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杀疯了:嫡姐,我是来报仇的》 第1章 终究是错付了 大魏朝户部尚书府西北角的一破落院子里。 一婆子正在往沈乐菱的嘴里粗辱地塞着粥,“让你吃你就吃!还真以为你还是尚书府人啊?” 沈乐菱咬紧牙关,但奈何婆子力气大,直接捏住她的脸,将她的嘴巴掰开把小半碗粥一股脑倒了进去! “咳咳咳……”沈乐菱又趟又呛得咳了起来。 那婆子皱着眉,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骂道:“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后随便将床上和她身上擦了擦。 临走前还警告道:“明日你要再不乖乖听话,老婆子我就打一壶开水全给你灌进去!” 说完转身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还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德行……” 什么德行? 她还真看不到,沈乐菱心想。 三年了,她被关在这小屋子里整整三年了,这张床除了下人来给她清理时,她就没有离开过。 她沈乐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无他,不过是因为当今皇后也就是她的好姐姐,以及她那信誓旦旦说过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公,在偷情时被她撞见了罢了。 随后便是四肢经脉尽断,一根舌头被割。 但偏偏,他们要让她活着。 因为只有她还活着,皇后才能时不时以看望病重的妹妹为由,与她的好妹夫相聚! 好一个疼爱妹妹的皇后,好一个不离不弃的李尚书。 沈乐菱想出发一声“哈哈哈”,但没了舌头的口腔却只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 声音干涩刺耳,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听。 她父亲是老宁国侯的庶子,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科举后,明明在任上做个小小知县,一家人和和美美。 他们一家人从未想过贪图侯府里的荣华富贵,但她十二岁那年,宁国侯也就是她那高高在上的嫡出大伯,想法子将她爹爹弄回了京城,从未去过京城的自己和哥哥弟弟一脸兴奋,但不想,这却是一家人不幸的开始。 沈乐菱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堂姐沈慕青的场景。 那是在老妇人的慈安堂,十五岁的少女,明眸皓齿,身材妙曼。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华丽料子,靠在老妇人身上撒着娇,周围的妇人和小姐们都应和夸奖着…… 那一刻,众星捧月的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笑颜如花:“这就是五妹妹吧,我是你大姐姐哦!”x 那一刻,她想起诗经里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时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像仙女一样的人将会是她一生的噩梦。 “五妹妹,新科探花李尚珽虽然家室不显,但姐姐我让人打听过了,此人外形俊朗、心有沟壑,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你若喜欢,姐姐便为你做主了,放心,姐姐必不会害你!” “乐菱,我李尚珽再次对天发誓,只要你愿下嫁于我,我李尚珽永不纳妾!” 哈哈哈! 好一个不会害你,好一个永不纳妾! 十四年了,自己在这十四年陪着当时得罪了裕王爷的李尚珽从那偏远海边的县丞做起,一边帮着他打理府中庶务,一边忍受着他那不讲道理的母亲,一边还要帮着自己敬重了半辈子的大姐姐打理她在南方全部的产业。 不得不说,她还颇有些经商的天赋,短短十年就让大姐姐的生意遍布大魏。 然后靠着自己赚来的那些银钱,一个一步步往上爬到了户部尚书,一个轻飘飘一句“谢谢”便收回了所有。 而自己居然就真的那么傻,相信他们所说的,自再次入京就成了这尚书府的笼中雀,满心欢喜地想着好好养身体,再为李尚珽生个孩子。 可原来,原来啊,她根本就怀不了孩子了! 沈乐菱每每想到那一天,都会发笑。笑自己那时如此的蠢笨,整整十一年居然都没有发现,枕边人不过把自己当一个替身而已。 记得那一日,沈慕青进府后只与自己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就道和李尚珽有朝廷上的要事商量,自己也没多想。 毕竟那时匈奴、西夏屡屡来犯,曾经的定北侯段凌泽又在北地举兵,整个大魏风雨飘摇,正值多事之秋,李尚珽那时也常会在夜间被宫中之人叫去议事。 也是那一日在侍女玉真的撺掇下,自己端着甜汤去书房送给二人。 这一送,将自己作了十一年的梦,送醒了。 那一日,她一直歇斯底里、不可置信地问着她爱了十一年的男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而她的好姐姐则半穿着衣裳,躲在她的相公身后,双目微红强忍着泪水,嘴中还喃喃道:“五妹妹,你听我说啊~” “你闭嘴!你怎么可以,你……” 啪”的一记耳光落在沈乐菱的脸上,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眼底全是冷酷,陌生极了。 “全是我的错,和青儿没有关系,你不该怪她!” 沈乐菱绝望极了,自己这么多年到底爱得是一个怎样的人?明明,明明今早他还对自己那样温柔,连粥都是亲口帮自己吹凉的。 “你打我?就因为……就因为我说了一句?” 她的泪一滴滴从眼眶滑落,李尚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沈慕青连忙站到沈乐菱:“五妹妹,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她紧紧抱住沈乐菱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的好妹妹,尚珽从一开始爱的就是我呀。” “你给我滚开!”沈乐菱浑身颤抖,只觉得气血全都涌入脑中,她用力推开沈慕青,扬起了右手。 但未曾碰到沈慕青半分,就被李尚珽用了地抓住,他的面容冷酷得让人心寒,他紧紧地盯着她:“我说过了,和青儿没关系!” 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根根极细极锋利的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头。 疼,真的很疼。 疼得她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到头来,她只是个笑话! 李尚珽眼中闪过不忍,但看了眼一旁,紧咬着唇不肯落泪的沈慕青,忙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沈乐菱,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凄厉地嘶喊:“李尚珽!景瑞二十年,你得罪了裕王爷,裕王爷当街要给你一脚,是我不顾生死挡在了你面前;景瑞二十三年,我陪你去临州上任,路遇劫匪,是我替你矮了两刀;景瑞二十七年,你赈灾时染上瘟疫,是我孤身一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整整二十二天。” “你说过永不负我,你说过绝不纳妾,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李尚珽还未开口,沈慕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梨花带雨、泪如泉涌:“尚珽,原来,原来你和五妹妹……” 李尚珽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不是的,青儿,你别听她乱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沈乐菱这一声声带血的泣诉,不仅没能换来李尚珽的一丝丝良心,甚至连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 还记得那一夜,整个正院的人都被李尚珽的人压着喂了毒药,就连已经成婚的丝雨和雅娴也一个个倒在了她的面前。 而原本要被困在房里的自己。 只因为沈慕青担忧地说了句:“尚珽,五妹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吧……” 她就被挑断了手脚筋,还割掉了舌头。 随后被丢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一扔就是三年。 第2章 不得好死 好在啊,她的那好夫君还时不时的来看看她,表演一下痴情丈夫的角色,但每一次讲得都是这些年他对沈慕青的痴情,从第一次看到沈慕青就开始的沉沦…… 当然,更好的还是她崇敬了十多年的大姐姐,每每和她的相公颠鸾倒凤后都会来看看她,每一次来看到她躺在床上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得意。 得意地炫耀着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 “我的好妹妹,你还记得你弟弟沈慕洲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淹死在池塘吗?是我大哥把他扔进去的。” 沈乐菱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见沈慕青无动于衷,她就只能不停用脑部撞击床,才表达自己的情绪。沈慕青每每这时候似乎都觉得极为有趣,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感觉后脑勺一阵温热。 她才会满意地道:“五妹妹是想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居然说他姐姐比我漂亮吧!” “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过杀他的,只是有些生气,既然我穿到了这个世界,为何不是所有人以我为中心,便想让大哥给他一个教训,可谁知那小子这么不禁逗,就这样死了……” 她说话时轻描淡写,仿佛死的是一根野草罢了。 沈乐菱的眼泪溜了下来,她的小弟,死的那年才五岁啊,居然是被他的堂哥堂姐亲手推到池塘里的,当时的他该有多绝望啊! 沈慕青继续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可奇怪的是,看到他淹没在水中我不仅不害怕,心中反而有了一丝丝快感。” “我当时就想啊!对,就应该这样,我在这个世间如此独特,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人,就应该杀掉,毕竟杀人,原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更何况,我还懂得那么多,嗯,你们不懂的杀人手法……” 自那以后,沈慕青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地出口一般,每一次来都要向她炫耀一番,她怎么不动声色地杀了一个又一个。 甚至连她的母亲、以及她小小的诀儿,她的哥哥和父亲……全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你母亲太聪明了,她居然发现了你弟弟不是意外身亡的,正好我那时刚刚又想杀人,于是她死了。” “我的好妹妹,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杀的她吧,这还得多谢你啊,是你亲手把那碗莲子羹喂给你的母亲的不是吗?” “哦!还有你哥哥,你真以为他是摔马死的,还不是因为他认不清知道身份,一个庶出还妄想跟我沈慕青的哥哥争长短,注定是个短命的!” 听到真相的沈乐菱再也承受不住了,一直拿自己唯一能动的脑袋撞击着床,很快再次磕出了血。 沈慕青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抱着沈乐菱的头,轻笑道:“我的好妹妹。不要再撞了,再撞尚珽该怪我呢!” 或许是看出了沈乐菱一心寻死的决心,沈慕青道:“五妹妹,先别着急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好诀儿是怎么死的吧,我能容忍他活到四岁,姐姐是不是很善良?别急,我还会慢慢告诉你的。” 沈慕青真的狠啊!连死都不愿意成全她,就要让她毫无尊严地像狗一样的活在这矮院里。 “吱呀”一声,那有些破旧的门被推开了。 “五妹妹,姐姐我来看你了。” 女子清脆地声音传来,沈慕青缓缓像床边走来,床上的人枯瘦如柴,像一具死尸一般躺在那里,只有那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沈慕青很是喜欢这样的眼神,写满了不甘,但却偏偏对自己无可奈何。 让自己对生命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哟~五妹妹看向我的眼神还真是骇人啊!玉真啊,你说我该不该把妹妹这双眼睛也给挖出来呢?” 沈乐菱大惊,望向沈慕青身后,她身后果然是跟了自己数十年的玉真。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那一夜李尚珽灌下毒酒的人中独独没有玉真,还有那日明明是她怂恿自己去的书房,偏偏她却转眼消失了,想来是沈慕青早就设计好了的吧。 见沈乐菱没流露出太多的惊讶,沈慕青也没觉得奇怪,接着道:“不过看在你毕竟是我妹妹的份上,还是将这双眼睛留给你吧。” “我是不是对你还不错啊,我的好妹妹。” “今日我将玉真带来,是想告诉你,你的诀儿是怎么死的。” 看到沈乐菱脸上终于流露出渴求,嘴里又发出嘶哑但却格外美妙的“啊,啊”声 沈慕青似乎并不满意,摇摇头,道:“五妹妹,你似乎漏掉了一个动作,看来,你也不是很想知……” 沈慕青还没说完,沈乐菱就不停地撞击着床,很快,她感受到脑后的温热,但她不敢停,一直用她最大的力气撞击着! 终于,沈慕青笑了,“既然五妹妹这么想知道,那玉真,你来告诉五妹妹。” 玉真乖巧地应了是,随后道:“五小姐说来,杀死您儿子的还是您自己呢!还记得您儿子去世前不是得了伤寒吗?于是我您听了我的话,怕孩子晚上再受凉,在房中点了碳后,将所有的门窗都给堵得死死的。这一招还是皇后娘娘教我的,说是叫…叫……” “是一氧化碳中毒。”沈慕青补充道,接着满眼兴奋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沈乐菱,问道:“五妹妹,怎么样起手杀死儿子和母亲的滋味感觉怎么样?” “哦,对了,你不是还想为尚珽生孩子吗?你不知道吧,你生不了的,那绝子药还是尚珽亲手喂的呢!” 如她所愿的那样,沈乐菱努力地想要起身,似乎是想冲向自己,嘴中发出凄苦而又疯狂的声音,那“啊、啊”声十分刺耳,如同诅咒一般让人听了心中发麻…… 站在院外的李尚珽听了,忍不住跨进院中,青儿每每来看沈乐菱都不让他进来,但这次她那痛苦的声音,似乎不太一样…… 听到脚步声的沈慕青看到李尚珽,先是心中一沉,他心里果然还是有了这个女人的位置。 随后立刻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投入他的怀里,“尚珽,妹妹她,她……想要杀我……” 李尚珽搂着沈慕青轻哄了几句后,踏入房中,房中一股腐朽的气息。 沈乐菱就那样明明起不了身,却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上头,十分凶狠地看向自己,眼中慢慢滑落下两行血泪…… “乐菱?”李尚珽也楞了一下,随后轻叫一声,见沈乐菱没有反应才缓缓上前,手刚碰到沈乐菱的身上,她就直勾勾的倒下了,只是眼中的血水又滑了下来…… 深觉不好的李尚珽又喊了一句:“乐菱!” 沈乐菱依旧毫无反应。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像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身子一下就往后退了一步。 沈慕青冷冷地看着沈乐菱的尸体,从后面环住李尚珽道:“尚珽,就让妹妹走吧,她太累了,或许她并不想跟我们一起牵都盛京,她太累了……” 李尚珽看着沈乐菱那骇人的死相,眼角划过一滴泪…… 而沈乐菱在死前想得都是:沈慕青,你不得好死! 沈慕青、沈慕郎、李尚珽、玉真,所有所有害过她的人,害过她亲人的人,若有来世,血债血偿! 第3章 重生 景瑞十六年,九月,苏州处处都是阳光明媚、丹桂飘香。 青莲巷里的同知府里,西边的一座院落里,沈乐菱已经练了半个多时辰的剑,脚下也开始虚浮,身旁两个穿碧绿色衣裳的丫鬟,面露焦急。 终于一身穿桃红色的丫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小丫鬟赶紧小跑上前:“丝雨姐姐,小姐都练了半个多时辰了……我……” 丝雨见状了然地点点头,上前两步,看着仍在认真练剑的沈乐菱,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小姐三年前大病一场醒来后,不知为何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仅对自己突然严苛起来,央求这夫人让她经商,连骑马、射箭和医术一样都不落下,每次从早到晚,没个停歇。 连带着她们四个,作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也全都被逼着有了自己的一技之长,比如她丝雨,虽然才十五岁,但如今她的医术连同济堂的大夫都称赞过医术精湛的。 雅娴则专攻厨艺,菡巧和檀云就厉害了,一个算盘打得极快,如今好多小姐的产业都交给她在打理;一个武功奇高,大家明明是和小姐一块跟着武学师傅学的,偏偏她如今可以一个打她们四个还绰绰有余了。 只是偶尔,丝雨心中也十分疑惑,她总觉得小姐有心事,还是一件很是麻烦的心事…… 沈乐菱最后一个剑招练完,半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丝雨立刻收拾自己的思绪,上前将剑接过,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将沈乐菱扶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那两个小丫鬟一个连忙去倒茶,一个接过剑便去取水。 沈乐菱接过茶一饮而尽,另一个丫鬟则端着水进来,安排完后,两丫鬟又十分熟练地去给沈乐菱准备沐浴的水去了。 丝雨给沈乐菱净了手,随后又随身拿出一瓶药细细地给她擦拭着。 口中还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你可不能再这么练了,再这样练下去,丝雨可救不了您这双手。” 沈乐菱笑着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圆润,皮肤白皙,关节细嫩,软若无骨,任谁也看不错这双手的主人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样样都行。 沈乐菱敷衍地应了两声,丝雨一听那漫不经心地语气,便知小姐的想法,心中叹息,脑子已经又开始转着再重新给小姐配一个更好的药方了。 此时,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急地地跑进了院中,一见丝雨正在给沈乐菱按摩,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急急行了一礼,嘴里却道:“小姐,小姐!” 丝雨蹙眉,这新来的小丫鬟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怎么啦,大呼小叫的,你刚学的规矩呢!” 小丫鬟又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禀告小姐,京城侯府来信了,说是让老爷回京任职!” 沈乐菱闭眼,长叹一口气,这一日终于来了! 内室中,沈乐菱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飘回了三年前。 三年前她在对沈慕青无声是咒骂中气血攻心而死,一睁眼却回到了自己九岁那年。 母亲在床边守着生病的自己,两岁的弟弟歪着小脑袋说姐姐不会有事的,还有半人高的大哥和风华正茂的父亲。 他们一个个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关切地询问自己。 在消化完自己重生了这件事后,她差点忍不住在家人面前哈哈大笑,上天居然真的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她的舌头是好的,四肢健全,她从三十岁回到了九岁那一年。 她闭上眸子,眼角流出两滴泪来,母亲立刻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哄道:“我的小阿菱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啊……” 父亲和哥哥也皱眉道:“阿菱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两岁的小弟爬上床,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搂住自己,奶声奶气地道:“谁欺负姐姐,阿洲揍他!” 沈乐菱听了阿洲的话,被逗乐了,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是要一口气将前世所有的屈辱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时,她止住了哭声,安慰家人她没事,只是太害怕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沈乐菱目光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 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那她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绝不会放过那些人。这笔账,她会向这些人一个一个全部讨回来!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自那以后,她利用自己大病初愈的事情,跟母亲说她是梦到了观音菩萨,菩萨说她有佛缘,要带她回去她才会那么害怕。 接着以菩萨的名义让信佛的母亲给了自己很多的帮助与自主权。 比如说给了她两个管事和两个铺子,让她自己开始做生意;比如说给她请各类老师,甚至包括舞刀弄枪的。 或许是那一日自己哭得太狠了,让原本信奉男子为天的家人,就这样一直纵容着自己。 如今,时候终于到了。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时候,她的好姐姐已经凭一首《水调歌头》在中秋宴上大放异彩。二伯父因贪污一事被停职,大伯父在朝中独木难支,这才想办法给已经在外漂泊了十多年的父亲弄来了一纸调任。 也是他们一家人,不幸的开始。 门帘轻轻响了响,几个一身桃红衣裳的丫鬟撩起门帘,走了进来。 沈乐菱看着自己面前的四大丫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要说这三年她最为得意的就是提前帮她的四大丫鬟找到了自己的所长。 丝雨,她母亲是生完她弟弟血流不止而死的,但偏偏大夫嫌晦气不肯给看,所以前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女大夫,只是等她愿意跟自己说的时候,她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雅娴,嘴巴又刁又甜,大概小时候挨饿多了,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吃遍天下美食,可前世跟着自己,只能是吃遍了天下之苦。 菡巧,前世就流露出了出色的生意人的天赋,也一直帮着自己一起打理沈慕青的生意。但,就因为她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却被她的枕边人告密,沈慕青居然让人直接将她在大街上被马活活踏死,而自己居然是等到沈慕青像自己炫耀她的战绩时才知晓。 这一世,沈乐菱发誓,绝不让菡巧再嫁给那个畜生! 至于檀云,是她重生后去逛街时买来的。虽然小了十多岁,但沈乐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檀云就是前世段凌泽手下唯一的一个女将军。 看到她在街头被人牙子用绳子牵着走时,沈乐菱毫不犹豫地将她买了下来,并让武学师傅悉心教导,果然不出两年她就打赢了武学师傅,一杆红缨枪,耍的更是出神入化! 第4章 准备 一片静谧中,沈乐菱开口道:“你们都知道了吧?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菡巧毕竟这些年在外面走动得多,上前一步道:“小姐,眼下老爷连任苏州同知刚满一年,按例需两年后才有吏部任命,礼部下旨,如今这京城府中来的信,不由得让人多想啊!” 丝雨则道:“奴婢前两日去知府后院给知府夫人看病,也并未听说过京城将此调令,这……。”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沈乐菱,大着胆子道:“这宁国侯怕是另有图谋。” 沈乐菱食指在书案上轻点着:“还有呢?” 雅娴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和檀云争夺这最后一名,上前道:“小姐,奴婢这几日和夫人院子的陈嬷嬷聊天时,也没听说过京城府中的消息,想来夫人那边也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沈乐菱点点头,整个内室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个檀云身上,檀云不慌不忙地摇摇头道:“奴婢不懂这些,小姐要回奴婢就跟着回!” 沈乐菱“噗嗤”一声笑了,谁能想到十多年后的红缨将军,小时候是个如此不愿动脑子的。 “你们都说得不错,这宁国侯将我父亲遗忘了十多年,这突如其来的家信确实有意思得很。但不管怎样,他们总不至于拿这个来骗我们,毕竟没有礼部的调令,父亲也万万不会私自离开苏州。” 沈乐菱一边分析一边吩咐:“想来礼部的调令这几日就要抵达苏州了,雅娴这几日你就开始收拾东西吧,丝雨这院中的小丫头们都遣散了吧,至于在室内伺候过的全部都跟菡巧商量一下,往商号里塞。府中其它人,我也会劝母亲和陈嬷嬷交给你们两个处理,可有信心?” 丫鬟们做了一番保证后,沈乐菱又道:“另外菡巧,这边的生意离不开你,你就留在苏州主持大局。” 菡巧一听急道:“小姐,奴婢……” 沈乐菱不等她说完,便让三人都下去了,这才缓缓道:“菡巧,其他人不清楚,但你知晓,如今我手头上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如今大家都以为幕后是一个叫宋晗玉的富商,那你就当好这个富商,要知道,你就是我最大的一张底牌了。” “我可以信任你的,对不对?” 菡巧听完,含着泪,坚定地点着头。 吩咐完几个大丫鬟,沈乐菱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干脆去母亲房里将小弟抱了出来,一起坐上马车去府学里接大哥了。 临走时母亲江氏还不停地叮嘱道:“别太惯着他了,不准他吃糖……” 沈乐菱拉着小阿洲,一边随口应着一边像逃难一般的跑了。 小阿洲快五岁了,长得虎头虎脑了,但五官偏像江氏,带着南方特有的秀气。 每次跟着江氏出门,都会得到一众官夫人的由衷的喜爱,还有的硬是都有些不肯撒手。 此时坐在马车中的小阿洲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小糖人,只觉得快乐得像在天上飞一般。 没办法,自重生之后,沈乐菱就没有办法拒绝小阿洲的任何一个要求,前世阿洲刚死的时候,她就后悔,前一日阿洲才跟自己讨要糖人,怕他长蛀牙,沈乐菱拒绝了他,没想到…… 看着阿洲吃一口,就会兴奋得摇头晃脑一阵。沈乐菱无奈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快流到下巴的口水。 小阿洲还举起糖葫芦,用软软的小奶音道:“姐姐吃!”说完估计又想到上次大哥一口气吃了他半个糖葫芦,又补充道:“阿洲给姐姐吃,吃一个!” 沈乐菱被小阿洲在舍不得和姐姐当中纠结的小表情给逗到了。 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糖葫芦,小阿洲一见自己还剩好多,更高兴了。 这时沈乐菱,便又问起:“阿洲,若是有除了母亲爹爹和大哥姐姐以外的人,让你去池塘去玩,你去不去?” 小阿洲这几年已经习惯总是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姐姐了,头都没抬道:“阿洲不去,河边危险!” 沈乐菱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阿洲乖,吃吧!”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府学门口,没等多大一会,一身穿蓝色宽袍、十四五的少年郎,在车外朗声道:“我家妹妹来接我了,就不与你们一起了。” 小阿洲大概还记得大哥吃他糖葫芦的事,忙将剩下的两颗,一股脑塞进了嘴巴,捂着嘴,吃得像只小松鼠一般。 随后车帘被掀开,一仪表堂堂的少年钻了进来,一见小阿洲的模样,拉下脸,责怪道:“妹妹,你又让阿洲吃糖了?” 沈乐菱无辜地笑了笑,小阿洲也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大哥哥沈慕渊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回去的途中,沈乐菱还特地问道:“大哥,我让人从北地给你带回来的那匹烈马,你驯好了吗?” 沈慕渊无奈,虽说自己是个男孩子,对于骑马射箭也热爱的紧。但不知为何妹妹总是不停让自己学驯马,自己日后又不是开马场的。 但妹妹自三年前一场大病后,特别爱哭,自己不去驯,她肯定又会哭的。 沈慕渊老实地点点头。 沈乐菱笑了笑,大脑又飞速运转着自己还有哪些地方没有思虑到的。 母亲那边,陈嬷嬷的女儿尔容跟着丝雨学医已有不少日子了。 弟弟这边,檀云教得两个小厮打起来或者不一定厉害,但跑得很快,嗓门又大也能起一定作用,而且自己两个月前已经让人教会弟弟泅水了。 父亲那边,自己这一世抢先拿下了上辈子李尚珽的师爷,裴师爷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必要时也不介意使用特殊手段,对自己的又极为忠诚,父亲这样方正的人,正需要他这样的辅助。 哥哥这边,她也用重金将府学的武学师傅留在了他身边,戴师傅功夫了得,又在府学中见惯了少年人的习性,想来也应该能护着哥哥一二。 回京后他们这一房所有吃食都从她的小厨房里送,让雅娴亲自把关,还有…… 还有京城的那些人,自己给他们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适当的时候,一份一份的慢慢拿出来。 第5章 回京 京城里。这天子脚下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通外城内的青砖石板路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点缀这幅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六辆马车缓缓入城,沈慕渊骑着自己上个月刚驯服的大马,左瞧瞧右看看,最终得出一结论,这京城就是比其它地方热闹。 一进城内,更为热闹。街道宽敞平坦,人来人往着,两侧林林总总的商铺,应接不暇。一路上,见到不少卖古玩、字画、书籍和文房四宝的铺子,还有酒水铺子…… 他慢走几步,走到第一辆马车旁,逗了下小阿洲,让他羡慕得嚷着要也要骑马,成功得到他娘的一个白眼,和他爹的一顿数落后,又踱到第二辆马车旁。 “妹妹,妹妹,这京城好生热闹。”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沈乐菱睁眼,声音带着笑意:“是吗?那哥哥好生替我看看,回去再讲给我听!” 沈慕渊虽然很想让妹妹,掀开车帘看上一眼,但想着回京城前,母亲找来的一什么从宫里出来秦嬷嬷,不仅将内院的人折磨了三天,连给他也讲了两个时辰的规矩。 其中就有一条,女眷在外时这马车窗帘是轻易不能掀的。 虽然有些同情妹妹,但想着那嬷嬷严肃的言语,沈慕渊还是打算自己先好生看看,回去再给妹妹细细讲讲。 雅娴小心地给沈乐菱递上一杯热茶,沈乐菱则摇摇头继续闭目养神。 雅娴和丝雨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她们也不知为何小姐这么小的年龄,听着外面那样的热闹,真的能完全无动于衷。 而且离这京城越近,小姐整个人就越发紧绷,平日里和夫人他们在一起时还不显,一个人独处时便会像这样…… 沈乐菱则是回想起上辈子他们一家人,回那宁国侯府的场景。 那时他们一家人都心怀忐忑,父亲是庶子,娶的又是商户出身的江氏,宁国侯府的众人向来瞧不起他们一家,这些年来两家也不过是些年礼上的往来罢了。 老宁国侯去的早,老夫人在家一直对沈文贞这个庶子不闻不问,深知自己沾不到半点祖上余荫的沈文贞经过自己的刻苦学习,高中进士,继而到了云安县从一个县令开始,慢慢做成了一州同知。 而江氏当时是云安县商户之女,二人在一次元宵节灯会上一见钟情、互生情愫,成婚前沈文贞还给京城来过信,但回信只是轻飘飘一句,他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就行,连点贺礼都没让人带过来。 因此,第一次到京城的江氏更是心中忐忑。 虽然她已经做了多年的官夫人,但对于相公的本家京城的宁国侯府,还是下意识想要得到认可。 害怕因她出身商户,让宁国侯府里的人更看不起相公。 于是上一次,江氏不仅把自己一家人打扮得富气逼人的,更是将全部身家搬回了京城,一连八辆马车,十二辆驴车,还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不菲的礼物。 当然,这些确实让宁国侯府的人短暂了震撼了一下,但接踵而来的却是他们一边收下了江氏的礼物,一边嘴里贬低着商户就是商户。 记忆回到那一日,当自己一家人小心翼翼听从门房的话,从侧门入府后,老夫人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喜,看了一眼父亲,便道:“此番你能回京做户部主事,你大哥前前后后可是费了不少力,日后还望你记得,莫要学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己一家人被老夫人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之际,宁国侯出面了,哈哈几声爽朗的笑声,打了个圆场,继而拉着父亲去了前院。 那时自己天真,还不懂得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做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只觉得大伯这人对他们还不错。 之后的老夫人,更是连个正眼都舍不得给她们一家人,直到母亲献出礼物,才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继而则是冷嘲热讽道:“你大哥为你相公的事,也没少花银子。” 让母亲一时坐立难安。 接着他们一大家子在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直到一声黄莺般的嗓音娇嗔道:“祖母,青儿来晚啦~” 众人含笑回身,一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崭新的淡青色色蝴蝶穿花褙子,双平髻上簪着粉绸绢花,明眸皓齿…… “妹妹,我们到了!” 沈慕渊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跟车的檀云翻身下车,将脚凳搁好,随即丝雨和雅娴掀开车帘下车后,转身小心地扶着沈乐菱踩着脚凳一步步下了马车。 这是一条正街道,一座雄伟的大宅正门之上大匾上“宁国侯府”四个大字。 这座大宅是大年沈家先祖跟着大魏的开国皇帝带下江山后,赏赐下来的。 据说是前朝一十分受宠王爷的府邸,这府邸无论大小还是精致程度,在整个京城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可见当年的宁国侯府多受荣宠。 而如今呢,宁国侯胸无点墨,无非是个指望女儿去攀高枝的蠢货,二老爷也不过是个惯会窝里横的纨绔,这次贪污一事,若不是景瑞帝念在宁国侯世代忠良,万万不肯能如此轻拿轻放。 反而是沈乐菱她的爹爹,靠自己的能力高中两榜进士,还一步步在江南那块沃地上当上了正五品的同知。 府中的李管家上前叩门,和门房交涉一番后,眉头紧皱地回来给沈乐菱的父亲沈文贞回话。 沈文贞一听,不禁感叹裴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看来嫡母果真对自己一家并不欢迎。 于是他按照裴先生的说法,让李管家去与门房交涉。 门房的两人一听,拿不准主意,忙让他们稍等,一人匆匆往府内跑去。 看着那宁国侯府门房匆忙落跑的身影,沈乐菱闭上眼睛想着上一世这宁国侯府众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一世,我沈乐菱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慈安堂 “啪!”老夫人将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摔,怒骂道:“庶子!” 骂完还觉得不解气,对着宁国侯道:“你看看,我就说这个庶子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你非要忙前忙后的帮他弄回来给我添堵!” 宁国侯沈文元也很无奈,让十多年没有回府的庶弟从侧门进来,本就是他们失了礼数。他之所以答应,纯粹是这个庶弟一直以来都以他这个长兄马首是瞻,极其知道分寸。 只是未曾想过,他居然对门房说,若是今日宁国侯的大门不方便,那他就先带妻儿去客栈住上几日。言下之意,不给他开大门,他就不进了。 若今日真让他们一大家子住进了客栈,明日宁国侯府不让庶子回府的名声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他宁国侯还丢不起这个脸。 十多年不见,这庶弟的性子,似乎变得强硬了些。 “母亲莫急,这三弟毕竟在做了十多年的官,刚回京城来,少了些分寸也是能理解的,日后有了母亲的教导,想来三弟很快便能记起这府中的规矩。”大夫人张氏笑哄着。 终日和大夫人过招的二夫人袁氏一听,唇角轻勾,她这个妯娌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一句话,既将三房不懂规矩狂妄自大的性质给定了,又软软地告诉老夫人,这回府了,想要如何拿捏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果然,听懂了的老夫人面色一缓。 宁国侯又适当的插科打诨了几句,没一会,老夫人便笑了出来。 二老爷沈文哼看着堂中的你来我往,垮着脸,一言不发。 若不是自己被人抓到了把柄,这等好事,怎么会轮得到那个庶子! 大夫人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王嬷嬷。王嬷嬷心领神会,默默退出了慈安堂。 第6章 第一次交锋 宁国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嬷嬷模样的妇人走了出来,不过五十左右的样子,头发一丝不苟梳了个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见到沈文贞便扬着笑脸迎了上来。 “老奴给三老爷三太太请安了。”王嬷嬷行了一礼后,笑看着面前的沈文贞一大家子,“哎呀!这都是三老爷家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啦!” 沈文贞则有些不确定地询问:“您是……” “老奴是大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二人寒暄了一会,在王嬷嬷的热情欢迎下,沈文贞一家人也面带笑意地进了府。 王嬷嬷一边给他们带着路,一边不住地观察着他们一家人。 这视线在江氏和小阿洲身上停留得最多,这多少让江氏有些紧张,不由得挺直了背。x 而她又看小阿洲时时,沈乐菱直勾勾地看向王嬷嬷,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娃娃脸,天真地问道:“王嬷嬷为何一直看着母亲和阿菱啊?” 一时间视线集中到了王嬷嬷身上,只见她先是一怔,立马反应过来,堆着满脸的褶子,笑道:“三夫人和五小姐真好看,瞧老奴,都看入神了,还望三夫人和五小姐莫怪、莫怪。” 众人在穿过无数个走廊,又跨过了垂花门,终于走到了慈安堂的正屋门口。两个立在旁边的小丫鬟齐齐屈膝行了福礼,随后无声地撩起了帘子。 沈文贞率先一步踏了进去,慈安堂中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此时人几乎全部到齐了。宁国侯沈文元和大夫人张氏站在老妇人下首的右侧,二老爷沈文哼和二夫人袁氏站在左侧。 或许是从哪个门入的问题,耽误了些时间,此时的沈慕青已经坐在老夫人的身边,正拉着老夫人的手说着什么,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和上一次一样,依旧是穿着崭新的淡青色色蝴蝶穿花褙子,双平髻上簪着粉绸绢花,明艳而天真。 看着正在这慈安堂中笑颜如花的沈慕青,沈乐菱脊背上一股寒流倏然窜过,听着众人不住对她的夸奖,她垂眸,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沈文贞带着一家子走进来,可这屋里的人却像看不见一般,依旧自说自话。 沈文贞按下心中的不喜,笑容可掬地向正座上的老夫人行了一礼:“儿子文贞,率全家向夫人请安。” 老夫人伸手在沈慕青鼻上一点,道:“你这个小促狭……” 像是压根没有听见沈文贞的请安声。 沈乐菱心中嗤笑,因为这次自己一家人不愿意乖乖从侧门进来,老夫人如今连这一点脸面都不给了吗? 沈文贞见老夫人不言语,也不纠结,转身向宁国侯和二老爷行礼,笑容可掬地道:“大哥、二哥,弟弟这厢有礼了。” 老夫人可以倚老卖老对沈文贞置若罔闻,但宁国侯却不能对离家十数年的庶弟不理不睬。 “呀!三弟啊,十多年不见你这是越来越有精气神了啊!”宁国侯像是刚看到沈文贞一般,大笑着走了过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二老爷则是抬了抬眼帘,一句话都懒得说,反正他的仕途已经完了,又没有侯爵在身,不用像大哥一样连个庶子的情绪都要照顾。 眼见两兄弟开始寒暄了,老夫人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哟,老三回来了,这怎么在外十多年,连府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进了门,连礼都不知道给长辈行?” 老夫人一开口就将自己刚刚无视的礼数,变为完全没有发生过。 正屋里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所有人都玩味了看向沈文贞一家人,看他们面对老夫人的怒火,作何反应。 小阿洲也察觉到这个屋里的人似乎不欢迎自己一家人,有些畏缩地靠近自己的母亲,沈乐菱见状握住了他的小手,有些发凉,又朝安慰地笑了笑。 “大哥,老夫人如今是有些记不清事了吗?怎么没写信跟我说啊!”沈文贞状似“小声”地跟自己的哥哥关心着老夫人的情况。 此话一说,老夫人的脸瞬间黑得更加厉害,嘴唇都在抖动。 宁国侯被这一问给梗住了,这让他这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娘没事,就是故意想给你一个下马威罢了吧。 “母亲,刚刚您和青儿说笑时,三弟给您请安了,怕是声音有些小,您没有听清而已。”片刻,宁国侯便打起了圆场,“三弟,你也是,十多年没给母亲请安了,声音还是要大些嘛,赶紧地再给母亲问个好!” 沈乐菱只好又跟着自己父亲行了一遍礼。 老夫人心中憋着气,侧过脸不想理睬。 一旁的沈慕青拉着老妇人的衣袖,亲启朱唇:“祖母~”眸中略带了些祈求之意。 “我们家青儿啊,就是心软!”老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头。 “起来吧!”转头对着沈文贞一家,声音沙哑而严厉,还带着一丝丝毫不愿掩饰的不耐。 沈文贞一家起身后,老夫人睨了一眼他道:“此番你能回京做户部主事,你大哥前前后后可是费了不少力,日后还望你记得,莫要学那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乐菱唇角一勾,历史就要重演了。 只是这一次,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了老夫人的话,沈文贞皱眉,这裴先生也太厉害了吧,连老夫人说什么样的话都能猜到! “哦?是这样的吗?如何还得多谢大哥了。”沈文贞认真的向宁国侯行了一礼。 宁国侯和老夫人显然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满意。 “不过,敢问大哥,圣上难道原打算把我这正五品的同知给搂了?” 圣上要搂了他的官? 宁国侯一听,音调都差点快了,“你到底犯了何事?圣上要搂你的官?” 老夫人也急了,指着沈文贞就怒骂道:“你个败坏门风的家伙,老身早就说过了,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能有几个好的,你到底犯了何事,老身告诉你,你莫要连累我们宁国侯府!” 二老爷原本听了沈文贞的话,正幸灾乐祸呢,但听了自己母亲连累不连累的话,一下子也黑了脸。 在场的其他人对沈文贞一家也面露不善,连一向“不染凡尘”的沈慕青都忍不住轻轻蹙眉。 沈文贞听了老夫人的话,面色一沉,说话来的话也不带半分情感:“大哥不知道?要不是圣上要搂我的官,那我这五品同知做得好好的,为何回京做个七品主事还是大哥付出了如此大的心力?” “岗亭老夫人一说,我还以为我被搂官了,才让大哥不得不来为我这十多年没见的弟弟出钱出力呢?” 二夫人袁氏一听,是啊,这老夫人和大哥净会拿人当傻子哄。 从正五品到那七品主事,连降四级,虽说外地掉到京中降级是常有的事,但一般也就一两级的事,像三弟这样连降四级,还要上赶着卖好的,她可还真没听说过! 第7章 看人下菜 宁国侯和老夫人面色在这一瞬间僵硬的无以复加。 大夫人张氏穿着深青色云锦长缎,身材丰腴,面色红润,看上去和善得很,平日里还未开口就带了三分笑意。 她娘家是工部尚书,嫁入侯府后又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沈慕朗今年十七岁,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女儿沈慕青十四岁,更是在今年中秋宫宴上,连圣上都为她的才气所折服了的。 她膝下还有一名庶女沈勒玥十二岁,在外人看来也是个乖巧的。 如此有背景又为宁国侯开枝散叶的大夫人,在府中的自然是极有话语权的。 见大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连忙叹了一口气,笑道:“哎,三弟还不是因为你这在外都兜兜转转十多年了,也没说回来看看。你大哥想着你们兄弟分离得太久了,老夫人也想你了。这不,一听户部有了空缺,立马就想方设法地把你调了回来呀!” 沈乐菱听着大夫人的话,心中也忍不住为她叫好。 一番话,不仅将宁国侯的所作所为全推给了亲情,占住了大义,若是自家父亲还揪着此事,那便是不敬嫡母、不念长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在以孝治国的大魏,官场上怕是再无父亲的立足之地。 “是啊!三弟,大哥我一时心急,未考虑周全,想来三弟不会怪罪大哥吧!”大夫人的梯子一递,宁国侯立马就顺着往下爬。 沈文贞自然也不想一回京就与宁国侯府闹得太僵。 一场剑拔弩张的闹剧,就这样轻易被大夫人揭过。 随后宁国侯又与沈文贞寒暄了几句,便拉着他和二老爷去了前厅说话。 经过刚刚的几次交锋,老夫人显然对沈文贞一家人更是厌恶,宁国侯一走,便道头疼,独留下沈慕青扶着她进了内室,其他人自然只能退下。 沈慕青回内室前,还朝江氏行了一礼,歉意的笑了笑。 二夫人袁氏走到江氏旁,轻福了一礼,笑道:“三弟妹,我是你二嫂子,今日有事就不招待你了,有时间到映月轩来找我,我就先走了。” 二夫人袁氏身形高挑,容貌算不上多美,但也颇为秀丽。娘家是河间知府,但因只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沈乐萱和沈乐语,加上沈文哼又是个爱颜色的,光府中的姨娘就有七位,因此在府中一直最擅长的,就是做个隐形人。 但只有沈乐菱才知晓,这是个杀伐果决的女人。 待二夫人笑意盈盈地走了,大夫人才扶着王嬷嬷的手走了过来,笑了笑,道:“这就是三弟妹吧,果真好模样,我看啊!这南方的水土就是养人呢!这……都是老三的孩子吧,一转眼都这么大啦?” 江氏见大夫人如此和气,忙叫了一声,又让三个孩子叫人。 沈乐菱也乖巧地低头行了一礼。 大夫人笑道:“好好好,孩子们好,都长得这样好啊!尤其是这闺女,长得真俊啊!你叫什么?” 沈乐菱看向大夫人,微微笑了,但笑容却不大眼底,飞快地回了一句:“回大婶子的话,我叫沈乐菱!”说完又低下了头。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小孩子害羞了一般。 一旁的江氏和沈慕渊则疑惑地看向她,阿菱今日是怎么啦? 特别是沈慕渊,他感觉自己的妹妹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一样,连自己都时不时都要念叨,今日怎么?定是被这宁国侯的人给吓住了! 分析到这,沈慕渊简直对这宁国侯府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但只有沈乐菱自己才知晓,她不过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恨意。 当年沈慕青和沈慕朗推阿洲下池塘的事,就是大夫人帮他们善的后,才让二人慢慢像生了病一般,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鲜血才能平静。 如果没有大夫人助纣为虐,沈慕青怎么有机会变本加厉! 大夫人寒暄了没几句,便让两个婆子带她们去安排好的院子里休息。 随着两个婆子七弯八拐的带路,最后停在了南边的一个大院落,沈乐菱唇角轻轻一勾。 原来她这位大伯母一开始就看人下菜碟,上辈子他们一家人从侧门进来后,便被他们贴上了好欺负的标签。 连分配的院落都是北边的一个小院。 而今,父亲在慈安堂不卑不亢,自己一家人进退得体立马就换到了南边。 这还真是,有趣啊! 江氏显然对这个院落十分满意,给了两个婆子打赏后,就忙照顾下人打扫屋子。 此时沈慕渊跑到沈乐菱面前道:“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府里的人,你别怕啊,大哥在呢!” 一直跟着沈乐菱的小跟屁虫阿洲一听,忙争宠道:“姐姐,阿洲也在,阿洲也能保护你!” 沈乐菱看着一脸认真的大哥和小弟,视线突然有些模糊,是啊,大哥和阿洲都在,他们一家人都还在! 这一世,她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家人的! 与此同时,墨韵堂 大夫人正坐在软塌上,手上端着茶盏,热气散去后轻轻的饮了一小口,身后一小丫鬟正帮她按着肩膀。 沈慕青则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有些不耐地绣着花。 偶尔眼珠咕噜噜的一转,大夫人的凝视就到了,沈慕青一边在心中吐槽做封建女子的无奈一边老实的继续。 最近两日她有些风寒,原想在家休息两日再回学院上课的,不想不是老太太拘在身边,就是被母亲要求刺绣。 还不如在学院里跟着夫人念女戒呢! 门外王嬷嬷的问话声间或传了进来,不一会外面没了动静,随即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王嬷嬷进屋后走到大夫人下手站定。 大夫人放下茶盏,幽幽道:“三房那边怎么样?” 沈慕青一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兴致勃勃地看向王嬷嬷。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唯独就是有时候有些坐不住! “回夫人的话,三老爷一家的八辆马车上,大部分是些日用品,值钱的也就两个箱子罢了。而且……”王嬷嬷说到这唇角忍不住一撇,继续道:“而且那八辆马车有六辆都已经让人还到了顺兴车马行了。” 大夫人一听,疑惑道:“不是说三弟妹家是富商吗?怎么不仅……连马车也都是租用的?” 王嬷嬷也不知道啊,想了想,道:“或者是这些年家中不富裕了……” 沈慕青轻笑一声,对大夫人道:“母亲,依女儿看,怕是这富商的传闻是假吧,今日女儿看那三婶子的穿戴都甚至普通,想来家里也并不富裕。” 大夫人点点头,这江氏毕竟是个商户,想要嫁予当官的,将家里编排的好些,倒也说得过去。 见王嬷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于是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第8章 看不透的江氏 “回夫人,老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老奴将三老爷一家引进来,一路上这三夫人和那三个孩子都没露出过异样。” 大夫人略一思索,明白了王嬷嬷的意思,这宁国侯府是大魏开国皇帝赐下的,莫说在那小小的苏州,便是这京城也没有几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宅子。 不说这一路上的花团锦簇的景致,就是那数不清的丫鬟婆子也不是小数啊! 莫说平常的官宦之家,就是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户第一次,不也得眼花缭乱一番。 大夫人皱眉:“连那个最小的都没有好奇与惊讶?” 王嬷嬷摇摇头,道:“一路上都乖巧的很,眼睛也不乱飘,老身大胆猜测不是有人教导,便是司空见惯。” 大夫人微微蹙眉,一时有些捉摸不清这三夫人是个什么性子。 “母亲~”沈慕青拉着大夫人的手撒娇道:“您操那么多心干嘛,不过是什么牛鬼蛇神的,派几个丫鬟过去盯着,过些时日咱们不就都知道了吗?您有这时间,还不如帮女儿我开间珠宝铺子。” “女儿最近可设计了不少新样式呢!” 大夫人捏了捏她的鼻头,嗔怪道:“惯会爱美!你一个女儿人开什么铺子,母亲帮你多物色些掌柜的,到时候做生意的事还是交给他们去做吧!你啊,给我乖乖在家先把这花绣好!” 沈慕青无奈,她是一名穿越者,三个月前成了这大魏宁国侯府里的大小姐,没多久便在中秋宴上一举成名。 原本想着凭自己的前世的一些记忆,赶紧开些铺子,赚点钱,却不想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母亲,就是不答应。 母女俩正说着,外面的小丫鬟道,三夫人给大夫人的礼物送来了。 尔容将礼物呈了上来,大夫人随意地瞟了一眼,便笑道:“三弟妹实在是太客气了,怎么样,三弟妹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可还习惯?” 尔容规规矩矩地行礼,利利索索地回答,恰到好处的微笑。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王嬷嬷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了下来,幽幽道:“看来我这三弟妹也颇有手腕啊。” “母亲的意思是,刚刚那丫鬟?”沈慕青一双小鹿眼看向自己的母亲,目光清澈。 “嗯,那丫鬟一言一行都甚为规矩,这苏州的嬷嬷怕是教不出这样的丫鬟啊!”大夫人细细地教着沈慕青,“你再看她送的礼,全是苏州宋锦和苏绣,名气够大又不难寻,总归是不会出错的礼品啊!想来这三弟妹送给每个女眷都是这些吧。” “母亲的意思是,三婶不愿与我们太过亲近?” “你三婶初来乍到,选择不出错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大夫人全程带着笑意说完,但,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王嬷嬷不一会就走了进来,道:“回夫人,打听清楚了,那三夫人所给内院的皆是这些布料,唯一不同的就是数量和颜色了。” 听了王嬷嬷的汇报,大夫人带着笑意说了句:“带这么多布匹来,我这三弟妹啊,倒也不嫌沉!” 映月堂 二夫人看着三房送来的礼物,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梅香,放到库房去吧,该明日让绣娘进来给我做两身冬衣。” 梅香麻利地带着下人下去了。 一个小丫鬟继续帮二夫人染着指甲,不一会兰香走了进来,道:“夫人,送往大夫人和小姐们的也都是这些布料。” 二夫人看着自己水仙花染的指甲,颇有些满意,漫不经心地道:“我这个妯娌居然还是个聪明的,看来这侯府后院又有热闹了。” 兰香不解道:“二夫人的意思是,三夫人是个要生事的?奴婢看着不太像啊!” 二夫人慵懒得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我们那位大夫人怕是不太喜欢聪明的。” 而此时,大夫人、二夫人口中那看不太透或者颇为聪明的江氏正在担忧着问沈乐菱:“阿菱,咱们送的礼物真的不会太轻了吗?” 沈乐菱挽着江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您还不相信阿菱吗?秦嬷嬷当时也说了好的啊,而且那些布料又好又是咱们千里迢迢从苏州带回来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沈慕渊也跟着道:“母亲,妹妹说得对,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咱们还带的是那么重的布匹。” 听到儿女们的安慰,江氏才缓缓静了下来。 不一会又开始念叨起来:“你们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 等房间全收拾出来,孩子们都回了自己房间,江氏才靠在软塌上问陈嬷嬷:“嬷嬷,您说这老夫人是不是不欢迎咱们一家人回来?” 陈嬷嬷思考片刻后道:“夫人,奴婢倒觉得这样挺好的。这老夫人日后对您好你也对她好,她若对您不好,您就听着便是,毕竟她占了个嫡母的名声。” 江氏心中有些犹疑:“这样会不会,让老爷心中不爽利?” “老身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老夫人毕竟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这往年两府的来往也不过是些年礼罢了。您只要将面上做好,谁也挑不出来错!” 见江氏露出赞同的神色,陈嬷嬷笑着帮她捏着肩膀道:“更何况,面对老夫人,老爷定然也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 而沈乐菱一面打扮着自己的新房间,一边问道:“安排好了吗?” 雅娴点点头道:“那六辆马车已经让王大哥送到顺兴车马行了,奴婢还故意在门房面前说了车马行的名字,不想他还知道,还夸咱们车马行生意做得大呢!” 说完还不解地问:“小姐,你真的不用跟刘掌柜他们写封信吗?” 沈乐菱摇摇头,道:“不必,让他们知晓我已经到了就成,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他们。” 在一旁整理沈乐菱书籍的丝雨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带来的全些《女戒》《女德》之类的啊?” 就连她的医术也必须换上这些书的封面。 沈乐菱笑道:“因为在这京城有用啊!” 十分不理解这些的檀云,独自擦着自己由刀枪变成的柴火棍…… 第9章 我叫沈乐菱 江氏一直到了晚膳时分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今日他们一家人初回侯府,晚膳自然是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江氏带着他们一家人到大厅时,其他人已经全到了。 包括下午没看见到的大房嫡子沈慕朗、庶女沈乐玥,以及二房的双胞胎沈乐萱和沈乐语。 沈慕朗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而宁国侯府的女儿们都在长公主创办的舜华女院读书,两间学院只隔二里地,下学时间又相仿,是以往往是沈慕朗这个大哥哥送几个妹妹去上学,下午在将几个妹妹接回来。 沈乐菱见到十六岁的沈慕朗,看着他一身华服,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耳畔就想起了沈慕青的话:“还记得你弟弟沈慕洲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淹死在池塘吗?是我大哥把他扔进去的。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过杀他的,可谁知那小子这么不禁逗,就这样死了……”x “哦!还有你哥哥,你真以为他是摔马死的,还不是因为他认不清知道身份……是我大哥偷偷给马的前蹄上塞了三根针,这一招还是我教他的呢!” 沈慕朗笑得恰到好处,带着包括沈慕青在内的几个姑娘上前给江氏行礼。 这是这一世,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比下午看到沈慕青时更让她愤怒。 为了再次站在他们面前,自己准备了足足三年! 沈乐菱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又流动起来。那刻在她骨子里的恨意,也化作数不尽的勇气随着血液,流向她身体的每一寸。 最终她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大哥,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好,我叫沈、乐、菱。” 记住这个名字吧! 两年,只需要两年,这个名字会成为你们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众人等了又等,老夫人最终就让贴身的嬷嬷出来说了一句身体不适,就不来了。 沈乐菱一听,这老夫人的脾气果真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对他们三房更是,动不动就给各种下马威,从来不在乎脸面这回事。 上辈子父亲还算听话,一进门就被她扣上了各种帽子。 这一次,见父亲将她的话头怼了回来,立马就开始整幺蛾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的面色可谓是缤彩纷呈。 宁国侯面上稍显尴尬,大夫人依旧是那和善的笑容,二老爷面露讥笑,二夫人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最后还是宁国侯开口解释道:“三弟可能不知道,这几年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没事,咱们先吃啊咱们先吃,这说起来我们三兄弟啊,也有十多年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 沈文贞也十分给面子的笑道:“也没和大哥、二哥一起喝酒了。” “哈哈哈,既然三弟都这么说了,那二弟、三弟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没了老夫人,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期间沈乐菱一直在照顾小阿洲吃饭,但耳朵却一直听着桌上的谈话。 大夫人不知为何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主动提出过几日让哥哥和自己去国子监和舜华女院读书。 反而是二夫人听说哥哥已经中了秀才后,笑道:“哎呀,那敢情好,咱们侯府下一代又出了个秀才!三弟妹,我没记错的话,慕渊应该刚满十五岁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啧啧”两声,“居然比咱们慕朗中秀才的年龄还要小,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句话,说得大夫人不喜,江氏皱眉。 显然,桌上的除了小阿洲,谁都听出了二夫人这是借由沈慕渊打击沈慕朗。 偏偏二夫人觉得无所谓,继续道:“三弟妹,慕渊这孩子可得好好培养,咱们侯府的孩子只要考上秀才的,都可以去国子监修学的……” 二夫人话说到这,大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道:“瞧我,今日都忙忘了,是啊三弟妹,咱们侯府下一代的男孩子少,我膝下也就慕朗一个,如今慕洲还小,慕渊也是一个有出息的,日后啊,慕朗在国子监也算有个伴了。” 沈乐菱一听,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一世吃这顿饭时,从头到尾都是老夫人的挤兑。 这一次虽然这学好了的餐桌礼仪没用上,但能听到大夫人和二夫人如此毫无遮拦的互掐,倒也有趣。 “姐姐,太……多了!” 阿洲看着面前又是慢慢的一勺,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一边不满道:“阿洲,吃不完。” 沈乐菱赶紧将手中的勺子抖了抖,柔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小阿洲看了看只少了一点点的勺子,又看看了笑容可掬的姐姐,十分勉强的点点头。 沈慕青看着两姐弟的互动,笑容明媚道:“五妹妹和三弟弟敢情真好。” 沈乐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她,随后低着头道:“谢谢大姐姐。” 一副十分害羞的样子。 沈慕青如沈乐菱所预料的那样,瞬间感觉无趣。 “五妹妹,你可知道为何几个妹妹中我为何这么喜欢你亲近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进府时,你看我的眼神吗?崇敬、惊艳,还有一种想要亲近我的渴望。那一刻我觉得你就应该是我的忠实信徒,这世界所有的人都应该像你一样,崇敬我,膜拜我!” 没人注意到沈乐菱那因害羞垂下的脸蛋,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 沈慕青别这么快失落啊,你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信仰者,而是你满身的自信与骨血。 就是不知,换做是你,经脉尽断,舌头被割,能撑几年呢…… 第10章 风寒 第二日一早,大房二房的孩子便都去上了学堂。彡彡訁凊 沈文贞吃完早饭后就出门见好友去了,江氏则就带着三个孩子站在里慈安堂的门口。 十一月的京城,已然是寒风刺骨。进门通报的小丫鬟已经进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迟迟没有回应。 “阿嚏!”小阿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江氏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用身上浅灰色的披风紧紧地护住他。 沈慕渊的脸色有些不悦,他不明白这老夫人明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三房,母亲为何还要他们等在这里。 原本还打算多站一会再开始表演的沈乐菱,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丝雨我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受了风寒?” 江氏和沈慕渊一看,只见沈乐菱满脸通红,嘴唇发白,似乎人还有些站不稳。 丝雨会意,稍稍摸了一下沈乐菱的脉搏,便面露焦急道:“夫人,小姐受了风寒。” 江氏面露焦急,忙将手搁在了沈乐菱的额头上,惊道,“怎么这么烫?” 见慈安堂留在外面的小丫鬟急忙进去通报了,沈乐菱适时晕倒在自家哥哥怀里。 吓得沈慕渊脸色煞白,直到看到妹妹悄悄睁眼对着自己吐舌,才配合得大声喊道:“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随后抱着沈乐菱就往回跑。 江氏自然也看到了这两兄妹的互动。 嗔怪得看了他们一眼,还好这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小阿洲急得眼泪就都流出来了,迈着小短腿跟着跑了起来,“姐姐,姐姐~等等阿洲。” 江氏见状也只能跟在后面喊着:“阿渊、阿洲,你们跑慢点。” 慈安堂老夫人身边的马嬷嬷刚撩起了帘子,便只看到江氏跑远的背影。 她恨恨地一跺脚,这事要是传出去,老夫人还不得落得一个苛待庶媳庶孙的罪名。 沈乐菱刚回自家院子,就和哥哥被江氏好一顿数落。 沈慕渊梗着脖子小声道:“我觉得妹妹做得没错,要不然那老夫人还指不定让咱们站到什么时候呢!” 沈慕渊到底是和江氏有些斗争经验的,不等他母亲再次开口就道:“母亲,你看阿洲当时都打喷嚏了。” 江氏看着爬在沈乐菱床上的小阿洲,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心一下子也软了,气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们两个小东西计较了,但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沈乐菱一听,偷偷朝哥哥竖起了大拇指。 沈慕渊得意得朝自家妹妹挑了挑眉。 江氏假装没看见这俩孩子的小九九,阿洲则偷偷捂着嘴笑了。 就在这时一小丫鬟进来禀告,马嬷嬷就带着府里的大夫来了。 沈乐菱连忙躺下,一时间屋子里每个人都面露愁苦,包括还没满五岁的小阿洲。 马嬷嬷一进来见到三房的架势,心中暗暗叫苦,口中说得话便极为中听:“老夫人昨日被头疾折腾得有些晚,今早起来得晚,这不一听说五小姐今早不小心得了风寒就立马让老身带着刘府医前来看看。” 江氏见马嬷嬷带来了府医,心中这才好受了些,这老夫人好歹还知道关心一下阿菱。 沈乐菱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小可怜模样,马嬷嬷上前一副极为心疼地模样,“哎呀,我的五小姐啊,怎么刚来京城就病成了这样,刘大夫,麻烦您来帮忙看看。” 马嬷嬷段位可比老夫人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一句话便将沈乐菱的风寒归咎到了水土不服上。 雅娴给刘大夫搬了一个小凳,沈乐菱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刘大夫。 他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盘圆润,身材明显发福,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上辈子,就是这张和善的面容,帮着沈慕青给母亲一点点的下药,将她的身体慢慢拖垮,最后还让自己亲手将最后一碗药喂到了母亲嘴里。 沈乐菱闭上眼睛,任由他将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帕子上。 见刘大夫诊脉后,眉头紧皱,江氏紧张地问道:“刘大夫,小女这是……” 江氏此刻心中十分纠结,又怕刘大夫诊出自家女儿装病,又怕诊出女儿真的感染了风寒。 马嬷嬷见状也不由得忧虑起来,这五小姐万一真大病一场,这事儿可就不好遮掩了。 终于刘大夫收回了手,缓声道:“五小姐怕是刚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加之平日里有些思虑过甚,这才生了些病,待老夫开几贴方子,静静养几日就成了。” 一句话,沈乐菱这番生病是不是风寒不敢定性,但与今早在慈安堂里站了一炷香,毫无干系。 马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刘大夫说五小姐思虑过甚,目光细细地在沈乐菱身上打量。 雅娴见门外的丝雨朝她点点头,忙带着哭腔对刘大夫道:“大夫,我家小姐昨夜刚到府中,生怕老夫人对她不喜,昨日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早还在慈安堂吹了一早的风,一……” “雅娴!” 江氏见马嬷嬷脸都黑了,忙怒斥一声,“没得如此多嘴!扣一个月月钱!” 此时门口,檀云刚将一女大夫带到了门口。 房间内,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沈乐菱适时的咳嗽了几声,沈慕渊连忙大声道:“妹妹这么啦?可是还不舒服?” 丝雨趁此机会道:“夫人,女大夫请来了。” 马嬷嬷一见那大夫,眉上的皱纹可以夹死蚊子。 刘大夫也面露不渝。 沈慕渊可管不了这么多,急道:“快让大夫进来啊!” 江氏向面色不太好看的马嬷嬷解释道:“我们昨日才初来乍到,阿菱生病了,手足无措下便让人外出请了位女大夫。” 马嬷嬷心下就算再不爽利,此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人家大夫都请来了,还是个女大夫,自己总不能不让她诊脉吧! 但好在,这言大夫在京城内院中出了名的最严。 只是她心中疑虑,这三夫人这么巧将言大夫请来了。 这言大夫是京城里出名的女大夫,经常出入在各府内院之中,这三夫人不是昨日才到京城的吗? 那女大夫没听到刘大夫的话,只听到雅娴的哭诉,诊完便皱着眉头道:“这位小姐是感染了风寒,我先给你们开几服药,让小姐先喝上几日,三日后我再来看看。” 房中人一听,皆疑惑地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被看得有些脸热,摸摸自己的胡须找补道:“五小姐确实是有风寒之症,但这水土不服与思虑过甚也忽视不得。” 那女大夫一听,心下了然,十分配合刘大夫说了几句。 但房内都是些人精,就连小阿洲瞪着大眼睛感觉那刘大夫坏坏的! 第11章 一剑四雕 “小姐,药来了!”丝雨将亲手熬得药端来,沈乐菱见温度适宜,扬起头便一口喝尽了。 丝雨立即递上一桂花糖糕,沈乐菱含在口中压下了喉间的苦意。 “小姐,日后莫要再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想起昨日夜里,小姐穿着单衣光着脚丫在院中站了到浑身颤抖,丝雨就忍不住地心疼。 都怪自己医术不精,没能研究出能改变脉象的药物…… 沈乐菱随口敷衍了几句,今日这场病,她生得不亏! 前世回侯府的第二日,母亲带着他们在慈安堂门口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才让他们进去,刚回院子,小阿洲就发了热,也被刘大夫三言两语变成了水土不服。 后来老夫人还时不时的刺道:“你们苏州来的啊,就是金贵!” 这辈子,自己不仅能替小阿洲受了这风寒,还让母亲看清了刘大夫的嘴脸,最重要的还有那言大夫。 能长期出入高门大户内院之中,一般来说都极为嘴严。 但谁都不知这言大夫其实是长公主的人,而偏偏长公主之女长乐郡主与沈慕青是个不对付的,日后的好戏,还多着呢! 今日她这不仅救了小阿洲,让他免受风寒之苦,同时让母亲对刘大夫有了警惕,最后这件事迟早会通过长乐郡主的口说与别人知晓。 她这招一剑四雕,只差最后一只了。 雅娴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了进来,道:“小姐果真料事如神,那马嬷嬷果真去问西侧门守门的张婆子,得知是她多嘴说的言大夫,还狠狠罚了她一个月的俸禄呢!” 沈乐菱唇角微微勾起,谁也不知道,这两日的事情在她脑海中已经模拟了上千遍。 宁国侯府守门的婆子都是家生子,负责守西门侧门的是刘婆子和张婆子。 两年前她就派人将病入膏肓的刘婆子救了回来,而言大夫的事也是三个月前刘婆子告诉张婆子的,而今日刘婆子得了风寒,于是守西门的只能是张婆子了。 而言大夫,她早就写信告知刘掌柜,她到京城的当日会有人去言大夫的医馆,拉着言大夫照顾她一整夜,以保证第二日言大夫一早一定在医馆里。 沈乐菱连吃了几块桂花糕后,檀云进来禀道:“小姐,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来看你了。” “知道怎么做了吗?” 雅娴和丝雨肯定地点头,虽然她们不知为何房中一片忙乱。 片刻后,众人进来看到的便是一个病恹恹的沈乐菱。 大夫人、二夫人分别表示了一下作为婶子的关怀后,又送了一堆补品。 沈乐菱强撑着笑容,谢谢了两位夫人。 送两位夫人走前,丝雨看到大夫人身边的一小丫鬟,小声地和雅娴道:“那小丫鬟和菡巧长得真像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王嬷嬷和大夫人听到。 果不其然,待大家走后,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梦筝款款走来,说是刚刚不小心在院中丢了块帕子。 找到帕子后拉着丝雨聊了聊,才满意地回去。 酉时,宁国侯沉着脸进了大夫人的墨韵堂。 大夫人忙从软榻上起来,行了一礼,笑道:“侯爷来了啊!” 宁国侯随口应了声,在软榻上坐下,丫鬟立即端上了一杯热茶。 宁国侯开门见山道:“今日老夫人院子是怎么回事?三房的五丫头可是真病了?” “老夫人昨日头疼,今早气得晚了些,三弟妹也是个心诚的,就带着三个孩子在门口等着。五丫头身子弱了些,受了些风寒罢了。” 宁国侯听后,猛喝了一口热茶,叹道:“老夫人最近脾气着实是大了些。” 大夫人微笑着帮宁国侯添了一杯茶,并不接话。 “你这些日子多关照一下三房,昨日听说慕渊那孩子已经中了秀才,明日我就带他去趟国子监,后日就让他跟着慕朗去上学吧!” 大夫人唇角的弧度,微微动了一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见大夫人没有答话,宁国侯劝道:“你知道今日三弟去见的谁吗?” 大夫人疑惑地抬头,老三离开京城十多年了,能去见谁让侯爷特意跟自己说起? “吏部侍郎李子阳。” 李子阳虽说只是吏部侍郎,但如今的吏部尚书快荣升内阁,到时候李子阳便是铁板钉钉的吏部尚书。 十分满意看到大夫人惊讶的表情,宁国侯解释道:“我也是今日才知的,难怪那日看到三弟的任调,李侍郎还特意问过我,三弟是否知晓。” 宁国侯将手附在大夫人的柔夷上,温声道:“阿莲,你一向识大体的,想必也知晓我让三弟回来的目的,更何况慕渊去了国子监,日后有出息也是我们慕朗的一个助力。” 大夫人垂下眼眸,这才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老爷在朝中面对那些踩狼虎豹本是不易,妾身自当为老爷分忧!” 宁国侯听到这番关切的话,心中自是十分熨帖得很,又与大夫人闲聊了几句。 夫妻俩一时岁月静好,琴瑟和谐的样子。 王嬷嬷不一会带着笑意走了进来,“侯爷、夫人,这马上到饭点了,可要传膳了?” 大夫人刚想回答:自然。 不想宁国侯且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就不用了。” 大夫人的面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绽放开,看向宁国侯。 宁国侯则有些歉意地道:“三弟毕竟刚回来,老二又是个混不吝的,,今日出的这事,我晚间还是去和三弟喝点酒,赔个罪。” 大夫人听了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道:“自然是安抚三弟更为重要一些。” 宁国侯点点头,连连夸大夫人就是他的贤内助,又闲谈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等宁国侯走后,大夫人的面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王嬷嬷已经习惯了,还低声劝慰道:“夫人,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侯爷或许真的需要跟三老爷好好喝喝酒罢了。” 大夫人冷笑:“他何时真的将老三放在眼里过,赔罪的话都说的出口,还不是哄骗于我?” 王嬷嬷还要再劝,大夫人却道:“梦筝不是说,玉真像三房那小丫头以前的侍女吗?一会三房传膳后,你亲自带着玉真过去吧!” “哼,说来也是巧,今日两个大丫鬟都病了,玉真的老子娘就安排到厨房里吧,方便她在主子面前得脸。” 王嬷嬷听后,低着头应了一声。 若是真不在意,何苦要等着人家饭点的时候,特意去看看三老爷是不是在,而侯爷是不是不在呢? 半个时辰后,坐在床上吃完饭沈乐菱就见到前来给自己的请安的玉真。 看着十三岁的玉真略带怯弱的跪在自己面前,沈乐菱心中的仇恨像藤蔓一般慢慢从心头爬到口中。 她压下那股怨毒吗,张了张嘴,变成了一句:“呀,果真和菡巧姐姐长得像。” 玉真听了新主子的话,心中的不安稍定。 “你好吗?玉真?”沈乐菱笑盈盈的问着,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充满了审视。 不管你好不好。很快,你就不会好了! 玉真,我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了! 第12章 探望 王嬷嬷自然在三房遇到了沈文贞,却没看到宁国侯的身影。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夫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还是气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掷在了地上。 恨骂道:“玉梅那个贱人!” 宁国侯府下学归来的少爷小姐们,听说沈乐菱风寒的事情后,都忍不住回自己的院子八卦。 穿越过来后就紧抱老夫人大腿的沈慕青,自然先去了慈安堂慰问一番。 听老夫人将三房由里到外骂骂咧咧了半个时辰后,沈慕青恨恨的表示,她找到机会一定会帮奶奶教育教育五妹妹的后,又说了半炷香,才终于放过她。 一出老夫人的院门,沈慕青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心道:这老家伙,车轱辘话来回说,让人耳朵半刻都不得清净! 三老爷沈文贞听到自家宝贝闺女受了苦,忙到房里探望了一番,看着闺女苍白的小脸,心里对老夫人和这宁国侯府的怨气越来越大。 今日他特意去见了以前的好友李子阳,还找准机会告诉大哥,就是希望大哥明白,三房不是任他们揉捏的软柿子! 可不想,这老夫人居然如此没有顾及,硬生生让几个孩子在门口等了那么久。 沈文贞当即就去前院找宁国侯要说法去了。 也不知二人怎么谈的,总之结果就是后日沈慕渊去国子监抱道,等沈乐菱好了后就去舜华学院读书。 而老夫人身体不适,这一个月,就不用去请安了。 沈乐菱这次风寒确实有些严重,在床上将养了七八日才得了江氏的允许下得床来。 玉真这些日子在五小姐这里过得也十分顺意,五小姐人小,没什么规矩,身边的三个大丫鬟对她又和善,还为她单独空出了间小房子住。 要知道这是嬷嬷们才有的待遇啊! 她老子娘如今也在厨房里忙活,偶尔她窜过去不时有些点心、肉食可以吃上一两口。 这日子,怎叫人不舒爽? 唯独让她有些不愉快的就是,其它三个大丫鬟和五小姐全都识字,而且还十分好学,比如丝雨,时不时的就拿起一本书抱着看,丝雨说她看得是《女戒》。 玉真也是知道这本书的,每个大家闺秀都会学的,于是她很是羡慕她们三个从小跟着五小姐的。 每每五小姐让人读书的时候,她只能站在一旁搓着手。 但好在,五小姐也从不嫌弃她! 小阿洲这几日每日一早就迈着小短腿,带着一身寒气跑到沈乐菱的房里,随后乖巧的张开双臂,让丝雨将他身上外衣脱下,再在火盆旁烤一烤。 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丝雨,等到身上的寒气退了,丝雨点头后,就立刻兴奋地冲到沈乐菱的窗前,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小阿洲说:“姐姐看着阿洲会开心,阿洲要让姐姐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我,这样姐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这样姐姐的病就会快快好起来了。” 虽然,江氏严重怀疑是因为哥哥去了国子监,他没有人玩了,才如此缠人的。 但看着闺女十分吃他那一套,也就笑着没有说话。 今日这一早,沈乐菱一睁眼,照常见到了一个圆墩墩的小团子捧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见自己醒来,小团子露出满嘴的小白牙,笑道:“姐姐,今天看到阿洲开不开心啊!” 沈乐菱摸摸他的小脸蛋,笑盈盈地回道:“能看到小阿洲的笑脸,姐姐最最开心啦!” 今日舜华书院的沐修日,沈乐菱料想她的那些姐姐们今日会过来看看自己,对付她那个好姐姐的第一步棋也该动一动了。 便和阿洲玩闹了一会,让玉真带他去母亲那里玩,自己和丝雨雅涵交代了两句。 果然,小阿洲前脚刚走,后脚大房的沈慕青便和沈乐玥上了门。 玉真从外面快步走进,带来了一丝丝凉气,直接就凑到沈乐菱身旁,一旁的雅娴微微皱眉,小姐还病着呢,小少爷来小姐房中都是先将寒气去尽后才进内屋。 这个玉真,真当小姐是好欺负的了! “五小姐,大小姐和四小姐来看你了!”玉真完全没想那么多,她到底是大房出来的,突然见到大小姐,自然很乐意为其效劳,这才失了分寸。 沈乐菱看着满面笑容的玉真,微微眯了眯眼,“大姐姐和四姐姐来了啊!赶快让两位姐姐进来吧!” 沈慕青身穿大红狐裘披风,衬得她整个人艳丽绝伦,让人移不开眼。 沈乐玥则穿着一身白底披风短袄,披风外的一圈绒毛显得她的小脸更加的柔弱娇羞。 大房的这两个姑娘,一个如骄阳夺人目,一个如娇花惹人疼。 一进屋,就在丫鬟的伺候下将披风退了下来,随后丝雨带着她们将衣裳挂了起来。 二人就小快步走到沈乐菱床榻前,沈慕青一副关切妹妹的好姐姐模样,“五妹妹,今日感觉如何?学院今日一放假我和四妹妹就立刻来探望你了。” 她身后的沈乐玥也适时得投来了关切和好奇的目光。 沈乐菱靠着床边,微微扯出个笑脸:“谢谢两位姐姐,乐菱今日好多了。” 又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回话,沈慕青瞬间又没对她没什么兴趣,反而是沈乐玥忧心忡忡地又说了两句。 随即沈慕青笑道:“五妹妹,虽然妹妹你才从外地回来,我娘亲已经为你和长公主那边说好了,等你病好了,就能跟我们一起去舜华学院上学了。” 沈慕青基调已经垫好了,她的小狗腿沈乐玥自然也要跟上,“是啊!五妹妹,这次母亲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你能临时插班进来的,等你好了,记得好好谢谢母亲。” “五妹妹,别听四妹妹说的,我母亲才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我们姐妹和睦,我母亲就万分欢喜了……”沈慕青微微嗔怪地看了沈乐玥一眼,忙解释道。 沈乐玥立刻笑道:“大姐姐,母亲是为我们几个小辈好,我们自然也要好好回报母亲,你说是吧,五妹妹~” 沈乐菱笑看着她们的表演,也不出声,只是微微点点头。 沈乐玥抬眸悄悄看了沈乐菱一眼,这五妹妹怎么不搭话啊! 显然她的表现让沈慕青很不开心,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哦!五妹妹可能对舜华学院不太了解,四妹妹要不你帮五妹妹介绍一下。” “是,大姐姐,五妹妹这舜华学院啊是长公主……” 沈乐玥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介绍着,沈乐菱也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在舜华学院的读书的日子。 其实她在学院也就待了三个月吧,之后小阿洲、母亲、哥哥一一枉死,父亲整日借酒消愁,最后不小心溺死在了护城河中,她再也没有上过学。 而是成了府中怯弱胆小,又不详的透明人。 但那三个月也足够让她认识很多人,加上被沈慕青和李尚珽关在偏远听到的后来,她知晓着那些如今明媚如花的姑娘们,大多数的结局。 只是那舜华学院,她的兴趣真不大。 办女院的目的原本应该是让女子明智,可长公主却像是在为那些贵族教养未来的儿媳一般。 将女子像猪一般的圈养在女院中,表现好的能被那些贵族选走,表现不好的则让其回去被自家安排。 特别是每次长公主每次举办学院大比,回回都请一些外男,然后让学院的女子挨个表演,被人评头论足,她是真心难以苟同。 又说了几句,许是到底觉得沈乐菱无趣,沈慕青起身就要走。x “咣当!” 这时外屋传来一声巨响,沈乐菱皱眉,丝雨立刻高声道:“外间是谁?” 第13章 蜂窝煤 雅涵和玉真两人期期艾艾地走了进来,玉真手中还端着一盆烧过的炭火。 刚提出离开的沈慕青和沈乐玥自然也就坐下看看热闹了。 丝雨见二人进来,责怪道:“两位小姐来看五小姐,你们俩妮子不在内屋好好候着,在外面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二人忙行了一礼后,雅涵硬着头皮解释道:“回几位小姐的话,奴婢刚刚换了外屋的炭盆,看着里面的碳球便想递给玉真,谁知玉真一个没接住……” 玉真也连忙认错。 沈乐玥不解地问道:“为何非要递给玉真?” 她知道玉真是大夫人给的,此时见沈乐菱的丫鬟一盆碳都非要递给玉真去丢,还以为抓到了什么把柄,故意开口问。 沈乐菱眼眸都没抬一下,这个沈乐玥和前世一样,惯会躲在后面兴风作浪。 用前世沈慕青的用词,就像一杯什么绿茶一般。 玉真也听懂了沈乐玥的意思,生怕惹得五小姐厌恶,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来玉真来了沈乐菱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一间房,这夜间难免有些冷。 前些日子,她发现小姐那些烧过的碳球里面都还没有燃尽,于是祈求让几位姐姐日后将碳球就留给她,今日这真的是不知怎么一个没有接好,才出的岔子。 沈乐菱认真地看着玉真,其实余角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慕青。 见她仔细地看着那盆里的几个碳球,微微皱眉,沈乐菱这才放下心,这是要上钩了。 沈慕青听了两个丫鬟的话,看着那炭盆,这大魏如今大户人家用的都是些银炭,燃烧时间虽长,但都是揉成一个个小的球状,确实不如后世蜂窝煤燃烧得充分。 说起蜂窝煤,对啊!自从上次中秋自己声名大震之后,自己也该在这京城再露露脸了,不然时间长了,三殿下他…… 说起三皇子,即使沈慕青这样的老黄瓜刷嫩漆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前两日三皇子到国子监玩,与哥哥一见如故,当日就到侯府作客。 期间在那凉亭之内赏雪,三皇子还特意打发掉其他人,轻声与她说了一句:“慕青妹妹,中秋一见,我心斐然。” 虽然其她几位妹妹很快就赶了过来,但这句话到底让她心中乐开了花。 要知道,这大魏朝皇后没有子嗣,三皇子生母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但他一直养在坤宁宫中。 为了担当大任,还是很有机会的。 更何况,他长得眉清目秀,风神俊朗,听说自小还习武,想来身体不会太差。 只要能搞定他,那自己日后岂不是能成为整个大魏最有权势的女人! 想到这,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沈慕青的沈乐菱,只见她“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五妹妹,姐姐突然想到院中还有些事,就先不与你多聊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身边的丫鬟连忙去外屋将她们的披风拿了过来。 也不等沈乐菱回复,就拉着沈乐玥出了门。 沈乐菱看着匆忙的背影,面露疑惑地看向玉真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玉真,大姐姐可是生气了,你快帮我去问问。” 玉真慌忙行了一礼,跟了出去。 全然没有注意到沈乐菱嘴角那一抹玩味的笑容。 雅涵跟着玉真到了门口,确定她出了院门后,才回内屋道:“小姐,是不是要递信给刘掌柜?” 沈乐菱点点头,“袁掌柜,也是该走出来了。” 沈慕青回房画出了蜂窝煤的样式,拿着那张画卷就去找宁国侯和大夫人,以及沈慕朗,将蜂窝煤的作用细细给他们讲解了一遍。 大夫人毕竟操劳了多年侯府的内务,父亲又是工部尚书,一听就知晓此物制出后能够节约不少碳火,是个好东西。 已经开始动心思买煤矿做生意了。 宁国侯则眯了眯眼,如今大魏的冬日越来越长,若这东西真能像阿青所说的那样,到时候呈给圣上,想来也是一项功绩。 沈慕朗倒觉得无所谓,再怎么浪费碳火,也少不了他的。 一家人商议后,当日下午沈慕青就去了趟她外家——工部尚书,依旧穿得是那件大红色的披风。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她前脚一出门,守西门的刘婆子,就在门口扔了件红色的小麻布。 工部尚书的动作极快,三日内就找来工匠将那蜂窝煤和配套的蜂窝煤炉全做了出来。 当日宁国侯就带着这些东西入了宫。 檀云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沈乐菱正站在屋檐前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深深吸了口气。 刚从大厨房拿回饭菜的玉真见了,劝道:“小姐,你身体才刚刚好,莫要站在这儿吹风了。” 沈乐菱心情大好,看着如今还十分稚嫩的玉真,上辈子,她对自己也是不错的啊!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玉真,今日下雪了,真美!” 玉真笑了,以为沈乐菱是在江南甚少见到雪,“小姐,这雪还要下一个多月呢,您日后再慢慢看,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沈乐菱盯着玉真,看得她有些心生不安,就在她块要忍不住问出声时,沈乐菱慢慢地,面上绽放了一个笑容。 沈慕青今日你飞得有多高,明日就会跌得有多重。 好好享受今日的荣光吧。 御书房内 今年四十六岁的景瑞帝看着手中的图纸,又看着宦官抬进来的煤炭和小炉,好奇地走到大殿之中。 看着那一个个大小一致,每个中间都有十来个小孔的煤炭。 “这就是蜂窝煤?” 宁国侯拱手道:“是的!因外形酷像蜜蜂窝,小女才取名为蜂窝煤。” 景瑞帝想起中秋宴上,那个写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小女子,不禁感叹道:“你这个女儿啊!真是不错,朕那么多闺女,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来,快给朕看看,这是炉子如何用?” 宁国侯听了亲自用铁钳夹住一块煤,点燃后放进炉中,随后将炉下面的一个小铁片拿了下来。 景瑞帝一时觉得有趣,还拿起那铁片仔细瞧了瞧。 那蜂窝煤燃烧了一会,御书房内也没什么异味,景瑞帝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宁国侯估摸着里面火候差不多了,又添了一个煤炭,认真的将每一个孔都对好。 “要将孔对上?”景瑞帝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嗯,小女说,必须这样,才能让新的煤炭燃烧起来。”宁国侯也不知的紧张还是殿内的地龙烧得太厉害了,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最后又在炉子上放了一锅水,不一会,锅里的水就开始冒热气了。 “好!”当锅中的第一丝热情冒出来时,景瑞帝大笑道:“这蜂窝煤不仅节约煤炭,还能供百姓烧菜煮水,好!” 宁国侯回府的时候,腿脚都还是飘着的。 “你这个女儿不仅文采斐然,一首《水调歌头》让多少男儿失色,今日又想出了蜂窝煤这样惠民的好东西,实在是让朕羡慕不已啊!” “这要是真的能在百姓中推广了,朕定要对她好好嘉奖一番。” 景瑞帝的速度还是极快的,没多久工部就制造出了一批蜂窝煤炉,同时,内务府名下的煤山大力开采,全部制成了蜂窝煤的模样。 而这期间老夫人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带着沈慕青进宫与皇后聊天。 同时,内务府的王公公也成了宁国侯府的常客,遇到任何问题都会来请教一番。 一时之间,沈慕青名声鹊起。 比起中秋那次只在文人墨客当中流传美名,这一次却是实打实利民的功绩。 在普通百姓中,沈慕青成了神女一般的存在。 大房的喜气掩都掩不住,连一直挑剔的老夫人都和善了不少,大夫人每日的帖子都接道手软,面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 整个宁国侯府一片喜气洋洋,连大厨房的菜色都好了不少。 当玉真再次拿着食盒跑进院子,看到在院中散步的沈乐菱,立刻笑吟吟地上前道:“小姐,今日又有你爱吃的狮子头呢!” 沈乐菱看着她的笑颜,不由得也勾起了唇角:笑吧笑吧,很,快你的大小姐笑不出来了…… 第14章 一碗青菜 这一日,沈文贞终于下了回早衙,国子监也因大雪停了课。 他们三房一家人终于有机会凑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了。 小阿洲显然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在屋内上窜下跳的。 不是去抱着爹爹的腿说阿洲好想你,就是蹦在哥哥身上抱怨哥哥不跟他玩,最后还拉着沈乐菱的手,关心地问,姐姐今日可好些了呢? 摸到沈乐菱的手有些凉,还贴心地用两只小胖手帮她搓热,然后小嘴对着手哈气,“阿洲帮姐姐暖暖手。” 沈乐菱的风寒其实早就好了,但一来她不耐烦在这冰天雪地里每日早起去什么舜华学院,二来,只要她病着一日,老夫人就不好来找三房的茬。 自己倒是不怕什么,但母亲多年来生活顺遂,对于内宅的手段多少有些不精,自己自然要多护着一些。 王嬷嬷安排下人们将膳食端上来后,就带着奴仆都下去了,沈文贞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你不喜欢下人还杵在一旁。 看着满桌的菜色,沈文贞忍不住道:“这几日菜色还真不错!” 江氏笑着帮沈文贞舀了碗鱼汤,笑道:“那是,这几日大嫂子心情正好呢,这府里的下人走路都带着风呢!” 沈文贞不在意的笑道:“都是这自家人,这大房那头好了,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沈乐菱看着这满桌的大鱼大肉,嘴角也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慕渊捕捉到这一抹笑容,总感觉怪怪的。 但他向来乐天派,妹妹本来就是怪怪的!没什么好稀奇的。 一家人正吃得开心,小阿洲拿着自己的小木碗,不时指挥着哥哥姐姐给他加点菜,不时又跟爹爹娘亲撒撒娇,整个小木碗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就将小脑袋埋在碗里,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吃得开心的时候,还一边咀嚼一边摇晃着小脑袋,嘴巴里塞得跟只小松鼠一般,两只小短腿还欢快的荡漾着。 正在这时,大房里的一个婆子来了,规规矩矩请完安后一张老脸就堆满了笑容。 “哎呀,可不就是巧了吗?刚刚内务府的小公公送来了几捆青菜,大夫人特意嘱咐厨房做好了,让老奴拿过来给三老爷一家尝尝鲜。” 边说,便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大家一看,果然是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大白菜。 沈文贞和江氏自然忙表示了感谢,他们在江南生活习惯了,这京城冷得太早,这些日子,吃肉都快吃得人腻歪了。 这盘青菜,真是送到人心坎里来了。 沈乐菱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父母的样子,心中对这个大伯母更加忌惮,这一招收买人心用得太妙了。 不然一盘青菜什么时候送来不好,偏偏挑着父亲在家正在吃饭的时候送,更何况,这青菜明明是昨日内务府送来的,这是打量着三房不清楚府中的情况,想怎么哄就怎么哄呢! 待那婆子拿着赏银和沈文贞的回礼,欢天喜地的离开后,王嬷嬷又带着下人离开。 沈文贞连忙给江氏夹了一筷子青菜,“梓潼,辛苦你跟着我来京城,这些日子只能吃些肉食了。” 看着自家父母又开始腻歪,沈慕渊朝自家妹妹挤眉弄眼地做了个怪脸。 沈乐菱也夸张地做了个抿唇的表情,示意我绝不乱说。 只是这表情正好被江氏抓到了,知晓这两兄妹又在嘲笑自己夫妻,江氏直接抬手就赏了闺女一个脑瓜崩。 沈乐菱摸着自己的额头很是委屈,但沈文贞装作没有看到,沈慕渊也将眼望向屋顶。 只有正义的小阿洲,从他的小山堆里抬起脑袋,用塞满了的小嘴帮沈乐菱讨回公道,“母亲,腻为什么搭捷捷?” 结果被江氏又塞了一只鸡腿,道:“阿洲再吃个鸡腿好不好?” 看到鸡腿的小阿洲哪里还想得到他亲爱的姐姐被打了,他要把姐姐撑腰,眼睛都离不开那条腿,重重地点点头。 得,唯一的盟友就这么叛变了。 沈乐菱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阿洲,只换来他讨好的一笑。 见吃得差不多了,小阿洲突然皱着小眉头撒娇道:“爹爹,青菜好吃。” 沈文贞看着小儿子馋猫的样子,道:“爹爹明日差人去问问,这京城哪里有卖的,给阿洲每日都送上好不好?” 沈乐菱原本打算自己挑起这个话题,如今赶紧接着小阿洲的这股东风道:“大厨房不是还有许多的吗?昨日玉真去大厨房都看到了的。” 江氏刚想斥责沈乐菱不懂事,人家的东西,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 沈文贞一听,皱紧眉头,有些急切道:“阿菱,你说什么?这菜昨日就在大厨房?” 沈乐菱一副收到了惊吓的样子,张大了眼睛,点点头,小声道:“这菜是昨日上午就送到大厨房的,玉真的老子娘就在厨房。” 沈文贞见女儿似乎被吓住了,忙放缓了语气,告诉他们这事就不要再在外面说,明日他自己会想办法买些青菜回来的。 夜间,江氏温柔地帮沈文贞宽衣,沈文贞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江氏原本还以为丈夫今日有了心思,忙道:“贞郎,今日我身上不方便。” 沈文贞见江氏会错意,拍拍她的手道:“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氏的脸羞得有些红,但好在二人老夫老妻的,她很快收起了那点不好意思,问道:“怎么啦老爷?” 沈文贞拉着她坐到床边,问道:“你觉得大嫂这人如何?” 江氏见丈夫一脸凝重,认真回想了一番后,答道:“大嫂人很是和善,这几日相比二嫂和老太太也对我们多有关照。” 说话,细细观察着丈夫的反应,又道:“怎么?大嫂有什么问题?” 沈文贞见夫人对那些糟心的事完全没有感觉,便将今日那大房婆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最后道:“明明是昨日就送来的青菜,为何今日等着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送来?” 江氏也不是傻的,立马会意道:“老爷的意思,大嫂这是故意在你面前卖好呢!” “嗯!” 江氏面露不解道:“大嫂为何要这样?明明是一家人,有话不能直接说,做这些干嘛?” 沈文贞叹了口气,拿了个靠垫放在床头,对江氏道:“哎,这大宅后院是非多,这大嫂心思太重,我今日跟你说也是为了让你多留个心眼。” 江氏原本就是家里娇养的小姐,父母也是琴瑟和鸣一辈子没红过脸,当初嫁给沈文贞的时候,沈文贞也当着江老爷的面发过誓绝不纳妾。 这些年上没有婆婆妯娌,下没有小妾庶子庶女之类的,对于内宅的争斗经验实在是烧的可怜。 从小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沈文贞只能将以前的日子,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 江氏听完瞪大了眼睛心疼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最后抱着沈文贞心疼道:“这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坏,差点把老爷给饿死了!” 说完又保证道:“老爷,你放心妾身一定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绝不让他们在这府中受委屈!” 第15章 飞得高才能摔得重 第二日的宁国侯府热闹极了。 一大早景瑞帝身边的元公公就来府中颁旨,等三房赶到正厅的时候,宁国侯正与元公公愉快地交流着。 元公公对着站在大夫人身后的沈慕青毫不留情地说着自己的夸赞。 许久不见的老夫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拉着沈慕青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若是忽略掉她那看向三房不屑的目光,倒也显得十分慈爱。 沈慕青今日身穿一袭淡青色的素衣罗群,上面绣着点点红梅,娇艳欲滴。元公公一张巧嘴不停地夸赞,她微微低着头,但眼底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左眼下的那颗小红痣更加惑人。 不一会儿众人到齐、香案摆好,老夫人率一众府中之人跪在香案前 那元公公拂尘一甩,黄绫一展,便大声朗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侯之长女沈慕青,才华横溢,温良恭谨,品貌出众,又造出惠民之蜂窝煤及蜂窝煤炉,深得朕心,特敕封郡主,赐青禾,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玉如意一对,夜明珠一双……绫罗锦缎三箱,钦此!” “臣女沈慕青谢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慕青高声谢恩后,其他人又感谢了一遍皇恩浩荡,才一个个站起身来。 “哎呀,青禾郡主快快请起,这几日宫中上下无不在夸赞您呢!”元公公夸张地将沈慕青虚扶起来。 宁国侯毫不掩饰面上的笑意,将元公公一行人送出了府。 大夫人早就知晓这个消息,这些日子还要压着女儿不要多生事端,如今大局已定,面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了,忙宣布道:“这个月侯府所有人的月银份,沾沾阿青的喜庆。” 二夫人也是个会来事的,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我就知晓咱们家慕青是个出息的,中秋的时候那首词可是连万大学士都连连称赞,如今还研制出了这蜂窝煤,果真是咱们侯府的福星啊!” “乐萱乐语,日后可要好好跟你们大姐姐学学!” 沈乐菱也跟着江氏上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恭喜大姐姐了。”x 沈慕青看着她一向不在意的五妹妹也露了个笑脸,想起这点子是在沈乐菱房中想起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得劲,这个五妹妹来府中这么久从来没有说主动来看看自己这个做姐姐的。 这让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过来就该是世界中心的沈慕青,心中不爽,于是随意说了两句就同其她几位姐妹寒暄了。 看着沈慕青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人群之中,沈乐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面上的笑容始终恰到好处,像是被画在脸上一般,挑不出一丝错处。 小阿洲见所有人都围着大姐姐,自家姐姐独子站在边缘,忙挣脱了母亲的手,转身抓住了姐姐的衣袖,道:“姐姐,阿洲想回去吃点心了。” 小阿洲被江氏裹得像只无尾小熊一般,只有一个小脸蛋露在了外面,沈乐菱摸摸他头顶毛茸茸的小帽子,笑道:“一会姐姐带你回去吃好不好?” 小阿洲欢快地点点头。 沈乐菱牵着他的小手一抬头,正好看到沈慕青收回去的眼神,那眼神沈乐菱太过熟悉了。 上辈子躺在那破旧院子里,沈慕青每次讲她如何杀人,如何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忽明忽暗中带着一点轻视和戒备,像一条在阴影处的蛇,随时打算趁你不备,咬上一口! “姐姐,痛痛!”小阿洲摇着那只被沈乐菱握住的手,委屈地大喊。 沈乐菱忙松开手,蹲下身轻哄了两句,小阿洲挺挺小胸脯,十分大方地歪着小脑袋道:“那阿洲就原谅姐姐啦!” 沈乐菱则垂下眼眸,反思起来。 自己筹谋三年,怎么就因她一个眼神而差点乱了阵脚? 就算她是条含有剧毒的蛇,可如今牙都还没能长出来呢! 就算她长出来了,长一颗自己就拔一颗,她倒要看看,是她长得快,还是自己的软刀子更快! 沈乐菱想到这里笑意盈盈的看向人群中的沈慕青,心中轻快道:嫡姐,你可知飞得越高跌得会越重! 因第二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当天下午大夫人便张罗着裁制衣裳,其实那衣裳大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临了临了,总觉得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 一时间大房里进进出出的全都是京城最出色的师傅,各自提出对衣裳改进的意见。 玉真蹦蹦跶跶地带回来府中最新的消息,“五小姐,大夫人说等明日她们从宫中出来后,就派师傅来给府中的几位小姐挑布匹做新衣。” 沈乐菱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大婶子对我们真好!” 玉真得了沈乐菱的回应,更来劲了,“咱们大夫人一向都是最心善的,这次大小姐被圣上封了郡主,果真是有福报!小姐,你都不知道……” 有福报? 哼,真要有报应这沈家大房怕是睡都无法安睡了,地府里要找他们一家子报仇的恶鬼怕是都在排队吧! 丝雨看出小姐不耐烦听玉真的碎碎念,立马笑道:“玉真,今日厨房有没有啥好吃的,你赶紧去你老子娘那看看!” 玉真如今到底年纪小,一听吃食立马眼睛就亮了,屁颠屁颠地往外跑。 见她跑远了,丝雨才气呼呼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 沈乐菱将书翻了一页,不在意道:“她的主子本就不是我。” “城外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吧!”沈乐菱问道。 “檀云昨夜出去见过刘掌柜了,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雅涵回复道。 说起檀云,沈乐菱问道:“她又去哪呢?” 雅涵抿着嘴笑道:“这院子多了个人,檀云没有办法练武,现在只怕还在房里扎马步呢!” 沈乐菱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和沈慕青喜气洋洋地入了宫。 玉真还等着大夫人回来叫五小姐去选布料呢,不想事情发展的进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第16章 急转直下 老夫人一行人黑着脸回了府,沈慕青满脸焦急与无辜,大夫人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安抚生气的老夫人。 老夫人在站在二门前还将拐杖往地上一拄,气急败坏地对着大夫人道:“你教养的好女儿简直丢尽了外面宁国侯府的脸!” 被老夫人当众如此不管不顾地下了脸面的大夫人,面上也十分不好看,拉着还在妄图拼命解释的女儿回了自己的墨韵堂。 原本等在自己院子,随时准确前去祝贺的江氏忙让人前去打听出了何事。 不想一小丫鬟就来报,前院昨日来的那元公公就带着人又来了,只是今日面色不渝,还传了皇后娘娘口谕,说大小姐身体不适这段时间还是在家好好将养,抄抄经书静静心为好。 江氏听完紧皱着眉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嘱咐下去:“这几日,没我的吩咐,所有人不得外出,特别是小少爷和小姐那可得看好了。” 二房的映月轩中,二夫人也下着同样的命令,沈乐萱有些疑惑道:“母亲,这大姐不是进宫谢恩吗?这怎么……” 二夫人也不知晓具体怎么回事,但见大夫人吃瘪,心中还是十分高兴,幸灾乐祸道:“大概是老天爷也见不得大房那个张狂的劲了吧!” 宁国侯听了元公公毫不客气的话,一面派人打听,一面焦急地回了大夫人的院中。 一进屋就看到大夫人扶着额头,而自己的长子疑惑地问:“妹妹,那主意真的你想的?”彡彡訁凊 沈慕青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蹭得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落,:“哥哥,连你都不信我?” 沈慕朗忙上前安抚,此时宁国侯轻咳一声直接走了进来。 大夫人立马起身,明知故问道:“侯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宁国侯懒得打马虎眼,直接道:“刚刚元公公来了传了皇后娘娘口谕,说阿青体弱多病,这段时间要在家多抄些经书。” 沈慕青一听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说吧!今日你们进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宁国侯脸上阴沉地快滴出水来,大夫人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今日一早,她们随宫人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后,原本一切都还好,可没一会,景瑞帝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了。 劈头盖脸地就开始问沈慕青,那蜂窝煤真是你想出来的吗? 沈慕青自然应了下来。 结果景瑞帝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独留了一个小太监给皇后交代事情的始末。 也不知那小太监给皇后娘娘耳语了一番什么,只见皇后的脸越来越沉,最后黑着脸问了一个和景瑞帝一样的问题:“沈姑娘,那蜂窝煤当真是你想得?” 沈慕青虽察觉到了不对,但蜂窝煤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自己第一个提出自然得算自己的啊! 如此想着,她便再次肯定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是臣女想出来的!” 皇后听完,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一个聪慧机敏的青禾郡主,这是打量着圣上和本宫长期在宫中不知外面的情况是吧!” 老夫人也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丈二的和尚,还试图倚老卖老出声询问。 谁知刚开了个头,皇后娘娘就让人送了客,自己起身就往内殿走,一丝脸面也不留。 虽然从大夫人这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宁国侯派出去打听的人却很快回来复了命。 原来由于景瑞帝的重视,内务府和工部将蜂窝煤及煤炉很快地推广到了京城的小康百姓当中。 昨日京城一些小商贩也用起了蜂窝炉,还热情地给不认识的人介绍。 一家卖馄饨的小贩就夸赞道:“这蜂窝炉可是宁国侯的长女想出来的,这东西真好,不仅节约碳火,还能取暖煮馄饨。” 混沌摊上其他知晓内幕的人接道:“是啊!听说宁国侯长女今早还被圣上封为了郡主呢!” 这消息一出,整个摊子都沸腾了。 什么想出个蜂窝煤和炉子,就能被封为郡主? 几个刚从山西来的商人忍不住道:“你们这才用上这蜂窝煤?我们山西一个月前家家户户就开始用上了!” 另一个山西的人似乎也觉得这些京城的百姓大惊小怪,接道:“就是说啊!这小小的一蜂窝煤炉有什么喜稀奇的,我们那村子上都用上了。” 生活在京城的百姓,面对外地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优越感,此时听到外地人如此语气,皆有些不快,以为他们在吹牛皮。 “喂,兄弟,你这话怎么说得,这蜂窝炉可是圣上亲自赐名,如今整个大魏也只有京城才刚刚开始推行。”说到这里那人还不让嘲笑道:“至于你们山西,那偏僻的位置,要用上,怎么着也得要到年后才行吧!” 身边京城的百姓们听了都哈哈大笑。 那四个山西的商人许是觉得收到了侮辱,语气也开始不客气了,“好生不要脸,这蜂窝煤明明是我山西人称煤老板的杜家制出来的,两个月前就在山西富贵人家出入,如今连偏远的小山村里用得都是,怎么成了你们京城人先有的呢?” 两拨人越吵越大声,最后已经上升到了地域黑的地步。 最终引来了京兆府的衙役们,将整个混沌小摊给一锅端了。 就是一件小案子,本也到不了京兆府尹魏征那去,但师爷听说了前因后果后,立刻前来禀告。 魏征一听,随即亲自审问了那四个山西人,见对方言之凿凿,还可以让人多找了些近一个月从山西来京城的人,一个个的问,最终确认了,那蜂窝炉确实已经在山西得到了普及。 魏征苦哈哈地皱眉,这事怎么偏偏被他遇到了。 要知道,今日一早圣上才刚刚下旨封那宁国侯长女为郡主,如今出了这事,不是在打圣上的脸吗? 可关键是他还不能装聋作哑,今日这事想来早就传到了御史耳中,若自己不亲自向圣上进言,日后翻出此时,难免圣上不会以为自己在偷偷看他笑话。 左右为难了一小会,魏征便进了宫,毕竟得罪一个没啥实权的侯爷,总比得罪圣上要好得多。 更何况,这事原本就是宁国侯做得不地道,这不是把圣上当傻子耍吗? 沈慕青听完小厮的回禀,脸一下就白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真的有人能想出这蜂窝煤,而且好巧不巧,刚刚好就比她早那么一两个月。 但她这样的面色,在宁国侯等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 宁国侯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指着沈慕青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逆女,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慕青期期艾艾,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宁国侯更生气了,上前就扬起了手,被大夫人一把抓住,凄厉地喊道:“侯爷!” 沈慕朗也抱着宁国侯的大腿,道:“父亲,妹妹只是一时想岔了,父亲!” 大房内里正热热闹闹时,宫里的小太监又来了,这一次是宣宁国侯觐见。 第17章 死亡的袁掌柜 听说宁国侯又被宫里来的人叫走了,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摔了心爱的茶碗,让大夫人到她屋子里去立规矩。 宁国侯一进御书房,一杯茶盏就被掷落在他身前,他赶紧跪下求饶。 景瑞帝气急败坏地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还不解气,问道:“说!是不是你们父女俩合谋将那山西商人杀害后抛尸河中的?” 宁国侯听得一脸懵,呆呆地张开嘴,什么山西商人,什么杀害,什么抛尸? 景瑞帝懒得与他废话,让一旁的武德司统领孟成林将山西的那袁姓商人的事讲述了一遍。 原来昨日景瑞帝听了魏征的汇报后,并没有相信魏征的一面之词,而是宣武德司统领孟成林进宫。 今日一早,孟成林回禀了更为劲爆的消息。 原来沈慕青去工部尚书府,让其帮忙做模型的那一日,马车在行驶到东大街时撞倒了一四十多岁的山西商人,此人姓袁,曾经在山西万家做过掌柜,熟知蜂窝煤和蜂窝煤炉的做法。 可自那一日后,那袁商人就不见了,他落脚的那间客栈小二说,他出门的那一日还说,有个小姐看中了他手里的方子,他马上就要发财了。 昨日那些山西人,其中有两个正是那万家派来找这袁掌柜的,据说他偷了主家的图纸,想到这京城来卖个好价钱。 更让孟成林心惊的是,那山西人说,这京城蜂窝煤的营销策略和他们山西一模一样。 都是买多少蜂窝煤就送一个煤炉,而且还有专人为每一家记着,差不多时间直接送货上门,免了大家出门买煤的辛劳。 景瑞帝听了这些,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最后再听到孟成林说,已经在城郊的小河里找到那袁掌柜尸体时,气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杀人夺宝,欺骗九五,这宁国侯真是好样的! 宁国侯听了孟成林的汇报,整个人吓得如秋日的落叶一般,哆哆嗦嗦地不停地磕头大喊:“圣上明鉴,下官真不知道那什么袁掌柜!如是下官知道,借下官一个胆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啊!” 宁国侯这下是真的怕了,磕头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不一会额头就轻了一块。 景瑞帝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更何况这宁国侯向来没什么大才,但好在谨小慎微,从未给自己惹过什么麻烦。 更何况,如今,自己下旨册封沈慕青的旨意以下,若此事追责于他们,那不是让天下人看自己的笑话吗? 那他这个景瑞帝干脆改名叫好骗帝好了! 最终,为了自己的颜面好看一些,景瑞帝只让宁国侯以触怒龙颜之罪被人直接从宫里拖了出去,还要交上一万两罚银,还将他身上的实职给卸了,只留下一个宁国侯的虚职。 宁国侯被丢到宫门口时,看着两侧的同僚指指点点,连忙起身,钻到自己的马车之中。 阴沉着脸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跑进大夫人的墨韵堂,气急败坏道:“逆女!快把那个逆女给我叫出来!” 刚从老夫人那站完规矩的大夫人从内屋扶着腰出来,见他如此盛怒,立刻伏低做小,上前柔声劝道:“侯爷,莫要气……” 此时的宁国侯哪里听得去任何话语,直接甩开大夫人的手,大声怒骂道:“那个逆女呢!” …… 傍晚,丝雨从外头回来,打发玉真和雅涵去大厨房多拿打些热水来。 自己则幸灾乐祸地道:“小姐,据说今日大老爷从宫里出来时脸都能滴出水来了!然后直接冲到大夫人的院子里,要找大小姐的晦气。” 正做着女红的沈乐菱抬起头,看着丝雨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的样子,“然后呢!” “后来老爷自己跑到了大小姐的院子里,重重打了她一个巴掌,听说大小姐的小脸都肿了有一尺高呢!大夫人心疼地眼眶都红了。” 沈乐菱低下头继续绣着自己的帕子,她这个大伯啊!别的不会,对家里人逞威风还是一把好手的。 丝雨眼见四下无人又低声道:“昨夜里有人去了刘嫂子入住的那家客栈,怕是乱葬岗的那具尸体也已经被找到了。” 沈乐菱点点头,她大伯如此气急败坏,想来,是圣上已经查明了“真相”。 那袁掌柜是半年前去山西投奔万家的,三个月前才将蜂窝煤已经其如何抢占市场的方式拿出。 随后便带着一堆万家多余的图纸来了京城,在守西门的刘婆子在门口扔了一段红布那日,正好不小心被沈慕青的马车撞到,双方纠缠之中,许多看热闹的人都知晓撞人的是宁国侯府的大小姐。 当天傍晚,那袁掌柜临出门就对小人兴奋地说起自己的方子卖了个好价钱,等回来请他吃烧鸡。 可谁想,这一走,袁掌柜就再也没回来。 直到昨日,武德司的人找到袁掌柜的尸体,由于在河中泡得时间有点久,只能凭身上的衣物判断出他的身份。 这案子,一下子所有的细节,也就全都对上了。 就算对不上也没有关系。 这世上的袁掌柜本来就已经死了,谁也别想将他找出来。 看着面前的烛光,沈乐菱的面色也忽明忽暗,要让一个人消失得一干二净的方法,不是死亡,而是他从来不曾存在吧。 比如袁掌柜,谁人能想到他是京城车马行刘掌柜那个体弱多病的老妻呢! 丝雨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道:“小姐,这大小姐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毕竟若不是她们当初的提醒,那大小姐也想不到煤球燃不尽,浪费的事。 虽然丝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小姐一听这煤球里面燃不尽就能想到蜂窝煤。 更不明白,为何小姐还能预想到大小姐能想到这些,从而早早就设下了局。 沈乐菱唇角一勾,无辜道:“关我们何事,这事难道不是大婶子派了的玉真想到的吗?” 丝雨一听,也笑了起来,小姐居然连这个都预想到了。 两主仆正说着话,雅涵急急忙忙地进来,道:“小姐,玉真被大夫人房中的王嬷嬷带走了!” 第18章 祸水东引 玉真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自老夫人和大小姐她们灰头土脸的从宫里回来后,她一直都谨遵着三夫人的叮嘱,没事绝不出三房。 可刚刚她和雅涵姐姐去厨房打热水,不想路上王嬷嬷就带着两个婆子不由分说的把她带走了。 此时她在大姑娘的房中怯弱地跪在地上,看了眼大小姐红肿的左脸,以及那双想要吃人的眼睛,慌忙地低下头。 王嬷嬷得到大夫人的指示后,指着玉真问道:“说!是谁让你引导大小姐想出那蜂窝煤的?” …… 宁国侯从宫中回来后,在大夫人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听说是武德司总管查出来的,连大夫人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杀人越货。 可当宁国侯一甩袖子离开后,被他一巴掌打傻了的沈慕青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大夫人的衣袖哭诉道:“母亲,这蜂窝煤真是我想出来的,你想一想,我去外祖家之前就在家中与你和父亲说过了,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我!” 大夫人也这才想起这中间的时间差,于是立马将沈慕青说蜂窝煤那天,自己院子里所有奴仆都清查了一遍,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来。 于是母女俩这才想起了源头,虽然觉得女人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有人故意让我想出蜂窝煤的!”这句话有些荒唐。 这蜂窝煤又不是什么常见的玩意,怎么能随意听了丫鬟的一句话就能想出来呢! 但看在女儿坚定的眸子,大夫人还是将引出这一话题的玉真给“请”了过来! 可无论王嬷嬷怎么问,这玉真的回答滴水不漏,不像作伪。 更何况,她还是个家生子,一家子身契还捏在大夫人手中,怎么看也不像这么快就被三房给收买了的样子。 再加上,三房的江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那五小姐又是个病秧子,实在是不足为患。 王嬷嬷见沈慕青像是认定了玉真提起那煤球是有预谋的,虽说她也觉得这玉真是他们大房的人,但显然此时的大小姐在盛怒之中,王嬷嬷也不愿和她唱反调。 于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绣花针,让两个婆子按住玉真,还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扒掉了她的衣裳,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里衣。 一番用刑之后,玉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但却依旧没有改口。 沈慕青见状,心中忍不住开始嘀咕,难道真是巧合? 这个世界还是只有自己是穿越人士,没有其他的人因为那首《水调歌头》来故意试探自己? 如今沈慕青最害怕的便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穿越者,而她却已经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更何况,穿越这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新”字,若对手太多了,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就得快点换成筹码了! “好啦!”大夫人显然是有些不认可沈慕青查找的方向,叫停了王嬷嬷的动作。 此时,一小丫鬟才在门口小声道:“夫人,五小姐房里的丝雨姑娘求见。” 大夫人眉毛都没挑,王嬷嬷直接答道:“跟她说,玉真感染风寒,刘大夫已经开了药了,过几日好了再去五小姐跟前伺候。” 随即只听到小丫鬟踩着积雪离去的声音。 大夫人看着依旧阴沉着脸的女儿,有些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阿青!” 沈慕青收起面上的不悦,拿起身边的茶盏,大大的喝上了一口。 大夫人朝王嬷嬷睨了一眼地上的玉真,王嬷嬷忙让两个婆子架着她去偏房休息,一路上王嬷嬷还不忘安抚道:“玉真,你也别怪夫人和大小姐,那日你在大小姐面前的话,可是闯下了大祸!如今夫人还愿意相信你是清白的,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正当房中的大夫人还在宽慰这女儿时,沈慕青的大丫鬟陵容拿着一件大红色的狐裘披风进来了。 而和那披风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蜂窝煤的图纸,上面还写着如何为百姓送货上门的方式。 大夫人拿着那张纸一看,面上顿时如腊月的湖水一样冰冷,问道:“从披风中找出来的?” 陵容跪在地上,答道:“是!刚刚夫人吩咐将那日小姐出行的马车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小厮来报没什么特别的。刚刚嬛嬛姐姐说将小姐和我们那日出行的衣物都再看一遍,这才在这披风中找到了这张图。” 沈慕青也惊讶地看着那披风和图纸,“这是何时缝到我的衣裳里的?” 大夫人看着她还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叹了口气,指点道:“这整个宁国侯府除了二房谁还有能耐做这等子事?” 宁国侯府虽然是大夫人掌管后院,但二夫人想来嘴巴也甜,加之老夫人也怕大夫人一家独大,于是将针线房给了二夫人管束。 沈慕青显然也听懂了大夫人的意思,“二伯母?怎么会,她为什么……” 这二房与自己斗了十多年,但由于二老爷不争气,院子里的莺莺燕燕又多,大夫人常常只需要一招祸水东引,就让二夫人自顾不暇。 更何况斗了这么多年,二人也不过是在老夫人那里争争宠,吵吵管家之权。 大概是双方都觉得无趣吧,这几年二人在侯府里的相处甚至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大夫人也想不出为何这袁氏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一时皱眉无言。彡彡訁凊 却不想,沈慕青犹豫道:“难道是因为……” 见女儿到这时候了还对自己这么母亲欲言又止,大夫人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母亲说的!” 沈慕青这才将当日三皇子入府偷偷跟自己说的话,告知了大夫人。 还将后来沈乐萱和沈乐语两姐妹来了后,故意缠着三皇子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还抱怨道:“若不是出了这事,女儿被封为了青禾郡主,定能与三皇子再进一步。” 大夫人之前并不知晓这些,她看着一口一个三皇子的女儿,心中沉吟,原本她是想将女儿说给娘家侄子张赫飞是,一来他们青梅竹马有自小的情谊,二来那孩子是个上进的,如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但如今看到,女儿的心思怕是大了。 但向来宠女儿的她并未说什么,她的女儿如此优秀,别说是皇家就是日后的太子也都是配得上的。 只是她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难道,这袁氏也起了心思?” 这样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袁氏这辈子没了指望,可她对那一对双胞胎可是当着眼珠子在疼的。 可她又如何确定,阿青没了希望后,他们家那两个就能成为三皇子妃了。 大夫人还没想明白。 突然听到沈慕青拔高音调的一句话,“母亲,那拦我路的掌柜,是不是就是姓袁?” 大夫人原本疑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 第19章 针线房 宁国侯府第二日开始就热闹得不得了。 前院时不时有那百姓指指点点。 “就是这宁国侯府里的大姑娘,把人家山西的蜂窝煤说成是自己想的。” “这一个姑娘家家的,脸皮怎么会如此之厚?” “谁知道啊!听说圣上还因为那蜂窝煤封她当了个郡主呢!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这怎么能算数呢!这不应该是欺君之罪吗?” “不知道!反正因为她,咱们京城人被山西那边的人好生嘲笑了一番!” 门房的人出来赶人,可不一会,人家又聚集起来了。 实在是难以管束,更何况,一个如今只有虚职的侯府,跟被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区别,门房也怕闹出事来,惹得主子们不快! 如今漫天大雪,国子监每日还在规规矩矩地上课,沈慕朗这几日心情极其复杂。 往日交好的同窗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还各种找理由不与自己同路。 以至于但凡有人在他身旁窃窃私语,他都敏感得觉得对方在说妹妹的事,为此已经和同窗吵过好几架了。 而沈慕渊一直好脾气地在他身旁拉架。 深怕如今势单力薄的堂兄吃了亏。 可没想到再一次拉完架后,堂兄居然一把甩开自己的手,对着自己怒骂道:“你这个庶子生得,是不是也在心里偷笑?” 沈慕渊万万没料到平日里一副好大个模样的堂兄,会在学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原来在堂哥心中其实一直如此瞧不起自己一家人。 当时就气得一甩袖子,这破事谁爱管谁去管。 十几岁的少年,心思本就容易走向极端,但向来心大的沈慕渊,缓过神来还是慢慢跟在沈慕朗身后,毕竟是一家人,万一他那张嘴真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但是他幼小的心里已经决定了,绝不和堂哥和好。 而沈慕朗看着身后的身影则微微勾唇,庶子就是庶子,像狗一样,被打了还要来讨好自己这个主人! 自那以后沈慕朗就总是跟交好的同窗说着沈慕渊的坏话,什么乡下地方来的,庶子,一点规矩都不懂,父亲只是个小官,母亲还是商家女云云…… 好在沈慕渊为人正直仗义,还是有几个寒窗子弟愿意与之结交,不然在国子监他可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与国子监的勤奋不同,舜华书院却已经开始放假了。 所以得了皇后娘娘吩咐在家静心的大小姐沈慕青没出门便不突兀。 可沈慕青像只鹌鹑一样躲在房中,大夫人却在后院里大杀四方。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依旧气愤地让大夫人前去立规矩。 可大夫人拿着那披风和图纸,拉着宁国侯就去了慈安堂。 宁国侯本不愿再在此事上多深究,在他心中,这事绝对就是女儿仗着夫人的人手干出来一个媚宠邀功的法子。 当大夫人说出女儿明明是在府中先跟我们一家子说了此事,才在外面遇到那已死的袁掌柜之后,察觉到不对的宁国侯这才心生希望,赶到了慈安堂。 看到女儿那张红肿的脸,以及一双充满委屈的眼睛,泪水盈盈欲坠,宁国侯这才暗道自己昨日太过冲动了。 大夫人也没有故意拉扯出袁氏,只是将如何在这披风中发现图纸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最后道:“老夫人、侯爷,此事明明是有人听到了阿青的想法,故意引导着她去向圣上呈宝,如今幸好这图纸早早的被我们发现了,若是有一日被圣上的人找到,那我们侯府真的是跳尽黄河也洗不清啊!” 宁国侯听完,眉头紧皱,大夫人虽然说得有理,但这中间也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啊! 老夫人的情绪则完全被大夫人左右了,只见她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到底是谁,如此险恶用心,这是要让我们侯府犯下那欺君之罪啊!” 听了老夫人的话,宁国侯立马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几个政敌。 但由于,他一直能力有限,一直离权利中心属实有些距离,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起,谁能恨他恨成这样。 见二人都想得的外面的人,大夫人这才道:“老夫人,侯爷这歹人竟然能在阿青的衣裳中动手脚,想来府中定有内应。” 大夫人聪明得没有直接说此事怕是与二夫人有关。 就算最终查出真与袁氏有关,依老夫人那个脑子,估计又会以为是自己在从中挑拨。 还不如将这根刺埋在老夫人心中,时不时拿出来恶心恶心二房。 老夫人和侯爷一听,随即就放权让大夫人彻查。 二夫人原本在自己的小院中一边煮雪赏花,一边看着大夫人的笑话。 不想这时兰香小跑进来,说大夫人带着婆子将针线房的人全抓了起来。 二夫人讶然,这大夫人不好好的老夫人房中立规矩,怎么突然将手伸到了针线房中? 她连忙一边派人打听今早慈安堂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连忙带着人往针线房里赶。 等她赶到的时候,大夫人正坐在屋内靠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身后四个大丫鬟立在身后。 王嬷嬷站在左边伺候着,表情凝重。 而管针线房的几个下人,全部被压在院子里正打着板子。 二夫人神色极其不自然,僵硬道:“大嫂这是怎么啦?有什么火也别朝这针线房里发啊!” 大夫人身子一动不动,眯着眼盯着这个跟自己斗了十多年的妯娌。 盯到进屋的二夫人全身不自然。 “二弟妹既然来了,一起坐下吧,看看这些奴才都是怎么办事的!” 大夫人说完,王嬷嬷就将一根绣花针和沈慕青的披风拿了出来,道:“如今这针线房的人干活越发不仔细了,居然在大小姐的披风里还留了根针,昨日将大小姐扎得背上都出血了。” 二夫人一听,便知这大夫人是在故意找茬。 这衣裳都多久,若真留了针,怎么可能偏偏就昨日才被查出。 王嬷嬷一拿出那件衣裳,大夫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二夫人的脸,见她的脸上只有气愤,没有恼怒与尴尬,心中不由得嘀咕,难道此事真与她无关。 还是说这妯娌这些年,一直在跟自己藏拙? 针线房自然查不出什么异常,但大夫人还是不顾二夫人的黑脸,将一直负责大小姐衣裙的绣娘给关进了柴房。 同时,用一人二十板子的惩罚,让整个府中的人都知晓了,这宁国侯府的后院到底是谁在做主! 气呼呼回到房间的二夫人,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个遍,一边摔还一边骂道:“这个张氏,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三房静园 沈乐菱给小阿洲细细地喂了一碗甜羹后,又陪他玩闹了一会,听着陈嬷嬷汇报着针线房里的情况。 江氏叹气道:“这侯府,怎么没一日消停的!” 沈乐菱抬头看了眼院中呼呼的风声。 意有所指地道:“母亲,这风越来越大了……” 第20章 杀人 不需陈嬷嬷介绍。沈乐菱就知晓那被关进柴房的绣娘叫阿娟,今年三十岁出头,是个寡妇。由于针线干得细致,在宁国侯一直专门在为大小姐沈慕青做衣裳。 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一位,可是她的大熟人——年婆子。 沈乐菱可一直都记着上辈子在那破院子里,年婆子照顾了自己三年的“恩情”呢! 上辈子年婆子为沈慕青做衣裳早早的熬坏了眼睛,后来求沈慕青给她一条出路,正巧沈乐菱刚嫁入李家,需要一些人手。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的到了李家成了一个粗实婆子。 自己给年婆子养老,甚至为了让她不觉得从侯府来到李家委屈,自己还时不时的找些由头给些奖赏于她。 可结果呢,最后自己四肢经脉尽断的时候,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虐待! 那红色狐裘披风里的图纸,是沈慕青来看望自己的那一日,丝雨掉包的。 今年入冬,年婆子一共给她做了三件不同颜色的披风,每一件沈乐菱都预备好了。 无论她穿什么样的衣裳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天晚上,那些衣裳就被丝雨她们剪烂,檀云扔到了城中的各个角落。 那图纸,本就不是为了陷害沈慕青,只是为了嫁祸给二夫人,以及沈乐菱料准了此事一出,无论是不是与年婆子有关,大夫人都不会放过她。 至于为何嫁祸二夫人袁氏? 前世袁氏最喜欢用的不就是这一招吗?然后自己默默退居幕后,隔山观虎斗。 当初若不是她一边跟母亲说阿洲的死有蹊跷,一边又说与大夫人和沈慕青听,母亲怎么可能会那么早死! 如今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整个局面,唯一出乎她预料的便是景瑞帝封沈慕青做郡主的事了,她还以为景瑞帝最多赐下些赏赐罢了,未料到声势如此之浩大。 不过也不要紧,这个青禾郡主的名头,日后恐怕是景瑞帝心中的一根刺,随时提醒着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给骗得团团转。 夜幕降临,侯府陷入一片寂静。 沈乐菱和檀云换了身黑色便衣,匆匆往柴房赶去。 天气太冷了,没有人守在柴房门口,只有两把大锁挂在了门前。 檀云掏出一根铁丝,熟练地插入锁孔中,不一会两把锁便都开了。 “你在外面看着,我自己进去!” 沈乐菱说完便一个踏步走了进去。 大夫人果然没准备让年婆子活着,整个柴房阴冷不像样,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地上有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裳蜷成了一团,沈乐菱走进身,蹲了下来。彡彡訁凊 伸手在年婆子年轻的脸上拍了几下,“醒醒!喂!” 年婆子艰难地睁开了眼。 见她终于醒了,沈乐菱也露了个笑脸,若是还没来得及叙旧,年婆子就去了,那多无趣啊! “怎么样,年婆子,还认识我吗?” “五……小姐,怎么……是你?”年婆子极力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十分干涩,似乎发音都有些艰难。 丝毫没有注意到,和府中其他人称呼她为娟嫂子不同,这五小姐称呼的是她原本的姓氏。 “怎么不能是我呢!毕竟你也照顾了我三年,你临死前我来看看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沈乐菱说这话时,不带一丝感情,却莫名地让人心生寒意。 “什么?三年?”年婆子似乎已经在发高烧了,脑子有些混沌,但五小姐说得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沈乐菱才不管她是否听得懂,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原本打算是将你的手脚全部打断,舌头割掉,然后找人好好伺候你三年,让你感受一下那种尊严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觉,感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沈乐菱面部表情逐渐有些扭曲,年婆子听到如此阴狠的话语,也不由得问道:“五小姐,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沈乐菱被她的话逗哈哈大笑起来,“无冤无仇?年婆子,若真是无冤无仇,你以为你此刻为何会待在这柴房之中呢?” 年婆子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面前的小姑娘,“你……是你?那图纸是你塞进去的?” 沈乐菱不置可否,继续道:“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本想让你尝尝我那三年的滋味的,但转念一想,你死了似乎比或者更有用!” “这样,我那两位伯母,更有理由相互扔刀子了,更何况,留在了你,只怕会夜长梦多啊!。”沈乐菱说着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略带天真的笑容。 但那抹笑容在年婆子眼中看来,却是极为残忍。 “为什么?” 她伸手抓住沈乐菱的衣袖,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沈乐菱没有理会于她,而是从身上拿出了一根银针,眼睛紧紧地盯着年婆子的双目。 “那三年你每逢心里不爽利,都会用银针刺于我身发泄,今日我只还你一针,你下了地府想起那些事记得要好好感谢我哦!” 见她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慌乱,沈乐菱笑道:“年婆子,不用怕!很快的!” 说完一直将她的头颅揽在胸前,右手将银针高高举起,随后准确插入到了她的百会穴。 原本还在极力挣扎的人,顿时没了反应。 沈乐菱坐在柴房里,眼底也留下了两行清泪…… 不知是为受尽折磨的前世,还是今生即将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 等在门外的檀云半晌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小姐~” 沈乐菱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又从年婆子头上拔出了银针,这才走出柴房。 檀云见沈乐菱完好无损,一句话也未多言,将那两把锁上好后,这才带着沈乐菱一路往静园的方向走去。 房中的丝雨和雅涵显然等得有些焦急,一见沈乐菱回来,都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姐,檀云,没出什么问题吧!” 沈乐菱摇摇头,笑道:“你们是不相信檀云的功夫,还是她对这府里的熟悉度啊!” 见两丫头面上还带着些僵色,安慰道:“放心吧,都已经处理好了。” 丝雨年龄大些,见沈乐菱这样说了,连忙让雅涵和檀云退下。 自己留下照顾沈乐菱休息。 待沈乐菱躺下后,丝雨轻声问道:“小姐,真的没事吗?您今日回来脸色不太好。” 沈乐菱笑着摇摇头,看着头顶上的床幔,道:“没事,第一次杀人到底有些不习惯,没关系,慢慢会习惯的!” 第21章 郁结 丝雨听了沈乐菱的话,立刻在她的床边跪下。 沈乐菱从床上坐起,有些不解地看向丝雨,见她眼角开始闪着泪光,“你在为那针线房的绣女不值?” 丝雨摇摇头,道:“怎么会,小姐想要她的性命,定然是有小姐的理由。” “那你为何?” “小姐!奴婢是在担忧你啊!”丝雨说着,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溜了出来。 她擦擦眼泪,道:“奴婢不知晓为何小姐对侯府如此忌惮,但小姐这样做一定有非要如此的道理,只是小姐,今日这事以后让奴婢或者檀云来做就行,莫要再脏了您的手!” 沈乐菱沉默了一会,问道:“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刚刚丝雨为沈乐菱宽衣之时,把了她的脉搏,她当时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丝雨见沈乐菱点出来了,这才道:“小姐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只是郁结于心,长此以往,恐将……” 沈乐菱看着丝雨梨花带雨的样子,恍惚间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地哭诉道:“小姐,您如今身子这么差,就不要再管大小姐那边的生意了,还有姑爷那些乱七八糟的,您也先别管了,还是得先将养为主啊!” 可是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自己总是说,姐姐如今在宫中不太方便,相公又不太通这些庶务,我不管,还有谁能管呢! 丝雨说得次数多了,自己还会冷下脸,觉得她是在故意离间自己和姐姐和李尚珽之间的关系。 但其实这丫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每每关心的都是她的身体罢了。 “你先起来吧。”沈乐菱柔声说道,“我知道了,日后我会注意的,你也不必着急,这身体不是还有你帮我调养的吗?” 听着沈乐菱的安慰,丝雨眼中的泪水更凶了。 她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坚定道:“奴婢一定尽全力帮小姐调理好身子。” …… 第二日一早,绣娘阿娟的尸体在柴房里被发现了。 大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道:“如此不敬冻,既然死了,就拉到乱葬岗里去吧!让这府里的下人都好好看看清楚,背主的奴才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二夫人听了,则又不知撕烂了多少条帕子,气得直嚷嚷着要与大夫人势不两立。 自那以后这侯府后院斗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不是今日个管厨房的大房克扣了二房的伙食,就是明日个管针线的二房多拿了匹大房的布料。 不是大夫人的亲信被查出偷捞油水,就是二夫人的陪嫁扯着侯府的大旗在外面仗势欺人。 总而言之就是各有胜负,棋逢对手。 用老夫人的话来说,就是整个后院没个消停的时候! 隔山观虎的沈乐菱看着斗得不亦乐乎的两位伯母,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世上果然只有你的敌人是最了解你的,两位伯母做了十多年的妯娌,这真斗起来,果然十分精彩。 院子里正好小丫鬟们一块堆雪人的小阿洲,看到倚在屋檐下的沈乐菱,小跑过来,像个小太阳一般,扬着红彤彤的脸蛋道:“姐姐,姐姐,快来帮我堆雪人!” “尔容姐姐堆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哥哥!” 这孩子,因为大哥每日都要去国子监,没有大哥的陪伴于是先堆了个雪人哥哥。 沈乐菱笑着应了下来,故意走在他的身后,随后趁他一个不注意,偷偷捏了一小块雪团,准确地扔在了他的背上。 突然被偷袭到的小阿洲,没料到自家姐姐如此不讲道义,气鼓鼓地转头,蹲下身,也捏了一小团雪,扔向沈乐菱,嘴里还嘟囔道:“姐姐坏!” 但气性冲昏了他的头脑,一时没掌握好距离,那小雪团还没挨到沈乐菱的身上,就落了地。 小阿洲见状,立马开始找帮手起来:“尔容姐姐,快来帮我,姐姐拿雪团打我!” 原本在一旁开开心心堆雪人的尔容,一时愣住了,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却见小姐身后的丝雨朝自己扔过来一块雪团,还笑道:“你帮小少爷,我就帮小姐砸你!” 尔容这下没了顾及,立刻朝丝雨迸发出猛烈的攻击。 沈乐菱见状干脆一声令下,让院子里的小丫头全站在小阿洲那一边,自己则和丝雨、雅涵和檀云一组。 小阿洲原本见自己这边人多,还笑哈哈的,但没过多久,见识到檀云的命中率后,随着沈乐菱,扯着嗓子大喊道:“不公平!” 结果被欺负弟弟的沈乐菱一块小雪团,好巧不巧砸在了脑袋上。 这下小阿洲也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了,他的小目标就是打到沈乐菱这个坏姐姐! 三房孩子的笑声在静园的上空之中荡漾开来。 但大房和二房的孩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大房的沈慕青自是不必说,每日都要抄写经书。 不是她吐槽这毛笔,实在是真的太难写了,她本就写硬笔字写惯了,后来更是习惯电脑手机码子,如今直接倒退回写毛笔字的时代。 不仅要写,还得写好!否则就是没有定性,对皇家不敬。 即使有原身写簪花小楷的记忆,但这毛笔字讲究实在太多了,又费手腕,若不是这大魏皇权至上,她是一个字都不想动的! 但好在,沈乐玥这个庶妹也算得用,主动来模仿自己的笔迹,帮自己分担一些。 其实沈乐玥也不愿意啊!但生她的姨娘早早的去世了,能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无非就是伏低做小,成为衬托她女儿的绿叶。 不得不说,这些年她一直都做得很好,甚至一度沈慕青还将自己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似乎就被从前聪明了不少,待自己也不如以前亲近。 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开窍了。 这一次,虽说沈慕青让皇家不喜,但那郡主的名分却是实打实的。 更何况,就算全世界都能瞧不起沈慕青,而在大夫人手下讨生活的自己,也只能一直捧着沈慕青的臭脚。 二房的沈乐萱和沈乐语也无比郁闷,近来不知母亲和大房的那位怎么了,一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连累着她们俩个也整日被母亲拘在房里绣花,像是生怕出去惹了麻烦一般。 第22章 不准欺负我大哥 玉真的风寒养好回到静园时,已经临近过年了。 她的回来,让檀云十分的不爽。 她又不能在院子里耍她的烧火棒,只能躲在屋里扎马步了。 丝雨和雅涵则十分懂事的上前嘘寒问暖了一番,还道她病刚好,好好将养身子,不用急着伺候小姐。 玉真这二十多日在大房的偏院里,若不是她老子娘在大厨房当值有些脸面,她怕是要死在这场“风寒”之中。 想到这些时日五小姐时不时送来的糕点,和衣物。 此时又见到五小姐房里的两位姐姐对自己如此关心,眼眶都忍不住的红了,但随即又想起来之前大夫人的吩咐,连忙说自己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当差了。 丝雨连忙又安抚了两句,就让她去正屋给沈乐菱磕了个头,沈乐菱关怀了两句,见她执意不肯休息,就让她明日一早再来当差。 雅涵送她回房后,不一会就气呼呼地回了正房。 丝雨见她鼓着一张小脸,笑问道:“怎么啦?她惹着你了?” 雅涵撅着嘴,冲沈乐菱道:“小姐,这玉真嘴上说着要报答小姐不能耽误干活,实际上呢,一进门就开始问东问西,那架势,恨不得将咱们三房这些时日的行程全打听个清清楚楚呢!” 丝雨听完,眉毛也竖了起来,骂道:“这小妮子,这些时日若不是小姐时不时送些好东西给她,恐怕她早就去见了阎王,如今居然还敢帮着大房打听小姐的事!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沈乐菱忍不住朝丝雨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雅涵问道:“小姐,这玉真在咱们院子里总归多有不便,您看是不是要想想办法……” “不急,等开春吧!”沈乐菱望着窗外的雪景,不急不缓地道:“开春了,咱们就该出这静园好好看看这皇城中的风景了。” 原本沈乐菱是真打算过完年再开始搞事情的,没想到,这侯府里的风没有停歇的时候,让她想休息一下都不得空闲。 国子监的课程一直上到了十二月二十三日,而整个宁国侯府唯一有实职在身的沈文贞却还得勤勤恳恳地上衙到十二月二十五日。 宁国侯自从被景瑞帝撸了官,除了大朝会,平日也无所事事,不是在小妾那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是和几个酒肉朋友出去寻欢作乐,日子过得好不悠哉。 即使这样他还不忘洋洋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将三弟召回了京中,否则如今这整个京城的官场,他们宁国侯府岂不是无人了。 比起宁国侯,二老爷沈文哼则是脸面都不太顾及了。 一头扎进了温柔乡,平日里除了要钱,压根就想不起自己在京城还有一个家,连院子里那七个姨娘也根本留不住他的心。 临近过年,不知是不是老夫人将大夫人和二夫人叫过去敲打了一番,二人偃旗息鼓,侯府重新回到了一派和气融融的景象。 这一日,工部尚书家的两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到宁国侯府做客。 大夫人张氏的娘家是工部尚书府,但她并非嫡女,而是张老夫人陪嫁所生,自小失了姨娘就养在了老夫人的院里,与哥哥张一棉关系甚好。 当初若没有张一棉的支持,张氏也没法嫁到这侯府成为这当家夫人。 大夫人的娘家侄儿侄女来府中做客,沈慕青终于有了出门的借口,虽然仅仅是出了她那个小院子。 为了让两府的人更加亲近,免得日后走在路上都不知道这是自家亲戚,大夫人还派人去二房三房,让孩子们都到花园里去认识认识。 自从到了京城,小阿洲身上的衣裳就没有少过,今日也一样,被江氏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一只胖胖的圆球一般,走起路来很是有些费力。 身上还挂着圆圆的项圈,走起路来,不是项圈上的小铃铛响就是他“哎呀哎呀”艰难行走的助兴声。 此时他牵着沈乐菱的手哼哧哼哧地走到了花园,身后只跟着丝雨和一个小丫鬟,此时花园的凉亭中已经坐满了人。 凉亭里位次也极为讲究,沈慕朗和张家两位公子坐在中间。 沈慕青一声白衣如雪,眉间似有万千愁绪解不开的模样,和张家姑娘坐在北方,沈乐玥和二房的两个姑娘分别坐在她们两侧。 唯独沈慕渊一个人格格不入地坐在南方。 沈乐菱还未进到凉亭,便听见了亭中张家的一位身穿湛蓝色绸缎棉衣少年的一句:“沈慕渊对堂兄与他人动手都能袖手旁观,我张鹏飞实在羞于与他为伍。” 他说的是前日国子监放假那日,户部侍郎之子关元忠在经过沈慕朗时正聊起蜂窝煤的好处,沈慕朗以为人家存心羞辱,于是发生了口角。 后面还推搡了两下,正巧张翰飞路过,拉了架。 当时沈慕渊就在旁边,见没什么事,转身就走了。 可没想到当时人没说什么,今日却在家中朝沈慕渊发难了。 沈乐菱牵着小阿洲沉着脸走近,那亭中的所有椅子上都安置了厚厚的垫子,又摆上了四个熏炉和两个蜂窝煤炉,蜂窝煤炉还烧着两壶开水,随时给大家添置茶水。 那张鹏飞乃张一棉的小儿子,平日里被家中长辈宠坏了,今年十六岁,连个童生都没有考过。上辈子也是个浪荡子,据说后面在家都已经大大方方地养起了娈童,丝毫不顾及颜面。 那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银丝彩褂是张一棉的长子,张翰飞,今年十八岁,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上辈子一直爱慕这沈慕青,后来在沈慕青的撮合下娶了二房的沈乐萱,后来据说家中也不甚和睦。 想到这,沈乐菱忍不住吐槽,这沈慕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将对自己念念不忘的男子,全推给了自己的堂妹们。 至于那一身华服,容貌秀丽的笑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个浅浅酒窝的女子,便是张一棉的嫡女张荔荷,今年十三岁,上辈子对沈慕青很是崇拜,后面嫁给一个官宦之家,据说后院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听到张鹏飞如此不客气的话,沈慕渊显然也有些生气了,也站起身来道:“张鹏飞你不辨是非,不问经过,便轻易下此判断,我沈慕渊才不愿与你为伍呢!”x 沈乐菱听了,摇摇头,自家哥哥这样耿直,在别人的场上很容易吃亏的! 果然,原本还想训斥弟弟的张翰飞一下子不出声了。 而沈慕朗则厉色喊道:“沈慕渊!” 接着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给他扣下了顶帽子:“阿渊,鹏飞表弟怎么说都是来府中做客的,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眼见二房两位眼中的事不关己,大房两位姑娘的幸灾乐祸,再到张鹏飞的洋洋得意。 沈乐菱很是生气,也顾不得藏拙,正要进去与他们掰扯掰扯。 察觉都哥哥被人欺负的小阿洲率先一步,甩开了她的手,迈着他的小短腿向亭中跑去。 站在沈慕渊面前,奶声奶气地道:“你们不准欺负我大哥!” 第23章 初露锋芒 众人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团子,显然都忍不住有些想笑。张荔荷还凑近两步,看着小阿洲认真的小脸蛋,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阿洲大概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很凶了,但大家为何却都在笑话他。 心中有些挫败感,不由得再次昂头,奶凶奶凶地道:“阿洲才不是小家伙,还有你们都是坏人!” 张鹏飞笑道:“哈哈,沈慕渊你不会让这么个小东西给你撑腰吧!” 此时,亭中又走进了一个少女,她眉眼细长,肤若凝脂,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袄衬得整个人娇羞可爱。 但偏偏一双眸子如幼兽一般清澈,却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沈乐菱进来后,也不看其他人轻声道:“阿洲,过来,随姐姐给各位哥哥姐姐见礼。” 小阿洲虽不愿,但姐姐都发话了,还是乖巧地走到沈乐菱身旁,握住了她的手心。 沈慕青此时也站起身,笑嘻嘻地帮沈乐菱介绍着亭中三个“陌生”的面孔。 沈乐菱带着小阿洲一一称呼过后。 张鹏飞有些不怀好意地道:“还是这五妹妹懂礼貌啊!这做妹妹的比做哥哥的都还要懂事啊!” 沈慕渊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话语,正忍不住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妹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袖。 “张二表哥说笑了,我哥哥可是连青山先生都夸奖过心性甚善,为人敦厚,二表哥刚刚莫不是想说青山先生识人不明吧!” 张鹏飞的脸色瞬间凝固住了。张翰飞和沈慕朗则瞪大了眼睛,青山先生啊! 青山先生乃江南大家,诗书一绝,乃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其弟子更是遍布大魏官场。 每年都有无数的学子前往扬州,就只为了有机会听一听青山先生一言半语的教诲。 若青先生都夸奖于他,那张鹏飞刚刚所说的话要是被青山先生那些弟子听到,怕是仕途以后都走不了了。 然后谁也没有注意到,沈慕渊有些涨红了的脸。 张鹏飞大怒,用手指着沈乐菱道:“你……” 张翰飞则拉着了弟弟,起身朝沈慕渊拱了拱手,道:“青山先生所言,自然不会有错,只是当日为我亲眼所见,还望沈家表弟日后对自家兄弟还要多些友爱。” 沈乐菱冷冷地看着张翰飞,接着唇角微微扯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淡淡问道:“我们三房入京后张家表哥和表姐头一次到这宁国侯府做客,不知为何却要在府中指责我哥哥?” 说完又看向沈慕朗,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问道:“难道大哥哥都不帮我哥哥说两句吗?不是说要兄友弟恭吗?” 沈慕青微微眯起眼,万万没想到,这平日里跟只病猫一样的五妹妹嘴皮子如此厉害。 沈乐语差点笑出了声,被姐姐沈乐萱扯了扯衣袖才堪堪忍住,这张家表哥话里话外说二哥哥不帮大哥哥,结果五妹妹这一句,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被点名的沈慕朗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有些说不出话,他总不能说这事就是他挑起来的吧!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张鹏飞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沈慕渊是在外面哥哥和别人打架都在袖手旁观,而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也主要是在教沈慕渊如何做个好弟弟。” 沈慕渊不愿站在妹妹身后,向前一步道:“说让你教啊!我又……” 沈乐菱一听就要坏事,忙拉了一把他,朝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沈慕渊有些委屈,看到妹妹凶狠的眼神还乖乖的听话,并就站在妹妹身前,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他的拳头就要忍不住了! 果然,听了沈慕渊的话,沈慕朗爽朗道:“二弟,这张家表哥也是好意罢了。” 沈乐菱见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哥哥,心中一阵暖意,却还是往侧边走了一小步道:“那听大哥的话,还要多谢工部尚书的两位公子,来到我宁国侯府教导我宁国侯府的少爷呢!” 说完又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样道:“一会小妹我就去告诉大伯父,定然会让大伯父好好感谢于你的。” 张鹏飞一时接不出来话,即使他再不学无术,也明白没有谁家主人喜欢外人在替自己教导孩子的。今日沈乐菱这话要是传入他爹耳中,怕是回去要吃排头了。 连二房的两位小姐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是啊!这二哥就算做得再不对,也轮不到别家的少爷在自己家里教训啊! 沈慕青连忙起身打着圆场,“五妹妹,你误会了,张家表哥们自小与我们家亲近,这次也是怕外间传出对二哥哥不好的名声,才出言劝道的。” 张翰飞朝沈慕青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哦~大姐姐还真是善心,二表哥如此口出恶言,原来只是出言相劝啊~”沈乐菱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听得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但当着沈慕青的面如此嘲讽,却让她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 沈慕青也紧紧皱起眉头,一双眼睛毫不顾及地打量起这个自己一直忽视的五妹妹,怎敢对自己如此不敬。 沈乐菱也看向沈慕青,上辈子这时候的沈慕青,在沈慕朗的带动下,与国子监陈祭酒在酒楼来了个偶遇,将陈祭酒夸赞一番后,随口就吟出了一称得上千古名对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陈祭酒不仅当即拍手叫好,邀请沈慕青亲手将此联写下,要将此对联挂在国子监门口,供天下学子瞻仰。 沈慕青自然是一大顶高帽子给陈祭酒一戴,将此扬名立万的机会让给了陈祭酒。 自那以后,沈慕青就是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神女,为她写下无数诗词与文章,同时她也稳住京城第一才女的宝座。 而三皇子和六皇子更是从此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每隔几日都会找借口来宁国侯府想办法见上她一面。 但如今,还有三日就要除夕了,上辈子的那些爱慕者,居然只来了个张翰飞。 沈乐菱的目光在沈慕青身上一扫而过,微微蹙眉,失了才女光环的她,居然变得如此普通。 沈慕青捕捉到沈乐菱的神态更生气了,她刚刚那眼神是在瞧不起我吗? 正当众人此时到此为止时,沈乐菱却没想到就这么放过他们,于是她一脸关切地问向沈慕朗:“大哥,不知你为何要与同窗打架?国子监不是做学问的地方吗?” 再次被沈乐菱点名的沈慕朗,神情更是尴尬,心中也是十分郁闷,这五妹妹为何每每都要点自己的名,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蜂窝煤的事吧,那要大妹妹如何做人,于是避重就轻道:“也没有打架,只是有些争执罢了!” 沈乐菱轻轻蹙眉,一副迷惑不解地样子,“刚刚张二表哥说我哥哥对堂兄与他人动手都能袖手旁观,张大表哥说是他亲眼所见,大哥又说只是起了争执并未动手,为何明明是一件事,几位哥哥说得都不一样?” 接着面上一凝,眼波中流出微微讽刺,“这一件事原来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啊!” 那三人被她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张鹏飞气得上前几步,想要冷冷地逼视沈乐菱,不想沈慕渊一个移步,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张二表哥,你想干嘛?” 张翰飞见状轻喝道:“二弟!” 张鹏飞见哥哥呵斥,这才一甩衣袖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张荔荷也面色不渝,忍不住小声地对身旁的沈慕青道:“表姐,你这个妹妹,不简单啊!” 沈慕青眯着眼看着沈乐菱,倒是没想到这个妹妹还真有几分急智,如是在前世,还能参加个辩论赛什么的。 但如今在家中如此与自己作对,难道她是恶毒女配? 沈乐菱又从沈慕渊身后探出脑袋,见众人的神色,淡淡问道:“张大表哥,听闻你是陈祭酒的弟子,不知你师尊袁聪先生之前所说过的: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以为如何?” “你一不知晓大哥为何与人起争执,二不明白我哥哥为何没上前,便直接来到我家中指责,此事怕有不妥吧!” 张鹏飞一听,立马又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你还蹬鼻子……”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见他哥哥张翰飞认认真真向沈乐菱行了一礼,道:“多谢表妹提点,表兄受教了。” 见自家哥哥向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头,张鹏飞暴怒,但又不敢上前打她,刚刚自己逼近的时候,沈慕渊的眼神差点没把自己剐了。 于是只能站在原地跳脚,口无遮拦道:“大哥,你怎么能向这下贱的庶子庶女低头呢!” 此话一出,沈慕渊的面色立即阴沉如雨,沈乐玥也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沈慕朗和沈慕青的脸上也不甚好看。 只有二房的两位小姐,忍不住拿帕子捂住了唇。 张翰飞原本想阻止弟弟,不想却还是晚了一步,于是只能再次向沈乐菱道歉。 沈乐菱却乐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张大表哥还是赶紧跟大哥和大姐也道一下歉吧,也不知大伯母知晓张二表哥如此说她该如何的伤心难过。” 被点了名的沈慕朗这下脸彻底黑了。 谁都知晓大夫人最为在意的就是她庶出的身世,当年张一帆还在工部当个小官,张夫人在大夫人面前不慎提起。 大夫人直接气得回了侯府,与张家断了半年的往来。 后来要不是张一帆亲自前来赔罪,大夫人还指不定生气到何时呢! 如今这话要是传到大夫人耳中……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张鹏飞一面朝沈慕朗道,一面又转身看向沈乐菱,“你……” 张翰飞和张荔荷也赶紧阻止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 沈慕青强笑着出来表现她的大度,道:“五妹妹,刚刚二表哥多有得罪,大姐姐我这里代他向你和二哥哥赔个罪,还望二哥哥和五妹妹莫要在意。” 张翰飞见此,眼睛就像黏在她的身上一般,即使到了这种情况,表妹依旧愿意为他们说话, 沈乐菱还未开口,沈慕渊就跟开窍了一般道:“大妹妹放心,只要大哥和大妹妹不生气,我和弟弟妹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沈慕青被哥哥噎住,沈乐菱忍下唇角的笑意,轻咳两声道:“今日天气严寒,小妹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还望表哥表姐见谅。” 说完,看也不看亭中人的脸色,牵着弟弟转身离去。 沈慕渊给大家拱手行了一礼,自然也跟上了。 沈慕青看着这兄妹三人的背影,手中的拳头慢慢握紧,这是我的世界,一个小小庶女居然敢如此忽视于我! 看我日后如何整治你这个恶毒女配! 第24章 畏寒 沈乐菱三兄妹回去的路上,小阿洲像是一个小迷弟一般,紧紧地拉着姐姐的手,一路上还不停地说:“姐姐真厉害!” “姐姐最厉害了!” 沈慕渊看着圆滚滚的弟弟,如此狗腿的样子,忍不住吃醋道:“大哥就不厉害啦!” 小阿洲停了步子,认真思考了一会,随即又蹦蹦跳跳地道:“大哥第二厉害!” 沈慕渊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看着妹妹,刚刚妹妹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将青山先生、大伯父、袁聪先生最后连大伯母都被妹妹拉了出来,说得那一大帮子人哑口无言,确实很厉害啊! 但随即想到妹妹几日说得话,有些扭捏地道:“妹妹,那日青山先生所说的那话,不是在夸我。” 那年沈文贞带着一双儿女去拜会青山先生时,青山先生的原话是:“此子心性甚善,为人敦厚,然聪敏不足,若要入官场怕是会吃不小的苦头。” 反而对沈乐菱的评价是:“心性沉凝,聪颖敏锐,必非池中之物,只可惜生为女子,可惜啊……” 沈乐菱笑容明媚,“可那话明明就是青山先生所说啊!阿菱又没有骗人。” 沈慕渊说不过妹妹,一时有些纠结地皱紧了眉头。 却听小狗腿高声应了句:“姐姐说得对!” 沈慕渊一下子被弟弟逗乐了,将圆嘟嘟的他抱起,冲着他的小脸道:“你知道你姐姐在说什么吗,就说他说得对!” 小阿洲被哥哥问了一愣,不一会道:“姐姐说得都对!” 逗得一旁的沈乐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慕渊看着笑颜如花的妹妹,拍拍他的小屁股,道:“是!你姐姐我妹妹,说得都是对的!” 随后沈慕渊又问道:“妹妹,你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乐菱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目光清澈的哥哥道:“是哥哥的错吗?” “当然没有!”沈慕渊赶紧否认道。 “那阿菱就相信哥哥!” 沈慕渊听妹妹如此相信自己,心中更是暖洋洋的。 觉得自己受到忽略的小阿洲赶紧争宠道:“阿洲也相信哥哥!” 逗得两兄妹哈哈大笑。 回到自己屋内的后,丝雨便安排院子的丫鬟全去扫雪,见屋中只剩自己和沈乐菱,才有些担忧地道:“小姐,今日这事大夫人那边恐怕不会善了。” 沈乐菱捂着汤婆子,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看着屋外指挥的雅涵,不甚在意道:“若那张翰飞真的聪明,自然不会将今日之话传到我那大伯母耳中,否则,比起咱们,他们这娘家侄儿们怕是更被大伯母记恨。” 丝雨依旧有些不放心地道:“但若是大夫人那边还是知道了……那小姐这段时日的藏拙……” 听着丝雨语气中的不安,沈乐菱挑眉盯着她道:“丝雨,你以为我一直躲在这幕后搅乱风云是怕了大房?” 丝雨忙道不敢。 沈乐菱轻笑一声,“呵,如今的她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就算对上了又能如何。之前一直躲在后面,只是这京城的冬日太冷了,我有些畏寒罢了……” 是啊!那三年偏远的日子里,每一年的冬日,又漫长又难熬,两床薄薄的被子,她一盖就是三年,年婆子也会比往常懒散一些,隔三差五地随意给自己喂些食物,就这样,为了知晓诀儿的死因,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重生之后,落下了畏寒的毛病,往年在扬州倒也还好,如今在这京城就越发明显了。 说到这,沈乐菱看向外面扫雪,却时不时抬头往屋内看的玉真,隐隐有些期待地道:“其实张家将此事捅出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日后和大夫人直接对上,张家人也会因此心存芥蒂,特别是张夫人,多年前大夫人如此下她的脸,她想来也是铭记于心的。 丝雨立马明白了沈乐菱的心思,立即出门叫道:“来个人,给小姐添些茶水。” 雅涵还未吱声。 玉真就立马扔掉了自己的扫帚,道:“就来了。” 随后小碎步往屋内走,经过雅涵时还朝她笑了笑。 走到屋檐底下,丝雨拉着玉真的胳膊,小声嘱咐道:“小姐今日在外面受了气,你一会可要好好伺候着。” 玉真心下迷茫,不是刚刚去见大夫人娘家的侄儿吗?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她泛苦,却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 待玉真进去后,丝雨走到雅涵面前,低声说了两句,又大声道:“盯紧点,这雪不扫干净,当心小姐脚滑!” 玉真一进屋就见想来和善的五小姐沉着脸,她规规矩矩地茶杯里小心地添了水。 “小姐,外面的雪估计还有半炷香就能扫干净了。”丝雨面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可沈乐菱就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嗯!” 这下,原本还想开口打听什么情况的玉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过了一会,雅涵进来了,笑嘻嘻地道:“小姐,雪已经扫完了。”随即立刻发现小姐兴致不高,于是大大咧咧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啦?” 丝雨忙道:“玉真,你先出去吧!” 玉真乖巧地一府身就退了出去。 接着丝雨在房中将今日的事掐头去尾,主要是张鹏飞那番庶子庶女的话说了出来,不过也并没有说沈乐菱当时反驳的话语,生怕玉真听完,不敢回去禀报了。 雅涵听完也十分气愤道:“这张家的公子怎能如此说呢……” 门口的玉真见听得差不多了,忙小碎步开始往外跑。 她在五小姐这里这么久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这次五小姐终于出了趟门还有大夫人娘家侄儿有了间隙,这事得赶紧告知王嬷嬷。 她人一走,檀云便走了进来,道:“小姐,玉真朝墨韵堂的方向去了。” 雅涵平日和玉真相处得最多,此刻实在气呼呼地道:“小姐联怜惜她平日里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让她干,我还以为她能心存感激,没想到屁大点事就急急忙忙去给大房禀报去了。。” 沈乐菱心中冷笑,这辈子玉真刚来时自己她一派天真的模样,自己甚至在回忆,上辈子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没有做好的地方,才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所以玉真来了后,自己虽不信她,但从未苛待过她,相反时不时给她的小东西比丝雨和雅涵都还多。 但原来有些人骨子就是这样,就连被王嬷嬷带过去“狠狠”教训了一番后,还是对那边忠心耿耿。 毕竟指望她感激,还不忘指望条狗来得快。 “跟陈嬷嬷说一声,这几日对大房那边送来的东西懂警醒一些。”沈乐菱目光幽深,语气淡然道。 房中的丫鬟们正气愤着,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叫喊:“姐姐,吃点心啦!可好吃了。” 沈乐菱朝外一看,小阿洲两只手端着一个小盘子,盘子上落着三四块白色的糕点,他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就走了进来,脖子上的小项圈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一进屋,丝雨就凑上前去,一见他小嘴旁还沾着不少的小白屑,乐了,调笑道:“阿洲少爷,这是吃糕点吃饱了吗!” 小阿洲显然没想到,丝雨姐姐一下子就揭穿了他途中偷吃的行为,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非常无辜地问道:“丝雨姐姐怎么知道的?” 沈乐菱也看着这个像个小元宝的傻弟弟,笑出了声。 第25章 告状 映月轩 二夫人听着自己两个闺女将凉亭中的情况,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心中暗喜,是啊!张氏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庶出罢了! 如今她整日挂在嘴上的好侄儿都如此瞧不起她,看她如何还有脸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 同样的她也没料到,自己一直忽视的五侄女一张嘴皮居然如此厉害,于是忙又将五侄女说的话细细问来。 二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日后与你们五妹妹都亲近亲近,跟她多学一学,避免日后吃亏。” 沈乐语有些不乐意,撇撇嘴道:“世人都道女子要温柔贤惠,五妹妹如此嘴利,日后还不知旁人如何编排于她” 二夫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那都是外人嘴里说的,这女人日子过得好不好,还得看这手段是否了得。” 见小女儿不服、大女儿不解的样子,二夫人不得不掰开揉碎了跟两个女儿讲。 “从你们刚刚所说来看,这五姑娘说话不仅伶牙俐齿,而且有理有据,你们看那亭中那么多人,却楞是没一个说得过他,甚至已经成了举人的张翰飞都向她一个小女子低了头……” 且不说映月轩中二夫人的教育成果。 墨韵堂此时也并不宁静。 王嬷嬷听了玉真的话,就黑了脸,正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事告与夫人知晓。 此时急于立功的玉真却道:“嬷嬷,这话想来大小姐和大少爷也是听到了,奴婢就是来告知嬷嬷一声五小姐对此很是在意呢!” 王嬷嬷听完,这话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的夫人迟早是要知晓,若自己今日不将此事告知,日后夫人知晓玉真今日前来的事,难免迁怒于自己。 于是给了玉真小块银锭,嘱咐她赶快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一跺脚,就往屋内走去。 此时张家兄妹正在大房三兄妹的陪伴下,从前院沈慕朗院中在往大夫人院中走去,打算朝大夫人辞行。 不想等到了墨韵堂,守院子的小丫鬟却道大夫人身子不适,刚刚吃了颗药已经睡下了。 众人一阵担忧,忙关心具体情况,不料小丫鬟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是啊!两个时辰前见面才神采奕奕的人,怎么这么一会就生病了? 这下众人心中皆有了答案。 沈慕青和沈慕朗满脸的尴尬,沈乐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张翰飞和张荔荷面露焦急,张鹏飞却是心中不快,刚刚在表哥房中的时候,明明就答应了今日自己口无遮拦的话不说与姑母听的。 最后还是沈慕朗和张翰飞二人打着圆场。 张翰飞:“既然姑母身体不适,那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一定再来登门向姑母赔罪。” 沈慕朗则道:“表哥说笑了,我娘亲入冬之后身体虚得很,今日想来是受了些寒,不必紧张。不如由我来送表哥和表弟表妹出门吧!” “如此那就多谢表弟了。”张翰飞表现得有礼有节,只是最后目光还是不经意地落到了沈慕青的身上。 然后,正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的沈慕青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今日那场大病之后,表妹似乎对自己越来越疏远了。原本今日还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表妹,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沈慕朗带着张家三人走了。 沈慕青将沈乐玥打发回了自己房,便径直带着丫鬟进了大夫人房间。 一进屋,正在翻看账本的大夫人只微微抬了抬头,道:“回来了?他们走了?” 沈慕青坐在圆凳上点了点头,便试探性问道:“娘亲为何不见张家表哥们?” 大夫人听着语气便猜到女儿这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委,于是扯出一丝笑容道:“为何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慕青解释道:“虽说二表哥确实是口无遮拦了些,但这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只能怪五妹妹那张利嘴实在是太过厉害了!” 沈慕青自从认定沈乐菱是恶毒女配后,便一直在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对付她。 虽然她没看过剧本宅斗文,但《甄嬛传》她熟啊,但那些都是面对小妾们争宠的,对这些小姑娘适用的好像并不多。 最终只有被她挑选出来的两段,一是安陵容扎小人,被皇后拿捏,自己可以将那些东西想办法放在她院子里,毕竟古人是在意这些厌胜之术。 二是可以冤枉她小小年纪与人私通,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这似乎也确实早了些吧! 正在为难之际,听到娘亲称病不见表哥表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宅斗不太熟悉,但这娘亲可是个高手。 不然当年张府中那么多庶女,为何只有她能紧抱张老夫人大腿,最后还成功嫁给了自己那个便宜父亲。 如今这大房后院里的小妾也不少,可除了个沈乐玥其它一个庶出都没有了,那些妾室平日里更是像只鹌鹑一样乖。 于是想通了的沈慕青,干脆将凉亭中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本来二表哥那不着调的话,就是不经大脑,被五妹妹气到了罢了,却不想五妹妹又故意提起母亲您……” 听完这话的大夫人还没说什么,王嬷嬷俯身请罪道:“老奴听信一个小丫鬟不尽不实之言,贸贸然就来告知夫人,让夫人生气,还请夫人责罚!” “罢了,本就是那小丫鬟听着五丫头身边丫鬟所说的。”大夫人摆摆手,“本来这一件事,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都不一样,日后注意些就成了。” 王嬷嬷忙应了一声才退下。心中却讲玉真又狠狠骂了一顿。 沈慕青边说边观察着大夫人的神色,见她不急不缓,气一跺脚气,走到大夫人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总之,五妹妹真是难缠,黑的都能被她说成白的。母亲~你说,我们给五妹妹一点点颜色瞧一瞧好不好?” 大夫人面色凝固,皱眉道:“娘亲如何好去为难一个十二岁的隔房小丫头片子。” 见大夫人没有一口答应,沈慕青心中不爽,眼珠一转,信口胡诌道:“母亲,你不觉得我们之前太过忽略的这个妹妹了。” “仔细想想当初引导我想出蜂窝煤的就是在五妹妹那,之前说五妹妹体弱多病,但今日见到她显然已经大好。”沈慕青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而且五妹妹这病实在是恰到好处,她一病,老夫人就不能再折腾三婶子了。” 不得不说沈慕青这一波真相了。 但此时的大夫人则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家女儿的分析,带着些宠溺地道:“真这么讨厌她?” 沈慕青见被母亲看穿,更像只没有软骨动物一般的靠在大夫人身上,“母亲~” 大夫人拍拍她的背,目光幽深:“不过一个小丫头,既然阿青你不喜欢,那母亲就给他们三房一些教训吧!” 这些天,三弟妹的日子,也确实过得太舒坦了些。 第26章 藿香香囊 除夕这日的清晨,烟雾弥漫着整个院子,萧瑟的寒风吹过干枯的树枝,一颤一颤的,连一片叶子都不留。 一大早沈乐菱就在丝雨和雅涵的伺候下,艰难的起身来,穿戴整齐来到爹娘院子里,等待着他们一同吃完早膳就去老夫人院中。 小吃货阿洲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桌上,只等着哥哥姐姐来开动了。 一家人到齐了,丫鬟婆子们在陈嬷嬷的带动下都出去了,留一家五口好好享受亲密的时光。 可谁知刚靠近江氏的沈乐菱便闻到了一股藿香的味道,寻着味道便看到江氏身上所带的香囊。 沈乐菱立刻便皱起了眉头,这慈安堂的老夫人最讨厌的就是这藿香的味道,原因好像可以追溯到老夫人未出嫁之前了。 上辈子,宁国侯两年后纳了一个小妾,那小妾是个张扬的,惹得大夫人十分不快,于是设计让她戴了个藿香的香囊去见老夫人。 谁知老夫人当场就发了好大的火气,叫嚣着:“赶紧将这小贱人给我打死!” 要不是宁国侯赶来的及时,当日慈安堂少不得要见血光。 “母亲,这香囊是?” 江氏见女儿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自己的新香囊,笑容温和道:“这个啊!是针线房的乔妈妈昨日送来的,说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香味了。” 沈乐菱低头,这熟悉的套路明显就是大夫人的手笔,难道这乔妈妈早就被大夫人买通了?想看二房和三房斗起来,试探三房的实力? 想到几日前在凉亭中的事,心中了然,难怪这几日大房都没动静,原来在这等着了。 大夫人此次用如此毒辣的一招,估计是想一招就将他们一家人打趴下。 见江氏面上流露出的笑容,沈乐菱瞟了眼正给小阿洲夹菜的爹爹,一派天真烂漫地问向江氏:“原来老夫人喜欢这藿香的气味啊!” 果然沈文贞一听立刻就放下碗筷,问道:“这香囊是藿香味的?” 他虽对那些香味什么的没多少了解,但在老夫人手底下讨了这么多年生活,对她的一些忌讳还是知道的。 江氏有些茫然道:“这个妾身倒是不知。” 说完又看向沈乐菱。 沈乐菱连忙将丝雨叫了进来,道:“丝雨,你闻闻我母亲身上这香囊的味道是不是藿香?” 丝雨上前行了一礼,闻了闻,也不待江氏将香囊取下,就道:“老爷、夫人,奴婢曾跟着扬州的老大夫略识得些药草,这香囊气味馥郁,有浓郁的树脂香夹和着薄荷般的木香,确实只是藿香的气味。” 沈文贞面色一沉,对江氏道:“这香囊不要带了。” 看到夫人不解的样子,提醒道:“老夫人最厌恶的就是藿香,日后咱们院子里,再莫要再出现此等物品了!” 沈慕渊闻言张大了嘴巴,小阿洲也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江氏面上一惊,“这……难道是二嫂子要害我?” 沈文贞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此时断言为时过早。今日过年,先别想这么多。” 沈乐菱也笑道:“不如母亲将这香囊留下,改日亲自去问问二伯母,是不是针线房的乔妈妈弄错了,免得冤枉了二伯母。” 江氏点点头,连忙将身上的香囊卸下,叫丫鬟进来收好。 可不一会沈乐菱又对皱着眉的父母笑道:“爹爹娘亲,女儿想到一个好办法了,能知道是不是二伯母的主意呢!” …… 由于之前与老夫人几番见面的不愉快,这一次三房早早吃完早膳,便守在了慈安堂门口。 老夫人有了之前的教训,也是十分爽快地让他们一家人进去了。 只是人依旧躺在里间,干晾着他们一家人。 不一会,沈文哼领着二房的人到了,两房的人寒暄过后,江氏故意走到二夫人面前夸赞道:“二嫂衣裳的这海棠绣得可真好。” 二夫人心下有些奇怪,但也十分配合的笑聊着。 江氏见二夫人没露出什么异样,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正说话间,宁国侯也领着大房一家子来了,可人群中却独独少了沈慕青的人影。 大夫人来了自然是要与妯娌寒暄,只是她走进后,闻到江氏身上的沉香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氏腰上的香囊,虽然颜色相近,但的确不是她准备好的那个。 大夫人确认了自己的怀疑后,立即收拾好自己的眼神和情绪,但这一反应,依旧被一直观察着她的江氏捕捉到了。 今日她听女儿的话,选了个外形差不多的香囊,将藿香换成沉香的,一来可以盖一盖藿香的气味,二来也可以试探一下是谁设计的自己。 不想,二嫂毫无反应,一向和善的大嫂反而…… “难为今日大家到得这样早啊!”老夫人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将目光投去。 今日的老夫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件暗红色的盘锦扣小袄,领口还镶着暖色的玉松石扣子,嘴上还擦着鲜艳的口脂。彡彡訁凊 而扶着她出来的,还是宁国侯府的娇娇女——沈慕青。 沈慕青今日依旧打扮的明艳夺目,一袭净蜜合色妆锦袄裙,裙摆镶着并蒂荷花锈片,头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摇晃,晃人心神。 她环顾一周,最终看向沈乐菱的时候,带了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挑衅。 沈乐菱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朝她露出了个乖巧而羞涩的笑容。 沈慕青心中冷笑:看来不仅是个恶毒女配,还是个白莲花一般的存在!待会看老夫人如何惩治你们母女! 却根本没注意到她母亲向来挂着和善笑容的脸,此刻正抿紧了双唇。 落座后,宁国侯便带着一大家子给老夫人行了礼,没人都说了不少吉祥话。 老夫人显然也极为高兴,嘴上不停地说着:“好!好!”特别是沈慕朗上前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直到三房的孩子上前,才转成了淡淡的:“嗯,也算有些礼貌。” 弄得小阿洲都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 好在在宁国侯和恢复如常的大夫人带动下,才没有让场面冷下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坐在老夫人身旁的沈慕青迟迟不见老夫人提前藿香之事,有些焦急。 主要她一个穿越人士根本就分不清藿香和沉香的有何不同。 见之前江氏上前请安时,老夫人丝毫没有动作,还以为老夫人年纪大了鼻子不好使呢! 眼见马上就要自己那便宜父亲就要带家中男子去祠堂,女子也要各回各房。 沈慕青再也忍不住,起身,迈着小碎步走到江氏身前,看着江氏身上的衣裳夸赞道:“三婶这衣裳的紫荆花真好看,像是真的一般。” 二夫人眼皮跳了跳,这话,自己刚刚似乎听过相似的…… 大夫人知晓自家女儿的意思,但她误以为女儿是闻得出沉香的气味,毕竟自己有一段时日很是喜欢。 可不想,沈慕青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江氏身上的香囊道:“三婶身上这香囊……” 沈乐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就来了? 第27章 砸到自己的脚 大夫人见女儿真没分出来,暗道不好,忙上前道:“阿青……” 却被站在江氏身旁的沈文贞抢先问道:“哦?大侄女,这香囊有何不对劲吗?” 沈文贞在为官这么久,多少是有些斗争经验的,刺此刻自然也明白这香囊的事大概和大房脱不了干系。 见自家爹爹超常发挥,沈乐菱将自己刚刚伸出的脚,悄悄地又收了回来。 沈慕青听到大夫人的叫喊,还没来得及回头,沈文贞就给她递了梯子,等了几日的成果就在眼前了。 沈慕青顾不得大夫人刚刚叫自己是什么含义了,笑道:“这藿香……” “阿青!”再次出言阻止的大夫人声音有些急厉。 沈慕青吓得立刻止住看话头,但在场的长辈们面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二夫人震惊的目光下,还露出一丝看戏的兴奋。 而老夫人原本就比较高的颧骨,如今更显凸出了。 至于小辈们,除了已经知晓此事的,都处于十分茫然的状态,一个香囊罢了,这是怎么呢? 特别是沈慕朗,难道是母亲和妹妹做了些什么? 大夫人依旧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三弟妹不好意思啊,这小孩子家家的,分不清香囊的味道,你这沉香的味道是还有些草药的香味,阿青见识少,可不就是认错了。” 沈慕青听了母亲的话,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不是说好了的藿香吗?彡彡訁凊 老夫人此时木着脸,将手在小几上一拍,便让马嬷嬷将那个香囊取下。 江氏自然十分配后地递与她,还小声解释道:“这是沉香的香囊,有静气安眠之效。” 听到江氏的回答,沈慕青的脸上霎时有些苍白。 马嬷嬷拿在手中轻轻闻了一下,递给老夫人的时候还轻声说道:“确实是沉香。” 老夫人接过放在鼻下嗅了两下,这才将脸色舒缓了些。 语气不善地道:“青丫头,以后莫要说风就是雨的!” 大夫人忙替沈慕青答道:“老夫人,这阿青还想小对这些香气哪里分辨得那么清楚,阿青还不快向老夫人和你三婶子道歉!” 沈慕青此刻才终于彻底相信了,江氏身上戴的根本不是,母亲准备好了的香囊。她苍白的脸上带了些许委屈,耳上的红宝石耳坠,更衬得她些许可怜。 “老夫人、三婶,都怪阿青学艺不精,连沉香的气味都分辨不出来,还望两位长辈原谅阿青。” 老夫人轻哼一声。 沈慕青心中恼怒,穿过来这么长时间,这老夫人开心时就拉着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夸到天上去,一个惹她不高兴了,立马就翻脸,像逗弄猫狗一般! 沈慕青暗暗发誓,若有一招自己得势了,等要给些颜色让老太太瞧瞧! 江氏就算再单纯,此刻也明白了始作俑者是谁,只不轻不重地讥讽了一句:“还望大侄女日后说话还是慎重些的好。” 沈慕青脸色越加不好看,但依旧轻声道:“谢老夫人和三婶子的教诲。” 但紧握住帕子的那只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宁国侯脸上忽明忽暗,冷冷地盯着这个惹事的女儿。 二房的双胞胎拿帕子捂住了嘴,一副吃惊的模样,实际上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看到妹妹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沈乐萱还轻轻掐了她一把,以示提醒。 而大房庶女沈乐玥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嗤笑。 二夫人此时也来凑热闹,年前她和大夫人斗得如火如荼,近过年的时候再才老夫人的暗示下,双方停了手。 作为宅斗高手的她,看到刚刚那一番,早已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见大房在三房面前吃了瘪,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是啊!阿青,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日后这没有根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沈慕青看了眼二夫人,眸色暗沉,语气也有些僵,“二婶教训的是!” 她面上宁静,心中却像狂风暴雨一般:怎么敢?这些人怎么敢这么对我!现在是怎么样,是个人就要上来踩我两脚吗? 大夫人也不动声色地站在沈慕青身前,看向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弟妹近来怕是颇为清闲,嫂子我这几日正为家中琐事烦心,不如二弟妹得空来我院子帮我看看账册?” 不得不说,恢复了理智的大夫人说话还是十分有水平的,不仅讽刺了二夫人是闲得慌才越俎代庖管他们大房的孩子,还当着大家的面大方说出要一同看账本的事,似乎不建议与二夫人分权,但看哪些账本却只字不提。若是二夫人真的答应了,她随便拿些陈年旧账打发了就是。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多多少少都猜出了大房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沈慕朗连忙出来打圆场,乐呵呵地笑道:“老夫人,妹妹惹您不高兴了,一会孙儿回去再好好教训教训妹妹。只一点,今日是除夕,你可是我们家的老祖宗,一定要高高兴兴地,咱们宁国侯府明年气运才能好啊!” 老夫人瞧见这个唯一的孙子(庶子生的不算她的),心中的怒意也消散了不少,笑道:“你这小滑头!” 随后又挥挥手道:“好啦好啦,都散了吧,该去祠堂的去祠堂,该回院的回院。” 刚一出门,宁国侯就瞪了一眼大夫人和沈慕青,小声道:“大过年的,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声音虽小,但此时刚出太夫人的院子,三房的人都聚在一起,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听到的人自然不少。 大夫人嫁给宁国侯这么久,还没有被当着这么多人这样下过脸子,此时被说得脸上青白相交,嘴唇都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沈慕朗扶着大夫人低声喊了句:“父亲!”提醒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给些脸面自己的母亲。 宁国侯似乎也懒得看大夫人的脸色,说完便带着沈慕朗便走到二房三房处道:“二弟、三弟带着慕渊和慕洲跟我去祠堂吧!” 沈文哼从善如流地走了过来。 沈文贞看向宁国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完还冲沈文贞道:“今日这事,我自会给三弟一个交代。” 沈文贞这才叫道:“慕渊、阿洲,我们走吧!” 等宁国侯带着府中男子走后,大夫人依旧站在那里大口地运气,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王嬷嬷的胳膊,险些将王嬷嬷一把老骨头给捏碎了。 沈乐菱在江氏身旁耳语了一番。 江氏便带着她和一直站在门外的尔容,当着大夫人的面走到二夫人面前,道:“二嫂子,这是前几日针线房乔妈妈送来的藿香香囊,我觉得可能不太适合我,还请二嫂子帮我还给乔妈妈。” 说着让尔容将香囊交给了二夫人的贴身丫鬟。 二夫人听了江氏的话,心中暗恨,这大夫人居然还将自己算计在内,今日若是江氏真将这藿香香囊带了过来,乔妈妈势必要被牵涉出来,这不是让自己一下子将老夫人和三房都得罪了吗! 她身后的沈乐萱和沈乐语也楞了一下,怎么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二夫人面色一沉,还是解释了一句:“三弟妹,这东西,二嫂我确实不知情。” 江氏点点头,拉着二夫人的手道:“二嫂,我既交给你,自然是相信你的。” 大夫人见二人在自己面前,一副好妯娌的样子,心中更加气愤,最后更是连面上的和善都不想再装了。 “我们走!” 第28章 小厨房 今日这事江氏自然是十分生气的,她与大嫂子往日无怨今日无愁的,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 沈乐菱虽一心想保护好母亲,但如今大夫人已经威胁到明面上来了,若母亲不看清她的真面目,在爹爹和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难免吃亏。 于是将沈慕朗和沈慕渊在国子监的情况说了出来,又将前几日凉亭中的争执讲述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大伯母今日做这出,大概是因为那日女儿一时口快,让大伯母心中不快了吧!” 江氏如玉的面上,少见的露出一丝愤恨,“沈慕朗怎么到处冤枉阿渊,那孩子刚来京城没多久,去国子监,他做哥哥的,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随意指责阿渊呢!” “还有大嫂,怎么好意思跟你计较的!阿菱,这事你别管了,母亲心中有数!” 沈乐菱看着突然战斗力十足样子的母亲不由得笑了,学着小阿洲平日里的样子狗腿道:“是啊是啊!母亲最厉害了,母亲~” 知女莫若母,江氏见沈乐菱笑自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真是胆子变大了,还敢笑话你娘了。” 说完又沉下脸道:“这事阿菱你不适合出面,她毕竟是你们的长辈,你们不好与她对上。娘知晓你聪明,但你也别总拿你娘我当泥人捏的,要知道当初为了拿下你爹,你娘我也是对付了不少小姑娘的!”彡彡訁凊 江氏说最后一句话时,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沈乐菱瞬间来了兴趣,前世她可没听过爹娘的这些往事,“母亲,不是说爹爹在外做官时对您一见钟情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氏见女儿往日沉静的杏仁眼里流动着少有的光彩,忍不住用力点了点她的头…… 等沈文贞带着两个儿子从祠堂回来,江氏和沈乐菱已经在等着他们吃午膳了。 小阿洲一进屋就挣扎着沈文贞怀里下来,委屈地跑向江氏,抱着她的大腿道:“母亲~阿洲不喜欢老夫人和大姐姐。” 沈文贞四下环视,用眼神警告了一群下人,陈嬷嬷立刻招呼着所有人下去。 他上前两步拍了下阿洲的小屁股,道:“胡说些什么呢!” 小阿洲穿得厚实,被父亲这两巴掌拍得不痛不痒的,根本不在怕,反而又抱紧江氏的腿,撅着嘴道:“就是不喜欢嘛!” 沈文贞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战,正准备再教训教训小儿子,不料大儿子沈慕渊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她们也不喜欢我们。” 沈文贞皱眉,今日这事虽说大嫂做得不地道,但大哥刚刚已经再三向自己赔罪了,若继续纠缠此事,怕反而破坏了一家子的情谊。 正要与大儿子好好说教一番,江氏拉住了他,将沈慕朗和沈慕渊在国子监的事说了一遍。 沈文贞听完,想到成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二哥,意识到恐怕整个宁国侯府,除了大哥怕是没有人将他们三房看成一家人了。 沉吟半晌,沈文贞还是小声嘱咐道:“今日这话莫要当着外人的面讲,日后大房二房,没事就不用与他们来往了,若是他们有什么想法,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沈乐菱听了自家爹爹如此硬气的话,不由得眼冒小星星,要知道上辈子大夫人偶尔拿捏母亲时,总是恰当好处的让母亲有苦说不出,爹爹的目光避竟不在内宅,也不了解实情,加之回到京城,在公事上,也多多少少觉得顶着个宁国侯府,多少有些用处。 于是时不时的劝母亲,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的很正常。 如今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果然瞬间在大家和小家之间做出了抉择。 沈乐菱很高兴,于是直接趁这个机会说道:“爹爹,一会大伯父是不是要派人来送赔礼啊?” 沈文贞习惯了女儿的聪慧,回道:“应该是的,阿菱有什么问题吗?” 沈乐菱道:“没事,就是大伯父送赔礼的时候,父亲能不能跟大伯父说一声,咱们三房日后能不能开个小厨房?” 见沈文贞面露疑惑,沈乐菱略带撒娇地解释道:“这府中做的都是些北方口味的东西,什么面啊饼啊的居多,菜色也是,母亲和我们这段时间吃的很是不习惯!” 听沈乐菱说完,江氏还没开口,小阿洲就飞快地点着小脑袋应和道:“是啊是啊!阿洲也想吃雅涵姐姐和郭妈妈做的好吃的呢!” 郭妈妈是沈家在扬州时的掌厨,这次也一起跟到了京城,然而可惜的是,在静园闲了近两个月。 沈文贞一听也觉得自己太过忽视江氏,他仔细端详着见识,对着明明道京城长胖了些的江氏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眼看着脸都瘦了一圈。” 深知自己胖了的江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沈乐菱见状立马若有似无地又说了一句:“毕竟是吃食,肯定是自己人来才放心。” 江氏一听,立刻模棱两可地道:“是啊!老爷,这京城的饮食习惯和南方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而小阿洲则故意收了下两腮,争宠道:“爹爹,阿洲也瘦了!” 配上他那圆滚滚的身体,真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逗得大伙哈哈大笑,还被江氏偷偷瞪了一眼。 宁国侯府因有爵位在身,每年老夫人和宁国侯都会带着大房一家去皇城参加宫宴,当然除了庶女沈乐菱。 当然今年被圣上指名要在家安心的沈慕青也是参加不了了的。 于是当天下午宁国侯进宫前,又让下人送来了一堆礼物以示赔罪。 沈文贞趁机让人传话,说江氏是南方人,每日吃这些北方食物多少有些不习惯,过完年后,三房想单独开灶。 正在大夫人处的宁国侯一听,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个事,问也没问大夫人,直接大手一挥,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一旁正在收拾的大夫人,见宁国侯如此轻易得便应了下来,气得差点将自己最心爱的岱窑白瓷茶盏给摔了。 老太太本就开着自己的小厨房,如今三房也要开,那日后二房要开,自己是给还是不给?若各方都自己开火,那自己还管着大厨房作甚! 但她想到今日女儿刚刚给送来,给宫中各位娘娘准备的礼物。 眸中寒光微闪:先姑且让你们猖狂一下! 第29章 穿越 初八这一日,百无聊赖的沈慕青正坐在自己院中,让她的四大丫鬟嬛嬛、陵容、宜修、世兰,正在院中上演着话本中姐妹情深的戏码。 这几个丫鬟的名字是她穿来后,一时兴起,按照前世《甄嬛传》中的几个主角改的。 沈慕青前世是一个小镇的暴发户之女。 刚步入社会时,一个许久没见过的高中同学自杀了。 本来这事和她就没什么关系,可不想网上却挂出了自己五年前霸凌该同学的视频,还说什么就是自己当初的霸凌,导致那个同学生了病,这些年来都不敢接触社会。 害自己一夜之间社死,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后更是被那个同学得了失心疯的母亲,在大街上一脚油门给撞死了。 可要她说,明明是那个同学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自己当初不也因为这事转校了吗?还赔了她家一笔钱。 真是,还好意思抓着不放呢! 不过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让她穿到了这古代,还是一个侯府家的嫡长女。 让她拥有了更多的权利,比如这些伺候她的丫鬟们,她想怎么改名就怎么改名。 而且这些人都是她的下人,她要是不高兴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看谁还敢说她霸凌什么的,她直接撕了她的嘴。 “好啦好啦!一个个都跟个木头一样,演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慕青烦躁的打断几人的表演。 这古代最无聊的就是这点,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简直烦死了。 四人听了沈慕青的话,连忙跪在地上,恨不得直接将脸贴在地面上,“奴婢该死!” 看着几人跪伏在地上的样子,沈慕青已经失去了兴趣。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凉亭内,微微昂着头,和二表哥据理力争的五妹妹来。 那日五妹妹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快。 不管前世还是如今,那些比自己强的人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庶女还敢如此漠视于她,她绝不能容忍。 不过,她也确实没有想到,那三婶看着文文弱弱的,居然能不声不响的就将母亲精心设下的局给破了,还害自己在家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脸。 简直可恶! 这一对母女,真真让人不喜! 只是前些日子自己马失前蹄,得罪了圣上和皇后,也不知除夕母亲帮忙送进宫的,那批香皂能不能让皇后看得上。 若是不行,自己还得赶紧做些其他东西来讨他们的欢心。 “哟,这些丫鬟是怎么惹妹妹生气了?”沈慕朗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沈慕青撅着嘴道:“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妹妹啊!” 沈慕朗几步走进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笑哄道:“那我这份水云间的茯苓糕,不就是为了来给妹妹赔罪的吗?” 沈慕朗边说边走到沈慕青面前,打开了食盒盖子,里面除了一盘茯苓糕外,还有一封信在其中。 沈慕青疑惑地看向沈慕朗,见他面上带着深深的笑意,她突然心领神会,于是道:“你们都下去吧。” 四个丫鬟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待人都出去后,沈慕朗将食盒放在桌上。 笑问道:“妹妹今日为何不快?” 沈慕青原本有些急切地想去看信,听了哥哥的问题后,道:“突然又想到了三房的那对母女,实在是让人不快!” 沈慕朗听到三房也皱起了眉头,沈慕渊自从到了国子监,因为性格讨喜挺受同窗的欢迎,连几位先生对对他身份看好。 后来自己带着身边的朋友孤立于他,让他低头,不想他依旧混得如此如鱼得水。 所以上次张家两位表哥前来,自己才会有意无意为难于他,结果…… 除夕那日的前因后果,沈慕朗后来也弄明白了,只是大夫人觉得身为男子应放眼朝堂,不让他参与到内宅之斗。 但对三房的厌倦,沈慕朗一点都不亚于沈慕青。 “不过是小地方出来的庶子庶女罢了。母亲有一句说得很对,我们现在的目光还是应该着眼在更上面的地方。”沈慕朗边说边指着桌上的食盒。 “这茯苓糕可是三皇子昨日问了我妹妹喜好后,今日特意让人送来的。” 沈慕青拿出里面的那封信,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往上扬,眼睛则一目十行。 看着沈慕青两颊染上了红霞,沈慕朗揶揄道:“哟,不知如今我还是不是个好哥哥呢!” 沈慕青连忙亲自给沈慕朗奉上一杯茶,“好哥哥,好哥哥,你是全大魏最好的哥哥了。” 沈慕朗这才作罢,关心道:“三皇子信中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上元节的事?” 沈慕青面色绯红:“嗯,三皇子说皇后对我除夕献上的香皂甚是满意,他会想办法让皇后对我改观,好让我上元节之日能出门逛逛灯会!” 沈慕朗认真看着沈慕青道:“妹妹这半年确实变了不少,不仅人变得开朗一些了,这脑中的奇思妙想更是不老少,也难怪能将三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沈慕青刚听到说觉得自己变得很多时,心中一紧,听到后面什么将三皇子迷得神魂颠倒时,饶是她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脸也忍不住有些燥热。 “妹妹你可真要把握住了!这三皇子生母虽然不显,但毕竟是在皇后跟前长大的,皇后膝下又没有孩子,自然会偏疼他一些。如今圣上的几个皇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胸无点墨,其他几个皇子还小,这三皇子确实尤为优秀一些。” 沈慕朗开始认真给沈慕青分析起来,“若有朝一日三皇子真的……那倒时候妹妹可就……” 沈慕青心中自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听了沈慕朗的话,还扭捏道:“只是这三皇子也不知会不会……” “这就要看妹妹的本事了!若是妹妹成功了,什么三房四房,根本就不在我们兄妹眼里。” 两兄妹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对未来的野心。 全然忘了半年前沈慕朗还和原身说过,表哥是个可靠的,你们又是青梅竹马,日后定然会对你好的。 第30章 上元节 景瑞帝十七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宁国侯府昨晚开始就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花灯,有螃蟹灯、兔子灯、仙鹤灯、美人灯、官员灯…… 节日的气氛一下子就来了,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意。 一大早就迎来了宫中来人,传得居然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大意是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有些头疼,幸亏青禾郡主不眠不休地为她抄经书祈福,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大好,特意派人来府中感谢。 总之就是一句话,将沈慕青之前被斥责在家的事,美化成为皇后娘娘祈福,并不再禁足在家。 沈乐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中躺椅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只见她全身沐浴在阳光中,偏偏一张小脸躲在院子的桂花树下,那些枯枝斑驳的影子,在她脸上划出一条条阴影。 听沈慕青足不出户就将让皇后娘娘改变了心意,沈乐菱眯了眯眼,透过那干枯的树枝,直接看向那挂在空中太阳,没一会便泪眼婆娑了。 虽然三皇子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上辈子出了那样的事,她多少是觉得三皇子与自己同病相怜的。 但如今看来,这三皇子不倒,沈慕青怕是依旧会像上辈子一样,风光无限。 想到这,沈乐菱突然从躺椅中坐起,一旁的玉真吓了一跳。 丝雨在房中看书,雅涵跟着郭妈妈去整理小厨房了,檀云则去帮她们拎水练臂力去了。 “小姐?” 看着沈乐菱眼中带泪,玉真心中更是诧异,难道五小姐真的不希望大小姐解了禁足。 沈乐菱拿帕子拭了拭泪,解释道:“这阳光太刺了!” 玉真也朝天上的太阳看了一眼,道:“呀,可不是太刺眼了吗?” 但这心却是完全放了下来。 沈乐菱配合得笑了两声。 回到房中,正在看医书的丝雨连忙从小几上抬头,不慌不忙地从小炉上拎起水壶,倒了杯热水给沈乐菱。 沈乐菱轻抿了一口,道:“丝雨,我们来练字吧!” 一直跟着沈乐菱的玉真,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这小姐每每练字读书什么的,她根本一点都插不上嘴。 丝雨见状忙道:“可前几日不是大夫人说,傍晚几位少爷小姐不是都要去街上逛逛,一会奴婢还要去问问大房二房那边的情况呢!” 见能正大光明出去转转,玉真忙自荐道:“不如丝雨姐姐留在院子里陪小姐练字,这些跑腿的事奴婢去就行。” 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急切,还小声地解释道:“反正奴婢也不懂这些。” 沈乐菱微冷的目光轻轻落在玉真的身上,懒洋洋地道:“玉真真是可心的丫头,我这是捡到宝了。”李未央清冷冷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却蓄满了笑意:“紫烟,你真会为我分忧。” 玉真轻轻福了个身,道:“能为小姐分忧,是女婢的福分。” 玉真轻快地跑了出去后,沈乐菱立刻道:“丝雨给刘掌柜写封信,明日递给送去国子监陈祭酒。” 玉真回来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沈乐菱正在窗前写着字,丝雨在一旁伺候。 “回来啦,如何?” 玉真行完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沈乐菱的背影,才轻声道:“回小姐的话,大小姐说今日张家表兄们酉时会来接她和四小姐,说是若是您和两位公子不知去哪玩,她能现在给您介绍一番。” 沈乐菱看了看夕阳,脸上蓄满了笑意,“哦?是吗?” 已经快酉时了,现在自己真去,这沈慕青又哪里会有时间理会自己,偏偏话还说得这么漂亮,似乎上次过后,沈慕青成长了不少啊! 玉真很想看看沈乐菱的表情,但偏偏沈乐菱背对着她。 “这样子啊?”沈乐菱状似不在意,收了最后一笔后,便将笔搁下。 丝雨连忙将一旁一直温着的水递了过来。 沈乐菱一边细细擦拭着手,一边轻声问道:“那二姐姐和三姐姐那边呢?” “二小姐前两日感染了风寒,昨日夜里三小姐也烧了起来,今日怕是去不了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巧啊!”沈乐菱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嗤笑,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沈慕青今日想与三皇子相约,怕二房的两个捣乱罢了。 上辈子的今日就是这样,二房的双胞胎感染了风寒,自己前去看望结果也中了招了。 自古以来上元节一直都是最为奇特的一个节日。 到了如今的大魏,每年的上元节都是京城最为热闹的一晚,不仅没有宵禁,年轻男女们还能大大方方在这一日相约,不知多少姻缘都是今日促成的。x 沈慕青不就是在逛灯会时在沈慕朗的掩护下“不小心”与大部队走散了,最后“巧遇”了三皇子夏弘锡。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古代的上元节,我永远记得就在城东的折桂街最热闹的那个小摊上,阿锡俊朗的侧脸,那天他会为猜了一个又一个花灯,直到最后一个,那一刻我心里想,只要他猜出来了,我都恨不得当场亲他一下……虽然最终我们还是没有猜出,但他还是豪掷千金就为了拿下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兔子灯笼。” “五妹妹,你知道吗,那一刻的他,有颜有才又有钱,我没有道理拒绝的对不对?回去的路上,借由宽大的衣袖,他偷偷牵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为何前世刷短视频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怀念着什么牵手都会脸红的时代。” 前世沈慕青充满感怀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当然上一世今夜发生的,还有另一件大事…… 沈乐菱坐在圆凳上,用手拖着腮靠在桌上,如葱根一般的手指,在如玉的脸上吧嗒两下,嘴角微微扬起,这个上元节可真是热闹,重来一次自己可不能再错过了。 打定主意的沈乐菱起身,道:“丝雨玉真,走,咱们去母亲那找大哥和阿洲,一会咱们自己去街上玩。” 玉真主动道:“不如丝雨姐姐跟小姐先去,奴婢先留下收拾一番。” 沈乐菱挑眉看她,就在她连忙心虚地低下头。 沈乐菱随即笑了,看着那桌上的笔墨,意有所指地道:“玉真最近勤快了不少啊!” 说完便和丝雨出了门。 二人走远后,玉真连忙抬头将桌面上最上方的一张沈乐菱刚写完的纸,四下扫了扫,确认院里的小丫鬟没朝这看后,飞快地收进衣裳里。 随后快速地将桌上东西收好后,走到院门。 见到小丫鬟萍儿,还从衣袖中拿出两枚铜板放在她手中道:“我出去如厕,帮我注意点啊!” 萍儿乖巧地点点头,见玉真走远,连忙跟走了几步,确定她的方向后,快步往江氏的院子走去。 第31章 走散 丝雨听完萍儿的汇报后,赏了她十个铜板,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赶紧回去了, 屋里,小阿洲正开心地向哥哥姐姐展示着自己的新衣裳,还在提前央求今日哥哥姐姐给他买糖人吃。 一旁的沈文贞和江氏则含笑看着他们。 不一会,今日刚刚收拾好的小厨房快速整理出了几个小菜,沈文贞一家人快速垫了几口,没一会就准备一家人出门了。 即将出门前,沈乐菱赶紧借口更衣,在偏房中换了身衣裳,不一会一个秀气的小公子便出来了。 “呀!妹妹这一身,倒是比我这个当哥哥还要抢眼几分。”沈慕渊调笑道。 小阿洲看到穿男装的姐姐,小跑上前,“哈哈哈,姐姐变成哥哥了!” 沈乐菱听了哥哥的调笑,歪歪脑袋,甩了甩衣袖,一派潇洒的模样,逗得院子里的丫鬟都捂着唇笑。 最后在沈文贞的不赞同,和江氏的“女儿还能自在几年,她心中有数的”纵容中,一家人分别上了马车,朝热闹的城东灯会赶去。 距离灯会正街还有三条街的时候,檀云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少爷,小姐,前面人太多了,马车走不了了。” 沈慕朗车帘一掀,率先跳下了车,随后抱下了小阿洲,最后才将沈乐菱扶了下来。 前方沈文贞和江氏已经下了马车。 “这京城的元宵节可比扬州热闹多了。”江氏看着前方的人山人海,忍不住感叹道。 沈文贞“呵呵”笑了两声,看着那汹涌的人潮,轻声回应道:“确实比十多年前热闹多了。” 接着转身对沈慕渊道:“阿渊,照看好弟弟妹妹,别光顾着自己玩。” 沈慕渊连忙保证道:“放心吧,爹爹。”说完还朝沈文贞笑了笑,俏皮道:“您负责照看好母亲就行。” 被沈文贞和江氏四道目光警告了一番,才求饶般的挠挠头。 吃饭的时候,沈文贞就给他们讲过从前这元宵节街上有多少好吃的,小阿洲嘴巴早就馋的不得了。 而沈文贞又想带江氏去逛逛灯会,享受一下难得的二人时光, 兵分两路,约定一个时辰后,再在醉仙楼酒楼门口汇合。 沈慕渊和沈乐菱一人一手紧紧地牵着小阿洲,朝那些吃食走去。两个护卫大哥帮三人开道,身后也有两个护卫避免人群冲撞。 沈慕渊也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时刻警惕着,不时将周围被挤过来的人隔开,生怕撞到自家妹妹瘦小的身板。 而同样女扮男装的檀云则面不改色的跟在他们身后,一双眼睛不时盯着周围,又时不时看着前面的小少爷。 京城的小吃果然不少,穿过一条街后,瞬间看到两侧全是小摊位,各种各样小吃的都有,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此时更凭添了许多吆喝声。 “卖小糖人啦!又大又甜的小糖人……” “澄沙团子,又大又好吃的澄沙团子……” “姜丝排叉,酥脆香甜的姜丝排叉……” “艾窝窝……” “肉夹馍……” 让一走进的小阿洲眼睛都亮了起来,若不是被哥哥姐姐给束缚住了,怕是撒开脚丫就要跑。 沈乐菱见这里人这么多,笑着对沈慕渊道:“哥哥,要是我们走散了,记得先去醉仙楼集合哦。” 沈慕渊大笑道:“放心,丢不了你!” 小阿洲在每一个小摊前都流连忘返,看得目不转睛,沈慕渊今日大方的每一样都给他来了一份,反正吃不完,自己和妹妹也能帮忙。 只是这样小阿洲的两只小手,拿着两样美食,就没有空牵着哥哥姐姐了。 沈慕渊干脆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继续扫向下一个摊子。 沈乐菱在一旁看着,心道,大哥还总说自己宠阿洲,分明是他自己将阿洲宠得都没边了。 就这样三兄妹一路走一路吃,还时不时看着人家手里拿着的漂亮花灯。 然而离和沈文贞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时,沈乐菱和身后的檀云目光一对,不着痕迹地移出了护卫们的包围圈。 不一会,站在肉夹馍摊前给阿洲买吃食的沈慕渊问道:“妹妹,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半晌身旁没有回答,沈慕渊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沈乐菱的身影,连檀云也不见了。 身边的四个护卫都一脸茫然,随即才表示可能是刚刚人多,不小心走散了…… 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沈慕渊心中沉重,但想着和妹妹之间的约定,留下两个护卫继续找,自己则先带着阿洲往醉仙楼赶。 沈乐菱和檀云此时正手拉着手,往正街上跑。 夜幕已经降临,街上的店铺家家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人们更是几乎人手一盏花灯前行。 终于,她们赶到了折桂街,沈乐菱一眼就看出沈慕青口中所形容的,最热闹的小摊。 不为别的,只为他那摊位上花灯最多,还有一个大大的兔子灯笼,看起来十分娇憨可爱,和上辈子沈慕青拿回府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沈乐菱环顾四周,最终找到一个在角落里的最为邋遢的乞丐,她用手帕捂住鼻子,一副闻不惯那角落气味的模样,实则是将自己的脸给挡住。 虽说自己女扮了男装,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沈乐菱给了乞丐一两银子,指着那小摊细细交代了两句。 “放心,只要你答出了结果,那最漂亮的兔子花灯到了你手里,你甚至还可以再高价卖出去,再赚一笔?” 那乞丐听到还能在赚一笔,眼睛都亮了,急忙点头,“好好好,小人记住了!” 确认他是真的记住了,沈乐菱才起身,拉着檀云往街尾赶去。 然而此时一男子的目光却落在了沈乐菱身上,那男子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目光如炬,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见一个小身影从那角落的乞丐处起身,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扫视了一下整条街道。 “确定小姐就在这条街上?”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回少将军,是!” 而沈乐菱这边,途中还遇到了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翠烟衫群的沈慕青。 她今日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特别是眉心那一点朱红,远远的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是啦,大魏的眉心花钿就是从沈慕青开始盛行而来。 她身旁的一男子,身穿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衣上若影若现。身材挺拔,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彡彡訁凊 称得上是风声俊雅、器宇轩昂。 不是如今大魏的三皇子、前世让大魏几乎亡国的夏弘毅又是谁呢! 沈乐菱小心地躲在一旁,见二人的离开的背影如此郎才女貌,心中冷笑:也不知一会那老乞丐答出谜底时,她这个好姐姐脸色会如何,可惜现在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没时间去看她。 “ 第32章 抓人贩子 一路走来,折桂街上花灯种类极其繁多,即便沈乐菱是快步赶路,却也看到了不少各种奇特造型的花灯点缀其中。 品种繁多,琳琅满目,让人应不暇接。 沈乐菱和檀云赶到街尾时,果然在一家书铺附近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身穿灰色棉衣的中年汉子正要驾车走。彡彡訁凊 檀云一个利落的翻身,足尖轻点几个行人的肩膀之上,就跃到了马车上,与那汉子交手起来。 周边人群中有听到动静的都驻足看去,但有六个人眸色一变,立刻就要上前相帮那个汉子。 檀云伸手到底利索,没两下就将那汉子踹下马车,伸头看了眼马车里,随即大喊道:“来人啊!这些都是人贩子!” 沈乐菱确认后也大喊起来,“谁家丢小孩呢?这些都是人贩子!” 那六个人显然被激怒了,其中四人往檀云方向去了,想要夺回马车,剩下两人朝沈乐菱的方向而来。 但不少人都听到了刚刚他们的叫喊,此时虽然不敢上前相助,但大声宣传“人贩子,是人贩子,谁家丢了孩子的?” 沈乐菱到底还是练了三年的武,虽说比不上檀云天生神力,但胜在身体轻盈,躲避灵活,那两个人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她。 檀云更不必说,只见站在马车上,占据高点,谁上前就是一顿猛踢,让人瞬间清醒! 很快,官差就赶到了。 本来今日百姓出行的人多,每年这一日打架的、丢孩子的、拥堵的……都比往常多得多。 是以京兆府尹早早就将当差的安排在几条主街附近,此时一听人贩子,立马就小跑了过来。 那六个人一见官差来了,四下散去,转身想逃。 却被一少年翻身拦了下来,只见他身手敏捷、干净利落,不出几招就放倒了三个人贩子,他身后的护卫也都冲了上来,将那伙人全部拿下了。 沈乐菱抬眸,整条街上花灯无数,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人群之中的那个少年,身形高挑,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俊朗的五官仿佛是上天精心雕刻出来的,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沈乐菱微微眯了眯眼,上辈子自己虽然只在长公主的举办的两次宴会中,远远的瞧过他几眼,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少年。 他就是定北侯世子——段骏泽,也是后来在北方称帝,打得夏弘毅丢弃都城的大盛开国皇帝。 定北侯顾名思义就是为这大魏朝平定北方而受封的。 然而,手握军权太多年,定北侯独自在北方戍守,他的一双儿女注定只能留在京城当成质子,让景瑞帝安心。 上一世,夏弘毅上位后刚愎自用,匈奴来犯时非要御驾亲征,结果敌人打到面前却都突然害怕了,直接带着一众亲兵跑了。 只留下一群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戍边将士,被匈奴杀得片甲不留。 燕云三州就此丢失,那三州的百姓在匈奴的统治下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最后要不是段骏泽带着一万段家军,誓死守卫了墨云城,怕是燕云十三州全都淹没在了匈奴的铁骑之下。 就这样,夏弘毅还觉得是段骏泽让他丢了面子,各种对段骏泽苛责,同时在匈奴面前却换了副谦卑的面孔。 最终在得知夏弘毅要让出燕云十三州后,段骏泽忍无可忍,直接自立新王,要将丢掉的汉人江山全都抢夺回来! 此时官差们也很快认出了段骏泽,连忙上前行礼,段骏泽正在询问情况。 不一会,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嬷嬷,那嬷嬷穿着讲究,可此刻却面色焦急,眼角带泪。 直接跪在段骏泽面前哭诉道:“少将军,小姐,小姐不见了……她刚刚想吃糖葫芦,老奴就去……没想到,一转眼……” 那俊朗的少年面色一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急切:“在哪不见的?” “就在前面那卖糖葫芦的那,离这不过三四百步的样子。” 那少年一急就要去找,随即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檀云所在的那辆马车。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走向那马车,朝檀云十分友好地点了点头,檀云也懂事的侧过半边身子。 他上前一步,掀开车帘,很快便猫身进去,抱下来一个昏迷了的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 此时又有两个官差带着一对百姓走来,那对百姓面露焦急。夫人嘴中还不停问着,“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的一个小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穿着浅白色的小袄,头上扎着两个……” 人群中有人连忙指着马车道:“人贩子被抓到了,你看看你的孩子在不在里面!” 那对夫妻连忙也向马车走去,两名官差也立刻跟上。 沈乐菱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快要到与父母约定的时间,再不回去,哥哥定会着急了。 于是故意喊了一声:“阿云,下来。” 檀云立刻起身,走到沈乐菱身后,二人一副要立即离开的样子。 段骏泽沉着脸,抱着小姑娘连忙走到沈乐菱面前,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有一股沉稳之气。 看着面前的一个十一二岁,一个十四五岁的两位少年,段骏泽眉头皱了皱。 “今日之事多谢两位小兄弟,还望二位留下地址,日后我定北侯自当报答!” 沈乐菱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道:“小侯爷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前世的第二日,沈慕青回来就讲过,这一晚定北侯家的小姑娘被拐子拐跑了,定北侯世子让京兆府的人将整条街封锁住都没能抓到人。 “我回来前还和哥哥特别去看了一下,听说那小姑娘当时应该就在折桂街街尾的那个书铺前的灰色马车上,不过那人贩子也是乖觉,早一刻驾着马车跑了,听说那马车还和世子擦身而过了的。” 如今想来,当时沈慕青能知晓那么多想来是三皇子听到消息,前来问过京兆府的人。 但这一世却将如此好的机会,给予了她,能让段骏泽欠自己一个人情,沈乐菱自然要把握住了。 段骏泽自然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小兄弟,就是刚刚在街头角落与乞丐交流之人,目光有些疑惑,面上却没说什么。 沈乐菱简单的和官差交代了刚刚的始末,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段骏泽身边护卫拦下。 沈乐菱也不生气,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段骏泽。 段骏泽也平静地回视她。 周边的喧嚣似乎一下子都沉静了下来,四目相对之中,一人疑惑而审视,一人坦然而无畏。 最后还是段骏泽先收回了目光,微微点点头,默许她们的离开。 只是,她们一走。 段骏泽目光一扫,便有两个人不近不远地跟在二人的身后。 檀云很快察觉到了,低声在沈乐菱耳边说了两句,沈乐菱毫不意外,但看到前面张翰飞、沈慕朗等人的时候,突然眉毛一扬。 她心念一动,杏仁眸中的波光流转。 既然世子爷非要知道自己身份才能放心,不如给他一个大致的方向,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没有恶意。 也顺便他的人再帮自己一个小忙好了。 第33章 猜灯谜 被段骏泽派来跟着沈乐菱的,是段家军斥候出身的张三张四两兄弟,原本二人看着不过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加之今日街上人多,就不自觉地稍微跟紧了一些。 不想,那两小孩子突然停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二人立刻装作逛街的路人一般,抬头看着身边摊位的花灯。 却不想,再回头看时,见那两小兄弟不仅还看着自己二人,还朝他们走了过来。 正在二人想着要不要转身时,沈乐菱走到他们身前,脆生生道:“两位小哥,是你们主子让你们来送我们回家吗?” 二人互看一眼,赶紧借坡下驴。 沈乐菱笑靥如花,“那两位小哥,还请帮我们一个小忙?” 此时张翰飞和沈慕朗二人带着张荔荷和沈乐玥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张鹏飞早跟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跑了。 张翰飞略微有些失落,今日上元佳节,他特意好好拾掇了一番,原想着今日要将自己的心意告知表妹,可刚到这正街没多久,慕青表妹就与他们走失了。 不一会,慕青表妹身旁的丫鬟还回来禀告,她遇到了舜华学院的同窗,一会玩完了同窗会将她直接送回宁国侯府。 张翰飞只能无奈的跟着两家的大部队走着,心中还期待着能在街上遇到慕青表妹。 “前面折桂街人太多了,不如我们还是去前面再逛逛吧!”这是沈慕朗的声音。 三皇子正和妹妹在培养感情,沈慕朗自然不会给人破坏的机会。 可偏偏这时迎面走来的两个男子,嘴里还飞快地说着。 “宁国侯府的大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 “在哪呢?” “就刚刚在折桂街最大的那个摊位上,一个男子正在给她猜灯谜的那个。”x 二人边说边经过了张翰飞一行人,并十分成功地让他们停足。 “他们刚刚说的是表姐吗?”张荔荷愣愣地问道。 她是知晓今日大哥原本想向表姐诉衷情的,在她心目中也早就将表姐当成自己的大嫂。 可表姐不是说和舜华同窗在一起逛灯会吗?怎么会和一个男子在一起? 张翰飞看了一眼沈慕朗,沈慕朗先是面色一紧,随后云淡风轻地笑道:“大妹妹向来足不出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她,向来是认错了人吧!” 这话说得也颇有些道理。 “表弟,这折桂街的花灯向来也是上元节的一绝,不如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张翰飞脸上带着笑,但话语却多了分不容忽视的强势。 沈慕朗只能笑笑跟着大家一起去了折桂街。 但他身后的一个小厮却机灵的脱离了大部队,先一步朝折桂街跑去。 沈乐菱这厢远远地看着那两名护卫朝张翰飞方向走去,便十分不讲武德的拉着檀云朝醉仙楼的方向跑去。 她刚刚只是向他们承诺,男子汉大丈夫,两位小哥帮了我们的忙,我们自然不会骗你们,一定就在此地等你们。 可,她们本来就不是大丈夫啊! 于是等两护卫回头来找她们时,她们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醉仙楼。 只见沈文贞和沈慕渊正在大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她们二人,连忙上前,沈慕渊沉着脸问道:“妹妹,你们跑哪去了?” 坐在店里江氏一面看着小阿洲,,一面不停地伸着头往外看,看到门口的女儿,原本的担忧也一下子变成了满脸的怒气! 不说沈乐菱这边,受着责备三重奏。 沈慕青那边,夏弘毅再次猜出一个字谜,得到了身边的满堂喝彩,沈慕青看向他的目光里的深情也越发浓郁了。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见到面前连猜中七八个灯谜的少年,不急不缓唇角笑道:“这位少年只需再解开三个谜题,就可将这盏兔儿灯收入囊中了。” 众人看向他手指向的那盏图二琉璃灯,华丽中还带着一丝憨厚和娇俏,最是适合送给女子了。 身边看热闹的人,都一副比正主还要兴奋的样子,要知道,这花灯的精美程度是与灯谜的难度息息相关的。 如今漂亮的花灯,众人对谜面更加好奇了。 “快出题啊!” “是啊!不会是怕了吧!” “这位少年真是才高八斗啊,好多那摊主题目刚刚念完,这少年就立马说了答案的。” …… 听着周边人的夸赞,沈慕青微微低头,心中竟有了丝不好意思。 那摊主见如此热闹,眉毛一扬,“挺好了公子,下一题,是个字谜,这谜面是: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 沈慕青感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夏弘毅脱口而出道:“人方仿字。” 身边有那回过神的,又是一片叫好声。 摊主又道:“公子果然聪慧,下一个就没那么简单了。” 夏弘毅自然是一副你尽管出的样子。 “公子可听好了,依旧是个字谜,谜面是:三月一直雨纷纷。” 众人一听,这个似乎比上一个听起来要难些。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沈慕青的侍女嬛嬛被身后一人轻拍了一下,随即看到了公子身边的小厮。 但只见那公子微微思索了一会,便自信道:“是清澈的清字。” 众人见那摊主面上尴尬的笑容,只让知晓这少年又答对了,一个个都兴奋得像自己答对了一般,还连忙催着摊主赶紧出下一题。 趁此机会,得知大少爷他们马上要过来的嬛嬛,连忙凑到大小姐身边,可不想自己连嘴都没开,大小姐就不耐烦的瞪了自己一眼,随后又一脸崇拜得看向三皇子。 摊主见这少年如此厉害,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杀手锏,道:“公子果真厉害,听好我这最后一题,还是个字谜,谜面是:南望孤星眉月起。” 这个谜面着实有些难,那摊主一说完,所有人开始细细思索起来,而那摊主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个字谜他可是藏了陷阱在里面的。 但夏弘毅到底是景瑞帝花了那么多心思,请了那么多老师培养过的,没一会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道:“是个‘庄’字。” 见众人不解,还好心的解释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南望’指‘望’字的下部分‘王’字,‘孤星’指一点,“眉月”指月初的月亮,像一撇。这组合起来,就是这‘庄’字吗?” 众人听完,立刻鼓掌喝彩起来。 沈慕青望向夏弘毅的眼睛,也满是欢喜。 然而她这眼中的欢喜,却着实有些刺伤了刚刚赶来的张翰飞。 但谁知,那摊主嘴角一扬,道:“这位公子分析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是着实可惜啊!这道题公子答错了。” 此话一出,夏弘毅和沈慕青的脸一下子就都僵住了。 第34章 心死 夏弘毅可做不出当街和一个小贩争执的事,这事自然也就落在了他身边的内侍身上。 只见一小厮模样的小子道:“你这老板是何道理,明明说我家少爷分析的是对的,为何不肯承认我家少爷的答案,莫非你这摊子是黑摊,为了不将那灯笼送人,才随意说得对错?”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忙应和道:“是啊!人家公子明明就猜出来了。” “分明就是奸商。” “就是!” …… 摊主见众人的都是如此之说,为了挽回声誉连忙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这小摊小贩的做生意,讲的也是一个诚信,可这公子明明就没有猜出正确答案,小老儿我也不能将这灯笼直接送给他吧。” 小李子听了立马道:“那你说正确答案是什么?” 摊主懵了,这字谜可是还要帮他赚钱的,就这样公布了,自己还赚什么钱啊! 见那摊主不做声,小李子骂咧咧地道:“我就说吧,这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全都是他就不想将那灯盏送出想出的借口。” 众人纷纷指着,摊主这下也不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你这小仆,说话好生难听,你家公子明明就只猜出了一部分,就非要逼着小老儿将答案说出来,。小老儿还是那句话,谁要答出我这谜底,这灯我就送给谁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小李子,而是看向大家伙又将谜面说了一遍,“南望孤星眉月起打一字,谁猜对了,这盏琉璃灯盏就是谁的了。” 小李子还要开口,却被夏弘毅制止了。 他每一次开口,那小老儿就会加一句,自己刚刚没有答对,让自己丢脸,再说下去,万一真是自己的问题呢,更何况,沈慕青还在身边…… 正当夏弘毅打算直接用钱将那兔儿灯盏买下来时。 “谜底是压。” 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大伙转头一看纷纷捂住口鼻,居然是个乞儿! 那乞儿见这么多人看向自己,先是有些瑟缩,随即又鼓足了勇气一般,“最后一个起字,是说孤星一点而起,应在在下面而非眉月之上,所以不是庄字,而是压下来的压。”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骄傲连夏弘毅都不得不承认,这乞儿说得是对的。 摊主的脸,霎时间变得五颜六色的,极其好看。彡彡訁凊 沈慕青则看着那脏兮兮的乞丐,嫌恶得皱起了眉头。 众人看向那乞儿,有了好事之徒开始说话了,“难道这乞儿的学问都比这公子多?” “应该是蒙的吧!” “蒙得也比那公子强啊,人家总是说对了。” …… 夏弘毅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十分不悦,这些人刚刚都还在他们身边捧臭脚,转身却将他与这个……相提并论,他心中想立刻让人将那乞儿弄走。 但为了保护自己在沈慕青心中的形象,只能强行忍着。 其实,他哪里知道,沈慕青心中此刻的想法简直与他一模一样。 那乞儿确认自己没有背错后,战战兢兢地指着那盏兔儿灯,问道:“现在,那个灯是我的了吧?” 最后,那盏灯还是被三皇子花了十两银子买下来送给了沈慕青。 只是虽然那乞儿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那灯盏,沈慕青还是觉得这兔儿灯瞬间就让人下了头。 …… 不远处的张翰飞看到了全过程,张荔荷看到自己大哥落寞的模样,不忍道:“大哥,我们还过去吗?” 他们也是曾跟着父母参加过宫宴,是以都认出了沈慕青身边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 张翰飞看着沈慕青脸上的神情,一直跟着三皇子的情绪而波动。 当三皇子答出了谜底时,她为他骄傲;当被摊老板质疑时,她为他恼怒;当那乞儿说出答案时,她也和他一样讶然…… 三皇子将灯递给了她,她朝三皇子笑得明媚而开朗。 张翰飞感觉自己的心像一下子被冻住了一般,难受得让他有些想哭。 面对妹妹的问题,他摇了摇头。 “不了,表妹正玩得开心了。”随即转身问张荔荷,“妹妹,你可玩尽兴了?” 张荔荷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忙点点头,“这人太多了,我不喜欢,大哥我们回家吧!” 张翰飞接受了妹妹的好意,转头向沈慕朗和沈乐玥兄妹告了辞。 沈慕朗站在一旁也尴尬了半天,但,这妹妹只有一个。 而且表哥虽然优秀,但再优秀也确实比不上皇子啊! 没人知道,当听到表哥说告辞的时候,他内心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张翰飞如何看不出沈慕朗心中所想,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平日多放照顾的表弟,今日竟会如此。 但他此刻也无暇顾及那么多,收拾好自己破碎的心,转身走出了人群…… 沈乐玥看着这一出大戏,心中倒是很高兴。 没想到,她这个嫡姐居然有如此手段,已经完全勾引住了三皇子,难怪今日如此盛装打扮。前两日还故意让自己越二房的两个去花园玩,感染风寒后,还越病越重。 若不是自己机灵没有吃那刘府医的药,怕是今日也看不到如戏好戏了吧。 定北侯府 四年前定北侯妃病逝,定北侯又常年戍守边疆。 如今的定北侯府里就两个主子,一个是段骏泽,另一个就是他四岁的妹妹段安安。 段骏泽将妹妹抱回家后,府医看过后,确认妹妹只是昏迷,次日便会醒,他此放下心来。 随即将伺候妹妹的所有丫鬟婆子审问了一遍,确认今日的走失只是个意外。 但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让人紧盯着京兆府那边,他倒要看看那些人贩子到底是谁的指使。 还有那两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没多久那两个护卫就耷拉着脑袋回来复命了。 一见二人的样子,段骏泽还以为那两人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甩掉段家军专业的斥候,连会不会是哪里来的奸细都在猜了。 结果二人将前因后果一说。 段骏泽有些无语地看着二人,能被父亲掉到自己身边的人,不说身经百战,但至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讲个小兄弟给骗了吧。 想着二人帮那小兄弟干完活,转头没见到人的模样。 段骏泽无奈,也不知这算不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但好在,那小兄弟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只是这宁国侯家的嫡女,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到底是何人,今日这事,根据那几个人贩子之言,他们可不算是误打误撞,反而像是早就知晓了一般…… 段骏泽脑海中又浮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平静眸子,那双眼睛,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二岁少年所拥有的。 第35章 蓝田玉观音 这一日京城的天气大好,宁国侯府三房院子里早早的热闹起来了。 一大早,每个跟着从扬州来的丫鬟婆子面上都露着喜色,郭妈妈早就放话了,今日必定拿出看家手艺,做一桌扬州特色菜。 等主子们吃完了,他们也可以沾沾光,吃到家乡口味的。 郭妈妈昨日就带着婆子们将小厨房里里外外全收拾了出来。 很久没有大显身手的雅涵,一大早也在沈乐菱的同意下,跑到小厨房帮郭妈妈打下手。 小吃货阿洲更是吃完了早膳后,就开始守在了小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如今的大魏朝,官员们初六就开始在衙门上半日工,等到元宵节过后,圣上开始上朝,各衙门则正式恢复办公。 同时京城的国子监也是今日开学。 也就是说今日的沈文贞和沈慕渊可是没有这份口福。 沈乐菱一大早就二房看望了一下感染风寒的双胞胎,也立马赶回来吃午膳了。 鸡汁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三套鸭、将军过桥、鸭包鱼翅、扬州盐水鹅、烤方…… 每个菜都让人垂涎三尺,小阿洲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氏好笑地给这只小馋猫擦了擦嘴,笑嗔道:“像是我们平日都苛待了你一样。” 小阿洲拉着江氏的衣袖道:“母亲~娘,阿洲想吃肉肉了~” 那软糯糯的小奶音,别说江氏这个做母亲的,就是在一旁的沈乐菱都恨不得把桌上所有的好菜都给他添上去。 饭刚吃到一半,慈安堂的小丫鬟就突然来了,说是老夫人请三夫人去慈安堂用饭。 沈乐菱听完陈嬷嬷的转告,放下了筷子。 这哪里是请母亲去用饭,分明就是让母亲去老夫人面前立规矩。 上一世,老夫人惯会用这一招,总是吃饭的时候让母亲前去伺候,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辈子老夫人明明已经懒得在三房面前耍威风了,今日突然提起这事,不必说,想来是大夫人又上什么眼药了。 沈乐菱沉下脸,上次香囊的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回敬一番,果然大夫人的日子不能太过悠闲。 江氏也自然也听出了老夫人此话的言外之意,只是那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她若是托大不去,这日后京城还指不定怎么戳她的脊梁骨呢。 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老爷和儿女们考虑。 于是江氏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巴,道:“阿菱,照顾好弟弟,母亲去去就来。” 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时辰。 沈乐菱将小阿洲哄得午睡后,便再也坐不了,她闭眼思考了一会。 让丝雨去了趟自己库房,拿了个盒子出来,随后带着丝雨和玉真,又叫上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就要往慈安堂走。 不料,刚准备出门,玉真就捂住肚子,道:“小姐,奴婢突然肚子疼。” 沈乐菱似乎早有预料,眉毛都不曾抬一下,便道:“既然玉真不舒服,那就不用去了。” 说完,还十分关切地看着玉真道:“雅涵,看好玉真,若一会还是不舒服,记得帮她请府医来看看。” 玉真急了,忙道:“小姐,奴婢只是……” “不必担心玉真,小姐待人和善,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不要忍着。”丝雨打断了她的话。 关心完,便立马跟着沈乐菱走了。 玉真看着二人的背影,心中焦急,五小姐那盒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王嬷嬷还特意交代,今日五小姐若是在三夫人出院子后有什么动静让自己及时去报的…… 雅涵此时也凑了过来,语气焦急,“玉真,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沈乐菱一进慈安堂大厅,就看见站在老夫人身上盖着金银丝双色缠绕的皮毯,侧躺在软塌之上,一旁的錾福字的紫铜暖炉,不断散发着热气。 而她的母亲江氏,此时规规矩矩地站在老夫人身侧,伺候着茶水。 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江氏腿脚都在忍不住颤抖。 大厅内除了马嬷嬷还站在一个另一个大丫鬟。 江氏见沈乐菱来了,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老夫人则嗤笑一声,道:“五丫头来了啊!” 沈乐菱眼下眸中的厉色,快走两步到了老夫人跟前,笑容可掬地向她行了一礼:“阿菱见过老夫人。” “嗯!起来吧!”老夫人的声音透着种慵懒和不耐。 沈乐菱乖巧地起身。 “五丫头今日个怎么有空来我这慈安堂,难道不怕又感染了风寒?” 沈乐菱心中冷笑,这老夫人若不是从小身份高,长大后又直接嫁给没了母亲的宁国侯,就这点城府,估计在就被这后院给吃了。 面上却道:“老夫人说笑了,都怪小五的身子不争气。” 老夫人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有再次揪着不放。 “今日天气不错,小五刚刚帮母亲收拾库房的时候,找到了母亲从扬州给老夫人带回来的礼物,原是想着进府第二日就送于老夫人的,只是这小五……母亲这一忙就疏忽了。” 沈乐菱含着笑,示意丝雨将那小盒拿了过来。 江氏睁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准备了什么礼物。为何她本人不知? 老夫人丝毫没有什么兴趣,她生来就成武伯之女,又在这宁国侯府做了数十年的女主人,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 沈乐菱也不气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丝雨手中的小盒。 “这是母亲在一次偶然下从一个江南商人那里买到的,蓝田玉做的观音像。” 蓝田玉的观音像,虽然的确不错,但也算不得什么极好的东西。 果真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世面。 老夫人心想。 可她没注意到,一旁是江氏瞳孔长得极大,阿菱怎会将这玉观音拿出来了? 正当老夫人想讽刺几句时,却看到锦盒中是一小孩手臂大小的观音像时,一双小眼睛瞪到了极致。 蓝田玉是不稀奇,观音也不稀奇,但这么大的玉观音像就极为少见了。 老夫人还是很早以前听说,长公主下嫁时,贵妃娘娘给过她一个如此大的观音像。 可老夫人也没有缘分见过啊! 沈乐菱成功将礼物送出去后,趁着老夫人爱不释手时,拉着江氏一起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江氏趁机解放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老夫人疑惑之际,沈乐菱解释道:“老夫人,我其实小五刚刚骗了你,这观音像不是母亲忘了给您。” 老夫人脸瞬间一沉,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沈乐菱赶紧道:“我母亲原是想着多年不在老夫人膝下尽孝,于是才千方百计为老夫人寻来了这份礼物。只是……只是回府后,母亲才想到,她毕竟只是个三媳妇,不好越过了大伯母和二伯母,一时犹豫,所以……所以……” 话都说到这里了,老夫人自然明白了沈乐菱的意思。 也是老三媳妇要是明面上送自己这么好的东西,老大和老二媳妇脸面往哪里搁。 最终老夫人感念江氏的一片孝心,同意不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给大夫人二夫人上完眼药的沈乐菱便搀扶着江氏从慈安堂走了出来。 而得到消息冲冲赶来的大夫人,看着早上才被自己三言两语气得恨不得让江氏日日前来立规矩,如今却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的老夫人一头雾水。 可偏偏老夫人却什么都不肯说,让大夫人好一阵郁闷。 刚得了好东西的老夫人,看着在自己面前拉下脸的大夫人。 想到沈乐菱刚刚所说的那番话,突然想起这老大老二媳妇似乎没送过自己几样像样的礼物。 一时气不打一出来,道:“张氏,今日晚膳就有你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吧!” 第36章 母女交心 大夫人面上一僵,没想到这次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静园中,玉真在沈乐菱一走,便想找机会去大房通风报信,但不想雅涵却尽职尽责地守在她身旁。 她无奈之下,只能假装去了茅房,还指名让萍儿扶她去,“雅涵姐姐,茅房味大,就让萍儿陪我去吧。” 雅涵见状,也一副虽然我们是好姐妹,但是茅房我是真不想的样子,让萍儿扶着她去了。 但在玉真看不到的地方,给萍儿使了看紧点的眼神。 萍儿重重地点点头,她虽然才七岁,但在扬州的时候也是跟着檀云姐姐练过的! 玉真见雅涵就守在不远处,自己跑是不好跑了,于是给了萍儿五个铜板,让她赶紧去大房找王嬷嬷,就说五小姐已经往老夫人的慈安堂去了。 萍儿自然将此事告知了雅涵,雅涵估算着小姐那边差不多快到慈安堂了,立马让萍儿往大房跑,按玉真说得做了。 所以萍儿和大夫人安排在慈安堂的眼线,基本是前后脚到了墨韵堂。 大夫人一听沈乐菱带着个锦盒去了慈安堂,乐了,一个小丫头,到底是没什么耐心啊! 她原本赶到慈安堂是来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想让老夫人觉得三房一家将她当成恶毒的老妇人。 不想,自己赶到的时候,三房母女俩已经全身而退。而老夫人莫名其妙地居然让自己给立规矩…… 原本一早听了昨日女儿跟三皇子出门逛灯会,还收到三皇子买的花灯,心情正好的大夫人几乎是黑着脸回的自己院子。 刚去二房看望了双胞胎的沈慕青见状,立刻问了事情的经过。 最后她眯着眼,道:“母亲,你觉不觉得这个五妹妹真的很有些古怪。” 大夫人听了也沉下心来,是有些古怪。 不仅前后只用了一刻钟就改变了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居然还让自己去立规矩。 自己掌家都十多年了,若真去了,不就成了这后院的笑话吗? 所以,这五丫头到底跟老夫人送的是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大夫人整张脸在阳光的映照下,分裂出斑驳的暗色,原本笑惯了的面色,露满是阴霾。 静园 江氏是被两个婆子给架回来的。 但一进内室她让所有人退下后,只留下沈乐菱一人在房中。 沈乐菱好似对江氏即将要跟她说的话毫无察觉,正心疼地给江氏按摩着腿。 最终江氏还是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阿菱,今日那玉观音是怎么回事?” 那观音是沈乐菱前年所得,去年扬州一位德高望重且对江氏一直多有照拂的老夫人大寿,江氏找沈乐菱讨要,沈乐菱当时回答道:“母亲,那玉观音阿菱有用的。” 江氏自从三年前沈乐菱生了一场大病后,便对这个女儿几乎是百依百顺。 她想要经商,自己就给铺子给人手;她想要学武,自己就去说明老爷让她学武;她想要学医,自己就去给她请大夫…… 就连一直疼爱女儿的老爷,有时都看不过眼,忍不住说自己太惯着闺女了。 可闺女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啊,铺子里的掌柜都向她竖起大拇指,说闺女若是男子必能成为大魏第一商人。 练武如此辛苦,可闺女小小的身子,每日天不亮都爬起来扎马步,再苦再累也,没说过一句放弃…… 江氏一直都知晓自己闺女的聪慧非常人,只能一面帮她小心的掩饰,一面时不时的提点两句。 但今日闺女如此轻易的将观音送出,难道闺女前年就想好将那观音送给老夫人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时我们一家人都还在扬州呢! 沈乐菱低着头,轻声道:“就是突然想到了,今日正好拿去送于老夫人。” “阿菱!” 江氏的声音带了些严厉。 沈乐菱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母亲这一关,不太好过啊。 “母亲觉得今日老夫人为何让您去立规矩?” 江氏将手往大房方向一指,道:“想来是那一位早上去给老夫人吹的风吧。” 沈乐菱点点头道:“大伯母想来是个有成算的,从上次那个香囊就能知晓,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然要人伤筋动骨。” 江氏皱眉靠在床上,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大伯母毕竟只是母亲的妯娌,如今三房又有了自己的小厨房,说句不好听的,大伯母能拿捏我们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她才将主意打到了老夫人那里。” 沈乐菱一边说着,手上却丝毫不耽误。 “阿菱虽不知大伯母具体跟老夫人说了什么,但我猜若今日不将老夫人要立规矩的苗头掐断,接下来老夫人怕是不会消停,所以阿菱今日才……”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乐菱一下出手就是这么一份大礼,就算老夫人再想收拾江氏,也至少会再等上一段时间。 沈乐菱故意将江氏要问的焦点模糊掉,转移江氏的视线。 果然江氏听完丝毫没有怀疑,只是长叹一口气,道:“那你也不用拿那玉观音去哄老夫人高兴啊!不过就是站一站的事,老夫人也不能拿母亲怎么样。” 说完又关心道:“你那玉不是还有用的吗?日后要用了该怎么办?不行,我还是找人再帮忙看看,看能不能买到……” 母亲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江氏即使在要面前老夫人每日的蹉跎,第一反应还是,不能用女儿心爱的东西来换取自己的安逸。 看着有些焦急的江氏,沈乐菱猛地抱住了她的身子,将脑袋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道:“不要,母亲要是站久了,腿脚会不舒服的,日后得了湿寒该怎么办?” 江氏抱着突然跟自己撒娇的闺女,有些好笑道:“是谁整日嘲笑阿洲,说自己是个大闺女的,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沈乐菱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体,自己上辈子怎么说已经三十多岁了,如此撒娇,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江氏逗完闺女后,拉着沈乐菱的手,语重心长道:“阿菱,母亲知道你自幼聪慧。但你才十二岁,这后院里的事不该压在你的肩上。” 不等沈乐菱说什么,江氏继续道:“这本就是我和大嫂之间的较量,况且你也别小看你母亲,我以前只是不屑与她们争斗罢了。如今哪怕为了你,母亲也会立起来的。放心!” 沈乐菱很想说:母亲,那些人根本没有人性的。善良了一辈子的你,根本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 但看着江氏那坚定的眼眸,最终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哎,实在不行只能让陈嬷嬷和尔容帮忙多盯着一些了。 第37章 香皂 到了晚间用膳时,慈安堂还真派了个小丫鬟去墨韵堂请大夫人。 大夫人黑着脸,也在库房拎了份礼物往慈安堂去了。 可不想,明明是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老夫人却只是瞧了一眼,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我老婆子,可见心中对我没什么敬意!” 大夫人满脸的问号,这三房到底是给老夫人送了什么好东西,不是说三弟妹带回府的东西并不多,大约是个破落户吗? 难道三弟妹,从一开始就在藏拙吗? 随后一连三日,让大夫人在慈安堂里立规矩,据说每次大夫人从慈安堂出来时,腿都走不利索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二夫人自然是最高兴的,她和这位妯娌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还一直没怎么在她手底下讨到好。 这三弟妹真是位能人,一来就让大夫人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不过二夫人也没打算插手,这世上,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才是最为聪明的人。 她巴不得大房和三房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可二夫人还没开始收礼呢,老夫人却又一连三日将她叫去立规矩…… 总之三个儿媳妇一个都没放过,自那以后,每次老夫人突然有了想让媳妇立规矩的苗头,不等江氏开口,大夫人二夫人就会十分难得统一战线,将话题岔开。 五日后,正月二十 舜华书院开学了。 一大早,宁国侯府后院里的姑娘全都上了马车,只留下一个刚回京城庶子的女儿——沈乐菱。 上一世,沈乐菱没有感染风寒,回京没多久就在大夫人的帮助下,去了舜华。 但她一个小小户部主事之女,去了舜华,注定只能被那些天之骄女欺凌。 而上辈子的沈慕青,则永远是贵女们的中心。 这一世,沈乐菱先是感染风寒,后是得罪了大夫人,是以也不知大夫人是不是故意的,提也没提让沈乐菱去上学之事。 江氏略微有些焦急,但沈乐菱却乐得轻松,她可没空整日去陪那些贵女过家家。 这一日,刚吃完午饭,沈乐菱就和檀云换了一身男装,便从西院一废弃院子的墙边翻了出去。 至于玉真,昨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刘府医已经开了药了,只是有丝雨的照顾,怕是这几日都下不了床了。 沈乐菱今日出门,一来是与刘掌柜见见面,二来听说大夫人陪嫁的一个铺子里开始卖起了香皂,沈乐菱要去看看沈慕青做到了哪种程度。 上辈子沈慕青之所以这么看重沈乐菱,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大夫人不愿意她插手商贾之事,于是很多东西只能通过自己这个本就流着商人血液的堂妹来办了。 而今,也不知沈慕青是如何说服了大夫人。 沈乐菱出门后,跟着檀云出了巷子,在另一条小巷里上了一辆等待已久的马车。 那马车灰扑扑的并不起眼,是昨日檀云让刘掌柜备下的,毕竟车马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马夫直接将车驶进了顺兴车马行的宅院里,为了不引人注目,刘掌柜夫妇只能等候在正厅之中,一看到迎面走来的沈乐菱,连忙上前行礼。 “小姐,你可终于来了啊……” 刘掌柜夫妇以前是跑镖局的,因失了货,不仅镖局丢了,唯一的儿子还被债主打死,随后夫妻俩还被官府抓了后,被迫卖身还债。彡彡訁凊 上辈子去府衙找父亲的沈乐菱就误打误撞买下了他们。 后来沈慕青提出要做什么“物流”车马行,沈乐菱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他们夫妇也着实做得不错,在沈乐菱庞大资金的支撑下很快车马行遍布了江南。 只是后来自己听信谗言,误以为他们有了其它心思,让沈慕青的人来插手管事,最终刘掌柜夫妇被边缘化了。 上辈子自己被困在尚书府后院,玉真将自己手上的身契都给了沈慕青。 听说不久后他们夫妇因不肯相信自己生了重病,而丝雨她们也得了重疾,在侧门闹腾,被沈慕青下令直接打死了…… 这一世,自己同样早早的买下了他们,并救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刘晨。 两年多前便让他们一家三口来了京城蛰伏。 “小姐,您让给陈祭酒的信,小人已经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送了过去。” 沈乐菱点点头,笑道:“刘叔做事阿菱自然是放心的。” 听了沈乐菱的话,刘掌柜夫妇脸上的笑更真了两分。 他们两年前突然被小姐委以重任,好不容易在京城扎住了脚跟,半年前小姐突然的吩咐,着实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 直到后来那蜂窝煤的事闹得纷纷扬扬,他们俩夫妻才将小姐的用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事发后,他们好一阵后怕,幸好檀云姑娘时不时来,才安抚了他们的心。 他们倒不是怕自己出什么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一家子的命早就卖给了小姐,是生是死不过小姐一句话的事,但他们怕连累到小姐啊…… 平日夜里檀云时不时就会夜访车马行,刘掌柜有急事也会让小六子去宁国侯府西门附近卖糖葫芦,来通知刘婆子。 是以沈乐菱简单的问了一下,便给了刘掌柜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给菡巧。 随后又交代了两句,便又上了马车,带着檀云去了东丽街大夫人的香料铺子。 看着门口“香雅阁”的门头,这家铺子地段是真的不错,就在东丽正街之上,这附近的铺子也大多是做大户人家生意的。 沈乐菱摇着手中的扇子,一副纨绔小公子的模样,走了进去。 旁边的路人还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大冷天的拿把扇子,果然是权势人家的少爷。 沈乐菱一进门,就问道一股复杂而浓郁的气息,她连忙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走到柜台前大喊:“掌柜的可在?” 她身后的檀云也用手捂住了口鼻。 柜台后出来了一掌柜打扮的男子,大约四十左右,看了眼沈乐菱身上的穿的布料。 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两位客官,想要看些什么样的香料,小人给两位介绍一下?” 沈乐菱一副受不了这里气味的模样,道:“小爷的娘马上要过生辰了,你们这里有没有最好的香料是哪些?” 最好的香料?那是大客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道:“那客官来咱们这儿可是来对了,敢问这位公子想拿些什么功效的?” 沈乐菱皱着眉,道:“这香料能有些什么功效的,就给小爷拿你店里最好的、最新奇的就行!” “最新奇”三个字上沈乐菱咬字格外清晰。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忙拿出三种香料摆在了柜台之上,略微思索了一会,又拿出了一块类似皂角的东西。 沈乐菱装作好奇的样子,指着那皂角模样的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小爷我怎么没见过啊!” 掌柜的见这公子年纪虽小,眼睛却很是毒辣,连忙赔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东西叫做香皂,不仅可以像皂角一般洁净肌肤,还能滋润肌肤,持久留香。” “而且这东西全大魏可只有我们香雅阁有卖。”说到这那掌柜的还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听说宫里的娘娘们也用的是这香皂呢!” 沈乐菱瞪大了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样:“为什么只有你们这儿有卖啊?” 掌柜的四下看了一眼,才紧张兮兮地道:“不瞒小公子说,这东西可是我们家大小姐前些日子刚想出来的,这方子可只有我们一家有。因为这制作过程实在复杂,实在有些供不应求。如今我们铺子里,也就只剩下这一块了。” 沈乐菱心中冷笑,沈慕青啊沈慕青,你怎么还是学不会聪明一些呢! 第38章 裕亲王 沈乐菱似乎十分满意掌柜所说的,独这一块了。 在得知价格为五两银子一块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买了。 至于其它香料,沈乐菱是半文钱都不想让大夫人母女俩赚的。彡彡訁凊 出了香料铺子的门,沈乐菱将东西交给檀云,让马夫小五将那香皂和价格一同告知刘掌柜,自己则带着檀云漫无目的地逛起了街。 已到了初春的好天气,微风和煦,和檀云时不时溜出来不同,这可是沈乐菱进宁国侯后,第一次白天里出门。 东城不愧是京城里最为繁华的地方,两侧商铺各类店肆林立,阳光轻洒在这红砖绿瓦之间,给整条街道增添了一份温暖好诗意。 两旁摆满了小摊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连周边那小街小巷里也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身着男装的沈乐菱依旧时不时的摇晃着扇子,慢慢悠悠地走在这京城的街道上,时不时窜进某一家铺子,上下打量或找掌柜随意聊一聊,最好随手买了点小东西,挂在檀云身上。 檀云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东西,脸上是麻木的,眼里是无神的。 她知道,自家小姐又开始查看市场了…… 很快,沈乐菱又朝一家名叫“墨香阁”的商铺走去。 普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看那两侧货架上的字画古玩,沈乐菱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什么!三千两?” “就一这么一幅画就要三千两?” 沈乐菱抬眼看去,两个如青竹一般的少年站在柜台前,其中一少年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定北侯世子——段骏泽。 而另一个手里拿着一幅画,惊讶而气愤地问着面前一掌柜模样的少年。 那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颇为清秀,身后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 沈乐菱看到后突然脸色发白,感觉胸口一阵刺痛。 那少年虽然侧着身子,但沈乐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裕亲王。 当今圣上最小的同胞弟弟,今年刚十六岁。 是先皇的遗腹子,太后去世后,便在皇后膝下长大,被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 前世,李尚珽不知为何得罪了他,裕亲王当街就一脚踹了过来,当时眼里全是李尚珽的沈乐菱,冲到他的前面,生生为他受了这一脚,自此落下了个时不时胸口疼的毛病。 可,没有人知道,其实裕亲王是道过歉的。 那是三个月后的事,有一日自己收到了长公主的帖子,不得不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会。 被一个小丫鬟引到无人处,裕亲王早早的等候在那里,凶巴巴地道:“喂,本王那日不是故意踢你的。” 只是当时的自己实在是被裕亲王伤得不轻,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只一个劲的低着头,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 裕亲王看到这样的自己,被气得不轻,最后一甩袖子便走了。 临走前还道:“李尚珽不是什么良人,你还是早些为自己做打算吧!” 这话,是后来自己躺在尚书府偏院里才琢磨清了,原来,号称京城第一纨绔裕亲王早就已经警告过自己了。 只是可惜了,沈乐菱心中一阵叹息。 明明那样好的一个人,不仅一直被世人误解,后来却落得那样一个令人唏嘘的下场。 因三皇子夏弘毅小时候也在皇后膝下长大,裕亲王与他一向亲近,后来皇后那样倾其所有帮助夏弘毅,未必没有裕亲王的缘故。 和那人登基后是如何对他的,因对匈奴不战而退,痛失三城,还下令斥责守住了墨云城的段骏泽。 从不上朝的裕亲王穿着亲王朝服走到金銮大殿之上,痛斥夏弘毅三大罪。 被夏弘毅下令,打入天牢,最后还被他剥皮揎草了。 (剥皮揎草,把人皮完整剥下来,做成袋状,在里面填充稻草后悬挂示众。) 作为裕亲王伴读的段骏泽,得到消息后,没过几日便在墨云城称了帝…… “这位公子,这可是王先恩先生的真迹啊,这……”掌柜有条不紊地朝那少年解释着。 可那少年却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那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 嗯?怜悯?裕亲王一下子炸了毛,这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王! 第39章 墨香阁的勾当1 段骏泽也看到了沈乐菱,先是一愣,这个小少年自己可是派人在京城找了好久,今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为何那样看着乐生? 见两个少年转头看向自己,沈乐菱连忙收起自己眼中的同情。 朝段骏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扬起一个笑容。 不等那似乎将要发作的裕亲王开口,便上前对着掌柜道:“掌柜的,这真是王先恩先生的《秋日郊游图》?” 果然裕亲王的思维瞬间便被拉回到这图上。 掌柜的看沈乐菱衣着华丽,也对这图有兴趣,立马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道:“可不是!这位公子手上的这《秋日郊游图》确实是真迹,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小人只开价三千两,已经是很优惠的价格了。” “这《秋日郊游图》可是王先恩最好的画作之一,小人也是这几日才得的,若是将这消息放出去,怕是明日就有那识货之人给买走了,到时候两位公子可是后悔都没有办法了!” 掌柜的滔滔不绝地吓着危机,沈乐菱的目光在那图上细细的打着转。 裕亲王看着沈乐菱的一双眼珠子都快黏在这画上,又听了掌柜的话。彡彡訁凊 大约真以为沈乐菱是他的竞争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身后的段骏泽小声道:“阿泽,能借两千两吗?过几日还你。” 那掌柜的听了裕亲王的话,眼中快速闪过一道精光,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段骏泽俊眉微微蹙起,低沉而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没有。” 听到没钱,掌柜的脸一下子冷了。 裕亲王则气呼呼地道:“你怎么会没有呢,你爹不在家,家里就是你做主,怎么连两千两都拿不出来。” 段骏泽像是在面对一个要糖果的小孩一般,神色丝毫不动,只是启唇再次道:“我家也没有。” 裕亲王气结,但也明白今日让阿泽帮忙出钱,那是不可能的。 他垂着头正想着,能不能跟掌柜的打商量,看能不能先欠两千两。 却听那眼神不太好使的少年,指着自己手中的画,脆生生地问向掌柜的,道:“这《秋日郊游图》一百两卖不卖?” 不说掌柜的和裕亲王,就是连段骏泽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裕亲王以“这少年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看着沈乐菱, 而那掌柜,惊愕过后,瞬间明白了沈乐菱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恨恨地盯着沈乐菱,一字一顿道:“这位小公子,我们这店可是这京中的大人物所开,老夫劝你,要玩不也不要在这里撒野。” 言语中的警告之意甚浓。 说到京中大人物,沈乐菱还没说话,她身后立志要做京城第一纨绔的裕亲王不干了。 将画一收,往柜台上一放,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和他自己独有的狂妄问道:“哦?大人物,这京中还有什么大人物让人连在店里还价都不成了?” 裕亲王在心里偷偷加了句,虽说这少年,价确实还得过了些。 掌柜的见要买画的主如此说,精明的双眼闪过一丝慌乱,忙道:“这位公子勿怪,实在是这小子太过可恨,小人这叫让人先将他赶出去。” 说罢,就要招呼伙计。店里两名伙计一人凑了上来,一人转身向内,大概是叫人去了。 沈乐菱眉毛一挑,躲到裕亲王身后,高声道:“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怕我揭穿你卖假画!” “你!你胡说!”那掌柜的怒气冲冲地道。 段骏泽见状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乐菱大声喊道:“王先恩先生的画豪迈奔放、错落有致,善于从复杂的物体形态中吸收精髓,而你这幅虽模得不错,但处处透露着小心,其意境根本不能与之想必,给你一百两都想小爷大方了!”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被气得跳脚,手指着沈乐菱,怒道:“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这可是王先生的真迹,你是不是我们墨香阁的对家派来的,你再不滚,我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裕亲王一听,这小小的掌柜居然敢卖自己假话,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 站在掌柜的面前,满脸写着怒气,高喝道:“好你个掌柜,居然卖假货卖到了爷头上来,我看你是不想在京城混了。” 那掌柜的见这公子不听自己解释,立马认定自己卖假货,脸都被气绿了。 此时又有新的客人进门,他也不争辩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俩是一伙的,没钱买我的《秋日郊游图》,就在这故意抹黑我们墨香阁,想让我低价将这画卖给你们是吧!” 那掌柜用手指着裕亲王,大声道:“我告诉你们,我们这店可是宁国侯府的,你们想碰瓷,怕是找错了地方!” 沈乐菱见这掌柜终于说出了宁国侯三个字,紧绷的后背,一下子轻松了。 沈慕青上辈子说过夏弘毅登基,裕亲王虽明面上没有怎么相助过他,可背地里没少找皇后撒泼打滚。 而这墨香阁她前世就知晓是大夫人的陪嫁,只是后来又给了沈慕青,沈慕青又让自己帮忙打理。 她还记得,沈慕青当时跟自己出的主意。 “五妹妹,这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呢!我看这墨香阁在京城已经开了这么多年,账目一直不太好看,不如找些以假乱真的东西高价出售。那开一张就能吃一年了,就算有那眼神好的,如今我都是三皇子妃了,说一句下人眼拙,也就没事了。” 当时自己第一次驳了这个姐姐的意见:“大姐姐,这样不成的,这古玩店做得就是一个信誉,若是信誉没了,日后如何在行业内立足,恐怕咱们手中其它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的。” 沈慕青这才作罢。 重来一世,她果然还是如此短视。 今日,她就是一来让这墨香阁名誉扫地,二来也要让裕亲王对宁国侯有了间隙,这样以裕亲王爱恨分明的个性,自然会对三皇子“多多劝告”。 夏弘毅听了,远离沈慕青,那她就失去了一个大的靠山。 夏弘毅不听,那以裕亲王的个性,少不了能与他离心。 沈乐菱算盘打得极响,却不知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段骏泽,已经再次皱眉看向沈乐菱,那一双清冷而锐利的目光里满是狐疑。 第40章 墨香阁的勾当2 又是宁国侯府?上次这少年似乎针对的也是宁国侯府。 只是……自己调查了这么多天,与宁国侯府有亲的有仇的,似乎都没有这么一号少年。 裕亲王从小大的,可以说是在宫里都是横着走的,皇子都没一个他受宠。 就算惹了再大的祸,景瑞帝也最多就是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两句:孺子不可教也。 再让皇后将他关上几日或者让他抄书。 这次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掌故指着鼻子骂,真不真画的的已经不重要了。 他立马习惯性地喝了一句:“来人!” 但却没有任何人应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裕亲王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特意拜托了小英子他们出来玩的。 可在那掌柜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算是明白了,这三个少年根本就是几个穷小子! 这一个惯会摆谱的,连三千两都要找人借两千的;他身后的那个虽不爱说话,但整个家里都没有两千两;还有最后一个小子,虽然有些眼力劲,但只敢躲在他人身后,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至于他们身后的檀云,在掌柜眼里一看就是一个不重要的小厮。 掌柜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也不多废话了,朝着那伙计叫来的人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三个捣乱的小子给我扔出去!” 沈乐菱往后一看,内室里居然走出来六个壮年,手里还都拿着小孩手腕粗的棍子。 裕亲王看着那六个人时,先是气愤,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 还朝段骏泽道:“阿泽,今日可是这些人来招惹我的啊,回去你可要给我作证。” 说完不等段骏泽回答,便兴奋地朝那几人冲了过去。 裕亲王毕竟是从小学武的,基本功还是在的,加之这是在店内,那些人也怕砸到东西,因此束手束脚的,一时之间,裕亲王居然还占了上风。 此时掌柜的见那六个人连一个人呢都没有拿下,瞬间急了,整个人焦急地呈前弓着,嘴里还不停地道:“哎呀,小心点,你们小心一点,别撞坏了东西。” 站在门边的一个伙计见状,立马跑出了店门。 不一会,几名官差就走进店里,为首的一人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都给老子住手!” 那六个人本就被打得有些怕了,这人不讲武德,专挑他们的脸揍,见官差来了,立刻就停了手。 只有裕亲王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样子,依依不舍的放下自己夺过来的大棍。 掌柜的连滚带爬的跑到那为首的官差面前,叫道:“郭爷,您可来了!” 一听就是熟人。 “郭爷,这四个小子买不起东西,就在我店里寻衅滋事,还打了我店里的伙计,还请郭爷为小人做主啊!” 身上挂着不少东西的檀云,多少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掌柜的边说,还不着痕迹地给那郭爷塞了十两银子。 却不知这个举动被沈乐菱看得一清二楚。 那被称之为郭爷的官差,不动声色的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心中暗骂这李掌柜抠搜,但毕竟人家后面侯府,有总比没有好吧。 于是他上前两步,打量了一下那四人,一看到那手拿大棍人的脸,立马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小人见过裕亲王。” 他身后的衙役们也反应极快地跪了下来。 要说这天下哪里的官最不好当,自然是京兆府尹这个位置。 说是在管京城的治安,但其实但凡敢在这京中惹事的,大多都是些有恃无恐的勋贵子弟,区区一个京兆府尹敢怎么管? 同理,京兆府也是对这京中纨绔了解最深的,下面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眼力劲十足。 一年前这裕亲王和卫国公的三公子当街打架,郭衙役就曾远远地看到过裕亲王。 还记得后来这裕亲王据说就被圣上禁足了两个月,而那卫国公三公子差点被他爹打得下不了床了。 为此,京兆府尹陈大人还特地交代过所有人,千万不要惹到这位爷! 裕亲王见这衙役如此慧眼,不由得心中得意,看来自己的俊脸,果然让人难忘啊! 那李掌柜听到郭衙役的称呼,腿肚子也一下子软了。 “嘭”得一声,直挺挺地就跪了下来,“小人冲撞了王爷,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 边说脑门还不停地冒着冷汗,可见也是听说过裕亲王大名了的。 裕亲王听了他的话,冷哼了一声,“刚刚是谁说本王买不起东西的,还让人将本王轰出去的!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李掌柜继续申辩着,此时生怕裕亲王将画给忘了的沈乐菱提醒道:“还有卖假画!” 果然裕亲王一听,才想起这人居然还敢拿假东西糊弄自己,一下子更生气了,“本王今日就与你计较了,如何?” 段骏泽看着情绪轻易便被一个小少年牵动的好友,还是开口道:“这位公子,为何一眼就认定那画是假画?” 裕亲王一愣,狐疑地看向沈乐菱。 是啊!他看半天都没看出来,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这么能一眼就认出来呢! 沈乐菱淡淡一笑,显然早就想好了答案。 只见他上前两步,死死地盯着那掌柜,声音冰冷:“掌柜的,你告诉裕亲王你那画到底是真还是假?” 说完还提醒道:“如果说你刚刚骗裕亲王还能说是不知情,现在已知裕亲王身份,若你还敢说谎,那就是故意的了。胆敢欺骗皇族,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身后的主子保得住你吗?” 第41章 江大河 沈乐菱故意提起身后的主子,以免裕亲王忘了掌柜刚刚提起的宁国侯府。 果然听了沈乐菱的话,原本眼中还有些挣扎的掌柜,脸色一白,不敢再看向众人。 随后心一横,“砰砰砰”地连连磕头,“小人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王爷开恩,还请王爷开恩啊!” 他头磕得十分用力,不一会,额角就浸出了一缕血丝,裕亲王面露不忍。 见这掌柜的如此豁得出去,沈乐菱冷笑道:“现在就知错了,今日是我们英明神武的裕亲王在此,才没有上你的当,否则,三千两买一幅假画,被骗得人岂不得倾家荡产!这勾当,你不知做了多久了!” “还有,你卖假画被识破了,就想打人,还污蔑裕亲王买不起这画,官差来了后,更是贿赂官差,怎么想让这些差爷将裕亲王抓到牢里吃牢饭?不过就是识破了你的阴谋,你这人怎能如此歹毒。” 沈乐菱的意思很简单,一此人贪得无厌,若不处罚还不知要骗多少人,二来,今日若不是裕亲王,换个人,只怕要被他们官商勾结安排到大牢里去了。 裕亲王虽说嚣张跋扈,但针对的对象从来都是些纨绔子弟,对于普通百姓,他从未为之为难过。 原本看到掌柜额头渗血的可怜模样,他打算挥挥手算了的,听了沈乐菱的话,一双眼眸突然锐利地扫向跪在地上的郭衙役。 郭衙役听到沈乐菱的话,也是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刚刚的那李掌柜小小的动作却落入这位小公子眼里。 郭衙役倒不敢说那沈乐菱看错了,因为他真以为沈乐菱和裕亲王是一起的。 见裕亲王的眼神扫过,立马磕了一头道:“禀王爷,刚刚进门时这掌柜的确实给小人塞了点银子,但小人原本是想转身还给他的,可一见到王爷您威武的身影,小人一下子就给忘了,小人这就将银钱还与这掌柜的。” 说完,就将衣袖里的一锭银子,递给了李掌柜。 裕亲王见这两人居然还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鬼,他虽然一向冲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若今日这小衙役没有认出自己,怕是自己真要被迫往京兆府走上一遭。 裕亲王想到这里,狠狠地瞪了一眼郭衙役道:“看来,今日本王非要亲自去京兆府找李宗明说说理了!” 见衙役们没动,又怒道:“怎么!本王叫不动你们?” 郭衙役这才起身。 “将这店里的人,全给本王抓走!” 等衙役们将所有人抓住时,裕亲王拿起那幅画,提步就往外走,却不想段骏泽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小公子不一同去吗?” 沈乐菱不慌不忙地笑道:“小子还有事,怕是看不了裕亲王惩治这些恶人的英姿了。” 裕亲王被沈乐菱时不时一顶高帽子,戴得十分舒服,转头朝她道:“你这小子,倒是对本王胃口,今日之事多谢了啊!” 沈乐菱忙拱手行礼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裕亲王惩治了这些人,让他们不再去欺骗他人,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裕亲王听了,拍着胸脯保证,本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段骏泽墨黑的眸子里含着莫名的情绪,他盯着沈乐菱,一时弄不明白,这小公主到底和宁国侯府有什么仇,她刚刚虽然句句在理,好似为乐生不值,但实际每一句都是在让乐生去与宁国侯为难。 沈乐菱察觉到段骏泽的目光,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天真和清爽,“段世子,不知令妹如今如何了?” 这一句,便是在提醒他,自己可是对你妹妹有救命之恩,别动不动就拆我的台。 段骏泽自然听出了沈乐菱的言外之意。 僵直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裕亲王听了,讶异地睁大了自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大笑问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也算不上认识,不过是上元节我家小厮帮段世子抓了几个人贩子罢了。”沈乐菱轻笑道。 “哦!就是你帮阿泽找到了菁菁啊!那太好了,这小丫头一直说要报恩呢!”裕亲王立刻来了兴趣,爽朗地笑着,随后看了眼段骏泽,眼珠子一转问道:“对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段骏泽的也好奇地看向沈乐菱。 沈乐菱温和地一笑,张口子就道:“我叫江大河,江南人士。” 听着这么随意的名字,那两个少年都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说完不等裕亲王再次发问,就抢先问道:“王爷要买这《秋日郊游图》是做什么的?” 裕亲王瞬间被转移了注意,有些闷闷地道:“本来是想送人一份生辰礼物的。” 沈乐菱点点头,随即一副来不及了样子,道:“时辰不早了,我还又事,改日再与王爷想谈!”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拉着一旁像木头一样的檀云脚下生风。 裕亲王回过神,忙在她身后喊道:“喂,你还没说你住在哪里呢!” 段骏泽上前,看着那跑远的身影。 眸光幽深微微有些变幻,今日后他对着小公子的疑惑更重了,不仅仅是对宁国侯的针对,还有她看乐生的目光,那含着深深的悲悯与无奈的目光。 还有他们那日在上元节上的对视,自己明明已经施威了,但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旧平静而坦然。 那份淡定根本就不像一个十一二岁少年所拥有的。 只是诚如那少年所暗示的,他到底也算菁菁的救命恩人。 算了,只要他对他们段家没有敌意,随他去吧。 *** 沈乐菱带着檀云疯狂地跑了半条街,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难怪上辈子那些人说,裕亲王不能惹,当裕亲王和段骏泽在一起的时候更是面都不要露。 他们两个一个看似莽撞耿直,实则粗中有细,那裕亲王刚刚明显是看段骏泽被自己怼了后,故意帮他打听自己底细的。 另一个则像局外人一般,其实一双鹰眼一般的眸子时刻观察着每一个人,关键是这人脑子还极好使。 光“如何看出那是假画的”这一个问题,就问了自己两遍。 虽然每一次都被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了话题,但他心中显然是不信的。 可沈乐菱该怎么说呢,说真画在自己手里,那墨香阁的自然只能是假的呢! 最后若不是拿出那日救他妹妹的恩情出来,今日搞不好就脱不了身了。 沈乐菱微微闭眼,这未来能一边与匈奴斡旋,一边自立讨伐大魏帝王的人,果然非同一般,看来自己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 等走到和小五约定的小巷里,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沈乐菱上马车后接着假寐思索起来。 裕亲王说是要送生辰礼,看他如此沮丧的模样,这人一定对他很是重要,这皇家之中快要过生辰的,难道是…… 皇后? 是了,皇后出身江南云家,其父幼时曾拜入王先恩门下,那副《秋日郊游图》上,正是王先恩带着徒弟们游玩时所画,其中一个幼童想来就是皇后已故的父亲。 思及此,沈乐菱睁开了眼,眼中流转出一道极亮的光波,看来这裕亲王,也要欠自己人情了。 第42章 宁国侯的怒火 宁国侯府 墨韵堂里,大夫人正坐在软榻之上,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对付三房的计划。 似乎已经看到三房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她嘴角微微勾起。 两个小丫鬟正一人一只地给她捶着腿,大抵是前两日站久了,她这腿脚一直不太舒服。 外面的一小丫鬟焦急地道:“夫人,门房来报,老爷他一回府,就怒气冲冲地朝墨韵堂来了。” 大夫人一惊,原本软绵绵的身子一下子立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 大夫人紧紧地皱着眉头,来不及多问,急忙就要下榻,王嬷嬷忙让小丫鬟给她穿鞋。 宁国侯铁青着脸走进来,正赶上大夫人刚刚穿好鞋。 见大夫人连穿鞋都让人伺候,宁国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夫人如今日子可过得真是舒爽啊!” 大夫人正不知所措时,宁国侯突然咆哮起来,“张氏,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大夫人被宁国侯这一声怒吼给喊懵了。 和宁国侯成亲近二十年,从未见到他对自己发如此大的脾气,即使这些年他来正房的时间少了,对那些狐媚子多有宠溺,但也从不在人前下了自己的面子。 王嬷嬷也是被宁国侯语气中的寒意吓了一跳,忙让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叫出了屋。 大夫人稳了稳心神,柔声问道:“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宁国侯被大夫人一问,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些,手指着大夫人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 大夫人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和宁国侯成婚多年,她对宁国侯的脾气还是了解的。 “老爷!”大夫人凄厉地喊了一声,面色满是凄婉,“你一进我的院子,就当着一大堆丫鬟婆子的面大声斥责于我,现在还如此指责于我,不管发生了何事,你总要告诉我,容我分辨一二啊!元郎!” 大夫人最后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宁国侯听了心中怒火依旧烧得旺盛,但还是坐在下来,将他刚刚如何被裕亲王叫到京兆府,当着李宗明和一堆衙役的面,被裕亲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指着鼻子说得他一张老脸面红耳赤。 “你说说你,我们侯府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你今日就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外面还仗着我宁国侯府的门楣,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宁国侯边说边气得一拍桌子,桌子被拍的震天响。 大夫人被这声音吓得畏缩了一下。 但那一双眼睛却瞪得极大,这墨香阁她才交给阿青没多久,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宁国侯见大夫人一副无法反驳的样子,原本心中还残留着一丝或许真是那掌柜的在捣鬼的想法,此刻也全都荡然无存了。 他目光恨恨道:“你不是要分辩吗?你说啊!” 大夫人立刻换了一副凄婉地脸,眼中的泪水也如泉水一般滴落下来,她轻轻擦拭了一下道:“老爷!我与你夫妻近二十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虽不是一个多大方的,但也决计不会为了几千两银子,做出这败坏我们侯府名声的事。” 大夫人拿出帕子,轻擦拭着眼泪,哀声说:“老爷,这事我虽不知,但毕竟是我手底下的奴才做出了这等事情,全都怪我督管不利,这才让那些贪心不足地有了投机取巧地机会。可……可老爷,这旁人不信我就罢了,老爷你怎么能只听了那掌柜的话,就疑心了我!” 说完,便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宁国侯听着,也有点动容,张氏也是在嫡母面前教养着长大的,在侯府也是衣食不愁,确实不像是为了这一年蝇头小利就…… 难道,这真的是那李掌柜自作主张,惹得我宁国侯府一身骚。 大夫人素来是个要强的,刚成婚的时候还会对宁国侯小意柔情,后来宁国侯开始纳妾后,她便慢慢强硬了起来。 当了家后,更是慢慢生出了一股气势,想来喜爱柔美女子的宁国侯自然也渐渐远离了她。 今日大夫人突然在宁国侯面前,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晶莹剔透的泪水。 宁国侯的声音平静了些:“那这事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御下不严,才让我在裕亲王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 说到这,宁国侯又看了眼大夫人,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原本我已经透过三皇子和黎丞相已经商量过了,再过些时日,就会为我向圣上求情,到时候为我在吏部谋个职位。” “如今被这裕亲王一闹,这事大概又要黄了!” 宁国侯说到这里,气得忍不住剁了一下脚。 大夫人终于知晓宁国侯心中真正生气的原因了。 她思绪一转,想到今日脑中才有的计划,心道,倒是个极好机会。 不一会大夫人泪眼婆娑地望向宁国侯,柔声道:“若是这件事,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为老爷分忧。” 宁国侯一扬眉,忙起身拉着了大夫人的手,将她扶到软塌上坐下,还从桌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大夫人。 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怒火,语带调侃道:“不知我这家中的女诸葛又有什么好主意。” 大夫人配合地坐下后,又拭了下眼角的泪,娇笑道:“老爷惯会取笑我。” 接着大夫人接着帕子的遮掩,眸中精光一闪,轻言细语道:“老爷这裕亲王到底才十六岁,小孩子心性,这事咱们日后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就好。至于吏部谋差事的事,上次您不是说三弟和吏部尚书关系不错吗?” 宁国侯听了,脸上的笑一下就黯淡了几分,他还以为张氏有什么主意呢! “夫人有所不知,这事我早已和三弟聊过了,他与那李子阳虽关系不错,但这事到底涉及甚广,他也不好……” 大夫人撇撇嘴,不就是一个闲官罢了,什么涉及甚广,想来是三弟不愿将这情谊用到你身上罢了。 第43章 大夫人的反客为主 大夫人轻笑一下道:“老爷,这事可是您想岔了,若是三弟能为我们家豁出去,为您求得一职,怎么会不成功呢,三弟这推脱想来到底是和我们分开了太久,离了心罢了。” 宁国侯脸一沉,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三弟到底在外十数年,回来后又接连和老夫人还有张氏闹了间隙。 三弟不愿鼎力相助,他也是能理解的。 想到这里他又狐疑地看了眼大夫人,上次除夕,张氏也不知为何要与三弟妹为难,这不是把三弟往外面推吗? 大夫人见到宁国侯的眼神,自然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微微吸了吸鼻子,主动提及道:“老爷可知除夕那日,我为何要与三弟妹为难?” 宁国侯显然没想到大夫人会主动提及此事,瞳孔微微睁大:“不瞒夫人所说,这事为夫确实一直不明所以。” 大夫人好脾气地道:“是我的不是,做事之前忘了和老爷通气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嫁来的时候,也是见过三弟的,依稀还记得,那时的三弟对咱们的侯府分明还是很有归属的,可这次回来,三弟的性情似乎变了,特别是对老夫人和老爷您……” 大夫人边说,便小心地观察了着宁国侯的神色,见他轻皱起眉头,面色也阴郁了下来。 大夫人接着道:“我见老爷为此忧心,日夜不得安睡,这才让府中下人对三房关注了一番,可结果却听到……” 大夫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将宁国侯的心高高撩起,随后道:“却听到三弟妹在静园之中,对这京中多有抱怨,想来是还怀念着江南的日子。” “我想着,三弟身边就三弟妹这一人,若每日听到三弟妹的这些话,多少会对当初老爷调他回京之事有些抱怨。这一急,才出了个昏招,想着让三弟妹被老夫人训斥一番,这样日后,三弟妹再说些什么,三弟也会以为只是因为和老夫人不和,所以……” 大夫人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但宁国侯却根本没有听出,反而低头思索道:“这三弟妹到底是江南人……” 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再接再厉道:“是啊!若三弟身边的是京城中的女子,想来一定会与咱们侯府一条心的……” 大夫人这话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蛊惑,宁国侯眯了眯眼,看着茶几上的茶盏,一时出了神。 大夫人这才端起宁国侯刚帮她倒来的茶水,优雅轻轻吹了吹,浅抿了一口,抬眉看了一眼还在思索的宁国侯,心中冷笑。 原本她还想着如何让老爷同意帮三弟找个妾室,没想到机会却自己找来了。 今日这一招反客为主,用得不可谓不妙啊! 她下意识看了眼静园的方向,一个商人之女,居然还能迷得三弟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只是不知,当三弟纳人后,这三弟妹呀,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 国子监 酉时一到,钟鸣三声,国子监的集贤门大开。 这集贤门是国子监大门。顾名思义,是聚集、培养贤能人才的地方。 一般只每日辰时、酉时各开一次,其它时候,任凭你在京都做多大的官,想进国子监都只能由一旁的侧门进入。 京都的走读学子们,大多出身都还不错,此时等在门口的小厮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着,生怕错过了自家主子的身影。 不一会,便有学子三三两两地从门内走出,他们口中或讨论着方才先生们上课时讲过的内容,或聊着今日发生的趣事,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地门口,如集市一般热闹。 舜华书院因下学早些,今日她今日特意让三个妹妹先回去,自己则坐在马车内,等在不远处。 马车里很是宽敞,中间还摆着一张小几,火炉上还煮着一个白瓷染青花的小矮壶,冒着白色的热气。 跪坐在车厢里的世兰从车厢里的暗阁中,拿出一份马蹄糕,因一直放在暗格里的热熏炉,还是温热着的。 又从那小矮壶中倒出一杯热茶,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她恭敬地端送到沈慕青的面前。 沈慕青轻轻抬了下眼,懒洋洋地伸手吃了块糕点,这才结果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随即她面色一边,厉声道:“这茶的怎么这么烫?” 世兰吓得一哆嗦,立刻将身子低了下去,求饶道:“小姐恕罪。”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这茶每日都是这个温度,但在小姐面前,是不允许争辩的,多说一句,回去那就多一道鞭子。彡彡訁凊 沈慕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算了,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回去让嬛嬛给你扎几针就算了。” 只是扎几针,疼一下就能过去。 世兰心中刚放松下来。 沈慕青又道:“再有下次,就别怪小姐我不念主仆之情了。” 世兰连忙磕头。 这时,马车外传来沈慕朗的声音,“表兄,你听我说啊……” 沈慕青一听,忙让世兰起身,给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衣着。 接着,掀开了马车帘,露出半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今日她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白衣素裙,脸上化着清淡的妆容,但她特意化着前世小白莲凄楚可人的眼妆,她一眼就看到沈慕朗正拉着说话的人。 “表哥,你真的连解释都不愿给阿青一个机会吗?” 看着张翰飞有些不耐的样子,沈慕青声音凄切。 倒是像极了昨日大夫人的声线。 张翰飞未想到,表妹今日也来了,转头看到表妹那一张略带凄婉的面容,心中不忍,这些日子的不快,刹那间,似乎全消失了。 上元节过后,第二日国子监便上了学,沈慕朗这几日总是去张翰飞,想让他去家中玩一玩,将误会和表妹说开。 可不想张翰飞被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道:“表弟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算去表弟府中,也只是为了探望姑母,千万别坏了表妹的名声。” 这一句便将大家的距离都拉开了。 往日里,他时不时就往侯府跑,打着送母亲都系的名义,给妹妹送礼物的时候,怎么不怕坏了妹妹的名声。 但偏偏这话,他说得也在理,沈慕朗在国子监,也不能跟他大声嚷嚷吧。 这不今日,沈慕朗说不通,干脆让沈慕青亲自来说。 其实要沈慕朗想的,这表哥不高兴也就不高兴了,妹妹将三皇子巴结好,日后若是…… 表哥自然也会将此事烂在心中。 可妹妹却说,世间只有情字最为动人,表哥不仅是工部尚书之子,还是陈祭酒的得意门生,小小年纪已是举人,若之后能为我驱使,日后必有大用。 沈慕朗觉得甚是有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表哥。 张翰飞回过神,朝沈慕青行了一礼。 他虽然爱慕表妹,但那一夜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表妹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与崇敬,无论这中间有没有误会,这一点都是做不得假的东西。 见张翰飞如此疏远有礼,沈慕青心中一冷,看来还得下点猛药啊! “表哥一直不肯上马车,是非要阿青在这国子监门口下车,让这人来人往的学子,对阿青指指点点吗?” 沈慕青这话说得带着三份质问还有七分的委屈,手中还捏着泡过洋葱的帕子,实在不行,只能出绝招了。 张翰飞面对沈慕朗可以干净利落的拒绝,可面对这个自己心爱了多年的表妹,一时不知该如何。 特别是表妹,此时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第44章 沈乐菱敲山震虎 沈慕青见他还不动,拿帕子在眼下擦了擦,瞬间两颗晶莹的泪珠就要眼眶中摇摇欲坠,可她偏偏还死死地咬着唇,一副倔强地不让眼泪留下的样子,却依旧有一滴泪花从眼中砸了下来。 “扑通”一声,像砸在了张翰飞的心上一般。 到底是曾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一时什么都忘了,只想帮表妹擦一擦那泪痕。 沈慕朗见状忙将他往前一推,道:“表哥,你就上去和妹妹谈一谈,不然妹妹每日记挂着这事,吃不好睡不好的,近来都瘦了。” 世兰一听,连忙将小几上的糕点放回了暗格之中。 而张翰飞被沈慕朗半推半就地上了沈慕青的马上。 沈慕朗则拍拍屁股,上了不远处张翰飞的马车。 不远处,刚和同窗尚牧霖从集贤门出来的沈慕渊皱了皱眉,他今天出来的有些晚,他午后上的是射课,那校练靶场是在室外,他和尚牧霖就多练习了一会。 此时正好看到了张翰飞上了宁国侯的马车,而马车上的那个小丫鬟好像还是大房沈慕青的。 而沈慕朗没上马车,还跑到张家马车上了。 他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大妹妹怎么如此不知分寸,这张家到底是外男啊! “阿渊,你看什么呢?” 尚牧霖的大嗓门一开,瞬间让沈慕渊回过神,他笑道:“没什么,刚想起昨日祭酒收到的那副对联,写得当真是极好!” 尚牧霖是武将出身,父亲虽是家中庶子。 但武将毕竟是在马背上见功夫,其父亲也曾是卫国公的左膀右臂,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排挤出来,靠在家中的关系留在京中做了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 尚牧霖也是家中的嫡长子,自幼得父亲全力培养,如今刚十四岁,但文韬武略、骑马射箭多有涉猎,在国子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风云人物。 他人性格直爽,和沈慕渊很是聊得来,加之佩服沈慕渊一手驯马的好功夫,二人没多久就成了好友。 “是啊!读书人不仅要读好书,还要关心国事,关心天下之事,这样才能为圣上分忧解难,听说陈祭酒已经去找工人,想将这对联刻在集贤门前呢!” 如果沈乐菱在此,肯定会会心一笑,她这招敲山震虎很快就要生效了。 二人边说,边上了尚牧霖的马车。 这些日子沈慕渊和沈慕朗两看相厌,偏偏家中只给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 准确一些说,便是沈慕渊每日在蹭沈慕朗的马车上学。 晚间,沈慕渊则会选择让顺道的尚牧霖带他一程,他是半点不想看到沈慕朗那种阴阳怪气地脸。 一炷香后,工部尚书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张翰飞轻声说了句,“如此,我便明白了。” 接着掀开马车,跳了下去。 不一会,沈慕朗上来,问道:“妹妹,和表哥聊得怎么样?” 沈慕青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此刻已经冷了下来,道:“嘴上说是相信了,只是这心里的疙瘩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消除。” 沈慕朗道:“慢慢来,哥哥相信妹妹总是有办法的,没人能抵挡我家妹妹的魅力。” 沈慕青听了沈慕朗的话,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是啊!前世那些男人自己都能玩弄股掌之中,更何况是这辈子呢! 想通后,沈慕青心情大好,还问起沈慕朗这几日国子监有没有什么趣事。 沈慕朗略一思索道:“听说前日李祭酒收到一封信,得了一千古名对,风声雨声读书声……” 沈慕朗还没说完,沈慕青的脸上大变,接道:“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时关心?” 沈慕朗一惊,“刚刚表兄告诉妹妹的。” 沈慕青没有回答,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上次蜂窝煤之事她还能安慰自己只是个巧合,而这次的对联,则是赤裸裸地在告诉她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穿越者,甚至,不止一位…… 沈慕青忙拉着沈慕朗的衣袖问道:“哥哥,你可知这对联是谁写的?” 沈慕朗有些讶异自家妹妹的变了脸色,答道:“听说是闽南的一个举人,具体叫什么,我明天给妹妹打听打听?” “哥哥明日一定要帮妹妹打听清楚此人!”沈慕青的声音有些高扬,又急又气,连鬓间戴得步摇一时都摇晃出了声。 沈慕朗很是吃惊,他很少看到妹妹脸上流露出这样急切的神情,甚至那一张美艳的容颜上略微带了些狠厉。 “妹妹为何如此在意这副对联?”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的沈慕青,静默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道:“哥哥此人文采斐然,还只是一个偏院举子,若是能为我们所用,想来……” 沈慕朗虽觉得妹妹并未说真话,但并未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院中的沈慕青,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在想着到底会是谁,这人会不会已经知晓了自己,难道上次蜂窝煤事件也是那人在试探自己? 半晌,屋内传来一声“啪嗒”花瓶砸烂的声音。 沈慕青脸上狰狞的神情几乎撕裂了她今日画得精致的妆容,显得分外骇人。 “不过你是谁,这个世间的主角只能是我一个!”若有人敢拦她的路,哼! 沈慕青阴狠地声音在房中响起。 过了一会,她收拾好心情才喊道:“来人!” “吱呀”一声,宜修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小,小姐……” 沈慕青睨了她一眼,朱唇亲启:“宜修,你怎能如此不小心,将母亲送我的青花留白宝莲纹梅瓶给摔了。” 宜修吓了一跳,二话没说就跪在了地上的碎片上。 瞬间碎片划破布料,尖锐地刺进了她的肌肤,深深地扎进肉里。 顿时鲜血流了出来,洇红了她的裙衫,宜修面色苍白,额头顿时冒出了虚汗,但她还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沈慕青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既然如此,你就跪上半个时辰吧!” “谢…小姐…大恩。” 宜修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疼痛,尽量平和地说道。 这时门外响起了嬛嬛的声音,“小姐,王嬷嬷来了,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慕青盈盈站起。 第45章 陵容才是最厉害的 一个时辰后,沈慕青气呼呼地回到房中。 裕亲王就那么闲吗?不就是一幅画,差不多不就行了,没事找事。 如今本就多了一个穿越者,自己还因此被母亲将其它的商铺都收了回去,只剩下一间香雅阁,能成什么事。 嬛嬛和陵容对视一眼,颤抖着跟着她的身后,沈慕青正是烦闷之际,便看到二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沉着脸看向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本小姐很可怕吗?” 两丫鬟皆是心头一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脚边,嬛嬛道:“没有没有,小姐人美心善,是奴婢上不得台面。” 陵容也跟着说:“是啊,小姐都是奴婢们上不得台面,都是奴婢们的错!” 沈慕青看着二人,突然一笑,那美艳的脸瞬间像朵娇艳的海棠花一般,眼下的那颗小红痣越发地勾人。 但这样美丽的面容,偏偏嘴里却能说出最阴狠的话语:“今日世兰和宜修都受了伤,你们两个明日只用留下一个伺候我。” “懂了吗?” 这最后的三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却像一个爆仗一样在二人的耳中炸响。 两个丫鬟慢慢抬头对看一眼,却一时没有动作。 沈慕青一双美目如毒蛇一般地盯着二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怎么,两个都想休息?” 两个丫鬟不禁身上一寒,最终是陵容先动了,只见她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嬛嬛脸上。 失了先机的嬛嬛,瞬间明白今日自己的角色,只能捂住脸,缩成一团。 “继续!” 沈慕青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陵容深吸一口气,随后像发了疯一般地使出了吃奶地劲往嬛嬛身上打去。 “对!就这样,不准停!” 沈慕青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甚至一边想着,原来陵容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啊,一边还轻轻哼起了歌: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 *** 沈乐菱溜回来后,特意换了一身衣裳,随意拿起一本书就去前院请教裴先生。 裴先生跟着沈文贞一家回京后就被安排在前院之中,沈文贞倒是提过要给裴先生在外安排一间住所,却被裴先生推了。 沈乐菱只告知了他一件事。 “株洲知州何广胜去年交上的酒税差了三万两,这事圣上已经派武德司的人去查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若是这株洲的税务正好在父亲手中审核,还请裴先生提醒一二。毕竟那何广胜做的账目做得很是不错。” 裴先生显然已经习惯沈乐菱的读政事的敏锐度,和对朝廷秘辛的掌握。 只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道:“这何广胜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株洲水道发达,往南可到衡山,往北可直走湘赣驿道去长沙,陆路又处湘赣古驿道的要地,近五年来株洲酒税均在五万两以上,可去年何广胜只上报了两万多两,至于为何这么大胆,大概是因为前年他女儿给户部尚书添了个小孙子吧!” 上辈子何广胜被抓时,沈乐菱一家也是刚刚跟回京。 景瑞帝盛怒,户部尚书弃车保帅,几个负责查税的从郎中到主事都遭了殃。 正巧负责湘州府的税务的爹爹还直接被关进了大牢中,最后还是母亲给大房使了不少银子才出来的,可自那以后,爹爹也开始一蹶不振。 加之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裴先生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这京中繁杂错乱的关系,确实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外地师爷能知晓的。 他有些想向沈乐菱行一个弟子礼,但很快意识到如今不再是扬州了,微微弯下去的腰,很快又挺了起来。 “京城居大不易,我父亲为人太过方正,还请裴先生多多照看一些。” 那些关注着他们的小厮,只远远地看到五小姐拿着书,问着裴先生的问题,裴先生皱着眉,似乎几句话就将问题解决了。 最后五小姐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沈文贞下衙回府后,裴先生与他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最后二人沉着脸商量完正事后。 沈文贞笑道:“明日大哥约我下衙后去一家私房菜,裴先生一起去吧,正好逛逛这京城,明日我让扬尘送您过去。” 裴先生想了想,这宁国侯是个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突然要请东翁去什么私房菜,怕是又是上次那件事情,自己还是跟着去看看吧。 *** 沈乐菱吃完晚膳特地拉着沈慕渊在院子里散步,小阿洲也挺着圆滚滚地肚子跟了过来。 沈慕渊看着阿洲的小肚子,忍不住道:“妹妹,你说阿洲是不是也该多锻炼锻炼了,否则再这样吃下去,我们怕是有个胖子弟弟了。” 小阿洲听哥哥这么直白地取笑自己,想反驳,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拍了拍,又看了眼哥哥平坦的小腹,面露纠结。 怎么办,好像是有一点大额! 沈乐菱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阿洲翻过年已经六岁了,上辈子是大夫人帮忙找了一先生每日教阿洲读书。 如今重来一世,不如让阿洲去那些上私塾,交些朋友更合适一些。 打定主意后,沈乐菱决定明日和母亲先聊一聊。 随后摸了摸阿洲的小脑袋,画饼道:“阿洲以后若是练武了,一定长得比哥哥还要高!” 阿洲原本苦着的一张小脸立刻就染上了笑容,“姐姐,真的吗?” 阿洲吃得多,但不知为何,总是只长重量不长个子。 这些日子江氏都忍不住忧心起来,那些念叨被阿洲听到了,那敏感的小心脏这就有了一个长高高的目标。 于是,他问了一圈如何长高后。 吃得更多了。 当然,也更胖了。 沈乐菱郑重地点点头,“所以阿洲愿不愿意练武呢?” 小阿洲猛猛地点头,“阿洲要练武,要长高高。” 第46章 私房菜 说完还往屋里跑,边跑边道:“阿洲要跟爹爹和娘亲说。” 看着阿暄跑远的背影,沈慕渊好笑道:“真是个小笨蛋!” 沈乐菱笑了笑,不一会转移了话题,一脸向往地问道:“哥哥,今日国子监开学,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啊?” 沈慕渊想了想,将今日骑马的趣事说了个遍后,见妹妹表情没有丝毫动容。 想了想,四下看了看,见丫鬟婆子都离得老远,才神秘兮兮地道:“妹妹,有件事我只跟你说,你不要随意说出去了。” 沈乐菱怔了,不就是一对联,陈祭酒的性子,应该早闹得满城风雨了啊!哥哥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可知今日散学我看到了什么?”沈慕渊压低声音道。 “什么?”沈乐菱也下意识配合着哥哥小声道。 沈慕渊将今日看到张翰飞上沈慕青马车一事说了出来,最后还道:“大妹妹一个大家闺秀,本来和表兄共乘一辆马车就容易让人误会,大哥居然还去坐了张家的马车,要不是车上还有一个丫鬟,这……这……” 沈慕渊有些说不出口一些恶毒的话来。 沈乐菱听了,心道:这沈慕青还是老样子啊,一个也不肯放过。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养好忠心得用的舔狗,能为自己做不少事呢! 也不知自己好不容易顺手做的一件好事,这张翰飞能不能醒悟过来。 “妹妹,妹妹……”沈慕渊推了推沈乐菱。 沈乐菱回过神来,立马跟风道:“大姐姐这样做确实不太好。” “就是!只是这事到底涉及到女儿家的名声,大夫人和我们又不太和睦,这事我们也不太好提醒,只希望他们日后能注意一些吧,毕竟大妹妹今年都要十五岁了……” 沈乐菱跟着沈慕渊谴责了一会,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哥哥,今日国子监刚上学,就没有什么其它有意思的事吗?” “其它……”沈慕渊想了会,一拍脑门道:“还真有额,我们祭酒昨日收到一封信,里面居然有一千古名对,妹妹我跟你说啊……” 从哥哥口中听到想要答案的沈乐菱,突然想到,沈慕青今日还去了一趟国子监,这事怕是也知道了吧。 前世她不是说,除非这世间还有跟她穿越而来的人,否则她一定就是这世间的主角。 如今她看到自己不再独一无二,想来一定会想着尽快抢占先机。 可今日墨香阁事,大夫人就算为了她一力承担下来,但这门店里的事,怕也不敢再让沈慕青多沾手了。 连续遭受打击,不知她这位好姐姐今晚能不能睡得着。 *** 第二日一早,定北侯府门前有一小厮送来一份礼物后便转身离开。 定北侯到底手握军权,虽人不在家里,但每年想来攀交情的人也不少。 门房得了命令,一般是不顺便收礼的。 但这小厮留下了一句,“我家少爷说,救命之恩都欠了,这点东西就不要推推搡搡了,更何况,这东西是我家少爷送给裕亲王的。” 说完趁着门房愣神之际,将那锦盒往他身上一推,转身就跑了。 门房看着那跑远了背影,气呼呼地在后面叫唤了几声,最终只能一跺脚,将东西给秦管家送了过去。 当东西到了段骏泽面前,他骨节分明的手拿出里面的画卷,展开一看,赫然就是昨日乐生看中的那副《秋日郊游图》,他眉毛一挑,又拿出盒中的一封信,展开,只有八个大字。 赠裕王,江大河奉上。 段骏泽看完这才终于明白,昨日那小公子为何一眼就看出那图是假的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让往宫中送去。 至于用不用,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 刚到下衙时间,沈文贞从户部心事重重地出来,便看到宁国侯身边的小厮沈大。 在他的指引下上了宁国侯的马车。 马车悠悠转转到了南城的一条小巷之中,瞧着很是普通。 沈文贞刚下马车,正好扬尘也将裴先生带到了。 沈大敲着其中一家的门,不一会,一五十多岁的老汉开了门。 二人跟着沈大往里走,这才发现这小巷虽是普通,但这院里却布置的清净典雅。 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处处流转着所属于江南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偶然经过的那些端菜的少女,个个都容貌秀丽,仪态万千。 还不时还有花香掺杂着丝丝饭菜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之间又有些归属之感。 果然是个好地方啊!沈文贞心想。 而裴先生则一进门就打气了精神,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只一眼,一双精明的眼睛就发现了问题。 这地方不太只像一私人菜馆的样子。 不一会,二人走进了包间。 宁国侯正坐在里面和两个富家老爷说着话,见沈文贞来了,忙起身热情道:“来来,三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永昌伯爷,这位是首辅大人的三儿子如今在礼部任职。” 沈文贞一听就知道都是在朝中任些虚职的,众人通了姓名后,沈文贞又介绍了一下裴先生,接着便坐下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不一会,一个半老徐娘走了进来,明明是初春,京城里还很是有些寒气,偏她穿得单薄,面上还挂在花枝招展的笑容,这下就算迟钝些的沈文贞也明白这大概不是什么正经私房菜馆了。 他不动声色的和裴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永昌伯看样子和那老板娘十分熟稔,噼里啪啦地点了几个菜后,还伸手拍了拍那老板娘的屁股,笑道:“还不赶紧人将菜送上来,今日我们可是有贵客在此呢!” 老板娘嗔怪地拍了一下永昌伯,声音很是娇媚:“哎呦,我的伯爷,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说着还朝在座的都抛了个媚眼,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这才一扭腰肢去张罗了。 她离开后,宁国侯笑着解释道:“三弟莫要害怕,这老板娘以前确实和伯爷好过一段时间,后来从良后,就开了这么间菜馆。伯爷这人念旧,这才时不时带着我们到这来给她捧捧场。” 第47章 该出手了 沈文贞拿出在官场上应酬的那一套,笑道:“那伯爷可真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啊!” 一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般。 宁国侯和其他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嘲笑沈文贞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连这点世面都没见过,但表面上却都笑呵呵的。 永昌伯和纪三老爷心道,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居然真的成婚多年不纳妾的,原来是个土包子啊! 带他见见世面,就知这世间女子真正的美妙了。 宁国侯甚至心想,三弟啊三弟,不是哥哥我算计你,实在是你太畏惧你家那只母老虎了,这大魏朝除非是娶不起媳妇的,不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连沈大还养了小的呢。 今日等你见识到这专门被调教过的女子,你就知道过去那二十年,作为男人简直就是白过了。 不一会,老板娘便带着一群女子而进,每一个女子都拖着一盘子菜。 并恰到好处的,在沈文贞左右上菜。 身上还散发出不同香香味。 想来是个男人,那目光都不会集中在菜上,而是那各个绝色的姑娘。 可偏偏沈文贞,一见老板娘就笑得十分憨厚。 “哎哟,这上了一天的衙,肚子还真是饿来了,特别是刚刚一进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一边说眼睛还一边盯着各个托盘上的菜色,一副肚子空空。其它什么都无暇顾及的样子。 永昌伯和纪三老爷几次提醒他看看那些个女子,都被沈文贞装傻似的避开了。 总之,这一番作为下来,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官,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办法,菜很快上完了,众人只能先开始吃喝了。 沈文贞倒不怕他们给自己下什么毒药之类的,毕竟是自己亲大哥,就算是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不会将自己真的给害了。 不一会,众人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吃得酒足饭饱。 永昌伯悠闲地靠在软椅上,又叫老板娘找人唱下小曲,让他们好好消消食。 沈文贞和裴先生知道,今日这顿饭的主题来了。 可人家主人已经开口了,作为客人和客人带的附属,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 不一会,一身穿淡粉色纱裙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抱着琵琶就进了屋,许是好奇几位客人,还用那双含羞的眸子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沈文贞的身上。 一下又一下,那像小鹿般水灵灵的眼睛。 永昌伯等人眼睛都看直了,连宁国侯都有些移不开眼。 可惜,沈文贞吃饱喝足了,此刻正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不一会声音明亮、音色甜美的琵琶声响起,沈文贞更是开始摇头晃脑,就是不睁眼睛。 宁国侯见状,看了一眼永昌伯,永昌伯便十分隐晦地朝站在门外一直观察着的老板娘摆摆手。 但这个小动作,根本没能瞒住一直观察着宁国侯等人的裴先生。 不一会,又有几个丫鬟上前,给众人换了热茶和点心,最后十分自然的顺势就坐在了众人身旁。 连裴先生也不例外。 “老爷,喝茶~”一声细软娇柔的声音几乎是贴在沈文贞耳朵边响起的。 沈文贞不得不睁开眼,抖了一下,就见他身旁坐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虽不如那弹琵琶的绝色,但也担得起小家碧玉几个字。 沈文贞接过茶水时,那丫鬟的手还好似不经意地挠了下他的手心。 沈文贞有些忍不住皱起眉来,将茶水直接放在来了桌上,对他身旁的宁国侯直接道:“大哥,今日差不多就到这吧,我还要去给阿洲买小木剑呢,那孩子昨日就嚷嚷着要学武呢!” 沈文贞随便将小儿子拉出来当挡箭牌。 宁国侯面色一沉,永昌伯和纪三老爷的脸也不太好看。 那小丫鬟听了,更是十分惶恐地跪到了一旁,道:“杨柳知错,让大爷不快,只要大人不怪罪,让杨柳做什么都可以。” 连认错都充满了暗示。彡彡訁凊 沈文贞并未理睬于他。 他本就不是多怜香惜玉之人。 宁国侯见自己这个弟弟面对美人,居然可以如此铁石心肠。 他对永昌伯和纪三老爷笑了笑,告了声罪,便拉着沈文贞去院子里聊了。 “三弟,你应该知晓今日永昌伯爷也是一番好意。” 沈文贞都开口说要走了,宁国侯自然说得直接。 沈文贞则寒着脸更直接的问道:“这到底是永昌伯的好意,还是大哥你的好意?” 宁国侯不料沈文贞说得如此直接,面上一僵,强辩道:“哥哥我也是为你好!” 总之,这一日沈文贞和宁国侯不欢而散。 宁国侯回府后,又冲大夫人发了顿脾气,“你出得什么馊主意!” 墨韵堂那边闹得鸡飞狗跳的,静园这边却一派祥和。 江氏诧异地看着自家回来这么早的相公,“老爷,今日不是和大哥有约,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文贞笑了笑,“就和大哥吃了顿饭,要不了多久。” 私房菜馆的事,江氏被瞒在了鼓里,但沈乐菱第二日就从裴先生口中得知了。 听完裴先生的描述,沈乐菱眉毛挑了挑,眼底掠过一缕寒光。 裴先生心尖一跳,暗道,这宁国侯怕是要倒霉了。 *** 一转眼,已经到了二月初一。 小阿洲已经在哥哥的介绍下去了尚家的小学堂,上午习文下午练武,晚上回来还会给哥哥姐姐炫耀一番今日所学,忙得很。 甄氏时不时处理着三房的各项事务,也充实得很。 整个三房最闲的就是沈乐菱了。 这一日,阳光大好,春光明媚,她身穿湛蓝色的春装薄裙子站在院中。 她伸出手,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在她脸上打下阴影,也同时灼热了她的双眸,不一会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从小厨房端来早膳了的雅涵进院中,笑道:“小姐,今日个这么早就出门了。” 沈乐菱看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但还是轻声感叹道:“是啊!天气好了,可不是该出门了吗?” 第48章 长公主的喜好 二月初六,长公主生日宴,请帖早早的递交到了大夫人手中。 大夫人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将三房母女也带上。 沈慕青疑惑问道:“母亲为何还要带上三房?” 大夫人正一边优雅的修剪的花,一边幽幽地道:“你三伯竟然如此在意一个三伯母,想来她必然是有些过人的地方,既然出去带出去让京中之人见见这个商户之女又有什么打紧的。” 沈慕青听出了母亲的深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母亲,您已经有计划了?” 大夫人并未答话,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阿青,你与三皇子近来如何了?” 沈慕青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叫道:“母亲~” 大夫人见状满意的拉着沈慕青的小手,传授经验道:“好好抓住三皇子,偶尔也可以使些小性子,不要太过,也莫要太过温顺,明白吗?” 沈慕青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母亲是个个中高手,连连点头。 江氏知晓要去长公主的生日宴后,很是忧虑了一番,虽然在苏州她也经常参加官员家中的宴会,但长公主毕竟是皇家之人,她的喜恶自己一概不知,这贸贸然前去,唯恐触碰长公主的什么禁忌。 这事一般来说应该有大夫人来叮嘱的,但不想大夫人只是让身边的小丫鬟将请帖之事一说,随即道:“大夫人说,长公主生日宴甚为重要,三夫人和五小姐届时可要好生打扮一番。” 除了这句通知,一句提醒都没有。 江氏知晓这个妯娌是彻底不想与自己装了,她索性也不去问,只是拎着些上好的布匹去到了二房院子里。 回来便叫沈乐菱前来量衣。 “就做些素色的,花样子莫要太过张扬,就点点梅花吧!” 沈乐菱听着江氏和针线房的交代,眼睛眯了起来。 这每一句都是在长公主雷点上踩啊! 这二夫人为何突然跟大夫人统一的战线,如此对付母亲。 难道是,大夫人这辈子早早就拿出了她对付二夫人的底牌? 上辈子,长公主这场生日宴时,大夫人和江氏关系还算不错,大夫人还让人给她们母女准备好衣裳,王嬷嬷还亲自过来讲诉长公主的性格和各项禁忌。 沈乐菱沉默不语,直到针线房的人走出了静园,她才问道:“母亲,这长公主的喜好可是二伯母告知您的?” 江氏点点头,笑道:“你二伯母是个和善的,今日将长公主的喜好细细讲于我,长公主虽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但为人和善,和驸马琴瑟和鸣,平日里喜欢素雅些的东西,最不喜那些争奇斗艳的。” 这话半真半假,长公主确实不喜人争奇斗艳,觉得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但她最为厌恶的就是身穿素衣点点红梅的女子。 驸马是陈国公的次子,大魏建国二百年,一些老牌的功勋之家早已落寞。这陈国公更是几代没出一个能支撑门庭的人。好不容易那一年陈国公的次子高中进士,但不想却在打马游行时被长公主一眼相中。 疼爱女儿的正和帝自然没多久就下了赐婚的旨意。 驸马就此断了青云之路,只能在礼部挂了个闲职。 原本夫妻俩婚后也算是甜甜蜜蜜,但不想怀孕后的长公主,却发现驸马居然养了一个外室。 从小受尽宠爱的长公主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直接找到那外室,还命人赏了她几巴掌,结果呢她的驸马,她孩子的父亲,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外室,扬言要与她和离。 要不是长公主在事情发酵前进宫找了景瑞帝,景瑞帝为维护皇家尊严,派人直接在驸马面前将那女子毒杀。 从此驸马和长公主貌合神离。 但长公主从此对那些身穿白衣喜爱红梅的女子极为厌恶,据说是因为那外室就经常是这么一副打扮,勾走了驸马的心。 六年前,一三品官员的女儿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因穿着那样的一身去参加丞相老夫人的寿辰,被心情不佳的长公主直接下令仗责二十,拖了出去。 理由就是小小年纪就知道打扮的勾引男人,长大了还得了。 之后虽然景瑞帝警告了长公主一番,但那女子的名声已毁,被连夜送到了老家。 这事,上辈子王嬷嬷可是极为隐晦地说给了江氏听的。 这次二夫人这番特意的引导,要是没有大夫人的推波助澜,沈乐菱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得知江氏已经按照二人的计划,要求针线房做了衣裳,大夫人放下心来,哼,饶是你再聪慧又如何,在这京城可不必苏州,想害一个人,可是简单得很的。 二夫人则是喃喃道:弟妹莫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二月初六一早,大夫人带着沈慕青、沈乐玥,进老夫人慈安堂时,江氏和老夫人正在说笑。 而一旁的二夫人也在一旁淡淡的笑着。 大夫人一进屋就看见江氏穿着那件特意交代的款式。 她曾在街上见过那女子,当时正好驸马一起逛着首饰铺,那衣裳的款式她记得好多年。 见江氏和多年前驸马外室穿的一模一样。心中欣喜,而沈乐菱也穿着一件素净的衣裳,显得有些瘦弱。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大夫人给老夫人规规矩矩请完安后,老夫人撇嘴道:“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希望我老婆子好!” 显然上次立规矩之事,老夫人心中依旧不快,这大媳妇这些年是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真切感受到自己对这个家里的掌握力越少后,老夫人越发看大夫人不爽利。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立马插科打诨过去,沈慕青也上前将老夫人好生哄了一番。 老夫人最后才道:“我进来身体有恙,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你最为侯府夫人,记得照看好几位弟妹和侄女。” 老夫人其实也不是身体不好,只是如今宁国侯府一日不如一日,她实在无颜出门,生怕遇见了当年的姐妹们。 老夫人正殷勤叮嘱着,突然看着房中所有人的衣着道:“你们今日不是长公主生辰,怎么都穿得……” 话还没说完,生怕江氏察觉到什么的大夫人道:“老夫人,听闻长公主前些日子病重了一场,儿媳以为,我们今日还是不宜太过张扬。” 老夫人并不知这么个情况,看了看沈慕青,沈慕青连连点头。 老夫人这才道:“你有分寸就好!” 江氏看着二夫人母女三人和大夫人都穿得如此素净,唯一和自己身上不同的无非就是少了朵朵红梅。 心中冷笑,这两位妯娌,为了给自己下绊子,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第49章 那就都在马车上换吧 老夫人交代完,大房二房三房一人一辆马车,慢悠悠的朝着长公主府驶去。 进公主府后,在第一道园门前,马车终于停下。 江氏和沈乐菱盈盈下车,转头便看到大夫人、二夫人等人全换了身衣裳。 端庄的端庄,秀丽的秀丽,可爱的可爱,柔美的柔美。 沈慕青更是滚紫边青色偏襟的明缎纺裙,整个人明艳清丽,容光焕发。 众人原本全都笑盈盈的看着三房的马车,眼中都流露着期待的神情。 但看到江氏母女也换了身衣裳后,均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她们也将衣裳换了?那这一大早上的,大伙都在忙活啥呢! 尤其的大夫人第一时间转身凌厉地看了一眼二夫人,显然是以为二夫人在背后摆了她一道。 二夫人有苦叫不出,她看着江氏换了一件暗绿色的烟纱裙,上面还写墨色的山水,看起来极为典雅,而沈乐菱则身穿一件淡粉色的暗花襦裙,看起来俏丽可爱。 她微微摇摇头表示并不掌握这个情况,大夫人也暗暗皱眉,照理说自己掌握了那件事,这除非二弟妹不想再在京城过下去,否则是万万不敢违背自己意思的。 二夫人为了表忠心,打起精神上前笑问道:“三弟妹,怎么和五丫头换了身衣裳啊!” 江氏握住她的手,茫然道:“这不是还要多谢二嫂嫂指点吗,不然今日弟妹我可是要闯大祸了。” 边说还边故意看了一眼大夫人。 二夫人心中恼怒不已,但又不能大声说,我没有指点你这些! 一旁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的大夫人。 长公主家的下人就在旁边,大夫人只能忍着气,眼底冒着寒光地看了一眼二夫人,随即僵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此时她们身后确是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毕竟是长公主生辰,来庆贺的人怎么会少呢。 眼见自己一番筹谋就这么被江氏破解了,大夫人忍住气跟着引路的丫鬟一路穿过前院和小花厅,这才到了安排接待夫人和小姐的后花园之中。 长公主秉持着主角一般最后出场的态度,还未出席。 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进去就带着各自的孩子,跟相熟的夫人打着招呼,丝毫没有顾及到身后的江氏。 甚至还想着等江氏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后,再当众说出她是商户女的事,让京中妇人的社交圈从此查无此人。 不想沈乐菱环视一圈后,凭着记忆找到前世长公主安排的坐次,指着花厅之中右边的一个位置问着带路的小丫鬟道:“那边可是宁国侯府的位置。” 小丫鬟点点头。 江氏听到后便直接带着沈乐菱走了过去,坐下。 还和身边的夫人礼貌的问了声好。 身旁的夫人见江氏是与宁国侯夫人一起来的,也好奇的与她攀谈了两句。 得知是宁国侯府的三夫人笑道:“哎呀,您可是小阿洲的母亲?” 江氏诧异的点点头,不想有一日,不想自己的小儿子居然在这宴会上还有认识的人。 身旁夫人的笑容越发真诚了两分道:“我是忠勇伯府的二少夫人。” 忠勇伯府姓尚,尚牧霖是如今忠勇侯的庶弟的大儿子,这二少夫人则是忠勇伯的儿子的夫人,膝下有一子和沈慕洲差不多大,如今都在尚家挨打学堂上学。x 江氏连忙道:“这些日子阿洲可有给你们添麻烦,那孩子跟我们在江南长大,又是家中幼子难免有些娇养了,若是不听话……” 尚二夫人笑道:“夫人这就说笑了,自从小阿洲来了后,我家那小子,可比从前懂事多了,也努力多了,动不动就跟我们说,他可要好好学习,明日他可不能再输给小阿洲了。” 江氏见人如此夸赞自己幼子,自然也十分高兴,二人就孩子的问题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一时也让江氏忘了第一次参加宴会的紧张。 大夫人和人寒暄的同时也不忘关注着江氏,却不想她不仅没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急促,反而不紧不慢的坐下了,甚至和旁边忠勇伯的二少夫人聊得不亦乐乎,相见恨晚一般。 目光幽深。 礼部侍郎张夫人,也就是大夫人的嫂子,见小姑子的样子,在她耳边相问了一番,大夫人道:“嫂子,你可真不知道,我这弟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着就将这些时日以来自己从那藿香香囊开始,到让老夫人立规矩,再到让三老爷纳妾未成,最后是今早的事,一连四次出手,却一次都没能成功。 张夫人听后瞪大了眼睛,往江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己这小姑子的手腕她可是知道的,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这江氏想来确实有些手腕。 见大夫人面色实在不好看,张氏同仇敌忾道:“看面貌确实像只狐狸精似的,你也莫要生气,今日可是长公主生辰宴,回去再好好收拾于她。”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想到江氏和那外室颇为相似的外表。 大夫人心道,是啊!狐狸精天生可不就是魅惑人的,和穿的什么衣裳并无关系。 大夫人心中毒计一起,朝张夫人道了谢。 而那厢沈慕青则热脸贴着张荔荷道:“表妹,怎么表哥不相信我,连你也不信我了,难道在你心中,我们多年的姐妹之情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沈慕青轻咬着唇,一脸倔强而受伤的看着张荔荷。 第50章 摔了一跤 张荔荷看着自小崇拜的表姐这副样子,这才将撇开的小脸转了过来,道:“真的都是误会?” 沈慕青恨不得赌咒发誓,反正她来自文明社会根本不信神明。 最后还道:“不信,你问四妹妹,那日一回去她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张荔荷将信将疑地眼神看向沈乐玥,沈乐玥配合道:“是啊!张家表哥表姐一走,哥哥就上前问了,这个才知道人群将姐姐和阮家姐姐被挤散了,这才遇到的三……那位公子后来有了猜灯谜的兴致,还说猜完就送姐姐回家,姐姐一时不好拒绝,这才有了咱们看到的那一幕。” 张荔荷听到有名有姓的证人,看向沈慕青道:“真的?” 沈慕青娇然欲泣的点点头,张荔荷面色这才如常。 大夫人斗志昂扬的回到位置上,还笑容十分灿烂的和江氏打了声招呼,沈乐菱看到她眼底的不怀好意,暗中思忖,大夫人这是又想到什么计谋了吗? 沈乐菱今日将檀云和丝雨带了出来,她看了眼檀云,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檀云点点头,上前两步站在了陈嬷嬷身后,陈嬷嬷会意,将江氏身旁的位置让给了檀云。 和前世差不多的时间,长公主携驸马姗姗来迟,刚刚及笄的长乐郡主跟在长公主身侧。 众人纷纷从席位起身,期间大夫人还特意转头对江氏道:“三弟妹第一次见长公主,不如站到嫂子的身边来,一会我帮你引荐一番。” 当着众人江氏不好拒绝,但却十分聪明的站在了二夫人身旁,道:“二嫂为长,我就站在二嫂身边就好了。” 大夫人并不为难,只是面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江氏。 江氏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一个激灵,严阵以待。 待长公主等人走到主位后,众人行礼,长公主威严的一句“平身”刚响。 众人正要起身,“咣当”一声,大夫人一个踉跄,突然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一时整个花园之中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大夫人身上,“噗嗤”一声,长乐郡主没能忍住笑出了声,长公主微微蹙眉,警告地看了一眼她,随后才道:“宁国侯夫人倒是不必行此大礼。” 驸马爷也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位突然摔出来了的高贵夫人。 大夫人又气又囧,她明明和袁氏说好了,刚刚正等着江氏出丑,凭她那张楚楚可怜的江南女子的样貌,若是被驸马爷当众看上几眼,以长公主的心思,难免不会认为,她是故意在四处勾引人。 但不想,自己刚要起身,突然两只小腿无力,一下就扑了出来。 但长公主已经给了台阶下了,大夫人只能笑着应承下来,这才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夫人。 可偏偏此时得了沈慕青眼神的沈乐玥站了出来,小声道:“三婶,您为何要推母亲?” 她声音并不大,但此时花厅之中寂静无声,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江氏,这就是宁国侯三房?听说是个商户之女,难道是个不安分的? 有的甚至十分期待接下来能看到的好戏。 江氏略带怒气地看向沈乐玥,刚刚她正行着蹲礼,二夫人突然推了她一把,要不是身后的檀云死死的拉着她,这扑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刚要和这胡言乱语的四侄女好好说道一番,不想女儿却拉着她,暗暗用力。 安抚完江氏后沈乐菱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沈乐玥,委屈道:“四姐姐莫要乱说,刚刚我就站在母亲身后,母亲分明没有动过。更何况是出手推大伯母啊!”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微微摇摇头,反正也是无聊,就看看这宁国侯府后院的乐子吧,这可比自己请的戏班演得还要有趣。 沈乐玥听到沈乐菱毫无说服力的反驳,又见没人上前劝阻,更加自信了道:“五妹妹,我明白三伯母是你生身母亲,你不愿指正于她,但我刚刚亲眼所见,就是三伯母推得的母亲!” 沈乐菱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道:“四姐姐那我母亲为何要推大伯母?我们一家人从苏州来到京城三个多月,大伯母不仅不嫌弃我们,还带着我们来参加长公主的生辰宴,能一睹长公主的真容,我母亲感激都来不及,为何要如此?” 沈乐玥面对即将到手的胜利,高声道:“自然是因为我母亲……” “闭嘴!”眼见沈乐玥要将家中后宅之事抖了出来,大夫人忙制止了她,随后看向江氏道:“我自然相信三弟妹不是故意的,这大概之是一个误会吧。” 这一句就是要让江氏哑巴吃黄连,将这个锅给背了。 可沈乐菱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那要不如请四姐姐给大家演示一番,看我母亲如何一边又要起身,一边又要隔着二伯母推大伯母。” 沈乐玥瞪大的眼睛道:“你说什么?” 沈乐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再也不复刚刚那个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被沈乐玥说得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姑娘。 整个人立马有了一种打从心里生出来的威严笼罩在她身上,俨然一位久居上高位者的上位者。 “是四姐姐刚刚在说什么吧,我母亲可是站在二伯母身旁,如何能推大伯母这一下,倒是二伯母和大姐姐、四姐姐就在大伯母身旁,怕不是……” 众人看向宁国侯府的站位,是啊,若是那江氏要推人,怕是不易,倒是那二夫人和两位小姐的位置…… 沈乐玥急道:“五妹妹,你莫要胡说,我怎么会推母亲呢!” 沈乐菱笑道:“四姐姐既然坚持说我母亲推的大伯母,那请四姐姐帮我们演示一下,我倒要看看我母亲是如何动的手。” 沈慕青看着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沈乐菱,眯了眯眼,上次在凉亭之中也是这样,这个五妹妹果然一直都在藏拙。 她心中冷笑,若是这样三房的干脆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都毁掉吧。 江氏此时也沉着声音,朝长公主行了一礼,道:“臣妇第一次见长公主,只觉得长公主端庄优雅,威严中又带着艳丽,刚刚只顾着心中的震撼,慢慢起身,并没有其它的动作,还请长公主为臣妇做主。” 这话一说,别说其她人了,就连沈乐菱也对自己这个母亲刮目相看,原来母亲拍马屁的本事居然如此厉害。 大夫人和沈慕青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特别是沈慕青刚刚她没想那么多,就是看到自己母亲出丑后,想干脆借由这件事,将江氏的名声搞臭,毕竟这是古代,一个女子名声臭了,什么也都完了。 第51章 宣战 长公主听了江氏的话,自然心中欣喜,亲启朱唇道:“既然如此,那沈四小姐不如为大家演示一番,刚刚沈三夫人是如何推的宁国侯夫人的。” 长公主都发话了,沈乐玥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刚刚江氏所站的地方。 一边行着蹲礼起身,一边想隔着二夫人去推大夫人。 第一次,一个没站稳,倒在了二夫人的背上。 第二次,快速起身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二夫人。 沈乐玥焦急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众人见此情形自然心中有了一杆秤。 望向沈乐玥的目光略带了丝鄙夷。 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大夫人眼见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对,立马想要止损,道:“阿玥,你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沈乐玥也忙顺着台阶而下道:“是,是阿玥看错。” 沈乐玥毕竟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多年,立刻站在江氏面前求饶道:“三伯母,刚刚阿玥有些眼花,又见母亲摔倒在地,这才……还请三伯母原谅阿玥,阿玥再也不敢了。” 说着还给江氏跪了下来,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江氏压根没上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原本只是你眼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公主殿下生辰宴闹出来,这不是……” 沈乐玥此时才感觉到一点真正的害怕。 忙又转身跪向长公主。 此时沈乐菱不乐意,大夫人想弃车保帅,没那么容易。 她轻声对沈乐玥,一脸关切道:“四姐姐,会不会是只是看到有人推大伯母,但没看清那个人是谁。”说完转身看向大夫人急切道:“对了,大伯母您刚刚摔倒应该是有感觉的吧,若是真有人推,您应该能感觉到吧!毕竟您当时身边就只站了那么几个人呢。” 皮球一下子踢到大夫人面前,是啊! 若是被推倒的,人多多少少会有感觉的。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大夫人,包括沈乐玥,若是此时她承认有人推她,那沈乐玥自然可以大事化小,但必须还得找出一个动手之人,显然那人只能是沈慕青、二夫人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王嬷嬷。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最终被抛弃的只能是沈乐玥。 但偏偏她刚刚又跟沈乐玥一唱一和的想将这盆污水泼到江氏身上,在场的人可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长公主见大夫人摇摇头,说大概是她自己一时没站稳,立刻吩咐人将沈乐玥拉了出去,并宣布以后这种会挑事的庶女,就不要再带到她的宴会之中了。 沈乐玥一边挣扎着一边毫无尊严的被拖了出去,但她到底还保持着一份理智,没敢大声这话是沈慕青让她说的。 最后长公主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夫人,若有所思的道:“妯娌之间,还是和睦为上,你说呢,宁国侯夫人。” 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敲打。 大夫人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紧紧的,才压下了自己的心中的怒火,应了声是。 沈慕青在一旁看着沈乐玥被婢女拉了下去,又见自己母亲被长公主挤兑,她看向沈乐菱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在这个古人的世界,一个小小的庶子之女居然都欺辱到了自己和母亲头上。 沈慕青心中正式和沈乐菱宣战了。 沈乐菱或是有所感应,也同时看向了沈慕青,却不像从前那样立刻羞涩的垂下眼眸,而是直视她的目光,还挑衅般的释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一笑光彩夺人,摄人心魄,配上她那双如幼兽一般的眸子,像一朵危险至极的彼岸花。 事情就此结束,有几个有眼色的夫人立马开始插科打诨,场面一时又慢慢热闹了起来。 而躲在远处庭院之中,看到这一场闹剧的几位贵公子,此时却笑闹了起来。彡彡訁凊 裕王爷夏乐生吃了口手中的桃子,没心没肺地道:“这女子凑在一起还真是有趣啊!” 三皇子面色有些阴沉,这沈慕青的母亲到底在搞什么鬼,居然在众目睽睽丢了这么大一个丑。 二皇子则笑着道:“我倒是觉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下棋来得痛快呢!” 裕亲王笑道:“两位侄儿,可别闹了,今日皇姐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见见众位小姐,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裕亲王明明比二皇子夏弘辉还小上一岁,但偏偏就喜欢一口一个侄儿而来显示自己的辈分大。 当然小时候,由于嘴贱,可没少被二皇子打,但由于每次景瑞帝都站在裕亲王这边,后来二皇子也学聪明了,就当狗叫听听就算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未作答,他们如今都大了,有了各自的小心思,这皇子妃的位置自然要慎重再慎重。 倒是刚十三岁的四皇子夏弘明高兴地不得了,问道:“小王叔,这么远我们这么挑媳妇啊!” 被裕亲王大笑得一巴掌打了上来,道:“你倒是个心急的,可惜还小,还轮不到你呢!” 四皇子揉揉脑袋,不爽道:“我不小了,现在看好,过几年成婚就行了啊!” 二皇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三皇子道:“突然有些技痒,三弟,不如手谈一局?” 三皇子眸中寒光一闪,在抬眼已是满目的清明,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裕亲王看着两人又去下棋了,心道一句无聊。 走到站在一旁如木头一般的段骏泽身旁,用手肘推推他的前胸问道:“怎么样阿泽,下面的贵女们有没有看中的?” 段骏泽斜了他一眼,看得他脖子一缩,这才收回了目光。 但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檀云。 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个小丫鬟动的手…… 第52章 惊喜 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后,花园里京中如今最火的戏班子开始表演起来。 年长的夫人们也跟着咿呀咿呀地唱了起来,年纪尚轻的小姐们自然坐不住,三三两两的逛起了院子。 双胞胎已经去找自己的好友,沈慕青也与张荔荷手挽手去找相熟的姐妹们。 沈乐菱则乖乖坐在江氏身旁,看着台上唱着如今最火《清水亭》,这可是自己根据今日的的事情,特意写的本子,自己筹谋的三年,今日才即将走出真正复仇的第一步。 沈慕青,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过了一会,江氏见身边就沈乐菱一个小姑娘坐在这边,轻声劝道:“阿菱,你们年轻人出去转转,看一看,莫要待在我身旁。” 随后还略带些骄傲的小声道:“今日你大伯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必定不敢再对年轻动手。” 沈乐菱点点头,将檀云留下,带着丝雨朝裕亲王所在的庭院走去。 *** 沈慕青前几日就和三皇子通过信过了,知晓今日他和其他皇子也会过来,一到自由活动的时间,边拉着张荔荷往外院走去。 她不想带张荔荷的,但沈乐玥被拖走后,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自己一个人又略显突兀,这才挽起了张荔荷的手。 等她走到庭院外时,就见裕亲王半倚在门前,像个二痞子一般,问着路过的几位姑娘,“你们是哪一家的?” “你,还有你,进去吧!” “你们两个年纪太小了,就别进去了。” 有女子不敢上前,裕亲王就吓唬道:“怕什么,我堂堂裕亲王,这是我姐姐的地盘,里面是我姐姐给你们女儿家准备的惊喜,难道长公主的命令,你们也要违抗吗?” 这才将几个少女给哄了进去。 等到了沈慕青和张荔荷,裕亲王照常问了几个问题,听到张荔荷只有十三岁时,毫不留情地将她拦在了外面,此举自然正和了沈慕青的心意,她略带为难了看了眼张荔荷。彡彡訁凊 反而是张荔荷安慰了她两句,还道自己会在一旁等她,沈慕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庭院。 一入院中,已经有不少少女站在其中,怯怯地不敢出声,而二皇子和三皇子还在聚精会神地继续他们的棋盘。 半晌,四皇子的声音响起,“绝杀绝杀,三哥这步棋下得妙啊!” 懂些棋艺的少女们纷纷探头看去,可不是,那棋盘之上,白子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将黑子团团围住,这局棋怕是二皇子,要输啊! 正当二皇子眉头紧锁,举棋不定之际,一清亮的嗓音响起:“表哥,今日你也在啊!”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身穿一袭玫色的红裙,肌肤白皙若雪,一双杏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巧的鼻子和唇搭配在一起,整个人彷若人间的精灵一般的女子。 那是丞相家的二孙女丁清浅,也是二皇子的表妹。 二皇子抬头,仿佛刚刚才发现院中如此多十五六的女子一般,面露诧异。 三皇子演技也不落下风,还好奇地问了一句四皇子,四皇子撇撇嘴,一团孩子气地小声道:“还不是裕王叔想出来的馊主意!” 丁清浅从小在自家爷爷膝下长大,自然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子,无故出声。此时不过是看到自家表哥的为难,故意插科打诨罢了。 只见她听了四皇子的话,撅着嘴告状道:“裕亲王说这里是长公主给我们女儿家准备的惊喜,把我们一大群人给骗了过来。” 边说还边上前一跺脚,撒娇道:“不管,表哥你可要给我和各位小姐做主啊!” “谁在说本王的坏话啊!”裕亲王见庭院内状况不对,连忙跑了过来,不讲理地道:“丁家小姐,这怎么能算骗呢!难道你们一个个看到本王的侄儿们,不觉得惊喜吗?” 丁清浅和众家小姐果然被这句话给问懵了。 这说是吧,大家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张不了那个口,说不是吧,那不是一下子将几个皇子都给得罪了个干净。 二皇子连忙站起身来,打起圆场,“王叔!” “诶,乖侄儿有什么事吗?”裕亲王吊儿郎当的摇摇扇子。 二皇子俊朗的容颜,僵了一下。 三皇子依旧坐在椅子上,不赞同地看了裕亲王一眼,又笑着对众位小姐道:“各位小姐,王叔跟大家开玩笑罢了。” 裕亲王和三皇子毕竟从小一起在皇后的宫里长大,三皇子开口他自然还是给了些面子。 裕亲王兴致勃勃的走到棋盘旁,挑眉看向二、三两位皇子,若有所指地道:“怎么样?” 四皇子到底年轻,还以为他问的是棋局,大声道:“二哥快输了!” 一下子又引到了棋局之上,二皇子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丁清浅上前,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原来裕亲王将大家叫来就是下棋的啊!清浅斗胆,想与裕亲王手谈一局。” 裕亲王听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这么复杂的游戏,可一点都不适合他。更何况谁都知道丁清浅师从棋圣纪大师。 于是他十分没有义气地指着三皇子,推道:“别别别,你还是和我三侄儿下吧,他喜欢下棋!” 三皇子温和的目光对上丁清浅,温和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望丁小姐手下留情。” 丁清浅自谦一番后,便坐了下来。 也不需要重来,一只玉手干脆利落地执起了黑子落在棋盘的左上角,众人一看,只一子,这棋局瞬间变幻了局势,刚刚还能诛灭黑子的合围之势,霎时间却攻防转变,竟然有些动弹不得了。 三皇子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拿起白子低低沉思。 最终将手中白子落在另一个地方,局面瞬间再次翻转。 在场懂棋之人都忍不住惊叹,三皇子的棋艺,四皇子恨不得一蹦三尺之高的欢呼。 不少少女看向三皇子的眼神,略带倾慕,如此有才,又是皇家的身份,加之长得又俊朗……虽说生母出身低了些,但…… 丁清浅见了那步棋,嘴角噙笑,夸赞道:“三皇子果然好棋艺。” 边说边直接将黑子落于棋盘之上,这一次,丁清浅也好无遮掩了,她下的是一步杀棋! “妙呀!丁家小姐这一步下得正是妙啊!”四皇子率先夸赞起来。 “清浅可是师从棋圣,这棋艺自然是没得说!” “是啊!清浅这一步实在是太过精妙了……” 四周全是对丁清浅的夸赞,唯独两个人心中十分不爽。 第53章 五子棋必胜法 一个是二皇子,他虽嘴角带着笑,但那笑意明显没有达到眼底,他自然知晓表妹是为了自己解围,只是解围为何不重新下一盘,偏要在这被自己即将下输了的残局上下。 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知晓,自己下棋不仅比不过三弟,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女子吗? 表妹就这么能出风头吗? 另一个内心极度不爽的人则是站在人群之中的沈慕青,她捏紧了自己的帕子,对众人对丁清浅的赞赏很是不快,特别是当三皇子看向丁清浅的眼神也略带玩味和探究之时。 这围棋太费脑子了,原身本就不如丁清浅,自己来了之后,更是碰都没有碰过,此时只能看着丁清浅出风头了。 三皇子和丁清浅又下了几个来回,最终以和棋结局。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清浅还未尽全力,不然三皇子每每需要思考良久,而丁清浅则基本上是执子便落。 一局终了,在众人将三环至和丁清浅都夸赞了一番之后。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道:“这围棋固然有趣,只可惜一局时间实在过长,旁人看得有些无聊,我前几日倒发明了个新玩法,不知丁小姐可有兴趣?”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身穿滚紫边青色偏襟的明缎纺裙的女子正定定的站在那里,她面容姣好,笑得明媚而清爽。 见她开口,三皇子十分配合道:“哦?沈~家小姐可有什么新鲜玩法?” 众人见三皇子开了口,自然没有那不长眼的说没兴趣。 嗯,特别是特别不喜欢下棋的裕亲王,他甚至都觉得无趣,打算出去玩了。 沈慕青听出三皇子那沈字后面的尾音,心中一动,但面上依旧不急不缓,轻移莲步,走到棋局旁,细细给大将讲解着五子棋的下法。 众人一听,果然来了兴趣,连丁清浅也似乎觉得有趣。 沈慕青再次开口邀请道:“不知丁小姐可有兴趣,与我玩一玩这五子棋的玩法?” 丁清浅微微蹙眉,她能感受到这沈小姐笑容背后的挑衅,虽然不明白为何,但她丁清浅在棋盘之上从来不惧,于是笑道:“既然沈小姐如此有兴致,那清浅恭敬不如从命。” 很快,二人一执白一执黑,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但显然,五子棋虽然简单,但从未接触过的丁清浅最终还是败在了沈慕青手上。 正当丁清浅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想再来一局时,沈慕青则侧头向院中其她女子道:“不知还有没有其她姐妹,想来试一试的?” “我我我,我来试一试!”人群中,一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上前。 事已至此,丁清浅不好再占着位置,只能无奈起身。 沈慕青完成了自己的目的,还笑盈盈地看了一眼丁清浅,带着胜利的喜悦,和一丝丝的挑衅。 于是庭院之中,一时变成了沈慕青的主场。 几乎来一个,沈慕青就能杀一个。 但人人都还乐此不疲,连裕亲王和四皇子都忍不住上场试试了一试。 显然大家都被这新玩法给迷住了。 沈慕青心中忍不住得意,今日之后,谁还记得她丁清浅棋圣弟子的身份,恐怕都是她沈慕青五子棋“发明者”,而且在长公主庭院之中,连赢各家小姐的消息传遍京中。 就在最后一名女子输掉后,裕亲王又要上场时。 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大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沈慕青抬头看到朝她笑得灿烂极了的沈乐菱,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混了进来?”裕亲王指着沈乐菱道。 他刚刚明明跟小鹿子说了,不准年龄低于十五的姑娘进来。 沈乐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不能进来吗?门口没有写啊!为何姐姐们都能进来,我不能?” 裕亲王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因为你年纪小,不在他家侄儿选妃的范围内吧,虽然大家都有点心照不宣,但这话说出来,回去皇后姐姐非得把他的屁股打出花来不可! 沈乐菱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向棋盘,看着上面的残局,眼睛都笑弯了,道:“大姐姐,你在玩五子棋吗?” 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以为沈慕青发明了这新玩法后,就跟家中的姐妹分享了。 只有沈慕青脸色一变,原本还坚持挂在脸上的笑容面具,像是突然被石子砸中一般,从额头裂开,慢慢的整张连都僵住了。彡彡訁凊 她,她是怎么知道这是“五子棋”的?难道她也是…… 沈乐菱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她心中掀起了怎样的大波,自来熟的坐下后,道:“大姐姐,你可要让着我一点哦!” 说着便将棋盘收拾干净,并率先落下了一子,随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慕青,见她慢慢回神,警惕地看着自己,还故意歪了歪脑袋,催促道:“大姐姐,归你咯!” 众目睽睽之下,沈慕青只能忍着心中的疑惑和她下着这盘棋。 上一世长公主的生辰宴上,沈慕青就是凭着五子棋大放异彩,不仅将三皇子迷得个七荤八素,连二皇子也对她的才华痴迷。 同时更奠定了她京中第一才女的美名。 这是这一世,那三年之中沈乐菱早已将这五子棋下了千百遍,甚至还推算出了一套必胜的下子方式。 于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刚刚打遍全院无敌手的沈慕青,首次体会到失败的滋味。 在众人一片叫好中,沈乐菱谦虚道:“这五子棋在我们苏州很是风行了一段时间,听说还是南京秦淮河里的一位才女发明的。我也是占了以前玩过的便宜,各位姐姐莫要再夸了!”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眼睛看向沈慕青。 第54章 阮家姐妹 沈慕青原本还在高兴,原来沈乐菱不是穿越者,若穿越者只是一个烟花女子,那就简单多了。 但看到众人的眼睛后,回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恨不得打上自己一巴掌! 刚刚沈慕青明明是说这棋是她自己发明的,怎么又成了那…那烟花女子的发明的。 在场的小姐们一听,有那沉不住气地直接问道:“这位沈家的小姑娘,你说这棋是秦淮河的女子发明的?” 沈乐菱木讷的点点头,“对啊!”随即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解释道:“各位姐姐不要误会,我…我也是听苏州的其他人说的。” 众家小姐哪里管这话是谁说的,气呼呼地看向沈慕青道:“沈家小姐真是好大的脸,居然让我们下这等烟花柳巷的棋局!” 说完便气呼呼对身旁要好的几名女子道:“我们走!” 一声声讥讽声接连响起,庭院中的贵族小姐们走了不少,沈慕青想起身解释,“不是……这……”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真的不知道这是秦淮河的妓子所想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结果居然比沈乐菱也是一个穿越者,还要更差! 她焦急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原本也十分生气的三皇子,想着她还有用,只能出言道:“此事确实是沈家小姐失察,发现此棋后,未曾了解清楚,便兴致勃勃地来跟大家分享。” 说到这里三皇子接着道:“不过不知者不为罪,各位小姐也不必太过苛责沈大小姐。” 听到三皇子四两拨千斤地将事情轻轻揭过,还将沈慕青明明说过自己发明的字眼,变换成了发现。 众人便知晓三皇子是要护着这沈家大小姐了。 二皇子发现这一情况后,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在三皇子和沈慕青身上来回游走了一波。 裕亲王也发现了点不一样,不停地冲三皇子挑着眉,还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三侄儿说得对!” 让三皇子更加尴尬。 沈乐菱则似乎对在场的情况并不在意,默默收拾着棋局,深藏功与名。 …… 很快为了缓解尴尬,二皇子提议剩下的人到湖边走一走。 沈乐菱自然也没有落下,她跟在沈慕青身边。 置身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之中,欣赏着满园的春色,众人刚刚心中的怒气,才稍稍消散了些许。 但仍有不少的小声议论。 “我之前听说这沈家大姑娘在圣上面前邀功,谎称那蜂窝煤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高兴得圣上还封他当了个郡主,结果呢,那蜂窝煤是人家山西商户人家想出来的。” “是啊!我还听说沈大姑娘心狠手辣,从一掌柜身上找到了那蜂窝煤做法后,还命人将人给……”那姑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一众小姐打了个寒颤。 “真的吗?可那沈大小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太像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然你看为何,圣上明明都封她为郡主了,为何却没有一个人称呼她为青禾郡主呢!” “对啊!也有道理!” “我之前听到外面的传闻还不信,没想到这沈大姑娘居然真的如此不要脸,居然当着皇子和王爷的面就睁眼说瞎话。” “是啊!还让我们学下那妓子所发明的玩意,真真是太过分了……” …… 虽然大家很是小声,但不时投来的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还是让一向自诩是这个世界的女主的沈慕青受不了了。 她咬牙切齿地对身旁的沈乐菱道:“五妹妹,你刚刚的故意的吧!故意让我出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沈乐菱面部像是从中间分开了一般,一边面无表情,一边带着三分讥笑,“我的大姐姐,你居然问出如此弱智的问题,还真是让妹妹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啊!” 她语气依旧带着点天真,但话语却让沈慕青怒气一下子冒到了头顶。 “你!”她甩开沈乐菱的手, “嗯?大姐姐,你怎么啦?”沈乐菱扮着熟练的无辜。 一身材曼妙的红衣女子声音高扬:“沈大小姐,怎么现在是要朝自家姐妹撒泼吗?” 沈乐菱一看,长乐郡主,熟人啊!一直对三皇子芳心暗许,上辈子就和沈慕青一直不对付,想来是刚刚得到了消息,此时急忙赶来的。 众人忙行了一礼,长乐郡主教训完沈慕青后,又对沈乐菱近乎带着施舍的语气道:“你跟在我身边吧,免得今日有人欺负你!” “郡主误会了,大姐姐刚刚只是险些滑到,一时气愤才这样的,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想来大姐姐不会为难于我的!” 若是跟着长乐郡主走了,自己一会的计划如何展开呢! 沈慕青脸上有些僵持的难看,她一直以为这长乐郡主是她的情敌,人生中的女二号,但不知为何,当她与沈乐菱站在一起时,自己觉得沈乐菱比那胸大无脑的长乐更具威胁! 待长乐郡主警告般看了一眼沈乐菱后,对着沈慕青拂袖而去,跑到二皇子和三皇子身边,“两位表哥,今日都来了啊!” 四皇子气得蹦到了长乐郡主面前,“表姐,你是看不到我吗?” 裕亲王也郁闷道:“大侄女啊,本王也在这呢!” 走到假山后,沈乐菱一眼就看向站在池塘边的阮家姐妹,她们四周还站着三三两两的小姐们。 阮家姐妹阮心阮婷,是工部阮侍郎之女,阮心为正妻所生,比阮婷大半岁,平日里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舜华书院里,总是欺负阮婷。 只因阮婷的母亲更为受宠,阮婷也比她更受父亲喜爱。 上辈子阮心便一直是沈慕青身边忠心耿耿的狗,一来沈慕青的舅舅是他父亲的顶头上司,二来沈慕青受不少文人墨客的追捧,她跟在这“大魏第一才女”身边也多少混出了点小名声,得到不好好处,因此更是对沈慕青言听计从。 而自己因父亲官小,又不在京城长大受人排挤,只有阮婷愿意与理会自己,成为自己在京城之中的第一个朋友。 而长公主生辰这一日,阮心因恼怒阮婷之前在庭院中被二皇子多夸了一句,而不满。 在池塘边和阮婷争吵之际,将人推了下去,后被长公主家的一普通侍卫救起,只能下嫁。 婚后,那侍卫更是得了阮心母亲的暗示,对阮婷非打即骂,不过三年,就香消玉殒了。 而今,一切还有机会重来,沈乐菱看着沈慕青带着丫鬟世兰,往阮家姐妹的方向走去。 沈慕青对身旁的丝雨道:“我们也过去吧!” 说完也抬起了脚步,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 第55章 落水 沈慕青来找阮心只是纯粹不想在和沈乐菱待在一起,沈乐菱只是一个讨人厌的小角色,但一会她还要和三皇子约会了,若她跟在自己左右,那才是要坏了自己的大事! 站到阮家姐妹背后之时,正好听到阮心小声骂着阮婷:“你给我老实点,再怎么蹦跶你也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要是再妄想出什么风头,我回去就让母亲,让你那做小妾的娘继续给她洗脚!” 沈慕青听了,深以为然,庶女之什么的最为讨厌了,哪怕是庶子生得庶女也是一样! 于是立马加入了阮心的话题,将阮婷从头到尾数落了个遍,“怎么总是一张要哭的脸,你姐姐说你难道还有不对的?像你这种小白莲的招数,我可是见多了,不过是想让男人看了多些怜惜罢了,怎么说你两句你就又要哭了,告诉你,本小姐不吃这一套……” 那样子哪还有平日在舜华书院的端庄贤淑的样子,连阮心都自叹不如。 但好在沈慕青还是顾及了些形象,不仅声音不大,还特意用帕子将嘴角遮掩住了,然后周边的人看不出她在说什么。 阮心原本对刚刚沈慕青在庭院里的所作所为也看不太上,还和其她姐妹说笑了一番,但此时看她战斗力又完全忘记了这么一码事。 阮婷整个人已经气得在颤抖了,她不过是因为在下五子棋的时候,比其她小姐多坚持一段时间才败在沈家大小姐手中。 结果不仅要承受姐姐莫须有的指责,连这位在舜华书院里时不时关照自己两分的沈家小姐也要辱骂自己,甚至说得比姐姐更加难听。 此时的沈乐菱已经走到她们离她们最近的,左手边的几位小姐那里,问道:“几位姐姐,我想回花园了,请问是往哪边走?” 大概是想着她一个小小的庶子之女,刚刚揭穿了沈慕青的真面目后,日后怕在宁国侯府过得不容易吧。 那几位小姐极为热心,甚至还让其中一个丫鬟给她带路。 沈乐菱甜甜的谢着各位姐姐。 然而目光却透过眼前的几位女子,看着她们身后三人的动作。 终于阮婷受不了了,她抬手想推开站在她面前的两人,不想阮心却直接反手推向了她。 关键时候,沈乐菱掩饰宽大袖子中的右手,接连射出两块石子,一块让原本往后仰的阮婷一下趴在了阮心身上。 另一块,则让沈慕青小腿一软,栽到了池塘里。 “扑通~”一声,平静的池塘顿起涟漪。 世兰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小姐,小姐!” 沈慕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突然就落了水,但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她都不会水啊! 沈慕青在水中极力挣扎着,但越挣扎却离岸边越远。 刚刚还在和沈乐菱说话的几位小姐连忙上前看着热闹,沈乐菱也要上前,不想身边却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衣的熟人——段骏泽。 他肯定道:“是你做的。” 沈乐菱见是他,一点也不慌,摇摇头,无辜道:“不是啊!” “我明明看见是你!” “那你还来问我!” “为什么这么做?” 沈乐菱一瞬不瞬地盯着段骏泽的眼睛,无赖道:“你有证据吗?” “段世子,我说过了,不是我做的,你刚刚看错了。” 段骏泽皱了皱眉,他本不是爱多事的人,只是今日接连两次看见不是这丫头就是这丫头的丫鬟使用此等手段,终究觉得有些上不得台面,这才忍不住出面询问。 沈乐菱见他没有动作,低声道:“如果段世子不打算将我拿官,就烦请先让一下,我还要去看看我家大姐姐有没有事。” 段骏泽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一时拿这个小丫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她小跑向池塘边还大喊着:“大姐姐,大姐姐,你没事吧!” 似乎比周边其她女子都要焦急和难过,完全看不出刚刚与自己斗嘴时丝毫不让的样子。 池塘里一个侍卫已经下水,站在桥上的三皇子看着水里的沈慕青,面色十分难看,心中历经一番斗争之后果断跳了下去。 最终赶在那侍卫之前游到沈慕青身旁。 二皇子在桥上看着池塘里的二人,笑道:“看来王叔说得不错,要多看看才能找到心仪之人,看三弟这着急的模样,可不是对沈大小姐倾慕已久了吗?” 裕亲王懒洋洋地靠在桥上,嘴里应和着。 眼睛却盯着远方树上的一黑衣少年,心里想得是,阿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找那个小丫头说话,难道是看上了?但这,是不是也太小了一点……彡彡訁凊 四皇子则撇撇嘴,他实在搞不太懂,那沈家小姐如此不要脸,三皇兄为何还要救他? 沈乐菱心中冷笑,看来三皇子已经在沈慕青身上得到了不少好处,不然以他那个无利不早起的性子,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去救一个名声都臭了的人呢! 长公主很快带着人赶了过来,见三皇子下水救人,面上冰冷的像结了一层冰一般,今日她之所以将二位适婚的皇子请来,自然是为了自己女儿长乐,不想这沈大小姐一落水…… 三皇子很快将沈慕青带到了岸边,并接过周边人递来的一张斗篷将沈慕青裹住。 大夫人看着被三皇子从水中捞出的女儿,快跑两步上去,确认她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长公主忙让两婆子将沈慕青送到厢房,同时让三皇子也去更衣梳洗。 待大夫给二人诊完脉宣告没什么大事后,长公主已经将沈慕青落水之事查了个清清楚楚。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是阮家姐妹和沈慕青在池塘边说话时,阮婷突然没有站稳,摔倒在阮心身上,沈慕青像往旁边一躲,被不想脚下一滑,摔到了池塘。 主要是阮婷和阮心摔倒时发出了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大家都看了,当时没有二人和沈慕青都没有肢体上的碰撞。 一切只能以意外结案。 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却让如今原本名声就不太好的沈慕青,形象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第56章 二房的秘密 长公主却对破坏了自己生辰宴的宁国府母女俩没了丝毫的好感。 长乐郡主更是扬言要让沈慕青从舜华书院除名。 其她贵女们本就生气沈慕青的欺骗,又见俊朗的三皇子与她有了亲密之举,心中更是暗暗嫉妒,回去将庭院之中,沈慕青如何厚脸皮说是自己发明下棋之法的事大肆宣扬。 沈慕青在大魏贵族圈子里的名声一下子臭不可言,反而不少公子们听说那五子棋的下法来自秦淮河的名妓,纷纷来了兴致,一时间五子棋风靡整个京城贵族。 三皇子也十分生气,他本就心有所属,沈慕青本就只是他的选择之一。之所以花了些心思,一来是去年中秋那首词的确让他惊艳,二来,是中秋时自己听到她与宁国侯夫人的对话,知晓她有些敛财的本事,当然后面也得到了证实。 但在其它方面,这沈慕青对他的帮助并不大。 甚至于人品和名声如今在京城也变得极差。 只是今日自己若不救她,让那侍卫捷足先登,那她之前所说的什么制作白糖的方子,已经让什么京城所有贵妇人为之痴迷的口脂,便都没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当三皇子将沈慕青救起来时,看她的眼神满是狠厉,更是在心中腹议道:“沈慕青,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觉得失望啊!” 那日从回府后,大房内鸡飞狗跳闹到了深夜。 沈乐玥被禁足在自己房中。 宁国侯爷大发雄威,将大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好的两个女儿跟着她去参加长公主的生辰,一个提起就被长公主哄了出来,一个落水了,虽个三皇子救了,日后想来至少也是一个三皇子侧妃。 但长公主心里放不下这个怨气,将宁国侯叫去好生教训了一顿,让宁国侯窝着一肚子的火回来。 继而全发在了大夫人身上。 静园之中,江氏一回来就将所有下人赶了出去,只留下沈乐菱。 母女俩坐在软榻之上,江氏紧紧握住沈乐菱的手问道:“阿菱,告诉娘亲,你大姐姐落水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实在是觉得太巧了,大嫂想在长公主面前推自己一把让自己出丑,转身她女儿就落了水。 沈乐菱笑得毫无压力,“母亲!您说什么呢,当时阿菱正在和边上的几位姐姐问路呢!” 江氏显然不太相信,又问道:“阿菱,你告诉娘亲,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给长公主请安时,二嫂确实推了我一把,若不是檀云,怕是……” 沈乐菱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跟江氏说出实情,“母亲,今日看来,这大伯母和二伯母已经联手了。” 江氏点点头,“我自然也看看出来了,只是这两人前些日子还斗得个你死我活,这怎么突然之间……” 沈乐菱垂下眼眸,温声提醒道:“除非,二伯母被大伯母拿住了什么把柄。” “是啊!不然怎么二嫂还事事冲在前头,就算那衣裳的事,真要查下去,她也少不了惹上一身骚,但她还是出了这个头。” “娘亲~你觉不觉得很奇怪,二伯后院的孩子,太少了!”沈乐菱睁大眼睛看着江氏。 江氏被这一提醒,先是睁大眼睛,继而捂住了嘴巴! 是啊!这二房,就这有袁氏生的那一对双胞胎,这些年听说连个有孕的人都没有,二哥光府中纳的妾和屋里人加起来就有十来个了,听说外面还养着两个外室呢,怎么就一个都没有呢,而且老夫人也从来没说什么。 “娘亲知道雅涵是个话多的,平日里有爱做些小吃分给那些小丫鬟们,前些日子她跟我说了一件事,二伯父当年纳过一个扬州瘦马柳姨娘,听说那柳姨娘很是受宠,没两个月,和二伯母前后有了身孕,后来大夫说她怀的是个男胎,后来那柳姨娘自己保不住孩子,还妄想陷害二伯母,谁知这事二伯父拼命维护柳姨娘,连老夫人出面也不肯让人动她半分。” “可不知为何,有一日二伯突然大发脾气,将那刚小产的柳姨娘拖出去活活打死了,自那以后二伯父后院就再没人有过身孕。” 这事还是沈乐菱躺在尚书府那破院子里时,沈慕青告诉她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时柳姨娘怀孕后确实很是猖狂了一段时日。二夫人觉得万一她真生下的是儿子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设计让她小产。 但谁知沈文哼稳稳地站在自己小妾那边,狠狠地打脸了二夫人。 于是二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沈文哼下了绝子药。 这个药下去,日后大夫一把脉都是能把的出来的,那这时候柳姨娘成了最好的替死鬼,她不是日日宣传着自己一定怀的是男胎吗?那想将自己的儿子变成沈文哼唯一的儿子,也是很合理的啊! 所有的计划都在二夫人的计划之中,但她唯独没有预料到她当初让自己心腹去买绝子药的药铺是大夫人的陪嫁。 这个把柄大夫人一捏就是多年,从未拿出来过,这次二夫人如此为她冲锋陷阵,恐怕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江氏沉吟半晌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阿菱,你的意思是,你二伯母给你二伯父下了……还嫁祸给了柳姨娘?” 沈乐菱带点点头,继续引导道:“听说大伯母当初的陪嫁就有一个药铺,若是二伯母留下了什么把柄……” 江氏狐疑地看向沈乐菱,最后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道:“阿菱,是娘亲不好,这些事本不应该让你一个孩子操心的!” 沈乐菱拉起江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撒娇道:“母亲~阿菱已经长大了,可以帮母亲分忧了。” 江氏的手掌在她面上摩擦了几下,细腻而温暖,“还长大了,你大哥如今都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沈乐菱不干了,噘嘴道:“那是大哥笨,阿菱才不像大哥呢!” 江氏点了下她的额头问道:“说吧,你这丫头,手上有没有什么证据,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总要去和你二伯母先去聊一聊。” 沈乐菱笑得甜美可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母亲,阿菱哪里有什么证据,倒是有两句话,您可以和二伯母探讨探讨。” 第57章 养病的沈慕青 “这第一句话便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把柄握在别人手中,不如毁了这个把柄,先发制人、弃车保帅,想来二伯母应该是能做得得心应手的。” “这第二句便是,这大房不也只有一个沈乐玥一个庶女,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不知大夫人的药店能不能给一个答案?” 如果说第一句只是教二夫人从这旋涡之中抽身,那第二句话,就是让二夫人将大夫人往死里得罪,毕竟以大夫人锱铢必较的性子,这话就等于是威胁了。 但那又如何,逃脱了大夫人掌握的二夫人。 只要联想到这一点,那这话迟早都会从她嘴里说出口,被威胁过的人好不容易翻身了,想体会一把做主的快乐,很正常。 江氏听完像不认识一般看着沈乐菱,那目光有欣赏,有惊叹,有心疼,但唯独没有害怕与闪躲:“难怪你父亲和裴先生常感叹说,为何你不是男子,就这两句话,连母亲听完都心惊,更何况是二嫂!” 江氏和沈乐菱聊完,片刻都不想等,直接带着陈嬷嬷杀到了二夫人的映月轩。 等回静园后,明显感觉江氏心情不错,还带回了一大堆的礼物。 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沈慕青自那日回来后,就一直在家中养病。 毕竟刚刚春日,那池塘的水,也是刺骨的凉,沈慕青真病得不轻。 加上玉真时不时去她面前表忠心,和报军情,这病便反反复复,更不得好了。 老夫人和大房的人这些日子越来越焦急,这三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和沈慕青有了肌肤之亲,按道理景瑞帝的圣旨早应该下来了,不是个正妃好歹封个侧妃吧! 可偏偏过了这么久,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夫人和宁国侯越是着急,便越是对大夫人和沈慕青不待见,听说这次沈慕青生病,除了开始两日老夫人还让人去瞧了瞧,如今压根就懒得过问。 可偏偏二夫人也没闲着,直接将身边的一个心腹以偷盗的名义抓了起来,最后还将人轰出了宁国侯府,最后还满府宣扬此人吃里扒外,身在曹营心在汉。 俨然将那心腹塑造成了大夫人的人。 之后便在府中和大夫人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的。 连如今大厨房的人有时候为了先煮大夫人的汤还是先烧二夫人的菜都要争论半天。 总之,整个宁国侯府没有片刻安宁的。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静园了吧!江氏原本已经和陈嬷嬷商量好了,在院子里摩拳擦掌就等大夫人放马过来,没想到大夫人根本就自顾不暇,倒是让她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 沈乐菱在院子里和檀云刚刚耍完一套剑法,萍儿便小跑进来。 院中人一见,不等小萍儿开口,便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沈乐菱立即躺在屋檐下,悠闲地晒着太阳,丝雨在一旁伺候着,檀云则身体不适回了房间。 至于雅涵,自从有了小厨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厨房里忙活,时不时拿着小吃食和花园里的小丫鬟们一起玩。 萍儿则站在院门口,安静而乖巧。 玉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实在有些不理解,这五小姐明明就是一个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大小姐,除了绣花和读《女戒》,唯一的乐趣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为何大小姐和大夫人对她都那么忌惮。 特别是大小姐,病了那么久,还每日坚持让自己将五小姐事无巨细的禀告给她。 “玉真来了啊!”沈乐菱眯着眼,随意地瞟了她一眼。 玉真上前行礼,丝雨道:“你这个小妮子,又跑到哪里偷奸耍滑去了?” 玉真赔笑道:“刚刚大厨房的一小丫鬟说我老子娘给我做了好吃的,这不玉真一时嘴馋,就……” 丝雨正要教训两句。 沈乐菱笑道:“罢了,玉真还小,贪嘴很正常,你看阿洲,要是没有母亲拦着,怕是嘴巴一刻不得清闲。” 丝雨吃醋道:“小姐,你就知道惯着玉真!” “哈哈哈,还吃醋了,小姐我呀,也惯着你好不好!” …… 沈乐菱进房后,玉真赶紧趁此机会去找萍儿,“我不在的时候,小姐在做什么,有没有说什么?” 萍儿拿着几个铜板,老实的摇摇头,“小姐在屋檐下没坐一会,就睡着了,我们都不敢出声……” 丝雨则冷哼道:“这小妮子,一身的药味,怕是这次去的又是大小姐那里。” 沈乐菱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鼻子那样灵。她怕是还在心中觉得咱们蠢笨呢!” 丝雨嘴角一笑,随即又道:“小姐,玉真身上的荷包怕是要再加一些药材了。” 沈乐菱想都没想,就道:“加吧。我这个大姐姐,既然窝在了家里,那就再好好休息一番吧!” “是!” “对了,大房那边玉姨娘如何呢?” “前几日药已经停了,想来怕是已经有了好消息了吧!” 沈乐菱点点头,一双清凛凛的眼眸突然迸发出让人心底发颤的寒意,“大伯母竟然敢怂恿大伯父给爹爹纳妾,礼尚往来,我就送大伯母再当母亲的一个机会吧。” 说完,又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沈慕青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弟弟妹妹,会不会高兴呢!” 二人刚说完,玉真就拎着一壶茶水进来了。 丝雨十分自然道:“是啊!小姐,奴婢也听人说这京城的三月应该很好玩的。” 玉真笑道:“小姐想要出去玩吗?” 沈乐菱笑道:“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这京城都二月尾了,居然还有些凉意。” “是啊,哪像我们苏州,二月底的时候啊……” *** 坤宁宫 景瑞帝刚陪皇后吃完晚膳,在皇后院中散步消食,太监宫女们都懂事的退到了一边。 走了一会后,皇后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今日阿毅又来给臣妾请安了。” 景瑞帝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朕不是不想下旨,只是这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那沈慕青哪个都没有,朕若是讲她赐给阿毅,满朝文武还指不定以为自己多不待见阿毅呢!” 第58章 皇后的旨意 皇后和景瑞帝少年夫妻,自然懂得他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缓缓开口,“臣妾自是知晓圣上的意思,但这事如今满朝都看着,宁国侯毕竟也是勋贵之后,还是莫让那些老人面上太过不好看。” 景瑞帝没有回应,继续信步往前走着。 皇后垂下眼眸,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接着道:“臣妾知晓圣上不喜那沈家小姐,不如这样吧,由臣妾下旨封她为阿毅府中的美人,等阿毅开府成婚时,一同进府可好?” 大魏皇子有一正妃两侧妃两美人,也就是说沈慕青作为宁国侯嫡长女连一个侧妃的位置都没有捞着。 景瑞帝听了皇后的话,紧皱的眉头这才放松下来。 走到院中早已准备好的太师椅上坐下,“既然如此,此事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臣妾替阿毅谢圣上恩典!” 景瑞帝将皇后扶起身,坐在他身旁,二人又闲话了一番,皇后察觉景瑞帝的茶水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圣上,您这茶水?” “哦!这几日虚空大师给朕新炼了一种丹药,叫九转大还丹,朕吃了后,丹田之中瞬间就能升起一股暖意,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就是这九转大还丹吃完,两日内不宜饮茶。” 五年前景瑞帝生过一场大病,从此之后便开始寻求长生之术,这虚空大师,便是他在太行山上寻来的高人,入京两年,这两年若不是朝廷大臣们拦着,怕是景瑞帝早就封那虚空大师为国师了。 皇后温和地点点头,试探性问道:“这虚空大师这次的丹药真的如此之好?” 景瑞帝眼前一亮:“梓潼,你可不知,朕一吃下那九转大还丹,整个人就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身处仙界。虚空大师说,这是朕不仅有龙气护体,还十分有仙缘,才会在第一次吃就能到仙界一游……” 皇后看着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景瑞帝,一提起那修仙、丹药就神往的样子,心中涌出一股寒意。 她想到那年在江南第一次见到景瑞帝的样子,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少年猖狂,这样的神色只有在聊到未来的抱负和应如何对大魏子民的庇护时才会出现。 那时的他立志要做一个好皇上,安得广厦千万间,而如今,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对他的吸引力,却比不上和一个自诩高人的道士。 她的少年郎似乎永远留在了那一年。 皇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她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躯壳用平静而单调的语气回应着当今圣上。 而她只想飞回那年的江南,却又不得不困守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 *** 第二日一早的宁国侯府终于等来了宫里的公公,时隔三个月宁国侯府再次因为沈慕青而接旨。 离得最远的三房依旧是最后赶到的,但此时大厅内完全不像几个月前沈慕青被封郡主那日的欢声笑语,反而肃静地让人不敢吭声。 只因这一次不是皇上宫中的元公公,而是坤宁宫里的钱公公。 钱公公是皇后的心腹,宁国侯等人虽心中打鼓,但见钱公公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当所有人到齐,钱公公宣读完懿旨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正妃这一点,所有人都早有准备。 但连个侧妃都没有捞着,这旨意还是皇后所下,可见沈慕青是彻底不招景瑞帝待见了。 沈慕青本就病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钱公公,一张漂亮的小脸,特别是左眼下的小红痣,好生惹人怜爱。 只可惜啊,钱公公是个公公。 只见他若无其事、泰然自若,继而用有些尖锐地音嗓道:“怎么?沈大小姐难道不想接旨吗?” 宁国侯忙上前讨好。 大夫人也拉了拉沈慕青。 “臣女…谢皇后恩典,皇后千岁千千岁!” 即使沈慕青如此低头,但钱公公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接着高喊:“传皇后娘娘口谕,宁国侯长女沈慕青活泼开朗,成婚前就跟着黄嬷嬷好生学学规矩,另上次沈大小姐抄写的经文十分整洁,还请沈大小姐再为皇后娘娘抄上十份。” 传完旨,钱公公身后一嬷嬷站了出来,钱公公向大家介绍了一番。 那黄嬷嬷大概四十有余,朝众人行了个十分标准的蹲礼,不卑不亢。 头发一丝不苟盘着,没有一丝错乱,眼睛细长而锐利,穿着深蓝色的褙子,上头连一个褶儿都看不到。 只一眼,所有人便都知晓这是个狠角色。 沈乐菱垂下眼眸,看来这大姐姐的病,只能好起来了,若被这宫中的嬷嬷抓到把柄,反而不美。 钱公公走后,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沈乐菱丝毫不怀疑,若是黄嬷嬷不在,她那大伯父的一巴掌准能打在沈慕青身上。 二夫人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沈乐萱充满了同情,沈乐语嘴角却有着止不住的笑意,这些日子,因为大姐姐那日的举动,她和姐姐在学院里没少被人笑话,如今看到沈慕青这样子,自然觉得痛快! 她看着眼含怒气的老夫人和宁国侯,愁眉苦脸的大夫人,抿着唇的沈慕朗,以及低头偷笑的沈乐玥,还有摇摇欲坠的沈慕青,心中无比的痛快。 比起三个月前的那次接旨,这一次,整个大房人的反应,还真是让人身心愉悦啊! *** 沈慕青又缠绵病榻了三日,到了第四日黄嬷嬷直接请来了太医,太医诊脉后的当天,沈慕青便迫不得已起身跟黄嬷嬷学起了规矩。 教学还没正式开始,黄嬷嬷的下马威就来了。 “沈小姐,这蹲礼行得不对。”黄嬷嬷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这下蹲时,应当两腿合力支撑身体,头、胸、膝关节应在一个角度上,如此才能蹲姿优美、大方得体。” 示范完,便开始让沈慕青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下蹲,一副今日誓死要将她教会一般。 沈慕青本就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加上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没多久就憋不住脾气。 黄嬷嬷也丝毫不惯着她,直接抬出了皇后娘娘,让两个嬷嬷压着沈慕青行蹲礼,每蹲上一炷香(大约十五分钟),才让休息半柱香,如此反复七次,哪怕她站都站不稳了,两个嬷嬷扶着也要让她蹲完。 第59章 大夫人教女 入夜,沈慕青靠在软榻之上,阴恻恻的脸在房中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诡谲。 嬛嬛和世兰心惊胆战地给她捶腿按摩,一旁的陵容和宜修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嘶~”沈慕青一声叫唤,四人条件反射地跪在地上,如筛子一般开始求饶。 “过来!”沈慕青恨声道。 刚刚按摩的嬛嬛和世兰跪走到她身边,就在她们跪在她脚边的那一刻,沈慕青突然将软榻上的小几举了起来,拼命的砸向二人。 茶几上的茶杯和茶盏全都摔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和那个老妖婆是一伙的!” “还是看我如今好欺负了,就一起欺负我!” “贱人!都是贱人!” “你们都是贱人!” 嬛嬛跪得近些,头上硬生生挨了好几下,一股热流已经从额头流下,但她连求饶声都不敢发出,因为她知道,她越求饶,小姐就会越发疯狂。 “住手!”就在二人绝望之际,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然而沈慕青显然已经陷入了癫狂,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上的小几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下砸!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她手上的东西拿走!”大夫人厉声吩咐道。 陵容和宜修压根不敢上前,王嬷嬷带着两丫鬟上前将沈慕青手中的小几拿走。 小几被夺走后,沈慕青看到大夫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众下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大夫人扫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和婆子,威胁道:“都退下!今日之事谁若是敢说去,别怪本夫人将你们一家子都乱棍打死!” 所有人都出去后,大夫人才转头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慕青看到头次大夫人愤怒到扭曲的脸,下意识的低下头,随即立刻抬起,高昂着头道:“不过是几个下人,怎么难道女儿如今成了美人,就连个下人都打不得呢?” 大夫人气结一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沈慕青捂住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夫人,嘴中重复着:“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该打吗?”大夫人怒声道。 “原本我给你安排的路,是嫁到张家,翰飞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不仅上进,关键是他心中也有你,你嫁过去后,上有你舅舅帮你撑着,下有翰飞的疼爱,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但总归吃穿不愁,称心如意。” “你偏偏要和三皇子来往,好!你是我女儿,只要你喜欢我都依你,但你都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大夫人越说越气,越气越急,“如今圣上皇后不喜,但那又怎么样,你还这样年轻,翻盘的机会何其多,可你呢,明知道黄嬷嬷是皇后跟前的人,先是在床上装病,今日之间不给黄嬷嬷面子,你知不知道,你在黄嬷嬷面前所有的表现,全都会一字不漏的传到皇后耳朵里去!” “那难道女儿就要任由一个下人捏扁搓圆吗?”沈慕青别过脸,怒气虽然散了,但偏偏还是不肯认错。 “你也知道那只是一个下人!”大夫人一声怒吼,随即才放缓了声音,“黄嬷嬷就算只是一个下人,但打狗也要看主人!既然你已经成了三皇子的府中的美人,起点虽低,但若三皇子的心在你这里,何愁日后不能站在最高点!” 大夫人将手附在沈慕青被打的脸上,心疼道:“阿青,你还不明白吗,如今你已经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那就只能忍!忍到皇后对你改观,忍到圣上对你改观!忍到三皇子将你捧在手心!” “女儿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你可明白?” 沈慕青垂下眼眸,面色的厉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女儿啊,三皇子我也见过,那位置他定然是要去争一争的,若是成功了,日后你可能需要忍的地方会越多。你要记得,像黄嬷嬷这样的下人,没必要与她一般见识。等你爬上高位,让她生或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而面对对待敌人的时候,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便只能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沈慕青这下终于听进了大夫人的话,看着大夫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大夫人这才将自己的手拿开,恢复到平日一团和气的模样,帮沈慕青顺了顺发髻,笑道:“今日就算了,从明日起,你依旧是宁国侯府那个高雅端庄的大小姐,对黄嬷嬷恭敬些,还有,日后在屋子里动静小些,莫传出些不好听的名声,等你嫁入三皇子府,这身边的人,还有大用的。”大夫人盯着沈慕青的眼睛:“阿青,你可明白了?” 沈慕青坚定地回视着大夫人,郑重地回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了。” 第二日一早,黄嬷嬷昂首挺胸地走进沈慕青的屋子,正要开始新一轮的教导,却见沈慕青早已穿戴好,规规矩矩、丝毫不差地给她行了个蹲礼。 态度还十分和善,面部的微笑也恰到好处。 黄嬷嬷不动声色,却暗暗高看了她一眼,“既然沈大小姐蹲礼已经学会了,那今日咱们从金莲步开始学起吧!” 沈慕青恭恭敬敬行礼,声音软甜道:“还请黄嬷嬷教诲。” 之后不管黄嬷嬷如何折磨沈慕青,她都是一副已经被磨得没有脾气了的样子。 连黄嬷嬷都忍不住点头,但她却不知,沈慕青的心底已经涌出了一股对她强烈的杀意! 她每走的一步,脑中都在幻想黄嬷嬷或跪地求饶、或五马分尸、或七窍流血的样子…… 第60章 又遇裕亲王 沈慕青病好后,玉真又生病了,也不是别的什么大病,就是白天起不来,晚上睡不着。 京城南大街,沈乐菱和檀云信步走进一家酒楼,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坐下。 看着楼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场景,沈乐菱有些惆怅,再过几年,大魏就会乱起来,别说百姓难以安居乐业,就是一些官吏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除了报仇,为了家人的安全,她也必须早做准备。 如今的景瑞帝年少时经才绝绝,雄心万丈,将大魏建国两百年来的那些嚣张无比的贵族子弟治得服服帖帖,那时的百姓也是过过几年好日子的。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迷恋修仙之道,后来更是宠幸异国女子,将原本就诸多弊病的大魏,弄得满目疮痍。 而他生得几位皇子。 二皇子耳根子软,舅舅又是当朝丞相,容易外戚做大,但他本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三皇子看起来斯文有礼,实则狼子野心,但偏偏内里是个草包,上辈子大魏就是在他手中败了半壁江山。 四皇子天真浪漫,但对待下人就像对待猪狗一般,更何况以他的能力根本斗不过那些底蕴深厚的功勋氏族。 总而言之,不管是谁接管了那位置,这大魏必乱。 沈乐菱也曾想过自己重活一世,是不是应该去改变这种乱局,但思忖良久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是一个小女子。 是一个小小七品京官的女儿。 她人微言轻…… 更何况,这景瑞帝的儿子们,没有一个又仁君之相,若将这位置传给其它皇族之人,这三位皇子,只怕要各自起兵,倒是百姓们只会过得更苦! 所以沈乐菱能做的十分有限,她只想在乱世还没来之前,多挣些银子,结交些贵人,将来能护他们一家偏安一隅,如果可能,她还希望自己的银子能庇护更多的人,打造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今日她出来原本是想在这南街也开一家酒楼,但不想前些日子定金都给了,今日一来,那要转让的店家又反悔了,反悔原因很简单也很强大。 武英伯夫人的娘家侄儿也看中了这家店,店家实在得罪不起,而她江大海不过是外地的一个小商人罢了,自然竞争不过。 哎,这大魏两百年下来,不仅皇家那些功勋之家也不知繁衍了多少代,偏偏大魏对这些人家还十分优待,想参加科举的没有当地大户或官员的举荐行,任你再才华横溢,也最多是个举子,根本不可能来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 如此下来,这满朝文武,不是名门之后,便是他们的门人,两百年下来,已经说不清这大魏是姓夏还是跟那些勋贵们姓了。 朝堂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圣上,根本压不住那些人。 当然除了宁国侯这种已经好几代出不了一个能撑门庭的人家以外。 正当沈乐菱郁闷之时,突然听到对面连喊几声“江大海”,大概因为确实不是本名吧,沈乐菱的反应慢了些。 等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对面酒楼的窗前站着一人,拼命朝她挥手。 定睛一看,居然是裕亲王,他身后那人俨然就是段世子。 此时一侍卫模样的人站到了她的桌边,抱拳行礼道:“江公子,我家主子请你去东林阁一叙,请。” *** “哈哈哈,本王就说是你吧,这是三千两银票。上次你送本王的画,本王找人鉴赏过了,是真品。说吧,你送了本王如此贵重的礼物,想让本王怎么回报你?” 沈乐菱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听到裕亲王就将三千两塞进她怀里,还爽朗地问道。 沈乐菱并未推脱,只微微一笑,拍马屁道:“人说宝剑送英雄,我如今宝画送王爷,也是一桩美谈啊!” 裕亲王听了很是高兴,用力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道:“江小公子果然会说话,来来来,快坐,今日遇到还真是有缘,快坐快坐。” 沈乐菱只觉得被他拍的左肩,和前世被他踢到的胸口都开始发疼了…… 沈乐菱坐下后,朝对面的段世子轻轻点点头,得到他冷漠的一个回应。 之所以觉得冷漠,大概是因为他冷峻的面容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 裕亲王才没有管这么多,又开始了,“难怪上次江公子你一眼就看出了那画是假的,还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阿泽都差点问急了,你可知道上次那家掌柜的后来怎么样了?” “我直接将人带到了京兆府衙门,在将宁国侯找来了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宁国侯当着本王的面发誓说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至于那个掌柜,也就是近两个月才做这种事的,已经判了三年了。” “你说这些人,都怎么想的,就那么差钱吗,居然还敢骗到本王头上来!本王堂堂京中第一纨绔,是那么好骗的吗?” 沈乐菱看着喋喋不休的裕亲王,脑海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上辈子裕亲王就是因为不涉朝堂,当被称帝后的三皇子赐了剥皮揎草后,才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若这辈子他能入朝,特别是皇家几乎拧成一股绳的大理寺,那到时候,多少能有一些自保的筹码。 于是沈乐菱先应和道:“是啊!幸亏他遇到的是裕亲王您,要是被骗的是普通百姓,这可不得倾家荡产,搞不好还会家破人亡呢!” 得到裕亲王的认同后,她又低头叹了口气,道:“哎,如今在这京城,普通百姓想做一点事实在是太难了。” 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水,像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将一个郁郁不得志,处处碰壁的人演绎地活灵活现。 裕亲王果然好奇道:“江公子,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沈乐菱刚想开口,随后又垂下头,“哎……算了……” 裕亲王好奇心都被撩起来了,怎么能轻易算了呢,忙道:“江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呢!” 沈乐菱抬头看向裕亲王,似乎在判断他说此话的真假,最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中在扬州,行商,此次入京是想在京中做番成绩给素来看不起我的家中父母看看,但不想,前几日……” 沈乐菱今日之事说了出来,裕亲王挥挥手道:“本王还当什么事呢,不就是个铺子吗,你放心,什么武英伯夫人的娘家侄儿,这事包在本王身上。” 彡彡訁凊 第61章 马甲被扒 裕亲王将胸脯拍得巴巴响,沈乐菱的马屁自然也不会吝啬。 一时宾主尽欢。 唯独段世子时不时皱眉用余光瞟一眼沈乐菱,显然看出了她的用意,沈乐菱也不管,只朝他无辜的笑了笑。 玩笑过后沈乐菱话锋一转,“不过江某也不能白占王爷的便宜,刚刚江某收的那三千两就算是王爷入股了。” 裕亲王正要拒绝,沈乐菱又道:“王爷可千万不要拒绝,日后江某还想仗着王爷的名让酒楼在京城立足呢!王爷请放心,我从小就有经商的天赋,不然我爹也不会让我独自来京,一定不会让你亏的!” “更何况,听说裕亲王你就要开府了,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也时常要与朋友吃饭,有了自己的酒楼之后,不是更方便一些吗?” “其实这样挺好的,我仗你的势在京中赚钱,然后分王爷一份,双赢啊!” 最终也许是裕亲王囊中真心羞涩,也许是被沈乐菱的真诚打动,总之他最终点头应允。 吃完饭后还特意将沈乐菱带到了京兆府转了转,让人都看清楚,以后江大河是他裕亲王照着的,以后都长着点眼睛。 京兆府的人得知沈乐菱遇到的情况后,还狗腿的将那店家老板叫了过来,当场就将店面转给了沈乐菱。 从京兆府出来后,沈乐菱更加卖力的夸赞裕亲王,让裕亲王对她的称呼从“江公子”,变成了“小江啊!”。 段骏泽从头到尾跟着二人,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沈乐菱。 沈乐菱最后问道:“王爷为何要做京城第一纨绔?” 裕亲王头一昂道:“哼,那些纨绔们欺行霸市,本王看不过,便立志要做一个让那些纨绔还要害怕的人,那就是纨绔们的头头,那可不就是京城第一纨绔吗?” “王爷说得有道理!”不管认不认同,沈乐菱第一时间夸赞。 就在裕亲王自喜不已时,沈乐菱又道:“可,让那些纨绔害怕的难道不是官府吗?比如说上次宁国侯卖画的时,若不是京兆府牵扯进来,那掌柜的怕是被王爷打一顿也就罢了,哪里还能在牢里坐上三年?” “我倒是听说有个地方,是专治那些犯错的大小纨绔,就是大理寺,听说还能查案呢,但也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乐菱状似不经意的想起大理寺。 裕亲王原本轻快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傻子,自己作为皇兄的同胞兄弟,又如此年轻。虽然得皇兄皇嫂宠爱,但最好的人生便是做一个诸事不管,游手好闲的王爷。x 所以他从未想过入朝,入那些纷争之中。 但若是大理寺,又好像未尝不可了。 大魏建国两百多年来,大理寺最高位置大理寺卿一直都是皇室中人来担当,自己去大理寺合情合理,也不会惹起皇兄的怀疑,而且还能惩治正大光明的那些在京城中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之人。 是个好主意啊! 裕亲王边思考边自顾自往前走的时候,段骏泽走到沈乐菱身边,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江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乐菱依旧也不慌,摇摇头,无辜道:“没什么目的啊,只是顺嘴提到了而已!” 沈乐菱并非不想与段骏泽这个未来称帝的少年搞好关系,但一来这人太过精明,自己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不一定能瞒得过他,二来,他称帝前三皇子像发了疯一般,将京中所有与他关系不错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说她胆小也好怕事也好,但她确实不想卷入这漩涡之中。 况且段骏泽心性不错,原则性强,自己已经救了他妹妹,日后若真得势了,想来也不会过多为难于她,如此便够了! “你是故意引乐生去大理寺的!” 沈乐菱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段骏泽的眼睛,无赖道:“你有证据吗?” 段骏泽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这番对话有些熟悉。 沈乐菱不想在和他在大街上纠缠,低声道:“如果段世子不打算大声嚷嚷,告知裕亲王,就烦请先让一下。” 段骏泽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肯定道:“是你!” 沈乐菱一时怔住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想清楚了裕亲王转身道:“你们两个怎么走得这么慢!” 等二人走到他身前,他道:“小江,我觉得刚刚你说得极为有理。” “阿泽,我现在就进宫跟皇兄说,我要去大理寺任职,你们先逛着,回头请你们吃饭啊!特别是小江啊!” 最后一个“啊~”字的尾音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了老远。 只剩下一个沈乐菱和段骏泽面面相觑,还有一个木头一样的檀云。 “沈五小姐?” 他背脊挺直,目光如炬,薄唇紧抿。原本淡漠的气度,突然气场全开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片刻后,二人坐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之中。 “段家小姐还好吧?”沈乐菱先发制人,提醒段骏泽自己好歹算得上是他妹妹的恩人。 “敢问沈五小姐,那夜是如何发现那些人是人贩子的?” 沈乐菱眼睛眯了眯,这是连最初的相助都开始怀疑上了,眼中精明而悠远的光芒一纵而逝,然后才是唇角一勾道:“凑巧罢了,毕竟我抓那些人贩子的时候,还不知道段世子会来呢,不是吗?” “上次那幅画?” “凑巧遇上。” “送给乐生?” “结个善缘。” “那今日拉乐生入伙,以及故意提及大理寺,也是凑巧?” 段骏泽年纪轻轻,却似乎极喜欢皱眉,对沈乐菱的敷衍聊天十分不喜。 “段世子,你觉得裕亲王入大理寺不好吗?”沈乐菱不答反问道。 第62章 衣裳有毒 段骏泽不作声,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乐生最好的选择。 但……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裕亲王和你都没有恶意,相反,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朋友,虽然地位确实差距有些远……” 沈乐菱说这话时,声音低沉,情绪低落,段骏泽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又在演戏。 沈乐菱见他没有回答,干脆反问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平日里无非就是在家和姐姐们争强斗胜,段世子觉得我应该有什么目的呢?” 最终不管段骏泽是真信了她还是看在她救了段菁菁的面子上,答应了她帮她隐瞒身份,并警告了她几句后便离开了。 当然沈乐菱相信,背后的调查是不会少的,但那又如何,她不信段骏泽真能查出什么来。 *** 五月的京城已经开始有些燥热,檀云不再耐烦躲在房间里扎马步,每日天不亮就溜出去玩,还时不时的帮沈乐菱去酒楼里监工。 其实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木着脸往那一坐,工人们便会紧张的将一切都做得更用心更细致。 黄嬷嬷的威力和实力得到了宁国侯府的一致认可,老夫人生日时大伙看到焕然一新,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高贵雅致的沈慕青时,都不由得纷纷侧目。 显然这些日子沈慕青和黄嬷嬷相处得还算十分愉快。 二夫人见到如此的沈慕青,还不计前嫌地放下了和大夫人之间间隙,就为让她的双胞胎也能得到黄嬷嬷的教诲。 对于二夫人墙头草一般的操作,沈乐菱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依旧每日懒洋洋的,自己读书,有不懂的地方便去前院问问裴先生。 更多的则是晒太阳和绣花。 玉真都觉得自己监视得实在有些无趣,便时不时的开始偷懒耍滑。 反正五小姐性子好,也不会说什么。 大小姐近来又忙得很,只让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定要去汇报。 这一日,外面太阳高挂,沈乐菱在房中写着什么。 只有雅涵和小丫鬟萍儿候在一旁,檀云前些日子发现萍儿很有武学天赋,这些日子总在入夜时分偷偷带着萍儿去破院子里教她习武。 还嚷着自己要收小徒弟了,让丝雨和雅涵都准备好礼物,当然这话是为了暗示有钱人沈乐菱。 檀云溜出去了,丝雨则去江氏那里领夏日的衣裳。 沈乐菱刚写完,便坐在一旁揉了揉手腕,萍儿赶紧给她按摩,雅涵则细细地将桌上的信吹干,问道:“小姐,这信也是往南边去的?” 沈乐菱点头,“等檀云回来,让她明日带给刘掌柜吧。” 雅涵吹干后,立马将信放进信封,封泥弄好,将信收好。 沈乐菱用左手端起茶杯,刚饮了一口,尔容神色紧张地过来了。 “尔容姐,慌慌张张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啊?”雅涵问道。 尔容四下一看,没看到玉真,这才小声道:“小姐,库房送来的衣裳有些问题。” 沈乐菱将茶盏一摔,看了眼玉真的房间,只带着尔容走了。 “母亲~”沈乐菱一进门,就看见江氏那张僵着的脸,房间里出了丝雨,全是江氏的心腹。 江氏点点头,对陈嬷嬷道:“跟阿菱说说吧!” 陈嬷嬷这才上前道:“昨日一早,针线房送来今夏的衣裳,主子们各两件,夫人收下后,今日便让小姐房中的丝雨过来看看,谁知这一看才发现,其中一匹墨绿色的云锦和鹅黄色的素罗都被浸过那害人的药!” 陈嬷嬷一边说一边指着那桌上的两件衣裳。 很显然,那墨绿的云锦是给江氏准备的,旁边鹅黄的素罗则是沈乐菱的。 站在一旁的丝雨此时也站了出来,“小姐,这两件衣裳泡得是雷公藤和胡蔓草,这两种都是剧毒之物。若不是奴婢从前这在苏州药方里闻过,今日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仔细查看了一番。这衣裳穿在身上,时间短的会长满红疹,时间一长,怕是中毒而亡啊。” 陈嬷嬷看了眼还在生气的江氏,接着补充道:“这夫人一听,便要去找针线房对质,但这时间过去一整夜了,老奴担心……这才让尔容去叫的您。” 沈乐菱吩咐道:“陈嬷嬷,先将这些收下去,过两日我会让檀云去做两件一样的衣裳过来,这事,大家先当做不知道吧。” 江氏不解,“阿菱,你那大伯母二伯母太过分了,这药毒性如此之强,丝雨也说了,夏日天气炎热,易出汗,这毒更容易进入身体里,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们要个交代!” 江氏边说边要起身。 第63章 阿菱别怕 被沈乐菱一把拦着,“母亲,这送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如今再回去,您觉得大伯母和二伯母谁会认呢?” “那也不能平白就吃了这个亏啊!她们这次可是要咱们的命啊!她们对付我,不要紧,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连你也算计上,你才对大啊!我今日就是豁出这脸,豁出这日子不过了,也一定要让她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江氏面目有些狰狞,她实在是不明白,不过是妯娌之间的一些小事,这人自诩从高门大户出来的官宦女子,怎么就能如此狠毒。 若只是对付她一个,她还能忍! 可这分明是连她的阿菱也一起算计上了,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这么能忍! 江氏出生江南,虽是商户,但也是在爹娘手心,护着长大的。 平日里说话吴侬软语,婉转悠扬,很是好听。 沈乐菱印象中,母亲从未这么大声说过话。 她有些眼热,母亲这都是为了她。 沈乐菱拿出帕子,按按眼角,哑着声音撒娇道:“母亲,你听阿菱说啊!”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扭得过女儿的。 特别是此刻她的女儿,眼眶红红,神情焦急。 江氏这才重新坐下,但起伏的胸膛却还是显露出她心中的愠怒。 陈嬷嬷赶紧上来帮她顺气,沈乐菱也倒了一杯水,递给江氏,她喝了一口,这才平缓了一些。 沈乐菱这才平淡的开口道:“母亲,你如今这么生气是为何?” “这还用问吗?她们那样狠毒!” “但母亲,阿菱一点也不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氏那双漂亮的眸子,泛起了迷惑。 沈乐菱没有回答,而是抬头道:“除陈嬷嬷外所有人全都出去!” 所有人鱼贯而出。 沈乐菱深深看了陈嬷嬷一眼,她瞬间明白了小姐留她下来的意思。 早在三年前,陈嬷嬷的儿子被人诳进赌场后,输红了眼,要不是小姐……自那以后,陈嬷嬷知晓,这沈家之中,最深不可测的就是小姐。 “母亲,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还把她们当成了一家人,但我,已经将她们看成了敌人!” “母亲,我们一家人原本在苏州生活的好好的,大伯一句不问就将父亲的职位连降几级,召唤回京;一回来,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大房二房,从未对我们释放出善意,反而处处使绊子,不是是哥哥在国子监,还是母亲你在家里,特别是上次长公主生辰宴的事!要不是檀云机灵,那摔倒的就是母亲您了……” “总之,母亲我算是看透了,从一开始,大房一家人就只想拿捏我们一家人,这是在拿我们当一家人吗?这分明就是仇人!” 沈乐菱越说越急,像是要将对这宁国侯府所有的不忿全都表达出来,江氏心中都冒出了一丝寒意,“阿菱,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啊!” 沈乐菱似乎并未察觉到江氏的震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氏,凝聚着杀意与寒光,不让江氏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逃避,“一家人?母亲你错了,我们在大房眼中,是他们养的狗,只要我们不肯听他们的话,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因为敌人,对你发出任何攻击,都不足为奇!” 沈乐菱的最后一句,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 这些话打破了江氏活了三十多年的认知,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她看着自己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突然感觉到无比的陌生,眼中有疑惑、震撼,甚至有一丝丝的恐惧…… 江氏的情绪,让沈乐菱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毕竟母亲被保护了这么久,突然听到自己这大逆不道的话,一时乱了心神。 “哎~”沈乐菱轻声叹了口气,主动认错道:“母亲,今日是阿菱唐突了,我只是不这件事给气到了,今日……” “不!”江氏突然拔高了音调,吓了沈乐菱一跳。 江氏握紧沈乐菱的手,眼眶微红,“阿菱,你说得对!那些人是我们的仇人!他们想要的是我们的命!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的命!我怎么可能将那些人当成一家人!” 沈乐菱听江氏这么一说,眼泪一瞬间就涌出了眼眶,滑落到嘴角,她紧紧地抱住江氏泣诉道:“母亲~” 江氏以为沈乐菱到底年纪还小,心中总是害怕的,忙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阿菱,没事的,万事还有母亲在呢!别怕啊!” 别怕啊! 别怕啊! 多么温暖的三个字啊! 这些年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着心中的仇,心头的怨,还有卡在喉咙间的恨,一个人支撑了太久。 她担心爹爹太方正,母亲太良善,哥哥太温和,弟弟还懵懂,一直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和方式护着所有人。 第64章 玉姨娘有孕 可今日,大夫人已经凶相毕露。 对于整个宁国侯侯府,沈乐菱已经不打算再忍了。彡彡訁凊 若再不让母亲看清对手,加强警惕,日后若真让他们钻了孔子,自己怕是会追悔莫及。 所以才鼓足勇气,跟信奉了一辈子家和万事兴的母亲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 但不想,母亲她居然能理解。 她没有开口劝道,没有指责自己思维不对,很是简简单单,直接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那一日,除了陈嬷嬷没人知晓三夫人和五小姐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 玉真后来也只是得知,小姐因昨日给三少爷多吃了两块糖,害得一早上三少爷牙疼,三夫人说了几句小姐。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小姐就觉得三夫人因为她是女子不疼她,顶了几句,母女俩大吵了一架,听说三夫人还动了手呢! 大夫人前段时日焦头烂额的,不仅要在宁国侯和老夫人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又要安抚她那每日受苦受难的女儿,还要时不时和她那落井下石的二弟妹过招。 但她也一直在找机会对付三房,那两身衣裳送到三房后,她就让人一直注意着三房的动向。 没过两日,那江氏和她女儿都穿上了新衣。 但奇怪的是,十多日过去了,那母女俩别说病入膏肓了,就连那骇人的红疹都没有长出来。 为此大夫人狠狠地朝王嬷嬷发了顿火,认为是她办事不力。 就在她还想着如何再对付三房时,噩耗却再次传来! *** 玉姨娘是十年前进的宁国侯府。 原就是从那“私房菜”里出来的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双惹人怜爱的双眸当年不知勾走了多少富家公子的魂,一手琵琶当年更是让他们如痴如醉,豪掷千金,只为博得她一笑。 对抓住男人的心这一点,玉姨娘的手腕可见一斑。 自她进府后,宁国侯至少有半年全是宿在她的屋子里。 后来若不是大夫人利用老夫人对其打压,加之后来她娘家弟弟争气,指不定这玉姨娘早就骑到大夫人的头上。 但也不知这玉姨娘是真有些本事,还是宁国侯对她是真爱,总之这些年来,无论宁国侯家里家外多少莺莺燕燕,这对玉姨娘依旧是独一份。 唯一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玉姨娘一直未能再有身孕。 今日一早,玉姨娘正和宁国侯一起吃早膳,不想一时又没了胃口。 一旁的丫鬟春暖看不过眼,朝宁国侯过下道:“侯爷,姨娘这些日子食欲实在不佳,除了您在的时候还能陪您吃上一些,其他时候都是怎样端上来,怎么端出去。奴婢实在担心,可偏偏姨娘说府中如今多事,不让去请刘大夫,可如今,主子都瘦了一圈了,奴婢实在是……” 宁国侯放下筷子,看着好似并没有瘦的玉姨娘,不赞同地道:“身体不舒服怎么能不看大夫呢?” 随后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叫刘大夫,不想刘大夫今日正好出门了。 小厮去请了另一位孙大夫,这一请脉,可不就看出了玉姨娘已经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了。 宁国侯得知自己十多年后,终于又要再次当爹,喜不自胜。 一边拉着玉姨娘的手一直称好,一边忙让孙大夫写安胎的药方,还不忘让人去老夫人那里报喜。 玉姨娘见他如此高兴,红着脸道:“侯爷!孙大夫还在呢!” 宁国侯看了看在外间写药方的孙大夫,笑意依旧隐藏不住,小声道:“这孙大夫定然是能理解的。” 玉姨娘趁机道:“侯爷,妾身觉得这孙大夫一来,妾身就怀了侯爷的孩子,不如日后就让孙大夫为妾身诊脉?” 宁国侯此时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帮玉姨娘摘下来,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 等孙大夫开完药后,就陪在玉姨娘身旁,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欢喜道:“梅娘~咱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宁国侯风华正茂,但这侯府子嗣却一直都十分单薄。 三弟就不说了,只守着他那糟糠之妻,二弟呢,早些时候遭了一扬州瘦马的道。 而自己却不知为何,这些年没少往房中收人,但不知为何,一个个都是不下蛋的鸡,楞是一个有本事的都没有,自阿玥之后,自己已经十二年没有当过父亲了! 可想而知,宁国侯对这一胎有多看重。 但宁国侯越看重越欣喜,墨韵堂里的大夫人心中的怒火,就烧得越旺! 宁国侯纳了十年的老妾玉姨娘居然怀孕了! 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怒得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掷在了地方。 血气上涌之际,脖子一阵瘙痒,大夫人不做他想,便伸手去挠,不一会雪白的脖颈部便留下了几条血痕。 第65章 为何不孕 老夫人得知玉姨娘有孕,不等其他人有动作,就大张旗鼓的将玉姨娘接到了慈安堂,宁国侯更是亲自将玉姨娘扶了一路,让大夫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娘亲,那玉姨娘怎么有了身孕?”沈慕青人未到,沈音便先进了屋。 大夫人收起脸上的厉色,但面色依旧不大好看,“你怎么过来了,黄嬷嬷呢?” “这宫中的规格女儿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黄嬷嬷便让女儿早些休息抄抄经书。”沈慕青回答道:“娘亲,你还没说那玉姨娘怎么会有身孕了呢?” “她是你爹的妾室,有身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夫人在女儿面前按捺住了,心中的浮躁,在桌子旁坐下,右手却不自觉的摩擦起左手腕上的镯子。 沈慕青嗤鼻,她那个便宜爹爹纳了那么多女人,只有他们三个孩子,沈乐玥的生母还早早的去世了,要说这事背后没有她娘亲的手笔,她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娘亲,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沈慕青见大夫人气得一跺脚,眼中满是恼怒。 大夫人喝道:“阿青!黄嬷嬷教你的规矩和仪态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沈慕青皱着眉,满脸的不服气,“那老……黄嬷嬷此刻又不在。” “老不死”的称呼,在大夫人锐利的眼眸中,生生变成了黄嬷嬷。 沈慕青随后便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和王嬷嬷给她使的眼神。 着急?着急有什么用? 冷静下来的大夫人看了一眼王嬷嬷,王嬷嬷道:“大小姐,这玉姨娘怀孕的消息一出,老夫人就将人接到了她院子里,侯爷还……”王嬷嬷停顿了下,才接着道:“夫人听到这件事后,也正觉得蹊跷呢!” 沈慕青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阴谋论道:“娘亲,这大夫都是玉姨娘从外面请来的,你说玉姨娘会不会是假装有身孕,然后生产之时从外面抱一个回来,或者想用此来陷害谁?” 王嬷嬷有些奇怪地解释道:“大小姐,这玉姨娘肯跟老夫人回慈安堂,这孕怕是确实是怀了,而且……这侯府虽不说是铜墙铁壁,但也是纪律森严,她一个小小姨娘生产时还想耍些手段,怕是不用夫人,那些婆子们就能发现了。” 其实王嬷嬷是想说,那玉姨娘生产时夫人不动手脚她就谢天谢地了,自己还敢出什么幺蛾子,怕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大夫人听了沈慕青的话,十分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儿说她蠢吧,她偏偏又能想到那玉梅假孕争宠和用来陷害她人,但说她聪慧吧,却连这最基本的一点都想不到。 罢了罢了,终究是平日里太护着她了。 大夫人如是想着,沈慕青却突然看到她脖颈处的抓痕,“娘亲,这是怎么呢?” 大夫人柔声说了句没事,随即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才缓缓开口,“阿青,如今你迟早要进三皇子府,今日娘亲就来教教你这后院之事。” 封建王朝中,侯府宅斗的高手亲自传授经验,沈慕青立刻正襟危坐眼眸中满是期冀。 “你可知,玉姨娘为何进府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 这些年其她姨娘那里,或是花房里送去的花、或是衣服所用的熏香,甚至是大厨房送去的食物,总之只有姨娘们想不到,没有大夫人做不到的手脚。 然而,唯一的例外,便是这位在“见多识广”的玉姨娘。 相克的食物她都知晓,夹杂了麝香的香薰她也能发现不对劲,花草树木更别提了,轻易进不得她的房间,让大夫人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可不久后玉姨娘便一直在喝药调理,说是幼时家里环境不好,伤了身子。刚开始大夫人还以为是在玉姨娘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让她放松警惕。 但当她终于将刘大夫变为自己人后才知晓,原来玉姨娘是在因在那勾栏院(在大夫人眼中,玉姨娘的出身就是勾栏院)里用药用多了,不易有孕。 如此,大夫人才放下心来,只暗示刘大夫,这大房之中并不需要再有其它的庶子庶女。 这些年来,玉姨娘不是没请过其他的大夫,那些大夫不管是从脉象还是药方甚至连药渣都找不出一点点的问题。 甚至换了外面的大夫外面的药方,玉姨娘依旧如此。 久而久之,玉姨娘也就认命了,只是时不时让刘大夫看看脉象。 如今细细想来,玉姨娘已经半年多没有看到刘大夫了。 不想,今日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沈慕青一边暗暗记下大夫人的手腕,一边好奇道:“母亲,这刘大夫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那玉姨娘楞是十年都没发现?” 大夫人声音轻快:“刘大夫只比其他大夫多提醒了一件事,女子多吃些动物的肝脏会更易孕。” 王嬷嬷在一旁补充道:“当年玉姨娘也闹着让侯爷给她开小厨房、也查过大厨房给她做饭的全过程,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为此侯爷还冷落了她几个月,自此玉姨娘才老实了。” 沈慕青心中更为疑惑了,这大夫人到底是在哪里懂得手脚。 看出女儿的疑惑,大夫人慈爱地理了理沈慕青额头的碎发,嘴角带着得意而冰冷的笑容,道:“因为真正出问题是那些送到她房中的鸡鸭,可都是吃避孕的食物长大的。” 沈慕青长大了嘴巴,连忙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但如今玉姨娘有了身孕说明她对这些已经知晓,如今老夫人又将她接了去,母亲可还有什么办法?” 想起慈安堂的那一位,大夫人心下突然又是一阵烦躁,手腕上又传来一阵瘙痒,大夫人忍不住用手挠了挠。 沈慕青见状,以为大夫人是因为心中怒火,加之天气转热才觉得身上瘙痒的。 忙道:“母亲也不用着急,这怀胎十月,等玉姨娘生下这孩子,时间还长得很,更何况,这年头,早夭的孩子何其之多,那玉姨娘乖乖的倒也罢了,不然……” 大夫人听着沈慕青语气下的杀意,心中不由得拍怕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果然是我的女儿,是啊!这时间还长得很啊!” 墨韵堂的母女俩慢慢冷静了下来,二房却又闹得不可交了。 一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院中,嘴中还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 大夫人和沈慕青同时蹙眉。 王嬷嬷走到门口,大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不好了?” 小丫鬟这才进屋,稳了稳心声道:“回夫人的话,二老爷提刀要杀了二夫人!” 第66章 二老爷要杀了二夫人 等大夫人和沈慕青赶到映月堂的时候,老夫人和宁国侯已经到了,三房在家的江氏和沈乐菱也已经赶到了。 至此,宁国侯府今日在家的主子们全到齐了。 沈乐菱的目光不经意的从大夫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扫过了一圈,当看到颈部微微露出的一点血丝,她努力压下自己快要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此时二夫人院中的下人除了一直跟在沈文哼身边的小厮,其他的已经全部被赶了出去,二夫人刚被江氏和沈乐菱从地上拉了起来,还犹在嘤嘤地哭泣。 另一边宁国侯拉着还要发疯的二老爷沈文哼,怒道:“二弟,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老夫人站在院中,一张脸沉得跟要结冰一般,手中的拐杖朝着地面上砸了一下,沉怒道:“够了!” 瞬间,时间凝滞,院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文元,你放开他,我倒要看看这畜生今日要如何当着老身的面伤了袁氏!” 见平日里最宠爱自己的娘亲如此盛怒,沈文哼一时也失了力气,快走两步,站在老夫人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寒着的脸,一下好了不少。 可随后沈文哼的手便指着还在一旁啜泣的二夫人,“母亲!你可知这个贱人都做了些什么啊?” 沈文哼虽说平日里不像话,但因很少在家中,更是从未发过如此之大的脾气。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狐疑地转向了二夫人,此时的她的发髻凌乱,侧坠在脸颊旁,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也连忙跪下,梨花带雨对老夫人哭诉道:“母亲~媳妇嫁予这侯府之中已有十六载,和二老爷纵然不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但这么多年也是相敬如宾啊,今日二老爷不知在哪里听信了一些谗言,回到院中,居然就要对我喊打喊杀!我……老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二夫人眼泪如涌,声音凄切,说着又捂着帕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老爷大怒,“你这贱人,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吗?那何妈妈可是你的陪嫁,她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大夫人听见何妈妈的名字,心中冷笑,当初为了不让自己拿捏,这妯娌不惜自断一臂,如今却阴沟里翻了船,当真是有趣啊! 江氏和其他人心中疑惑,这何妈妈不是前些日子二房那偷盗的老仆吗? 沈乐菱则配合地流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二夫人听到何妈妈的名字,心中一震,那何妈妈前些日子不是已经被她以偷盗的名义,轰出了府,让他们一家子回河间了吗? 怎么会! 显然老夫人也记得这件事,皱眉道:“那何妈妈不是早就被袁氏赶出了府吗?” 二老爷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今日午后,他和几个狐朋好友约好了去醉仙楼小酌几杯,不想却在门口被一个老乞丐婆子给拦了下来。 本来让随身小厮沈念打发走就行,不想那乞丐却准确叫出了他的身份,并自称何妈妈。 沈文哼仔细一看,还真是自家夫人的陪嫁,于是上前问了一句。 不想那何妈妈就直接给他跪下,说有要事禀告,事关他的子嗣问题。 沈文哼将何妈妈带进一间包房,这才得知当年自己居然冤枉了柳姨娘,给自己下绝子药的居然是她的好夫人袁氏。 “当年柳姨娘和夫人同时怀有身孕,大伙都说他他们都怀的是儿子。夫人担心柳姨娘真的生出个儿子来影响她的地位,加之老爷您经常不归家,于是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您下了那阴毒的药,原想着让柳姨娘流产后,再嫁祸给她,自己再给您生下唯一的儿子,可不想,生下的确实两个姑娘……” 沈文哼心中的怒气直冲脑门,狠狠地踢了何妈妈一脚后,踹开包房的门,就往回府的方向走。 然后直接杀进了二夫人的院子,要不是沈念一回府就让门房去通知老夫人,这会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老夫人听了事情始末后,险些有些站不住,幸亏大夫人扶了一下。 随后手颤巍巍伸出指着跪在地上的二夫人,目光阴狠,“你!你这个毒妇!” 二夫人此时也慌了,只能连喊冤枉,还哭诉道:“这老奴定是因为自己前些时日将她们一家子赶出了府,才会如此蓄意报复的!” 沈文哼冷哼一声,便让沈念将何妈妈带上来。 何妈妈破破烂烂的一身走进来时,老夫人险些没有认出了,这就是一直跟在儿媳妇身边的体面人。 二夫人一见何妈妈就急道:“何妈妈,你不过是因为我将你一家人赶出了府中就如此袁昂于我,你可别忘了,我终究念着主仆一场,没有将你那儿子儿媳怎么样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可知你这样乱说,会将我害死的!” 二夫人之前找了由头将何妈妈一家人打发回河间,也是与何妈妈说明了的,甚至还将她的身契和一百两银子给了她,只留下她儿子儿媳的身契,此时她实在也搞不清为何何妈妈会背叛于她。 只能提醒,一来我们终究主仆一场,二来你儿子儿媳的身契还在我手上呢! 何妈妈眼中流露出犹豫,但想起那抓了儿子儿媳的人,恶狠狠地道:“若是你今日再不将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告知宁国侯府,我就先杀了你儿子,再杀了你那怀有身孕的儿媳。” 瞬间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不再与二夫人对视。 老夫人见状将手中的拐杖又往地上杵了杵,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妈妈你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我宁国侯府绝不会饶了你!” 何妈妈浑身一颤,便将今日对沈文哼所说的又说了一遍,只在细节上多了一些补充。 期间二夫人试过要去阻止何妈妈,却被沈文哼一巴掌甩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二夫人摔倒在地,口中涌出一股血腥味,嘴角一抹鲜红流了出来。 眼看满院子里人冷漠的样子,二夫人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再惹沈文哼这头暴怒的狮子。 何妈妈说完后还跪走到老夫人面前,不停地磕着头,然后说出了那抓他们一家的那人,交代她务必要说出来的一句话:“老夫人,这一切都是二夫人逼着奴婢做的!求老夫人饶命啊!如果您不信可以问问大夫人陪嫁的药方,定然还留着当年奴婢去买药的证据!” 第67章 咬出大夫人 大夫人一怔,自己不过是来看唱戏,不想却唱到了自己身上。 二夫人脸色惨白,原本已经茫然的眼神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直射到大夫人的身上。 宁国侯显然联想到了什么,望向大夫人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大嫂,你……”沈文哼怒道。 大夫人连忙出列朝何妈妈喝道:“你这老奴,这么能随意攀扯,这什么下药,什么证据的,我这个做嫂子能知道些什么?” 沈慕青也上前道:“是啊!这些是二房的事,我娘亲如何能得知。” 何妈妈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夫人你前些时日还以此要挟过我们夫人,夫人才会诬陷我一家偷窃,将我一家赶出了侯府,您难道忘了吗?” 大夫人气结,指着何妈妈怒斥道:“你这刁奴,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让你如此随意攀咬的?” 何妈妈已经豁出去了,直接朝老夫人又磕了个头道:“老夫人,当年那张药方奴婢还留着在,就是从大夫人陪嫁的药方里开的,那就是证据!” 老夫人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江氏和沈乐菱则一人一边扶着,沈乐菱还不停地帮老夫人摸着后背,可不能让这老夫人给气病了,不然这以后的戏还该怎么唱呢! 宁国侯此时沉着声道:“来人!将这刁奴拖出去,堵住嘴,乱棍打死!” 沈念看了一眼满面狰狞的沈文哼,见他不说话,直接将何妈妈拉了出去,何妈妈嘴里还一直念着:“求老夫人开恩啊~” 宁国侯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夫人,眼中的寒光恨不得直接将她烧个窟窿出来。 若不是大夫人是正妻又育有两个孩子,娘家哥哥又是正二品尚书,宁国侯真想将眼前的张氏和那瘫软在地上的袁氏也一起打死了事! 沈文哼再次跪在老夫人面前,这一次却是要休了二夫人。 宁国侯此时终于拿出他作为侯爷的气势,狠狠道:“二弟,此事我们定然要让你岳丈给个交代,但休妻一事休要再提。” 沈文哼此时对大房的怨念也不小,刚准备对着哥哥怼回去的,老夫人却也开了口。 老夫人不仅让沈文哼不要再闹,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将她心中的外人,三房母女娘也赶了出去。 江氏本就不想参与这些大房二房里的肮脏之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今日这戏看得她心中极为畅快。 沈乐菱更是不必说,当初从长公主的生辰宴回来后,她让母亲去跟二夫人说那番话,就是笃定了二夫人会选择牺牲掉何妈妈,接着自己让人在何妈妈一家刚出京城就抓住了他们,再以她那儿子儿媳为要挟,没几日这何妈妈就妥协了。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上辈子何妈妈跟着二夫人助纣为虐之事,便一笔勾销了,至于她那无辜的儿子儿媳,沈乐菱安排了人厚待。 至于大夫人那边,她已经给了老夫人和宁国侯最好的疑心理由,玉姨娘怀的这一胎,怕是大夫人再也伸不出手了。 甚至日后,玉姨娘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怕是他们都会算在大夫人头上。 等双胞胎从舜华书院一回府,才得知她们娘亲已经生了急病,被隔在院子里了。 但守在院子外的全是些不太熟悉的婆子,不让她们前去探望,无奈之下她们去求见老夫人、大夫人甚至她们的父亲,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见她们。 两姐妹心急之下,要闯映月堂,不想沈文哼赶了过来,直接给了闹得正欢的沈乐语一巴掌,然后阴恻恻地看着她们俩,道:“说了你们母亲生了急病,你们要是想去看她,就跟她一样留在那院子里不要再出来了!” 沈文哼是真将二夫人恨上了,以至于对二夫人所生的两个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自己这辈子只有这两个女儿,怕是他早就让她们去陪她们的母亲了。 二房这边没个消停,大房那边的氛围也不轻松。 宁国侯雷厉风行地将二夫人圈了起来,又拿出了两个庄子安抚沈文哼,这才腾出了手跟着大夫人来到了墨韵堂。 一到墨韵堂,还没等脸色铁青的宁国侯发作,王嬷嬷便十分有眼色的让所有人先出去,连沈慕青都在大夫人的眼色下被王嬷嬷扶着出了院子。 人一走,大夫人便先发制人,眼眶微红满眼的委屈道:“老爷,您是不是也听信刚刚那何妈妈的话,疑心了我?” 宁国侯这次可没有吃大夫人这一套,高声怒喝道:“难道本侯不该疑心于你吗?这些年你和二弟妹如何斗得我和二弟何时管过你们,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宁国侯府里的子嗣下手,你们这是要断了我宁国侯府的香火不成?” “侯爷!”大夫人凄厉地大喊,眼眶里的泪珠奔腾而出,一颗颗滑落在脸上。 宁国侯看她那凄楚的样子,这才住了口,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侯爷,这事我之前确实不知情,是最近无意中得知这件事后,我才想着找二弟妹确认一下,可侯爷,当二弟妹哭着在我面前求我看着阿萱和阿语的面上千万不要告诉二弟时,我真的不忍心啊!二弟那个混不吝的性子,你也知道,二弟妹娘家又是河间知府,若是真闹起来……更何况阿萱阿语该如何自处啊!她们毕竟是二弟这辈子唯一的子嗣呢!” 大夫人将事情真一半假一半的讲述着,眼见宁国侯僵硬的脸渐渐软化,又泣诉道:“我是最后威胁了二弟妹两句,但那只是为了让她日后消停一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啊!可谁知……” “老爷,这事,我真的是冤枉啊!”大夫人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如今二弟和老夫人想来也都对我有了误会,这,这让我日后如何面对他们啊!” 宁国侯仔细看着大夫人的脸,似乎想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大夫人丝毫不慌,接着道:“老爷你想,我若是早知道了这些,之前针线房的事至于和二弟妹闹得那么难看吗?这事,我也真是不久前才知晓的。” 见宁国侯依旧不做声,大夫人伸出三根手指,道:“老爷我敢对天发誓,此事若有半句……” 宁国侯这才连忙抓住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大夫人哀声道:“侯爷,这下你能相信妾身了吗?” 第68章 后院稳定很重要 宁国侯并未回答,反而盯着大夫人的眼睛道:“不说二弟那里,就是我们大房的子嗣也不丰啊!” 大夫人凄婉道:“老爷,你疑心我?” 宁国侯紧紧地盯着她,面色依旧不渝,却也不再和大夫人纠结这个问题,“不管以前如何,总之这次玉梅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 “你可懂?” 最后三个字,宁国侯眯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大夫人,声音充满了威胁和狠意。 大夫人感受到面前人毫不掩饰的寒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头道:“这玉姨娘好好将养着,自然能顺利生下孩子,再说,不是还有老夫人照看着吗?” 宁国侯丝毫不给大夫人转移焦点的机会,继续追问道:“本侯是说,玉姨娘这一胎一定要平安生下,张氏你听不懂吗?” 一个“本侯”一个“张氏”,显然宁国侯今日不听到一个回答是不会罢休了。 大夫人深吸两口气,擦干面上的眼泪,也回视着宁国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妾身当然也相信,玉姨娘这一胎定然能平安生下!” 宁国侯听完,只说了半句话:“若是玉姨娘出了什么问题……哼!” 便拂袖而去! 宁国侯走后,王嬷嬷才小心翼翼推门进来,“夫人,侯爷朝老夫人院子里走去了。” 原本在屋中运着气的大夫人,突然快走两步一脚踢翻了平日最喜爱的大花瓶,瓷片碎了一地,王嬷嬷瑟缩了一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大夫人恶狠狠地说道,随即身上又是一阵瘙痒,她恼怒地伸手去挠,却越挠越痒,最后只得大喊一声,“来人,沐浴!” *** 静园 沈文贞一回府,江氏一边帮他将官服脱下,一边说着今日映月堂发生的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搂住江氏的腰,叹息道:“这二嫂也确实是心狠了些,但这家中和睦,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后院稳定。” 江氏也点点头,将当时沈文哼狰狞的面孔又好生描述了一遍。 沈文贞又找准机会,表着忠心道:“其实像为夫这样,这辈子只有娘子一个就行,你看咱们阿渊宽厚仁义有长子之风,阿菱聪慧果决如今就能将阿渊忽悠得整日都是妹妹说得对,日后想来出嫁后过得也不会差,阿洲虽还小,这心眼一点也不少,精明得很,日后也吃不了亏,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江氏嗔了他一眼,满眼的风情,“阿菱还小呢,什么出嫁不出嫁的,若是被她听去了,小心她又跟你生气。” 沈文贞笑道:“阿菱那就是害羞,哪有女儿家不出嫁的啊!不过咱们可得擦亮眼睛,好歹要给阿菱找个像为夫这样的好相公才行!” 江氏拍了他一下,对他这时候还不忘夸自己一番表示不满。 屋外,小阿洲让沈乐菱坐在院子里哥哥给他做的秋千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骄傲道:“姐姐,我这几日练功夫练得可好了,师父都夸我有天赋呢!我现在力气可大了,姐姐你快坐下,我来推你!” 沈乐菱看着他小小的人,挺着小胸脯,一脸“我很可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故意道:“那要是姐姐太重了,阿洲推不动怎么办?” 小阿洲板着脸认真道:“怎么会呢,姐姐不重,一定是阿洲没有练好,阿洲再多练练就能推动姐姐了。” 沈乐菱依旧逗道:“可是这是大哥给阿洲做的秋千,要是姐姐坐坏了怎么办?” 阿洲想了不想,直接道:“那就让大哥再做个结实一点的!” “阿洲,你可真会给你哥哥我揽活啊!”沈慕渊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他刚下学,就听到他好弟弟的话。 小阿洲见被哥哥逮住了,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扬着小脑袋,讨好道:“大哥,阿洲好想你啊!” 沈慕渊一把将小阿洲抱在了怀里,但阿洲却极力挣扎,板着一张小脸道:“大哥,我都是大孩子了,你不能再这样抱我了!” 阿洲自从上学后,觉得自己读书又练武了,已经长大了,再也不肯让家里人抱了。 沈慕渊笑呵呵地将他放下,“大哥忘记了,阿洲原谅大哥好不好?” 小阿洲双脚着地后,拍拍沈慕渊的后背(因为只拍得了这么高),小大人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哥哥吧!” 逗得沈慕渊和沈乐菱哈哈大笑。 不一会,沈慕渊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妹妹,今日二伯母那边?” 看来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 沈乐菱看了眼一旁的玉真,云淡风轻道:“大概就是二伯母生了急病,二伯父着急了些吧,应当没什么事的。对了哥哥,今日国子监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沈慕渊大大咧咧道:“整日读书哪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啊!” 说完又想到妹妹整日在家,想来是有些无聊了,便又道:“妹妹可是无聊,不如跟让爹爹跟大伯父说一声,看能不……” “别!”沈乐菱赶紧打断沈慕朗的话,“哥哥,阿菱才不无聊呢,在外面读书,还不如在家跟着裴先生呢!” 沈乐菱对舜华书院一点好感都没有,上辈子唯一称得上朋友的阮婷,如今自己也尽力帮了她一把,与其将时间耗在和那些贵女争奇斗艳,不如自己好生为未来做些准备。 说到准备,沈乐菱突然想起一个人呢,笑问道:“哥哥,你们国子监是不是有个叫陆继宗的,听说他伯父是闽州水师陆总兵。” 沈慕渊爽朗地笑道:“是啊!妹妹怎么知道他的,不过他马术也很好,昨日我和他还赛过一场马呢!” 第69章 开业礼品 沈乐菱笑道:“好像以前在苏州听人提过,说是陆总兵很是厉害。” 其实真正厉害的人是上辈子的陆继宗,那时沈乐菱跟着被贬的李尚珽到了海边的一个镇上,那里常年受到倭寇的骚扰,当倭寇得知匈奴强悍,大魏被欺得手都不敢还后,更加肆无忌惮了,屡屡侵犯大魏国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若不是后来陆继宗率人端了倭寇的老巢,怕是后来称帝的三皇子,连江南都不敢逃了吧! 前几日在茶馆突然听到几个书生说到这个名字,沈乐菱这才知晓,原来这位名将如今也在国子监求学。 “是啊!看继宗就知道了,妹妹你都不知道,继宗的枪耍得比戴师傅还好了,昨日还答应教我和牧霖两招呢!” 说到习武之事,沈慕渊眼睛都放亮了,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 一旁的小阿洲不甘示弱,道:“哥哥,阿洲也要学!” 边说还边跳了起来,以便哥哥姐姐能看到他…… *** 第二日,大房二房如今自顾不暇,沈乐菱找江氏帮忙,直接让陈嬷嬷将玉真和雅涵叫到静园内帮忙干活。 沈乐菱则一大早就带着檀云去正在整改的酒楼之中与裕亲王会面了。 裕亲王身后依旧跟着个段骏泽,一进门就忍不住夸赞道:“大河啊,这酒楼这么一改,还真像那么回事啊!” 沈乐菱笑道:“有幸和王爷一起开酒楼,自然是要冲着那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头而去啊!” 裕亲王哈哈一笑:“说得好,本王要么就不做,要做可不得做第一酒楼吗?” 三人都坐下后,沈乐菱接裕亲王介绍了她找来的掌柜,随即步入今日的主题。 “今日找王爷前来只要有三件事,其一酒楼这两日就装好了,所有物品也一应到齐了,王爷您看这开业的时间咱们就定在五月二十怎么样?我已经查过了,那天是一个好日子。” 裕亲王不在意的摇摇扇子,一派世家公子哥的模样,道:“大河,你做主就好。” 沈乐菱早有预料,随即又笑道:“这其二就是想和王爷商量一下,如何将咱们的酒楼做成京城第一。” 裕亲王眉毛一竖,认真道:“放心,等开业之日,本王将整个京城的纨绔全都叫来,到时候,只要那些菜品做得认真些,想来他们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会时不时的来捧捧场,倒是你卖他们尽量贵些,他们手上都有的银子,不花在酒楼里,也得花到些青楼勾栏之中。” “咳咳!”段骏泽突然将手握拳放在鼻下轻咳了两声。 “怎么啦阿泽,生病了?”裕亲王关切道。 段骏泽看了眼对面嘴角边有一颗大黑痣的沈乐菱,冷冷道:“没事,说你的。” 裕亲王和沈乐菱都觉得莫名其妙,二人对视一眼,裕亲王还用眼神瞟了一下段骏泽,示意别理他,他就那样。 沈乐菱继续刚刚的话题,“王爷,我这边有些好东西给您看下。” 边说一旁的檀云就从外面抱进来一个箱子放在了桌上。 沈乐菱打开后从里面首先拿出了一块帕子,打开后,裕亲王首先道:“香雅阁的香皂?” 沈乐菱摇摇头,笑道:“这是云州宁家的做得,做工比香雅阁更加细腻,香味更雅致,一共目前有七种香味可供选择。” “这是?” “云州宁家的人想在京城开家香料铺子,因之前家中有些往来,不知他们家掌柜从哪里得知我有幸和王爷您一起开店,这不,忙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裕亲王皱眉,不喜地看向沈乐菱,他堂堂裕亲王可不是这小子可以任意帮忙牵线的货品。 沈乐菱知晓裕亲王误会了,笑道:“我拿给王爷的意思是,咱们酒店开张当日,所有到店的客人每日送上一块,王爷觉得如何?” “送?”裕亲王大惊,这香皂如今可是五两银子一块,而且在京城都是稀罕货,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呢,直接送人,自己那三千两不是也就够六百块吗? 裕亲王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沈乐菱,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合伙做生意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轻率了。 沈乐菱点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和宁家说好了,他能为我们免费提供这香皂,开业当天来多少送多少,都算他们宁家的。” 裕亲王恍然大悟,原来傻子另有其人啊! 沈乐菱接着又从箱子拿出另一样东西,“这是扬州李家的新研究出来的宣纸,也可以为我们新店开张当日,每位客人送上十张。” 这下连段骏泽都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看起来白皙、净透、细腻的纸张,“扬州李家?” 沈乐菱点头,“嗯,他们也想在京城开店了,毕竟这么好的东西,若只在江南太过可惜了。” 紧接着沈乐菱又拿出一个她手掌大小罐子,裕亲王迫不及待上手打开,“这是,砂糖?” 这些东西全是上一世沈慕青告诉她一个大概的方向,比如这雪白的砂糖,便是她当初告诉自己可以用黄泥试试做白糖,然后自己找人一点点试验而来。 那宣纸、香皂也都是如此而来,当然,上辈子自己帮她掌管着偌大的生意,但具体的方子全是她亲力亲为一步一步试出来的。 沈乐菱知道按沈慕青的话来说,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来自更先进的世界,知晓许多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所以,她永远心安理得地俯视整个大魏,俯视着所有人。 沈乐菱收起思绪,点点头,“这是江南岳家的,王爷可以尝上一尝。” 裕亲王用食指一尝,果真是白砂糖,“这也能白送?他们也要在京城开店?” “是啊!我已经和岳家谈好了。但他们并不开店,而是打算将这放在咱们酒楼寄卖,每卖一罐给咱们五百文。” 裕亲王挑眉,似乎有些嫌少,“才五百文?这一罐他们打算卖多少?” 沈乐菱伸出两个指头,道:“二两银子。” 这下轮到裕亲王和段骏泽对视一眼,随后裕亲王道:“你可知前段时间,京城也有一家店买这白砂糖,一罐大约多少银子来着。” 第70章 裕亲王当官 裕亲王身边的一小厮,用尖锐的音调答道:“回王爷,那也是在宁国侯家的香料店里,一小瓶要五两银子呢!” 听到宁国侯府几个字,段骏泽拿起桌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乐菱。 “原来是他们家啊!难怪那么心黑!”裕亲王想起上次差点被骗的经历,显然对宁国侯府没什么好印象。 “王爷觉得这三份开业礼物如何?” 裕亲王大笑道:“那自然是好,开业来的人估计能乐疯了。” 随后狐疑地看向沈乐菱道:“这些东西真是那几家自己愿意提供的,你没逼人家吧?” 沈乐菱无奈地摊摊手道:“我拿什么去逼迫这些商场上的老人们,他们无非是想着这酒楼也有王爷您的一份,想着开业当天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这才愿意免费相送的。” “王爷放心,我也已经与这些人说明白了,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借这个机会将东西帮他们送出去,但日后他们不准打着王爷您的名义做事。” 裕亲王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想到什么,“你刚刚说我们在帮他们?”在沈乐菱一番解释之下,裕亲王才明白让这些人的东西在自己酒楼中售卖,对他们来讲是多么好宣传自己的机会,立马大声道:“那岂不是还是这些商人占了本王的便宜?”x 沈乐菱笑得一脸讨好,“互利互惠、互利互惠嘛,毕竟那些东西也能为我们酒楼招揽不少生意。” 裕亲王听了依旧有些不渝,段骏泽此时开口,“那第三件事是什么呢?” 沈乐菱看了一眼檀云,檀云打开包厢的门,再进来时身后跟着一排小厮,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是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菜色。 这些菜色全是雅涵这些日子一个个设计出来的,融合了她拿手的江南菜和北方菜的特色,其中三道狮子头、东坡肉、肉沫蒸蛋是沈乐菱定的特色菜。 其实除了雅涵手艺不错之外,最为主要的是沈乐菱早就做出了前世沈慕青所说的酱油、香油。 从裕亲王和段骏泽放不下的筷子来看,对于这些菜色,也很是满意。 半晌,吃饱喝足的裕亲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道:“不错不错,这些菜做得很是不错,大河啊,这厨子你是从哪里找的,做得比御膳房里的还好。” 沈乐菱模糊道是从扬州找来的大厨。 商量完正事后,沈乐菱又试探道:“王爷最近在大理寺感觉如何?” 裕亲王上个月已经在大理寺入职,如今已是正六品的大理寺丞。 但显然,作为如今最为受宠的王爷,裕亲王定然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前日京城两名纨绔在青楼大打出手,被裕亲王带人抓到了大理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故而沈乐菱才有此一问。 裕亲王一听,撇撇嘴,一张俊俏的娃娃脸上,满是不开心:“哼,人人都以为本王就是去玩玩的,连皇兄也是,要不是本王撒泼……嗯嗯,一直相求,怕是都进不了大理寺的大门。还有大理寺的那些老家伙们,就会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糊弄本王!” 说到这,裕亲王又突然笑了,“幸好本王聪明,早就让人盯着那万花楼了,前日万花楼的新花魁开苞……” “咳咳咳咳咳!”段骏泽这一次的咳嗽声,不仅突然、声音大,而且时间还长。 原本兴致勃勃讲述自己前日光辉事迹的裕亲王,“阿泽,你真感冒了?” 段骏泽摆摆手,道:“你将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和成王的小孙子带回大理寺之后呢?” 裕亲王疑惑:“后来那两家人来接人,本王硬生生将他们又关了两夜,一人罚了三千两,打了十大板,今早才被勉王放过去了啊!阿泽你不是知道吗,当时你还跟我在一起呢!” 勉王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按辈分来说还是裕亲王的太爷爷辈,在皇族宗室之中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但他最为拿手的还是那一手和稀泥的好本事。 成王他们找到了勉王出面,裕亲王就算再不懂事,也要卖这个面子。 更何况,勉王已经为他争取了两个晚上的时间了,这点人情世故,裕亲王还是明白的。 沈乐菱听后点点头,这事若是落到二皇子那里,怕是当天晚上就给放了出来;三皇子惯会做表面活,怕是好吃好喝伺候那两个纨绔几天,也会轻轻揭过。 两人甚至还会借此机会将成王和户部侍郎拉到自己阵营之中。 在他们眼中,这些纨绔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沈乐菱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笑得爽朗的裕亲王,心中微微叹息,没想到这大魏皇室中,微微还有些爱民之心的,居然是所有人眼中的最大的纨绔。 *** 五月二十日,裕亲王参与的酒楼在京城盛大开业了。 当天一大早上,裕亲王就穿得极为喜庆拉着段骏泽到了东来顺门口,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道:“今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赶紧的,大河说一会还有我亲自才门口揭红绸呢!” 最后还不忘骚包道:“你帮我看看,本王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 段骏泽眉毛一挑,只说了一句:“大喜之日?” 裕亲王强辩道:“这是我第一次跟人一起开店,当然是大喜之日啦!” 本在店内陈掌柜和郭娘子正紧急安排着最后的开业事项,见裕亲王已经到了门口,忙将他迎了进来。 今日京中来人众多,沈乐菱怕遇到熟人,虽说回京这么她没有和这些京城贵族这么往来,也只参加过一次长公主的生日宴,但她担心若是遇到那聪明的,和段骏泽一样的,怕是这江大河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这才景瑞十七年,她要做的事还没做完,不能这么早暴露自己。 第71章 东来顺开业 整个酒楼已经焕然一新,原本两层的酒楼如今又加了一层,一楼是大厅,二楼和三楼多是雅间,不同的是三楼只招待女眷,主要由郭娘子招待。 中间天井下还搭了一个大台子,方便到时请说书先生或者戏班子表演。 改造过后的酒楼极尽奢华,装饰精美,连裕亲王都赞不绝口。 随着一声爆竹响,裕亲王大手一扬,酒楼牌匾上悬挂的红绸翩然而下,露出“东顺来”三个烫金的大字。 这字还是裕亲王去找景瑞帝撒泼打滚求来的,是御笔! 有了裕亲王这个金字招牌,加上景瑞帝是御笔亲书,今日京中自然来了不少捧场之人。 还有不少消息灵通的,纷纷携带家眷前来,只为这个在圣上和皇后面前都受尽宠爱的亲王面前混个脸熟。 门前热热闹闹舞狮,店内也是人声鼎沸,更有裕亲王请来的花魁登台献艺,菜色更是让人食指大动,入味颇深,甚至有那老饕吃完还忍不住想要打包一份给家中人尝上一尝。 原本还以为裕亲王只是闲来无事,开家酒楼玩一玩的大伙这才明白,这酒楼裕亲王可是真的用了心的。 等有客人吃完饭后要离开之际,陈掌柜都会亲自带着小二去给每个客人送了开业礼品,连小厮都没有漏掉。 本来以为都是些不值钱大小玩意,大伙都没有在意。 直到有一人将那礼品打开,看到那上好的宣纸,不由得大惊,随后看到香皂和白糖,都忍不住惊叹。 裕亲王就是裕亲王,居然如此大手笔。 于是没多久,今日凡到东来顺的客人都会送上一份精品礼物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到了下午,原本稀稀拉拉的三楼瞬间就涌入了一堆女眷,大部分都是为了那香皂前来的。 总之这一日,东来顺让所有的客人都欢笑而来,满意而归。 陈掌柜和郭娘子还成功收到了不少预定。 等到第二日,不管是云州宁家的香料铺子,还是扬州李家的书铺还未开门就排起了长队。 知晓那白糖在东来顺的寄卖,东来顺一早门前也来了不少大户人家的采买人员。 总而言之,沈乐菱开这家酒楼的目的全是彻底达成了,虽然投资不小,但既将这些稀罕物宣扬了出去,又能暂借裕亲王的威严,在这京城之中站住了脚。 日后不过就是等着赚钱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三户人家背后是同一个人,即使是这三家人自己都不清楚。 上辈子自己赚得钱全给沈慕青享受,和支撑三皇子后来那个腐朽的王朝,这辈子,她要带着这些银钱好好安置自己在意的那些人,让他们免受战乱之苦。 *** 沈慕青得知京城有了比自己手中更好的香皂和白糖后,差点没忍住当着黄嬷嬷的面发脾气。 这些日子真的是诸事不顺。 先是父亲对母亲和自己态度越来越差,整日守着慈安堂看那个怀孕的老女人。 再来就是和三皇子的通信。 自从皇后的旨意下来后,三皇子透过哥哥给她递来了一封信,上面写满了他如何为娶自己和圣上据理力争,以及通篇都是对这番结果的抱歉,与对她的倾慕,甚至还保证无论自己是以怎样的身份进三皇子府,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彡彡訁凊 这些日子她已经买通了西侧门的刘婆子,几乎每隔几日便会与三皇子通信一回。 上月底她终于试验出了白砂糖,前世她只是偶然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过这样一个视频,但具体的步骤还是不太明了。 得到白砂糖后,她便放到自己手中的铺子里卖,这些日子收益不错。 自己前两日刚给三皇子送去了两千两的银票。 三皇子母族地位太低,不像二皇子那样有季家的支撑,手里不缺银钱。 三皇子心有鸿鹄之志,却苦于囊中羞涩,无法笼络那些朝堂中人,自己作为他的贤内助,自然要帮上一把。 只是,她到底不是这古代的女子,心中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自己的方子直接给三皇子,而是直接给她送银钱。 这样,只要他还想要无穷无尽的银子,自然也只能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如今呢,这什么东来顺的酒楼一开,居然拿自己的铺子里两个镇店宝去送,连那些丫鬟和小厮都一视同仁的送,这让自己日后如何还在这京城之中卖高价,搞饥饿营销的那一套。 第72章 小阿洲被打 甚至于那什么云州宁家和东来顺已经在卖香皂和白糖了,价格还比自己便宜那么多。 沈慕青皱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有其他穿越者来阻扰自己赚钱了,还是这古人真有些智慧,买了自己的东西后,能琢磨出方子来? 沈慕青耐着性子上完了黄嬷嬷的课,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带着宜修往沈慕朗的院子里走,已经过去快五个月了,自己让哥哥帮忙派人去找那个给陈祭酒寄对子的闽南举人,也该有消息了吧。 刚踏过月亮门,走到长廊的拐角处,迎面一个小孩撞了过来。 沈慕青步子走得有些急,那孩子又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跑,只听“哎哟”一声,要不是宜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沈慕青,不然她就直接摔倒在地了。 沈慕青的火气此时再也压制不住了,她站起身看着面前呆愣愣看着自己的小萝卜头,气得一巴掌就直接甩了过去。x “啪!”的一声巨响在小阿洲的耳边炸开了。 他今日下学得晚,想着昨日母亲答应今天给他准备甜甜的糕点,由于害怕哥哥先散学把他的糕点给吃掉了,这才一进府就小跑起来。 可不想这一急撞到大房的姐姐后,他原本准备做一个有礼貌的小朋友,好好给大房姐姐道歉的。 但大房的姐姐一站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可怖,小阿洲一时吓住了。 大房姐姐随后不由分说的,就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小阿洲长这么大,爹爹娘亲一直都很宠他,哥哥姐姐也让着他,更不用说家中的下人了。 头一次被人这样打了一耳光,浓浓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沈慕青犹不解气,“哭,你有什么好哭的,走路不看路,跑跑跳跳的做什么,这是宁国侯府!不是什么乡下地方,你到都京城多长时间了,连好好走路都不会,平日里你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她的食指几乎都点到了小阿洲的头上了。 小阿洲头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惊吓过后慢慢的自己也生气了,白嫩的小脸全挂着亮晶晶的泪水,却紧紧的,抿着嘴不肯再哭。 看着沈慕青的眼神,暗暗的运着气。 就在沈慕青还要在推搡小阿洲一下时,小阿洲突然一抬左手格挡,随后小屁股往后一坐,稳稳的扎了一个马步,右手一个小快拳猛烈一出,直勾勾地打到了沈慕青的肚子上。 嘴里还配合的喊到:“哈!” “啊!”沈慕青立即痛苦得喊出了声。 小阿洲练武已经有了四个月了,他又是一个吃得苦在小伙伴面前不服输的性格,因此从未偷过懒,如今他的小拳头可是很有些力道了。 趁沈慕青捂着肚子之际,小阿洲又重重朝她的绣花鞋踩了一脚,奶凶奶凶道:“你是坏人!我要告诉母亲去!” 说完绕过了想要拦着他的宜修,“咻”的一下就迈着他的小短腿跑远了。 徒留沈慕青主仆站在那里。 小阿洲一路往静园小跑着,像只受伤了的小牛犊一般。 刚到花园,就遇到了被刘晶带来的沈乐菱。 刘晶和刘冬两兄弟是沈乐菱亲自给他挑选的小厮,刚刚沈慕青动手后,刘晶二话不说后退两小步,偷偷地溜走跑来找救兵。 沈乐菱一听阿洲被打了,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对丝雨交代了两句就带着檀云便跟着刘晶走了。 看到花园里,小阿洲小小的一团冲过来,忙叫道:“阿洲!” 六月底的京城已经很是闷热了,沈乐菱一路小跑过来,小巧的鼻子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阿洲一听姐姐的声音,立刻停住了脚步,随后心头涌上了一阵委屈,小跑两步抱着沈乐菱一边抽泣一边告状道:“姐姐,大姐姐……撞到了,但……阿洲不是故意的……阿洲想道歉的,但大姐姐她……打阿洲……呜呜……她还骂阿洲……” 沈乐菱看着阿洲发红的小脸,心都碎了,她蹲下身子,轻哄了几句。 等小阿洲不哭了,才拉着阿洲的小手道:“阿洲不哭了,姐姐知道都是大姐姐不对,姐姐带你去她!” 说着就拉着他往外走去。 谁知小阿洲听了,小手有些畏缩,小腿也不见动静。 沈乐菱回头一看,这小子,居然暗暗在原地扎起了马步,以防被自己拖走了,小脸还心虚地低着,不敢看自己。 “阿洲,刚刚可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沈乐菱蹲下身,和阿洲平视。 第73章 正面对决 小阿洲圆嘟嘟的小脸上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睫还挂着颗泪珠,最终还是不敢在姐姐面前撒谎,小声说了自己刚刚有仇当场就报了的操作。 如今找回去,怕是羊入虎口了。 小阿洲原本还以为姐姐会说自己不该跟大姐姐动手,而且自己是男子汉又是练过武的。 武学师傅说过,不可对妇孺动手。 但今日,自己没能忍住…… 小阿洲低着脑袋,最后小声道:“姐姐阿洲知道错了,去……” 谁知沈乐菱直接一把将阿洲抱了起来,还在怀里掂了掂,感觉这小子好像结实了不少。 看着他的惊愕的小花脸夸赞道:“阿洲干得漂亮,以后那姐姐再欺负你,你就还回去,放心,姐姐会帮你撑腰!” 小阿洲的大眼睛一下就亮了,随后又想到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小力挣扎起来道:“姐姐,我知道了,我已经长大了,你们不能再抱我了。” 沈乐菱刚乐呵呵的将小阿洲放下。 刘晶就小声提醒道:“小姐,大房大小姐过来了。” 沈乐菱一抬头,就见沈慕青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小阿洲下意识往沈乐菱身后缩了缩。 看到沈乐菱站在那臭小子身前,沈慕青眯了眯眼,随即绷着脸上前。 二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一时空气都凝固了。 沈慕青还未开口,沈乐菱就先声夺人道:“大姐姐,阿洲年纪还小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你了,你作为姐姐,怎能直接对他动手?” 沈乐菱平日说话声音一直都是小小的,哪怕那日在凉亭之中与张鹏飞争论,也算是轻言细语。 沈慕青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外表白莲花内心恶毒的女配,今日沈乐菱突然如此大声而严厉,倒猛地将她吓了一跳。 沈慕青脸上的表情更黑了,冷哼一声:“倒没想到五妹妹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刚刚阿洲在前院撞了到我后,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又打了我一拳,也不知三婶平日里是怎么教的。” 说到这里沈慕青瞟了一眼两姐弟,眼中充满了傲慢和讥讽斜斜的看着他们,“今日三婶不给个交代给我,我就去找老夫人做主了!” 沈乐菱无可不无可地点点头,还带着稚嫩了脸庞漫不经心地道:“那大姐姐去找吧!” “你……”沈慕青一噎,若是能去,她怎么会亲自跑来抓这个臭小子。 不管如何刚刚确实是她先动手打了人,若是闹到老夫人那里,就算老夫人有心维护,也最多和和稀泥。 更何况这事若是传到黄嬷嬷耳中,自己怕是又要吃一段时间的苦头了。 沈乐菱看到假山后的丝雨后,突然又高声道:“怎么大姐姐不敢,难道是怕老夫人也知道你作为长姐,不仅不爱护幼弟,还仅仅因为他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就出狠手,打得他脸都红肿了起来!” 说到这里沈乐菱的声音又带了些哭腔,她伸手拉着沈慕青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大姐姐,阿洲他才六岁,你要是真生气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他向你道歉,大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慕青很是不耐烦,但她也是有脑子的,这女配白莲花突然又演了起来,周边必定有了来人。 沈慕青唇角一勾,你们古人如此拙劣的演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 姐姐前世什么品种的绿茶白莲花没有见过。 她伸手按住了沈乐菱拉她衣袖的手,也高声道:“五妹妹,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打了阿洲弟弟了。” 沈乐菱上辈子早就见识过沈慕青的不要脸和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不与她强辩,而是看了眼一旁的刘晶。 机灵的刘晶“哗”的一声,跪在沈乐菱面前,张嘴就大哭了起来,“小姐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没拉住少爷,这才让少爷被大房小姐给打了……” 他一边哭着吸引全部人的目光,刘冬偷偷凑近阿洲的小耳朵说了句什么。 小阿洲一下也哭开了,一直重复道:“哇哇哇……大姐姐打我,大姐姐打我,大姐姐打我……” 阿洲的声音太大了,檀云忍住想要掏耳朵难道冲动,睨了刘冬一眼:你就不能多教两句吗? 刘冬收到檀云的眼神,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洲的声音严重影响到了沈慕青情绪的酝酿,同时让她心中的怒气又冒到了头顶。 “住嘴!” 沈慕青大喝。 阿洲的干嚎瞬间停止,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乐菱清澈的眼眸,突然瞟向了不远处的站定的黄嬷嬷,微微下蹲行礼。 沈慕青看到她的动作,瞬间后背发麻,她立刻转头看去,便看到黄嬷嬷那张永远像死了汉子一样的脸。 沈乐菱看着沈慕青难看的侧脸,面无表情,眼眸寒光骤闪:沈慕青,原本还想让你等李尚珽来了,再一起收拾你们,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阿洲动手的…… 第74章 宜修之死 沈慕青被黄嬷嬷带走后,自然就没什么时间去找沈慕朗问那闽南举子的事。 黄嬷嬷也真是个会折磨人的。 知晓如今沈慕青各项礼仪都能做到最好了,她就直接开罚,罚沈慕青一边行着蹲礼一边拿着托盘上面还有一白瓷茶盏,滚烫滚烫的,等茶盏里的水凉的彻底了便再换一杯, 今日换完五盏后,她才得以休息。 但关键是,如果茶盏未凉她就中途起身,这杯便作废了,要重新换上一杯。 还美其名曰,这等她进了三皇子府后,想必是个知礼的,会日日伺候好三皇子妃,那现在开始就可以练习了。 其实黄嬷嬷身经百战,怎么看不出今日这沈家五小姐的丫鬟是故意将自己引了过去,但这沈慕青毕竟是皇后让自己来教的,若真在自己教导期间还传出了一个不爱幼弟的名头,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那到时候,就算皇后娘娘心慈,自己能免了皮肉之苦,但这日后如何还能得到重用? 想到这里,黄嬷嬷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沈慕青,越发觉得嫌恶,还以为这个虽然跋扈,但好歹知晓进退。 如今看来,麻雀就是麻雀,山鸡就是山鸡,装不了多大一会,看来自己还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黄嬷嬷今日是有些发狠了,一直守着沈慕青蹲到了近亥时才离去的。 沈慕青一回到房间难免发疯,然而这一次她也学聪明了,她让其她三个将今日护主不利的宜修绑了,特别是嘴巴堵得死死的。 随后让所有人出去。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半个时辰后陵容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大夫人的院中…… *** 子时,沈乐菱坐在黑黢黢的屋内,闭目养神。 终于门轻轻地敲了两声,随后又是三声。 “进来吧!” “怎么样?”借着屋外明亮的月亮,沈乐菱看清了来人, “小姐,大房的大小姐杀人了。”檀云向来冷漠的声音颇有些焦急。 原本趁着夜色要去给沈慕青一点颜色瞧瞧的檀云,发现大房的王嬷嬷带着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用被子裹着一个什么东西从侧门送了出去。 她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结果发现被包裹的居然是沈慕青身边的大丫鬟宜修。 她面上被应该是被钗子一类的东西狠狠地刮了十数下,每一下都十分用力,皮肉都翻了出来,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其中数胸腹最为严重…… 连檀云都觉得下手之人太过残忍了。 沈乐菱听着檀云的形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院子,晚风徐徐清冷的余晖总是让人忆起许多往事。 就在檀云以为沈乐菱不会说话时,只见她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随后道:“那香料先别换了,明日我让丝雨重新调配一下。” 就在檀云准备退下时,沈乐菱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檀云听后点点头示意知晓便下去了。 沈乐菱依旧抬头看着那无瑕的月亮,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上辈子沈慕青对自己说过,她以前只喜欢打人,但自从杀人后,她就好似找到了某种发泄的途径,像是停不下来一般。 只是前世她似乎更喜欢在背后暗暗使坏,比如阿洲和哥哥是让沈慕朗动的手,比如母亲是借让大夫人动的手,比如诀儿是让她自己亲自动的手……x 如今虽然她内心的那个杀人的恶魔,比前世晚了几个月出来,但这一世似乎更加残暴了些。 为了避免她滥杀无辜,今后还是将她困在屋里吧。 只是既然她今日也说了,孩子没学好,想来都是做母亲的没有教好。 那便先让她那个母亲再也教不了,护不了她了吧…… *** 第二日一早,玉姨娘正吃着早膳,春暖走进玉姨娘的屋里,将其他人打发走后,才小声朝玉姨娘说了句什么。 玉姨娘听后嘴角忍不住扬起,满眼的兴奋,轻声道:“告诉五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傍晚时分。 宁国侯一进屋,便瞧见玉姨娘正恹恹地躺在软塌上,两个小丫鬟正打着扇子。 他今日一回府,正巧就遇到了玉姨娘身边的丫鬟春暖,这才知晓这几日玉姨娘都进不下食,春暖已经心急地要去请孙大夫了。 宁国侯一听就急了,如今玉姨娘已经怀了五个多月了,怎么能不吃东西,就算大人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啊! 玉姨娘一见宁国侯来,忙起身娇滴滴地喊道:“侯爷~” 玉姨娘这些时日精养得不错,面上红润得像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一声“侯爷”勾得宁国侯魂都快跑没了。 宁国侯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哄道:“听说你已经几日不得好好进食了,怎么如此任性呢?” 玉姨娘在他怀中撒娇,纤细的手指在宁国侯胸前点着,“没了侯爷的陪伴,人家这几日真的吃不下嘛。” 说完一双含情的双眸,还直勾勾地看着宁国侯,像是在诉说这几日的相思。 宁国侯十分享受玉姨娘这样的小动作,伸手挂了一下玉姨娘的鼻子,笑道:“哈哈哈,那好那今日本侯就陪你一起用膳可好。” 宁国侯边说,一旁的小丫鬟已经将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晚甜羹端了过来。 宁国侯接过就亲手给玉姨娘喂食。 不一会,春暖带着孙大夫进来了。 玉姨娘还当着宁国侯的面嗔怪了一句:“春暖,日后莫要再这样小题大做了。” 宁国侯还笑着给春暖撑了次腰,说日后姨娘要是又不好好吃饭,还是得告诉他…… 气得玉姨娘轻捶了一下宁国侯的胸口。 孙大夫给玉姨娘把完脉后,趁着孙大夫在外间重新写方子的时机。 玉姨娘状似无意地提道:“侯爷,这夫人好似病了,听说刘大夫一连几日都往墨韵堂跑,这几日好似还没有好,正好孙大夫来了,要不今日我们去看看夫人吧。” 大夫人已经一连十日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宁国侯并不在意,反而以为是自己半月前大发雄威震慑住了她。 此时听到玉姨娘提及大夫人,依旧有些不快:“本侯又不是大夫,她生病了本侯去了就能好了?” 玉姨娘连忙软言细语的轻哄了几句,随后还道:“夫人毕竟是夫人,毕竟为侯爷您生下长子长女,刘大夫原本就最在意夫人的身体,这次都治疗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好转,侯爷还是去看看吧!” 宁国侯沉吟半晌,最后还是道:“那好吧!” 但临出门时,玉姨娘突然肚子疼,宁国侯只能独自带着孙大夫往墨韵堂的方向走去。 第75章 过敏? 宁国侯出现墨韵堂门口,就远远地看见院门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往里跑。 宁国侯微微皱眉,这张氏病后墨韵堂的下人就这般没了规矩? 走进院门,王嬷嬷就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哎呀,侯爷您来了啊。” 宁国侯点点头,继续往里走,王嬷嬷若有似无地挡在他的身前,宁国侯直觉不对,直接将王嬷嬷推开,大步走进屋内。 进到里屋后,只有一个小丫鬟守在床边,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还能看到大夫人的剪影。 “侯爷!”守在一旁的小丫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但如果细看,还能看出她的小腿在颤抖。 “侯爷,侯爷来了啊!咳咳咳……”大夫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十分虚弱。 小丫鬟此时垂着头,给宁国侯端来了个圆凳,放在床边。 宁国侯没注意到小丫鬟有些颤抖的手,听了大夫人的声音,坐下后隔着帷幔,关切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虚弱” 大夫人又轻咳几声便道:“不过是场风寒罢了,侯爷不必挂心。” 宁国侯听到大夫人的咳嗽,眉头紧锁,道:“这刘大夫一连看了十来日了,怎生还不见好?我今日正好带了位孙大夫,医术也很是不错,你……” “不用了侯爷!”大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才又温声解释道:“刘大夫很好,我这只是有些没精神罢了,就不用劳烦孙大夫了。” 王嬷嬷此时正好走进屋,赔笑道:“侯爷,夫人最近这汤药都吃怕了,刘大夫也说过些日子就能好了,听到又要看大夫,这才有些不乐意了。” 宁国侯眯了眯眼,若是现在他还没有发现问题,那这个宁国侯便真是白当了。 “哦?只是精神不太好?那本侯刚刚怎么听见你还在咳,既然孙大夫都已经带了过来,还是帮你看上一看,如此本侯也好放心。” 大夫人一听急得险些坐了起来,但却只能按着心中的焦急劝着宁国侯,但手上却又开始忍不住挠身子发痒的地方。 王嬷嬷在一旁搭着腔。 宁国侯和大夫人在里屋一来二去的拉扯,不一会就失了耐心,直接对身旁的王嬷嬷吩咐道:“去把孙大夫叫进来吧,怎么能让夫人讳疾忌医呢。” 王嬷嬷还要扬起她那一张老脸,宁国侯不耐地瞪了一眼,发火道:“快去!” 王嬷嬷被吼得一愣,但却依旧挪不动脚。 “怎么?本侯叫不动你了吗?”宁国侯见王嬷嬷没动,气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准去!”眼见那孙大夫要被请了进来,大夫人再也躺不住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宁国侯看着帷幔后的剪影,眯了眯眼,却忍住没有出声。 大夫人轻声道:“王嬷嬷你们都出去吧。” 等所有人出去后,大夫人思考再三,这才道:“侯爷既然想知道我生了什么病,还请侯爷不要吓着了。” 说着便一把掀开了帷幔,宁国侯看见大夫人那张脸,猛地后退了一步! 大夫人原本保养得当的脸和脖子上,如今长满了红点点,有的还有脓包,乍看起来像只可怖的癞蛤蟆。 大夫人快速将帷幔放下,这才幽幽哭诉道:“侯爷,您让我如今这样子如何见人啊!” 宁国侯大惊之后,缓缓心神,吞了口口水后,才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刘大夫说这是过敏的症状,只是我身子娇弱比平常人更难以痊愈罢了。”大夫人轻声解释道。 宁国侯站在屋内,连凳子都不愿再坐,不耐地问道:“那刘大夫有说大概多长时间才能治好?” 大夫人道:“如今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但可能还要段时间吧!” 宁国侯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直到走出墨韵堂后,宁国侯的步伐才慢了下来,忽然记起刚刚自己忘记问夫人好了后,这脸会不会留疤。 但又实在是不想回头去问,于是转身去问了玉姨娘。 “夫人只是过敏了?”玉姨娘疑惑地看向宁国侯。 宁国侯点头,也没有具体形容大夫人难看的样子,还故作轻松道:“可不是,不就是一点红疹子吗,就将自己关在房里。” 说着还摸了一把玉姨娘如玉一般的小脸,笑道:“你们女人啊,就在意这么一亩三分地。” 玉姨娘低头浅笑,附和了宁国侯几句。 随后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满脸追忆,“哎,说到过敏,奴家想起了还在陈妈妈那里时,曾经带过奴家一段时间的姐姐。” “哦?是哪一位?”宁国侯来了兴趣,玉姨娘进府后甚少提及以前的事。 他环抱着玉姨娘,想慢慢听她诉说。 玉姨娘将头靠在宁国侯胸膛,缓缓开口:“侯爷你是知道的,我到陈妈妈那里时才七岁,那时就是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 宁国侯笑夸道:“就算你是个小丫头,想来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玉姨娘被夸得花枝乱颤,随后嗔道:“侯爷,让不让人家好好讲了。” 宁国侯这回没再捣乱,玉姨娘才细细讲来,“陈妈妈那时候就安排我去给海棠姐姐当小丫鬟,那时的海棠姐姐长得真美啊,也可受贵人们的喜爱了,她待我也很好,还时不时将那些贵人们给的好吃的分给我呢。” “奴家还记得,第一次吃那芙蓉糕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只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那时候奴家就在想啊,长大以后我能成为海棠姐姐那样漂亮就好了。” 只是后来有一日,她突然满脸长了红疹子,甚至有许多都在流着浓水,可陈妈妈却不愿意给海棠姐姐请大夫,反而让婆子将她给拉了出去。我那时年纪还小,不知道到底怎么呢,被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另一个姐姐告诉我,海棠姐姐是过敏了,等治好了就会回来的。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海棠姐姐了,后来听其她姐姐说,海棠姐姐不久后就…就……” 玉姨娘越说越哀伤,到了最后居然嘤嘤地哭出了声。 宁国侯连忙安慰道:“你那姐姐怕是得了什么脏病,陈妈妈也是不想让她将那病传染出去罢了。” 见宁国侯还没有反应过来,玉姨娘垂下眼眸,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又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是啊!那花柳病就是这样,明明那么漂亮的大美人,浑身长了吓死人红疹。” 宁国侯脑中突然闪过大夫人那张可怖的脸,以及她对孙大夫看诊的事如此抗拒,还有墨韵堂王嬷嬷的紧张…… 他猛地推开了玉姨娘,站起身就外走。 玉姨娘半个身子被推到软塌的另一边,但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故作不懂地朝宁国侯的背影喊了一句:“侯爷!您干嘛去啊!” 宁国侯自然没有回答。 春暖进屋后,站到玉姨娘身旁有些担忧地道:“姨娘,侯爷他……” 玉姨娘摸了摸肚子,微笑着,勾起了唇畔,“没事!就是这府里,怕是要变天了。” 第76章 大夫人偷人 当天晚上大夫人便得了急病,墨韵堂闹得沸沸扬扬,但连沈慕青和沈慕朗却都被拦在了院门口,二房、三房更不必说。 只能焦急的守在院子外面。 当工部尚书夫妇紧急从家中赶来时,里屋只有老夫人、宁国侯沉着脸在里屋。 地上还跪着一个刘大夫,还有躺着一个像死狗一般的王嬷嬷。 而地上瘫坐的一人则是平日里永远端庄优雅大夫人。 张尚书一进屋看到这番场景脸色立马寒了下来,“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可宁国侯和老夫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反而转过了头。 大夫人则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叫着:“哥哥。”一边爬走到张尚书身前,拉着他的衣尾在张夫人的帮助下才站了起来。 原本还要安慰几句这要强的小姑子几句的张夫人,一看清大夫人的脸,立马吓得倒退了一步。 张尚书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忍着恶心,扶着大夫人。 宁国侯见状冷声道:“张兄还是别碰她,小心这脏病传给你了!” 张尚书大惊,脏病? 大夫人脸上满是泪水,望着张尚书的眼神充满了凄凉,她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生怕又看到刚刚宁国侯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道:“哥哥,我是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这脏病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宁国侯见大夫人还是不肯承认声音更加冷冽。 “我……” 张尚书朝宁国侯走了两步,趁机松开了扶着大夫人的手。 “侯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国侯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大夫人骂道:“这个贱人,不知在哪里染上了花柳这种脏病,十多天没有出门见人了,亏本侯还以为她真的生病了,今日还特意带大夫来看她,不想她居然还欺骗本侯说只是过敏!” “要不是本侯觉得不对劲,杀了个回马枪,怕是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呢!” 宁国侯越说越生气,看到还在一旁忍不住挠着胳膊的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是一脚:“说!你那奸夫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将这脏病传给你的,说!” 大夫人被踢倒在地,宁国侯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还不时地踢她,“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到底偷人多久了!” 一旁的张夫人完全不敢上前相拦,张尚书的脸黑得犹如锅底一般。 “够了!” “够了!” 老夫人和张尚书同时开口。 老夫人见张氏做出这样的事,张家人还好意思开口,干脆眯起了眼不做声。 张尚书等了一会,见老夫人一副不打算管了的样子,心中怒气也上来了,且不说庶妹到底做没做什么对不起侯府的事。 就是做了,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如此打杀他的妹妹,这不是打他们张家的脸吗?更何况,他从心里是不相信这个庶妹会做这种事情,她从小极有分寸。 哪怕是一块小糕点,母亲不发话,她再饿再想吃,哪怕自己送到她嘴边,她也不会动分毫的。 张尚书越想越觉得他庶妹是冤枉的,沉声道:“侯爷,妹妹既然还在说她不知此事,是不是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她好歹也是我张家之人,还未定罪您就这样子,莫非是瞧不上我张家不成?” 宁国侯也被气得不轻,他的明媒正娶的夫人,给他生儿育女的夫人,居然给他戴了顶绿帽子,甚至还染上那羞于启齿的脏病,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林文元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还有他们的那一双儿女,都应该如何? 听了张尚书以张家想要挟,更是火冒三丈,他扭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尚书,“瞧不上你们张家?当初她是凭什么手段嫁进我侯府的,你不会不记得吧!” 大夫人听宁国侯此时揭她的短,凄诉道:“侯爷!” 宁国侯理也没有理她,继续看着张尚书,“怎么啦,张大尚书,我宁国侯还要如何才能算瞧得上你们张家,难道还要等这贱人生一个孽种出来不成!” 他的眼神和悲愤的言语,无一不像钢刀一样落在张尚书的面上,让他的皮肤隐隐生疼。 张尚书一时愣住,久久未曾出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爷,我真的没有!”大夫人跪走到宁国侯脚边,却不敢抱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低着头哭诉。 “是!是二弟妹,对一定是二弟妹,是她在陷害我,上次我威胁她害了二弟的事,一定是她怀恨在心,所以才设计让我得了这脏病。” 大夫人心急之余,想到了那日二夫人事发时看她的眼神,这才“恍然大悟”。 宁国侯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哼道:“二弟妹?二弟妹早就在偏远养病了,那时你不都还好好的,如今她那院子二弟看得紧紧的,她如何能有心思来害你?” “张氏,你还挺能攀咬啊!” 大夫人原想说,但在二弟妹被关前她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但看宁国侯的样子啊,想来她说出来也不会信。 她低头想了会,又道:“那一定是三弟妹,一定是她知晓我让侯爷你给三弟找小妾,或者她知道我让人在她衣裳下毒了,所以……所以……她才会要报复我,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大夫人越说也觉得就是这样,否则为何那三房的母女俩穿着她精心准备的衣裳招摇过市,却偏偏一点事都没有。 要是平日里的大夫人必然没有这么蠢笨,直接将自己对三房做的小动作说了出来。但这些日子被这全身的瘙痒已经弄得心力交瘁。 后来从刘大夫战战兢兢地话语中,得知自己可能得了花柳病后,更是整个人都害怕极了。 这病一来根本没得治,二来,若是被侯爷知晓,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夫人很清楚,侯爷已经有小半年没有与自己同塌而眠,这病根本不可能是侯爷传给自己的。 但她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过!到底是谁要害她,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些日子她和王嬷嬷里里外外查了无数遍,但偏偏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每日提心吊胆,不仅要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以及猜到自己的病症。 还要担心那隐在黑暗中的人,随时给自己再下绊子。 甚至于这些时日,她还想到要一死了之来保护她的一双儿女,但又害怕自己身体好好的突然病逝,会有人开棺验尸,那到时候,侯爷定会以为她是畏罪而死。 总之,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有忍受身体和心上的双重折磨。 饶是大夫人性质坚韧,也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了。 此时东窗事发后,才开始不管不顾地极力给自己开罪,但说到三房时,她也是真心越说越觉得就是江氏! 第77章 刘大夫过敏 但显然宁国侯不这么认为,甚至在场所有人,除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王嬷嬷,其余的听了她的话,目光又冷了几度地看着她。 老夫人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满眼怒气地看向大夫人。 “什么,你还给三弟妹下毒,你这毒妇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你说这些年你到底还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宁国侯大怒,张尚书和张夫人听了她的不打自招,也皱紧了眉头。 大夫人一时没有出声,自己怎么如此蠢笨,将这事说了出来。 “怎么?二弟妹攀扯不到,就开始咬三弟妹了,三弟妹才回京多久,你又在这后院经营了多少年。是不是一会,你还要将玉姨娘、李姨娘她们全咬一个便才肯罢休?” 但宁国侯并不肯放过于她,只见他冰一样的眼凝望着大夫人, “你这毒妇!是想拉我宁国侯府多少人给你垫背!” 大夫人忍不住抬起头来,还想如从前一般对着宁国侯梨花带雨的一番哭诉。 但宁国侯一见她那满面脓疮的脸,就恶心的转过了头,对着张尚书讽刺道:“张尚书,这就是你们张家养的好女儿啊!” 张尚书沉吟半晌,看着地上的大夫人问道:“妹妹,你当真做了那些事?” 大夫人听到张尚书一问,以她对张尚书的了解,瞬间就明白了,哥哥这是要放弃她了。 “哥哥!连你也不相信我?”大夫人看向张尚书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张尚书略微有些动容,但张夫人却隔在二人的中间,小声道:“阿静啊,不是你哥哥不相信,而是你刚刚自己也承认了,你给三夫人下毒,威胁二夫人,你让你哥哥如何再去相信你啊!” 这个姑妹向来仗着自己嫁入的是侯府,在自己面前极其嚣张,多年前自己不过是无意提起她庶女的身份,就敢当众给自己下脸子。 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亲自道歉了,两家才恢复了往来。 可她是怎么对自己一家人的呢,从前总在自己面前,说翰飞那孩子如何如何的好,让自己无论如何不要给他顺便定亲,话里话外要将她家慕青嫁过来。 可结果呢,那外甥女转身攀了高枝,害她家翰飞伤心到如今。 现在这小姑子做出了这样的丑事,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打自招,张夫人当断则断,不打算让自家相公再护着这个小姑子了。 大夫人又开始嘤嘤的哭诉,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些日子就是突然觉得身子痒,不舒服,后来每次生气的时候,就更为瘙痒。 等她发现不对劲请刘大夫来看时,这才知晓,自己不知怎的,就得了这脏病。 但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宁国侯的事云云。 宁国侯在听到大夫人又提起跪在地上的刘大夫时,不由得眯着眼朝刘大夫看去。 脑子里不知不觉想起玉姨娘的话,“听说刘大夫一连几日都往墨韵堂跑”“刘大夫原本就最在意夫人的身体,这次都治疗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好转……” 心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细细看向刘大夫时,又见他颈脖处也有一些小红颗粒,而刘大夫的左手似乎还在轻轻摩擦着右胳膊。 他黑着脸走到刘大夫面前,撩起他的衣袖,只见那胳膊上也有一些小红疹子,虽然不像大夫人那样可怖,但看起来两人的病症确是一模一样。 “好!好!好!原来是你啊!”宁国侯气得连说三个“好”字。 老夫人又睁眼看向刘大夫胳膊上的红疹,一张老脸气得快要生烟了一般,指着刘大夫道:“好,好一对奸夫淫妇,好一对奸夫淫妇,居然敢老身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简直,简直无耻!”x 刘大夫连忙高声大喊冤枉,有理有据地道:“老夫人冤枉啊,老夫人冤枉啊,小人这是花粉过敏,不是花柳啊,这是今日才长出来的,是今日才长出来的啊!” “花粉过敏?” 又是过敏,今日已经被大夫人以这个理由忽悠过一次的宁国侯一点也不相信,反而更让他觉得这二人是传统好了,就用这一个借口来糊弄自己。 大夫人见状高喊冤枉,“老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见宁国侯依旧无动于衷,张尚书夫妇也满脸凝重,一声不吭。 大夫人干脆破罐子破摔,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宁国侯和刘大夫,声音尖锐:“侯爷,你看看你自己,看再看看他,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功勋之后宁国侯,一个只是会些岐黄之术的下人罢了,你真觉得我会看上他,还因为他而背叛你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不得不说,大夫人番话说得极好。 完完全全进了宁国侯的心里,看着跪倒在尘埃中的刘大夫,宁国侯也觉得这种下人哪里都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心中犹疑之际,偏偏老夫人开口了,“那是谁?” 老夫人声音冷得想要结冰一般,“那那个奸夫是谁?谁将这脏病传给你的!” 边说还边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锤! 事情被老夫人这一句又绕回来原点。 大夫人终于明了,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 她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78章 不眠夜 等里屋的人出来时已经快子时了,沈文哼不在家,沈文贞出面让二房的双胞胎早些回去休息,三房的孩子也全被他赶了回去,沈乐菱虽有些遗憾不能看到一会沈慕青精彩的表情,但还是和哥哥一人一边牵着阿洲的小手回去了。 所以此刻院子里除了沈文贞夫妇,就剩下怎么也不愿回去的沈慕朗兄妹了。 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出来,看也没看等在院外的众人,扶着马嬷嬷的手,匆匆离去。 沈慕朗和沈慕青对视一眼,脸色铁青着想往里进。 却被迎面出来的宁国侯和张尚书拦住,宁国侯看到院门口那么多人,耐着性子让说大夫人只是生了急病,此时不便见客,所有人先回去。 最后还冷冷地看了一眼还要说话的沈慕朗两兄妹,道:“怎么,连爹的话也不听了?” 一旁的张夫人连忙上前给两兄妹台阶道:“你们母亲刚刚才睡着,此时进去反而不美,放心,王嬷嬷她们还照顾着,大夫也守在外间在呢!” 张尚书也搭腔道:“是啊!天色不早了,明日还都有事呢,就散了吧!” 兄妹俩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文贞上前轻声关怀了两句,见宁国侯兴致不高地搪塞了自己两句,知晓大哥并不想告知自己发生了何事,便带着江氏回去了。 此时早已宵静,张尚书夫妇,只能留在宁国侯府客苑将就一夜了。 *** 回到自己房中的沈乐菱一直没睡,她还在细细想着今日的计划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大夫人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这花柳病她是从哪里染来的。 说来着还要感谢她的好女儿,上辈子教的自己。 那时沈慕青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炫耀她陷害其她妃嫔的手腕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其实我觉得我比电视剧里演得很适合做甄嬛这个角色,因为我够狠啊!我的好妹妹,你可知道前些日子那卫国公一家不知从哪里给皇上找来了一个和安宁郡主有七分像的女子,皇上对一个她宠爱有加,于是我先是设计让胡贵妃吃醋将皇上留在她那几日,随后让人将浸泡过那花柳病毒的布给她做成月事布,没几日她就开始浑身瘙痒。” “等她叫太医来看时,将太医都吓得一哆嗦。皇上大怒,逼着她说出奸夫是谁,啧啧啧,她当时那小可怜的样子啊!看得我都快心疼了。皇上帮她将整个宫殿彻查了一遍,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因为那证据早就被她自己给扔了,谁都不可能找到!后来,皇上不仅……” 给大夫人做月事布的小丫鬟有些贪嘴,总是让侧门的刘婆子给她留意有没有卖零嘴的小贩。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那一日刘婆子告诉她,今日辰时那卖糕点的小货郎一定会来,小丫鬟一大早就拎着自己做事的小篮子和刘婆子一起守门。 刘婆子问清是给大夫人的后,悄无声息的换成了那浸泡过的一样的布料。 至于刘大夫,那就比较麻烦一些,他毕竟是大夫,给他下的绊子,早一些会被他发现而破解,迟一些又没什么作用。 未免打草惊蛇,他确实不是花柳,而是过敏。 他整日住在府中,衣裳自然也是府中婆子给洗的。 昨日雅涵做了好吃的,正好去洗衣房与自己的小伙伴们分享,“恰好”遇到给刘大夫送衣裳的婆子罢了。 当然如果刘大夫今日不穿那件衣裳也不要紧,花园里早就备好了花粉,檀云也早早地在树上守着了。 一旦刘大夫没有中招,便只能借着风将花粉送给他了。 但这整个局中还有一个致命的疏漏,就是刘大夫身上的那件衣裳。 于是沈乐菱在等,等她那好面子的大伯父,不给任何人揭开这件事的机会。 同时也在等,上辈子几乎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两个人,今夜会是何等下场! 丝雨进屋轻手轻脚地给沈乐菱添了一杯开水,“小姐,还不休息吗?” 沈乐菱摇摇头,“丝雨,把我那件水湖蓝色的衣裙拿出来,上面绣着大红色的海棠花的那件。” 丝雨一愣,那件衣裳是前些日子刚做好的,小姐素来喜爱淡雅,极少要求衣裳有那样艳丽的花色,“小姐您是要,现在换?” 沈乐菱点点头,她要换上那件衣裳,去送送她的大伯母啊! 看着门外静谧的一切,十分平静地道:“今日会是个不眠之夜啊!” 果然,沈乐菱一语成谶。 丑时刚过,沈乐菱便看到墨韵堂的方向,冒起了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个夜空。 随后院外便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还不时有下人的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吵杂声越来越大,慢慢地又传来清晰的“是墨韵堂,是墨韵堂走水了……” 玉真终于也被吵醒了,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裳,一拉开门,就看到五小姐已经穿戴整齐,看到她后,小脸还略带焦急地道:“玉真,你怎么才醒,外面都闹翻了天了。” 说完就带着身后的三个大丫鬟往外走去。 玉真被五小姐说得一愣,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过懈怠了,才让向来好脾气的五小姐都生气了。 以至于她都忘了问,小姐为何换了一件那样夺目的衣裳。 等沈乐菱到墨韵堂时,院外已经站满了人。 整个宁国侯府的主人,除了江氏在陪小阿洲,和不在府中的沈文哼,以及被关起来的二夫人,全都到齐了。 下人们正在紧锣密鼓的救水,沈慕朗和沈慕青俩兄妹在一旁的焦急地喊着:“母亲,母亲还在里面呢!”“就母亲啊!” 沈乐菱看着沈慕青拿苍白的小脸,无助而又尖锐的声音,心中一阵快意。 前世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跪在她和刘大夫的面前,求他们再试试,再救救她的母亲。 可刘大夫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老夫已经尽力了,五小姐节哀吧。” 沈慕渊则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通天的火光,愣愣地小声道:“这……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 沈文贞看着站在前面,丝毫看不出心急的老夫人和宁国侯,还有张尚书夫妇,心下有了猜测。 不知大嫂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张家都同意给她这样的一个结局。 二房的双胞胎如今也低调了许多,爹不疼娘亲又被关了,这段时日她们基本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此时她们与沈乐玥站在一起,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火,皆有些不知所措。 这场大火足足又救了半个时辰,才全部熄灭。 第79章 大夫人殇 为防止火势再起,主子们还是留在了原地,下人们先进去找寻了一番。 反而出来时,一个个都是呕吐不止,最终还是宁国侯的贴身小厮沈大进去转了一圈,强忍着恶心禀告道:“回侯爷,里面一共十具尸体,其中正房有三具。” “但都已经烧成了炭,认不出原本的面目了。” 宁国侯听到正房有三具便放下了心,那三具就是大夫人、王嬷嬷以及她的女儿。 沈慕朗大声抽泣着要往里跑,不肯相信他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沈慕青则抽抽噎噎的,似乎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却没再说什么。 她多少已经看出来了,今夜的火不一般,或者说,今夜的火恐怕是自己这个便宜爹爹安排人放得。 如今穿来后,事事为她着想的便宜娘亲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得罪这个便宜爹爹了。 这封建王朝男子为尊,还是让哥哥去闹好一些。 老夫人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也开始了表演,“我的好儿媳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去了,让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边喊着,还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宁国侯也回过神,一边假意安慰着老夫人,一边也露出一脸哀伤的神情。 张尚书夫妇此时也开始不甘落后,但张尚书今日为了将这事平息下去,不让宁国侯闹到景瑞帝面前,丢了他张氏之女的的名声。 被宁国侯狠狠敲诈了一顿,此时怎么也伤心不起来,反而有些怨怼庶妹,发现自己染病后,早些自我解决了,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张夫人倒是个能哭的,脸上不一会就布满了泪水,还时不时地劝慰道:“老爷,你别伤心了,妹妹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难过的!” 双胞胎和沈乐玥与在身后嘤嘤地哭出了声。 沈文贞好歹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些年,看着他们如此拙劣的演技,上前试探性地问道:“大哥,如此大的火,需要报官吗?” 宁国侯脸上毫无波澜,道:“这是家事,报官就算了,还是早些让阿静入土为安的好。” 沈慕朗听了,心下焦急,他大声道:“父亲,如此大的火,必然有……” 他话刚说了一半,沈大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 宁国侯看着自己目前唯一的儿子,痛心疾首道:“今日事发突然,阿朗这孩子魔怔了,带他先下去休息吧。” 沈大一个手刀,沈慕朗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沈慕青见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连上前为沈慕朗回护一句都没有。 一沈乐菱看着她脸色苍白,楚楚可怜,但却捂着小嘴,看向沈慕朗的方向,却一步都不曾上前的模样,突然笑了。 原来在沈慕青心中,什么母亲、哥哥,原来不过如此,都不值得她上前问一句为什么。 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如此冰冷。 既然不报官,现场也少了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大夫人的人,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顺利了。 小辈们都被打发到老夫人的慈安堂中相对坐着,沈文贞则不得不留下来一起看着下人装殓尸体。 沈慕青也被老夫人带了回来。 但奇怪的是,沈乐菱本来以为这会是个不眠之夜,却不想,她坐在太师椅上,不时回想着沈慕青的脸色,不知不觉就那样睡着了。 睡得香极了。 第二日一早,沈乐菱还是被一片嘈杂声吵醒的。 昨日那几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大夫人也已经确认葬身火海了。 今日这宁国侯府自然还要风风光光地给大夫人办丧事了。 等她从慈安堂出来时,整个宁国侯府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沈乐菱回房换了件素净的衣裳,虽然她更想穿昨日的那件,犹记得母亲去世时,姐姐就穿的是那样一件,上面鲜红的海棠花,事后回回想起,都刺痛了她的心。 还没进院子,就遇到同样刚刚换好衣裳的双胞胎。 三人无声地打了声招呼,随后结伴而行,一路上遇到的小厮丫鬟们都已经穿上了孝服,院内的哭声越来越大。 走进院内,沈慕青和沈慕朗已经跪在灵前低声哭泣,身后的沈乐玥也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 如今宁国侯府老夫人年纪大了,二夫人困在自己院子里。 但今日主事,老夫人宁愿让张尚书的夫人在灵前接待来客,也没让江氏出这个头。 不过这样也好,让世人都知晓三房和整个宁国侯的格格不入,日后也能省掉不少麻烦。 *** 当天晚上,沈慕朗、沈慕青、沈乐玥三人守灵。 到了后半夜,沈慕青先是将灵前其他奴仆全打发走。 然后突然一副好姐姐的样子,看着沈乐玥苍白的小脸道:“阿玥,你还小,这两日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沈乐玥在沈慕青手上也是吃过不少亏的,还以为她是发现自己刚刚在打盹表达不满,连忙表示自己还好,可以坚持。 知道沈慕青不耐烦道:“你就先回去吧,明日你再来守,我还有些私房话想跟娘亲说。” 沈乐玥这才起身离开,整个灵堂一时只剩两兄妹了。 “妹妹,可需要哥哥回避一下?”沈慕朗声音有些嘶哑和干涸。 沈慕青摇摇头,直接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地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幸好她今早让丫鬟给她紧急做好了“跪得容易”,不然这两条腿怕是要废了。 古人也真是,讲究孝道也不能让子女如此 沈慕朗皱皱眉,想说妹妹这样不像大家闺秀,但终究没有开口。 等沈慕青小腿恢复了知觉后,她突然从小腿绑带中拿出了一根银针。 那银针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配上她那有些狰狞的面容,让人看着,后背直吹冷风。 第80章 大夫人之死 “妹妹,你这是?”沈慕朗看到那此情此景,咽了咽口水问道。 “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娘亲晚上才说得了重疾,深夜就发了大火,整个墨韵堂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沈慕青抽丝剥茧的分析着,“还有舅舅舅母,他们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正常情况他们至少会质问一番父亲为何会走水吧,还有昨日爹爹为何不让我们找娘亲……” 沈慕朗本就心存疑惑,只是因为丧母之伤太过痛彻心扉,这才放在了一边,此时被沈慕青一提醒,心中的困惑像藤蔓一样缠在心头。 沈慕青走到那灵前上好的松木棺材前,伸手便要推开那棺材盖子。 沈慕朗沉吟片刻,便也站起身来,稍微踉跄了一下,随后才走到沈慕青身旁,合力推开了那棺材盖。 “哧~”棺材盖终于被推开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难闻的气味传来,像是烟味,有点呛鼻,但又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 沈慕青后退两步,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沈慕朗也用衣袖挡在了鼻部。 不一会,二人才大着胆子朝棺材内看了一眼。 这一眼,沈慕朗眼眶又红了,趴在棺材边默默地流起泪来。 而沈慕青却又差一点吐了出来。 里面的尸体虽然已经换上了整整齐齐的衣装,但整个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哪里还看得出来有半分生前的模样。 沈慕青在一旁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这又不是你第一次见尸体了,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娘亲又不是你杀的,就算这世间真的有鬼,也找到你来! 在不断地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沈慕青将帕子绑在自己鼻下,随后又拿出那根银针,对准棺材里尸体的位置,闭上眼,猛地往里面一扎。 沈慕朗在一旁紧张地盯着。 仅过了一两秒钟,沈慕青就立即将银针取出,迫不及待地离棺材老远。 随后才在烛火的照耀下,看清了银针上的黑色。 沈慕青有些愕然,电视剧上说活人在被火烧过程中时候,还有呼吸能力,所以喉咙里面就会有烟灰。 她原本猜测娘亲是死后才被放的火,可如今这银针为何也是黑色的?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沈慕朗不知沈慕青到底在干什么,哭完后见她一人在那里对着银针若有所思,这才开口问道:“妹妹,你这是在干嘛?” 沈慕青皱眉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沈慕朗听后站起身来,快走两步到了沈慕青的面前。 他倒抽了口气,大为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慕青,声音都有些颤抖:“妹妹,你的意思是娘亲的死,与父亲有关?” 沈慕青摇摇头,也不知如何解释:“哥哥,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我心中实在难安啊!” 沈慕朗又回头看了眼棺材,想到昨日父亲和舅舅昨日奇怪的举动,以及沈慕青刚刚的动作。 沈慕朗道:“妹妹你刚刚用那银针在做什么?” 沈慕青将自己猜测和刚刚检查的结果说给沈慕朗听后,还总结道:“如此说来,难道娘亲真的是意外走水而死的?” 沈慕朗眼神盯着沈慕青手中的银针,想了想,又走到棺材边,说道:“娘亲,对不起,儿子冒犯了。” 接着深吸了几口气,随后直接用手掰开了棺材中人的口腔。 沈慕朗凑过头开了一眼。 随即大喊:“妹妹,你快来看。” 沈慕青面露嫌恶地上前,但此时的沈慕朗一点没有发现。 沈慕青依旧用帕子捂住鼻子凑近一看,那尸体的口腔内居然没有黑烟! “这……”沈慕青有些疑惑,那为何自己的银针? “妹妹,你那针怕是沾到娘亲表外的皮肤了。”沈慕朗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慕青稍微有些尴尬,但随即沈慕朗的一声声的质问,让她一时暂时遗忘了这些小情绪。 “娘亲,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这样的对你,为什么?” 沈慕朗慢慢摇摇头,显得十分难以置信,随后缓缓跪下又趴在大夫人棺材边又低声的哭喊出了声。 看见沈慕朗伤心至极的样子,沈慕青有那么一瞬间心中也有一些难受。 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又或者说比起像沈慕朗这样跪在大夫人面前哭诉,她更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娘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爹爹痛下杀手的,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第二,娘亲手上的陪嫁会如何分配。 今天白日里三皇子前来吊唁,在人群中看了自己几眼,那眼神充满了爱恋和关切。 那些俊俏的少年,那样高贵的身份,如此青睐自己。 自己多活一世,并不是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若是想和如此优秀的人携手走下去,自己定然也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不能和这些封建教条之下的女子一般,像一个只会依附男人的藤蔓一般。 而自己不仅有无数这个时代没有的新奇想法,还是老牌功勋之家宁国侯的嫡女,虽然如今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但如今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三皇子送银钱了,再这样下去,若是父亲也不疼自己了,那自己与那些帮不上三皇子,只馋三皇子地位和人的普通女子有什么区别? 想清楚这一点后,沈慕青陪着沈慕朗在棺材前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只是哭着哭着,倒也多了几分真心来。 毕竟娘亲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不一会,沈慕青收拾好情绪,擦了擦眼泪才软声劝慰道:“哥哥,先别伤心了,咱们赶紧先将娘亲的棺材盖回去,这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什么?不行,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 沈慕朗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但不想沈慕青却直接将他伸手拉了回来,厉声道:“哥哥,你想干什么?是想害死我们兄妹两人吗!难道娘亲的死还不够让你警醒吗!” 沈慕朗被沈慕青这样一吼,双眼呆滞,目光无神地看向她。 就在沈慕青觉得沈慕朗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后,沈慕朗突然起身奋力地推开了她,口中还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好父亲,我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娘亲,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边说边朝外跑去,让沈慕青伸出去的手,只抓住了一阵空气。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沈慕青气得捶了下面前的松木棺材,看了眼周遭的环境,一阵风吹来,灵堂上的丧幡随风飘动,更显阴森。彡彡訁凊 她猛地一起身,无奈地撩起裙摆朝沈慕朗离开的方向跑了起来,也不知是怕沈慕朗在父亲面前乱说话,还是不想待着这灵堂之中了。 第81章 报仇 宁国侯从昨日傍晚开始,忙到了今天晚上,刚回到自己的前院书房之中,就听到院外一阵骚乱。 宁国侯心中越起一股烦躁,暴怒道:“又怎么呢!” 一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道:“回侯爷,大少爷在院外求见老爷。” 宁国侯打开房门,便听着院外沈慕朗大喊着:“我要见父亲,让我见父亲!” 宁国侯面上满是愠怒,他声音极其不悦,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让他过来!不好好的在灵前守着,大半夜的又在闹什么!” 沈慕朗进得院子,看到宁国侯的脸,也满脸都是厉色,不过满院子的小厮,也不行礼,张口便是质问:“父亲,娘亲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啪!”宁国侯见他说话如此没有分寸,扬起手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 沈慕朗捂着脸,瞪大眼睛看向宁国侯。 他当了多年的独子,家中从来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即使 “清醒了吗?啊!”宁国侯的声音吼得整个院子寂静无声。 沈慕青赶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下人正轻手轻脚地在往外走。 宁国侯见刚进院子,还在喘着粗气的沈慕青,眯了眯眼,道:“既然你们兄妹都来了,那就进来吧。” 沈慕朗捂住脸跟着宁国侯就进了门,丝毫没有看到沈慕青望向他焦急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开了,宁国侯满脸的严肃,脸颊微微发青的站在门口,说了最后一句:“事已至此,为父不打算追究,给了她最为体面的方式。” 他回头看了自己宠了十多年的一双儿女,语气冰冷:“日后,你们也莫在家中提起此人!”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朝后院走去。 而房间之中的沈慕朗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喃喃地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娘亲怎么会……” 沈慕青也在震惊之中久久没能缓过来,但慢慢她还是觉得不可能,娘亲是个聪明人,若是生在她那个时代定然是个女强人,在她心中比起那些情情爱爱,她更看重的是在这府中的地位和掌控。 更何况,那个刘大夫有什么好,娘亲断不可能与他有了首尾,还得了那种病。 她回想起,宁国侯刚刚气愤之下说得话,“那张氏即使到了人赃俱获的时候,还不忘攀咬两位弟妹,这是想让我宁国侯府永无宁日吗?” 难道娘亲真的是被冤枉的,而且已经找到了线索? 那到底是二房还是三房呢? 二婶已经被关起来,那双胞胎又没有什么脑子,成不了大器。 难道是三房? 是啊,若是不知道一件事到底是谁谋划的,那就但看看这件事最后到底是谁得利。 娘亲倒台了,那第一受益者一定是父亲房中的姨娘们,但她们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娘亲打压这么多年,即使是玉姨娘也不例外。 反而是三房,先是二婶多年前的事被挖了出来,然后就是娘亲这事。 整个宁国侯府两房的夫人都出了事,难道三房对这后院的掌家之权起了心思? 不对,那样的话父亲再娶一个正室了不就行了?那样三房不一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三房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宁国侯府的侯爵? 沈慕青瞪大了眼睛,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触及了事实的真相。 “哥哥,你先别哭了?”沈慕青看着还在那来一副像丢了魂魄的模样的沈慕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道。 沈慕朗看着沈慕青的脸,依旧有些失魂落魄地道:“妹妹,娘亲,娘亲她居然……居然……” 沈慕青急喊道:“哥哥,娘亲她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遭了别人的算计!” 沈慕朗双目这才有了些许神采,“妹妹你说什么?娘亲是被冤枉的?” 沈慕青将心中的猜测,与这些日子大夫人和二房、三房之间的交手一一说了出来。 这些以前大夫人都是不愿意告诉沈慕朗的。 只因他是男子,是日后要挑起宁国侯府这个大梁的,怎能整日着眼于后宅之事呢! 沈慕朗瞠目结舌看着沈慕青一张一合的小嘴,“妹妹,你说得是真的?那三房居然如此狼子野心,亏父亲还想发设法地帮助他们一家人回京!” “走!我们要告诉父亲去!” 沈慕青没料到沈慕朗如此天真,又沉不住气,她连忙拉住沈慕朗的衣袖,凝声道:“哥哥!这些全都只是妹妹的猜测,没有半点证据,三房的人又惯会装柔弱,你觉得我们此时去找父亲,他会相信的吗?” “那就让三房如此污蔑娘亲,让娘亲如此屈辱地……连死后都要担上这个污名吗?” 沈慕朗原本就接受不了自己娘亲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而且还得了那种脏病,当沈慕青告知他自己的猜测后,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心只想给自己母亲正名。 沈慕青耐着性子道:“哥哥,你刚刚没听父亲说吗,娘亲也说过她的怀疑,可父亲听吗?父亲现在正处于暴怒之中,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除非……” 沈慕朗道:“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找到什么证据!” 沈慕朗听完怒道:“这如何找证据,娘亲亲的墨韵堂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沈慕青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但她转念一想,看着恼怒的沈慕朗,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随即立刻掩了下去,正义凛然地道:“不然如何,我都会尽力帮娘亲正名,实在不行,我就将三房给毁了!让他们全部下去陪娘亲!” 沈慕朗一听,眼中也蓄满了恨意,他看向沈慕青,一字一顿道:“对!即使找不到为娘亲正名的证据,我们兄妹俩也要毁了三房,为娘亲报仇!” 第82章 敌对之术 也不知沈慕青是如何劝说的,第二日一早,宁国侯在玉姨娘房中醒来。正享受着玉姨娘浓情惬意的服侍,就又听到沈慕朗和沈慕青的求见的消息。 因昨日的不愉快,宁国侯沉着脸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掷,面色僵硬地像刚从寒冰之中捞出来一般,冷冷道:“让他们进来!” 玉姨娘眼眸微缩,摸摸自己的肚子,柔声道:“侯爷,既然少爷和大小姐来了,奴家先出去散散步,这孩子每日都要散散步呢。” 能在大夫人手下讨生活这么多年,玉姨娘凭得除了宁国侯的宠爱,还有懂事的进退。 不该她知道的,她就装作不知;不该她出现的时候,她便也不会出现。 两兄妹走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宁国侯放软了的语气,一双大手附在玉姨娘肚子上的如玉的小手上,道:“嗯,小心些,莫要累着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沈慕朗的脸色一沉,用几乎是怨毒的眼神看向玉姨娘的肚子,玉姨娘本朝宁国侯笑得甜蜜,却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敌意,她若有所感的转过头。 但此时沈慕青已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沈慕朗垂下了眼眸。 但聪慧如玉姨娘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路过沈慕朗的时候,微微朝两人看了看。 沈慕朗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沈慕青主动笑着打招呼道:“玉姨娘好。” 玉姨娘心中警铃大作,这大姑娘果真是个聪明了,昨日得知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今日便能笑脸相迎,还主动跟自己这个从来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姨娘客气地打招呼,这大小姐果然如五小姐所说的,不简单啊! 玉姨娘睨了一眼门旁的小丫鬟,扶着春暖的手出了屋子。 “怎么你们兄妹俩一大早就过来了,怎么,还没有想通?”宁国侯冰冷的目光看向他曾经最为宠爱的两个孩子。 那样冷漠的眼神让沈慕朗忍不住心中发凉,这就是曾经将他捧在手心一样的父亲,难道如今仅仅因为对母亲的误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不,沈慕青想到刚刚宁国侯对玉姨娘的柔情,心中暗恨,一定还因为那个孽种! 玉姨娘肚子里的孽种。 “父亲!”沈慕青拉着沈慕朗“咚”地一声跪在了宁国侯身前。 又率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父亲~女儿为昨日的冲撞向您道歉,父亲~是女儿,女儿误解父亲了……” 她声音凄婉,看向宁国侯的目光哀伤又带着浓浓的孺慕,加之那泫然欲泣的玉脸,任谁看见了也不可能铁石心肠。 宁国侯面上瞬间柔和不少。 沈慕青看到宁国侯变缓的神色,再接再厉道:“父亲,女儿和哥哥今日一早起来,就是为了向父亲请罪,是女儿和哥哥的错,还望父亲不要生气,原谅女儿和哥哥吧!” 边说还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宁国侯看向这一双儿女的眼神越发温和起来,他伸手扶起了沈慕青,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道:“阿青,你能明白为父就好!” 沈慕青又十分愧疚了表演了一番,见一旁沈慕朗始终没有动作,暗道这便宜哥哥不争气,只能自己又道:“父亲还有哥哥,昨夜他在前院哭了大半晚上,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您,今早也是哥哥提出要来给爹爹请罪的。” 宁国侯目光沉静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慕朗。 沈慕朗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想着玉姨娘怀着的孽种,知晓如今自己不能再任性。 重重地又磕了一头,头贴在地上,道:“父亲,阿朗知错了!” 宁国侯见他头磕得如此作响,忙又伸手将他扶起,握住他的手道:“你们知晓为父的不易就好!日后你们还是为父最为疼爱的孩子!” 沈慕朗木讷地点点头。 在沈慕青不时的插话下,宁国侯并没有发现沈慕朗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都已经嵌到了肉里面。 这玉姨娘房中上午发生的事,下午就传到了雅涵耳中。 “春暖说,玉姨娘问您,下一步该怎么做?”雅涵一边给沈乐菱换着衣裳一边小声道。 沈乐菱微笑着不答反问道:“雅涵,你觉得呢?” 雅涵知道小姐又在考自己,思付片刻,道:“小姐曾说过,对待敌人,若是有把握一击即中就决不能手软以绝后患,但若是不行,那只能一步步将那人拉到比自己低离自己近的位置,再一击即中!” 雅涵一边说一边看着沈乐菱的表情,见小姐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眼神,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就如今的情况,侯爷已经恨毒了大夫人,相反一直受大夫人‘迫害’的玉姨娘一直牢牢占据着侯爷的心,虽说大房的两位少爷小姐是侯爷从小娇宠长大的,但面对如今侯爷这个期待多年的才到来的孩子,想来在侯爷心中双方的重量,大约就在五五之间……” 沈乐菱点点头,示意雅涵继续。 雅涵受到了鼓舞,继续道:“既是五五之数,那谁占着理,侯爷必然就会偏向于谁。” 沈乐菱道:“还有吗?” 雅涵有些羞愧地摇摇头,“奴婢暂时就能想到这么多了。” 沈乐菱安慰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是不错了。那今日我再教你一招,虽说这种情况要占理,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然等玉姨娘怀中的孩子真没了,就算她再占理,也伤不了他们兄妹分毫。” “小姐的意思是让玉姨娘先出手?可若是让大房的公子和小姐察觉,那……”雅涵一边说着手上却并没有慢下来。 沈乐菱换好另一身素衣,好整以暇地道:“所以,玉姨娘做好的方式是让敌人自以为是地为自己设局,然后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雅涵低头细细思索,片刻后,才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小姐,奴婢懂了。” 沈乐菱满意地点点头,道:“对春暖,你不必说得那么透彻,玉姨娘是个聪明人,她会明白的。” 第83章 黄嬷嬷辞行 大夫人死后的第七日,宁国侯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将她送出了殡。 不止是宁国侯,连沈慕青都松了一口气。 这便宜父亲愿意留给母亲体面,那她嫡女的位置便能稳如泰山。 但让她颇为烦躁的是,这古代父母去世守孝得三年! 这三年自己都不能出嫁。 在这个封建社会,女子最好的年纪不过就是十五六岁,但偏偏自己这时候,得待在家中守孝,若是三年后,三皇子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因此着急的沈慕青,这几日沈慕青接连写了好几封信让侧门的刘婆子帮忙将信送到了,西城的一家书铺之中。 三皇子每次都十分耐心地安慰着她,这才让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当然,这好处也不是没有的,这不,大夫人刚刚下葬,黄嬷嬷便来辞行了。 大概是皇后娘娘见宁国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沈慕青一时半会也进不了三皇子的后院,便将黄嬷嬷给叫了回去。 沈慕青看着面前依旧面无表情跟自己辞行的黄嬷嬷,心中骂着老巫婆,面上却笑得越发和善了。x 黄嬷嬷冷眼看着,发现这沈大小姐似乎越来越像已故的大夫侯爷夫人了。 “奴婢刚刚从老夫人那里过来,此次也是特意前来跟大小姐辞行的。” 沈慕青心中冷哼,说是来跟自己辞行的,偏偏要先将老夫人抬出来说叨一顿,摆明了这意思是你们家老夫人已经同意了,我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但面上却是一副不舍的神情,“嬷嬷真的要走吗?这些日子能得嬷嬷的教诲,阿青学会了不少,此时母亲她……难道嬷嬷也要离开阿青不成?” 若是一般人见到沈慕青这个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明艳大方的美人,如此难过或许还会忍不住犹豫或者心软。 但不巧的是,沈慕青面对的是在后宫生活了三十多年的黄嬷嬷,见惯了那些女人招数,又同时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沈大小姐之间的相处,只能算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罢了。 黄嬷嬷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道:“奴婢只是皇后娘娘的奴婢,舍不舍不重要,皇后娘娘的命令才最为重要。”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跟沈慕青撕破脸,也没有与她虚以委蛇。 只是干干脆脆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皇后就是她的态度!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东西。 沈慕青心中暗恨。 也懒得与这个老东西多说,只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那既然如此,明日还是让马夫送您回宫。” 看着黄嬷嬷离开的背影,沈慕青挂在脸上的不舍之情,立刻变成了满面的怒气。 “好一个油盐不进的老虔婆,以为这样对我沈慕青后,还能在宁国侯府全身而退吗?”她胸前明显上下起伏,心中的愤恨和一股嗜血的杀意涌入心头,久久不能平息,眼睛竟然隐隐有发红的趋势。 站在她身后的嬛嬛和世兰头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生怕被心情不佳的小姐看到后,又是一顿毒打。 前几日的陵容不过是说了一句,老爷还是关心您的。 便被小姐打得到如今还下不了床,要不是大夫人没了,不能再帮小姐遮掩,指不定陵容就和宜修是一个下场了! 沈慕青并不知身边两个丫鬟心中所想,她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什么。 半晌她睁开了眼睛,“嬛嬛。” 嬛嬛全身颤抖了一下,十分恐惧,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道:“奴婢在!” “听说你弟弟在马房对吗?”沈慕青见到嬛嬛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罕见地对她笑了笑。 *** 沈慕青当晚并没有折磨谁,而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带着嬛嬛来了马房。 嬛嬛的弟弟小星就在马房伺候着,见大小姐当真如姐姐所说半夜前来,忙不迭地上前行礼,殷勤地说着什么。 沈慕青环顾四周,朝小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就是想来看看明日老太太给黄嬷嬷准备的马车是哪一辆,黄嬷嬷毕竟于我也算半个师父,希望明日她回宫之时能体体面面的。” 才十三岁的小星见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如此对自己如此亲切,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答道:“老夫人也是这么吩咐的,明日会用老夫人的马车送黄嬷嬷。” 沈慕青点点头,随即看着马厩里的骏马,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那明日你们打算安排哪一匹马?” 小星丝毫没有多想,指着马厩里的一匹毛色漂亮的黑色骏马,“是这一匹,它叫……” 找到目标后,沈慕青也不管小星那一张一闭的嘴巴,定定的看着那马,道:“我能去看看它吗?” 小星还未应话,但嬛嬛却直觉不对,小声劝道:“小姐不可啊!” 沈慕青斜眼一看,满是威胁。 嬛嬛还是低头喃喃地解释道:“那畜生万一伤到了小姐……” 沈慕青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吧,本小姐相信小星会保护好我的。” 小星得到这么美的大小姐的肯定,忙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这些马匹都是小人亲自喂养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沈慕青这才皱着眉,屏住了呼吸,走进了马厩。 在小星和嬛嬛的目光下,摸了摸它的毛发,但心中却一直在想着母亲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到底靠不靠谱。 大夫人平日里最喜爱的消遣就是侍弄一些花花草草,时不时还给宁国侯的那些小妾们送上一些。 沈慕青接道皇后懿旨,确定日后要进三皇子府后,大夫人便倾囊相授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麻黄草吃多了,能让人和动物发狂。 这马,不也算动物的一种吗? “小星,能帮我拿些草料来吗?我想亲自喂喂它。” 小星听了沈慕青的吩咐,自然十分殷勤地跟着去了。 看着嬛嬛面带焦急,沈慕青又道:“嬛嬛不如你也去,多拿一些过来。” 嬛嬛见小姐进马厩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动作,自己也确实像提点弟弟几句,于是立马应了下来、 等二人一离开,沈慕青便将自己今日从大夫人花坊里找到的麻黄草拿了出来,她用手帕包得十分用心。 趁二人来之前便喂给了那马吃,等小星二人回来。 沈慕青已经黑着脸走出了马厩,还不停地用帕子擦着手,一脸嫌恶! 第84章 收服陵容 夜深人静,嬛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小姐今日在马厩里前后不一的反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等她和表弟回来后,大小姐眼神几乎凶恶地看着表弟:“今夜之事,谁也不准说,不然你这姐姐的小命,就要没了,知道吗?” 才十三岁的孩子,又整日只和动物打着叫道,被沈慕青那满是杀意的话语和神情,吓得完全不敢出声了。 随后小姐又威胁了一番二人,这才带着她又偷偷回来了。 回来后,嬛嬛躺在床上动静就越来越大,自然吵醒了和她同屋的陵容。 “嬛嬛,你怎么了?”陵容关切地声音传来。 嬛嬛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床的方向看去,道:“陵容姐,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陵容摇摇头,但随即想到这是深夜,又没有烛光,才道:“没有!是我白日睡得多了。你今夜怎么回事,可发生了什么?” 嬛嬛先还不肯开口,但想到表弟那个不知事的,自己日后如何不重要,谁让她倒霉,摊上了这么个不拿奴才的命当命的主子。 但表弟不一样啊! 他只是在马厩小心翼翼做着自己的工,若真是因为自己连累到了她,日后自己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姨母。 嬛嬛母亲早逝,本就嫌弃嬛嬛是个赔钱货的父亲,再新娶了妻子后,对嬛嬛更是非打即骂,吃食上也十分苛刻。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状态。 为了让她活下去,在宁国侯府做了一辈子下人的姨母,这才给父亲建议干脆将她卖到宁国侯府来。 后来姨母去世后,在嬛嬛眼中,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小星一个亲人了。 虽然不知大小姐到底要做什么,但以她对大小姐的了解,想必没什么好事。 最终在陵容的再三相问之下,嬛嬛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 最后还终结道:“陵容姐,你说小姐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真的连累到小星?” 陵容比嬛嬛敏锐得多,听了嬛嬛的话,问道:“你是说小姐得知黄嬷嬷要离开后,先去了趟大夫人的小花房?后来还见了玉真?” 嬛嬛道:“是的,可能是大夫人今日出殡,大小姐心情不好吧。” “小姐跟玉真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房中只留下玉真和小姐。” “大小姐在花房里面待了多久,做了什么?”陵容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想抓住什么一般。 嬛嬛在黑暗之中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小姐是一个人进去的。”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道:“但进去前小姐还问过那花匠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小姐问,大夫人生前最喜爱的花草是什么,还特意问了什么仙鹤草、龙牙草还有一个叫麻……黄草,花匠还一一指给大小姐看过。” “仙鹤草、龙牙草、麻黄草?”陵容低声将这三样东西重复了一遍。 “陵容姐,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嬛嬛疑惑地问道。 “啊?”陵容回过神,道:“没什么。” 随后想到什么,站起身摸着黑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又倒了一杯。 嬛嬛大惊,从床上坐了起来:“陵容姐,你能起身了?” 陵容低声道:“是啊!今天下午还在房间走了走,想来过不了就可以去伺候大小姐了。” 去伺候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好事。 嬛嬛一时沉默了。 陵容端着一杯水,走到嬛嬛床边将水递给了她,口中还安慰道:“喝杯水早点休息吧,别想那么多,指不定大小姐,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别自己吓自己耽误了明天的事。” 嬛嬛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一炷香后,仍躺在床上的陵容低声喊着:“嬛嬛,嬛嬛……” 嬛嬛睡得极熟,一声未吭。 陵容摸着黑,起身偷偷溜出了院子。 *** 沈乐菱披着外裳,散着头发,安静地听了陵容的汇报,不由得冷笑。 也不知是不是这辈子自己出手太急太快,让沈慕青一直处于逆境之中,让她乱了阵脚。 还是她沈慕青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不然这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节外生枝去对付黄嬷嬷。 就算她像利用玉真将此事嫁祸给自己,但,如此手腕也未免太过拙劣了。 难道她以为黄嬷嬷出事后,自己和整个宁国侯府真能全身而退? 哼,没了大夫人给她兜底,怕是不到两日,她就要被大理寺拖走吧。 “五小姐,这奴婢虽不知大小姐具体要做些什么,但既然她今日叫了玉真,想来是与您有些关系的,还请五小姐早做打算。” 沈乐菱接着房内昏暗的烛光,看着跪在地上陵容。 昨夜她和檀云找到了,在破院里偷偷祭拜宜修的陵容。 是啊,整个府里都记挂着大夫人的死,却没有人知晓在大夫人去世的前一日,还有一个小丫鬟被裹在被子里,横着抬了出去。 前世她就知晓宜修和陵容最为要好,加之陵容是个主意大的。 所以,就在昨日沈乐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沈慕青的贴身丫鬟策反了。 “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吗?” 陵容有些诧异五小姐开口的第一句,居然不是探究大小姐的目的,而是关心自己。 “没……回五小姐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沈乐菱侧眸看了眼一旁的丝雨,丝雨立即会意从袖中拿出一瓶要来,上前两步塞着了陵容手中。 “姑娘家家的,身上莫要留下什么伤痕,这药是苏州那边一个名医调制,每日两次涂在伤口的地方。” 陵容看着手中的药瓶,眼眶微微发红,想感谢五小姐一番,但鼻子一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们在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如今整日担心的不过是大小姐何时又要动手罢了,连自己都没空担心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自己刚投靠的五小姐,却连这个都想到了。 毕竟哪个女孩子不爱美。 “五小姐,您……” “多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赶紧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沈乐菱声音轻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你也放心,我给你的那药,只会让人昏睡,伤不了身子。” 陵容听后心中稍安。 走之前还不望提醒了一句:“五小姐,大小姐此番作为必有深意,这玉真是否还要留在身边,还请五小姐再考虑考虑。” 这话,便带上几分真实的担忧。 陵容离开后,丝雨才小声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那大房小姐这样的动作,怕是会连累到整个宁国侯府啊!” 沈乐菱淡淡一笑道:“这还不简单,那玉姨娘想了几日都没有动静,既然机会送上了门,那咱们就勉强自己动动手吧,你过来。” 丝雨附耳过去,沈乐菱轻声说了几句,丝雨眼睛一亮,道:“是!奴婢这就找檀云去。” 第85章 软禁 最后沈乐菱还提醒了一句:“未免连累无辜,明日找个理由让戴师傅一早去马厩看看。” 丝雨眼里满是担忧,“那这样会不会暴露了我们?” 沈乐菱摇摇头,道:“放心吧,还有大姐姐顶在前头呢。” 看着丝雨离去的背影,沈乐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算日后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又如何,到时这宁国侯府也不过是具空壳罢了。 第二日一早黄嬷嬷站在侧门等着马房里的人呢将马车牵来。 不想离说好的时间过去一炷香后,那马夫才气喘吁吁地将马车牵来了。 黄嬷嬷面露不悦,那马夫一边赔罪一边解释着:“嬷嬷,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日给您准备了马房最俊的一匹马,可不知为何,今早它突然发了狂,我们费了老大的劲,最后还是在一个武学师傅的帮助下才制服的。” “这不,小人赶紧给您换了一匹好马,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黄嬷嬷看着马夫满头大汗,神情焦急不似作伪,眼眸不由得暗了暗。 能在宫中生活这么久,黄嬷嬷自然也拥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 这马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刚刚选为今日送自己的时候出事,这要是再晚上一步,再送自己的途中发了狂,那自己…… 黄嬷嬷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马夫瞧着黄嬷嬷不善的样子,还在一旁忙不迭地道着歉。 黄嬷嬷摆摆手示意没事,“那这一匹不会再有事吧?” 马夫见此事就要揭过,忙拍着胸脯保证:“这匹马今早才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黄嬷嬷还是不放心地道:“路上慢点。” 上马车时,黄嬷嬷还回头朝沈慕青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府里,和自己勉强算得上有仇,又能想出这么个愚蠢的主意的,除了她教了几个月的那个学生,不作第二人想。 黄嬷嬷冷哼,原本她并没有将沈慕青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此人心胸狭隘到了极点。 若日后当真让她得了势,那自己怕是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彡彡訁凊 *** 黄嬷嬷离开后,老夫人得知马房的事,气得扶着马嬷嬷,亲自到了马房。 沈慕青不知事,但老夫人在这京城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点事都拎不清呢! 宁国侯得知老夫人在马房大发雷霆,一路上宁国侯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眉头更是没有松开过。 等赶到的时候正巧听见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训话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好端端的马,怎么突然就发了狂?这幸亏是在家中,要是真让黄嬷嬷怎么样了,你们是想全部都被发卖出去吗?” “说!这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它的马还有没有事?日后我宁国侯府的人出去,会不会还有马突然癫狂?” 宁国此时站了出来稍稍安抚了老夫人几句,随后又看向跪了一地的下人们,声音比老夫人还要阴沉地喊道:“老陈,那发狂的马如今如何了?” 老陈便是跪在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一位,他跪走几步走到前方,哭着回禀。 原来今日一早三房的请的武学戴师傅正好来马房给五小姐看马,五小姐突发奇想想学骑马,那戴师傅过来想给她挑一匹温顺的母马。 五小姐毕竟矜贵,戴师傅挑得很是仔细。 结果就在这时,那马突然发出骇人的嘶吼声,双眼充红,从马厩中跑出,也不看路,冲着人就冲了过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马房的人连忙上去叫它的名字或者想伸手拉缰绳,试图想让它停下来,但它的速度实在太快,眼看就要撞上马房里的一个小厮,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要出人命了啊! 就在这时,戴师傅出手了。 只见他几个借力后,侧身准确地抓住了挂在马身侧的缰绳,一个用力,就将那马调转了方向,救了那小厮一命。 随即也不知他如何做得,直接翻身跃坐在了马背上。 那马变得更加狂躁了,不停地狂甩狂颠,想将身上之人甩下去。 戴师傅抓紧缰绳将身体压得极低,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腹,很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马儿驯服。 但就此,他们也不敢再让这马近期出门了,万一伤到了家里的主子们,他们可承担不起。 至于那马他们也全检查了个遍,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宁国侯大手一挥,下令彻查,还特意请来了大夫给那马看看。 终于在午时左右,得到了消息,在那马的粪便之中找到残余的麻黄草。 在大夫的讲解下,宁国侯听后大怒,“麻黄草?怎么会有麻黄草了呢?” 马房众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宁国侯便下令全部都拖出去打。 和快就有小厮咬出,昨夜小星鬼鬼祟祟地往马厩来过。 小星见到几乎暴露的宁国侯,几乎要吓得尿裤子了,很快将他昨夜只是带大小姐逛马房的事说了出来。 宁国侯和老夫人听到又和沈慕青有关。 老夫人的脸率先就耷拉了下来,冷声道:“果然是张氏生的好女儿啊!” 宁国侯的脸也黑了。 于是很快整个宁国侯府都知晓,大小姐因大夫人去世伤心过度,自请去庵堂为母祈福。 在查清沈慕青先去大夫人花房里去问过麻黄草后,老夫人和宁国侯皆不想再与她多说。 等到夜幕降临之事,沈慕青几乎是被老夫人身边的几个老婆子给拖进庵堂的。 第86章 阿洲报信 但念在她毕竟是小姐,婆子们还体贴地给她带了两床被子。 马嬷嬷面无表情地指着一旁的一摞经书道:“大小姐思母心切自愿在庵堂为母祈福抄经。老夫人有令,大小姐这些经书不抄完百遍,不允许出庵堂一步。” 沈慕青朝那书案上的经书一看,有小山一般高了,这要真抄下去,至少得抄个三年。 沈慕青睁大了眼睛,马房动静那么大,她自然也知晓。 但一来黄嬷嬷并未出事,二来除了小星没人知道自己昨日出现在过马厩,想来定会无事的。 在那些婆子来之前,沈慕青一直都这么暗暗地告诉着自己。 但显然她低估了这古人查案的速度,和对下人动刑的手段了。 沈慕青面对如此情形,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稳了稳心神,想到自己嫁祸的计划,于是昂起头道:“马嬷嬷,老夫人误会了,那麻黄草不是我下的,定然是五妹妹下得毒手想要陷害于我,我上次还听说她房中是有麻黄草的。” 马嬷嬷一下子抓住了她言语的中的漏洞,沉声问道:“大小姐,你如何得知的麻黄草?” 沈慕青一怔,这才想起,马嬷嬷带人闯进来后确实没具体说过自己犯了何事。 她眼珠一转,随口道:“自然是听说的,马嬷嬷,你相信我,那麻黄草真的是五妹妹下的,她就是想陷害于我,她好狠毒的!” 马嬷嬷黑着脸,并要招手带着一众婆子离开。 沈慕青怒急:“怎么可能,老夫人,老夫人怎么会如此对我……还有父亲,父亲知道吗,父亲一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对我的!” 马嬷嬷道:“大小姐,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侯爷的点头,您如何能一路畅通地被带到这庵堂内!” “老夫人说了,还请认真抄写,好好学下静心,莫要再给侯府招些祸事来了!” 玉姨娘见自己还没出手,沈慕青就干净利落地被关进了庵堂,心中畅快了一会后。便眉头紧锁。 春暖看见她的变脸,诧异道:“姨娘不高兴吗?” “也不是。”玉姨娘声音轻缓,依旧带着甜甜地媚意,“就是…突然觉得,这五小姐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些。” 显然心中对于这三房的五小姐,隐隐有了些忌惮。 她手附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幽远,毕竟自己这怀的也是大房的种啊~ 春暖会意,垂下的眼眸收缩了一下。 沈慕朗得知妹妹被软禁之后,在庵堂闹着进去见了沈慕青一面,得到了只是几句冤枉,和她那泫然欲泣的玉脸。 沈慕朗气急,直接便去求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对这个嫡长孙曾经也算是偏爱地没了边,他是她唯一的嫡孙啊! 沈慕朗这些日子给大夫人守灵,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更显得单薄,看起来十分阴沉。 老夫人与他沟通没几句,就被他那几乎直白的话语气得咳嗽不止,最终还是让马嬷嬷将马房之事的来龙去脉给沈慕朗讲了个明明白白。 但沈慕朗听后,一脸不服地道:“那老夫人,您可有听过妹妹的亲口承认?她在庵堂内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老夫人您就不怕冤枉了阿青,让阿青寒心吗?” 老夫人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大的孙儿,痛心疾首。 还是马嬷嬷看不过去将沈慕青在庵堂所言说了出来,最后还问道:“大少爷,若此事真如大小姐所言,她毫不知情,为何奴婢还未开口,她便能准备说出麻黄草的事来?” 老夫人一听,眼睛一瞪,“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马嬷嬷道:“那时您正在气头上,奴婢实在是不敢再惹您生气了。” 沈慕朗嘴上虽然依旧为沈慕青辩解了几句,但心中却也打起了鼓,妹妹不会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想陷害三房吧。 等沈慕朗离开后,马嬷嬷安慰道:“老夫人,这大少爷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如今大小姐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想来只是突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等大少爷长大些了,自然就明白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还要长多大!他如今都多大了!还连是非都分不清,被他那个惯会哄人的妹妹,哄得连老身都敢忤逆了,我宁国侯府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 马嬷嬷知晓老夫人对这个如今唯一的孙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忙又说了几句好话。 最后老夫人叹息一声,道:“也不知我们侯府今年是犯了什么冲,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改明日,老身还是去寺庙里拜上一拜吧!” *** 沈乐菱听说沈慕青被老夫人派人送到了庵堂的消息,还是小机灵鬼阿洲告诉她的。 阿洲是从沈文贞和江氏那偷听到了。 小家伙这些日子,也在大夫人灵前每日跪上一两个时辰,可遭了大罪。 原本就瘦了一些的小脸,如今都能看到尖小巴了。 沈乐菱原本正在房中看书,见到这几日恹恹的小阿洲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张小脸满是兴奋,“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声音也像只欢快地小黄鹂一般,让听的人心也瞬间开朗了。 沈乐菱将书放下,见小阿洲跑得满头大汗的,忙蹲下身子一边笑盈盈地帮他擦汗,一边问道:“阿洲这是怎么啦,这么开心。” 小阿洲乖巧地站在那里,任由姐姐帮他擦汗汗,突然用双手捂住小嘴,眼珠在房间四处转着,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雅涵见状笑道:“小少爷可是在找玉真,她今日正在拉肚子了,这次大约要生好长一段时间的病呢。” 沈乐菱自那日阿洲被打,就告诫过他,要离自己房中的玉真远一些,以后和自己的悄悄话,一定要避开房里的玉真,怕小阿洲不太理解,还特意强调,她和大房的坏姐姐是一伙的。 当时小阿洲一听她和沈慕青是一伙的,便重重的点点头,道:“她们都是坏人,阿洲才不要理她们呢!” 果然,小阿洲一听玉真不在,就立刻解放了自己的嘴巴,高兴道:“姐姐,大房的坏姐姐被老夫人关起来了!” 沈乐菱眉毛一挑,这次老夫人和宁国侯倒是做得干脆极了。 *** 在沈乐菱终于让大房二房消停下来时,裕亲王正在京城的一所破院子里,气急败坏地怒道:“可恶!是谁,到底是谁!我大魏居然还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第87章 京城血案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半个月前京兆府有一对京郊的老农夫妇前来报案,来找他们失踪了五天的儿子。 他们儿子陈小石今年刚满十五岁,五日前到城里来给米铺送米,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们在家等了第二日一早,还没见到儿子的踪影,便也进城来打听,却米铺老板说当天小石送完就走了,还有米铺的伙计为证。 米铺老板还安慰了几句,道可能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出去玩乐,等手上银钱差不多花完了,兴许就自己回去了。 可小石不是第一次京城来了,每次送完就回去,路上从不耽误。 老农夫妇辩驳了几句,周围看热闹的人呢又道,或许昨日他们儿子贪玩耽误了事,今日在一早就回去了,只是路上和他们错过了罢了。 老农夫妇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容易接受,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可最终看到的只是家中空荡荡的院子。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老农夫妇才一狠心一跺脚来京兆府里报了案。 这大魏,普通人家都害怕见官,不到万不得已,好好的人家谁愿意和官府打交道啊! 谁知,好巧不巧,陈家夫妇俩在京兆府点头哈腰请他们帮忙找人时,碰到了最近正义感爆棚的裕亲王又在大街上逮了小地痞,送到了京兆府里。 听到有了失踪案,最近在大理寺颇感无聊的裕亲王眼前一亮。 也不知是不是他战斗力过于强大,近来京中的那些纨绔们一个个乖得像只鹌鹑,一点事都不烦,这不这几日他都已经无聊到在京中闲逛了。 今日要不是逮着这几个无缘无故收百姓保护费的,恐怕他又要在街上逛悠一整天了。 京兆府衙役们见裕亲王亲自过问了此事,立马态度转变,热情地将夫妇俩迎了进去,裕亲王听完事情的始末,来了兴趣,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正经案件呢。 于是也不管自己原本只是隶属于大理寺的,直接当把自己当成了京兆府的编外人员,反正京兆府尹魏征也不敢说他什么。 于是问清事情始末的裕亲王让两位老人先回去,他则带着京兆府的衙役大摇大摆地往米铺走去了。 当然,路上还不忘让人将段骏泽叫了出来。 阿泽不愿意陪他溜街,陪他查案总没问题了吧。 然而,很显然,两个查案的生手带着一群老油条的衙役,查来查去,根本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陈小石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裕亲王也从一开始的雄赳赳气昂昂,变成了如今都不敢面对那陈家夫妇俩饱经沧桑,一双眼眸永远在满怀期冀以及心如死灰之间转换的模样。 谁都知道,如果真如陈家夫妇所言,陈小石如此乖巧。 那这时间隔得越久,陈小石遇害的可能就越大。 直到半个月后的今日,一百姓在京城一所荒废了很久的别院中的一口枯井中,居然发现了多具尸骨,京兆府的人一去发现尸骨不止一具,消息传到正和衙役的人在一起的裕亲王耳朵里,他连忙带着段骏泽前去查看。 看着从井下不断被找到的尸体残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股的恶臭气味,令人作呕。 从小养尊处优的裕亲王早已蹲在墙角,毫无形象的呕吐不止。 站在一旁的段骏泽则脸色越来越沉,俊眉紧皱,他强忍着那哽在喉间的不适,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不断发现尸骨的枯井。彡彡訁凊 最终从井下,一共找出了二十三具尸骨。 只见仵作匆忙赶来后给京兆府尹行了一礼,随后得到魏大人一句不耐烦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规矩,赶紧地干活去!” 京兆府尹魏征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京城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案子,若这次自己处理不得当,怕是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还一边不易察觉地朝裕亲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道:偏偏这位爷今日也过来了,这都什么事啊! 仵作本以为自己作为京兆府最有经验的仵作,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料,掀开那白布,仔细检查尸体…… 不一会,众人只见仵作也蹲在墙角去了,虽然没吐,但那发白的脸,却让人忍不住想,这些尸体到底经历了什么…… 仵作毕竟是专业的仵作,在墙角蹲了没多久,便又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 不一会他便站在了京兆府尹的面前,此时裕亲王也终于缓和了许多,扶着小英子的手走了过来。 仵作禀告道:“回大人、王爷,这些尸骨大多为十二至十七岁的少年,其中只有一具是半年前左右的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而时间最近的一具则是大约二十天左右。而且……而且……” 仵作说话,犹犹豫豫一点也不爽利,让裕亲王心急道:“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 仵作这才道:“而且那些少年骨头、骨骼肌等多处地方有很显的伤痕,目前看来都像是生前所受……” 裕亲王听完,再也忍不住咆哮出声:“可恶!是谁,到底是谁!我大魏居然还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简直……简直是……” 裕亲王气得胸前不断地起伏,然而段骏泽看那仵作的神色,似乎还有未说完之话。 于是他安抚地拍了拍裕亲王的肩膀,道:“乐生,让仵作将话说完。” 仵作被裕亲王的气势吓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最终还是说道:“那最近的一具尸体,舌头已经被人割……割掉了,还……还有,死者死前应该曾经被人……那个……那个……侵犯过……” 第88章 三司会审 京城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饶是近来沉迷修仙的景瑞帝也立即召见了京兆府尹魏征和刑部尚书肖原代、都察院左御史刘振群,以及大理寺卿勉王,得知消息的裕亲王也腆着脸去了。 景瑞帝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人,“好!好你个魏征,好你个京兆府尹,出了这么多人命,你京兆府却一点也不知?你要朕如何再相信你能整理好京城,朕如何能放心将这京城的治安交付于你?” 魏征在进了乾清宫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另一句“臣正在尽力追查,但如今还并未有什么进展。” 景瑞帝就陡然发了火,一句接一句的怒骂起来。 二十三具尸骨,最久远的已经有了五年,这五年之间,京兆府就一点没有察觉? 京城接二连三的有少年郎失踪,京兆府就从未得到重视? 如今离挖到尸骨过去了整整一夜,魏征还好意思回答他没什么进展? 景瑞帝双眼微眯,不管是这魏征真的不知,还是有什么殷勤,一问三不知的京兆府尹,他大魏要他有何用? 见魏征就差被景瑞帝指着鼻子骂了,裕亲王偷偷缩了缩脖子,想要尽力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 早知道皇兄今日如此暴躁,他才不来凑这个热闹呢! 也不知那个什么牛鼻子老道士到底怎么在让皇兄修仙,怎么越修脾气越差。 景瑞帝昨日就知道此事了,本想昨日就将魏征叫进宫问问,但昨日是他再次服用九转大还丹的时候。 结果这一次他依旧未能再有机会窥见“天境”,虚空大师说,可能是因他在凡间诸事缠身,身边的业障太多,这才未能再入仙境。 景瑞帝这便想起了这起京城血案,于是今日一早便将魏征叫进了宫,一听过去整整一夜,却丝毫进展都没有,顿时就火了! 难怪他身为帝王,明明有龙气护体,但接连三次都没有再体会到那飘飘入仙的感觉了,原来就是因为这帮蠢材在拖自己的后腿。 景瑞帝将怒气在魏征身上好好发泄一番后,暂时抿了口用茶盏装好的白开水。 魏征趁此极为忙道:“圣上,圣上!微臣回去一定会尽快查出这穷凶极恶之徒,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昭雪!” 景瑞帝一听“尽快”一词,脸又黑了几分,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冷哼道:“指望你?哼!不用了!” 魏征听到这语气,心中一惊,头在地上磕得“邦邦”作响,口中不断请求着:“还请圣上再给微臣一个机会!” 景瑞帝懒得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跟裕亲王一样,极力降低自己存在的三位股肱之臣。 “肖尚书!” 刑部尚书肖原代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认命地站到了魏征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在!” “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肖原代今日五十有三,个子不高,面容黑瘦,还总是面无表情的,看起来身份不好相处。 其实一进殿,他看到这个架势就知道景瑞帝已经打算让这案子三司会审(凡遇重大案件,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为三法司共同审判)了,心中百转千回。 他实在是有些不想接手这案子,但…… “回圣上,微臣认为此案实在是太过凶残,务必要尽快将凶手追拿归案,否则这城中百姓必定人人自危啊!” 裕亲王一听,心道,这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 景瑞帝不置可否,接着被点名的是都察院左御史刘振群,作为大魏御史的头头,刘振群最为出名的却是那一脸的笑容,和和稀泥的本事。 本来就是,这大魏朝到了如今,除非是真的快要倒台的世家,不然,他们都察院不外乎就是看圣上的脸色,今日弹劾弹劾这个,明日参参那个,像给人挠痒痒一般。 原本应该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的都察院,如今生生变成了景瑞帝身边的狗一般。 刘振群上前道,略一思索便道:“回圣上,微臣认为此事京兆府尹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圣上严惩!” 裕亲王嘴角抽动,我皇兄是问你怎么看这案子,惯会讨巧,就会将皇兄的话重复说一遍。 果然景瑞帝听了他的话,又对着地上的魏征冷哼了一声,便放过了刘振群。 最后当然轮到了德高望重的勉王出马,只见当景瑞帝第三次喊道他的名字。 他原本闭目养神的双眼,微微睁开,茫然地朝景瑞帝看了一眼,最终在裕亲王的提醒下,才“恍然大悟”忙出列道:“参见圣上!” 这番略显拙劣的表演,看到众人都微微扯了下嘴角。 但很显然,勉王在用行动表达着,他已经年迈,此事他实在是力不从心啊!彡彡訁凊 景瑞帝眯了眯眼,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既然勉王叔刚刚没有听清,刘御史,那就由你来给勉王讲讲发生了何事吧!” 勉王面上不变,心中却一声叹息,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啊!先是裕亲王被无缘无故派到了他这大理寺来。 让原本清闲,极其适合养老的大理寺突然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整日来找他告状,或让他管管裕亲王的那些老家伙们,数不胜数。 好不容易裕亲王最近消停了些,没想到京中却又出了这么个案子。 自从五年前圣上开始修仙后,别说这种目前还毫无头绪的案子了,就是一个三品大员的罪名,还不是景瑞帝说是便是了吗? 这就不得不佩服景瑞帝了,年轻时精才绝绝压得那些世家抬不起头,如今哪怕久不理朝政,却依旧能将制衡之术拿捏到极致。 “皇权”二字,牢牢的握在手中! 三司会审,勉王微微有些恍惚,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一进殿他自然也猜到了景瑞帝的用意,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魏征,这事,怕是确实不好办啊! 第89章 二十三具尸骨案 但是最终谁也没能扭过如今越发独断专行的景瑞帝。 京兆府尹魏征被景瑞帝免了职,让他赋闲在家了。 而这二十三具尸骨之案,自然还是落在了三人的身上,唯独让勉王不知该不该欣慰的是,此事景瑞帝最终发话,大理寺出的人不用是他,但这人却是在乾清宫中毛遂自荐的裕亲王。 见景瑞帝将裕亲王拉了进来时,刑部尚书肖原代和都察院左御史刘振群,面色一僵,这…… 以裕亲王无事闹事,小事闹大,大事闹翻天的性子。 景瑞帝难道对此事是真的发狠,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看着裕亲王笑嘻嘻地朝自己二人行着礼,道:“本王初次担此大任,还请二位大人不吝赐教!” 刘振群到底经验足一些,立马对其也说起了“还望王爷多多照料”的漂亮话。 肖原代也扯出了一抹不太熟练的笑意,并未多言。 最终三人从殿内一出来,就一起结伴径直往京兆府的方向去了,路上,对此案颇为熟悉的裕亲王还主动将昨日从京中挖出尸骨的场景,绘声绘色地讲诉了一遍,那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来,昨日他在现场其实吐得七荤八素。 让迟了一步的勉王,跟在他们身后撵了半天,都没有撵上,他还想交代交代,让乐生这小子悠着点,凡事莫要强出头,对于他们这种和龙椅上那位血缘极其亲近的皇族中人,中庸之道,才是长久之道、保命之道啊! 京兆府里原本还颇有些松散的衙役们,一见两位大人和常客裕亲王居然一起来了,忙一个个狗腿地跑上来行礼。 小英子尖锐的声音率先响起,“奉圣上之命,前任京兆府尹魏征办事不利,如今已被革职,如今京兆府中所有的事暂由两名京兆少尹负责!同时昨日发现的二十三具尸骨之案,现已经交由刑部尚书肖原代、都察院左御史刘振群,以及大理寺丞裕亲王共同审理!” 两位京兆少尹互视一眼,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裕亲王,这……这魏大人他……” 平日里裕亲王往京兆府跑得多,一来二去这不就熟悉了吗,况且裕亲王其实私下里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相处的人,相反甚至有时还能和最底层的衙役们打成一片。 只是刚刚开口,一旁的小英子便道:“大胆!魏征已经被圣上撤职,如今再也没有魏大人一称!”说完还提醒道:“三位大人如今都还等着,两位大人还不赶紧将二十三具尸骨案的案卷全部拿出来。” *** 沈慕青被关在了庵堂之中,沈乐菱成为她上一世最好的妹妹,沈乐菱点了陵容几句,陵容便主动去了老夫人那里,请求去照料大小姐。 老夫人念在她一片忠心,也没多做为难,反而让马嬷嬷吩咐下去,让后院的那些婆子们日后莫要为难于她。 沈慕青见陵容主动来伺候后,先是极为高兴,还想着日后等自己发达了,一定要好好对陵容,至于那嬛嬛和世兰那两个没有良心的,等她出去了,定然让那两个下人好看! 可没有坚持到两日,整日只能和陵容大眼对小眼,加之陵容实在太不中用,每日端来的饭菜越来越差,甚至连杯热茶水都难得讨来。 沈慕青便对这个除了忠心一无是处的丫鬟,忍不住又开始发火了,但那日她是被马嬷嬷突然从房间拖走的,并没有带上自己的银针。 只能手脚并用的对付陵容。 但这样的日子却并没有过太久,渐渐地,沈慕青在庵堂之中的精神开始越来越差了。 她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宜修,就是那个那日护主不利,让自己在三房姐弟俩面前丢尽了颜面,还让黄嬷嬷蹉跎了近两个时辰后,被自己一时气急,给打死了的宜修。 她居然回来了,她来找自己了。 沈慕青原本是个唯物主义,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整自己,就像那些电视剧中放的一样。 但和她同在一个房间的陵容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当她被自己一推,宜修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都快抵在了她的脸上时,她都没有任何异样,借着月光,陵容还一脸诧异地转头问自己:“小姐,哪里有宜修,宜修在哪里呢?” 沈慕青这才开始认真思考,是啊,穿越这种事都能被自己遇上,若是宜修真的成了厉鬼也不是不可能啊! 但是她为何,为何还能来找自己报仇? 她是丫鬟,她的命生来就是低贱的! 她的卖身契也在母亲手中,自己杀了她,哪怕连官府都不能说什么,她是怎么有脸来找自己报仇的? 沈慕青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每每夜间睡着后,她都能感受到一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每次她猛地一睁眼,都能看到宜修那张满是血色的面容。 “小姐……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宜修的声音幽怨中还带着一股阴森气息的。 让置身在已经步入了七月,热得不得了的京城之中的沈慕青,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凉意,立即席卷了全身…… 沈慕青在庵堂内待得“安安分分”,还有陵容的“精心伺候”时,沈乐菱正在积极地安排人,给李尚珽送一个机会,一个让这个穷举人,明年能进京参加恩科的“帖子”。 *** 裕亲王、肖尚书和刘御史在京兆府中将二十三具尸骨的卷宗全带回了刑部,同时带走的还有近六年来的所有少年失踪案卷,一边查看,一边讨论。 当然主要是肖尚书和刘御史在讨论,裕亲王则在身旁段骏泽的眼神示意下,静静地听着两位大人的分析,偷偷起取着经。 刚开始裕亲王还颇有些不服气,觉得这两个一个苦瓜脸,一个狗腿子,能有什么本事。 但渐渐地,他还真听出了些门道。 特别是他们一个个翻着那些少年的失踪案卷,居然不一会就总结出了,这些少年的共同点俊朗,以及有些人直接在是大街的拐角处人就直接没了,甚至其中有个少年家中还是开镖局的,手底下还是有几分功夫的。 那这些说明了什么呢? 第90章 陈小石 裕亲王正在思索之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随即他猛地站了起来,“陈小石!两位大人那最近的一具尸首很有可能是陈小石!” 正巧肖原代的一手下跑了进来,行了一圈礼,道:“禀大人,远山村村民陈家夫妇带到。” 肖原代点点头道:“带他们先去看看尸体吧!” 裕亲王丝毫不知尴尬为何物,瞪大眼睛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肖原代点点头道:“这最后一具还未腐烂的尸体,死亡的时间恰好和裕亲王之前跟进的陈小石失踪案发生的时间吻合,便让人叫他们过来问问话。” 裕亲王点点头,由衷佩服道:“肖大人果然厉害。” 说完还朝坐在他下手方的段骏泽看了一眼,难怪阿泽刚刚让自己低调一些的,这些老家伙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刚刚那人又跑了进来,给在场的人再次行礼。 裕亲王喧宾夺主道:“别搞这些虚礼了,快说!” 肖原代也点点头,那人这才回道:“禀大人、王爷,那对老夫妻认出了那尸首是藤蔓失踪多日的儿子陈小石。” 裕亲王“蹭”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在哪?” 那刑部之人一愣。 肖原代见裕亲王如此认真,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道:“前面带路!” 刘振群原本还想让人将那夫妇直接带过来,这下也不得不跟着起身,跟着大部队走去。 那二十三具尸骨也被肖原代的人一同带了回来,唯一那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尸首就放在停尸房内! 还未走近,那对夫妇撕心裂肺的哭声便传了出来。 如今正值七月,坐在屋内身上都能流汗,这腐烂了二十多天的尸首,味道可想而知。 刑部的人见几位大人出现在门口,赶紧上前行礼。 陈家夫妇还在里面痛苦哭嚎,直到看到裕亲王出现在门口,又跑到他面前跪下道:“王爷,王爷,我家小石死得好惨啊!” “王爷,您可以为我家小石昭雪啊!我的儿啊!” “小石啊!” 裕亲王没见过这阵仗,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肖原代见得多了,一个眼色就有人上前将那两夫妻拉开了些。 裕亲王也不敢像当初那样将胸脯拍得巴巴作响,自己一定能找到凶手。 却用另一种更加沉重的口吻说道:“两位老人家,这事,本王一定查明真相的!” 肖原代和刘振群互视一眼,裕亲王这是真上了心,这案子到底应该怎么查呢? *** 沈慕青在庵堂整日恍恍惚惚的时候,沈乐菱终于能抽出时间,和檀云一起出门转转了。 这不刚打算和东来顺的掌柜了解了下最近的情况,刚一进大厅就听有人压低声音说道:“诶,你们知道城北一荒院里挖出了二十多具尸骨的案子没有?” 和他同桌的一人接道:“那咋没听说,我听说啊,还全都是少年郎呢!” “少年郎?二十多具?怎么回事啊?”同桌的另一人好奇问道。 陈掌柜见到沈乐菱前来,忙从柜台处走来,拱手道:“东家。” 沈乐菱微微蹙眉,转身问身后的陈掌柜道:“他们刚刚所说的,可是城北马鸾街上弄儿胡同里的一个院子?” 陈掌柜点头,“回东家,就是那里,据说之前的主人是一家富商,后来这房子交给牙人给卖出去,不想他们家邻居说那里风水不好,听说啊……” 说到陈掌柜还四下看了看,“听说那地方还总是闹鬼,卖了几次都没能卖出去,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外来客想来看看,不想却出了这样的事,听说那些少年死得十分凄惨,许多人去那院口看热闹了,回来都不敢再回忆了。” 沈乐菱忙出脑中掉出这段记忆,她记得她跟着李尚珽被贬到南方后没两年,京中是出了这么个案子,只是当时挖出来的不是二十三具,而是六十多具。 李尚珽还说过:“我刚进京的时候,差点就去马鸾街上去找地方住了!” 当时自己听到这案子后也很是关注了一段时间,只是可惜后来如此恶劣的案子,还是只找抓了个地痞,就草草结案了。 自己当时知晓时还颇有些愤愤不平,还为此特意给沈慕青写过信,问这案子的具体情况。 当然得到的也只是几句敷衍,可沈慕青让她再给她多送些银钱的信件。 直到后来,自己跟着李尚珽又回到京中,将二皇子的娘舅丁家彻底斗跨后,李尚珽才告诉自己,原来当年那枯井案的幕后凶手,居然就是众人眼中清风霁月的丁家大公子——丁默生。 如今这事足足提前了七年被发现。 感情是沈乐菱十分期望这才就能将那个道貌凛然畜生给抓起来凌迟而死。 但理智上她却十分明白,如今的丁家不仅有镇宅之宝的丁丞相,宫里还有颇为受宠的丁贵妃,还有一个长大成人的二皇子。 想来和上辈子一样,在这千疮百孔的大魏朝,在这满是人情世故的贵人之间特有的默契下,最终唯一不同的,最多只会是换个替罪羊罢了。 七月的天气,正午的日光,沈乐菱突然感觉有些冷,一股寒意从心尖、从脚底一点点的往上蔓延、攀爬,就连指尖也不放过。 陈掌柜见自己说这个,东家的脸一下子全都苍白了起来,暗恨了自己一句,东家还年纪还小,自己不应该跟他说这些的。 忙转移话题道:“不过,听说这事还惊动了圣上,要求三司会审呢!这大理寺派出的代表就是咱们东来顺的东家之一——裕亲王呢!” 沈乐菱听到裕亲王的名字,眸间闪过一道亮彩,若是裕亲王插手此事,以他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说不定真能为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可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当初提醒裕亲王进大理寺,本是为了让他和皇族中人多些接触,日后,也夏弘毅即位后真要朝他动手,好歹能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但若反而害裕亲王和丁丞相一家结了死仇,若万一这辈子变成了二皇子即位,不是反而害了他吗? 正当沈乐菱眉头紧锁,想遍整个京中,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为那些枉死少年请命之人时,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走了进来。 第91章 长宁郡主 那少女大约十四五岁,鹅蛋脸,一双大眼睛黑溜溜四下张望,身穿一件湖蓝色衣裳,头发上仅仅束了条金丝带,明眸皓齿,面容姣好,肌肤雪白而清透。 浑身都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此人正是一直养在皇后身边的她娘家侄女——长宁郡主,也是裕亲王和夏弘毅的青梅竹马,更是夏弘毅真正魂牵梦萦之人。 上辈子自请去为皇后守灵,在裕亲王被夏弘毅剥皮揎草后,只身进京,要回了裕亲王的尸身并入土后,一头磕死在了裕亲王的坟头。 沈慕青曾告诉过她,那时夏弘毅之所以答应让裕亲王入土为安,全都是因为长宁郡主承诺进宫陪他。 可不想,长宁郡主却是个痴情的。 自那以后,夏弘毅就越发昏庸了,沈慕青也看明白这个男人当年对自己的花言巧语不过是为了骗自己罢了,所以她才对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既然他不管是心中还是身体全都有别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有男人?” 沈乐菱看着像只好奇的小猫咪一般,四下张望的长宁郡主,计从心中起,立刻迎了上去,攀谈起来:“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东来顺?” 陈掌柜也是个人精,见东家如此殷勤,来人一看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身旁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身后还站着四个挺拔的带刀大汉,一看就是侍卫。 他跟上后打发了最先接待的小二,再朝长宁郡主拱拱手道:“这位小公子,小人是这东来顺的掌柜,这位是我们的东家,敢问小公子先要包厢还是大厅啊?” 长宁郡主看向沈乐菱的目光满是疑惑,却谨慎得没有询问,而是故意压低了嗓音道:“那来间包厢吧!” 沈乐菱见状主动给长宁郡主带着路,走了两步还故意回头道:“陈掌柜,裕亲王一会可还要过来?” 果然听到裕亲王的名号,长宁郡主眸色一深。 陈掌柜自然不可能知道裕亲王的行踪,只是简单地回复一句。 倒是长宁郡主上了二楼进包厢后,主动道:“听说这酒楼裕亲王也有是东家之一,可有此事?” 沈乐菱笑道:“确有此事,裕亲王最近还时不时来酒楼坐坐呢!” 说完还故意朝窗外看了看,道:“也不知今日午饭裕亲王会不会到殿内用。” 长宁郡主一听,眸色一亮,“东家和裕亲王看来关系不错啊!” 沈乐菱谦虚道:“承蒙裕亲王看得起,愿意给小人和他一起合作的机会罢了。” “对了,这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菜,我们这里有不少特色菜,客官可要试试?” 长宁郡主点点头,大气道:“将你们这里的特色菜都上上来吧!” 然后还指着沈乐菱道:“若是东家方便,可否留下与本…少爷聊聊天?” 沈乐菱唇角一勾,道:“乐意之至!” 于是,长乐郡主坐在桌前,而她身后那个同样化作男子的侍女,给沈乐菱端了个圆凳,坐在离桌子远一点的地方。 期间长乐郡主问了许多问题,但最终都转到了裕亲王身上,比如说二人是如何认识的,后来是如何说起开酒楼的,听说酒楼还有白砂糖在卖可是真的…… 沈乐菱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很是健谈,将裕亲王发现那掌柜卖假画妄图糊弄他后的神情,描述得声情并茂…… 最终沈乐菱故意提到上一次,裕亲王在逮到户部侍郎的儿子和成王的小孙子在外打架后,不管不顾地将二人全带回了大理寺,好生修理了一顿才放回去。 长乐郡主听了,似乎能想到裕亲王当时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的。 等她笑得差不多的时候,沈乐菱才悠悠地道:“只是小人有些担忧,裕亲王这样会不会将那些贵人们都给得罪了……” 长乐郡主蹙眉,俊俏的容颜一下子带了些许苦闷,喃喃道:“是啊!他那个性子啊,怕是迟早有一日将这京中之人全给得罪完了……” 二人正说得正起劲时,陈掌柜敲门进来,小声凑到沈乐菱耳边道:“东家,裕亲王来了,说正好想见见你。”x 沈乐菱点点头,站起身来朝长乐郡主抱歉道:“这位客官,可不巧,裕亲王来了,小人要去同裕亲王聊聊最近酒楼的事情,就先告退了。” 长乐郡主眼中略微有些焦急,但大概是碍于女子的矜持并未开口。 沈乐菱也不着急,轻启朱唇问道:“裕亲王可还是梅阁?” 陈掌柜道:“今日是在兰阁等您。” 沈乐菱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 裕亲王很是烦躁,好容易将陈家夫妇送走后,见两位大人也没什么头绪,心中郁闷地他这才拉着段骏泽出来走走,吃吃饭,一会再去陈小石最后出现的米铺问问。 刚进东来顺就听陈掌柜说今日江大河也来了,裕亲王气一下子急窜了上来。 这小子,当初忽悠自己和他合作开酒楼,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就行。 可结果呢,他比自己甩得还干净,自从开业后,就没来过几次,自己更是连个逮住他发发心中怨气的机会都没有。 见江大河终于一只脚踏进来了,裕亲王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不悦道:“你还知道回店里看看啊!” 沈乐菱刚准备踏的第二脚,顿住了。 这裕亲王的语气,怎么还带了浓浓的幽怨,仿佛一个独守空闺的佳人一般。 段骏泽睨了一眼裕亲王,道:“乐生,好生说话!” 这下裕亲王更生气了,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段骏泽道:“本王哪里没有好生说话?本王说的话哪里错了?” 沈乐菱看着二人的互动,一瞬间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但为了东来顺的未来,还是狗腿地上前道:“是是是,咱们王爷如何会有错呢!王爷教训得对,小人最近实在是忙了些,您放心,日后我肯定会好好看好这酒楼的!” 裕亲王本就不是难缠的人,见江大河主动认错了,也没抓着不放,只是有说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 随后在饭桌之上,裕亲王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案子,沈乐菱竖着耳朵听着,突然冒出了一句:“那米铺是谁家所开?” 原本正在对那杀人狂魔持续输出的裕亲王,瞳孔立即放大了…… 第92章 旧识啊~ “你都不知道杀人狂魔有多可怕,这要是落在本王的手上,本王定然要给他好看,让他生不如死,好好尝尝刑部的十八道酷刑不可!” 原本还气急败坏地发泄着心中怒气的裕亲王,一听沈乐菱的问题,略一思考,看向沈乐菱的目光闪过一丝寒光。 沈乐菱敏锐地捕捉到后,微不可察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大大咧咧的,心中依旧有着自己的沟沟壑壑。 裕亲王立刻恢复了大智如愚的模样,问道:“大河,何出此言?” 沈乐菱装作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随口胡诌道:“去年小人家中的一铺子账目不对,那掌柜的又是忠心耿耿看着我长大的,我内心实在不愿相信是他晚节不保,再要临退下来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彡彡訁凊 “可如何查来查去也不知差的一百两银子去了哪里,后来我将那铺子里的三个伙计叫来问了一遍又一遍,也没什么问题,直到那老掌柜的黑着脸说了句,‘你们一定要听东家的话,想到什么都要说!’其中一个看见那偷儿往柜台上凑的小伙计,原本期期艾艾的什么都不敢多说,听了老掌柜的话,才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撂了” “既然如今那些尸骨只有陈小石的身份确认,最后出现的地方又是米铺,想来只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王爷去那米铺好几次都没有什么收获,不如让他主子去问问,或许能想到更多呢?” 这例子其实举得并不太恰当,但 裕亲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有些道理,小英子,你去查查那米铺是在……” “成王。”裕亲王还没有吩咐完,段骏泽就开口说道。 裕亲王和沈乐菱皆疑惑地看向他,他终究还是多挤出了几个字,“那米铺是成王名下的。” “你怎么知道?” 两双大眼睛同时盯着他,疑惑地问道。 段骏泽睨了一眼裕亲王道:“你拉着我去米铺的当天,偶然得知的。” 裕亲王拔高了音调:“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段骏泽挑眉道:“你又没问。” 裕亲王有些气鼓鼓的,颇有些不服气,沈乐菱若有所思地看着段骏泽,段骏泽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还朝沈乐菱大方的点了点头。 门口突然响起了“笃笃”两声敲门声,裕亲王高声问道:“谁啊?进来!” 门一下被推开,长宁郡主摇着扇子,一副贵公子的气派走了进来,对着裕亲王歪了歪头,笑吟吟搭道:“裕亲王,别来无恙啊!” 说完还不忘朝段骏泽点头示意。 沈乐菱“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这位客官和裕亲王是旧识啊!” “旧识啊~”那三个字还故意拖长的音调。 裕亲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冲着长宁郡主气呼呼地道:“你……怎么跑出来的,嫂子知道吗?还不赶紧回去!打扮这样子成何体统!” 长宁郡主一下子小脸垮了下来,低着头弱弱道:“你还不是整日都在宫外玩,这么久没见,一见人家就知道骂人家,过分!” 裕亲王见状,一下子紧张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长宁郡主,像是在为自己壮胆一般大声道:“喂,本王可没骂你!你不准哭知道吗?” 长宁郡主一抬头,眼眶已经微红,直勾勾地看向裕亲王,道:“你凶我!” “我没有!”裕亲王大声反驳。 “那你下午带我在京中玩玩!” “不行!” 长宁郡主眼眶一下蕴出了水雾,就算眼泪没有掉下来也是汪泽一片,看起来楚楚可怜。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沈乐菱这个女子心一下也软了。 但裕亲王果然不是普通人,他见长宁这样子,流露出来的更多是一种无奈。 沈乐菱忙笑道:“这位客官误会了,下午裕亲王还要去米铺调查一起凶杀案,怕是没有什么时间带您去玩。” 长宁郡主委屈巴巴地看着裕亲王道:“真的?” 裕亲王点头如捣蒜。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裕亲王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 半个时辰后,裕亲王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但步子却并不快,段骏泽稍稍比他慢半个身子,闲庭信步,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沈乐菱却在最后一边尽心尽力地给长宁郡主将着二十三具尸骨的案子,一边观察着她。 “世间居然有如此残忍之人?”长宁郡主听沈乐菱形容那些尸骨的死前遭遇后,惊讶得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乐菱摇头低声叹息道:“只是这案子,怕又会牵扯到一些贵人……” 段骏泽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裕亲王回头,见他朝长宁看去,不悦道:“放心,丢不了她的!” 说完拉着段骏泽的胳膊往前快走了几步。 专心引导着长宁郡主情绪的沈乐菱并未注意到,而是继续道:“裕亲王这次可真是生气了,只希望那犯罪之人不要是什么贵族吧!” 长宁并未做声,看着裕亲王的后脑勺微微有些出神。 很快四人就到了那米铺门口,裕亲王率先进去,米铺掌柜一见他便道:“哎呀,王爷您又来了啊!” 那满脸的笑容之中,还略带了些苦涩。 裕亲王垮着脸,凶巴巴地问:“怎么?本王来不得了?” “怎么会呢!王爷来了,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那个金碧辉煌,三生有幸……” 就在掌柜的快要将自己知晓的为数不多的成语全部说完时,裕亲王终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够了!这一天天的拍本王马屁的人还少吗?” 掌柜的这才尴尬地停住,长宁郡主偷偷地捂住笑了笑,眉眼弯弯。 “今日本王前来是想问问你,陈小石那日到米铺后真的一点特别的事都没有发生?” 掌柜的无奈地道:“王爷,那日那陈小石真就过来送了点米,和前几次一样,小人将银钱给他后,人就走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何事,小人真的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第93章 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掌柜的还在老生常谈,门外却响起了一个鸭嗓子的声音,“小英子,你不会在耍小爷吧!你家王爷跑到约小爷在这见面?” 裕亲王大声朝门口道:“小离子,还不赶紧给本王滚进来!” 在外面说话的小子正是成王的小孙子,也是上次被裕亲王带回大理寺好生“照顾”了两晚上的夏锐离。 夏锐离听到裕亲王是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进来。 沈乐菱抬眼看去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身上还有些脂粉的浓烈香味。 他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哎呀,叔叔您找小侄可是有什么事啊?” 裕亲王看了一眼小英子,小英子立刻上前解释了一番。x 夏锐离立马换了一张脸,对着掌柜的凶巴巴地道:“你不会真有事敢瞒着我小叔叔吧!快说,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掌柜的突然看到自己几乎素未谋面的小主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期期艾艾地道:“小人……该说的,可都说了啊!” 但一直站在裕亲王身后一直未曾开口的小公子,突然开口道:“那不该说的呢?” 夏锐离双眼一瞪,拿出了在家小霸王的气势:“敢给小爷玩字眼?快说,有什么不该说的,都给小爷全说了,不然小爷就找祖母,说你瞧不起小爷,将你一家子全发卖到那下贱的地方去!” 掌柜的张了张嘴,苦着脸道:“小主子,您这……” “你说不说,不说小爷这就叫人绑你去见祖母了!”说着压根不给掌柜的反应的机会,“来人!给小爷把这不听话的老东西给我抓了!” 立即就有两个打手模样的人上前。 “别别别,小主子,小主子,小人说,小人说……”掌柜两只胳膊一边被一人拉着,他则死命的往后仰着求饶道。 夏锐离用眼神请示了下裕亲王,随后才挥挥手让人退下,骂咧咧地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裕亲王这时开口问向惊魂未定的掌柜的道:“说吧,掌柜的,有什么不该说的?” 掌柜的慌乱地看了眼夏锐离,最终还是说道:“回王爷,不是小人有意隐瞒,实在是那人是这一块的地痞,小人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听“地痞”两字,裕亲王和夏锐离都来了兴趣,特别是夏锐离,眉毛一挑,“地痞?小爷家的店还怕区区地痞?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这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原来那一日陈小石照例送完米后,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人,那人就是这北城有名的地痞——蔡亮,听说陈小石当时就道歉了,蔡亮也似乎没说什么。 不一会那蔡亮却鬼鬼祟祟的跟上了陈小石。 米铺门口的小厮看到了全过程,还特意告知了掌柜的。 掌柜的哭诉道:“当陈家夫妇找来时,小人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来也不一定就是那蔡亮做了什么,二来,不过是撞了一下,那蔡亮想来最多教训一下就会放他离开,所以……所以才……” 夏锐离抬腿就踢了那掌柜一脚,道:“为了个小地痞,连小爷的王叔都敢瞒着,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裕亲王也沉下了脸,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亲王脸面却还没有一个地痞大。 段骏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掌柜,随后又看向沈乐菱。 原本听了掌柜解释的沈乐菱正微微蹙眉,这掌柜的还没说实话。 察觉到一束探究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后,沈乐菱立刻收起脸上的情绪。 “那蔡亮平日都在哪里活动?” 掌柜的摇摇头,捂住被夏锐离踢的地方,哭丧着脸道:“这个小人就真的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他常出入这北城的各大赌坊。” *** 从米铺出来,裕亲王将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抓蔡亮的夏锐离打发走了,自己则让一边派人将这个消息报回了刑部,一边自己亲自去找赌坊。 长宁郡主从来没去过赌坊,眼中隐隐有些兴奋,在大街上拉着裕亲王叽叽喳喳地问着赌坊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不让他进去,有没有危险,一般玩什么…… 裕亲王满脸黑线地拉开他道:“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裕亲王原本不想带她的,但每次刚开了个头,长宁郡主眼眶就开始泛红了,让他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郁闷至极! 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特别是这种特别能哭的! 段骏泽则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沈乐菱身边,沈乐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刚刚那掌柜的没说实话?”段世子的声音依旧清冷,说话的时候也直直地看着前方,脚步丝毫未顿。 倒是沈乐菱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我说话? 思付片刻,沈乐菱意有所指道:“能让掌柜的在小主子要发卖他时,还想着隐瞒,想来是有些顾虑吧!” 段骏泽点头,“你说得对,那你觉得这事的背后之人是谁呢?” 沈乐菱这下真楞了,这人在口出什么狂言,直接问自己背后之人,她撇撇嘴道:“不知道。” “不!你知道!”段骏泽语不惊人死不休,沈乐菱袖中的手攥紧,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堂堂亲王都不知晓,圣上也要三司会审,这人凭什么就这么笃定自己知道。 “段世子还真是看得起小女子。”沈乐菱那“小女子”三个字说得极轻,“但是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么杀人狂魔,想来迟早都会受到惩罚的吧!” 段骏泽停下脚步,转过脸紧紧地盯着她,就在沈乐菱以为这人会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又转了回去,用近乎是自言自语是声音说道:“真的会吗……” 那不确定的语气,和沈乐菱刚听到这个案子被挖出来时的想法几乎一模一样。 沈乐菱心中微动,偷偷看了那完全恢复冷脸的少年一眼,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朝廷开始失望了。 第94章 万兴赌坊 一连找了七八个赌坊,一点线索都没有,连长宁郡主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也忍不住拉了下来,这赌坊看起来没意思的很,又脏兮兮的,为什么还有那么人喜欢来。 最终裕亲王带着大伙来了这城北的最后一个地方赌坊,说是地下,但却也张扬得很,比如沈乐菱此时看着对面墙头贴着两张白纸,上面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写着赌字,只是画着一个倒扣着的碗。 大魏建国之时,曾也是有过明文条例不准公然聚众赌博,很显然,如今这是这些人最后给予这法律的面子了。 门口和其他赌坊一样,站着不少打手模样的人,和那些地痞流氓不一样的是,明显下盘更加稳健一些,像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一般。 看着裕亲王一行人,眼神都带了些警惕。 裕亲王可不管这些,上前撩起帘子就往里走。x 长宁郡主连忙拿扇子挡住自己的口鼻,这家赌坊生意看起来比之前几家还要不错,帘子一掀里面嘈杂的声音就争先恐后地传来。 天气炎热,里面的那些汗臭味夹杂着一些其它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铁哥铁哥,再借我点钱,我这次一定能翻盘的!” “呀!怎么又是小!” “小小小,是小,我赢了!快给钱,给钱!”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得!真的……” 裕亲王一行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贵人,赌坊的小厮也极有眼力劲,立刻就笑吟吟地上前,点头哈腰地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吧,想玩些什么?” 而不远处,那个被称之为铁哥的人,则眯着眼睛朝众人看来,一看到为首的裕亲王,整个人脸色大变,这位爷怎么来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了,这裕亲王从前还在当纨绔的时候,铁哥远远的见过他。 主要也是这裕亲王像是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一般,每次和京城那边出名的公子哥斗法的时候,闹得动静都极大,他也不过是偶然去看过两次热闹罢了。 铁哥略作思索,还是堆着满脸的笑容,亲自上前道:“几位贵人,不知来我万兴赌坊有何事啊?” 要是平日里裕亲王说不定还会摇着扇子,一副欠揍的样子问道:“哎呀,你怎么看出小爷我不是来赌两把的?” 但今日他实在是没那个兴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这管场子的是谁,把人全给本王叫过来,本王有话要问!” “本王”二字都出来了,那铁哥也不好再装作不知,忙将裕亲王请到后院,“王爷,您这先去后院坐坐,小人这就让场子里的人都过来!” 裕亲王下午走了这么久,如今早已一点耐心也没有了,正好一个打手还在他身旁打骂着一个赌徒! 裕亲王直接上前一脚将那打手踹在地上,大声道:“本王说,现在把场子停掉!本王要亲自问话!” ...... 半炷香后,整个万兴赌场只剩下那铁哥,和赌场的人了。 裕亲王靠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小英子上前用尖锐的声音问道:“你们谁认识这城北的地痞蔡亮,最近可有见过他?”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吱声的都没有。 小英子冷哼道:“怎么,王爷问你们的话,你们一个都不回答,这脑袋怕是都不想要了吧?” 那铁哥满脸堆笑,道:“这位小公公,或者是咱们赌坊里的人真的都不认识。” 裕亲王眼睛“咻”地一下睁开,道:“看来如今在这京城之中,本王不用些手段是不是是个人都想要欺骗于本王了?阿泽!” 裕亲王话音刚落,段骏泽一个腿风过去,将那铁哥扫到了地上,随后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抽出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柄剑,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别别别……大侠,有……有什么话好好说!”铁哥被吓得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害怕喉咙动静大了,那锐利的剑锋就划破了自己咽喉。 在裕亲王终于从以前的只是言语上的仗势欺人,进化成真刀真枪的吓唬人后,果然事情就简单多了。 很快赌场的几个小厮就说了,这蔡亮最近是挺喜欢来他们赌坊的,只是这自从前日出现过后,这两日确实都没有来过了。 还有人说蔡亮背后可是有贵人的,因此欠了他之前工作的赌场三百多两银子,他们老大却也没有逼得太紧,然而蔡亮就换了个地方继续赌。 又有一打手站出来说,他以前是蔡亮的小弟。 这蔡亮曾经也是城北的一霸,只是自从爱上赌博后渐渐什么都输没了,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又弄了一笔银钱,在赌坊待了好几日。 原本前日离开的时候,还说昨日傍晚再来,但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最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指出了蔡亮如今的落脚之处。 “蔡亮的家早被他输没了,他婆娘也被他卖了,如今好像是说就住在城北马鸾街上的一破院子里,但具体是哪小人就真不知道了……” 裕亲王“腾”地一下就站起起来,“可是马鸾街弄儿胡同一家卖不出去的三进院子?” 那人吓得脸上苍白,摇摇头道:“这,小人实在是不知啊!” 裕亲王不再理会这些人抬脚就往外走,众人立马跟上,直接到了昨日发现尸骨的胡同里。 裕亲王让人左右问问,果然有人说起,是有个混混平日里偶尔会过来住住,但自昨日下午后就没有见过他的人影了。 而昨日下午正是那二十三具尸骨被发现的时侯。 很显然那蔡亮很大概率就是凶手,并在看到那枯井被发现之后,就已经跑了。 裕亲王立马又往刑部赶,长宁和沈乐菱则自然的被留在了刑部外面。 裕亲王一见肖、刘两位大人,立马将具体的情况说明后,道:“两位大人这是不是要赶紧出通缉令,往京郊各处也都找找,不然再晚这蔡亮就真的跑了!” 第95章 蔡亮之死 沈乐菱和长宁郡主并没有等多久,裕亲王便又出来了,只是脸色依旧称不上好看。 大伙跑了一整个下午,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了,最后还是沈乐菱看长宁郡主有些劳累了的小脸,请大家就近找了家酒楼吃顿晚饭。 吃饭时沈乐菱看众人不太好看的神情,强颜笑道:“这若不是今日裕亲王带着小人,小人是万万不知道,原来这京城之中的地方赌坊如此之多啊!” 这话一说完,裕亲王那种好看的娃娃脸又黑了几分,他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地就往自己口中“咕噜咕噜”灌了一口。 沈乐菱刚想下一句将话题引到京兆府尹身上,却听一向沉默寡言的段骏泽开口了,“这京中底下赌场确实过多了些,京兆府都不管管的吗?” 裕亲王恨恨道:“魏征那个老匹夫,仗着搭上了丁家的船,居然就敢如此肆无忌惮!” “丁家?可是二皇子的外祖父家?”沈乐菱故作诧异地道。 裕亲王没有说话,沈乐菱又笑道:“不过裕亲王今日不管是对付那赌场的,还是那米铺的掌柜的,可真是厉害,那两人原本还什么都不肯说,最后什么都抖了个干干净净,小人佩服佩服啊!” 这话,总算是让裕亲王露了个笑脸。 吃过晚饭,裕亲王就要派人将长宁郡主护送回宫。 长宁郡主虽然非常想再跟着裕亲王,但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点点头。 沈乐菱自告奋勇的要护送长宁郡主一程,因二人都穿的男装,裕亲王也只是介绍这是皇后的侄子,沈乐菱也没有故意揭穿,皇后的侄子为何要入夜之前回宫的事。 此时倒是方便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当然,郡主身边的小丫鬟也在车上。 沈乐菱上车后就故意引导到:“裕亲王如今做事可真认真,那些不说实话的,在他面前两三下就都全招了,特别是那米铺的掌柜的,之前裕亲王还说了,他带着京兆府的衙役很去了几次,可是那掌柜的就是一问三不知。” 长宁郡主眉头轻蹙,“他……之前都是和京兆府的衙役一起的去的?” 沈乐菱心道,这长宁郡主果然聪慧。面上却点点头,都:“是啊!” 于是又将裕亲王今日刚刚所讲的如何遇到陈小石的父母,以及自己如何拍着胸脯保证给他们找到孩子的事劝说了一遍,最后还感叹道:“若不是正好发现了那枯井,怕是那对夫妇这辈子都不知道儿子去哪里了吧……” ...... 长宁郡主第二天一早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正好遇见了三皇子夏弘毅。 二人和裕亲王一样,都是在皇后娘娘跟前长大的,自然也是有着一番情谊的,长宁郡主看着夏弘毅甜甜地叫着:“三表哥。” 皇后见长宁今日这个时候出现,有些惊讶,没说两句便道:“本宫有些疲了,先去休息了,你们两兄妹也许久没见了,就好好叙叙旧吧。” 片刻后,整个大殿只留下长宁郡主和几名宫女。 夏弘毅朝长宁笑了笑,“听说昨日表妹出宫游玩去了?” 长宁见他主动说起了这个话题,便顺着坡聊了下去,“是啊!昨日正好还碰见了裕亲王,长宁这才知晓京中居然出了一件惊天的案件……” 长宁并没有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只是将昨日的所见所闻平静地说了出来,甚至都没有点明魏征与丁家的关系。 只是在最后叹息道:“哎,真不知这京兆府尹是怎么办事的,难怪圣上要将他革职了。” 夏弘毅听了长宁的话,瞳孔缩了缩,但瞬间又转化为如沐春风的少年郎的模样…… ...... 一连找了好几日,都没有人见过蔡亮,他的画像连京城周边都贴了起来,但依旧没有消息。 裕亲王每日往刑部跑,但奈何终究只能和肖、刘二人大眼瞪小眼。 景瑞帝将三人叫回宫中了解过一次案件的进展,得知案件陷入瓶颈,也好生给了一番压力。x 终于五日后地痞蔡亮还是被人找到了,不过却只是一具尸体。 彼时裕亲王已经忍不住又出门去寻找线索去了。 当两人在刑部已经找到蔡亮尸体的消息时,肖、刘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 死了好啊! 作为朝中的老人,二人很是清楚魏征的办事风格,二十多名少年的消失,魏征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不知晓,为何一直没有作为,甚至连官职丢了都不敢吭声,想来这背后之人,权势不小。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为官之道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要不是有这裕亲王在这里,他们找就想办法结案了。 于是二人十分默契地没有派人去找裕亲王,等蔡亮的尸体被抬回来后,仵作看过后,便给出了个畏罪自杀的结果。 等所有手续都办得差不多后,二人这才派人去找裕亲王。 裕亲王一听蔡亮被找到了,走路都带起了风,刚进刑部便问道:“蔡亮呢?” 肖原代一本正经地道:“杀人犯蔡亮已经畏罪自杀了。” 裕亲王大惊:“真是他杀的?他承认了?怎么自杀的?” 刘振群轻声解释道:“这些尸骨是在蔡亮常年偷摸住的宅子里发现的,而却邻里也交代,夜里曾经见过那蔡亮曾经拖着一人往那破旧院子里去,在加上那陈小石与他在街上也有摩擦,这人证物证具在,想来是他知道实在抵赖不了,这才畏罪自杀的!” 裕亲王一脸“你在给我讲鬼故事吗”的表情时,英国公的老夫人却来了,扬言是来认她娘家侄孙的,刑部尚书肖原代心中暗道,这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脚下动作却丝毫不慢,“刘大人,您先和裕亲王聊着,本官先去看看英国公家的老夫人了。” 刘振群心中也不太爽,这不是让自己一个人面对裕亲王这个愣头青吗? 但面上却笑呵呵地道:“肖大人,你先去忙……” 可当刘振群几乎将嘴皮都给磨破了,好不容易让裕亲王恍然大悟道:“难道这蔡亮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肖原代又回来了,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她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藏蓝色衣裳,面露哀伤,一双眼睛却极为锐利。 第96章 英国公老夫人出马 英国公老夫人姓郑,原是西北望族郑家之女,但这些年郑家逐渐落寞了。 四年前,西北遂州的举子郑秋君,也就是英国公老夫人的侄孙来京城赶考,在英国公府住下。 一个月后的一天,郑秋君说是要和友人一起去城郊登山,却不想着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和他一起去的几人都说约好的时辰,郑秋君并未出现,他们以为他有事未来,便没有太过在意…… 急得英国个老夫人整日派人在城门口等,简直就是心急如焚。 可是最后直到科考结束,郑秋君依旧没有出现。 郑秋君的父母为此亲自上京寻子,但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郑秋君的母亲因为思子心切,回西北没有半年时间就郁郁而终了。 而郑秋君就这么消失了四年。 这四年或许是内心责怪英国公府没有将人看顾好,或者真的只是山高路远,郑家过年的时候,再没有送什么年礼来了。 为此英国公老夫人还生过一场大病。 前几日京中出了这么杀人案,英国公府除了感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今早,英国公老夫人收到一封信,信中告知,郑秋君已经成了那二十三具尸骨的其中一具,老夫人这才带着人前来认识。 那郑秋君进京赶考的时候,年仅二十五,正好与其中一具尸骨相符,同时,当年其母来京找人时曾说过,郑秋君小时候曾从树上摔下来过,造成左胳膊曾经骨折,而骨折的地方完全对得上。 老英国公曾经是先帝的伴读,与先帝感情甚笃,现任英国公更是深受景瑞帝看重。 景瑞帝对英国公向来不错,对老夫人更是敬重,就连如此如今寻求仙之道,都时不时给英国公赐下虚空大师的丹药。 如今这案子牵扯到了英国公,用一个小小的地痞蔡亮结案,自然就有些不够分量了。 于是肖原代紧急让仵作将蔡亮的验尸报告重新写了一份,一进门就先声夺人道:“刘大人,按蔡亮的尸体,仵作有了最新的发现。” 成功让刘振群闭上嘴后,肖原代才将英国公老夫人刚刚认尸的结果说了一遍。 刘振群不由得心中暗暗骂娘,这老夫人早来一步,自己就不用给裕亲王这个愣头青费那么多口舌了。 晚来一步,这案子就能平平安安地结束了,怎么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英国公老夫人看着三人,郑重的请求道:“老身嫁来京城四十余年,好不容易娘家来了个有才气的,想来京城为国效力,可不想……为此我那娘家侄儿这几年都和老身生分了,还有我那侄媳妇,在秋君失踪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老身这些年也实在是愧对我那娘家侄儿啊!” “这次承蒙三位大人,终于找到我那可怜侄孙的尸首,还请三位大人为我侄孙昭雪,早日将那杀千刀的追拿归案,以慰我侄孙在天之灵啊!” 英国公老夫人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别说裕亲王了,就连肖原代和刘振群都不住地点头,口头保证着一定会尽快将真凶捉拿归案的。 原本只是想让英国公的老夫人先放心回去,自己二人再商量商量办法。 不想英国公老夫人话锋一转道:“三位大人,老身虽然不懂查案,但想来这二十三具尸骨,除了我那可怜的侄孙已经到了二十五岁,其他的还均是一些少年郎,那前任京兆府尹魏征,每年收到这么多少年失踪的报案,真的一点也都不知情吗?” “还有刚刚原大人所说的蔡亮,听说他背后有人,不知三位大人可知他背后有何人?” 肖原代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老夫人是有备而来,若刚刚自己真的脑门一抽,直接将蔡亮作为替罪羊了,到时候这老夫人闹起来,指不定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刘振群心中亦然,原本还有些埋怨肖大人没将这老夫人打发了,如今也只剩下了庆幸。 见两位大人都没有出声,裕亲王还以为这两人脸皮薄,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老夫人,我们还没查出来呢!” 英国公老夫人心中冷哼,面上却不显,只是不紧不慢地道:“老身却曾听说了一个消息,这蔡亮的堂哥是前任京兆府尹魏征身边的管家。” 整个大堂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落针可闻,众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这么快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 裕亲王惊叹道:“老夫人,您怎么知道的?原大人让人带了不少城北的地痞,却一个都没问出来呢!” 场面一下,更加安静了! 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睨了一眼肖原代,在他那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刘振群见这些日子合作得还算愉快的肖大人被如此挤兑,忙出来打圆场道:“是啊!老夫人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老夫人不答,而是将手中的拐杖一驻,目光直视前方道:“刘大人不必在意老身是如何得知道的,如今的关键是让人好生去验证一番!” 刘振群干笑道:“老夫人说得有理,有理!” 转头对肖大人道:“肖大人,您看这……” 肖原代黑着来脸对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一个护卫道:“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照老夫人说的线索去查!” 下人此时送来热茶,老夫人看也没看茶水一眼,就拿在手中微微晃动了两下,便将那“腾”地一下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这京城五年内接二连三地发出了这么多的失踪案件,他魏征掌管多年的京兆府尹如何能推卸的了责任,如今发现这被杀的嫌疑犯,也有魏征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夫人拉住肖大人的胳膊道:“几位大人,老身期望你们无比要让真凶受到严惩,让那些助纣为虐也早些受到惩罚!无论他是谁!”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了,对那些害了他侄孙的人恨得咬牙切齿,那可是他们郑家这么多年来,最有几率也中进士的! 能带领郑家重新回到世人眼中的翩翩公子郑秋君啊! 第97章 自首,结案 刑部让人去魏征府上询问蔡亮的身世,自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在没有证据前,肖原代和刘振群又不好直接派人将魏征的管家给捉来,于是只能旁敲侧击的去查,终于三日后那查询之人回来了,但不等他们上门将魏家的管家抓起来。 那管家便已经死了,据说是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的。 老夫人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意,这两日几乎每日都会堵在刑部门口,问几位大人案件的进展,简直比景瑞帝还要难缠。 倒是英国公说话委婉客气了不少,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还是尽快破案吧,给他郑家的外甥一个交代,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最终英国公老夫人对二人缓慢的进度实在看不过去,亲自进宫面见了一次景瑞帝。 当然换来的便是景瑞帝对二人的破口大骂! 为什么裕亲王能逃过一劫呢? 英国公老夫人并没有告裕亲王的状,人老成精,她还是有那眼力看得出谁在故意拖延,谁是压根还没有那个能力的…… 从宫中挨骂回来的二人,正要请魏征来刑部喝杯茶时,魏征自己主动来了刑部,一进刑部就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案子由于涉及到前任京官,审理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公开。 但魏征却十分配合,一共二十三具尸体,每一具他都能说出一段当初杀人的经过。 比如第一次杀人,是因为五年前,他在路上看见一个农家打扮的小子,眉清目秀,皮肤雪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对他的喜好心知肚明的管家,这才让自己的地痞堂弟想法子将人绑了送到了魏府,一开始魏征也有些犹疑,但看着那少年一双如小鹿一般水汪汪惊恐的眸子,他鬼使神差的还是留下了那农家子。 原本他还想将那农家子留在府中,但不想那少年倒是个有气性的,直接一头撞死了。 再后来就是第二位、第三位……魏征已经不再妄想留下谁,每次抓回来的少年,都活不了多久,他就会让管家将人杀死后交给蔡亮。 至于郑秋君,也是因为那日他出城登山的途中,好巧不巧居然找蔡亮问了路,蔡亮见这青年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生得也极为好看,加之蔡亮那时正好手头有些紧,所以…… 甚至将自己好男色的事也供认不讳了。 老夫人气愤至极,若不是有身边的嬷嬷拦着,恨不得亲自上前打死魏征。 “魏大人,我家侄孙是如何得罪于你啊?你,你为何要如此待他,为何!他还那样年轻,他还要考进士为国效力,他才二十五岁啊!” 陈小石母亲忍不住大哭起来,“小石,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独自一人进京了,娘真的想不到啊!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恶毒的人啊!” 陈小石的父亲则忍不住上前踹了魏征一脚,然后很快被侍卫们拉开了,“你是青天大老爷啊!是我们的父母官,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们,怎么可以……” 魏征低头不语,任由这些家属们的谩骂、和殴打。 此案,自此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裕亲王呆呆地看着堂下供认不讳的魏征,摇摇头,这有这种癖好去找小馆馆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祸害这么多人呢! 肖原代和刘振群一边在心中暗暗猜测,这魏征到底是在为谁定罪,一边义正言辞地要将此案交由景瑞帝判决。 刑部公堂之上,站在裕亲王身后的一人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一凛,背负腰后的手紧紧地攥紧了。 ...... 宁国侯府 沈乐菱吃完晚膳后,又照例和哥哥、阿洲聊了聊天,随后看着阿洲小小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上,一笔一画的描着大字。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带着雅涵往自己院中走着。 “小姐,如今慈安堂的那一位,已经两次没有回信了。”雅涵一边小心地点着灯一边微微动了动唇。 沈乐菱道:“想来是觉得自己地位稳定,想下船了。” 雅涵眉头一皱,不满道:“没有小姐,那位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还能怀上……这如今才多久,小姐,要不要奴婢找丝雨姐姐给些教训她?” 沈乐菱停下脚步,笑着看了眼气愤的雅涵道:“你觉得如今她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 玉姨娘那种人,胆子不大心不小,如今大夫人没了,让她觉得有些难搞的大小姐被关在了庵堂,作为大房如今最得宠的人。 她心中十分清楚,她真正的依靠是侯爷,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不是沈乐菱这个隔房的小丫头。 相反,如今沈乐菱出手,见识过沈乐菱手段的玉姨娘,不管有没有证据想来第一个会怀疑的人就是她,若那时她不管不顾地拉自己下水,反而不美。 雅涵依旧有些不服道:“难道就这么让她过河拆桥了?” 沈乐菱眯着眼,伸手撩起被风吹乱的一缕秀发,道:“雅涵,不用急,比起你我,我的那位大堂哥怕是更害怕这个孩子的降生,有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是吗?” 二人很快走回了屋中,梳洗过后,沈乐菱便合衣躺下了。 院中的小灯笼也点亮了,随着轻轻飘来的微风颤动着。 夜色渐浓,一道黑影悄悄潜入宁国侯府中,只见他身轻如燕,每次都能在巡视的队伍前躲进阴影处,最后潜入到了沈乐菱的院子中。 不过,看见沈乐菱房中的烛火已经熄灭,那黑衣人并未入内,而是倏的一下,爬到了沈乐菱时常乘凉的那棵桂花树上,静静地看着窗内。 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等到快天亮时,那黑衣人喃喃地说了句:“江大河,那真正的杀人犯没有受到惩罚……” 随后几个跃起,跳出了院子。 此时屋中的檀云突然睁开了眼,从窗户一个跟头就跳了出去,“谁?”彡彡訁凊 今日没有守夜的丝雨连忙穿上衣服跟了出来,看着空落落的院子,疑惑道:“有人?” 檀云四下看看,最终摇了摇头。 第98章 丁家 丁家 丁丞相的书房内,年龄五十多的丁丞相定定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其长子礼部侍郎丁山岱就站在他身侧,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丁家大公子丁默生笔直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见一长一幼皆不说话,丁山岱气愤地开了口:“你这个逆子,知不知道这次父亲是花费了多少心力才帮你将这事给掩了过去!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你居然,居然有如此癖好……你让为父这张老脸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你叫你祖父日后如何放心将这偌大的家业交付于你!” 丁山岱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扬起手打了丁默生一巴掌。 “啪!”的一声,丁默生的脸瞬间侧到了一边,但他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眸都不曾抬起过。 丁山岱似乎还觉得不满意,想要抬手再打一巴掌。 “够了!” 丁丞相苍老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丁山岱双眸微微一紧,还是放下了手转身道:“父亲,您别生气,将这孩子交给我,我好好教教他就行好了。” 丁丞相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这是对默生不满,还是对我不满?” 丁山岱连道不敢,“只是这孩子太过不成器了,还连累父亲自断一臂,儿子实在是……” 丁丞相闭上眼,道:“为父心中有数,你先出去吧!” 丁山岱不愿错过这么一个打压儿子的好机会,他睁大眼睛看向丁丞相,见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到底不敢出言反驳。 最终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长子,拂袖而去。 待丁山岱出去后,丁丞相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孙子,道:“默生,此事你怎么想得?” 丁默生这才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祖父,这事必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丁丞相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抛尸的院子,我曾经让那蔡亮将那院子买下来,却不想那蔡亮应是中饱私囊,将那银子拿去赌了,此事是孙儿没有核实,才导致如今被人发现那枯井,自此陷入了被动的状态。” “而且,此案结束后孙儿找人去查看过,那日去看房的人刚和牙人走到院子里,就在井边看到了尸骨,二人这才报的案,至于是谁将尸骨捞出来的,孙儿还不得而知。” “原本,此事……孙儿也不要劳累祖父,魏征也给孙儿传信,已经让那蔡亮做了替罪羊,只是就在这时,英国公的老夫人却找上了刑部的门……” “孙儿猜想,这通知英国公府的人,必然就是这幕后之人!” 丁丞相沉声道:“这封信是今日上完朝后,有人用利箭射到老夫车厢上的,你看看。” 丁默生跪走两步,接过一看,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眉头紧皱,沉声问道:“祖父觉得这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若真是三皇子告知的英国公府,那……祖父这三皇子是想要剑指我丁家?可是他是如何得知?” “蠢货!” 丁丞相突然高声怒骂,“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吗?” 丁默生低头思索一会,突然抬头道:“他是在试探我们!” 丁丞相深吸两口气,才道:“这事魏征自首定然让三皇子已经猜到了,我丁家才是幕后的之人,但老夫为了保住你不得不这么做,若事情再发展下去,牵涉到你……我丁家就成了整个大魏的笑话!” 丁默生抱住丁丞相的大腿,痛诉自己错了,不该如此不小心,但绝口不提从此戒掉此等癖好! 丁丞相见状,双眼微眯道:“默生,不仅是三皇子在外虎视眈眈,还有你父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那个蠢材除了内斗根本支不起门楣,你万不可再行差踏错一步了,你可知道?” 丁丞相前面一句点名了如今丁默生“内忧外患”的现状。 最后一句“你可知道”,带着浓浓的警告的,丁默生心中一抖,终是明白,今日不表个态,祖父不会善罢甘休的! “祖父,孙儿明白了,日后这事必不会再犯!” 丁丞相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书房的那四个小童,就不必留了,稍后我会让丁春带走,还有娉婷已经嫁予你三年了,莫要亏待了她,不然你岳父那不好交代!” 丁春是丁府的管家,丁丞相的心腹。 魏娉婷是丁默生的结发妻子,当年兵部尚书魏宇的嫡次女。 丁默生看着丁丞相那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缓缓闭上眼,终是没有那四人说出求情的话来。 从丁丞相屋内出来后,丁默生径直走到了后院。 小丫鬟见到大少爷来了,忙欢喜地向他行礼后,朝院内飞奔而去。 不一会,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出现在眼眸,眉眼都带着喜色盈盈地走来,“相公,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那少妇的模样,与丁默生记忆中的那人也有三分相似,只是唯独一双眼睛却南辕北辙,让原本心中有了些涟漪的丁默生瞬间又有些失落。 面对魏娉婷的热情,只是习惯性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身上摸了摸她的发髻,温和道:“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好笑的低着头笑了。 魏娉婷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地嗔了一眼丁默生,微微一跺脚,撒娇道:“相公,这么多人看着呢!” ...... 沈乐菱是在案件结束后的第二天,才得知魏征成了这次的替罪羊的,她轻声感叹了一句,这裕亲王怕是确实历练得少,日后就算……怕是也成不了大事。 这次若不是三皇子将英国公老夫人拉下了水,怕又是一个蔡亮便草草结案了。 沈乐菱收起心中那一点点的想法,一边认命的看着账本,这腐朽的王朝没有一个夏姓夏的能站出来,那这日后的乱世根本无法避免,还是好好挣钱为妙。 一边心中又是一动,道:“丝雨,笔墨伺候!” 不一会,沈乐菱在纸笔上用左手写下一手漂亮的大字让檀云前来,在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当日,段骏泽看着手中的纸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色,英俊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你家少爷,让我将这个送给丁丞相?” 檀云更加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少爷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段骏泽有些不解,这当今圣上生的那几位,谁还能当渔翁? 第99章 玉真的主子 京城的七月,太阳一升起便带着怒气一般,闷热不堪。 沈乐菱院子里的几人皆有些受不了,连一向被丝雨念叨不太爱洗澡的檀云最近也恨不得一日洗上两次。 房间里已经摆上了两大盆冰块,暑气倒不是很重,因此丫鬟们也都留在房里和沈乐菱说笑着。 沈乐菱心中了然,忍不住都逗趣了几句小萍儿,还有看起来瘦了不少的玉真。 玉真刚过来的时候脸还有些圆圆的,如今已经瘦出了尖下巴。 哎,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这些日子,她受得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玉真跟着五小姐一来是大夫人的吩咐,二来也是因为大夫人承诺,等五小姐出嫁后将自己留在府中,到时候大夫人会亲自给她指婚。 她老子娘说过,女子这辈子最终还是要嫁给好一点的相公。只要是大夫人亲自指婚,无论配给哪个小管事,日后他都不敢不对自己好。 再后来大小姐也找她探听五小姐的消息,给了她更动人的承诺,大小姐当时已经许配给了三皇子,若自己帮她好好监视五小姐,等她出嫁的时候,就找五小姐将自己要回,做大小姐的陪嫁,能去皇子府里做丫鬟,若是日后,大小姐让自己给三皇子做侍妾,那不就是…… 可如今呢,竹篮打水一场空! 先是大夫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得了重疾去世,随后大小姐又被送往了庵堂,她的两大靠山就这么没了! 原本她再三考虑,想找门路从五小姐房调走,毕竟自己可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家生子,五小姐一个庶房的女儿,若是日后出嫁还要将自己带走,那自己搞不好还要去些乡下位置受苦呢! 还不如早些离开,随便去府中哪里干活,只要能留在侯府,日后娘亲在府中给自己找个小厮也不错啊! 可就当她刚刚给娘亲说了这方面的想法,让她老子娘帮忙留意机会。 可不想,没两日她老子娘却对她说,昨日晚饭时分,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亲自过来跟她说,让玉真明日酉时找机会去趟前院,大少爷有话跟她说。 当玉真见到沈慕朗的那一刻,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 这还是第一次,少年英俊的大少爷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小小的院落里只有少爷和自己,还有他身后的一个小厮。 玉真当时只觉得大少爷离自己太近了,近得她有些听不清大少爷在说什么。 沈慕朗忍着气,看着自己面前又瘦弱又有些呆头呆脑的小丫鬟,心中忍不住道:难怪母亲和妹妹拿不到三房那边的把柄的,就这么一个蠢笨之际的丫头,能成什么事? 但如今他已经跟着三皇子一段时间了,也成熟了不少。 想着如今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人,只能忍着气将声音拔高了一些,又问了一遍,“这段时间五妹妹和三房那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玉真这才回过神,慌乱地看了一眼眼前锦衣玉带的少年,又忙低头道:“回大少爷的话,五小姐每日就是看书刺绣睡觉,几乎没什么其它的特别的,至于三房其他人,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慕朗皱眉,又问道:“你平日里可有去三婶房中?” 玉真道:“五小姐基本每日早膳和晚膳都是在三夫人房中和家人一起用的,只是每日吃饭时都会将所有下人赶出去,所以,奴婢……” 其实玉真没有说的是,因为每次去都没有什么收获,加之前段时间自己一直想着法的调走。因此如今基本每日躲懒,根本就没有踏足三夫人房中了。 沈慕朗又问了几个问题,玉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清楚。 他眉头紧皱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名叫玉真的小丫鬟,实在是不明白,母亲当时怎么选了这么个愚蠢的去打探消息。 但玉真,只能感受到沈慕朗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垂下去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最终沈慕朗还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又教她如何获取五妹妹的信任后,便让玉真好好留在五妹妹身边,时刻留心三房的动静,有什么事及时向他禀报。 还赏了她十两银子。 玉真从前院回来的时候,手中握着那十两银子,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踩在天上似的,乐得找不到北。 那如今,自己是在帮那英俊年少的大少爷办事了?是在帮着侯府未来的主人办事。 这样想着,她的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喜意,嘴角更是忍不住的上扬。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偷偷溜进了大少爷的院子里,后脚这消息就传到了沈乐菱的耳朵里。 如今大夫人逝世,二夫人“生病”,这管家之权又在老夫人手中,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侯府如今更像个筛子一般,只有有些蝇头小利,多得是人偷偷帮你传递消息。 玉真回来后,决定好好完成大少爷给自己的任务,不仅人变得勤快起来,还朝五小姐假意地表起了忠心,当然,这也是沈慕朗教的。 但不知五小姐是真的天真单纯到不知事还是怎的,无论她怎么暗示,五小姐都是浅浅地对自己笑着:“玉真,你说什么啊!大伯母把你给我了,你当然就是我的人了啊!” 然后自己依旧每日闲得无所事事。 她也曾想过主动往五小姐身边凑,可每次要么是笨手笨脚的做不好,五小姐虽不会骂人,但总会用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向她,“罢了,玉真以后不用你做这些了,你是京城侯府的家生子,与丝雨她们从苏州小地方来的,到底不一样!” 要么自己的身子不争气,隔三差五的就发热、发寒,怎么也看不好。 第100章 制冰方子 就像如今,大伙都躲在五小姐的房中消暑说笑。 但玉真也只能尽量离那冰盆远远的,生怕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又开始不爽利了。 主仆几人在房中说笑了一会,檀云便一身汗意的木着脸进来了。 沈乐菱见檀云一来,面色突然便沉了下来。 丝雨十分有眼色地将大伙赶了出去,只留下她和雅涵留在屋里中伺候。 玉真见状,眼眸缩了缩,看来这五小姐,今日是要发作这檀云了。 她最后转头看了一眼比她高上许多的檀云,心道:也是,这丫鬟,比自己还会躲懒,偏偏还只是跟着五小姐从苏州来的,不像自己,可是侯府的家生子呢。 随后她又想到,若是这檀云不受宠了,那自己不就可以多受些重用了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迸发出一阵喜色。 ...... 待丫鬟们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丝雨亲自上前关上了门, 待丝雨关好门时,沈乐菱还故意高声来了句:“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主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院中的几个丫鬟听得清清楚楚。 侧耳听着脚步声走远后,檀云从袖口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沈乐菱。 沈乐菱迅速打开,这是菡巧从江南寄来的信,檀云今日刚从刘掌柜那拿回来的。 丝雨见檀云满头大汗的,忙递给她一方帕子道:“赶紧擦擦,这屋冰重,你身上还有汗,小心着凉。” 雅涵则身穿一身轻薄透气的浅绿夏装,从里屋端出来了一碗银耳汤来,笑呵呵地道:“檀云姐姐,这是小姐特意让给你留的,一直放在里屋的冰盆里,可凉爽了,你快尝尝,消消暑。” 檀云接过那碗,囫囵两口将冰凉的银耳汤喝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京城的这鬼天气,冷起来冷死,热起来更是要命! 沈乐菱很快将信件看完,将信件轻轻合上,道:“雅涵那边上个月已经找人将制冰的方子接连卖给了十四家。” 丝雨接道:“那如今这制冰之法,怕是江南大家们人人都会了。” “不是江南,如今京城大家知晓得怕是也是不少了。”沈乐菱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只是这硝石却捏在了少数几名商人手中。” 雅涵拍起马屁道:“小姐果然英明。” 大夫人死后,沈慕青为了牢牢抱住三皇子这棵大树,不惜将硝石制冰的方法教给了三皇子。 但沈慕青也不是傻子,什么都不不要就将方子给了三皇子。 在大夫人去世,宁国侯又不靠谱的情况下,她将这方子教给了沈慕朗,让沈慕朗去找的三皇子,意思也很明确,想用自己的方子,便要重用自己的哥哥。 三皇子并不介意,沈慕青这番小九九,最起码面上没有流露出来,让沈慕朗察觉。 反而十分欣喜的表示自己又有了一个左右手。 京城的天气确实炎热,这一个多月来,制冰的方子确实让三皇子敛了不少钱财,为此不管是沈慕朗这边,还是从西侧门刘婆子手中递来的信倒是比之前还要勤了不少。 当然这些信如今都是经过沈乐菱的查看后,才会送到沈慕青的手里。 毕竟如今沈慕朗如今也得靠陵容的才能给沈慕青传信。 这些日子的信里内容也无比的单一,不是叙述对沈慕青的相思,就是劝慰她不要太过伤心,当然最后总免不了夸赞一下沈慕青想出的制冰之法有多好用,以及如今帮了他多大的忙,最后就是暗示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银钱。 对于三皇子夏弘毅,即使在他的手中大魏国力日益减弱,最终连区区蛮人都能在大魏境内有着高人一等的样子啊。 但前世沈乐菱从骨子里,那种对皇权的崇敬,让她对最终坐上龙椅上的夏弘毅依旧有些敬畏。 重活一世,不管是上元节的街边、还是长公主府中,沈乐菱见到夏弘毅时却都十分平静,如今看到夏弘毅给沈慕青的信后,沈乐菱更是对此人多了一丝不屑。 难怪,上辈子自己活着的时候,大魏在这个人手中已经毁了一半。 所以当看到裕亲王为了那二十三尸骨案那么努力的时候,沈乐菱甚至曾经动过要不要支持裕亲王,改变大魏的命运。 但…… 显然,和景瑞帝的那帮儿子一样,裕亲王连两只老臣都都不过,更别说那满朝的老狐狸了。 沈慕青原想用这制冰之法,钓着三皇子。 那沈乐菱就偏偏要将这方子弄得天下皆知,让三皇子一次次的失望,这样,到时候沈慕青死后,三皇子才不会在意,自己一家人才能全身而退。 丝雨没想这么多,只是从这信中自然的想到了那被关在庵堂的大房小姐,颇有些不安地道:“小姐,庵堂的那位,听说进来疯症越来越严重了,您看……” 沈乐菱挑眉道:“陵容又擅自加重了剂量?” 丝雨点头,“依奴婢看,陵容怕是一日给那位用着三日的量呢!” 沈乐菱道:“你告诉她,沈慕青我还有用,最多明年三月,就可以交给她处置,但在那之前,沈慕青必须能恢复到头脑清醒!” 丝雨第一次听到小姐准备对付那位的时间,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小姐。 雅涵则开口问道:“小姐,为何非要将那位留到明年二月啊!” 丝雨和檀云的也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沈乐菱目光深幽地看向雅涵,缓缓道:“大概是因为,会试也在那个时候吧。” 丝雨想了想,道:“小姐,下次会试不是应该在后年吗?” 沈乐菱面容平静,意有所指道:“明年咱们这位圣上可就五十了……” 雅涵恍然大悟道:“小姐的意思是,圣上很有可能要开恩科?” 沈乐菱一下乐了,调笑道:“雅涵居然连开恩科都猜到了,果然有进步啊!” 雅涵被囧得小脸一红,跺了跺脚,嗔道:“小姐~” 逗得沈乐菱和丝雨哈哈大笑。 这时吃完了的檀云将手中已经空空了的碗,递给雅涵,两只大眼眨巴眨巴的,“雅涵,再来一碗!” 第101章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六月的时候,京城东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叫作“冰凉一夏”的卖冰铺子。 这铺子不仅名字新颖,连卖的东西也很独特。 整间铺子只卖一样东西,那就是冰块。 不管天气多炎热,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想要多少冰就有多少冰。 那些家中只混了个温饱的百姓就不说了。 京中的大户人家虽然自家在每年冬日里也有不少存冰,但每年整个夏日里,除了那些掌实权的,那些旁支小辈之类的,还不是按照每日的份例,磕磕绊绊的过着日子。 往年京中虽然也有卖冰的,但数量却极少,往往有市无市。 如今有了这“冰凉一夏”的店,好家伙自然高兴。 不少人家很快就下了单子,要求店家每日送货上门。 物品向来以稀有为贵,以实用而畅销,短短一个月,这“清凉一夏”便赚了不少银钱。 京中还对这家店幕后的主子猜测不已,这家的冰库是有多大啊,冬日里居然要存了那么多冰。 可一个月后,京城又相继开了四五家卖冰的商铺。 卖的价格比那家“冰凉一夏”可便宜多了,这一下原本在“冰凉一夏”下了长期订单的大户人家们,也纷纷换了铺子。 “冰凉一夏”店铺之中,三皇子今日突然到访查账。 他看着交上账本的沈慕朗,已经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掌柜的,面色铁青地翻看了一番,最终忍住想要咆哮出声的冲动,沉声道:“慕朗兄,这账目……” 沈慕朗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妹妹将这么重要的方子告诉自己,三皇子也如此器重自己,可这冰铺才赚一个月的钱,就…… 可是这事也真不能怪他啊! 沈慕朗看了一眼一旁的掌柜的,掌柜的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最近京中接连开了几家冰铺,价格还比他们便宜不少的消息告知。 这事,三皇子早就知道了,不然今日也不会过来。 他气愤的是,为何他的“清凉一夏”明明是最先开始开的,最先和那些京中大户有了往来,怎么最后便被其它的店家抢了。 别人便宜你就不会降价吗? 这东西就卖这么两个月,等到了九月,入了秋,这京中还有谁会买这东西! 这沈慕朗,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还有沈慕青,还说什么这方子只有她知晓,自己怎么还真信了她的话,上次蜂窝煤的事也是这样,白糖更不用说。 三皇子这一刻,对于沈慕青甚至连自己身边的侍妾的位置都不想再给了。 谎话连篇,还有个愚笨的哥哥,根本就不堪大用! 想着母后派去给沈慕青的嬷嬷,回来对她的评价。 “沈大小姐自然是聪慧过人的,但到底年少,性子又有些活络。但对三皇子确实一片赤心,这次遇到如此打击,还私底下问过奴婢会不会影响她与三皇子的婚事……” 黄嬷嬷一说完,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钱公公,眼眸微缩:这沈慕青是做了什么,将黄嬷嬷得罪得如此厉害。 皇后听完,一向云淡风轻的神色都轻蹙起了眉。 聪慧过人,那就是心眼不少。 性子活络,那便是担不了大任。 最重要的就是,亲生母亲去世,她居然还有心思想着会不会影响她的婚事,不仅孝道全无,还连一丝廉耻之心都没有,哪里是个当女儿的样子! 最后“婚事”两字,听在皇后耳朵里也格外刺耳,不过就是纳个妾罢了,亏她说得出口这句话。 由于皇后对沈慕青的观感太差了,三皇子再来请安的时候,便将这黄嬷嬷叫过来,让三皇子亲耳听听,他当初所求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让三皇子在皇后面前也好生没脸了一阵。 还是趁着沈慕青这几年守孝,将她的价值榨干,不然日后进府了也是个麻烦! 如是想着,三皇子忍了忍,对沈慕朗用尽量轻缓的声音说道:“那既然如此确实也不能怪罪于慕朗兄。” 随后话锋一转道:“只是既然如今竞争这么激烈,咱们这冰的价格是不是还是适当的降一降?” 掌柜的朝沈慕朗看了一眼,不是他不想降啊! 是这位爷和那些来退单子的采购们不知如何吵了起来,然后少爷脾气就突然上来了,之后说什么也不肯降价。 沈慕朗向来自命不凡,这辈子唯一的挫折就是大夫人去世的那几日,此时当着掌柜的面被三皇子点出这一点,顿时面上颇有些难堪,道:“三皇子说得有理。” 三皇子耐着性子又安抚了他两句,然后将掌柜的赶了出去,声音温和了不少问道:“慕朗兄,阿青最近如何了?我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了。” 听到三皇子的这番问话,沈慕朗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不少。 “母亲骤然离世,妹妹实在是太过心痛,如今还将自己关在庵堂内,整日帮母亲抄经祈福,就是我也难得见上妹妹一面。” 三皇子撇撇嘴,沈慕青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有数,如今这制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该从她口中再套出点东西来了。 “可阿青这么长时间没有回信,本皇子确实有些想她了。”三皇子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落寞。 沈慕朗连忙做着保证,这两日一定将妹妹的回信带过来。 三皇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慕朗兄,我先走了!” 在离开的一瞬间,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便全部收敛了起来。 ...... 这一日京城枯燥的空气里,居然飘起绵绵的细雨,让炎热的大地,迎来了一丝丝清凉。 沈乐菱扮成江大河的样子,在东来顺查完账后,照例坐下来尝了尝近来的新菜色。 刚上了两个菜,段骏泽就随着上菜的小二一块进来了。 “段世子,好巧啊!”沈乐菱站起身来扬着标准应酬的笑脸道。 段骏泽没有理会她。 沈乐菱也不觉得尴尬,这人本就话少罢了,于是又自顾自地坐下了。 等送菜的小二出去后,段骏泽突然盯着她看了一瞬,嗓音清朗,“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第102章 艰难的一顿饭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这话不仅让向来自诩还算淡定的沈乐菱微微愣神,就连她身后除了自己的烧火棒,万事不操闲心的檀云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这段世子一身青衣劲装,上面还绣着淡淡青竹,漆黑的乌发简单的束起,身姿挺拔、长相清俊,比如今这京城之中一些以白为美,追求什么“名士风度”,涂脂抹粉的病态少年郎们强多了。 檀云想到这里,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炯炯有神的目光又转向她家小姐,就差满眼写着:小姐,你们两个有什么时候有一腿的? 大概是檀云的眼神太过直白,沈乐菱转头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一下子就明了了她内心的小九九。 沈乐菱眉头轻蹙,眼睛一瞪,示意:我没有,你不要乱想。 檀云丝毫不惧,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充满了不信任。 沈乐菱没法,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再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段骏泽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得话代表了什么意思,也没在意主仆二人的眼神官司。 自然而然地在沈乐菱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淡而无味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才看向沈乐菱,开口道:“江大河,那真正的杀人犯没有受到惩罚。” 檀云的目光一下黯淡了,立刻恢复成了一个木讷的小厮。 沈乐菱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微微反应了下才想到那日跟着裕亲王四下寻找那二十三具尸骨案线索的时候,段骏泽问自己的问题。 她微微垂眸,随后又将视线看向窗外那淅淅沥沥的细雨,叹息一声后才道:“这样的结局,或许已经好很多了。” 最起码比起上辈子这案子几年后才被发现,多死了那么多人不说,最后还就只用了个地痞顶罪,要强上了很多。 很快沈乐菱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朝段骏泽笑道:“又或者,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段世子,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段骏泽见沈乐菱眼神清正,言语之中又极其肯定,心中突然有些感慨,这女子才十三岁的年纪,不仅在宁国侯府翻云覆雨还将生意做得如此出色,最重要的是,还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若不是自己特意去查,怕是也…… 第103章 李尚珽进京 沈乐菱走到窗户口,看到二人到了楼下的身影。 对于这一对,她确实有些好奇,前世二人一直拖到二十多岁,依旧男未婚女未嫁的,这裕亲王的心中到底有没有长宁郡主。 直到看到裕亲王亲自撑伞,却将大部分的伞面挡在长宁郡主这边,虽然看不清二人的神情,但也能想象得出来,此时裕亲王定然是满脸的不耐,长宁郡主则应是含着笑意,甚至会偷偷看上一眼身边之人。 沈乐菱这样想着,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若裕亲王心中真有长宁郡主,倒也不枉上辈子她的生死相随。 “你在看什么?”清冷的声音骤然在身边响起,吓了沈乐菱一跳。 段骏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沈乐菱身旁了。 沈乐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没什么,就是这雨来得真好。” 段骏泽朝天空看了一眼道:“嗯,入秋了。” 是啊,马上要九月了,暑气逐渐褪去,渐迎秋凉。 这将是京城最舒适的季节了。 沈乐菱朝窗下看去,突然目光定在了一个布衣少年身上,双眼迸发出一阵寒意。 她的手在袖中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她却麻木得没有任何疼痛的知觉。耳边响起无数沈慕青和那人上辈子的声音。 “五妹妹,新科探花李尚珽虽然家世不显,但姐姐我让人打听过了,此人外形俊朗、心有沟壑,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你若喜欢,姐姐便为你做主了,放心,姐姐必不会害你!” “乐菱,我李尚珽再次对天发誓,只要你愿下嫁于我,我李尚珽永不纳妾!” 看着如今他那青涩了不少的模样。 沈乐菱:李尚珽,你终于来了,沈慕青还在等你呢,等着你,一起下地狱! 段骏泽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因为下雨,街上的人并不算多,一个独自撑伞俊秀少年将书箱紧紧抱在胸前,正拦着一个路人问着什么。 一旁的檀云看着二人的倚在窗边的身影,越看越觉得二人像戏文里的一样的般配。 ...... 晚间,定北侯府中段骏泽的书房内,陪了长宁郡主一整日的裕亲王终于将她好生生送回宫后,又忙不迭地来找自己的好兄弟诉苦。 书房极其简洁,左手边一张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右手墙边立着两个红檀木的架子,上面累着一卷卷书,角落里放几只瓷瓶,里面连花都没有,空空如也。 裕亲王正在走来走去,手舞足蹈地讲诉着今日自己心中的憋屈。 “你都不知道,长宁那小丫头,也不知为何就是赖上了我,不就是不小心打碎了她一个琉璃杯盏吗,本王赔给她不就得了。非让我带她出宫玩,不然就要去找皇后嫂子告状,一出宫就不得了,不是要去这里转转就是那里看看的,看戏的时候也不安分……” “我一拒绝她的要求,她不是眼眶红了,就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我犯了多大是错一样,这小丫头,小时候也没这么爱哭啊!” “还有,还有,你今日听到没有?她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对本王那是一个呼来喝去的,一口一个‘你’的,连声‘小叔叔’也不叫了,简直是目无尊长,皇后嫂子将这丫头都宠得无法无天了都……” 说了良久,都没人应和,他转头却见自己的好兄弟,还坐在书案前双眼无神,一时怒了,上前两步道:“阿泽,你到底听没听我在说什么啊?” 段骏泽缓缓抬头,淡淡道:“听到了。” 许是自己也觉得的答案过于敷衍,段骏泽又道:“长宁郡主不肯叫你小叔叔了,还非让你带她玩。” 裕亲王点头,心中的怨气再次升起,正欲要再重新诉说一番。 却听段骏泽陡然问了一句:“乐生,你日后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段骏泽今日虽然不明白沈乐菱为何对那个布衣书生如此在意,但裕亲王和长宁郡主之间的却倒也看明白了几分。 裕亲王呆呆地张着嘴,随后有些恼怒地看向段骏泽道:“你怎么也问这个了?” 段骏泽迅速捕捉到了裕亲王的那个“也”字,道:“皇后娘娘也问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