差他们儿子的一个签字,这件事就成了。但是结果你们猜怎么样了?” “结果怎么样了?” 众人齐声问。 “堂叔那件事已经办砸了。” 魏明仲说。 “这都到口的熟鸭子,怎么会飞了?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个堂叔没用!还吃相特别难看。要不看在他是你爸堂弟的份上,哼——” 魏山妈特别气恼。 “妈,这回真不怪堂叔。” 魏明仲依旧神情冷静。 “归根到底,一切就毁在翟家小子手里,就是那个翟丹。” “根据小黄所说,事情前面办的都很稳妥,最后只差一个无关紧要的翟丹签名。但签名时,那个翟丹当场把换房协议撕毁了,还放话说:要把房子买下来。” “他还拆穿了堂叔要改门面房的意图。那小子说要改门面房,就由他自己改,他自己把那份钱赚下来。” “这半大小子能有这么精明吗?”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见识。” 魏家几个长辈不敢相信。 魏明仲最后总结:“通过小黄和堂叔的详细描述,再加上舅舅说的,已经充分说明:这个翟丹不简单。起码人家一点都不傻,而且他的父母左右不了这小子的意见。所以,从这几次表现来说,我认为:这个翟丹,才是解决事情关键。” “我们现在不管你堂叔家的事,我就想保住你弟弟!就说怎么解决你弟弟的事吧!” 魏山妈单刀直入。 “我已经想好一套解决方案。还需要舅舅和小山出面配合,现在都听我安排吧。” “好,你爸你大哥都不在家,具体该怎么办,老二你来安排。” 魏山妈拍板授权魏明仲。 “大家都听我指挥。为防夜长梦多,今天晚上舅舅带着小山,去上门找翟家道歉,务必取得翟丹签的谅解书。” “我去翟家,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吧?” 曹老师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他被外甥影响了升迁,心情不佳,根本不想再管这摊子烂事。 “舅舅,这事必须你出面。而且,你升迁年级组长的事,还能挽救回来。” 魏明仲似乎很了解舅舅的心事。 “都弄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还怎么挽救?” 曹老师满腹怨气地说。 他其实是怨恨魏山影响了他的升迁,不想再管这事。 “舅舅,你帮小山赔陈老师的那个茶壶钱,明天到公司去,给你双倍报销。安抚翟家,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至于那个大花瓶,碎片扔了没有?” “没有,花瓶对我们学校太重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碎片还在荣誉室柜子里保存着呢。等校长回来,要有个交待。” “那就好!碎片都还在,就还能补救。大不了就是多花点钱的事。我认识一个东瀛著名的金缮大师,能把碎片全部给拼起来,且修补的会比碎之前还要漂亮。” 碎瓷还能修补的比碎之前还漂亮?那是什么技术? 一屋人都惊讶了。 “明仲啊,你说的那个‘金缮’,是什么东西?” 长辈们不解。 “金缮,就是东瀛国的一项陶瓷器修补术,能把摔碎的瓷器修补起来,修完之后,比没碎前还漂亮!” 见众人不信,魏明仲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纹饰精美的白瓷小茶壶,轻轻放在茶几上。 小茶壶晶莹透亮的白色质地,外表除了朱红色花鸟图案,还有各种金色纹路环绕,处处显出一种堂皇富丽和雍容华贵。 “这个壶真漂亮!” 魏山妈妈赞叹道。 “你们都看到这上面的黄金纹路了吧?” 魏明仲指着小壶上的金色花纹问。 “看到了。有什么玄妙吗?” 魏明仲笑了:“其实,这个壶曾经被摔碎过。这上面的金色纹路,就是高桥大师修复以后,沿碎裂痕迹一点一点纹上去的,这就是东瀛独家金缮术,欧美没有,中国也没有。瓷器纹好后,根本不像是摔碎过的。你们看这花纹,是不是很像用黄金镀上的?” “哎——还真是,如果老二你不说,我都真以为就是装饰的镀金花纹。” 魏山妈惊叹。 魏明仲继续用夸耀的口气说:“这个壶原来只值五千元,但摔碎后,被高桥大师金缮技术修复,现在价值五万块。高桥大师金缮一件瓷器,起码开价都是三万起。许多外国人都故意买瓷器打碎,再找高桥大师用金缮术修复……” “噢——” 众人惊呼。 “高桥大师下个月就来中国,跟着一个文化交流团在省城搞巡回活动,我能请到高桥大师,来给你们学校的大花瓶做金缮,让大花瓶价值不降反增。下学期开学,再顺便请文化交流团来你们学校,做个文化巡回活动。” “要知道,这个文化交流团很热门,连本市重点中学——东洲二中,都请不动人家。我帮舅舅您促成这两件事,别说升教导主任,说不定当副校长都没问题……” 曹老师被魏明仲说的转悲为喜,兴致勃勃地说:“好,我现在就带小山去翟家走一趟。为了外甥,舅舅我今天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你堂叔就住在翟家楼上,不让你堂叔跟着一起去翟家吗?” 魏山妈妈提醒。 “不行,堂叔去了,可能会引起对方不好的联想,最后反而把事情弄糟。” 魏明仲更清醒。 魏山指着自己被抽成猪头的脑袋说:“哥,那我这脸,可怎么见人啊?” 魏明仲冷笑着说:“没事。大哥说了:就得这样,才能让翟丹放过你。” 第27章又被欺负了 吃过晚饭,翟丹正在自己房间里摆弄一堆陶瓷碎片。 上午从学校出来,张婕又把翟丹叫到旧货市场,从她家的陶瓷碎片堆里挑了一大筐,送给他,而且说什么都不要钱,她很豪气地表示:就当给他压惊了。 翟丹本意是想推辞,因为不愿意占女生的便宜。 但是那堆碎瓷的质地确实绝佳,又把他的心钩住。 最后一狠心,用自行车带了回来。 回来之前,翟丹打了个两千元的欠条。说自己绝不占张学姐的便宜,这批碎片就当是赊账,等他把里面能拼出的古玩修复好,卖出去后,一定来结账。 张婕不要欠条,说你要是不急着用钱,以后把修复好的都放我家店里卖吧,我爸不会亏待你。 翟丹说等我先都修复出来再说吧。 回家后,他就开始了分拣。 陶瓷碎片里,有用的放一堆。许多拼不齐的碎片,有的作为收藏保留,有的就当做其他古玩修复时填缝补缺的边角料,一点都不浪费。 把这堆东西带回家,绝对是赚到了。 翟丹吃过晚饭,迫不及待地一头钻回房间摆弄陶瓷碎片。 对他来说,这只是到了玩拼图游戏的时间。 正入神的时候,翟爸悄悄走到他身后。 “大丹,你弄这么多破烂碎瓷到家里干什么?” “这是我从旧货市场赊来的。准备把他们拼好。” 翟丹回答时头也不抬,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堆碎片上。 “大丹,咱们家现在是什么经济条件,你是知道的。赊这些破烂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你搞这个,都不如去多看看书。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咱们家就有希望喽。” 翟爸有点不高兴地嘟哝。 “爸,以后考上大学不难,上了大学也不一定有出息。没看新闻上天天都在讨论教育产业化吗!电视上专家还都嚷嚷着扩招,说不定从明年起,大学就会扩招,我考三百多分就能进大学。” 翟爸不可置信地直摇头。 “上大学还能没有出息?我们矿里新提拔的干部,都要求:最低有大学文凭。你看机关里新提拔的小黄,就是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机关管理层,年纪轻轻,把那些老工人们管的一愣一愣的。” “爸,小黄是什么品行,你还不知道吗?他在矿里借着领导名义,狐假虎威的欺负工人。前几天,又处心积虑想帮老魏赶走咱们家,他就是一斯文败类!老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大丹,你就只会疯言疯语。” 这时,厨房里传来翟妈的惊呼声。 “老翟——快来帮忙。下水道又堵了!” 翟氏父子急忙往厨房里奔去。 厨房里,只见洗碗池内,泡了一池的脏臭黑水。地面上也泡着一层污水。 旁边的下水管道内,水声哗哗响。 显然,楼上还有人在不断往下水管里倒水。 翟家厨房的洗碗池内,汩汩地一个劲往上冒黑色污水。 “怎么下水道又堵了?” 翟爸说道。 “肯定是楼上老魏家干的。大丹破坏了他图谋咱家房的计划,又在小区里当众给他难堪,搞的人家没面子,这是报复来了。” 翟妈在这件事上,倒是心明眼亮。 “我上楼去找老魏去!” 翟爸说。 “没用的!以前这样的事出过多少回,老魏哪次认过账?他肯定会说:楼上家家都有作案嫌疑,凭什么断定是他家弄的?” “最近这几天,老魏不论是在矿上还是在宿舍大院里,到处宣传,说咱们家大丹疯了,得了精神病。我去找他对质,他矢口否认。还说我污蔑他,扬言要去法院告我。” 翟妈很熟悉老魏的做人风格。 翟爸无奈地说:“那让大丹去外面捅一下,我帮你清理这儿的脏水。” 翟丹爸对于楼上老魏的泼脏水伎俩,知道的一清二楚,连日常的应对办法都准备好了。 翟丹不用父母发话,他熟练地拿起一根钢筋通条,跑到单元门外,拉起下水道的水泥盖,对着出水管道一阵捅、钩、拉,一股烂菜叶子、破布头的东西被他用钢筋签子捅出来,出水口终于顺畅了。 厨房里的污水也慢慢退了。 楼上,三楼的厨房灯亮着,两个来回的身影仍在晃动,下水道的污水不断往外流着,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垃圾流出来。 显然,老魏两口子仍在不断使坏,一个劲往下倒垃圾和脏水。 你这边把堵的垃圾捅开,他就继续加码往下倒。 看到老魏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翟丹用钢筋钎子墩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他抬头指着楼上大声喝道:“三单元的下水道堵了!楼上的都听着喽:谁家再往下水道里倒水、扔垃圾。老子现在就上去,用钢钎子戳透他全家!” 你偷偷摸摸来阴的,我就光明正大来阳的。 看邻居们都支持谁? 老魏家厨房窗户上晃动的身影,立刻变成静止的。 “有人到处宣扬,说老子疯了!好,不是说我有精神病吗?今天我就疯给你看!” 翟丹扯着嗓子大吼。 “别给我装!不承认也没用。我管你们谁堵的下水道!只要老子认定是谁,就上去弄他!老子就是疯了!法律有规定:精——神——病——伤——人——,不——追——究——责——任——!” 连声大叫几遍,周围有好多窗户都打开,有人伸出头瞧究竟。 三楼可能是听到了他的喊话,下水道的流水突然停止了。 接着,三楼厨房的灯,也熄灭了。 肯定是楼上的老魏怂了。 翟丹笑了。 “真没出息!就会欺软怕硬。原来还知道:精神病伤人不追究法律责任。这两天,背地里到处宣扬老子有精神病,看你还以后敢不?” 回到家里,厨房的污水已被清理的差不多。 翟妈说道:“你刚才在院子里瞎喊啥呢!都是街坊邻居的,咋咋呼呼多丢人!” “妈,我就得治治他家。咱不能老是让人家那么欺负。” 翟爸也说:“我觉得儿子做的对。这老魏太过分了,不能总欺负到人头上吧。” 翟妈说:“好好,你们有理行了吧。厨房这里不用你们爷俩了,地面我用拖把拖拖就。” 翟家父子返回房间。 翟丹继续他的拼图“游戏”。 翟爸就在一旁看着,偶尔,父子俩还聊上两句。 也就是过了没有一刻钟。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传来。 “大丹爸,有人敲门,快去开门,我正在刷厨房,腾不出手。” 翟丹妈从厨房里探出头喊。 翟爸转身去开门,翟丹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只过片刻,翟爸伸头叫道:“大丹,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了。” 翟丹推脱不过,怏怏地走出来,不料一抬头,看到来客,他呆住了。 “曹老师,晚上好。” 出于礼貌,翟丹点头打招呼。然后他盯着曹老师身后的人,惊讶半晌,才迟疑地小声问:“你……你是魏山吗?” “是我,我是魏山呐!” 肿成猪头模样的魏山,哭丧着脸说。 魏山鼻子里还堵着棉球,棉花上还有紫黑的血迹凝结。 “这是怎么回事,曹老师?是和大丹有关吗?” 翟丹爸惊讶地问。 曹老师点点头,尴尬地承认:“是和翟丹同学有点关系。” 翟爸愤怒了:“大丹,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怎么把同学打成这样?” 说着,翟爸就要上去揪儿子。 “爸,那不是我打的。” 翟丹闪身躲开,回头对魏山怒道:“你又用苦肉计来诬赖我!还欺负上门了,我一定去法院告你!” 魏山吓得一把拉住翟爸:“叔,不是翟丹打的。不关他的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自私,是我害苦了翟丹……我这伤,都是家里人打的。” 曹老师也赶紧上前拉住翟爸,把他按在沙发上坐着。 他对翟丹爸说道:“大哥,今天这事儿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们是来道歉的,还是得给你们全家说道说道。” 第28章找上门来 曹老师命令魏山:“小山,快去,把你阿姨也从厨房叫来,一起坐。” 魏山得令,急忙跑进厨房,硬把翟母也拉扯到客厅,按到沙发上坐下。 然后,曹老师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说的过程中很讲究策略,尽量把魏山作的恶,给做了巧妙的掩饰。 但是再怎么掩饰,只要听了事情的经过,只要智商还正常,都能感受到魏山的满满恶意。 一通话说完,翟丹父母也惊住了。 “曹老师,这些事大丹一句话都没提。我们都还以为他是自己贪玩,掉进涵洞去的。今天上午在学校里还惊动了警察,这孩子回家也没说。您不来,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翟妈惊得有点不知所措。 “大哥,大嫂,小山这次做的确实不好,我代表他全家,想你们家道歉!魏山,你过来!” 魏山磨磨唧唧走到翟丹面前。 他几乎要哭出眼泪:“翟丹,对不起,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我被你顶到岸边,觉得是有救了,就拼命往岸上挣扎,结果无意中蹬到你,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被冲走后,我也特别害怕,就没声张,都是我不好!” “你救了我,大难不死,回到学校我还恩将仇报,诬陷你打碎花瓶,都是我的错……” 曹老师拉着魏山,向翟丹父母鞠躬,顺便还掏出一叠钞票。 “这里有五千块钱,是给你们的一点小意思,别嫌少。魏山爸爸和两个哥哥都在外地忙,等过几天他们回来,还会另有答谢。” “哎呀——这怎么可以!两个孩子都没事就好了。钱我们是不能收的。” 翟妈站起来客气推辞。 翟爸坐在沙发上不吭声,就看着翟妈和人客套。 对于眼前这个伤害儿子两次,还差点害死儿子的“恶少”,他是从心底不愿意原谅。 沉默了半晌,他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叹一声说:“唉——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什么事都往前看吧!” 曹老师大喜。 “大哥,嫂子,一看你们就是厚道的人。我都听说了,矿上、镇上都在传,说你们全家都是好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曹老师一个劲给翟丹的父母戴高帽,戴完高帽又面向翟丹开始攀关系。 “翟丹同学,以后来日方长。咱们这个城市就那么小,本市的人大都熟悉,关系隔的都不远,细细追论起来,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东洲市有句话说得好:本市人都是‘一半亲戚,一半朋友。’这要是查起家谱来,说不定你和魏山还有亲戚关系呢!你看,要不就原谅他吧……” 翟丹伸手拿起那叠钞票,撇嘴笑笑,一把塞回曹老师的包里。 “哎——你这是啥意思,别这样,这钱就是给你的。” “曹老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想让我不再追究魏山的责任?” “是的,翟丹同学。你看——”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是他,也是他们全家的意思。” “您能代表他吗?” “能!不仅能代表他,我还能代表他的全家。” “魏山呢?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翟丹歪着脑袋问。 “魏山,再过来给翟丹同学表个态!” 曹老师喝令。 魏山肿着个脑袋走上前来,恭恭敬敬鞠个躬:“贼大胆——哦不,翟丹,对不起!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要是再……” 翟母赶紧上前打断魏山:“唉——都还是小孩子家家的,别发那么毒的誓,以后还都是好同学。” 魏山表面虽服软,心底暗自发誓:今晚低头是暂时的,以后,老子早晚找机会把面子争回来。 全家人都要他遇事不要打打杀杀,从今以后,他要用头脑和翟丹斗,要动脑子打败贼大胆。 翟丹妈妈不知道魏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回头命令翟丹:“大丹,赶紧给人家表个态:咱以后好好相处,不追究人家责任,原谅人家了。” “不!我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追究责任!” 翟丹仍旧冷冷地说道。 他妈可以善良到没原则,他不可以。 “大丹,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翟母训斥儿子。 “我就是不同意放弃追究魏山责任的权利。” 翟丹脸色凝重。 “你长能耐了是不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着?” 翟母觉得儿子越来越难管了,是不是精神受刺激的事,是真的? 翟丹也不理会妈妈的态度。 他态度冷冷地说:“曹老师,如果我今天口头上说不追究了,你们相信吗?” 大丹的潜台词很明确:哥就是今晚口头答应你们不追究,可追诉期长着呢,以后要是反悔了,你能怎么办? 曹老师脸色变得很难看,期期艾艾地说道:“唉,翟丹同学,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说过的话就一定不会反悔。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们全家,你们全家都是重情重义、说话算数的堂堂正正好人。” “再说,这整个矿区谁不知道:你们家重情义,说一不二,有什么事,说到一定做到。只要你们吐口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不会反悔……” 说了一大通捧翟丹全家人品的话后,曹老师犹犹豫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当然,只要你在这个谅解书上签个字,那就更好了。” 什么事最后的确定,还是需要签字画押,立个字据。 翟爸翟妈看到曹老师拿出一张写好的谅解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愣住了。 也就是愣住那么一刹那的功夫,翟妈低声劝道:“大丹,给人签了吧。” 翟爸不吭声,心中却想:这读书人好虚伪。嘴上软,手段上却一点都不软。 众人目光都盯着翟丹。 翟丹根本不为所动。 他曾有过撕毁换房协议的历史,老爹老妈都不敢保证:儿子会再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儿子现在行事方式越来越猜不透。有的事看起来是正确的,就是有时说的话太匪夷所思。 矿工家属大院里都流传说,翟丹掉进涵洞里,受了刺激,被吓疯了。 遇到这样的说法,翟丹父母一概否认,甚至不惜和人翻脸,拼命维护儿子的声誉。 但他父母有时也在想:是不是真的该带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翟丹同学,你要是觉得哪里不满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咱们是来解决事的,万事好商量。” 曹老师轻轻递上谅解书,他似乎不了解翟丹有当场撕协议的黑历史。 翟爸翟妈看到曹老师的举动,心惊胆战地盯着儿子的下一步举动,唯恐再被大丹抢过撕掉。 “大丹,对客人要有礼貌。” “大丹,情绪别冲动,你考虑一下老师的意见嘛。” 夫妻俩一起叮嘱翟丹。 看到父母小心翼翼的样子,翟丹并不去接谅解书。 他对魏山说道:“这个谅解书先放一边儿,等会儿再说。魏山,先问你个事儿:我们家楼上,就是三楼的老魏,是不是你家亲戚?” 曹老师和魏山心里同时一阵紧揪着拧巴。 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事来? 一定是背后运作换房的事,也被翟丹发现了! 事情本来是凑巧碰到一起的,这下,可真说不清了! 第29章寄希望于魏家 魏山甥舅俩在心中同时暗骂老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到处找便宜占,为了一点小利,坑人不浅。 我们为你家花钱、花人脉,最后还被拖累到! 魏山望向他舅舅。 曹老师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得不到曹老师的指示,他只得无奈承认:“是。他是我堂叔。” “你们和三楼老魏也是亲戚?” 翟丹妈惊住了。 老魏家不地道,以前抢了他们家应该分到的三楼,硬把他们家挤到一楼。 现在又觉得一楼临街,有利可图,千方百计又想要回一楼。 抛开那些事不说,就是平时,他老魏家没事就直接往楼下丢垃圾、倒脏水,往下水道乱扔东西、堵下水道……闹得三楼作恶,一楼承受。 翟丹父母突然感到一阵背后发凉。 这一件件,一桩桩,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儿子这一连串遭遇,不简单,真是细思极恐啊! 翟丹不管父母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心中另有打算。 他对曹老师和魏山说道:“你们要是能帮我办好一件事,这个谅解书我马上就签,而且赔偿款一分钱都不要。如果办不来,那也请你们转告老魏:我会连他一起提告!告他是你们的谋杀同谋!” 我去—— 魏山心里暗骂:这贼大胆的心比我还黑!诬赖起人来,比我还不要脸! “我们和老魏家不熟,绝对没有一起联合起来坑你们家。我们只是认识,点头之交而已。要我们去老魏家办什么事?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一定帮你办好。” 曹老师连忙解释。 越解释越叫人觉得可疑。 看着翟丹怀疑的目光,曹老师和魏山此时对楼上的老魏,是恨不得一口口活活咬死他。 心想怎么摊上这么个亲戚。 “好,要我办什么事?你说吧。” 曹老师急于赶快打破僵局。 “那咱们出去说。” 翟丹露出笑容。 老翟夫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见翟丹、曹老师和魏山三人要一起出去,就想跟着出门,看看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爸,妈,你们在家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翟丹小声说:“我去做一点小事,让楼上老魏以后再也不敢乱堵下水道、乱扔垃圾。这事儿你们跟着不合适,真上楼去见了面,有什么言语冲突,面子上可能会难堪。” 翟丹父母以为儿子是去解决老魏堵下水道的事,他们也不希望上楼跟老魏撕破脸,就没跟着出去。 虽然夫妇二人天性善良,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一次,他们真心希望儿子能教训一下老魏。 翟丹带着曹老师和魏山,根本就没上三楼。 径直来到小区外的打字社,翟丹找人打印了两张纸。 他拿着两张纸晃晃说:“让老魏在这上面签字说同意,然后按个红手印。他那边办好,我就在你们的谅解书上签字。” 曹老师早就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心里有了数,嘴上却说:“我们只能是去试试,老魏家不一定听我们的。” “曹老师,请您转告老魏,就说即使查不出他和我掉进涵洞有什么干系,只要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整个矿区都知道,要矿上老少爷们都来评评理。您可以请老魏自己猜:会有什么结果?我看以后老魏还有什么脸呆在矿上?” “好,我们一定会去‘好好’劝劝老魏。” 曹老师咬牙切齿的说。 回到楼道口时,曹老师停下步子说:“要不翟丹你在家里先等一会儿,我们先上去和老魏聊聊,等聊通了,再喊你上去。这样也省得发生直接冲撞,伤了和气。” “好,我在家等着你们的消息。” 此时,在三楼老魏家,老魏和老婆怕翟丹上来找他们的麻烦,把屋里的灯全都熄了,正在躲黑暗中商量着事。 “当家的,你说楼下翟家小子会不会真上来打我们?” 老魏老婆问。 “这都老半天了,翟家小子还没上来,我看不会有事的。灯我全关了,有人上来,也会以为家里没人。” 老魏强作镇定。 “以后别招惹他家了,那小子自从掉进涵洞里以后,性情大变。我看真的是受刺激,精神出毛病了。你天天到处宣扬人家是神经病,搞的整个矿上都知道他精神有毛病,他要是真发起疯来,把我们打出个三长两短,打了都算白打。” 老魏老婆担惊受怕地说。 “我不甘心哪,他家那房子本来该是我们的!要是改成门面,每年租金进项比工资还高。而且我们找小黄,还花了不少钱,眼看快到口的肉,就这么飞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老魏咬着后槽牙说。 老魏老婆也觉得心不甘:“这事我也不甘心!前期花的钱,又是走关系又是托门路,不能白白扔了。要不咱们还是去求你堂哥家再帮帮忙吧!再想个什么法子,把一楼房子弄过来。咱们治不了他家,堂哥家能治得了他们家。” “就是!这事还只能指望堂哥家。堂哥家开了工厂,最近还要收购本区经营不善的另一个厂,我看他家是越来越有钱了,有钱,门路又广。前几天帮咱们运作换房买一楼的那个事,前面意想不到的顺利,要不是翟家小子犯浑,只差那么一点点,一楼就到手了。” 思索一下,老魏情绪又开始低沉。 “堂哥现在在家说话也不硬气,他还要听他那几个儿子的。听说他家大儿子明昆和二儿子明仲生意都做到省城去了,厉害的不得了。现在魏家这些长辈们,都得听明昆和明仲的。要找堂哥,不如去找堂侄,还是小一辈的办事麻利。” “你堂哥家不管老一辈,还是小一辈,都有发达了,关系一定要维护好。咱们能不能出这口气,就靠着他家了。我这就把咱家那盒人参找出来,你明天给堂哥家送去,再求求堂哥堂嫂帮忙。” “是啊!能不能出这口气,能不能拿到翟家房子,就靠堂哥家的长房出马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老婆子,去——开灯找人参。” 老魏发狠,让老婆去开灯找人参。 灯刚打开,大门就被人在外面拍的震山响。 “咚咚咚!” 老魏的老婆吓得立刻条件反射,又把灯关上。老魏家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门外传来魏山的声音。 “堂叔,婶子,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灯闪的一亮一黑的,家里肯定有人。别藏了,我是魏山呐!” 魏山连喊几遍门,老魏夫妇听得声音没错,确定是侄子的声音,才战战兢兢把门打开。 “怎么不开灯呢?省电也不至于省到这个程度!” 曹老师沉着脸进来。 魏山戴着个棒球帽低头进来,因为老魏家光线暗,一时看不清他面目。 “哎呀,小山,曹老弟也来了!老魏,快开灯,亲人总算来了。咱们救星来了!” 老魏的老婆看清来的是曹老师,高兴地大喊。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老魏如同久旱逢甘霖,乐的合不拢嘴。 “说我们什么?”曹老师问。 “我跟我媳妇说,我那堂哥有本事,堂嫂也有本事,堂嫂的弟弟——就是您,也有本事。那三个大侄子更是厉害的不要说了。” 老魏的态度近乎谀媚。 突然老魏的脸一拉,成了哭丧表情。 “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今天既然来了,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第30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曹老师惊讶的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老魏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曹老师的大腿,似乎眼泪都下来了。 “我们家被人欺负了!只有你们能帮我们家了。” “谁欺负你们了?” “还有谁,不就是一楼的翟家嘛!你们是不知道哇,他家住的一楼房子,本来是分给我们家的。分房子的时候,我们看他家可怜,才让他们先住进去的,我们老两口,只能委屈的天天爬三楼。” “现在矿里房改,开始卖房子的产权了。我们想把一楼的产权买回来,而且愿意多花点钱,还通过堂哥的关系,给他家安排好了更好的公租房,曹老弟你说说,这哪里亏待翟家了?” “结果翟家蛮横不讲理,赖在一楼不走不说,自己不买房,还撕毁换房协议,硬不让我们买一楼。你们说,这是什么事哟!” 老魏的老婆也跟着哭诉:“是啊!他们家那儿子一米八的大个儿,欺负我们老两口,趁我们孩子不在家,刚才还说要用钢钎子戳死我们……你们回去给堂哥堂嫂说说,可一定要帮我们出气啊!” “你们说的是不是一楼翟金承家?他的儿子叫翟丹?” “对对对!就是他们家。” 老魏回答,脑袋点的如敲木鱼。 他们两口子有个本事,见到利益,撒的开泼;见到强者,也服得起软。 “今天我和小山过来,就是去找他们家的。”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堂哥堂嫂听说我们买一楼的事黄了,派你们来帮我们的。哎呀,整治整治翟家,这点小事还劳驾曹老弟您出马,真是大材小用了。” 老魏嘴上说得好,心里却想:你个教书匠,顶多是在学校里训训翟丹,那哪够啊?我们想要的是翟家住的房子。 不过,“曹国舅”能出面,狠狠训翟丹一顿,杀杀他的威风也是好的。 曹老师满脸严肃的对着老魏两口子。 “不!我们来翟家,是找翟丹道歉的!” “什么?” 老魏两口子震惊了。 “不光道歉,还要求你们配合办点事。” “我们能做什么?” 老魏脑子有点糊涂了。 “其他的别问。等会儿我让小山下去,把翟丹叫上来,翟丹手里有一份承诺书,老魏你写上‘同意’,再签上名、按上手印就可以了。” 老魏的老婆问:“是什么事?非要我们签字画押同意?” 曹老师说道:“翟家想把他们住的房子改成商业门面房,需要楼上全体邻居签名同意,我已经和翟丹说好了,你们家第一个签!” 魏山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补充道:“签过同意书后,日期标注往后些,写成下个月或下下个月的,因为这个月他家还没买房。” “什么!” 老魏夫妇松开抱着的曹老师大腿,如被雷击般呆住了。 老魏夫妇都坐到了地上,被曹老师和魏山带来的消息惊的懵住了。 “我没听错吧?” 老魏媳妇喃喃地说。 “原来不是都说好了,他家房子要帮我们弄到手吗?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帮他们翟家申请改门面房?” 老魏恍若如同在梦里,而且是个噩梦。 “对!马上就帮他家签好同意书,而且速度要快!” 曹老师绷着脸说。 “怎么会弄成这样?连你们魏家长房这一枝,也在帮翟家。虽然家族分枝不同,我们才是一家,我们才是亲戚呢!我们姓一个魏!他们家姓翟!我们魏家不能帮外人,把胳膊肘往外拐啊!” 老魏提醒魏山和曹老师。 “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叫你们赶快签了,我是在帮你们。” “还有没有天理啊!大家都是亲戚,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老魏夫妇又想坐在地上连哭带闹。 “现在我全权代表魏家长房那一枝。我们只是来通知,如果你们拒不执行的话,后果自负!” 曹老师态度强硬面,也不做任何解释。 “我不信!”老魏绝望的大叫。 曹老师摸起茶几上的电话,把听筒递给老魏。 “打电话。打电话给你堂哥家,去问问,免得说我骗你。” 老魏夫妇虽有怀疑,但不敢真打。 要是打电话过去,就真把魏家长房的“国舅爷”给得罪了。 但他们瘫在地上哼哼着拖时间,就是不表态帮翟丹签同意书。 曹老师也不多废话,冷笑一声,自己拨通了电话,等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轻声交流了两句,然后,他把电话递给老魏。 “你不打电话,我帮你拨通了。你自己跟你堂哥家说吧。” 老魏颤颤巍巍接过电话听筒。 “喂——是嫂子啊,是我。有乾啊,我是魏有乾……” 老魏自报家门,还没等他说完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声。 魏山妈妈一点点把老魏家的种种劣迹提溜出来,说一句,就骂老魏一句。还把魏山蹬翟丹下水的事怪罪到老魏头上。 反正意思说来说去,魏山是个好孩子,都是老魏连累了她家魏三少爷。 魏有乾不敢跟堂嫂顶嘴,只好老老实实听着。一边听,一边擦头上冒出来的汗。 被骂了足足二十分钟,接着电话那头又是魏明仲的声音接着传来。 魏明仲没有骂堂叔,只是冷静的说了几点事项。 第一,一切听事情,都要听曹老师的指挥。 第二,如果魏山被坐实谋杀未遂罪名,他们长房一家,绝对会把谋杀的主谋,坐实到他魏有乾头上。 第三,他老魏的儿子、儿媳、女儿都在魏家长房的企业里做事。翟家房子出租挣钱过程中,如果有任何意外损失,那么所有损失,都会从老魏的儿女和儿媳工资里扣除。 魏明仲话说的轻描淡写,和他妈不一样,但字字句句都是刻骨剜肉般威胁逼迫。 老魏耷拉着脸,对着电话听筒连连点头,嘴里应承着“好!好!好!” 最后等他放下电话,老魏抹抹眼泪,无奈地说:“情况我现在都知道了。嫂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曹老弟您是我们魏家的‘国舅爷’。您代表长房出面,就是钦差大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照办!” 魏有钱老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你们说话都那么奇怪?” 老魏双手一摊,压低声音说:“出事了!前几天翟家小子不是掉进排水涵洞,差点淹死了吗?” “知道啊,整个矿上都知道。但那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魏的老婆不明白。 老魏:“嫂子在电话里告诉我:那是小山为了帮我们弄到房子,一脚把他蹬到水里的。现在事发了,他们翟家开始往司法机关上告了,上告的罪名是谋杀未遂!弄不好,我们就会被当成是指使的主谋。” “啊——我们哪敢杀人啊!” 老魏的老婆刚从地上爬起来,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魏继续悲愤地说:“只有签了改商业门面房同意书,翟家才会放过我们。” “小山,我们知道你为我们家好,但也不能这样做啊!这可怎么是好啊?” 老魏夫妇对着魏山嚎啕大哭。 魏山和曹老师看着他们哭嚎,也不解释。 直到这时,老魏夫妇才看到魏山被打成猪头的脸。 “哎呀,小山,你这脸是怎么了?” “你们两口子只顾着自己,到现在才注意到:小山的脸被打成这样。这就是你们对长房的诚意么?要是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和姐夫,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曹老师冷冷地质问。 “曹老弟,不——曹老哥,你是我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那好,今天什么都听我的喽?” “我们什么事都听你的!别说是签同意书了,你就是说让我们跳楼,我们也从阳台跳下去。” “那好,小山,下楼去把翟丹叫上来,就说他们三楼愿意签同意书。” …… 第31章绝不免费 翟丹把老魏签字画押过的同意书收好,并没有告诉父母。 因为此时,他家房子还没买下,老魏签的日期,都是一个月以后的。 事情说的太早,只怕老爸老妈接受不了,再怀疑他脑子有病。 “事情解决了!老魏家起码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再骚扰我们家了。” 翟丹兴奋的向爸妈宣布。 同时,他顺手在曹老师的谅解协议书上签字,申明不追究魏山的责任。并还亲笔写上说明,说是自己那一瞬间是被水流冲走的,和魏山无关。 签完,还按了个红指印。魏山和曹老师脸上都露出笑容。 曹老师又把那叠钞票拿出来,放在翟家餐桌上。 “这点钱你们还是要收下。给翟丹同学买点营养品。吃好喝好,压压惊。” 老翟夫妇想拒绝,翟丹抢先把钱抓在手里。 “那好,钱我收了。我们家确实等着钱用。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去告你的。你们帮了我大忙,我就更不会去告的。不过,魏山你记住今天,如果一二十年后,我发家了,是从你们家今天送的这五千元起家的。在这,我先谢谢你!” 翟丹笑的居心叵测而又意有所指。 他要让魏山二十年后,一回想起翟丹是因为这五千元起家,就后悔万分。 曹老师和魏山都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一时又参悟不透是什么意思。 就凭他穷小子翟丹,未来也能发家? 笑话。 曹老师此时心里只为另一件事高兴:因为翟丹不追究了,任务完成。魏家一定会信守诺言,帮自己下学期顺利升职教导主任。 翟妈心里在忐忑,儿子怎么可以要人家的钱呢?转念一想,魏家小子怎么可以对自己儿子那么卑鄙凶残呢? 翟爸心里在暗想:儿子还是太天真了。老魏是那种上楼教训几句就能老实的人吗?他们刚才上楼都说了什么呢,就能让老魏从此消停? 魏山眼睛贼溜溜的乱转,他的心里在暗暗发狠:好汉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翟丹也在盘算:他手里的古玩,拿到博物馆能卖五六千元,加上这五千元,买房子钱凑够了。 至于魏山,这个上辈子毁掉他前半生的人,得让他二十年后才明白:这一世,是因为他魏山的卑劣,反而成为翟丹的起步助攻,最后,成全了我翟丹的辉煌。 第二天一大早,东洲市博物馆接待办公室内,两男一女,三个中年人围在一张桌子前,仔细观察着翟丹带来的文物。 “你这件文物,全是用碎片拼起来的。” 一个手里拿着放大镜的矮个子中年人说。 中年人操着一口类似山东的地方口音,在博物馆内,工作人员都称他为陈主任。 翟丹一脸镇静:“对。所以这件我要价两千,少于这个价钱我不卖。如果这个壶是完整的,二十万我都不卖。” “小伙子你先别这么笃定,我们两位专家还正在鉴定真假呢。”中年女人说。 翟丹轻松地说:“没事,慢慢看。我这里可以保证:每一片碎片都是这一件文物上的原片,绝对不是拿什么其他文物上碎片拼凑的。” 博物馆、古玩市场和拍卖行,遇上碎片拼接的文物,都从内心特别抗拒。 经常有人收集各种文物上的碎片,再拼成一件整文物,然后拿来混几个钱花。有时,一件文物,竟然可以是由好几个不同朝代的碎片拼成的。 虽然外表乍一看,似乎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好似一件完整的。但这种胡乱拼凑,如同宝马插个奔驰标,在考古界、在收藏界,公认是一种很恶心的行为。 两个拿着放大镜的中年男人,认真地扫遍每一处细节,一边看,还一边点头。 陈主任鉴定文物的同时,还不忘抽空回头对翟丹笑笑,那意思似乎在说:“我早就说过,你还会再来的。你看,我说对了吧!” 翟丹也不客气,对着陈主任嚷嚷着:“一定要给我个好价钱哦!” 那个中年女人见状,对翟丹说:“小伙子,你还是学生吧?是哪个学校的?上几年级了?” “矿区中学。下学期开学高二。” 翟丹回答。 看翟丹似乎一副没心机的样子,中年女人暗自得意。 她对翟丹说道:“学生要放开眼界,别老张口闭口都是钱,这样不好。你们学校思想教育都是这么教的吗?” 翟丹不吭声。他不愿在这方面话题和人纠缠。 女人却不那么认为,看翟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循循善诱道:“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掉到钱眼里的坏孩子,而且你的面相一看,就是那种善良又老实的人,咱们得做有觉悟的事。对不对?” 翟丹:“我都没给文物贩子,直接送你们这里来了,这还不算有觉悟吗?” 女人觉得有门儿,继续说道:“所以呀,我看大家也别太麻烦了。你看这样吧:我们信任你,咱们也别鉴定真假了,你把这几件文物义务捐献给博物馆,我们拿来慢慢研究,咱市博物馆给你们学校郑重发一封表扬信,表扬你热心为文博事业的奉献行为……” 翟丹很直男地说道:“不捐,我不免费捐。你们要就要,不愿意要就算。出总价低于五千块钱,这几件我就全拿走。” 他活活呛死了女人想免费收几件文物的心思。 那女人吃了个瘪,不死心,还想说什么。 陈主任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很和善地对翟丹说:“除了钱,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翟丹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家缺钱。我妈失业在家,没有收入。我爸单位效益不好,每月只能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要不是急着用钱,这几件陶瓷器我宁愿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拿出来。吃不上饭,一切都是虚的。” 翟丹说的是他家里实情。 老妈下岗,靠一些家传的修补锔瓷补锅技术,给城里的饭店修补砂锅补贴家用。 许多砂锅店的砂锅用过一段时间,会烧出裂纹,需要用锔钉像订书机订书钉那样修补,不然会从裂纹口漏汤或烧爆。 有的砂锅补一个只能挣一两毛钱。就这么少的利润,补砂锅的业务还岌岌可危。 因为全新的砂锅价格越来越便宜,很多饭店老板把砂锅烧裂口后,都不再选择找人修补,而是直接扔了换新的。 一些饭店老板们觉得:砂锅带修补的补丁,外形太丑,换个新的,也就稍贵一点,做生意的,不差那几个钱。 翟爸在矿上属于技术工种,虽暂时不担忧失业,但工资每月只发百分之六十,全家就主要就靠这几百元收入支撑。 所以翟丹认为表扬、荣誉啥的太虚,一切等他家仓禀实,再说知礼节的事。 中年女人还想再劝翟丹免费捐赠,陈主任说道:“王会计,这事我来处理,你去帮我把刘馆长叫过来。” 女人撇撇嘴,推门出去了。 陈主任说道:“你别在意,她就这德性。喜欢让人奉献,自己却斤斤计较的要命。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这脾气,到哪都不招人喜欢。” 翟丹微笑:“没关系,都是小事情。这几件文物你们到底收不收?” 陈主任正色道:“你稍微等一等,我们还要研究一下。不瞒你说,以前也有人献宝或是售宝,但一般要么是完整的,要么是残片。这种把残片拼好再送来的,我们馆还是第一次碰上。” 第32章再出同样的考题 翟丹带着几件自己修复好的文物,去博物馆售宝。 遇上收购的鉴定工作人员一直慢腾腾的,他不免有点着急。 好在那个陈主任一直陪他聊天。 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个子男人,昂首走了进来。 陈主任向双方介绍道:“这是我们刘馆长。这位小伙子叫贼(翟)丹,是来献宝出售文物的。” 翟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位操着类似山东口音的陈主任,应该是江苏徐州人。 他们学校里的陈老师,就是那个地方的人,当地方言有个特点:喜欢把他姓里的“翟”念成“贼”。 陈老师的老家,在徐州城南的翟山,他总是很自豪地说:自己老家在徐州“贼山”。 不仅是口音像,再仔细看看脸型,博物馆的陈主任甚至容貌都有点像学校里的陈老师。 真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兄弟俩。 “我叫翟丹,发‘zh—ai—宅’的音,不是‘贼’。” 翟丹纠正陈主任发音。 “你好,小翟同学。我是这里主管文物和考古方面业务的副馆长,我叫刘胜庸。” 刘副馆长伸手和翟丹握握手,一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 刘副馆长还想说什么,但是眼神很快被翟丹带来的文物吸引住了。 他对着盘口壶端详了半天,又被陈主任指引着看到了壶上的文字,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小翟,你这见文物是从哪里得到的?” 刘副馆长问。 “我收破烂收来的。” 翟丹不想说的太细,嘴里含糊其辞。 “你这是在市工艺品厂破产以后,收碎片收来的吧?” 刘副馆长目光如炬,似乎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来历我不想说太多,反正是有人收购上来,后来又辗转被我买到了。” 翟丹还是含糊其辞。 他不想说的太明白,那容易断掉自己的财路。 不料刘副馆长竟然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毫不掩饰地说道:“去年市工艺品厂破产时,产权管理混乱,有一批解放初建厂时收藏的重要文物碎片遗失,据说是被清算公司的保洁工人当成破烂扔掉了。看样子,碎片是辗转卖到了你那里。你比我们博物馆快了一步。” “我得到的也不多。” 翟丹话里虚虚实实。 “这个壶也是谁拼起来的?” 刘副馆长问。 “我!” 翟丹大大方方承认。 “你——!” 办公室里的人们都惊住了。 “这怎么可能?” “小孩,别说大话。小小年纪,说瞎话就不好了。” 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劝翟丹。 “这有什么?我拼的就是我拼的。” 翟丹一脸坦然。 “那你能再拼一次吗?” 刘副馆长饶有兴趣地问。 “凭什么?拼不拼和我卖东西有什么关系?我没兴趣陪你们耍着玩。这个壶你们到底收不收?要是不收,我就带回去了。” 翟丹有点不耐烦。 “这个壶你不是开价两千吗?我们如果能够确认是你拼出来的,马上就可以付钱。这事我就能拍板!” 刘副馆长说。 “这是想出题考我啊!” 翟丹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这刘馆长一定是怀疑,他背后另有人遥控操作。 凭他翟大技师省级文物修复的水平,绝对能盖倒本地一个小小市级博物馆。 “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水平,这件文物我们不会收的。你还要配合我们找到这件文物的具体来源。” 刘副馆长脸上变得严肃。 “行!你们出题吧!” 翟丹更干脆。 “王会计,你去修复室跑一趟,把胡老师叫来。” 刘副馆长吩咐女会计跑腿。 那个劝翟丹免费把文物捐献给博物馆的女会计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又跑了出去。 陈主任吩咐另一个伸头看热闹的女孩子说道:“大乔,给小贼(翟)同学倒杯茶。用我抽屉里的那盒好茶叶。”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杯用白瓷杯子泡好的茶端了上来,递到翟丹面前。 没等翟丹接过茶,一个矮个子的小老头,跟着女会计走了进来。 小老头跟在女会计后面,个头似乎还没有那个矮个子女会计高。 小老头身上还沾着陶瓷修复师特有的泥灰,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博物馆里的修复师。 “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小老头指着翟丹问。 “对,就是他。” 刘副馆长点头。 小老头盯着翟丹看。 翟丹神情坦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带来的这个东西,博物馆一定会有兴趣的。 今天之所以来,就是吃定市博物馆。 翟丹稳坐钓鱼台,轻轻拿起白瓷茶杯盖,拨动一下浮起的茶叶,先呷了一口。 小老头又拿起翟丹带来的盘口壶,拿到窗口前,对着外面的光线,仔细的一点点查看。 “小伙子,这个壶是你拼好的?” “嗯。”翟丹点头承认。 “那我可以考考你吗?” “行啊!” 小老头伸手拿起翟丹手里的茶杯盖,举到和胸口平齐,然后突然松手。 “当——”的一声,白瓷茶杯盖摔成三块。 “孩子,你能帮我把这个茶杯盖拼好吗?” 小老头眼里满是对翟丹的不信任目光。 “又来这一套!” 翟丹苦笑。 有一瞬间,他似乎又感觉恍惚回到第一次来博物馆售宝的时刻。 当初陈主任就是这么干的,你们博物馆就没有新鲜一点的考题吗? 周围一圈人都在盯着他,表情严肃,不知怎么的,没有人敢笑。 翟丹看看周围,他在找工具。 “有修复工具吗?我现在手头没工具。” “有!” 小老头一挥手,有人递上一个手提箱。 打开手提箱,胶水、溶剂、小钳子、小锤子、镊子……等等,各种修复工具一应俱全,手提箱还像书本折页一样,分了三四层。 “不愧是博物馆,用的工具够专业!” 翟丹赞叹。 “不过——” 翟丹转而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这些工具不够用吗?” 小老头问。 “不过这里面没有锔瓷的工具。你们博物馆只管外观好看,不管实不实用。” “你懂锔瓷?” 小老头不动声色的问。 “我们家的主业就是锔瓷补砂锅。小半个东洲城饭店用的砂锅,烧出裂纹,都是我们家修补的。” 翟丹的回答,令很多在场的人想起在饭店吃砂锅菜时,那一个个烧裂开,又被订书机一样铆着锔钉的砂锅。 小老头听到翟丹的回答,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特别要求吗?比如是锔瓷,还是只粘回原来外形?”翟丹问。 “我们是博物馆,没有使用要求,只对外形有要求。”小老头说。 “那就简单了。” 翟丹也不废话,低头捡起地上的三大块碎片,顺手把一些崩掉的毛细瓷末刺尖也捏了起来。 他熟练地用镊子夹起一团脱脂棉,先把杯盖上的水雾擦净,然后手指检阅一般扫掠过一排胶水。 “陶瓷胶都是老品种了,没有新式防水胶吗?” 翟丹问。 “防水上我们也没有要求。” 小老头说。 “那保质期就短了,以后还有粘合胶老化、茬口开胶的可能。不过未来文物修复的发展趋势是:文物能黏的上,也能随时恢复断开原状。” 翟丹嘟哝着。 “你说什么?” 刘副馆长暗自心惊,这小子居然连未来的修复发展趋势都懂。 上次让他跑掉了。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跑掉了。 第33章修复大师的评论 文物修复的发展新趋势,就是破碎的文物,修复后,想粘合时粘合,想分开时,也要随时能按原状分开。 他刘副馆长自己也是上个月才在省城开会时,才获悉这个行业最新动态。 这小子居然熟悉的如做事守则。 再看翟丹,只见他拿起了手提箱里的工具。 “你们博物馆就喜欢弄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翟丹掂着工具嘲笑。 然后,他一阵杂耍般的涂胶,用量又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细节处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全是一次性成功。 不知不觉间,屋里屋外来了好多看热闹的博物馆工作人员。 “看他的动作,这小子懂修复,是内行!” 窗外有人低声惊叹。 “他才多大呀!”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翟丹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一板一眼,工具用的得心应手。 甚至一点毛细刺,也被他用锥子蘸了点胶粘起来,然后填到茬口空隙里,粘结实以后,又把多余出来的零星胶水用溶剂溶解掉,擦拭干净…… “好了!” 当他把修复好的杯盖放在桌子上时,刘副馆长和小老头一人拿一个放大镜,一点点看修复痕迹。 翻来覆去端详半天。 “和那个盘口壶的修复手法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胡老师下结论。 “胡老师,咱们出去说几句话。” 刘副馆长示意小老头出去谈。 小老头点头会意。 屋外,刘副馆长问道:“胡老师,题是你出的,整个过程你也都看到了。你觉得怎么样?” 胡老师:“这小子虽然年龄小,但是修复水平已经达到省里一二十年的老手水准。在本馆,可能没人比得上他。” 刘副馆长惊道:“那您呢?难道他水平在您之上?” 胡老师一声长叹。 “我现在老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这个盘口壶和茶杯盖的修复水准,已经超过我现在的水平了。” 英雄迟暮,最令人悲哀。 “这怎么可能?您在行内已经干了四十多年,以前的修复水准我们也都是见过的,他顶多是您三十岁时的水平,怎么能比过您?” 胡老师苦笑着说:“拳怕少壮!我现在六十了,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巅峰水平了。” “不瞒刘馆长你说,我现在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不稳,眼睛也开始花了。我虽然经验强过他,但稳定性和眼力都不济事了。而那小子年轻,眼神好,手也稳。以他这个年龄的修为,已经可以说算是天才了。” 刘副馆长终于也说出实话:“咱们博物馆培养了三四批年轻人做你的接班人,但都不行。现在年轻人也不喜欢这个,强行培养出来的,实际水平都不理想,今天一看,我觉得这小子倒是个可教之才。” 胡老师说:“行了,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也在考虑。” 刘副馆长又说:“那您看——他带来文物……” 胡老师:“关于那件文物,我们心里都清楚:如果这是一件品相完好的陶瓷文物,别说二十万,价格卖到一百万也没问题。” 刘副馆长:“问题就在这里。论级别,要是完好没碎的,文物价值可以评到国家一级文物。” “按我们馆的级别,是没有资格收藏这种文物的。所有国家一级文物要被调去省博物院或国家级博物馆院收藏。可它偏偏又是碎的,在品相上达不到一级文物的标准,省博物院和国家级博物馆院不会盯上,我们馆还正好可以拿出来充门面。” 胡老师:“能得到一件不是一级的一级文物,那不是挺好吗?” 刘副馆长:“能把这其中细微分寸把握的这么好,送来的东西正好卡在我们的需求点上。这小子不简单呐!” 胡老师:“他年龄那么小,不可能有这样深的心机吧!” 刘副馆长:“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巧?他正好拿一件适合我们馆收藏的文物,不是去古玩市场,也不是去省博物院卖。” 胡老师:“在我这里,有技术和心机都不怕,最重要是要人品要正。” 刘副馆长:“我已经让陈主任去查他的背景,千万不要是文物贩子。陈主任上次放他走时,已经联络到他就读的学校,一会儿学校那边会送点东西过来。” 胡老师:“这样吧:咱们两条腿走路,你和陈主任去复核他的背景,我进去,再和这小子聊一聊。你们把所有的最后决定权都交给我!” 刘副馆长:“中!那就这么定了!” 翟丹坐在屋里,见到那个被众人称作“胡老师”的小老头进来,便问道:“胡老师,商量的怎么样了?这几件文物你们到底收不收?” 胡老师:“收!你不是开价五千块吗?这个我就能做主。刚才刘馆长已经交待会计和办公室,正在给你办手续,一会就好。” “那谢谢您了!” 胡老师不以为然。 “这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小伙子,我想问问:你这修复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见博物馆的胡老师问他是从哪里学的技术。 翟丹回答道:“我们家是祖上是锔瓷的,留下一些修补砂锅的粗糙技术。我平时帮我妈妈补砂锅,学到一些。我在一个技工学校还学到过一些修复技术,后来自己还研究琢磨了一些技术。乱七八糟觉得好玩,就弄着玩呗。” 胡老师问:“市内城隍庙的季老头你知道吗?” 翟丹摇摇头:“不知道。” 胡老师又问:“东区谢明成你听说过吗?” 翟丹沉吟:“谢明言?我外祖父——好像就叫谢明言。” “那你就是谢明言的外孙了?你妈叫什么?” “我妈叫谢文兰。” “那就对了。老谢的下一代都是‘文’字辈儿。” “您认识我外祖父?” 胡老师陷入回忆:“解放前,东洲城瓷器修复三大家:季家、谢家、胡家。当时曾各占本市锔瓷的三分之一天下。” 翟丹挠头:“这事我还真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也正常。老谢家本事传男不传女,以谢明言的脾气,不太可能把衣钵传给你妈。” 翟丹疑惑道:“传男不传女?可我舅舅也不会锔陶瓷修锅碗啊!” “据我所知:谢明言虽然技术了得,但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手艺,觉得造诣再高也只是个走江湖的‘街挑子’。认定还是跟公家干最好,所以解放后,就把子女都想方设法送进国营单位。” “我听说他的几个子女有进工厂的、有进商店的,还有进杂品公司的。七十年代他老人家去世后,谢氏手艺也就从此从江湖上消失。” 翟丹一拍脑袋:“对了,我听我妈说过:我外祖父最喜欢听的事,就是我的姨、舅们谁谁又进国营单位了,谁又当劳模了,每每说起来,老头就乐的眉开眼笑。” “一说到他自己的手艺,他就自谦,说是‘下九流’,‘街挑子’,上不得台面。所以他的手艺,我的几个姨舅,谁也没学到。我妈只是得到他遗留的那套工具,失业后就摸索着补起砂锅来。” 胡老师欣慰地感慨道:“但有些东西是遗传到血脉根儿里的,没想到谢明言的外孙却捡起了衣钵,而且居然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天分!” 翟丹问:“胡老师,我外祖父手艺怎么样啊?我出生前,他就去世了,他的事家里人很少说,我知道的也很少。” 第34章锔瓷的家学渊源 一谈起解放前老东洲的锔瓷业,胡老师突然变得眼睛放光,精神焕发,佝偻的腰板挺得笔直,矮小的身材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 他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和翟丹细聊起来。 “锔瓷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解放前,东洲城锔瓷手艺分成三大派。分别是胡、谢、季三家。” “胡、季两家,号称‘一皮一骨’。” “就成品来说,我们胡家,外形处理的最好,几乎可以达到看不见修复的痕迹,但实用性稍差,断面接缝处的力道不够,号称是‘皮’。” “季家瓷器镶嵌技术最绝,实用性强,还让人找不到锔钉和金属的镶嵌之处,但外表做工不如胡家细致,号称是‘骨’。” “而谢家是集两大家之长处。” “谢家虽然外形处理比胡家差一丁点,金属镶嵌比季家差一丁点,但其金属镶嵌,比胡家强;外形处理,不如胡家,又比季家强,所以得三分之一天下。” “那三家手艺还有什么门派上的说法吗?” “三家分别代表山东、河南、河北地区的三大派。” “山东的金刚钻为皮钻,河南的金刚钻为弓钻。河北的金刚钻为砣钻。” “钻头都是一样的金刚钻,各家就是形状不同,操作方式不同,锔钉也大差不离,就是钉脚不同。” “三家手艺大同小异,差别只在细微之间,这种细微差别,只有极少数行内高手才能看出来。” 翟丹疑惑地问:“三家以前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胡老师有点尴尬地说:“以前人们都穷,家里瓷碗、陶盆、陶缸什么的裂纹漏水,都舍不得扔,找锔瓷匠补补,接着继续使用。后来生活过得好了,再有这些器皿用坏,就都去买新的。三家锔瓷门派慢慢都凋零了。” “我们胡家,我是唯一传人;季家,现在只有季老头还活着,听说他唯一的徒弟,前些日子因为参与盗墓,被判死刑了;而你们谢家,手艺就没往下传。” “那您就没培养几个徒弟吗?” “我是带了几批不成器的徒弟,说实话,咱们这一行,除了刻苦,真的还需要天分和兴趣。” 说到这里,胡老师站了起来,对翟丹说道:“你要不要随我到馆里走走看看?” “好啊!” 翟丹站起来跟着胡老师在馆内溜达。 二人看了展馆里的文物。 一边转悠,胡老师一边给翟丹讲解一些文物的修复过程。 这展馆里的好多文物,都是他修复过的。 每一件说起来,怎么修,怎么补,用的什么工艺,当初拿的是什么样,现在修补后又是什么样,胡老师如数家珍,就像是在点评自己的一大堆孩子。 看到有几件铆接的文物时,胡老师不胜感慨。 “我们锔瓷这一行,也分高中低档。高档的,是给达官贵人锔瓷。有些大户人家,专喜欢把玩锔过的瓷器,认为各种金属补丁或铆钉花样就是艺术品,最疯狂的,还有把完好的紫砂茶壶、精美瓷器、名贵玉器都摔碎,再找锔瓷匠用黄金白银锔。” “穷一点的,就是走街串巷,吆喝着‘锔盆、锔碗、锔大缸’。用铜钉、砂钉给穷人补个锅碗瓢盆。” 胡老师说着说着,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凉。 “就像你说的,现在人们陶瓷器具坏了,就买新的,不再念旧了。另一方面,王公贵族也都没落了。眼下锔瓷手艺用的越来越少,这门手艺也濒临失传。” “但这个手艺在一定程度上,博物馆修复文物还能用到一些,所以,我还勉强能给胡家手艺续命。” “此门手艺要想不灭绝,我还有一些其他想法,真正要付诸实践,还需要时间和精力。但是我老了,未来无论是传承还是振兴,以后都要靠年轻人了。” 走着走着,二人又转到文物库房。 胡老师带着翟丹看了架子上堆满残破碎片的库房,特别还看了库房旁边的文物修复室。 虽然条件不如省里的优越,却也小巧而精致。 文物修复室的窗户,对着外面绿色的花草树木,坐在里面,居然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 文物修复室的墙上,挂着一副书法条幅,条幅上面很俏皮地写着一行字:“自将磨洗认前朝”。 落款是:文物部李潇雨书。 条幅内容取自唐朝诗人杜牧的《赤壁》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虽然原诗的意境不一样,但单独摘出来的这一句,放在文物修复室里,幽默而又不失大气,竟是异常贴切。 正在溜达着,陈主任来找胡老师。 胡老师给翟丹倒了一杯水,让他在修复室里坐着等一会儿,自己出去了。 翟丹也不敢造次,就默默坐着等。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胡老师、刘副馆长、陈主任一起走了进来。 三人齐齐在修复桌前找个椅子坐下,面对着翟丹。 陈主任很亲切地说:“大胆(丹),矿区中学的陈再辉你认识吗?” 翟丹:“当然认识了。那是我们陈老师,除了教物理,还主抓校风校纪。” 陈主任:“他是我弟弟。” 翟丹傻眼了:“不会这么巧吧!” 他曾经想过,这位陈主任和陈老师长得有点像。 陈主任:“你说你是矿区中学的,恰巧我弟弟就在那座学校当老师。于是我找他问了问你的情况。他还恰巧知道你。” 翟丹:“我曾被误会打碎过他的茶壶,所以交集多一些。” 陈主任向翟丹解释:“那茶壶是他命根子。” “我到博物馆售宝,还需要调查背景吗?” 这博物馆的几个人,表情都怪怪的,齐坐在对面,如同三堂会审。 翟丹虽然没做坏事,都开始心虚了。 “别人到博物馆售宝,不会调查,但你不一样。你年龄太小,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会猜测你是不是从家里,私自偷拿文物出来卖钱的。” 翟丹:“我们家没有这文物。这确实是我自己买来碎片拼的。” 陈主任:“现在我们从学校打听了一下,完全可以算是你有工作单位的背书。” 翟丹问道:“陈老师都说我什么了?” 陈主任:“放心,没有坏话。他说你平时就是个老实、谨慎的好孩子,学习成绩中等,但人品很优秀,前两天还在学校里热心帮人,不畏强暴,不惜得罪了学校里的小霸王……” 胡老师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纸盒打开,里面竟然是张婕放在陈老师办公桌上的水晶杯子。 “我晕——这不是张婕落在老师办公室的那个水晶杯子吗?怎么到你们这儿了?” 陈主任说:“我弟弟还派人把这个送来了,说整个学校都在传:这是你拼的。你那个女同学说不要了,我弟弟看着觉得有意思,就留下了。这是你的手艺吧?” 翟丹点头:“是我拼的,其实,就是和人开个玩笑……” 刘副馆长摆摆手:“不用解释,胡老师很欣赏你的拼接修复手艺。” 翟丹一边喝水润嗓子,一边问:“陈老师其他没说我什么吧?”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真的没有了?” 陈老师平时说话,风趣幽默而又尖酸刻薄,翟丹不相信:遇到这样的挤兑人机会,凭陈老师的性格,会轻易放过用语言消遣他的机会。 陈主任:“噢,对了。他说你在学校里有个外号——叫贼大胆。对吗?” 第35章高手都是师傅找徒弟 听说陈老师把自己的绰号都说给博物馆了,翟丹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他现在羞得就想赶紧溜走。 翟丹问:“主任,我啥时能领钱?” 刘副馆长递过一张单据:“这个我和胡老师都签过字了,你随时可以去会计室领钱。” 翟丹接过单子一看,是一张签过字的领钱凭证单据。 上面的金额数字是六千元整。 陈主任说:“刘馆长和胡老师联合作保,那几件文物给你作价六千块。” “那谢谢两位老师了。”翟丹的心理价位是五千,现在超额完成目标。 “因为六千元要开现金支票,支票上写你的名字吗?”陈主任问, “还是写我爸的名字吧,我没有银行账户。”翟丹回答。 胡老师微笑着说道:“在你领钱回去之前,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看什么啊?” 胡老师摸出一件修复好的陶俑,递给翟丹。 “孩子,你觉得这个陶俑的修复技术怎么样?” 翟丹接过来一看,修的大致还算细密,基本功绝佳,但很多微末细节处理上稍显粗糙。 他老老实实回答胡老师道:“水平不错,一看就是多年老手做的,但是细微处理上粗糙了,还有改进余地。” 胡老师笑了:“那和你的技术比起来,谁的更好?” 翟丹自信地说:“我觉得我的技术更好!” 胡老师也跟着笑起来:“这个陶俑是三个月前我修复的。我也觉得你的技术比我更好!” “啊——”翟丹一愣,然后很囧迫的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啊,胡老师,我这当晚辈的信口开河,您老别介意啊!” 胡老师笑的更开心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在意什么虚名!因为你的技术比我修的这个好,所以,我要收你当我的徒弟!” “技术不如我,还要收我当徒弟?” 翟丹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没错!我这件陶俑的修复技术不如你,但我要收你当徒弟!” 胡老师变得一脸严肃。 翟丹在来博物馆售宝的时候,早就算定:市博物馆会对他手里的文物感兴趣。 博物馆的人不信任他时,他还露了一手修复技术,取得博物馆里人的信任。 但是算来算去,就是没算到:一个技术不如自己的人,要收自己做徒弟。 刘副馆长说道:“胡老师曾经发下誓愿:谁的修复水平能超越这个陶俑水准,就收谁当徒弟。你是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个。” “可你们还说我的技术更好呀!” 翟丹提醒三位博物馆重磅人物。 陈主任看出翟丹有点不服气,温和地说道:“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翟丹很有礼貌地说:“您讲。” “以前孔子有一个徒弟叫子路。子路在没有拜孔子做老师之前,觉得自己天生就很有才华,不需要拜谁做老师。” “于是子路在初次见到孔子的时候,他很骄傲的说出一句话,大意是:‘南山的竹子砍下来做箭,可以射穿犀牛的甲。’那意思就是说:‘我天生有才能,不需要拜谁为老师。’” “可孔子对子路说:‘如果把箭前面加上金属箭头,箭后面尾部加上羽毛,就会射的更准,犀牛甲也会穿透的更深。’意思就是:天生有才能,加上后天的教育指导,水平才会更高。” “你的素质和技术都不错,如果再加上胡老师四十多年的经验,在技术的细微之处完善提点一下,你会成为行业内最顶尖的修复师。” “这……” 翟丹还有点犹豫。 陈主任又递过另外一件陶俑:“那你再看看这一件的水准。” 翟丹接过一看,头上有点冒汗,发现自己刚才有点托大了。 他老老实实承认:“这一件的水准完全超过了我。” 以他的经验,这个水平,并不是苦修年限资历就能达到的水准。他再练十来年,不一定能达到这种修为。 陈主任笑道:“这是胡老师一年前修复的。” 翟丹不由的神色凝重起来。 陈主任微笑着,又摸出一件完整而又精美的白色瓷水盂,说:“你再看看这个。” 翟丹拿起来一看:“别开玩笑,这个是完整的瓷器,不需要修复。” 现场三位博物馆大佬都笑了。 陈主任说道:“那边有观察瓷器纹理的显微镜,你拿到显微镜下看看。” 难道这是修复过的文物?翟丹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他把瓷水盂拿到显微镜下,按亮电灯,在光线下细细观看。 瓷器表面都有纹路,有的肉眼能看到,有的肉眼看不到。 显微镜下,细腻如白玉的瓷器表面上,肉眼看不到的纹路,出现了。 看了好久纹路,翟丹震惊了。 “这是修复过的!” 他惊讶的失声大叫。 翟丹才发现:水盂表面有几处纹路和自然纹路有细微差别,但是那几处纹路很自然地模仿了原始烧制纹理。让人看不出有修复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制的天然纹路。 但这种人工仿制的纹路,瞒不过翟丹这样的行家。 这么厉害的技术,自己曾在省城修复中心呆过十来年,竟然不知道。 难道是失传了? 陈主任又递来一张照片:“这是白瓷水盂修复之前的样子。” 照片上,呈现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水盂,看着眼前的完好无损,很难想象,以前居然是破碎成如此模样! 根据破碎的纹路,翟丹还发现:自己在显微镜下面看到的纹路走向,也不是完全真实的。 有些地方的纹路是原来破碎的痕迹,有些纹路就是自然走向。真纹路和假纹路相连,有些是假纹路和真纹路相连,真真假假相互交织,老行家都容易看走眼。 陈主任很得意的说:“这是胡老师三年前修复的。” 天底下还有这等手艺!还有这等人物! 翟丹身体晃了晃,脑子一阵晕眩。 胡老师问翟丹:“我看你没戴眼镜,你应该不近视吧?” “我不近视。视力是。” 翟丹虽然学习成绩不佳,好在视力还挺好。 在他们班里80近视率的背景下,这种视力,显得特别珍稀。 “你家里人都不近视吧?”胡老师问。 “我妈好像有点轻微的近视,但是不用戴眼镜。我爸以前是雷达兵出身,他的视力比我还好,是。”翟丹回答。 “好!好!”胡老师连声叫好。 “你知道吗?我有些用功的徒弟,就是带着放大镜工作,仍然有许多细微的地方看不清楚,这就妨碍了他们水平的提高。这种东西是要一点天赋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老师拿起那个白瓷水盂,在手里摇摇:“这种技术,你想不想学?” 见翟丹沉思不语,他带着诱惑的口吻道:“也许未来你也能研究出这样的技术,甚至超过我。如果你自己在黑暗中摸索,没有方向,你会多浪费好多不必要的时间。” “如果有人指导点拨你一下,你可以少走一二十年的摸索弯路。我有许多不传的绝密方法技巧,再加上四十多年的心得体会。跟我学,我保证你三年之内,超过我的最强水平!” 陈主任插话:“到那时,你就是国内最年轻、最顶尖的修复师。” “胡老师您那么高的水平,难道还缺徒弟学吗?” 翟丹疑问。 胡老师缓缓说道:“各人的资质不一样,天资早早就决定了修为能达到的境界。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徒弟找师傅;有些东西,是师傅寻访徒弟。要想手艺薪火相传不灭绝,我要找一个能走得更远的传人。” 翟丹呆住了。 他准备这辈子靠修复文物古玩起家,以后挣到钱就开启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但真心没想一辈子都从事修复工作。 他还有经商、办企业、公司上市的大计划。 至于拼文物,顶多等有钱以后,就当个解压爱好,没事是弄着玩玩。 但是碰上今天这种情况,他对自己的未来人生规划,又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陈主任推推发愣的翟丹。 “小子!并不是谁都能当胡老师徒弟的。还愣着干什么?拜师吧!” 翟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向胡老师鞠躬。 “老师!我愿意跟您学习。” 第36章又起波澜 翟丹在博物馆呆了一上午。 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在这其中,他卖掉了自己修复的文物,经历了博物馆的考核,游览了博物馆的内外,拿到了博物馆开出的六千元现金支票,还拜了资深修复师胡老师为师。 博物馆承诺,以后翟丹有什么好东西,“价格方面好说”。 博物馆方面也很满意。 花小钱,收购到几件文物,特别是一件不是一级文物但胜似一级文物的盘口壶。 盘口壶上面的文字和花纹还有重大研究价值。可供三四个人以不同角度写成论文,有利于好几个人的职称上再上一级。 再者,本馆内最顶尖的修复技师传人,终于出现了。 那个外号叫贼大胆的小子,还掌握着老工艺品厂破产时流失的文物碎片线索。 如果能由他再多找回几件,绝对是意外之喜。 为了收买贼大胆的心。刘副馆长和胡老师承诺:碎片会按修复好的成品价格回收。 条件是:翟丹必须来博物馆,参与把碎片修复。 这样,胡老师还可以顺便在修复过程中,传授指导翟丹一些诀窍和技术。 完全是寓教于工作中。 博物馆的女会计提出反对,认为这样做,涉嫌用公家的钱,给翟丹利益输送。 刘副馆长出面解释。 说翟丹那小子水平不次于省城的资深修复师。 从省城请一位翟丹这样水平的修复师,光本馆负责的工资、劳务、招待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就不止这些费用。 况且弄到一个未来潜在的储备人才,另外还能多得几件翟丹找回来的珍贵的文物。 花一点小钱就办成几件大事,物超所值。 经过刘副馆长这么一算账,博物馆里有微词的人,都乖乖闭上了嘴。 拿着博物馆给的钱,翟丹在回家的路上心情特别舒畅。 现在有了六千元钱支票,再加上昨晚魏山家赔偿安抚费五千元,回去弄到一个银行户头上,买房子应该没问题了。 翟丹没有银行户头,支票上,专门要求博物馆会计开的是他老爸的名字。 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见到心仪的姑娘,说话都能挺直腰杆了。 不过,等买过房,这一下子把钱花完,下一步的起家资金又没着落了,自己在张婕家还打了个欠条,也最好早早把钱给人还上…… 这么胡思乱想着,骑自行车回到了家。 一开门,没想到父母居然都在家。 “爸、妈,你们怎么都在家?” “哦,大丹,你回来了。” 父母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老妈没出去收砂锅,翟丹有点意外。 老爸也在家,翟丹更意外。 “爸,你怎么没上班去?是单位里出什么意外了吗?” 翟丹也有点心虚,矿上经常有人上着上着班,突然回家了,那都是被单位清退下来、丢掉工作的工人。 虽说翟丹对这种事看得开,但在老爸老妈那一辈人眼里,这是蹋了天的要命事。 翟丹不希望老爸老妈精神上受这种剧烈刺激。 “没事,没事,我就是单位今天没活,早回来了。” 翟爸急忙解释。 越说没事,翟丹越觉得爸爸是在掩饰。 “不对,你们的表情不对。爸,一定有事。你不会是没工作了吧?” “我,没工作!!哈哈,大丹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是技术骨干,又是劳模,还是职工代表。只要这矿里不停工,估计轮到矿长回家,都轮不到我。哈哈哈哈!” 翟父大笑。 “您有事别骗我。咱们爷俩之间好商量。” “傻小子!爸爸怎么会骗你呢!” “您今天的样子,像极了的老刘叔。” 翟丹抢白道。 去年,他们矿工家属院后楼的老刘丢工作回家,就没跟家人吐露半点口风。 老刘天天照常装作去上班,早上拎着包出家门,晚上又拎着包回家。 过了大半年,他家人才知道:老刘早就失业了。 天天出门,老刘只是跑到城东古四河边看人下棋打牌,晃悠一天再回家。 “呸呸呸——大丹,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你爸好着呢!” 翟丹妈赶紧制止翟丹继续往下说。 “不过你爸单位确实效益不行,好多生产部门都开工不足。你爸那个部门今天停了一台机器,所以放一周的检修假。” “妈,我早就说了,爸爸应该考虑退下来,做个生意啥的,现在国家鼓励挣钱,做生意不丢人。” “要不,就从咱们家破墙开店开始,先把我那屋窗户砸了,开成门面,咱们自己做生意,卖点东西,说不定比上班还赚钱,我今天去市博物馆……” 翟丹想把今天从博物馆拿到的钱亮出来,让父母高兴一下,然后再加上昨天魏家赔的钱,一家人高高兴兴去矿上把买房款缴了。 没等翟丹说完话,翟妈截住他话头,心烦意乱地说:“行行,别说了。咱们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说,咱们也没有做生意的本钱。” “魏家昨天不是送来五千元吗?那就是给咱们用的。妈,你昨天晚上把钱从我手里抢走,放哪去了?” “那钱……由我来保管,你不能动。” “妈,钱活起来,就什么都来了,那钱我想用。” “大丹,你以后得上大学、娶媳妇、生孩子,要面临的事情多了去了,咱们得有个计划和准备……” 翟妈说话一直吞吞吐吐的。 “妈,你难道是想把那五千块钱存起来,等着给我上大学用?” 翟妈不吭声。 “等着给我娶媳妇用?” 翟妈还是不吭声。 翟丹笑了。 “妈,这样吧:我以后有可能会上大学,也有可能不上。不管上与不上,费用我自己出。以后我结婚,娶妻生子,所有费用也都由我自己出,不用你们管。现在把那个钱拿出来吧,咱们现在到用钱的时候了。” 翟妈不为所动。 “老翟,你看这孩子又疯言疯语了。” 翟父也笑了。 “大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那个脾气。无论什么钱,一到她手里,那就是只进不出了。分分钟给你换成一张存折小纸条,藏起来了。” “老翟,儿子都这样了,你还跟孩子一起疯!” 翟母呵斥丈夫,然后又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句:“我们要为孩子的未来负责。” “嗐——这哪跟哪儿啊!” 老翟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还是不吭声了。 翟妈面色突然变得非常坚毅和刚强,她正色对翟丹道:“大丹,你现在已经放暑假了,这两天我们也都没事。明天你跟我们去医院,做一个身体检查吧!” “我这好好的,做什么身体检查?” 翟丹莫名其妙。 “自从你掉到涵洞里,都没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什么伤?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明天带你正式检查一下,要是没事,那就万幸。要是有什么不好,咱们早发现就早治疗。” “你们不是说不追究魏家责任了吗?还想检查出伤来,找他们家赔钱吗?我真没什么伤。你们看,好得不得了!” “好还是不好,明天到医院说了算。” “哦——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身上有伤!怕这五千都不够医疗费?那行,我明天跟你们去医院检查。我要是没事,咱们把那五千块拿出来买房子吧?” “等你医院检查身体没事后再说!” “我当你们同意了,一言为定!” 翟丹决定:明天再把博物馆的奖金拿出来,给父母个惊喜。 他一直沉浸在白天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父母躲躲闪闪的眼神。 第37章需要被电击治疗的病人 1998年7月6日,东在洲古城郊外,偏远的工区医院旁边某一个出租屋里。 17岁的翟丹手脚都被用皮带绑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快放开我!我没病——!” 翟丹大叫。 不管他怎么叫,没人理会他。 在捆绑的皮带面前,他所学的知识,一点能派上用场的都没有。 此时的翟丹,正像老电影里受难的英雄义士一般,在椅子上,手脚被缚,准备接下来的电击“受刑”。 “刑具”是各种不同的电线,这些电线有的接在翟丹的身上,有的连在椅子上,还有一个电线乱糟糟的“王冠”,准备套在他的脑袋上。 电线的另一头,接在了一台闪烁着彩色灯光的机器上。 一个穿白大褂的所谓“电击专家”,正七手八脚的操作机器,连接各种电线的接头。 翟丹刚刚发现:自己被亲生父母骗了。 当他爸妈和那个小个子“医生”一起扑上来,迫不及待缠他手脚时,他就明白中计了。 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翟丹暗恨自己笨,所谓“检查身体”,哪有绑在椅子上照ct的? 更离谱的是这个所谓的ct检查室,居然是在医院外面的出租平房里。 门口还挂着“专治电子游戏瘾”的牌子。 这么蹩脚的谎话,如果换个人来跟他说,他死都不会信的。 可他居然信了。 主要是他爸妈之前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安排好了给他检查身体,检查室就在医院隔壁,这是新式ct机,检查身体前就得先坐上去绑上手脚。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本来脑子就懵懵的,没往其他方面想。 一不留意,在“亲情”的名义下,他被蹩脚的谎言给骗了。 骗他的人,居然还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两个人!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被至亲挚爱的人欺骗。 翟丹瞪着他父母,气不打一处来。 “大夫,你一定得治好他啊!我们两口子就守着这一个孩子过活。只要治好他,花再多钱,我们也愿意。” 翟丹的老妈抹着眼泪说。 “预约的病人有好几家呢,谁先交钱先给谁治疗,你们先交的两千块治疗费,当然优先上治疗台。” 小个子电击“专家”似乎看到猎物已经跳进陷阱,嘴角流露出一丝奸笑。 翟丹的妈妈没有注意那个所谓“专家”的表情,絮絮叨叨如祥林嫂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向“电疗专家”哭诉翟丹的“病情”。 “这孩子前几天为救掉到水里的同学,跳进工区排水渠,一阵大水冲过来,被水流带到涵洞里面去了……闷在里面整整一天一夜。出来以后,人就不正常了。” “救回来那天,趁我们不注意,他又跑到排水涵洞口,一次次往里跳,嚷嚷说他不属于这里,要回他来的那个世界。” “在涵洞口跳了七八回,弄的一身都是臭泥,才失魂落魄地回家。嘴里还嘟哝说‘怎么就回不去了呢?’——你说,这吓不吓人?” “知道了。之前你不是都说过好几遍了吗!” 电疗“专家”不耐烦地低着头换线。比起所谓“病情”,他更关心再找个什么名义加钱。 翟丹妈妈擦了一把涕泪,继续絮叨。 “除了让他爸辞职做生意,他自己也不想上学了,闹着要去南方打工。说要到江南,找一个姓马的老板,跟马老板干什么电子商务,天天啥‘996’的,打杂一二十年,也能当创业元老,赚个身家上亿……我们都听不懂他啥意思。” 说到这里,翟丹妈妈的眼泪忍不住又涌出来了。 “后来,他又说要去岭南,找另一个姓马的老板,嚷嚷着说把家里的钱全都投给那个姓马的老板,投什么尅尅油、什么威信疼信的?说是现在投1万元入股,十几年后能变成九千多万……听着就不靠谱。你说,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妈——你别说了!” 翟丹气急败坏而又痛心疾首。 这个年代,未来能成为亿万富翁的发家秘密,万金都不换。 不是看在至亲的份上,翟丹是绝对不会轻易吐露的。 在他妈妈眼里,这些只被当成儿子病情发作的症状,一遍一遍的向“专家”絮叨,好像少说一个字,都会影响电击的疗效。 “姓马的?哪个姓马的?你儿叽(子)认识吗?” 操南方口音的“专家”,把“子”都发音成“叽”。 “这孩子自打生下来,就一直在我们工区生活,最多只去过东洲城。他连东洲城的南三环路都没出过,哪里会认识什么南方的马老板——” 翟丹妈妈哭得都快精神崩溃了。 翟丹气得喉咙都打结了。 “这就是啦。他就系(是)在漆黑的环境里呆的时间过长,受到惊吓,精神出现问题了。别急,我给你们加一档电力。包好!” “专家”转头“啪”地把机器旋钮扭了一档电压设定。 “这个机器真的有用吗?” 翟丹爸疑惑地问。 “这是最新成果。绝对有效!” 电疗“专家”昂起头,很骄傲地自夸道。 “我们的这个电疗是最新高科技。是阿尔法伽马加红外微波射线,经过电磁晶体管震荡,再刺激身体百会、曲池、涌泉等穴位,打通身体七经八脉……” 说话带地方口音的“专家”,形容的是天花乱坠。 翟丹爸是车间里的技术员,透过机器面板间没合拢的缝隙,他看到设备壳子里面空空的,就几个变压器和整流器,好像设备没有大夫嘴里说的那么先进。 “中西医结合,区医疗协会推荐产品,填补国家医学空白,市优、省优、部优、国优。对青少年精神受惊吓、情绪受刺激、抑郁、沉迷游戏机、沉迷武侠小说都有特效啦。而且治疗之后,对学生开发大脑智力、提高记忆力、提高学习成绩有明显效果……” “上次有一个流着口水,只会说‘吃肉’的傻叽(子),来我们这治疗一个疗程以后——回去就考上重点大学了。” 然后,“专家”指着电疗室墙壁上挂的锦旗说道:“看——这都是以前治好的患者家人送的!” 电疗室三面墙壁上,什么“华佗再世”、“绝代神医”、“手到病除”的锦旗,挂了十来个。 翟丹妈的视线被锦旗吸引,而翟丹却没有。 此时,翟丹眼光只瞄着“专家”桌上摆着的装饰花瓶。 以他多年文物修复的经验来说,怎么看——那花瓶都像是件古董。 “专家”继续手舞足蹈的向翟丹妈吹嘘:“一个疗程下来,包你们物超所值,无论什么钢铁硬汉,只要在这里‘电疗’一次,保证就乖乖听话啦,让干啥就干啥……” “专家”对着翟丹妈说道:“看在你们诚心为孩叽(子)的份上,等会儿我再给你们调大一档!一般人我都不给他加的啦。” 眼看着,就要被电击了。 翟丹闭上了眼睛。 这次重生回来,翟丹只是向家人微微吐露一点点未来的信息,结果悲剧了,父母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 再加上他刚穿越过来时,还曾经有几次跳进涵洞,想再穿回去的黑历史。 家人被他吓得慌了手脚。 前天家里刚得到点钱,他父母连哄带骗,把他拉来做电击治疗。 “专家”高科技名词吹嘘了一大堆,翟丹一句也没听懂。 也许电击能治疗某些成瘾病或惊吓后遗症,有些正规医疗机构的电击疗法,也确实对特定的症状有效。 眼前这个“专家”,满嘴电击疗法包治百病,显然是江湖骗子。 面对骗子,该怎么办呢? 第38章还得加钱 翟丹依稀记得在前世,曾经有媒体报导过:东洲郊区小镇出过一件事。 新闻上说,是东南某个省,来的所谓“电疗专家”,在东洲矿区医院隔壁租了间房子,然后半真半假地蹭着医院的名义,开展高价电击治疗服务。 这位“专家”很会抓热点,九十年代游戏机热时,专治青少年沉迷电子游戏机;二十一世纪电脑热时,专治青少年网瘾;手机流行以后,又专治年轻人的手机瘾。 小广告贴到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的电线杆子上,比“治疗性病、不孕不育”的小广告还猖狂。 后来政府监管严了,监管部门检查之下才发现:“电疗专家”没有任何医学资质,电疗仪器也没有许可证。 赚了这么多年钱,利用的就是家长的恐慌心理,专挣电击学生的钱。 就目前种种迹象来说,媒体上报导的大忽悠,可能就是眼前这位“专家”。 家里一共就一万多元家底,父母一分一毛攒起的血汗钱,翟丹想创业都不敢开口要,绝不能就这么被坑光。 该怎么办呢? 他转头把目光又瞄上了桌上那个大花瓶,拿到拍卖行,起拍价绝对不低于三十万。 以他多年资深文物修复师的眼光,肯定不会看走眼的。 现在问题只有一个:这么名贵的古董,怎么就不加任何防护的摆在桌子上? 要是摔了、碰了怎么办? 电击的各种连线早就都插好了,那位“专家”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动手通电。 “大夫,可以治疗了吗?” 翟丹妈轻声问。 “不行!得——加钱! “数目不是说好的吗?怎么又要加钱?” 翟丹妈不解。 “你儿叽(子)的病情特殊,而且脑围太大,用不了国产电疗器件,要用进口器件,赶快缴费吧。” 电疗“专家”欺负翟丹父母都是老实人,一脸狡黠地说。 为了表示郑重,“专家”还写好一叠收费单子,交给翟丹爸。 翟丹爸一脸惊讶地说:“刚交过两千多块钱,怎么上了治疗台,这又冒出来两千多来?这整个疗程算下来,得两万多块,太贵了。” 九十年代末,偏远四线小城东洲市郊区小镇上,翟家每月家庭总收入也就四百多块。 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工人的家庭,一次治疗费用四千多块,绝对是个天价数目。 “那两千是基本治疗费,而且用东西都是国产的。你们不是也为了孩叽(子)好嘛!这里新增加的,是一些必要治疗耗材,用国产的,有可能造成永久性大脑损伤,现在给你们用的东西都是进口的,好东西啦。” 翟丹爸爸满腹狐疑地看着缴费单:“大夫,这之前你可没说啊!你换进口的东西也没告诉我们。” “这是常规程序,都得加钱——。你们还治不治?不治,后边等会儿还有好几个预约人要来呢。” 大夫一脸没声好气,他吃定了这夫妇好欺负。 “大夫,今天能不能先治疗,费用缓缓再交?” “我们这是规定:要缴费以后才给治。不交钱,不给治!” 翟丹爸爸盯着那闪烁着红红绿绿灯泡的简陋“电疗”机器,迟疑了一下,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大夫,那我们不治了。” “专家”随手打开机器通电开关。 电流传入身体,翟丹感觉身上贴着电线接头部位,热热的,麻麻的,皮肤也开始微微抖动。 可能电压低,身体倒是不难受,就是价钱太贵了。 “专家”一脸不满地说:“机器已经开动了,如果治疗半途而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造成孩叽(子)大脑终身残疾,责任都在你们。” 翟丹妈看到了桌上那些填好数字的后续缴费单,数字是好几千,所有数字加起来有上万。在九十年代,以他们这个三线地区小镇家庭每月几百元的收入,绝对是天文级别的数字。 翟丹妈惊叹:“大夫,费用这么贵,这才是刚开始,要是一个疗程三个月下来,我们得倾家荡产了。我们家砸锅卖铁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们来咨询而时候,不是还说:‘为了孩叽(子),可以倾家荡产吗!’” “那你也不能真让我们倾家荡产啊!” “你们这些矿区工人啊,一说交钱,就反悔了。反正我不缺病人,马上还有下一个病人等着用机器呢!不过这机器已经开动了,中断的后果——你们自负!” “专家”一脸的不屑。 “孩子爸,要不,咱们交了吧!反正是为了孩子。” 翟丹妈软了下来。 翟丹爸有点迟疑。 “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翟丹妈又开始流泪抽泣。 看到老婆流泪,老翟心软了。 老翟一咬牙:“治!贵就贵吧!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们先治疗着,我这就银行去取钱。” 说完,转身出去了。 “爸,别花那个冤枉钱!” 翟丹在后面绝望的大喊。 他爸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外面。 翟丹内心开始发狠。 这个所谓“专家”真是贪无止境! 你不坑我,我不坑你。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他一直就在打那个花瓶的主意。 自己前世在一个文保中心修复文物,十几年间,经手的全是经过无数考古专家鉴定出来的真品。 摩挲的时间久了,什么东西拿到眼前,一看一摸间,便知真假。 真的古董除了材料、质地、做工之外,都透着一种“韵”。 那种“韵”,是常年累月的手摩接触才能培养出来的感觉。 多年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多高仿的古董虽然材料、做工的什么都相同,那种“韵”的细微差别,是后世根本模仿不出来的。 据说末代皇帝溥仪没学过任何古董鉴赏知识,但是好多如王国维等文物收藏大家,都分不出真伪的文物,溥仪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拿溥仪自己的话来说,这些东西“以前都见过”,赝品和真品的区别在于:“和宫里的不太一样”。 翟丹对假古董的印象就是:和文保中心修复过的东西不太一样。 以翟丹的经验,“专家”桌上摆的是个元朝青花瓷。 因为图案造型比较粗犷,不如宋和明清的图案细腻,常让不懂行的人误认为是现代小作坊的粗劣仿品。 不管是真品还是高仿,这个瓶子的价值不会低于三十万。 翟丹曾经鉴定过一个民国的高仿品元青花,品相还不如这个,在拍卖会上拍到三十多万。这个如果是真品,收藏几年再拿出来,卖个上百万绝对不成问题。 拿名贵古董当普通装饰花瓶摆着,要么是大款,要么就是不懂价值的外行。 这个“电疗专家”敢摆在医疗室的桌子上,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不知道这个瓶子的价值,当做大路货或者仿古工艺品。 第二,他知道这个瓶子的价值,拿来做钓鱼的诱饵,吸引别人入局,再出招骗钱。 钓鱼?任何一个知道这个瓶子价值的人,绝对不可能舍得抛出这么大的饵。就好比一个百万富翁,拿他的几百万家产做诱饵,去平均收入几百块钱的三线小城骗小钱?有点匪夷所思。 骗光一个工人家庭,顶多弄两万来块钱。 都不如把上百万存银行收利息合算。存银行还合法。 碰瓷?这个碰碎了,相信在整个东洲没有几个人能赔的起。 拿这个来东洲郊区钓鱼诈骗,都不如去一线大城市,那里的有钱人多,出的起高价钱。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这位所谓的“专家”,是个外行! 第39章高端的猎手 如果嘴上说不是古董,翟丹硬是想要,“专家”肯定会警惕,继而产生怀疑,估计后果是万金也买不来了。 要是当便宜货讨要,“专家”估计不会送这个。 要是非得硬要送瓶子,也会引起“专家”怀疑。 只要“专家”对翟丹要瓶子的动机产生怀疑,把花瓶送到博物馆去一鉴定,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明明感觉这东西不值钱,还当做值钱的东西卖了。 翟丹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爸——,妈——,他这里治疗费太贵了。我知道还有家更便宜的!” 翟爸突然放慢脚步。 “爸,东洲市中心医院旁有一家更便宜的,治疗机器、手法和这个一样,还有家电、鸡蛋什么的赠品赠送。消费四千元以上送电视机。那家比这家划算多了!” “还有费用更便宜的地方!” 翟丹爸妈都愣住了。 要是治疗方法一样,价格更便宜,还能送个电视机。哪怕上当,也就当是买电视机看了。 “专家”心里也是一惊:搞什么鬼?东洲市什么时候来了家竞争对手? “专家”一直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生意暴利。 可商帮内部不是都谈好了吗:每个人独占一个城市的市场。不得越界! 是谁这么不讲究? 不但跨线越界了,还砸价恶意竞争! 最大可能:有商帮之外的人来抢生意了。 今天先暂时稳住这一家三口,回头再想办法收拾那家踩过界的竞争对手。 “专家”正在愣神,翟丹在一旁又开口了:“大夫,人家那家电击治疗都有赠品。你这收费那么贵,就没有什么赠品吗?” “赠品?!” “专家”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儿,脸上却拼命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大明白”样子。 翟丹装出很天真的表情:“我听去过的同学说,市内那家电击治疗机构,消费两千块以上,都送电视机、电动按摩椅什么的;消费一千块以上,送电饭煲、电热水壶什么的;消费一百块钱以上,都送洗菜盆、鸡蛋什么的。在你们这电疗室,消费好几千,就没有什么赠品吗?” 如果只收钱,不给点什么小便宜,消费者们总是觉得吃亏。 如果收了钱以后,再随便给他们点什么东西,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小老百姓会痛痛快快把钱掏出来。 拿老百姓爱贪小便宜的心理,用赠品钓着客户不断继续消费。这样的招数在九十年代还不明显,真正发扬光大,是在2002年以后。 “消费到一定金额送赠品。好主意!” “专家”心里不由的暗自赞叹。 他曾经隐隐约约听说过有卖保健品的同行这么干过。 同行聚会时,也有人曾影影绰绰聊过这个经营思路,但自己一直还没试过。 今天偶然听翟丹这么一说,突然心头一亮,感觉赚钱思路豁然开朗。 眼下,在这个半大小子面前,他说什么也不能露怯。 他哪里会想到,对面的小子不是17岁,是有多年摸爬滚打的社会经验,对于未来一些即将流行的的骗术,翟丹比他还门儿清。 “专家”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们这也有赠品。等治疗过后,马上就送。你们不要信那些低价的骗子,便宜无好货啦。他们的设备都是假冒伪劣的。” “专家”手头还暂时没有什么赠品,就想先拖着,等下找机会弄点什么不值钱的低价赠品,继续钓客户。 翟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电疗专家”喜欢顺杆顺茬上。 翟丹继续发招:“人家的赠品都在店里摆出来,一看就让人心动。你们家的赠品怎么不摆出来啊?哎——对了,桌上那个古董花瓶就是摆出来的赠品吧?” “什么?古董花瓶?——嗯,对对!这就是古董,很名贵的秦朝古董。值好几千块呢!比电视机、冰箱什么的贵多了。摆在这里就是当赠品的。古董嗳,我们不敢摆多。只要你们消费四千元以上,就送这个。” “规矩不都是第一次消费两千就送一个的吗!” “行。看在你们是第一次消费,交两千就先送一个。以后还有其他后续赠品。” “电疗专家”脑子反应很快,当场痛快答应。 心里还在同时盘算:从哪里还能弄来什么便宜货当赠品。 以后准备的赠品,一定要买来的价钱便宜,还得让消费者感觉贵,物有所值。 这种瓶子是他在逛东洲花鸟市场地摊上买的,只花了二十五块钱。 他心里暗笑:这个小傻瓜果然精神有问题,拿个装饰工艺品当古董,不愧是脑子有病。 翟丹心里也开始冷笑。 还秦朝古董。秦朝根本就没有瓷器! 一个17岁疑似精神有问题的高中生,硬说桌上装饰的花瓶是古董,谁信是真的? “爸,人家说送桌上这个古董,你快去银行取钱交费吧。” 翟丹一副傻子硬装精明的样子。 银行离这里很远,等取回来钱,来回最少得半钟头。 电疗最多也就是做半个钟头。 只要把他贼大胆从绑着的椅子上放下来,这古董就是要一万块,他也得抱走。 翟丹爸愣在原地,他脑子里没有古董这个知识储备,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爸动作慢吞吞的,别耽误治疗,还是我去取钱吧!” 翟丹妈抢过那个装了好几个数额不等存折的小包,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她才不管什么真假古董,只要能治好儿子,就是说她掉链子的破自行车是秦始皇时代的绝世国宝,她都会说:对! “韦医生,后面预约治疗的病人来了。” 门口登记的护士探出头说。 “我知道了。” “专家”心烦意乱地挥挥手。 又有能收割一波的新“菜”送上门了,可机器就一台。 “那家的家属不想等太长时间,问前面这个还要多久?” 韦“专家”怕耽误赚后面的那份钱,指着翟丹说道:“他家钱还没有缴齐,我先停机。把他放下来,让后面的人先做。” “大夫,你不是说开机后就不能随便停吗?” 翟丹爸爸大惊失色。 “暂时停小一会儿没有问题的。但是不能时间长,治疗途中停的时间太长,会出后遗症。你们赶快去取钱。” 说完,已经七手八脚地拆除翟丹身上的电线和绑带。 一边拆,一边还对翟丹父子说着:“你们先去凑钱,等交够费用再做。如果今天走了,不但会出现后遗症,先期交的钱也是不退的。” 有前期交的两千块钱打底,“专家”不怕翟丹父子逃走。 这样的招数,东洲好多理发店都在用,理发店怕顾客嫌等的时间太长走掉,进店时先把头给你洗了,湿个脑袋,不等也得等。 话说间,已经把翟丹从那个“受刑椅”上解了下来。 翟丹麻利地一骨碌站了起来,顾不得活动一下麻木的身体,径直冲花瓶而去。 光看外表还不行,他必须要上去摸一下确认。 搭手上去,那熟悉的青花瓷手感,马上从指尖传到神经中枢。 没错了! 品相完整,即使是民国仿品,这工艺和画面的艺术韵味,也绝对值万元以上。 再加上这种表层釉的材质,应该是明朝中期时就已经绝产的那种釉,此物绝不是仿品。 翟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从瓶子拿到手里这一刻起,他是不会再松开手了。 “你们先到外屋等着去。” 韦专家开始向外轰人。 “爸,把收据拿出来。” 翟丹爸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样? 不顺着儿子意思,又怕他病情发作,只好疑惑地掏出收据。 “大夫,你得给我们的收据上写明:赠送古董花瓶一个。” 翟丹赖着不走。 “我现在正忙,等会儿忙完给你写。” “不行,这么贵的花瓶,你反悔了怎么办?” 他开始反手坑“专家”。 第40章玩转“专家” 翟丹死赖着,纠缠韦专家,让他给写个收条类的东西,这样,花瓶到手后手续就合法了。 “好好好,把缴费单拿来,我给你在上面注明。写好你们就赶紧出去,在外面老实等着。” 韦专家赶着赚下一份电疗的钱,只好先答应。 他匆忙在翟丹爸的收据上写下:消费两千,赠送名贵花瓶一只。 “专家”留了个心眼,没敢写“古董”,只写了个“名贵”。 他怕翟家找人验出这不是古董,然后再闹出无尽纠纷。 “名贵”两个字,字面上解释可进可退,可以解释为贵的,也可以解释为便宜的。 韦专家自己都佩服自己,用词巧妙。 “你得签名,不然以后谁知道这是你给我们的赠品?” 翟丹居然不在意“名贵”和“古董”字眼之间的区别,只纠缠签名。 “你这小鬼,怎么这么纠缠不清。” 韦专家面露不耐烦的神色。 “你不签名,不知道的,还以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写的呢?要有人说我抢古董花瓶怎么办?” 正在这时,外面等候治疗电子游戏瘾的一对父子走了进来。 “翟技术员——” 那个领儿子进来的中年人,一眼认出翟丹爸。 “老石——” 翟丹爸爸一看认识,连忙上前寒暄。 “翟丹——” 对面那个半大小子也跟着对翟丹打招呼。 “石一波——你来干什么?” “我爸嫌我老是上电子游戏厅玩,说要治我的电子游戏瘾。” 石一波一脸大大咧咧的。 “专家”一看都是熟人,感情这俩半大小子也都互相认识。 他不想跟翟丹过多纠缠,怕夜长梦多,更怕翟丹再乱说话,闹出什么妖蛾子坏了生意,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翟丹伸手抢过签过名的收据,没有装进裤子口袋,而是攥在手里。 有缴费收据,有赠送瓷瓶的签名,以后就是“专家”反悔,去法院打官司都奈何不了他翟丹。 至于“名贵”还是“古董”,不影大局。 两千多块钱买一个花瓶,绝对是名贵;两千多块钱买一个价值百十万的古董,那是从捡便宜到捡漏。 电疗收费没有正式发票,仅靠收据,翟丹还可以反咬韦专家。 翟丹看着那张收据,感觉一切都圆满了。 “韦——仲——有——!嗯,‘伪大夫’,你得名字写的真漂亮!” 翟丹念着上面的签名,笑了。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面目出现。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去吧! 韦专家不再理会翟丹,他就想赶快接待石家父子。 出门前,翟丹很郑重地石家父子说:“石叔,不要相信那些骗人的宣传,这电疗,又贵又没效。你要是信我,就听我一句话:别交钱给石一波治游戏瘾。过段时间,石一波就会自动不去电子游戏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是一句话吗?几句了? 而且说的都是对电击治疗砸场子、坏生意的话。 韦专家气得跺脚。 “你赶快给我出去!” 翟丹有心继续劝石家父子不要上当。 而且再过一段时间,马上就流行电脑了,电子游戏厅很快会没落。 东洲众多电子游戏厅大部分都会倒闭。 他的同学石一波,在电脑和网络的诱惑之下,会自动远离电子游戏厅迷上网吧。 十几年后,壮小子石一波还会自动远离电脑,因为他又迷上玩手机。 翟丹估计现在自己说的再多,也没人相信他。 他现在是工区大院新近窜红的精神病,在家属院内已经小有名气。 谁信一个滑进涵洞里,还吓掉“魂”人的疯言疯语? “嗯——好,好,我们知道怎么办。你们先出去吧。” 石大叔满眼是对精神病人的同情和敷衍。 “爸,我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翟丹大踏步的走出电击治疗室,手里抱着瓷瓶,一脸的神清气爽。 身后,是韦专家气急败坏的哔哔哔声。 翟丹已经不想理会韦专家了。 他懂古董,除了修复,还能鉴定个一二,一般很少会看走眼。 九十年代末古董虽然看着贵,超过月收入几百元的小老百姓心理承受力,未来一二十年,价格只会翻的比房价更贵。 要是收购了古董不卖,囤积起来。 等到十几年后经济发展、中国崛起的时期,那个打滚价钱,比楼市翻的还狠。 楼市价格是十倍的翻,古董价格是百倍、千倍的往上翻。 趁着相对低价,在这个小城多囤积捡漏一些未来升值潜力大的老件儿,慢慢攒成亿万富翁也是有可能的事。 未来,说不定能帮老爸买个煤矿,自己当家里有矿的矿二代。 至于工作,博物馆的人对他已经发出邀请,说等他毕业后,欢迎他报考东洲市博物馆。 刘馆长甚至明确表示:会优先录取他的。 翟丹在省城文博中心,其实没拿到正式编制,以前一直是个遗憾。 如果能在东洲博物馆拿到一个事业单位编制,爸妈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做人,就要不留遗憾。 他第一个人生目标——房子,眼看就要到手。 下面,完全可以考虑实现自己第二个人生目标——编制的事。 哪怕是未来他不想受编制束缚,离开了,前提也是先要有,先做过。 没得到和得到后不想要,那是两种境界。 现在是九十年代末,日新月异的时代,万事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翟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丹儿啊,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 翟丹爸不放心地问。儿子中断电疗,他怕有后遗症。 “啊——爸,没事。我全好了!等妈回来,咱们一起回家吧。” 翟丹回答。 “你真的没事?” 翟丹爸看儿子脸上表情老是发出若有所思的笑,心里不踏实。 “爸,我真没事。我想好未来干什么了。以后不会去南方找马老板了。我就在本地建设家园,我会在东洲城里给你们买大房子,让你们过的比矿长都好。” 对于过的比矿长好,翟丹爸是不敢想的,只要儿子健健康康的,他就觉得比矿长幸福。 只是儿子以前不吹牛的,怎么现在一开口,就牛皮哄哄的? “只要你没有事就好。” “爸,你要信我!我真的没事了。这样吧,等妈回来,我还去帮妈修砂锅。最近都手生了,得找东西练练手。” 修文物和修砂锅,有些技术是相通的。 翟氏父子互相凝望对方的眼睛。 老翟也觉得这家电击治疗所不对劲。 大夫看起来奸诈滑头,电疗收费高,后续杂七杂八费用,还一个劲儿地往外蹦。 老翟以前在部队当过兵,干的是地空导弹技术兵。 他仔细观察过所谓的“电疗设备”,以他的经验,那个电疗设备,就是铁皮壳子加上些唬人的彩色灯泡。 从机器的缝隙中,能看到壳子里面空空的,顶多就是几个变压器,什么微波、红外线元器件都没看见。 换几根所谓“进口设备”的电线和头套,就要两千多块,当时只是赶在点子上,有点不知所措,出来冷静一想,这不就是骗人的吗? 他老翟好歹也是工区受人尊敬的技术员,怎么就能犯那个糊涂? 看着儿子清澈而又信心慢慢的眼睛,思忖一下,翟父终于点点头。 “好,咱们不治了,等会儿你妈回来,咱们就退钱回家。” “那个大夫看起来爱财如命,刚才不是说钱不退吗?估计要不回来了,就当给我买个花瓶吧!我特别喜欢这个花瓶。钱,我以后能挣回来。” 第41章家和万事兴 老翟心疼钱,更心疼儿子。 他点上一根烟,狠抽了几口。 然后下定决心说:“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咱不要了!” “我妈心眼小,回头可能会耿耿于怀。你得帮我劝劝妈。” “好!回家我慢慢劝她。” 此刻翟丹眼里,全是那个青花瓷瓶,手在上面细细摩挲,满眼捡到宝的欢喜。 翟丹妈从远处匆匆走来,她从银行取钱回来了。 “你们爷俩怎么出来站外面了?是电疗结束了吗?” “妈,剩下的钱不用交了,我全好了。咱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说。” 翟丹一手紧紧护住瓷瓶,一手迫不及待地拉起他妈,不由分说地就往家走。 “不对啊!这治疗时间也太短了吧!我取个钱的功夫,就结束了。” “再不走,那个专家又要我们加钱了。” 翟丹笑嘻嘻地恐吓他妈妈。 翟父倒也开通,帮着推翟母,一家三口推推搡搡中回家了。 翟丹妈满脸的不满:“一次好几千块啊,屁大点的功夫,就结束了。你说这不是坑人嘛……” 电击室内,石一波正被绑着进行电击。 电压可能设高了,一阵电流通过,他被电的嗷嗷直叫。 “哎吆——快放开我吧!——我真没去游戏厅!啊——!” “快放了我吧——哎呦——我真没玩游戏机——啊——!” 老石在一旁气哼哼的说:“叫也没用!今天一定要把你去电子游戏厅的瘾给戒了!你在外边一跑一整天,没去游戏厅,拿了家里的钱,干什么去了?” 韦专家在一旁一脸狡黠地说:“我们这边还有更好的电疗设备,再加五百块钱费用,升级进口电线,能承受下一档的电压,让学生游戏厅瘾戒的更彻底,还能益智健脑,提高学习成绩……” 石一波大叫道:“我受不了!爸——停了吧!别电我了。老实跟您说了吧:我真没去游戏厅,我最近去的都是网吧。” 就在这时,一对中年夫妇急匆匆闯了进来。 门口登记的护士拦阻不住,在后面大喊:“你们不能进去!” 中年夫妇忙不迭的叫道:“来不及等了,我们有急事!” 女的进门见到韦专家,立刻张口就问:“韦大夫,我昨天卖给你的那个瓷花瓶,现在在哪了?” 回到家里,翟母一个劲地唠叨电击专家治疗时间短,收费高,太坑。 翟父倒是豁达,也不点破。 他怕真说破,又引起翟丹妈心疼已经交过的两千多元钱,再引起无尽麻烦。儿子看起来很看重那个花瓶,既然喜欢,就当给他买了个高价玩具吧! 儿子掉进涵洞那一天一夜,本来以为绝无生还的可能,老翟曾经发誓:只要儿子还能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要什么他都给。 翟丹把瓷瓶把玩好久,才放找个空间,用报纸盖住收藏好。 两千块钱买到价值百十万的东西,想起来就激动。 矿上过段时间效益会更差,翟丹他爸和很多矿工都要失业。 这事只有经历过这个时代的穿越者心里最清楚。 翟丹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就是:要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 不然的话,后面悲剧会一个接一个。 翟爸翟妈认为两室一厅的房子,门前还有十来平米小院,加起来每月公家才收五块钱租金。租房比买房更合适,凭什么花更多钱把房子买下来? 这就是认识上的差距。 上一世的九十年代末,矿上启动出售公租房时,因为楼上老魏的觊觎,就是这种认识上的差距,结果居然把他家房子换到了后楼的七楼。 后来到了二十一世纪,翟丹在省城里想买房,拿不出钱做首付,被迫卖掉老家小镇这边的旧房。 如果早前买下工区家属院房子的产权,房子性质是私房,就价值十几万了。 卖房时,本来能卖十几万的房子,产权属于公房,只能卖到七万多。 房价卖的低不说,卖房后,因为产权是公家的,卖房款还要和公家分成,总卖房款只拿到了80,还有20卖房款要归公家。 翟丹全家哆哆嗦嗦卖掉老家小镇上的所有房子,连同外祖父留下的镇外一套二百多平方米农村小院,好不容易凑够三十万首付,又贷款二十五年,才勉强在省城里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父母在省城挤不下,只好回老家租房住。 最悲催的是:等所有这一切做完以后,他们家的小镇被规划为东洲市新城区,连市政府都跟着搬过来了。房价一下子涨得比老城区还高。 他家以前卖掉的小镇上老房,价值涨到一百多万。另一套爷爷留下的农家小院,拆迁赔了二百多万。 但这都和他家无关了。 近四百万人民币,全部白白错过。 有时候,人之所以穷,是选择上的失误。 趁着房价没涨,这回说什么都要早买房。 可现在在翟丹父母眼里,花一万多块钱,电击翟丹脑袋可以;买房,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要是再催,翟丹说不定又会被弄去做电击。 钱,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手里的青花瓷瓶虽然未来能卖更高的价钱,但事业起步需要钱,不然就是捧着金碗要饭,还是得现在就把它出手了。 现在如果青花瓷瓶能卖三十万,就相当于二十年后的三百万。 去哪里卖呢? 本地博物馆是没那么多经费收购的。 东洲城古玩市场也不行,这边收入不高,自己还想着从东洲文化市场收购古董往外地卖呢! 省城和首都的文化市场收价高,但是那里古玩市场的老板们一个个精明的要命,人家是中间商,买了是为了更高价卖出,收购时会拼命压价,给你个低价,挣的钱估计也就只能报销个来回路费钱。 最好的去处应该是拍卖行。 古董的高价都是拍卖行拍出的,古玩市场和拍卖行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委托给大城市的拍卖行,拍卖行跳开古玩市场的大小中间商,那里的鉴定师识货,接触的也都是高端有钱人士,拍的价格越高,拍卖行的佣金越高。 为了佣金,拍卖行会给卖家争取最大利益。 据翟丹所知:去大城市拍卖行,需要来回路费、委托、保险等一系列花销。 他熟悉的几个名声不错的拍卖行,委托拍卖时,还需卖主的年龄在18周岁以上。 自己现状是:周岁17,兜里没钱。 这就需要有一个成年人作为卖主出现。 父母是最好的人选。但母亲思想固执,很难说通。 翟丹想到了让父亲出面。 可该怎么才能说服父亲呢? 老爸最尊重事实,得用点事实的例子让老爸相信自己…… 正想着,一个有点壮硕的身影“砰”的一声,推门而入。 进门声音很大,把老翟一家三口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石一波。” “翟叔,谢姨。我爸让我给你们送五百块钱来。” 来人正是石一波,他一路小跑来的,喘着粗气,把一个包着钱的报纸包递给翟丹爸。 “这是怎么回事?” 翟丹爸有点不解。 石一波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爸不好意思自己来。让我给你们送来五百元钱,一点心意,你们先用着。” “为什么要给我们送钱啊?” 翟丹爸疑惑地问。 “我爸没明说,就是让我把钱送给您,还让我给您带个话。” 石一波喘了一口气,一本正经说道:“我爸说,翟叔您一向为人正派,是他在矿上最敬重的人。” “虽然现在工资发放不稳定,生活困难,这都是暂时的,苦日子一定能熬过去。缺钱不要紧,有矿上一班兄弟,大家穷人帮穷人,可以互相接济一下。” “穷,可以思变,但您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手头紧,而走上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