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黑莲花公主重生成绝世毒妃》 第1章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大朔国,平仁五年,上京城。 三月下旬,春风春雨,杨柳依依,春意渗进上京城的每个角落。本是惬意盎然的日子,上京城中今日却突然风声鹤唳、暗潮涌动。 兵器交鸣声若远若近,偶尔从街边小巷中传来的厮杀惨叫声,让紧闭门户的上京城百姓们个个宛若惊弓之鸟。 他们完全不能理解平日里平安和乐、繁华喧闹的上京城为何突然会变成战争旋涡的中心,内心里只求这场无妄之灾赶紧结束,自己和家人千万不要成为这场动乱中被无故殃及的池鱼。 战乱局势愈演愈烈,并未因太阳西落而进入尾声。 长空落日,孤烟摇摇,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倏然在空荡的长安街上空激昂飘荡,每一个沉重的踏步,都强烈地刺激着上京城每个手无寸铁的百姓的神经。 叛军大部队进城了...... 要说上京城中最战况惨烈的地界,当属文柏巷上的公主府了。数十具面目可怖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摆满酒席的庭院当中,清点尸体的程家军啧啧叹着可惜,不是为了脚下死状惨烈的人,而是那几桌未尽的精美菜肴。 “将军说了,要一个个检查死没死透,没毒死的就在心口补上一刀,抓紧时间!” “是!” 残阳如血,余晖的光线透过窗户上的菱形窗格,斑斑驳驳地映射在暮筠苍白麻木的脸上,明丽绝艳的五官没有半点生机,只有偶尔眨动的琥珀色眼眸,似乎还证明着她还残活在这世上。 自打暮筠被关进房间后,就一直瑟缩在房间的角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正常运转。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无时无刻不冲击着她的心底防线,心态几近崩溃边缘。 镇西大将军程致坐在院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微挑的眉毛和抖动的二郎腿,无一不昭显着他的好心情。 “程致!我要杀了你!” 程致眼神微抬,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呦,还有没死绝的。 眸光微动,暮筠心中一颤,这声音,是大哥! 暮筠立刻趴着窗户朝外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锦衣的青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持剑起身,如死蛇般晃动的剑刃虽直冲程致面门而来,但没有丝毫杀伤力。 程致冷哼一声,一个抬脚将青年手中软弱无力的剑踢飞,反手拿剑来了一个漂亮的回转,青年的喉咙瞬间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血流顿时如注,青年缓缓倒下,残喘的气息声渐渐消失。 一切发生太快,待程致看清青年的脸,他冷笑一声,“臭跛子,自不量力。” 程致嫌弃地将剑刃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可恶,又脏了。” “把公主房间的钥匙给我。”程致的声音阴冷如寒冬的冰凌。 亲信躬身将钥匙递到程致手上,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暮筠的房间。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尝亡国公主的滋味儿,可惜了。 暮筠靠着墙,身子慢慢滑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下唇因咬得太过用力早已渗出斑斑血痕。 程致,你好狠,那是我的大哥啊! 她不敢再朝窗外看去,外面躺着的人,有她牵肠挂肚的亲人,有她推心置腹的好友,有前来真心祝贺她生辰的至交...... 等一下,丞相、永安候、兵部尚书,这些都是名副其实的保皇派。 暮筠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这场生日宴,她原本只想邀请家人和好友团聚的,是程致,是他特意邀请这么多保皇派聚集至此。 暮筠的心跳陡然加速,难道,他这是要造反? 如此的话,皇宫现在应该已然沦陷,造反的人,绝对不会对皇宫里的人心慈手软。 暮筠那双晦暗的眸子呆呆地望着房梁,心中的绝望无以复加。 她恨,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关心政事后知后觉,恨自己对枕边人失去了防范,没有提前将惨案阻止,导致外面那些无辜的生命葬身于自己的公主府,整个皇室都因自己那人面兽心的驸马身陷囹圄。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 “怎么样?云岚公主,窗外的戏好看吗?” 程致嘲弄地挑起眉毛,眼中露出戏谑的笑意,仿佛外面刚刚发生的杀戮,似乎只是为了刺激眼前女人而编排的小戏码。 暮筠扶着墙壁缓缓起身,正面迎着程致充满讥讽的目光,“程致,你杀了我吧。把我关起来,让我亲眼看你把我身边的人都杀光,你折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暮筠缓缓垂眸,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眷念,她亲近的人都死光了,留着她一个人在世上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第2章 天塌了 听到暮筠叫他的名字,卓凌初心中的酸涩涌入喉咙,胸膛控制不住地强烈起伏。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用力地咬着后槽牙,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那一旦奔涌出来就不能加以克制的情绪。 他抓住暮筠的手,“筠儿,你坚持住,我送你就医!” 暮筠浅笑嫣然,眸光如粼粼微波,微弱的声音宛若一片飘忽的羽毛,“好久不见,你怎会......” 纵有千言万语,一股甜腥突然涌入了暮筠的口中。 “唔......” 一片嫣红血色瞬间淌满胸前,宛若一朵肆意绽放的赤焰牡丹,灼眼地让人莫名心悸。 卓凌初惊惶无措地看着暮筠喷到胸口的血迹,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刹那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的天,塌了...... 他下意识要抱起暮筠冲回城外营帐,去找唯一能帮助他的白开霁。 等等,再等等,都怪我晚来一步,求你不要离我而去! 当他触及到暮筠下身那一滩濡湿的血迹,他的身躯猛地一凛。 身后刚刚被一脚踹飞到书架上的程致已经挣扎地站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拿剑指着卓凌初的后背说道:“你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你放开她!她就是死也要埋到我们程家的坟里!” 已经被吓傻的暮音音躲在门后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会引得那个阴沉可怖的男人的注意。 卓凌初抱着奄奄一息的暮筠缓缓转身,阴鸷的眼神锐利如剑,“你拦我试试?” 程致才看清了卓凌初的样貌,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呆滞,“你是西......” 没等他话说完,卓凌初迈出门槛,对着外面整齐站立的一队人马说道:“里面的人,杀!” “啊!不要杀我!我可是芊柔公主!”暮音音赶紧躲到程致身后,楚楚可怜地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把暮筠还给我!”程致大叫着想要冲上前,却被卓凌初的手下一个鞭子卷了回去。 “啊!” 卓凌初对身后凄厉的惨叫视若无睹,他抱着气若游丝的暮筠攀岩走壁,以最快的速度向城西据点赶去。 他望着怀中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暮筠,语气中满是恳求,“筠儿,你坚持住,那里有我最信得过的大夫,他一定能把你救回来的。” 暮筠笑着望着卓凌初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临死前能有人为她而来,为她手刃仇人,为她送来最后的温情,她真得很感激。 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相见于年少之时的故人,为何在此刻以她的救世主身份出现,但是嘴中还是浅浅地说了声“谢谢”,愿下辈子有机会回报他给予她的最后的温暖。 一句“谢谢”,让她心中的悔恨伴着她的灵魂随风飘散,又给她的来生注入了丝丝期冀,如有机会重来,愿倾覆所有扭转乾坤。 暮筠的身躯渐渐变软,紧紧阖上的双眸和微笑的唇角似是昭显着她对这世界的无怨。 卓凌初缓缓停下脚步,他蹲坐在一个高高的屋顶上,紧紧抱着暮筠的身体无声地哭泣...... 城中百姓的屋内亮起微弱的灯光,街道上巡逻士兵的火把也星星点点般亮起,远处的皇宫已然变成一片火城,烈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上京城。 象征暮家江山的九重宫阙快要消失殆尽,无数冤魂在这场叛变中随风消逝。 改朝换代,往往血流成河。那些惨死在刀剑之下的无数人命,卓凌初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程太尉明明答应他,会让云岚公主在这场叛乱中保全性命的。 她不在了,他以前的那些忍辱负重、筹谋算计还有什么意义? 夜穹之上繁星点烁,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怀中暮筠静谧却冰冷的脸庞,她似是安静地睡了。 “初一。” “在!” 暗卫初一神色肃然地从暗处走来,在得知自己几个兄弟在公主府被程家军杀害后他很难受,看见主子难过后他更加怒不可遏。 “传令下去,驻扎在城外的五万亲军做好准备夜袭程家军,这江山,我不打算给他们程家了!” “可是,陛下那边?” “不必理会。”卓凌初冷笑,“说不定他还会很高兴。” “是!” 初一痛快地应着,他就知道他的主子不会让他们失望,他一定会为了他的女人,为了他的属下报仇,那残暴的程家不配拥有这大朔的江山! 另一边,太尉府。 大朔太尉大人程光赫把玩着茶盏坐于上首,时不时轻抿一口手中上等的西阱茶。他细眯着眼,露出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态。 “大人,禁卫军全部被围剿,暮氏一族全部困于大殿,火势已经蔓延整片皇宫,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说这话的是城守备军将领吴良,他那一副高大威武的武将身躯却做着点头哈腰的姿态,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今日事成,他便是有从龙之功,前方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待着他。 程光赫用杯盖撇了撇茶沫,“可惜了,不过再用暮元恒的私库再盖一个皇宫就是。” 没等吴良嘿嘿笑出声,兵部侍郎孙炳志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除了死在公主府的丞相、永安候一脉,其余保皇派已尽数被关押至刑部大牢,静候大人发落。” 稍微润了润嗓子的程光赫微微抬眼,“先好生伺候着,等大局落定,本官先让那帮老顽固们看看他们保的暮家是如何陨落。” 孙炳志恭敬应声,拉着一旁仿佛已经坐拥金山银山的吴良一起退下。 “大大大人!” 程家负责通传的小厮还没来得及拦人,就被快马加鞭赶来的程家军副将一把推开。 副将连滚带爬跪到程光赫面前,身体不能控制地如筛子一般剧烈颤抖。 程光赫见到此景隐约觉得不安,他放下茶盏,怒声呵斥:“如此不经事,何事如此惊慌?” “那,那个西昌二皇子的五万精锐亲军突然袭击我方驻扎城外的大营,短短一个时辰,我方......” 程光赫用力拍了一下太师椅扶手,一时没有察觉手心的钝痛感,“说!” “我方折损近半......”副将的头已经抵到冰冷的地面,他还是没敢把事实说出口,那哪是折损近半,估计现在那群突然杀红了眼的凌云军,已经把程家军杀得片甲不留,恐怕现在早已进城。 “混账,你们程家军可是程致精心调教的,竟如此不堪一击!来人,去公主府把程致叫过来,皇宫那边有程前盯着,他老在那边做什么,让他出城亲自领兵攻打西昌军!” 第3章 重生 春初清晨,空气有些湿润,却依旧带着些寒意。 东窗的第一缕光辉落在少女略带稚气的脸颊上,皮肤上绒毛都能看得分明,人看起来越发的白皙好看。 暮筠对着镜中的少女看了很久,虽然整件事很匪夷所思,但是她还是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那就是她重生了。 她不光重生了,而且还回到了茂典镖局,她年少时的家。 那岂不是,她的亲人们都还活着? 来不及在久违的闺房里多加留恋,暮筠火速套上简单的罩衣推门而出。 院中的白衣劲装少年正在旁若无人地练拳,他的动作轻如飞腾,重如霹雷,形如捉兔,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秦闻声回头,朝暮筠招了招手,“小筠,今天咋起这么早,快来和我一起练拳!” “好,等会就来!” 秦远愣了一下后,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不对啊,平时小筠一听叫她练拳就躲得远远的,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 暮筠笑着朝秦远眨眨眼,拎起裙摆快步朝前院走去。 “舅母!” 身着玫瑰紫纹锦长衣的姚氏,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从厨房走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少女声。 “小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我还没叫你你就起床了。”姚氏转头先对暮筠温柔地笑了笑,但当看到她身上这一层薄薄的樱粉丝绸罩衣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咋不披个披肩?早上还有凉气,可别冻着了!” 暮筠小心翼翼地从姚氏手中将大瓷碗抢过来,“一点都不冷,我来端去前厅。” 姚氏嗔了暮筠一眼,小娃娃,就是不听话。 “小心烫!” 姚氏不放心地多看了暮筠一眼,见她那小身板将大瓷碗端得稳稳的后,赶紧转身去暮筠的房间寻她的披肩。 扎着可爱双螺髻的小暮筠抱着大大的瓷碗朝着前院走着,乍一看有些滑稽,但少女的脸上满是充满期待的洋溢笑容。 刚踏进前院,就听见书房里郎朗的读书声。 “二哥,吃早饭啦!”暮筠扯着脖子朝书房喊。 未见人动,只听见秦溪也扯着脖子朝窗外回了一句:“知道啦,等我读完这段的!” 暮筠微微一笑,二哥苦读诗书,不光为了科考成名,他虽年少,但早早以济苍生、安社稷为远大志向,若是这一世他有机会登朝入仕,一定会成为一位真心为民的好官吧! 短暂的晃神过后,暮筠用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 踏过门槛,只见外祖父秦茂典和舅舅秦明达神色凝重地坐在圆桌上低头交谈。 看见来人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涌现充满慈爱的笑容。 “小筠,起这么早啊!”秦明达起身接过暮筠手上的大瓷碗,“这么沉,手腕都酸了吧,下次让你哥哥们端就好了。” 暮筠扯了扯嘴角,以前她是有多爱睡懒觉啊,怎么个个都感慨她今天起得早。 秦茂典虚虚点了下儿子,“你真是太惯着她了!” 话虽这么说,秦茂典给暮筠了一个眼神让她赶紧坐在自己的旁边。有外孙女陪在身边吃饭,吃糠咽菜都觉得香! 坐下的同时,厚重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肩上。 暮筠抬头,从姚氏的眼神里读到了“不管你冷不冷,反正我觉得你冷”的深意,暮筠的眼眶瞬间湿润。 亲生母亲在她出生时难产而死,外祖宠她如娇,舅舅舅母待她如亲生女儿,两位哥哥视她如宝。想起前一世外祖一家的不得善终,暮筠知道自己能重活一世,一定是上天对她额外的怜悯,让她有机会护他们周全! “饿死了,我要吃两碗!”秦远将汗巾甩到肩上,一屁股坐在圆桌前,端起碗就往嘴里扒饭。 秦溪嫌弃地将木凳移远了半步,“大哥,注意点形象,给小妹做个榜样!” “要不然你给小妹表演个淑女形象看看?” 两位俊秀少年一见面就掐架。 秦明达朝两人飞了个刮刀般的眼神,轻斥一声:“食不言!” 兄弟二人互相白了一眼后不情愿地埋头吃饭。 暮筠不动声色地将坐在桌前的五人扫视了一圈,失而复得的庆幸从心底泛了出来。 真好,大家都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挽回的。 趁他们没注意,暮筠赶紧将头埋到饭碗里,试图掩饰眼中的水意。 安静的饭桌沉默数秒后,秦远最先憋不住了。 “爹,你今天胡子忘了刮。” 秦明达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在桌下猛踢了秦远一脚,“管好你自己!” 秦茂典将剥好的煮鸡蛋放到暮筠碗里,“小筠吃鸡蛋,长大个,以后要比那俩臭小子还高!” 秦远撇了撇嘴,“祖父偏心!” 暮筠笑得眉眼弯弯,果然,热闹的饭桌才是她家的日常。 剥着从秦远手里抢过来的鸡蛋,秦溪不紧不慢地问道:“祖父,刚刚您和父亲在讨论何事?” 秦茂典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京城传出消息,康惠帝驾崩了,不知道以后这世道还太不太平。” 暮筠的大脑瞬间嗡了一下,康惠帝,她那位从不曾见过面的祖父驾崩了,那岂不是她那个绝世渣爹很快要继位登基。 暮筠的大脑快速过了下上一世新帝登基期间发生的事,片刻后,她猛然抬头将视线转向了舅舅秦明达。 同时,脑海中慢慢浮现了那张充满温情的脸,初凌! 上一世,新帝登基后不久,茂典镖局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初到宁兴县的少年初凌,找到了宁兴县盛名在外的茂典镖局,花了大价钱下了一个人身镖,人身镖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初凌称他是来自大朔西南边陲小城雁城的布商之子,他常年居住在位于上京城的京郊布庄。因老家出了急事,他身边只带了随从便骑马返城,不料刚出上京城便被劫了道,一路辗转来到了位于上京城西的宁兴县,便直奔镖局护平安。 茂典镖局虽不是宁兴县规模最大的镖局,但它以忠诚守信的口碑在业界为人称道。 茂典镖局由外祖秦茂典一手创办,秦茂典年少时当过兵,退役后苦恼身边的穷苦兄弟无处安置,便投入全部家业创建了茂典镖局。 本只是打算开个镖局与空有一身武艺的兄弟们共度余生的,并顺带接济些瘸腿断手的残疾战友,因着行伍之人重德重义,他们借着超乎一般的凝聚力,使得茂典镖局在二十多年的风雨飘摇中,在宁兴县排行前五的镖局中有了一席之位。 暮筠其实是对初凌有怨恨的,他可能是误打误撞选择了茂典镖局,可因为他的到来,让当初作为护送镖头的秦明达意外失去了生命。 想来他的身份也不止是布商之子那么简单,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返乡路上多次被暗杀,怎么会在上一世在她临死前,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到底是谁? 暮筠拿着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思绪随着泛着油光的葱花沉沉浮浮。 不管他是谁,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舅舅意外丧命。当然,再次见面之时,她一定会当面谢一谢初凌,感谢他能够在她临死前,给她带来人间最后的温情。 秦明达感觉很莫名,先是小筠刚刚那凝重的眼神让他吓了一跳,然后她那食不知味的行为更让他不解,她以前可从来不挑食的。 “小筠,哪不舒服?” 秦明达放下筷子低声询问。 思绪回笼,暮筠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赶紧抬头朝舅舅笑了笑,“没事,我打算一会和大哥上山砍柴。” 说完,她捧起碗将面条汤喝个精光。 碗筷一放,映入眼帘的是五张瞠目结舌的脸。 暮筠轻咳一声继续道:“二哥,你下午从书院回来要辅导我诵书习字。” 完了,大家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也不怪他们惊讶,全家都知道暮筠一直是一只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爱赖床的咸鱼。 所以她赶紧郑重其事地解释道:“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大灰狼要吃了我,除非我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或者赤手空拳打败它,它才肯放我走。所以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上午跟着大哥打拳劈柴强身健体,下午随着二哥诵读诗文,下次做梦我一定会把大灰狼打败的!” 说完这些她就后悔了,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她现在很快就要十三了,又不是三岁,这么幼稚蹩脚的借口怎么能说得出口! 果不其然,听完她那一通胡诌白咧,秦茂典用手背探了探暮筠的额头,“小筠,你没生病吧?” “哪有,我身体好着呢!” 暮筠抓起盘中的烙饼,使劲又咬了一口,恩,吃饱了更有劲儿! 想起上一世她恢复公主身份后被那帮皇室子弟世家子女们明里暗里的嘲讽,想起她被人欺凌后无力反抗的无助,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别人? “不好意思,刚刚在房间给母亲烧纸,让大家久等了。” 人未到语先至,女子的声音娇柔婉转,楚楚生怜。 暮筠脸颊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姚冬雪,真是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第4章 打秋风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三分孝。一身浅白菊纹罗裳,搭配鬓发上的一朵小白花,衬得女子无比清丽动人。 姚冬雪弱柳扶风般踏入前厅,面颊之上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她朝着众人微微福身,颔首低眉,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不由让人心生怜爱。 暮筠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吃个早饭而已,至于如此矫揉造作吗? 姚冬雪,年芳十七,是舅母姚氏的侄女。她十岁丧父,不久前母亲也因病去世,因着生活拮据,只身一人来秦家找姑母姚氏帮忙救济。 姚氏心疼侄女孤身一身无所依靠,便让姚冬雪安心地在秦家住下了。 暮筠记得,当初她初见姚冬雪之时,内心曾经感慨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楚楚动人的女子。慕美之心,人皆有之,年幼的自己经常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做她合格的跟屁虫。 现在回想起来,自打姚冬雪进了秦家之后,她就明里暗里地欺辱自己。 比如,时不时给自己画个大花脸带着上街,说这是现在最时兴的妆容。 再或者,经常私下说自己是个野孩子,不配和她一起上桌吃饭等等。 欺负自己倒罢了,姚冬雪刚到秦家就想勾引秦明达,一心想要爬她姑父的床,虽未成功,但最终让秦明达和姚氏失和。上一世,直到秦明达临死前,夫妻二人心中都带着隔阂。 秦明达死后不到月余,姚冬雪指责秦远酒后破了她的身,继而更伤碎了姚氏的心,在秦明达去世不到两个月,姚氏就身心苦闷抑郁而终。 秦远虽然莫名其妙被扣上了酒后乱性的帽子,但他秉承秦家家风教诲,八抬大轿迎娶姚冬雪,并承诺对她负责一生一世。 哪成想,两人刚一成婚,姚冬雪就被人发现与一穷书生通奸,搞得人尽皆知,败坏了秦家多年积攒来的好名声。 虽然姚冬雪最后落得被休弃的下场,但那被戴了绿帽而恼羞成怒的秦远,因当街与奸夫拉扯理论,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姚冬雪一刀刺伤大腿,最终成了一名右腿残疾的跛子。 苦练多年的一身武艺因此而荒废,曾经励志要成为将军的秦远一度一蹶不振,惶惶度日。 舅母姚氏生性爽利,不拘小节,心地良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此刻的她应该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侄女,以后会把一向和睦的秦家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祸害,得趁早解决掉才行。 以前的暮筠想不透,这姚冬雪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一直缠着秦家的男人们不放,直到后来她来到了上京城,见识多了京中世家的后宅之事,她才将姚冬雪的心思参透于心。 秦家在宁兴县以清正的家风出名,再加上近年来秦家镖局发展壮大,秦家在宁兴县虽然称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算得上不愁衣食的好人家。 家风正,有余粮,家里人口还简单,若是有朝一日成为秦家的当家主母,那可是一辈子不发愁。 所以姚冬雪应该就是把当秦家主母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了吧。 可惜了,纵然她心机深得堪比家里那口水井,但是她现在面对的,可是重活一世,心肠比厨房锅底还要黑的暮筠。 “冬雪,你的孝心,弟媳在天上一定会看到的。”姚氏在身后拉过来一个木凳放在身边,朝着姚冬雪招了招手,“快来吃饭,都快凉了。” 姚冬雪莲步轻移来到姚氏身边,落座的同时,看似无意地将胸前的长发轻拂到肩后,将那雪白修长的侧颈完美地展现给了身旁的秦明达。 暮筠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大的赞,这种高段位的撩拨,与她那个绝世渣爹的宠妃们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了可惜了,对舅母忠贞不二的秦明达可不是那花心渣爹,刚刚姚冬雪那些撩人的表演,完全没有吸引到秦明达的一丝目光。 姚冬雪翘起手指,双手捏着碗,轻轻啜饮了一口面条汤,低眉的同时,眼神不易察觉地瞄向正在暗暗观察她的暮筠,然后对着她翻了一个快要上天的白眼。 暮筠:“......” 好,是你先挑衅的! “舅母,我有个问题。”少女的声音宛若黄莺清脆,那双初显妩媚的柳叶眼笑得弯如新月,可就这么一张花颜月貌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个会戳人心的刀子,“打秋风,是什么意思呢?” 姚氏爽朗地回答:“打秋风啊,简而言之就是因他人钱财丰富而抽索之,比如就是......” 说着说着,姚氏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止住了话头,眼神不由地瞟向神情异常不自然的姚冬雪的脸上。 然而暮筠却继续接了下去:“原来如此,前两日在咱家家门口吃包子的邻居说,咱们秦家有个打秋风的,那应该说的就是表姐啦!” 姚冬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瓷勺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起粉白的颜色。 姚氏赶紧打了个哈哈,“邻居们太闲了吧,回头让老谭家包子摊往边上再挪挪。” 暮筠淡淡一笑,转头对姚冬雪露出星星眼,“表姐,你头发上那支累丝金凤簪真是精美。” 姚冬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她眉眼微抬,纤纤玉手翘起一个兰花指,抬手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表妹过誉了。” “精美是精美,”暮筠扁扁嘴,“可怎么和表姐的气质有些不搭呢?” 第5章 大赦质子 上京城,太尉府。 书房内,白色的檀香气从金炉里缓缓流淌,白烟袅袅,续而不断,烟气随着屋内的灯光满室摇曳,惹得人心绪飘渺不定。 程致将刚刚飞鸽传过来的密信摊在程光赫面前。 程光赫胡子微抖,“这是,西边来的?” “嗯,刚刚收到的。”程致起身看了眼窗外,见门外的亲信守得严实,随手又将雕花木窗关得更严实了一些,“爹,您如何看?” 程光赫细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质子之期本有五年,现在求新帝将其赦放,他会不会起疑?” “这三年大朔和西昌之间再无战事,两国通商贸易惠及双方,新帝登基大赦质子,更能体现我大朔皇的宽广胸襟,如此说来并不为过。”程致顿了顿,“而且,这能尽快推进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程光赫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为父明日就递折子。不过,那质子,需不需要我们护着?” 程致哂然一笑,“不需要,要死要活,那就是西昌国皇室的事儿了。”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大朔国和西昌实力雄厚平分秋色,北相国不成气候自甘安居一隅。 康惠三十三年,大朔国与西昌国发生边境之战,当时年满十八岁的程致作为副将,在主将战亡的不利情况下奋起扭转局势,一举夺下被西昌大军攻下的边境守城雁城。 西昌国战败后,特派西昌二皇子与使者前来负荆请罪,献以黄金二十万两,承诺开通边境,互通商贸,并将二皇子留在大朔作为质子,以示诚意。 康惠帝大悦,亲封程致为大将军,官至三品,赐号镇西。从此程致名声大噪,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上有武官之首权倾朝野的太尉程光赫,下有战功赫赫的镇西大将军程致,坐落在上京城阳崇巷的太尉府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可谓是鸣钟食鼎,门内列戟,古有乌衣门第,现有阳崇程府。 然而,即便程家门槛都快被媒人都踩烂了,身为太尉府嫡长子的程致却一直尚未娶亲。 京中世家女们多为程大将军绝世风华所倾倒,奈何程大将军无心儿女私情,一心只愿保家卫国。近些年来,上京城街坊小巷茶余饭后的闲谈趣闻中,八卦最多的事就是哪家世家千金又执念于程大将军,顽抗不从家中所议婚事,令家中门楣蒙羞。 程光赫拍了拍程致的肩膀,“致儿,虽然你今年已到了弱冠之龄,但是娶妻之事不急于一时,你要知道,日后你只有娶皇室女方可成事。” 程致淡淡道:“孩儿知晓。” 若不是因为这封信事态紧急,程光赫此刻应该正在和新纳的小妾缠绵悱恻。 程致暗自腹诽,就许老子吃肉,儿子连汤都没得喝,这是什么天理! 当然,男女之事,程致向来不屑一顾。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区区儿女私情,如何能抵挡他的上位之心? “芊柔公主年满十二,是时候谈婚论嫁了。” 程致颔首应了一声:“全听父亲的。” 程光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儿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后就与众不同,有能力,心思深,会隐忍,够狠心,自打他三年前从边境回来,就一门心思扑到那个不可言说的野心上面。 自己这个太尉之职,虽听起来权倾朝野风光无限,但实则早已成为了一个挂名的虚职,手上的权利早早被帝王收回。 且那个暮家皇室在他的见证之下,肉眼可见地日渐式微,加之新皇刚刚登基,羽翼尚未丰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大朔江山真的可以易主了呢。 若是这辈子能尝到当个皇帝老子的滋味,也算是不枉此生啊! 程致面不改色地将父亲写在脸上的野心尽收眼底,“爹,您屋内?” 程光赫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他搓着手,火急火燎地朝着温柔乡大步迈去。 程致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背影摇头失笑,老爷子逐渐年迈,趁他尚身居高位野心不减,自己的谋划应该尽快实施才行。 ------ 姚冬雪自诩自己为清丽典雅的蝴蝶兰,而那暮筠小表妹绝对是一朵黑心的白莲花。她外表清纯圣洁,不谙世事,人畜无害,内心却满腹算计,绵里藏针。 这不,她刚将炖了两个时辰的参鸡汤端到晚归的姑父面前,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暮筠就突然凑了过来,一边夸她贤惠,一边将整碗鸡汤灌倒自己肚子里。 更可气的是,不懂她一番心意的姑父竟然还夸暮筠吃相可爱,甚至在暮筠海饮鸡汤时,姑父还鼓掌给她加油,这家人是精神都不太正常吗? 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姚冬雪至今都惊魂未定。 她知道姑父有有趁夜深人静在院中研习剑术的习惯,是以在三更半夜之时,她特意略施粉黛,想装作半夜起夜时与姑父偶遇。 上一世时,就因为姚氏在半夜院中撞见姚冬雪向秦明达请教剑术,以为两人相约夜会而心生误会,导致夫妻二人在秦明达死前一直持续冷战。 皎白的月光下,树枝影影绰绰,凉风一过,让姚冬雪不由得紧了紧肩上的披风。 第6章 眼中景 因着是半夜下过雨的缘故,街上的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有些许积水,迎着晨光,粼光闪闪,光彩炫目。 宁兴县被燕山山脉所环绕,抬眼所见,均是远山淡影。春日悄然而至,街头巷尾已是草长鸢飞,花红柳绿。 暮筠眨了眨眼,将这一抹春光山影沉在眼底。一时之间,她有些失神,许是触景生情,她莫名想起了上一世她临死前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般令人留恋的好春光。 暮筠倚靠在街角的大树旁,百无聊赖地盯着姚冬雪在脂粉小贩摊前挑挑拣拣,心里暗自腹诽着女人真是麻烦,准备了这么久的前戏,什么时候才干正事啊! 街边茶楼二楼雅间,茶香氤氲,青烟缭绕,琴声悠扬。穿着一身墨色暗绣流云锦衣的少年手持茶瓯,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大树旁那位打扮得非常不起眼的少女。 她朱唇皓齿,盈盈顾盼,虽年纪未及豆蔻,但已面赛芙蓉。春风拂面,少女眸光流转间,眉间似是闪过一抹忧色,让人不由得想要为她抚平心结。 少年心悸一瞬,随之而来的,是脸上控制不住浮现出来的笑意。 当深深刻画在心底的女子,突然间闯入他的眼眸深处,任何旖旎的春光,都成为了她身后的虚影。 只有她的倩影,才是锦衣少年眼中最美的风景。 “舅舅,你傻笑什么呢,好端端的,咱们干嘛在这停留几日,我现在恨不得长个翅膀赶紧飞回家呢!”面前的白衣少年放松地往椅背一靠,絮絮叨叨着,“说来也是庆幸,真是没想到咱们能提前两年回家。” 话痨白衣少年继续喋喋不休:“你说,那个视你为眼中钉的人,还会不会再继续偷袭咱们,那场大火真的会有用吗?” 墨色锦衣少年将手中的茶瓯放在桌上,衣袍微动,袍角上暗绣的流云在光线的映射下闪着熠熠金光,他那修长的手指蘸了一抹茶水,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描出了几个字:再过几日,镖局。 白衣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行行,反正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他环顾了茶楼一圈,掩嘴继续道:“真不知道这宁兴县有啥魅力能让你流连忘返,难不成你喜欢这里的小姑娘?啧啧,也确实,这边山清水秀的,小姑娘们个个都面容姣好,那小身段......” “哎呦呦!”白衣少年捂着额头痛得直流眼泪,“舅舅,你用那么大力弹我干嘛啊!” 下一秒,红木桌上出现了两个强有力的水字:闭嘴! 楼下,在小贩将要耗尽所有耐性的时候,姚冬雪终于选好了心仪的螺黛。暮筠见她付了银子之后似是要转身离开,便赶紧提了精神贴着墙角跟了过去。 纵然暮筠打小在宁兴县长大,她竟然不知这县城里,原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巷。 姚冬雪的步伐很快,她一反平日弱柳扶风的姿态,全然不顾已经沾染泥泞的裙摆,迈着大步在小巷里快速地如同游鱼般穿梭。 莫名地,暮筠渐觉有些分身乏术,她一方面想跟紧姚冬雪,一方面要隐去自己的踪迹,渐渐的,她已经跟不上姚冬雪的脚步。 暮筠停留在一个分岔路口前气喘吁吁,原来这看似柔弱的姚冬雪体力这么好,看来自己每日得再多爬一个山头。 正当她犹豫不决,不知该往那边走时,一个身着青色宽袖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并将她撞了个满怀。 男子的灰色长袍浆洗得有些发白,他头戴一片毡巾,身形消瘦,面容清俊,通身带着一股书生气息。然而就这么一位看似儒雅的文弱书生,说出来的话却非常风流孟浪。 “小娘子怎么孤身一人,在这等哥哥我呢?” 暮筠被气笑了,这不是姚冬雪那个奸夫吗?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下作,让她的老相好出手欺负一个小姑娘。 之前就猜测两人早早就勾搭一起,本来还想着,今天能不能找到两人暗中私会的证据,没想到这厮自己送上门来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其实吧,以姚冬雪现在的身份,好好和书生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对。就算是在本朝私相授受会被人指点,但若要是两人有个好结果,将来在成亲之后,两人之间那些不检点的行径,日子一长很快就会被人所淡忘了。 不过,那姚冬雪可是打算要搭上整个秦家,养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小白脸,暮筠就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小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少女抬起一双水雾泷泷的大眼睛,不施粉黛清秀的小脸白里透红,她轻咬着下唇,双手紧捏着衣角,让人忍不住怜惜。 宋春生微微一愣,他真是没想到,原来雪儿的小表妹竟然是如此芳菲动人的美人坯子,如果按她的要求,在这个脏乱的小巷子里将其摧残,他竟有些于心不忍。 这么标致的小美人儿,当然要金屋藏娇,好好享用才对。 宋春生轻咳了下嗓子,立刻恢复了往日玉面书生的做派,“小妹妹,你不嫌弃的话,我来带你走出巷子。” 暮筠螓首轻点,脸颊微微一红。她低着头,像个跟屁虫似的站到宋春生身边,小声嗫喏道:“我跟着哥哥走。” 宋春生心中暗喜,雪儿还说她那小表妹心机深沉,让他今日好好欺辱她。照他看来,这小表妹明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那个女人真会搬弄是非。 经历了无数个七拐八拐,宋春生带着暮筠来到了一个简陋的宅子面前。 “小妹妹,走得累了吧,寒舍在此,要不要进去喝杯茶润润嗓子?”宋春生伸手就要抓住暮筠的纤纤玉手,“等休息好了,一会儿我再亲自把你送回家。” 暮筠有些惊慌失措地将手缩到身后,“不了哥哥,我看主街离这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宋春生唇角一勾,小丫头,还挺有戒心。 “行,听你的,我把你送到主街。”宋春生伸手相请试图引路,和暮筠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举止做派相当规矩。 “哎呦!”宋春生突然痛叫一声,右腿稍微趔趄了一下,身体顺势微微一侧,抬手揽住了暮筠的肩膀。 “哥哥你怎么了?”暮筠关切地问道。 “刚刚踩到一个石子,右脚崴了一下。”宋春生疼得吸了口凉气,“能不能扶我送回家,家里有药油。” 暮筠垂下眼眸似是犹豫,片刻之后“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就这样,暮筠驾着腿脚不方便的宋春生走进了那间简陋无比的宅子。 宅子正房有东西两个房间,东屋的木门扶手油光程亮的,似是经常住的房间。然而,宋春生将暮筠带到了不常使用的西屋。 屋内摆设非常简单,除了一个床榻和破旧的柜子,就是一张掉了漆的木桌,桌上满是摆放凌乱的文房四宝,看来这就是这奸夫的书房了。 姚冬雪,你真是押错宝了,这徒有其表的宋春生以后要是也能考取个功名,那大朔的江山还是趁早送人吧! 暮筠想着,这奸夫应该还会继续装一装,再拿些花言巧语骗骗小姑娘上他的贼船。万万没想到,她刚一进门,这奸夫就用力把她扔到了床上,青天白日之下,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骇人的獠牙。 “小妹妹,不要怕,哥哥会很轻很温柔的。” 第7章 好戏上演 暮筠淡然地勾唇讥讽道:“哦?不知道哥哥和我表姐在床上翻云覆雨时,是不是如现在这般体贴入微啊?” 宋春生面色陡然僵硬,“你、你、你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脏!” 宋春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丫头片子没有想象得那般天真纯洁,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撕下他最后一层斯文书生的伪装,一个俯身就把暮筠压到身下,脸上满是猥琐的笑容,“让小哥哥来验验你的身体,是不是和小脸蛋一样纯洁干净啊。” 宋春生那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地在暮筠身上来回打量,手中不忘解着身上的衣带,嘴里不停地低声喃喃着:“小丫头还没发育好,哥哥今天就委屈委屈,刺激刺激你快点长大,乖~” 暮筠真是被恶心到了,见识惯了人前君子,第一次和这种恬不知耻的人正面交锋,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底线。 “恶心的狗男人,去死吧!” 下一秒,暮筠的右手衣袖中赫然露出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她趁着宋春生发愣的功夫,抬腿屈膝想要将他一脚踹飞到地。然而,暮筠刚一抬脚,眼前的宋春生突然闷哼一声,双眼一闭,晕了。他的身体一歪,顺势就瘫倒在了暮筠的身侧。 暮筠嫌弃地用力将他踹下床,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她端着下巴看着眼下四脚朝天的宋春生,柳眉微微地蹙着,这奸夫不会如此胆小吧,见刀就晕? 这时,滚到脚边的一块碎银引起了暮筠的注意。 按理说,这宋春生表面上装得那么拮据,家里不应该有随地乱放的碎银才是。 暮筠赶紧将宋春生的后颈翻开看了看,果不其然,他耳后有一大块青紫。 有人在暗中帮她?是谁? 窗外,卓凌初藏身在院中的泡桐树上,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他,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被屋内的动静牵得死死的。要不是他怕自己贸然出手搅了暮筠的计划,他早就应该把那个孟浪之人给收拾掉。 一看到那个男人要宽衣解带,他实在忍不了了,恨不得立刻将他抓起来大卸八块! 当他看到暮筠起身后,右手露出的那把匕首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小丫头果然留有后手。 糟糕,她看过来了! 卓凌初心下一紧,赶紧纵身一起,脚下轻踩树枝,凌空翻个跟斗后跃到了对面的屋顶之上。 暮筠盯着窗外那摇晃的树枝思绪乱飞,想起上一世临死前,狗男人程致曾质问自己,公主府为何有不知来处的暗卫,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那些暗卫是谁派来的。 没道理是她那个渣爹安排的,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谁还有能力让暗卫暗中保护她,毕竟,此刻的她,也不曾与哪位贵人相识。 “唔......” 宋春生痛苦的闷哼声拉回了暮筠的思绪,她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仅将宋春生绑得死死的,还找了一块破抹布严严实实地塞到了他的嘴里。 乖乖的,别声张,安心呆在这等着看好戏。 暮筠从宋春生身上翻出了钥匙后,迫不及待地去神秘的东屋看了看。 甫一进门,暮筠就被屋内的摆设亮瞎了眼。 粉红的幔帐,雕花的铜镜,四处悬挂的大红香囊,这......简直是将姚冬雪在秦家的香闺复刻了过来。 啧啧啧,当姚冬雪的老相好也不容易啊,不光要负责调戏她的敌人,就连寝屋都得迎合她那艳俗的喜好。 暮筠翻箱倒柜,终于在床榻下的暗格里翻到了她曾在姚氏那里见过的珠宝首饰,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找到了一件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支小巧玲珑的金海棠珠花步摇。 该死的姚冬雪,偷东西偷到她头上来了! 想来应该还有一些首饰被典当出去了吧,要不然暗格里那些明晃晃的银锭是从何而来。 “春生哥,那个臭丫头片子解决了吧,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跟踪......” 话还没说完,姚冬雪进屋后先是身体一僵,随后指着暮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暮筠勾唇一笑:“春生哥哥带我过来的呀,说是要送我好看的首饰呢!” 说罢,暮筠将那支步摇往头上一插,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捏着嗓子劲劲儿地道:“春生哥真是温柔呢,怪不得表姐就算倒贴也要跟着他。” “你个贱人!” 姚冬雪怒火中烧,伸手就要扇暮筠巴掌,然而她刚一抬手,手腕就被暮筠反手钳到身后。 暮筠的脸色阴寒如冰,抬起左手用力朝姚冬雪那张清丽的脸颊连续扇了三个巴掌。 “一是为了宅心仁厚的舅母,二是为了被你气死的你娘,三是为了差点被凌辱的我,姚冬雪,你的好日子今天到头了!” “我,我娘?”姚冬雪用力扭动着身躯地想要挣脱暮筠的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娘被我气死,你在胡说什么!” 暮筠懒得和她掰扯,她之前之所以扮鬼吓她,也是有这个原因。重活一世,这点小内幕她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白忙乎了! 姚冬雪之前为了帮宋春生还赌债,将家里给她老母亲看病的银子都偷了去,此事被她母亲知道后,当晚就被气得一命归西。姚冬雪,好一个天怒人怨的不孝女! 暮筠推着姚冬雪朝西屋的方向走去,此刻的姚冬雪,右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不光如此,因为疼痛和恼怒,现在的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平日里那副勾人夺魂的娇柔美人的形象。 当她看到宋春生被五花大绑晕倒在西房,不可置信地顶着猪头缓缓看向暮筠。眼前的少女依然笑着,但是她笑得阴鸷,笑得毛骨悚然,明明还是那张明媚芳菲的脸,但是完全没有了往日一丝天真烂漫。 姚冬雪虽然一直没有把暮筠当成天真无邪的乖巧少女,但是她还是低估了暮筠那不符合年龄的手段和能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姚冬雪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暮筠凑近姚冬雪的耳边,一字一顿道:“看你的好戏啊。” 她说话时虽带着笑意,但语气异常冷漠阴冷,让姚冬雪不由地后脊发寒。 “啊,你个疯婆娘,放开我!” “聒噪!” 暮筠抬起手臂用力往姚冬雪颈后一砍,她瞬间晕了过去。暮筠费劲巴力地将姚冬雪拖到宋春生身边,用同样的方式将她五花大绑。 为了衬托姚冬雪的美丽,暮筠还在她的胸前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意地端详一番后,又随手将她的一支珍珠耳坠摘了下来,最后再将两人摆个亲密的姿势后,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离开。 待暮筠走后,卓凌初终于有机会见识到了暮筠的“作品”。 他哑然失笑,有点搞不明白那小丫头到底在搞哪出。 眼前的女子虽然肿成半边猪脸,但是他还是认识的。 上一世时,他曾在秦家见过她,记忆中她好像是暮筠的表姐。他之所以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因为记忆中,这个女人似乎对暮筠很不友善,而且很喜欢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小丫头这是提前惩治她了吗?不错,长本事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卓凌初赶紧闪身从窗户跃出,看来,有好戏要上演了。 第8章 最后的体面 暮筠回到秦家后,称在巷子口看见一名男子拖拽着姚冬雪往巷子深处走去,她心里害怕不敢冒然前去,但是捡到了姚冬雪一支意外遗落的的耳坠。 姚氏听闻此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拉着今日没有出镖任务的秦明达出了家门,朝着暮筠指的方向就寻了过去。 姚氏心里惴惴不安,生怕侄女会发生什么意外,失去名节是小,伤了性命可就惨了。 为了不让舅舅舅母起疑心,暮筠只指了个大概的方向。所以秦明达和姚氏打算在这条脏乱的小巷里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 宁兴县城区很小,小到随便揪出十个人来,就有三五个人互相认识。 这不,秦家刚一敲门找人,小巷里的四邻们都闻声出来围观。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巷子都知道茂典镖局秦家来巷子寻侄女来了。 听到目击证人暮筠所描绘出的男人的样子后,众人纷纷将手指向巷尾的那间简陋的宅子。 还有位大娘信誓旦旦地说,她曾经好几次在那家宅子附近见过姚冬雪的身影,还以为那户人家是姚冬雪的什么亲戚呢。 大娘虽然将此事说的光明磊落,但那跳跃的眼角难掩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暮筠心中暗暗对这位看似提供线索,实则煽风点火的热心大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姚氏脸色微变,但是出于对侄女性命之忧的考虑,她还是推开了那间宅子的大门。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为何屋内会有一双被五花大绑的孤男寡女,小机灵鬼暮筠就把众人的视线转移向了藏金藏银的东屋。 有人大声尖叫:“这是被打劫了吗?屋里被翻腾得如此凌乱,咱们得赶紧报官!” 有人小声嘀咕:“没想到这户人家宅子虽然简陋,屋里金银珠宝倒是不少,怪不得被贼人盯上。”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姚氏的脸色时而铁青,时而通红。纵然她个性豁达不拘小节,但她也看出来了,这间屋子就是按姚冬雪的艳俗品味装扮的,而且地上那些散落的珠宝首饰,几乎都是她积攒多年的压箱宝贝。 有的是她当年带到秦家的嫁妆,有的是秦明达送她的心意,还有的,是押镖时客人用物品抵的镖银。 在姚氏的眼神暗示下,秦明达赶紧对热心群众们挥了挥手,找了个借口就将众人遣散了出去。 可惜啊,秦明达编瞎话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长期浸淫在八卦染缸里的街坊四邻们哪里是吃素的,秦明达一把“家事”这两个字说出口,众人便纷纷了然于心,把事情的本质猜了个大概。 不就是未婚少女偷揣家银投奔老相好吗?啧啧啧,一向以清正家风标榜自己的秦家也会有今天! 他们带着对秦家的同情,揣着对姚冬雪的好奇,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宅子。 “哗啦......” 一盆凉水将眼前已经解绑了的狗男女浇了个透心凉。 宋春生早在众人围观他之前就醒了,奈何他身体不能动弹不说,嘴也被塞得严严实实的。 与其被被街坊四邻们指指点点,他还是彻彻底底地装晕吧。哎呦,脖子真疼...... 姚冬雪的猪头脸也消下去不少,但右脸上还残存着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她缓缓睁开眼,待看清周边环境后,立刻装成了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委屈巴巴地爬到姚氏的脚下,悲声痛哭道:“姑母,你得替我主持公道啊,小筠她打我!” 姚氏听到她说出的话后,虽然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嫌弃地抽回被姚冬雪抱住的腿。还没等她说话,就听秦明达怒气冲冲地指责姚冬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要不是小筠,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姚冬雪有些怔忡,她属实不明白,那暮筠明明就是个加害者,怎么她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拯救者了呢? 姚氏撇过头,不想在继续看眼前这不争气的侄女:“冬雪,你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秦家帮的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你在秦家拿的那些东西,已经变卖了的,我也不追究了,剩下的我就带回去了。另外,我再给你留五百两银子,够你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了。” 姚氏扫了眼同样被泼成落汤鸡的宋春生继续道:“我看这位公子就不错,毕竟你们已经......” 暮筠心中暗自赞许姚氏的处理手段,拎得清,不拖沓,也给姚冬雪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原本还担心姚氏会太过仁慈,要知道,上一世就是因为姚氏对姚冬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最后导致秦远残疾,自己也落得被亲侄女气死的下场。 现在看来,是暮筠多虑了。 姚氏没有当面指责姚冬雪偷拿秦家的财物,已经算是顾及亲戚情面了。姚氏作为秦家主母,若是一味偏袒、包容这位爱小偷小摸的狐媚子,恐怕她自己以后会被贴上贴补外家的标签。 姚氏觉得自己的名声不打紧,要是影响了自己两个儿子以后的婚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另外,她不能仗着秦明达对她的纵容,将秦家积攒多年的积蓄和名声败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如此,百年之后的她要如何面对秦家列祖列宗,她死后可是要埋到秦家祖坟的。 姚冬雪不乐意了,五百两就想把她打发走?她可是知道,茂典镖局走一趟镖赚的镖银就不止这些了! 姚冬雪怒指宋春生,“姑母,你误会我了,都是他逼我的!” 正在被五百两冲昏头脑的宋春生并没有反击姚冬雪的污蔑,而是柔声道:“雪儿,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姑母会体谅你的。” 暮筠实在看不得姚冬雪这狗咬狗的戏码,她打算再添把柴,让姚氏内心的怒火燃得更旺些:“表姐,你的房间装饰得真好看,平时出门的时候,就来此地歇息吗。” 照这么看,完全没有被逼迫的痕迹呢。大朔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还真没听说哪家的未婚女子会在外男家有个自己的香闺。 姚氏垂下眼眸,心中愤慨不已,她们姚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名节为何物的狐媚子! “暮筠你快闭嘴吧!都是你,都是你搞出来的鬼,你个贱蹄子!” 姚冬雪怒发冲冠,张牙舞爪地朝暮筠冲了过去。 她现在心中别无他求,一心想要抓花那个小贱人妖言惑众的脸。 “舅母,好怕!” 暮筠惊慌无措地往姚氏身边躲,眸中全是无辜的惶恐,像极了林中被野兽吓到的无助的小鹿。 秦明达赶紧上前将暮筠护到身后,姚氏则是快速地抓住姚冬雪的手臂,宋春生表现得很是关心他老相好一般,上前单手环住姚冬雪的腰肢,另外一只咸猪手还恰到好处地安抚般拍了拍姚冬雪的背,意在给她顺气。 第9章 他来 辰时将过,练了一个时辰功夫的暮筠的早已饥肠辘辘。 今日是她的生辰,寿星公有特权,面对家里何婆子刚炸好的一桌子油饼表示没有胃口,反而要跑到门口包子铺啃包子。 姚氏无奈,不过也没有多过问,就当这丫头吃腻了家里的吃食想在外面解解馋。 秦家的大院位于宁兴县的主街区,大院的门房被改造成了茂典镖局的铺面,用以待人接物。 铺面上方挂着书有“茂典镖局”的烫金牌匾,门口两侧的石狮上插着写着大大的“秦”字的红面黄色狗牙边镖旗,屋檐上挂着的三个大红镖灯更是彰显了镖局的气派。 门口石狮雄伟彪悍、威风凛凛,红色镖旗迎风招展、八面威风,不用多加宣传,这威震八方的门面气势已经将茂典镖局的知名度提升了几分。 坐落在镖局东侧的包子摊叫“谭家早点铺”,是一家夫妻店。老板的手艺非常好,早点摊在街坊四邻里名气非常大。 许是现在时辰有些晚了,摊子上的食客三三两两,谭姓夫妻俩也难得忙里偷闲,一边煮着馄饨,一边和食客唠着嗑。 “听我京城来的亲戚说,新皇登基,整个大朔国监狱里在押的犯人,除了重刑犯,全部都被大赦了呢。” “新帝胸怀广大,德披天下,恩加四海,咱大朔日后必将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谢天谢地,不,谢吾皇恩重如山,我家那个犯了事儿的侄儿小子可以回家了!” “噗......” 还好及时掩住了嘴,一旁的暮筠差点把口中的馄饨汤喷到那个吹捧新皇的食客身上。 皇帝胸怀广大?呸呸呸,你们都被他骗了! 暮筠一想到她那个绝世渣爹,手中的大肉包瞬间变得不香了。 罢了,不想那个煞风景的人了,今天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暮筠舀了一口满是油光的馄饨放进口中,半眯着眼细细品尝起来。 嗯,香滑顺口,肉香四溢,好吃! 刚咬一口喷香的肉包,暮筠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遮挡了光线。她悠然抬头,平静的眸子中带着些许疑惑。 春日温暖和煦的晨光下,高大挺拔的少年缓缓走到暮筠眼前,逆着光,他的神情并不能看得真切。 暮筠眨了眨闪着微光的双眸,然后浅浅一笑。 他,终于来了。 少年身着一件烟墨色暗绣流云纹锦衣,腰间系着同色祥云宽边锦带,乌发如缎,一顶晶莹润泽的白玉冠将之高高束起,矜贵俊秀中带着一丝清冷孤傲。 少年驻足停留在暮筠的木桌前,他的身姿英挺拔宛若修竹,柔和的晨光为他的侧身镀上一层金纱,一半风光霁月,一半阴冷肃杀。 少年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眼,正在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星海般的眸子散发着浓浓的暖意,温柔如流水,美得让人心惊。 暮筠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有点乱,这不应该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吗?这温柔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她敛了敛神,不由地咽了下口水。真是年少不识少年美,上一世的初见之时,她怎么没发现少年时期的初凌竟有如此这般美貌。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即使多年不见,上一世她临死前,自己还是凭借那双星海般的眼眸认出了他。 这时,暮筠的脑中冒出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反正这一世她不打算嫁人了,若她以后干倒了程家及背后的造反派,到时候在公主府养几个长相如此绝美的面首,潇洒快活地过一辈子,似乎也很不错。 暮筠脑海中的思绪乱飘,眼中闪着微芒,视线不自觉地往卓凌初的身上打量。也是奇怪,上一世初凌因为是从劫匪手中逃离出来,他刚到茂典镖局时的那一身穿衣打扮很是狼狈不堪,怎么这次的穿着如此矜贵帅气? “姑娘,这个座位可以坐吗?” 暮筠偏头,向卓凌初身后说话的少年望去。 月白宽袖长袍少年生得俊俏,乌黑的长发只是随意地用白色带子扎起来,随性洒脱。眉宇间虽稚气未褪,但通身温润儒雅的气质却早已显现。只不过,那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油腔滑调。 白开霁上前一步跨过卓凌初坐到暮筠对面的板凳上,面露一副惊恐的神色,“小姑娘,你的脸色不对啊,我是大夫,让我来给你号号脉。” 暮筠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配合他的演出。 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若是表现得太过熟悉他的套路,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白开霁无视身后卓凌初冷若寒冰的目光,他隔着衣袖煞有介事地听着暮筠的脉搏,片刻之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姑娘,你平时是饮露餐花吗?怪不得皮肤如此晶莹剔透、肌白似雪。” 同样的开场白重演一次,仍然让暮筠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她将刚咬到口中的肉包喷到了白开霁的脸上。 气氛凝结了一瞬,这出乎意料的剧情走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暮筠大惊失色,赶紧掏出袖中的手帕,伸手想要替白开霁擦拭脸上的肉沫,“对、对不起......” 然而,手帕还没送到白开霁面前,满脸挂着肉沫的白开霁就被卓凌初拎着衣领扔到了邻桌食客面前。 一直在懵逼状态的白开霁眨了眨眼,待反应过来后,冲着对面正要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彪形大汉讪讪一笑,用自己的袖子爽利地抹了把脸,然后乖乖地站回到卓凌初身边。 此刻非常想要钻到地缝里的暮筠,快速地将悬停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去。 卓凌初在给白开霁飞了一个眼刀子后,立刻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撩起袍裾坐到了暮筠面前。 暮筠低头掩面,心中暗骂着自己刚刚为何能做出如此丢人的举动,尤其是在自己的恩人面前。 或是想掩饰心中的尴尬,她挤出一个假笑,将桌上的笼屉推到卓凌初面前,“你饿不饿,这包子很好吃的。” 第10章 色令智昏的舅舅 暮筠回头,只见提着斧子的秦远像踩着风火轮一般冲到她身边,额前的碎发都因他带来的这阵风而吹得凌乱。 “这两位是?”秦远咬着牙挤着笑问道。 “是来一起拼桌吃饭的。”暮筠随口回答着。 “哦?”秦远扫视了眼旁边几张空无一人的木桌,对眼前两位少年挑了挑眉,“小妹你一屉包子够不够啊,毕竟你一会练习一掌劈柴很消耗体力的!” 暮筠抿了抿唇实在不想搭理他,大哥这是要在别人面前给她树立一个饭桶加悍女的形象吗?他想得也未免太多,人家又不是来调戏她的! 卓凌初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秦远,眼神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敌意。 白开霁在接收到卓凌初的眼神后起身拱了拱手,“这位大侠你别误会,我们初到此地是想找镖局投靠,所以与这位小姑娘多说了几句。” “哦?找镖局,来我们茂典镖局啊!”秦远的声音瞬间扬高,脸色也变得兴奋起来。 二弟去书院的束脩,小妹日后出嫁的嫁妆,祖父身后还有那么多残疾老卒要养,哪哪都需要银子,钱怎么也不会嫌多的。 白开霁恍然大悟,“哦,原来两位是茂典镖局家的小姐和公子。” “不,大哥,他们打算去永盛镖局了。”暮筠漫不经心道。 卓凌初淡淡地看了秦远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从袖兜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 秦远的眼神瞬间冒光。 白开霁领会到了卓凌初的意思,赶紧道:“我家公子刚刚说他就认准茂典镖局了。” “哎?你家公子不是哑了吗?”暮筠气得拍了下桌,没见过这么赶着送银子的,看不出来主家不想做你生意吗? “小妹,你怎么......”把嘴边的肥鸭子往外推? 秦远装作不悦地瞥了暮筠一眼,张开双臂意图将两人揽在两侧,想着赶紧把快要到手的肥鸭子绑到镖局。 卓凌初巧妙地侧开了秦远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淡然自若地随着他走进了镖局。 他用眼角余光瞄到了正在用力咬着筷子的暮筠,唇角扬起了微不可察的得逞笑意。 眼看筷子将要被自己咬断,暮筠松了口,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你是富商你了不起! 不是说被洗劫了吗?怎么身上还带着那么多银子! 暮筠细眯着眼盯着卓凌初挺拔修长的背影,这个人的身份,就是很古怪。 这个单子,必须搅黄它! 暮筠付完银子,刚要快步回到镖局,一个转身,不小心将一位身穿破衣麻布的老人撞了个趔趄。 暮筠紧张地扶起了老人看似孱弱无比的胳膊,“对、对不起,您没事吧?” 暮筠心中暗暗叫苦,今天真是诸事不宜。 老人身形矮小,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扎了一个发髻,身后背着一个破包裹,腰间挂了好几个布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邋遢的老乞丐。 老头面对暮筠的道歉完全没有理会,而是高冷地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利索地往前走去。 暮筠:“......” 茂典镖局,前厅。 暮筠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秦远在她面前展示刚刚签下来的镖单,额角突突直跳。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双方都按完手印了? 秦远拍拍胸脯道:“等爹晚上回来,他一定夸我!” 你可真是个乖儿子,不,坑爹货! 秦茂典给坐在茶桌前的少年亲手倒了杯刚刚沏好的白茶,卓凌初见此赶紧起身恭敬地弯腰接住。 “初公子,此次行程路途遥远,我们需要筹备两日方可上路。”秦茂典捋着胡须,心中盘算着这趟镖需要配置的人手和物资。 “另外,这一路我们虽走官道,但长途跋涉不免会遇到各色绿林贼匪,谋财也好,害命也好,刀光剑影常有,不过到时还请公子不必太过惊慌,遇事多多配合,我们镖师与各方势力都有过交情,对方还是会留一份薄面的。” 卓凌初微微颔首,回头给了站在身边的白开霁一个眼神。 白开霁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我家商号最近触霉头,许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烦请掌柜您多配置武力高强之人,银子我们出得起。” 秦茂典爽朗一笑,“公子放心,我们必将全力配合。” 秦茂典笑着抿了口茶,心中乐开了花。这次人身镖可是茂典镖局有史以来最大的镖了,这次开张,足足可以够手下的人吃个一年半载。 白开霁继续道:“秦师傅,在我们出发前,能否在镖局借宿?我们主仆二人住客栈都住怕了,做梦到梦到床铺起火。” 说着说着,白开霁的身体还不自觉地还抖了恶寒。 其实,吓到他的不是几日前那场冲天大火,而是那几具死相惨状的死士。最令他心中悚然的是,卓凌初在手刃刺客时眼中无意流露出的杀戮快意,和他将客栈付之一炬时毅然决然的狠戾。 当然,因为害怕而不住客栈只是个借口。不过,他属实不明白卓凌初为何要授意他,提出在镖局住两日的要求,难不成真是看上那个小姑娘了?想找个机会亲近? 白开霁斜睨了眼卓凌初,原来你是这样色令智昏的舅舅。 哼,因为痴缠小姑娘而搅慢了他的回家大计,回去他就向姨姥姥告状! 暮筠对于他们主仆二人住进了茂典镖局并不意外,上一世就是因为他们在秦家留宿的那两日,她和卓凌初因此有契机接触相识。 厢房内,白开霁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舅舅!你什么时候看上那个小姑娘的,是前天你从茶楼偷跑出去的时候吗?怪不得你非选茂典镖局不可,你个见色起意的家伙!” “那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机灵,但是做的事怎么那奇奇怪怪,哪有她那样,在自家门口说别家镖局好的,你说她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卓凌初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算了,不和他计较。 他冷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白开霁没好气地从行李里掏出瓶瓶罐罐,轻手慢慢掀起卓凌初的衣襟,下一秒,一道长约三寸的渗血刀伤展现到了他的面前。 白开霁一边仔细地清理着伤口一边继续念叨:“我说你啊,后背受了这么深的刀伤,还上蹿下跳的,那天从非得装威风从茶楼二楼直接跳下去,这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不是?你是看到金子了还是咋地。” “还有啊,以后打不过咱就跑,干嘛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反正你大哥那边是不会放过你的,死了这波还有下波。不过,找个镖局护身我还是很支持的,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卓凌初任由白开霁在他背后没轻没重地鼓捣,思绪随着茶盏里的茶叶上下沉浮。 重生以后,他为了尽快见暮筠一面,便对暗杀他的人出手狠了一些,一次性解决掉了几波前来刺杀他的人马,这才让他有时间提前能来到宁兴县。 过了这么长时间,卓泰宁应该知道他嗓子哑了的事实,以卓泰宁的心思,就算怀疑他是否是真得变哑,他应该也知道自己是在向他示弱。 一个哑了的人,怎么会同他争夺太子之位? 这三年来他在大朔精心谋划出的暗网,父皇应该很是认可,既然卓泰宁想将其纳为己用,那就送他便是。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他那个蠢大哥有没有那个能力,把自己布在整个大朔的暗网玩得转。 急流勇退,暂避锋芒,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借由一把大火变哑,让卓泰宁,乃至父皇失去对他的戒心,是他当下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而且,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允许暮筠的舅舅因他而死。 第11章 礼物 一整个下午,暮筠一直都在暗中偷偷观察着卓凌初的动向。 他除了嗓子受伤不能说话之外,其他的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喜欢闷在房间不出门。 不过,上一世的他除了和她多说了几句之外,和别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也许他身边那个小白的嘴太能叭叭了,应该是怕他主子憋得难受,替他把话多说了些,怪不得卓凌初就算嗓子哑了也没当回事。 傍晚,凉亭上的琉璃瓦被倾洒了满满的落日余晖,粼光闪闪。缱绻的霞光将原本散发冰冷寒气的青石桌和石凳染上一层柔光金纱,让人心生柔软。 暮筠坐在院里凉亭下的石桌前专心练字。 在二哥秦溪的指导下,她的笔法比上一世更加精炼了,而且愈发有自己的风格。 想起她刚入宫时,因写的字像蜘蛛乱爬,还好生被宫里那帮闲人们嘲讽一番。 后来,她进了国子监,国子监那老头子更是被她毫无章法的笔书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想到以后还有机会捉弄那个顽固的老头,暮筠的心情就变得好了些。 暮筠神情专注,柔中带刚的笔锋将将触纸,随手运笔,就能勾勒出如初春柳叶般生机勃勃的楷书。 不同于其他女子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暮筠的字,娟秀中带着一股遒劲,流畅中带着和美,颇具自己的风格。 “咳咳......” 一声暗哑的咳嗽声从她身后传来。 暮筠回眸,只见卓凌初昂着头背着手,见她回头,明明神色有些局促,还装作漫不经心地依靠在凉亭的圆柱旁。 暮筠放下笔,疑惑地问道:“初公子,有事?” 卓凌初将手中的物件递给了她。 这是,她遗失的那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那日她从宋春生的宅子回到家中后,就发现插在头上的步摇不见了,后来她在沿途路上还好一顿寻找,结果还是没找到。 回来之后,她在房间里懊恼了好一阵儿,毕竟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遗物。 暮筠瞬间笑颜舒展,“谢谢,这个我找了很久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你在哪捡到的?” 卓凌初笑着挠了挠头。 暮筠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眼神飘向别处,心中暗骂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哑巴问那么多话,直戳他的痛处。 卓凌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变哑了还真是有好处,他可不想对她说谎。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跟踪她而捡到了这支步摇吧。 今日是她的生辰,若是冒然送其他的礼物,对于刚刚相识的人来说不免有些冒失,这件失而复得的步摇,就当是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少年的笑深意莫测,少女的笑歉意赧然,两人相对而立,在夕阳渐红的光辉下,两人身影纠缠,在院落青石板上留下一幅绝美的剪影。 “哦,对了,等我一下。”暮筠“噔噔噔”地跑回房间,片刻之后,她又“噔噔噔”地跑到卓凌初面前,怀中似是揣着什么东西。 少女面颊红润,气息微喘,鬓角的碎发因跑得急而飞扬在额前,衬得她的面容更加明丽芳菲。 卓凌初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片刻之后,他收敛了心中的波澜,疑惑地看向她。 暮筠掏出一根磨得光亮的竹笛,对他很是诚恳地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竹笛,就当是还礼好了。” 重生以后,暮筠一直想着,如果再见到卓凌初,自己应该如何回报上一世她临死前,他带给她的那一丝温情。 她现在没有身份,又没有钱财,总不能让她以身相许吧! 冥思苦想了几日,就连梦中都是卓凌初站在她身边念叨:还我恩情,还我恩情...... 被心中的亏欠之意折磨得抓心挠肺的暮筠终于在山上砍柴时忽然福至心灵,她站在那片含苞待放的海棠林里,脑海中浮现了那位潇洒不羁的翩翩少年,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团团锦簇的海棠树下,对着她说:“若有机会,我想为你吹一曲《断花吟》。” 暮筠从没听说过《断花吟》的名字,也不知道那首曲子会有多动听,至于卓凌初是不是精通音律,她更是持有怀疑态度,毕竟,他很爱装酷耍帅...... 这一世,也许可以圆了他的心愿。 卓凌初看着手中的竹笛,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她就是这么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面对陌生人无意间的善意,她都会心慌地不知所措。 更何况,他和她之间,还存在上一世的羁绊。 卓凌初笑着接过竹笛,朝着暮筠举着晃了晃。 暮筠点了点头:“好,那你明天吹给我听。” 说完,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 卓凌初挠了挠额头,没错,他是这么想的。她果然,很懂自己。 暮筠则不自然地挑了挑眉,“时候不早了,初公子,早点休息。” 说完,她没等卓凌初有所反应,赶紧扭头仓皇逃脱。 进屋,转身,关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屋内,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细细复盘着她刚刚下意识说的话。 他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吧,刚才的脱口而出,实在不像初相识的人说出来的。 嗯,以后还得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能让卓凌初这种身份高深莫测的人对她产生怀疑。 第二天,和上一世一样,一向热衷参与各种大小节日的秦远,约大家一起上山踏青。 春分那一日,是宁兴县举城纪念的燕归节。 春分至,燕子归。百年之前的开国之战,在春分之日落下定局,家中的老弱妇孺都翘首以盼着家中参军的男人们能够早早平安归来。 万里思亲望月总牵肠,一抔黄土锦衣归故邦。 无论是立功而归,还是成为一抔游魂,家中留守亲人们,都希望在战场上上阵杀敌、饱受风沙之苦的家人,能成为那如期归乡的燕子,锦衣返家园。 时至太平盛世的今日,在燕归节的当天,大多数宁兴县的百姓们虽忘却了燕归节成立的初衷,但大都还保留着节日的习俗,各自相约友人纷纷上山踏青登高望远,或是眺望远方未归的游子,或是缅怀逝去的亲人,聊以慰藉夜半的万缕思愁。 暮筠见厢房门半掩,便轻轻推开,想要问问那位少爷需不需要她准备出行的水囊。 甫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12章 上山 只见披头散发的白开霁,只穿着素白中衣背对着门,嘴里喃喃道:“放心,我会轻点的......” 听见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白开霁回头微微侧身,身前却露出了一个光洁健硕的肩膀。 暮筠刚要跨进门槛的脚立刻缩了回去。 “对不起,打扰了......” 终于,她一直怀疑的事今天得到了证实! 片刻的怔愣过后,白开霁反应了过来,他哈哈一笑,扒着门冲那道兔子般的背影喊到:“小姑娘,你思想不纯洁哦!” 回头对上卓凌初那想要杀人的眼神,白开霁的脸色立刻又僵了回去。 白开霁立刻奉承道:“我们初公子拥有天人之姿,无论男女皆为你倾倒,你放心,日后迷倒那小姑娘,肯定不在话下。” 卓凌初像看傻子一样瞥了白开霁一眼,冷哼一声,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间。 “唉?我还没上完药呢!” 白开霁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也赶紧追了上去。 迤逦百里的青山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翠绿,身临其中,莺飞草长,桃红李白,到处都是青草花香的气息。 长峰山脚下,暮筠跪在母亲秦娇娇的墓前,郑重其事地朝着墓碑磕了一个头。 十三年前,在暮筠出生后的第二日,秦娇娇因失血过多,最终没有挺过去,留下刚刚出生的暮筠撒手人寰。 暮筠在秦茂典的房间见过母亲的画像,画中的她身骑高马,腰间挎刀,英姿飒爽,眉宇间却很是美艳动人,这样柔中带刚的妙人,怪不得能惹得天子为她折腰。 不出暮筠的意料,碑前和往年忌日一样,早早被人摆好了一盘五颜六色的熟梨糕。 暮筠低笑一声,“母亲,你那神秘的小伙伴又来看你了。” “和母亲说个秘密,我死了,但我又活过来了,一定是你向老天爷替我求取了这个机会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守护秦家的。” “燕子都回来了,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回家看看......” 和母亲之间仿佛有诉不完的衷肠,扭头看到秦远向她挥手,暮筠抬手用衣袖将墓碑有脏污的地方擦了擦,“好了,你大侄子招呼我了,放心吧,家中一切安好。” 暮筠低头垂眸深思了一会,再抬眼时,眼中还有盈盈水意。 暮筠敛好了心神,跟着大部队往主峰走去。 看见暮筠神色沉闷,卓凌初不动声色地踢了踢一旁的白开霁。 白开霁先是很是不悦地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跑到暮筠面前,说起了他独创的那些只会令人尴尬不已的笑话。 爬山伊始,一行五人规矩地像一串糖葫芦,秦远打头,身后的人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信步攀登。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人队伍很快分崩离析。 秦远像个猴子一样,拽着秦溪到各个奇形怪状的石头上到此一游。 白开霁则在乐此不疲地骚扰着身边路过的各个年龄段的女子。 下到五岁孩童,上到五六十岁的老妪,只要他看的过眼的,全部都被他那千篇一律的套话骚扰了个遍。 “这位姐姐,你年纪轻轻怎么梳个妇人发髻,别告诉我你已经成亲了吧!” “哎呀对不起,不好意思踩你脚了,姐姐,看你夫君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难道你已年近四十?看你状态,明明就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妹妹,哥哥我是外地来的,能否告诉我哪条上山路好走些呢?” 卓凌初带着嫌弃的表情,脚步越来越快,意图赶紧离这个丢人的玩意儿远一点。 暮筠望着白开霁那充满活力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他,男女通吃? 将暮筠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尽收眼底,卓凌初唇角抽了抽,他伸出五指在暮筠眼前晃了晃,朝着山上指了指。 暮筠点了点头:“好,不等他了,咱们上山。” 爱上这种不专一的人很痛苦吧,我来舍命陪君子! 暮筠仰头望着卓凌初俊秀的背影,郑重其事道:“也许他的那些举动,只是在世人面前做出的伪装,你不要太难过。” 卓凌初蓦地回头,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现在真是名副其实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深深看了暮筠一眼,紧抿着薄唇,似是有些赌气一般,扭头继续奋力爬山。 暮筠耸了耸肩,唉,受了情伤的人真不好哄。 山间小路婉转漫回,曲径通幽。两人爬到半山腰,蓦然抬首,就见一片粉白锦簇的海棠林在明媚的春光中肆意绽放,清风拂过,浅粉色花瓣散落半空,似漫天雪花纷飞。 纵然这片海棠林在她的记忆里时常浮现,暮筠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被这片花海吸引,她唇角噙着笑意漫步林间,有风吹过,她渐渐垂下双眸,感受着空气中微暖的花香。 卓凌初远远地凝视着暮筠,见她低眸轻笑,见阳光洒在她低垂的眉睫,时光似乎在这一刻静止,香影浮掠,美得不可言喻。 落英纷飞,他浑然不觉,灼灼的花瓣已然散落在他的眉间,衬得那双黑亮的眸子更加深邃耀眼。 他倚在身旁的海棠树上,修长的玉指取出别在腰间的竹笛,低眉垂眸,气息呼出之际,那悠扬清澈的笛声,宛若清逸无拘的山泉,在林间潺潺流淌。 锦簇海棠下,微风拂过少年绝美的脸颊,他的衣袂翩然,乌黑的发丝浅浅扬起,流光的眼眸和着空灵悠然的笛曲,让人不由得在这迷人的芳华中沉醉。 暮筠的心骤然一缩,这首曲子,她记得...... 洞房花烛夜,顶着一头沉重凤冠的她百无聊赖地在床榻上静静地端坐着。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感慨自己这身不由己的亲事,追忆自己未曾过面的母亲,同情在这浮华的京城下飘摇的自己...... 就在那时,一曲清亮绵远的笛声突然萦绕在耳畔。 曲声哀而不伤,温暖平静,柔如冬日暖阳渺然而来,每一声音律都拨弄着她的心弦,让她的灵魂从这惆怅的夜色抽身而出,随着那空灵之声御风在彩云之际。 一曲终了,她踏着被花瓣点缀的草毯,缓步走到卓凌初面前,轻声说道:“初公子,这首曲子,真好听。” 卓凌初抬头浅笑,眼中只有深得看不见底的柔软。 “啪啪啪!” 一阵阵掌声从周边传来,被笛声吸引而驻足的人们纷纷竖起赞叹的大拇指。这一手好笛曲,可以称得上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嘤嘤嘤......” 暮筠的身后传来了一阵阵不和谐的抽泣。 暮筠一回头,就被身后之人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白公子,你没事吧?” 只见刚刚还在花丛间流连忘返的白开霁,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我......想家了。” “想家?” 白开霁一边用衣袖擦拭眼泪一边说道:“这首曲子叫《断花吟》,是公子的母亲为公子编创的曲子,世间鲜有人识。一听到这首曲子,我就想起了家人,我好想回家啊,呜呜呜......” 名扬天下的西昌才女贤贵妃,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即将成为敌国的质子之时,忿然为他编排了这首饱含复杂情绪的曲子。 曲中有寄思,有期冀,有开解。 她希望这首《断花吟》,能如同落花成泥后的养分,为将来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卓凌初,在他遇到荆棘坎坷之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让他破土而出的生机活力。 暮筠蓦然抬眸看向卓凌初,上一世,在那个无比哀怨的夜晚,让她暂时忘却忧伤的人,是他? “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将暮筠的思绪打断。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不远处的发声之人。 只见秦远拉着面带惊喜之色的秦溪吭哧吭哧跑了过来。 “怎么了大哥?”暮筠疑惑问道。 秦远气喘吁吁,“刚才我发现有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藏在后面那棵大树上一直在看着你们。” “呃......这么吓人,光天化日的,你是不是眼花了?”暮筠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我眼神这么好。”秦远捅了捅身边的秦溪,“老弟,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秦溪点了点头,右手还伸出两根手指作逃走状,“没错,那个黑衣人见大哥发现了他,立刻就踩着树杈飞走了。” “那人身手真是厉害。”秦远露出一脸崇拜的神情,“我也好想学轻功啊!” 暮筠眼神都没给秦远一个,而是扭头看向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竹笛,将凡事都置身事外的清冷少年卓凌初。 肯定又是这个人引过来的,真是个祸害。 不过她并没过多担忧,这里人这么多,估计刺客不会冒险对他下手。 “走吧,咱们今天还要登顶呢!”身体里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的秦远招呼大家继续往山上前进。 暮筠抬步跟了上去,走之前还不忘将手帕塞给依旧在抽泣不已的白开霁,“送你了,不用还。” 顶着那张大花脸,估计没有小姑娘再愿意搭理他了。 路过一棵海棠树,暮筠抬手摸了摸树干。这么扎,倚靠在上面不难受吗? 望着暮筠离去的背影,卓凌初一把将那即将触碰到白开霁鼻涕眼泪的手帕抢到手中,在白开霁讶然的注视下,那绣着海棠花的手帕被卓凌初不动声色地塞到自己的怀里。 他唇角微勾,回头看了眼刚刚有黑衣人藏着的那棵大树,脸上闪现了一抹莫测的笑意。 那傻子,轻功技能还有待提高啊! 第13章 人傻钱多初公子 上京城城郊,如意布坊。 “你是说,他真得变哑了?”坐在上首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错主子,属下跟了他这几日,并未发现任何破绽。”黑衣人顿了顿继续道,“事发之后,他曾去过当地医馆检查嗓子,馆内大夫已经被属下审问过,他的嗓子确实伤得不轻。” 堂下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上,神态恭敬谦卑。 “呵,有趣。”男人穿着天青色织锦软云服,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贵气优雅。 男人挑眉思忖间,食指不停地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令瞥眼看他的黑衣人揪心万分。 扳指一停,男人发话了:“继续跟着,这次不用派死士刺杀了。” 黑衣人心中松了口气,他绷直脊背,应了声“是”后,扭头直径离开。 “对了初一。” 黑衣人身躯一凛。 “查查那家镖局有没有什么异常。” 初一转身拱手得令,恭敬地后退离开。 ------ 秦家,前厅。 作为茂典镖局的总镖头,秦明达身兼重任,负责此次的千里护送任务。 秦茂典一边品着茶,一边向秦明达交代着他做下的种种安排。 “叩叩。” 两人同时抬眼。 “小筠,有事?” 暮筠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拉了把椅子在两位长辈面前坐下。 秦茂典挑了挑眉,这丫头是有大事要说啊! 闯祸了?想要什么贵重物件?还是,有心上人了? “这次我想跟舅舅一起出镖!” “不行!”两位长辈拒绝的话语同时脱口而出。 秦茂典暗暗腹诽,还不如说她看上哪家小子了呢! 他语重心长道:“小筠,这次出镖路途长远且险峻,你若想出去玩,可以让哥哥们带你在周边逛逛。” 秦明达附和道:“就是就是,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搞不好我们还会住野外的,蛇虫鼠蚁、孤魂野鬼,什么脏东西我们都有可能遇到!” 暮筠的嘴翘得老高,“你们就在骗我,这一路走官道,有驿站有客栈,哪会像你们说得那样。” 秦明达微微一愣,这丫头不好骗啊! 他转而小声说道:“那初凌初公子一看就人傻钱多,各路飞贼劫匪就喜欢拿这种人下手,到时候舅舅可有的忙了,顾不上你咋办。” 人傻钱多的卓凌初在屋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暮筠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绝对不会给舅舅添麻烦,而且我最近也在锻炼身手,小打小闹我绝不在话下!” 说完,她还挺了挺胸,“没准我还会给舅舅帮忙呢!反正你也带徒弟,不差我一个!” 秦明达扶了扶额角,求救的视线转向他老爹秦茂典。 秦茂典立刻正襟危坐,心中却满是恼火。你小子不会拒绝这丫头,难道我就会吗! 他压低声音问道:“小筠,你为何要跟着去?” 解决问题的本质就是从源头下手。 话刚说出口,只见暮筠耸肩嘻嘻一笑,头低得快要埋到衣襟里,脸颊的红晕都快蔓延到了耳根。 秦茂典的心轰地炸了一下,她这是,看上那小子了啊! 少女怀春,最是无知无畏,她果然随她妈,是个家传的恋爱脑! 秦茂典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 “小筠,你要是看上宁兴县的哪户人家,我给你绑来就是,但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可不行!” 在江湖上跑了几十年,秦茂典练就了一身看相识人的本事。从那个初凌非凡的通身气度来看,他的身份绝不会像他口中说得那么简单,搞不好名字都是假的。 往深里想,没准他是哪户被仇家追杀的官家公子,这样的人,他们秦家可沾惹不起! “祖父,求求了,我第一次对别人......”暮筠红着脸,摇着秦茂典的胳膊撒娇道。 “这次没得商量。”秦茂典沉声道,“唉,我想起刚才隔壁老王找我,我先出门一趟。” “舅舅,答应我吧......”暮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秦明达。 “我听见你舅母在喊我,我去看看。” 两人齐齐起身离开,偌大的前厅只留下暮筠一人。 暮筠望着两人火速离开的残影摇头失笑,她单手托着脸颊细细思索,看来祖父他们断然不会松口让她跟着一起出镖,拿初公子这个挡箭牌当借口似乎不怎么能拿得出手。 可是,如果她不跟着去,如何在遇到危险时提前示警? 那一路护镖很是艰辛,在上一世时,据平安归来的镖师易青说,舅舅是在临川一带受了重伤,到了昭阳后,因身负重伤无法抵御刺客的奇袭,最终不幸遇刺...... 想到这,暮筠的身体仿佛被淬了层冰一般冷得透骨。 暮筠拍案而起,不行,她必须跟着去,这一次,她一定要护住舅舅的性命! 缠绵的春雨如期而至,向西的行程并没有因这轻柔的细雨而耽搁半日。 雨滴坠落在马车顶上,滴滴答答,扰得卓凌初的心气躁神慌。 同乘的白开霁看着屁股像是长了刺一样的卓凌初小声问道:“怎么了舅舅,早上吃坏肚子了?想去茅厕?” 卓凌初白了白开霁一眼没搭理他,而是打开帘子,沉默地看着窗外那不断倒退的风景。 筠儿去哪了?怎么一早上没见着人?这一别,他不知道何时再与她相见。 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好好和她道别的。 卓凌初手中紧紧攥着暮筠送他的那只竹笛,心中有了些许安慰。还好,他还可以睹物思人,比上一世强多了。 “舅舅,那个坏人将你取而代之后,他会不会对你原来的亲信下手?” “舅舅,你说咱们找各地的布庄,他们还听不听你的调遣?哎,没了印信真是麻烦,毕竟见过你的面的人少之又少。” “舅舅......” 马车摇摇晃晃,耳侧声音靡靡,渐渐地,卓凌初阖上了眼,无边的思绪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疾行的马车经过喧闹的街市,出了戒备森严的城门,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吁!” 车子骤然一停,卓凌初身子前倾,差点儿没坐稳。 第14章 易青师傅 卓凌初下意识张开双臂扶住了两侧的车壁,脚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那个丑玩意儿除了是四仰八叉的白开霁,还能有谁? 白开霁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脑袋,口吐芬芳地恨天骂地。 卓凌初把白开霁当空气一般,越过他下了车,只见一行三辆马车齐齐整整地停在马路中间。 此次出镖,除了镖头秦明达和三位年轻力壮的镖师,秦茂典特意安排了久不出山的镖局二当家易青坐镇,足以见得茂典镖局对这次护镖的重视。 面对手下人的质疑时,秦茂典是这么说的:我得对得起这人傻钱多的初公子的银子啊,要不然实在心中有愧! 清雨初停,阵阵清风从路边茂密的竹林传出,温润的水汽迎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竹香,清新怡人。 卓凌初朝着闹出不明动静的第一辆马车走去,只见一条伴着青丝的樱色发带,穿过车窗随风飘扬,他心中一紧,加快了速度快步向前。 车帘内,身着暗红色练功服,头上扎着高高马尾的暮筠正鼓着腮帮子和秦明达无声对抗。 “小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藏到马车上的。”秦明达快被自己的外甥女气笑了,要不是他想来车上打个盹儿,他都不会发现这辆拉行李的马车上还藏个大活人。 暮筠用眼神指了指身下坐着的大大的箱笼。 秦明达扶了扶额,“你快回家,不,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暮筠气鼓鼓道:“舅舅,这荒郊野地的,你就放心把我扔到半路上?要是派人送我回去,可不就耽误行程了吗?我想初公子他们肯定不愿意,对吧初公子?” 正在车外偷听的卓凌初微微一顿,赶紧掀开门帘冲着秦明达认真地点了一个大大的头。 秦明达咬着牙,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后,犀利的眼神落到卓凌初了身上。 难道小筠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年纪轻轻就追着男人跑? 苍天啊!大地啊!管不了管不了! “易兄,救命!”秦明达冲出马车,朝着身后正在第三辆马车上补觉的易青求救。 听到秦明达的大声呼叫,被吓了一个激灵的易青一个鲤鱼打挺,飞身来到他们面前。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易青哭笑不得,他摩挲着腰间的短刀,安慰道:“女大不由舅,就让她跟着吧,就当历练了。更何况,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易青冷眼细细审视着此刻正心中暗喜的卓凌初。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倒是有副好皮囊!易青心中冷哼。 又见面了,身手很好的刻薄大叔!卓凌初心中冷语。 暮筠抬手搅了搅两人之间胶着的视线,“可以出发了吗?” 秦明达抬眼望了望天,叹气道:“时辰不早了,再耽搁的话日落之前赶不上驿站了,散了吧。” 易青用下巴朝暮筠一点,“小筠,随我来。” 见卓凌初回到马车,白开霁意外发现他的脸色竟然变得平和,像是微风吹散了乌云,满身的焦躁尽消。 卓凌初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的嘴缓缓张开将要发声,赶紧依靠着车壁,做了一个“睡觉”的口型。 白开霁莫名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里憋得难受,一拉窗帘,见外面骑马的秦明达身侧跟着一头空马,他便神采飞扬地拉开车帘一跃而出,一步跳到马背上,骚扰起秦明达来。 “秦舅舅,刚才你们干什么了,马车一停把我的头撞个大包,你看你看。” “秦舅舅,咱们午饭吃什么?晚上在哪睡?明天不知是不是个好天儿。” “秦舅舅,你就是我亲舅舅,你骑马的姿势怎么这么威武,教教我好不好?” 秦明达:“......” 另一辆马车内,暮筠举着易青递给她的柳叶短刀仔细看了看,薄薄的刀刃看似锋利无比,银白的刀身泛着骇人的冷冽寒光。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我的?” 身着青色长袍,坐姿挺拔如萧萧青竹般的易青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外高人般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气质。 易青武根聪慧,师从杂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少年之时,曾因以一人之力斩杀千名在夜半之时悄悄登陆大朔沿海港城,对当地百姓烧杀抢掠的倭人而声名远扬,江湖人称易千斩。 作为茂典镖局的活字招牌,大哥秦远早早地就拜他为武师傅,十几年如一日地在他身边刻苦习武。 他面容俊朗,仪表堂堂,年近中年,脸上却不见一丝细纹。许是有天生武者气质的加持,让人不敢轻易与之亲近,所以暮筠与他并不熟络。 然而,就这么一张十几年如一日严肃冷酷的脸,此刻却唇角微扬,“你身材娇小,身姿敏捷,力量也够,且外表柔弱非常具有迷惑性,最适合你的武器,当属近身搏杀的杀伐利刃,也就是短刀,日后我会亲自指导你短刀武技。” 暮筠瞪大双眼:“易叔的意思是,可以收我为徒了?” 易青点了点头,“没错。” 自打秦远告知他秦家小妹有学武的意向,他便经常暗中观察这位在镖局里出了名的大懒虫暮筠。 她动作称得上机敏,再加上这段时间刻意去山上砍柴锻炼力气,力量应该也没问题。最主要的是,易青在暮筠练拳的过程中,他从暮筠坚毅的眼神里,看到了他从未在女子身上见过的凛冽之气。 一个人适不适合练武,身体素质当属第一,那内在的精神气更是必不可少。 也是奇怪,暮筠可是被易青当成自己的女儿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暮筠有适合练武的精神气呢? 要是娇娘的在天之灵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了如此这般活力,她应该很开心吧。这把她当年用过的短刀,终于可以借他之手,送给自己的女儿了。 “小筠,你为何想突然习武?之前你可是最不喜欢动了。” 易青没好意思说,以前他一直把她当成一条不学无术的咸鱼。 暮筠莞尔一笑,少女的五官生得极好,明艳的眉目间带着英气,为她动人的眉眼增添几分坚韧之感。 而骨子里透出的倔强气质,与娇娘相比,想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这不是想继承家业嘛,以后也当个镖头啥的,将咱们茂典镖局发扬光大。” 易青敛了敛神,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行行行,咱茂典镖局的传承就靠你了!” 暮筠的心里笑开了花,原来自己的努力是被人看到眼里的。她原本只想跟着秦远,在易青身边学个皮毛,真是没想到,她也会被一向眼高于顶易青收为徒儿。 暮筠瞄向马车的小案几,眼疾手快的往空茶杯里倒上一杯凉茶,尊敬地半跪在易青面前,“师傅,茶虽凉,但情意浓,请受徒儿一拜!” “好,徒儿乖!” “师傅,我什么时候可以向您讨教武技?” “旅途漫漫,路上的闲余时间我们都可以用来习武。” “一切听师傅安排!”暮筠嘻嘻地笑着,她也是有师傅的人啦!卷起来卷起来! 第15章 落山 从宁兴县到大朔西方的边关雁城,这一行人紧赶慢赶,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 无限春光席卷大地,深入内陆,越过山区,踏过平原,沿路风光一片旖旎,途径城池各有风情,令这两世都鲜少踏出中原地带的暮筠啧啧赞叹。 目有山川,胸有沟壑。暮筠觉得自己比这世间大多数女子幸运很多,有一日也可以将自己的眼界不拘于那一方小天地,放眼到人世间的丘壑林木,山水鸟兽,草木蔓发,四野风月,心胸心境都变得开阔许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走游历,果真能为自己重活这一世添姿添彩。 不过,精神上的满足难以填补她身体上的消耗,出发后的第五日晚,她就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折腾了一晚上的暮筠神色恹恹,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此刻坐在食桌上的她强忍着恶心往嘴里送进去一口清粥。 卓凌初看了眼暮筠的脸色后蹙了蹙眉,立刻起身走向了二楼房间。 “主子你干嘛去?” 见卓凌初不理他,白开霁抓起店伙计刚放桌上的油炸糕就要往嘴里塞,“闻着好香啊,小筠姑娘要不要吃。” 暮筠撇了撇嘴摇摇头,手中旋着着温热的粥碗面露苦色。 秦明达和易青他们在外收拾车马,客栈里的大食桌上就坐着她和白开霁两人。 “白公子,我有个问题。”暮筠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睛。 白开霁挑了挑眉,鼓着像青蛙一样的腮帮子嘟嘟囔囔:“暖短唔。” 暮筠听懂了,他说的是:尽管问。 “你自称是初公子随从,但是你们二人相处的方式,并不像是主仆关系啊?” 这两人,各个方面都很奇怪。 白开霁那只正要抓炸糕的爪子微微一顿,嘴里猛嚼了几下用力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笑道:“我们初公子人美心善,向来对身边人友爱关照,更何况我从小陪他长大,他是把我当兄弟的!” 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是卓凌初的外甥,是卓凌初的伴读,是卓凌初的贴身小医郎。 到了大朔后,为了不让有心人利用两人关系做有心之事,两人一直对外以主仆相称。 暮筠若有所指道:“我曾听闻,有些王公贵族家的主子有特殊癖好,特意重金从小倌馆里买貌美年幼的男子,从小养在身边,便于随时取乐。” 白开霁点了点头:“没错,那些藏在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我也听过不少,我跟你说,不光女孩子,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呢!” 暮筠抿唇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白开霁反应了过来,满脸通红地拿筷子指着暮筠道:“哎?你就不会说我是?” 暮筠狡黠一笑,“没,我夸你貌美。” 嘿嘿,报了昨晚的抢茅厕之仇。 “啪。” 满脸黑线的卓凌初重重将一个小白瓷瓶放到暮筠面前,用手指了指药,又指了指她,沉着脸扯了扯嘴角。 身体不舒服还拿别人打趣,倒是挺有精神。 暮筠心中生暖,都说男人粗心,初凌却是心细如发,他果然,有成为好姐妹的品质! “吃好了没啊,出发了!”大嗓门秦明达在门外大声嚷嚷着。 让话痨成功吃瘪的暮筠心情很好,就着白粥塞一颗药丸到嘴里后,便起身揉了揉不断闹腾的肚子走向马车。 白开霁瞥了眼暮筠手中的小药瓶咬了咬牙,那是我花了五天时间做出的益元丸,暴殄天物啊! 他刚要开口,就被站在门口的卓凌初,用一个冷冽的眼神冰封住了嘴巴。 他瘪着嘴起身向门外走去,路过卓凌初时,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白家亲手炼制的益元丸,世人千金难以求取。” 卓凌初挑了挑眉,所以呢? “我惦记姨母送你那颗夜明珠好几年了。” 卓凌初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冷漠地转身离开。 “你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啊!” 卓凌初回应他的是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暮筠坐上马车后,意外发现原本座榻上被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坐上去软绵绵的,比之前舒服太多。 这次出行,因为是自己硬要跟着来,所以即便她这一路有各种不便,她一直都是咬着牙努力坚持。 当坐马车坐得屁股都僵了时,她就跟着秦明达骑骑马,舒展舒展筋骨。当骑马骑多了大腿根被磨伤,她就坐回到马车抹抹药膏养一养。 这一路,她都表现得很适应,甚至没有过一声怨言,种种表现,令鲜少对人夸赞的易青都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当看到这贴心的软垫之时,她那颗自以为已经变得坚韧的心,倏尔变回还在秦家时那般娇弱柔软。 暮筠感激涕零,终于有人想起她还是个小姑娘了,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小药丸补元气效果好,但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效并没有立竿见影。 刚出了城,暮筠就对窗外的秦明达要下车方便。 榆州的山与暮筠之前熟悉的长峰山有所不同,坡陡岩松,许是前不久此地下过大雨,即便暮筠走的时候小心翼翼,一路上,暮筠好几次都险些摔跤。 找个隐蔽的地方真是不易,暮筠放松完身心,颇为谨慎地想要顺着沿路返回,可刚一踩到来时的岩石块上,岩石陡然一断,暮筠重重地滑下了山坡。 “啊!” 陡然的失重感,让暮筠控制不住地大声呼叫,虽然她落下去的地方与大部队停靠的路边有些距离,但那道极轻的呼救声还是传到了耳聪目明的卓凌初耳中。 卓凌初推开车帘,踩着车辕一跃而起,脚踩飞石攀岩直上。 同样意识到动静的易青,也在第一时间飞身而出,然而当他见到赶在他前头的那道玄色身影后不禁愣了一下。 这小子,还是被自己低估了。 两人同一时间赶到暮筠坠落的地点,然而,当他们齐齐将头往下探去,两人同时呆住了。 第16章 救赤绝 听见动静,暮筠抹了把糊了满脸泥的小脸,抬头看见了一丈远的高处露出两张神色讶然的脸。 暮筠并不奇怪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相信,任何人见到自己现在所处的此情此景,都会被吓得不轻。 因为此刻的她,正在像一只突然找到自己珍藏许久的骨头一样的小狗,正在奋力徒手在泥土里用力刨坑。 卓凌初:我确定我之前给她的药是益元丸。 迎着暮筠那双看到救星的目光,两人带着疑惑飞身而下。 “易叔小心!向右移开一步!” “初公子你差点踩到脸了!” 两人被暮筠的尖叫纷纷吓得后退,待站立到她所指的安全区域后,才明白她为何有如此这般反应。 因为暮筠的身下,有一个和泥土同色的人形轮廓。 卓凌初抬眼环视了下周边,看到一处断层的山体,猜测应该是几日前的连夜大雨,导致此处发生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 眼下的可怜人,估计就是不幸中了头彩的倒霉蛋。 暮筠挥手招呼了下,“快来帮忙,人还活着。” 两人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也加入到了刨坑战斗。 三人费劲巴力将人挖出后,将人抬到马车上,然后快马加鞭赶向前方最近的驿站。 车上,暮筠用清水涮了涮帕子,想要替那可怜人稍稍清理下面容。 眼前人头发花白,衣着褴褛,像是位可怜的老乞人。 她的手刚要触碰到老人面颊,就被卓凌初抬手制止住了。 还没等她说话,卓凌初已经抢过手帕轻轻着擦拭起老人的额头。 不得了了,初公子这日,平日里很是爱洁,身上锦衣玉袍稍微沾染一点灰尘,就要立刻换成新的,鞋面上更是不曾见过一点污泥。这么一个挑剔的讲究人,竟然愿意亲自下手做照顾泥人的事! 对上暮筠愕然的目光,卓凌初挑了挑眉,眼神看向她那不断发出“咕噜咕噜”声的肚子,示意她回到软塌上坐好休息。 暮筠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暖心好姐妹!” 卓凌初的脸陡然龟裂,颇有怨气地别过头,手下的擦拭动作却是没停。 暮筠揉着肚子半躺在软塌,嘴里感激道:“你的药真管用,肚子里虽然还有股气在翻涌,但终于不再一泻千里了。” 卓凌初额角直突突,心想这丫头真不把他当外人,什么话都和他说。 不是外人,那不就是内人吗? 被自己的想法取悦了的卓凌初,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暮筠眼神一亮,她的好姐妹,笑起来真是好看。 眼前的他慵懒地盘坐在地,认真地为老人清理脸上的脏污。俊挺的鼻子,微微扬起的嘴角,眉宇间很是舒畅,玉冠竖起的高马尾不羁地散落在耳旁,一身玄色锦衣将他那玉松般的身姿勾勒地紧致俊美。 锦衣之下...... 暮筠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咳,动什么心思呢! 收起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想法,暮筠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公主府挑选面首的标准,绝对要按照着她的好姐妹来找! 马车摇摇晃晃,让折腾一宿的暮筠渐渐有了倦意。 微微闭眼,暮筠莫名想起了上一世她在街边包子铺听说的一件逸事。 画面里,桌边的食客连连叹着可惜,“据说那声名远扬,被世人尊称为毒王的赤绝,竟意外死在那穷乡僻壤的榆州碣山下,真是可惜啊!听说他活了一百五十岁呢!” 旁人亦是唏嘘不已,“传言那人常年与毒蛇蝎子为伴,身体早已百毒不侵,早已练就了一身异于常人的血骨,世人还都以为他会长生不老呢。哪成想,被塌下来的山坡活活压死了,果然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啊!” 暮筠猛地睁眼,毒王?赤绝? “咳咳咳......” 原本还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喘气粗气,发出阵阵咳嗽声。 卓凌初皱了皱眉,扭头向暮筠伸手。 暮筠秒懂他的意思,赶紧把小白瓶从腰间掏出递给他。 卓凌初很是大方,倒出三粒药后立刻塞进了老人的口中。 听到动静掀帘而进的白开霁碰巧看到这一幕,唇角抽了抽没说什么,快手抓起老人的手腕诊起脉来。 马车空间瞬时逼仄,暮筠安静地缩在角落,生怕打扰到白开霁对老人的诊治。 如果他就是赤绝,如果他今天能挺过这一关,那她今天不光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还为几日后舅舅遭遇的那场刺杀增添了几分生机。 因为据当时带着一身伤回到宁兴县的易青猜测,最终导致秦明达丧命的,不是在临川受到的那贯穿胸口的剑伤,而是后来在昭阳刺客奇袭时中的那支可能被淬了毒的银针。 “脉象虚弱但还算平稳,虽然几日未进食,但好在身体并未缺水。因着泥土长期压在肺部,胸腔略有损伤,这几日会略有呼吸不畅,休养几日应无大碍。”白开霁又摸了摸老人的四肢,啧啧赞叹,“老人看着像七八十的,体质却堪比壮年,身子骨真是硬朗。” 暮筠点了点头,是了,这人是赤绝无疑了。 不过,眼前白开霁这一本正经的诊断态度着实让暮筠对他改观,此刻的白开霁已经自带“白衣圣手”的光环。 “主子,帮忙将他上身扶起,我看看脑后。” 卓凌初很是听话地给白开霁打着下手。 然而,一直处于昏厥状态的赤绝,此刻却突然瞪大双眼,侧身向扶着他的卓凌初伸出鬼爪般的手指,张手就要将其脖颈狠狠扼住。 突然的事变并未让卓凌初有一丝惊慌,他稍一侧身,堪堪躲过赤绝的攻击,手起重落,又将他砍晕了过去。 “怪不得身体素质这么好,还是个练家子。”白开霁面不改色地看了眼赤绝的后脑,“无伤,养着吧。” 角落的暮筠早已目瞪口呆,一是为赤绝突然的清醒与袭击,二是被眼前两人那处事不惊的态度和电光火石间的反应速度所惊叹。 想起之前卓凌初去找她时的那一身卓绝的轻功,暮筠忍不住问道:“初公子,你功夫这么好,为何还要找镖局护身?” 正当卓凌初思索如何解释,手比脑子快的白开霁,伸出那支咸猪爪,拽开了卓凌初的衣襟,将他半个臂膀裸露在暮筠面前。 “呀!” 心跳加速的暮筠立刻作势用手捂住双眼,然而却从手指缝里偷偷看向瞬间满脸通红的卓凌初。 卓凌初霎时被气得大脑冒烟,想要立刻将脑回路不正常的外甥扔出马车。考虑到自己在暮筠面前温文尔雅的形象,他咬了咬后槽牙,扭开白开霁的手,火速正了正衣衫。 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是暮筠还是通过那个开得大大的手指缝看到了那道虽已明显愈合,但是仍然触目惊心的刀伤。 白开霁望着卓凌初那紧绷的下颔,立刻吓得伸手作出投降状,“抱歉,我只是想为咱俩正名。” 白开霁头顶上的“白衣圣手”的光环已然消失不见,暮筠被他逗得双肩直颤。好在此刻那张已经笑得肆无忌惮的脸正被双手挡着,不至于让卓凌初更加窘迫。 白开霁挪到暮筠面前,对她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日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替主子上药,我俩没有什么不可言喻的关系。” 暮筠止住了笑后放下手,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波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原来他受了那么重的刀伤,若是没有镖局护送,面对这一路上接二连三的刺杀,估计他很难回到雁城。 他也挺不容易的。 抬头迎上暮筠莫名柔和了的眼神,卓凌初挠了挠额头,他这是,被可怜了? 卓凌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不容易,为了这一世也有合理的借口找镖局,客栈失火那日,他明明知道那一刀会落在他的后背,却是仍然死死定在原地没有躲闪,他的难,筠儿终于看见了!可是,能不能不要再把他当好姐妹了啊喂! 第17章 路遇劫匪 因白开霁给赤绝服用了镇定心神的药物,等他再次醒来时,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刚在马车上的戾气。 此刻他们已经到达了驿站,当听到赤绝苏醒的消息,暮筠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看见收拾干净的赤绝,暮筠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 暮筠先套起了近乎,“老伯伯,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知道是这一行人好心救了自己,还好生将自己安置,赤绝一反往日高冷的姿态,用力挤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笑容,眼角褶子的深度堪比长峰山的大幽谷,“还好,听说是你发现了我。” 暮筠点头默认,立刻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咱们曾有一面之缘。” 赤绝眯起眼睛将眼前人审视了一番,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暮筠提醒道:“记不记得前不久在宁兴县,有人不小心撞了您一下?” 赤绝虚虚点了点她,“你就是那个莽撞鬼。” 暮筠吐了吐舌头,表示默认。她将一个裹着干泥的包裹放到赤绝面前,“这是在您身边找到的。” 只见赤绝那双无神的眼球霎时有了亮色,他喜出望外地掏出包裹里的各色小瓷瓶,嘴里低声念叨着:“还好还好,我的宝贝没丢。” 暮筠暗自腹诽,怎么又来一个喜欢随身带瓶瓶罐罐的。 这么想着,另外那个也拥有各色小瓷瓶的白开霁推门而入。 他照例给赤绝把了把脉,“脉象无异,再按我开的药方,喝半个月就能恢复往常。” 说完,他又递给赤绝一粒益元丸,“吃这个对您有好处。” 赤绝捏起小药丸后没有直接入口,而是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若有所思地审视起白开霁来,“益元丸,白家?” 自古医毒不分家,赤绝也是略通医术,不过是更擅长毒术而已。他年轻时曾游历西昌,与西昌医药世家白家有过切磋,所以一闻到手中这颗药丸的特殊气味,就识出了眼前这举世无双的益元丸。 西昌国白家的益元丸千金难求,而且专供西昌皇室,不可能随意在市面上流通,眼前这人难道是? 不好,马甲要掉!白开霁的腰背立刻挺直,神色也变得异常警惕。 呵,看着架势,这小子必然是胸无城府的白家人没错。 老奸巨猾的赤绝并没打算暴露眼前对他施过援手的小辈,而是放心地将益元丸直接吞了下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老朽愿以这颗海螺珠,换以十颗益元丸,至此再不叨扰你们一行,不知眼前这位少爷是否愿意?”说着,赤绝从一个靛色瓷瓶里倒出一颗圆滚滚的火焰色珍珠。 少爷?暮筠疑惑地看向白开霁。 白大少爷满眼放光,喉咙还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那必须同意! 一看形势不对,暮筠一拍桌子,“不行!” 见白开霁蹙着眉头看向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搅了白开霁的好事的暮筠,立刻站起来两人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交换不行,我是说赤绝大师您不可与我们分开行事。” “赤绝大师?”赤绝挑了挑眉,“话从何处?” 暮筠面不改色,“曾听闻赤绝大师年初出关游历名川,又见您这一身不同寻常的装扮,所以就猜到了。” “至于我非得拉您一起同行,是因为我们即将一路西行,沿途官道均是依昆天山山脉所建,和我们随行,一来能为您节省时间和精力,二来有我们白衣圣手的调养,您的身体会恢复得更快。” 此刻正对那颗稀有海螺珠爱不释手的白开霁,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被暮筠安排成了赤绝的贴身大夫。不过,当他听到赤绝这个名字后,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老人两眼。 眼前这位面容普普通通的老人,竟然是为世人所忌惮的大朔的毒王赤绝。当然,他们白家也不例外,因为赤绝所制的毒,除了他自己,无药可解。 赤绝摸着胡须想了片刻后便点头应了,反正他也不吃亏,而且他倒是想看看,眼前这位白家人,来大朔四处晃悠是为了什么。 然而,当他在饭桌上看到白开霁口中的“主子”,他就瞬间明白了。能让西昌第一医药世家的白家人叫主子的,除非是西昌的天潢贵胄,不会再有其他人。 原来是质子归国啊,可这镖局护送的阵仗,不像那么回事啊。 质子变弃子喽! 察觉到眼前人不一般的眼神,正在慢条斯理用饭的卓凌初抬眼望去。 卓凌初的眸光波澜不惊,神色淡然。可是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心思确实百转千回。 名扬天下的毒王赤绝,上一世明明在此时已然成为一具尸体,可现在却活蹦乱跳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有了暮筠这个“变数”的跟随,他们竟意外救回了一代毒王的生命,这是天意吗? 卓凌初将视线转向身侧,只见“变数”暮筠因为大病初愈正胃口大开,毫无顾忌地往嘴里扒着第二碗饭。 卓凌初将盘子里的鸡腿剔好骨头,趁她往桌子上放碗的功夫,迅速夹起鸡腿肉塞进她的碗里。 暮筠鼓着小青蛙般的腮帮子,喷着米粒笑着对卓凌初道了声谢。 下一秒,白开霁也把一个空碗挪到了卓凌初面前。 对上白开霁眼巴巴的眼神,卓凌初做了一个“滚”的口型。 白开霁心中呐喊:舅舅,再爱我一次! 卓凌初将板凳挪得离白开霁更远了些:不敢爱不敢爱,爱你会被筠儿当成好姐妹! 白开霁:呜呜呜,真是色令智昏啊!还我杀伐果断、阴冷肃杀的舅舅! 将“好姐妹”放在碗里的鸡肉全吃光的暮筠,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向对面举着酒碗,正和易青对饮的秦明达问道:“舅舅,下一站我们到哪?” 秦明达打了个酒嗝儿说道:“下一站是个大城,临川。” 暮筠眸光一紧,没有做过多反应。 卓凌初不动声色地将手帕递到暮筠面前。 暮筠心领神会地接过手帕擦了擦唇角。 卓凌初笑着摇了摇头,顺着她的手扯了下手帕的一角,替暮筠擦了擦她下巴上的米粒。 “啪!”地一声,易青用力将腰间的青竹剑放到桌上,“小筠,拿着你的短刀,该练习了。” 暮筠连连点头,很是乖巧地跟着易青去了院子。 秦明达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正要起身离开的卓凌初,心中盘算着如何加快进程,赶紧把这颇有手段的祸害送走。 温热的水慢慢地煮着,再加上那副好皮囊,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会动心?恐怕再多相处几日,搞不准小筠会被眼前的心机少年拐跑,到时他如何面对家中老父亲。 赤绝细眯着眼,颇为兴致地看着饭桌上的一出好戏。 收回视线的秦明达豪爽地举起酒碗,朝着赤绝面前一推,完全没在意被酒水溅洒的衣袖,“赤老,有缘千里来相会,喝酒!” “干!” ------ 出了驿站,一行人就踏上一道蜿蜒曲折的盘山路。越过脚下的九峰山,就能抵达大朔的一个以出产美酒闻名的城市,临川。 然而盘山路并不好爬,行驶了不到一个时辰,拉着马车的马儿都快累地罢工了。 秦明达无奈地做出了休息本个时辰的指令,恰巧赤绝也想在九峰山上寻觅合适的制毒灵草,一行人就停在半山腰百无聊赖地进行休整。 放眼望去,层山叠翠,一片青葱。顺着卓凌初指的方向看,远处有一道白花花的瀑布,正在无声无息地从山涧喷涌而出,和那蜿蜒而上的盘山小路交相呼应,似是两条相互纠缠的玉带,缠缠绵绵,及至山巅。 卓凌初望着正在陶醉山景的暮筠,她静默而立,久久地凝视着前方,明丽的面庞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美眸,闪烁着一抹逍遥的快色。 卓凌初一直知道暮筠有颗向往自由的心,上一世的她,因困于深宫,藏身后宅,不曾体悟过她百般渴望的快意人生。 这一世,他一定会让她如愿! “咻!” 破空声从耳侧传来,心下本能一凛,卓凌初抬手下意识将暮筠揽到身前将她紧紧护住。 猛然抬头回望,山坡上赫然出现几个手持弓箭的人影。 不远处,正在喂马吃草的易青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的青竹剑抵御来袭的弓箭。 “有劫匪!” 第18章 赤绝秒杀 占据优势地理位置的劫匪原本很是嚣张,见连放几十箭后,山下一行人竟毫无损伤,便意识到自己遇到硬茬子了。 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行人并不好惹,毕竟那大大的“秦”字镖旗在马车上飘着呢。只是在这年头,谁过路不留下点买路财? 反正下马威已立,只求那行人胆识怂点吧! 劫匪头子清了清嗓子,先说了几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废话后,又虚张声势地嚷嚷了几句:“你们今日废的我几根箭,可是由上等玄铁打造,赔我们五百两银子,我们便不再为难你们。” 暮筠一听这话便笑了,竟然还有人如此不要脸,你递刀杀人,被杀的还要赔你刀子钱。 卓凌初连看都没多看那群虚张声势的劫匪几眼,以易青师傅的身手,山上那路货色,再来百十来个也不在话下。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暮筠往一旁的马车走去,内心暗喜着刚刚那惊险的一幕让他有了亲近暮筠的机会。 许是两人姿势过于打眼,让山上的劫匪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这一看,就让劫匪头子看出了端倪。 呦吼,有女人! 那个身着赤红色劲装的小年轻,虽然是通身少年打扮,但是眉目却显而易见地娟秀明丽,那张充满少女气的粉嫩脸蛋儿,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同色的衣带,紧紧在腰间一系,着眼一看,那细腰,啧啧啧,可谓是盈盈可握,真是令人眼馋。 劫匪头子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个看似不打眼的小矮子,不光是个女子,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本着“三分保平安”的精神,秦明达并没有打算于山上之人硬碰硬,而是行着道上规矩,打算先礼让三分,不以武功压人,尽量避免与地方上的恶人发生冲突。 他好言拱手道:“小字号以走镖为生,此次来骚扰贵地,实属万不得已,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说着,他拉开马车上的一个大箱子,露出摆放整整齐齐的茶砖,“茶叶乃中原特产,并非什么稀罕之物,运至临川实属不易,烦请诸位行个方便。” 山上的劫匪一听就明白了,走镖不容易,茶叶不值钱,这是想一毛不拔啊。 一旁的小喽啰不干了,雁过还要拔毛呢,从他们的山头走,还想什么都不留下? 小喽啰刚要表达不满,就被劫匪头子抬手制止住了。 只见劫匪头子笑得不怀好意,伸手指了指暮筠的马车对秦明达说道,“钱,不要了,那小娘们,留下。” 正在喝着卓凌初端过来的压惊茶的暮筠,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卓凌初一脸,一旁的白开霁则指着她笑得乐不开支,“要成压寨夫人了啊哈哈哈!” 虽然马车里的人都没有把山上那帮劫匪当回事,但卓凌初那原本漂亮清绝的眼底,暗色渐渐蔓延一片。 山下的易青都快被他们气笑了,跳下马车拍了拍秦明达的肩膀道:“不废话了,动手吧。” 秦明达对他摇了摇头,看向资历比他们浅的其他三位镖师说道:“弟兄们,你们上。” 三位年轻镖师的年龄都将将二十出头,他们大多数是秦茂典战友的子嗣,子承父业,在父辈的年纪和身体不适合走镖之时,接棒了父亲的镖师之职。 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在父辈的庇护下长大,导致茂典镖局到现在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困局,近两年来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年轻一辈。所以秦茂典有意让秦明达在这次重要的走镖中,对他看好的几位年轻镖师多加历练。 三位年轻镖师奉令行动,他们每人都手持称心武器,以岩石作为掩体,分开三路抄山上前。 劫匪头子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放箭,硬茬子他也不怕,自己可是有宝贝在手。 眼看身手敏捷的三人逐渐逼近,劫匪头子咧嘴一笑,低声道:“再靠近点,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说完,他吹了个口哨,把套在脖子上的面巾扯到脸上。 小喽啰们立刻退到劫匪头子身后,纷纷掏出面巾绑在耳后。 身经百战的易青见势不妙,立刻大喊一声:“撤!” 很快就要合伙包抄劫匪团伙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劫匪头子挥手往半空中扔出一个大大的黑球,胸有成竹地用剑用力一挥。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很快就要合伙包抄劫匪团伙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劫匪头子挥手往半空中扔出一个大大的黑球,胸有成竹地用剑用力一挥。 “嘭!”黑球外衣瞬间爆裂,包裹的白色药粉如漫天雪花簌簌落下。 下一秒,五步之遥的三位年轻镖师立感头晕腿软,眼前所见皆是天旋地转。 易青啐了一口,道了句“玩阴的”后,掩鼻纵身一跃营救三位已无抵抗之力的兄弟。 眼见着三人顷刻之间全部丧失战斗力,留守大后方的秦明达额头冷汗直冒,易兄,靠你了! 小喽啰们又听令架起了弓箭,对准飞身而来易青射出一阵阵密集如雨的冷箭。 右手扶着一名镖师,左手挥剑抵御箭袭的易青虽暂可招架,但却可防难攻,明眼可见地落入下风。 劫匪头子见形势明朗,在空中纵身一跃跳到暮筠所在的马车上,他揭开面罩,迫不及待地舔着嘴唇,眼睛难掩令人作呕的猥琐,俯身就要撩开帘子意图一睹美人芳容。 不过没等他得逞,怒火中烧的秦明达立刻纵身跳到马车,掏出背后的双刀与劫匪明刀明枪地对抗。 马车因头顶上两人的激烈战斗在剧烈摇晃,知道自己成了劫匪目标的暮筠,紧皱眉头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生怕出了动静吸引到劫匪的注意。 她忐忑不安地轻轻撩开了帘子一角,一眼就扫到了山坡上那奄奄一息的三名镖师和正在持剑抵御箭雨来袭的师傅,眉眼霎时染上一抹忧色。 她心中自责,若不是因为她,今天遇到的这种对于道上人来说习以为常的情形,就不会发生到如此这般境地。 将暮筠的担忧和内疚看到眼里的卓凌初紧抿着嘴唇,出于对镖师能力的尊重,他强压着自己想要出手的心,可是他现在再也忍不了了! 他松了松颈骨,再给白开霁了一个“照顾好她”的眼神后便掀帘而出。然而刚一探出头,马车顶上的劫匪却突然在他的眼前直直地坠倒在地。 卓凌初跳下车后,疑惑地用脚踢了踢他,毫无知觉。 不光如此,山坡上“叮叮当当”的兵器交鸣声也因小喽啰们的突然暴毙也倏地陷入了宁静。 秦明达挠了挠头,正打得好好的,对方怎么就突然七窍流血了呢? “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看你们个个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远处传来一道讥讽的声音,只见毒王赤绝扛着一坨毒草,悠然地转过山头,踩着八字脚朝他们走来。 秦明达瞬间了然,他朝赤绝拱了拱手,“赤老,刚刚是您出手相助?” 赤绝拍了拍腰侧的一个布袋子,神情倨傲地昂了昂下巴,“我的拿手远程暗器,厉害吧!” 五尺大汉秦明达秒变小迷弟,连跑带颠儿地双手接过赤绝扛着的药草,口中对赤绝感激崇拜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倾倒而出。 虽然这场战斗镖局一行不见得最终会输,尽管损伤避免不了,但待对方的存箭耗尽后易青必然会将那帮小喽啰一举反杀,只是有了赤绝的助攻和秒杀,真是省了很多精力啊! 易青拖着一名已经晕死过去的镖师来到赤绝面前,“赤老,麻烦您看看他中了什么毒?” 正被秦明达哄得开心的赤绝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面前人的面色后,便懒洋洋地低头从腰间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小瓷瓶,“无碍,解毒的,一人一颗就够。” 易青拱手道谢,立刻示意前来搭把手的白开霁去马车上处理中毒的镖师。 卓凌初见暮筠也下了车,便侧身挡住山坡上那堆面容惨状、七扭八横的尸体。 终于得空收拾残局的秦明达,用脚把卧在马车下的劫匪头子翻了个个,想要看看到底有没有死透。 脚下的人面色青紫,七窍流血,直愣愣地瞪着一双瞳孔涣散的双眼,面容异常惊悚骇人。 卓凌初见此,立刻从身后捂住暮筠的眼睛。 长长的睫羽扫过掌心,卓凌初的心变得酥酥麻麻。 暮筠心中一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卓凌初挡在眼前的手,“我不怕死人的。” 自己都死过一次了,怕什么死人。 卓凌初讪讪一笑,立刻听话地收回了手。也对,她一向倔强又坚强。 暮筠抬眼扫去,将漫山遍野死相惨状的尸体收入眼中。脑海中,上一世公主府发生的惨状与眼前的情景逐渐交叠,无数复杂的情绪瞬间涌入心头。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在往后余生中,都会无比感谢自己此刻的勇敢的决定。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暮筠抬眼扫去,将漫山遍野死相惨状的尸体收入眼中。脑海中,上一世公主府发生的惨状与眼前的情景逐渐交叠,无数复杂的情绪瞬间涌入心头。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在往后余生中,都会无比感谢自己此刻的勇敢的决定。 那一刻,卓凌初仿佛看到暮筠的眼里仿佛有火光在跳跃,只见她跨过劫匪头子那骇人的尸体,缓缓走到正和白开霁介绍珍稀毒草的赤绝面前,正色恭言问道:“赤绝大师,您还收徒吗?”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19章 毒师傅 少女的眸光晶亮亮的,眉宇间流露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真诚。 与周围人讶异的目光不同,赤绝大师神情很是淡然。 活了这么大岁数,脚下曾游历过四方,见过万水千山,结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和事,自然遇到过很多想向他拜师授业之人,可如此莽撞地走到他面前,单凭一张嘴想要当他徒弟的,眼前人还是第一位。 他天生眼高于顶,对于一众凡夫俗子向来看不上,也不曾真正萌生过想要收徒的想法。不过,经历了上次在榆州时的生死劫,他的想法有了转变。 弥留之际,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然而最令他痛心遗憾的,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钻研,也要随着他的离世而一同深藏于泥土里。 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自己这一手空前绝后的好毒术,怎么着也得多影响几代人吧! 更何况,眼前这人,看着还蛮机灵的。 难道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看来老天爷也都唏嘘他的毒术没有得到传承,让眼前这小丫头救了自己。 完全没有躲避赤绝审视的目光,暮筠的心忐忑不安,她抿了抿唇,拉直的唇线让她看起来越加倔强。 “小筠子,你想拜我为师?” 暮筠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学毒很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毒死。” “我不怕。” “邪门歪道的人才学毒,你不怕被人诟病?” “谁敢在背后说我,我就毒死谁。” 赤绝唇角上扬,“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为我想像您一样,不废一兵一卒,就能一下子干倒好多人。”说着,暮筠还做了一个砍人的手势,眼底流露着对赤绝的崇拜。 赤绝笑着虚虚点了点她,“你个鲜少出门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杀心?” “我有想保护的人。” 赤绝微微一愣,保护?真是个新鲜的想法,之前还真没在别人口中听过这个理由。 不过,曾几何时,他也是抱着同样的初心,踏上了这条剑走偏锋的道路。 “好。” 暮筠眼神更亮了,她没想到赤绝答应得会如此痛快,导致她现在竟然有点不敢相信,“您答应我了?” 赤绝的眼尾已经笑出一堆褶子,他侧身“嗯”了一声,试图保持自己高冷的形象。 既然上天不让他意外命绝,那他就顺从天意,将传承之任交给救他之人。 暮筠心底笑开了花,拉着赤绝就往马车走,一口一个甜甜的“师傅”声,叫得那叫一个开心。 走着,她还不忘安抚已然呆滞在身后,全然忘记肩上正抗着二百斤大汉的易青师傅。 “易叔,我晚上照例找您习武。” “哦,好。” 易青仰头,天正蓝,云正清,一切清朗明亮。娇娘,你的女儿认了毒王当师傅了,将来可是有大出息啦! 对眼前事仍然不敢置信的秦明达揉了揉因为张嘴时间太长,已经僵硬了的下巴。他们这出身于小县城里的小门小户,竟然能和天下第一毒王扯上关系,秦家祖坟是冒青烟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众人道:“咱们收拾收拾马上出发赶路!” 白开霁走到卓凌初身边小声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羡慕和嫉妒,“天下第一毒王赤绝,竟成了暮筠的师傅,他以前可是没收过徒弟啊!要知道如此简单,我也主动拜他为师嘛。” 没等卓凌初有所反应,白开霁就火急火燎地跟了上去,“赤绝大师,介不介意再要一个徒弟,人见人爱的那种!” 卓凌初望着几人的背影嘴角含笑,筠儿,重生之路,你越来越游刃有余,看来我需要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你的成长。 月稀星疏,一行人在城门关闭前堪堪赶到了临川城。 临川地处大朔西南,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大朔著名的商贸盛地。走在街上,人声鼎沸,繁荣喧嚣,难怪被冠以“西部小京城”的美誉。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临川地处大朔西南,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大朔著名的商贸盛地。走在街上,人声鼎沸,繁荣喧嚣,难怪被冠以“西部小京城”的美誉。 客栈里,一行人休休整整可算是安顿了下来。 一路三千里,有时不得已在简陋的驿站里住宿,但是他们只要一入了城,就必须挑当地最好的客栈,选客栈里最好的房间,点本地最知名的酒菜。当然,这都是人傻钱多的初少爷要求的,毕竟秦家一向崇尚节俭。 一路上,张扬又奢华的行事曾让很多有心之人变得眼红,然而大多数歹人一看到那大大的“秦”字镖旗,便识趣地收了心思。 谁都不想惹火上身,道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光听名字就会被吓得一身冷汗的“易千斩”,最终的归宿在曾经籍籍无名的秦家茂典镖局。 暮筠抬头看了看天空,漆黑如墨,星星都藏进了云里,看来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 客栈对面的酒楼灯火通明,偶然还能听到曼妙的歌舞声,搅得人心里痒痒的。 经历了上午的惊心动魄,再加上有任务在身,舟车劳顿了一天的几位镖师无心玩乐,只是在饭桌上豪饮几壶后便回到各自房间里调整休息。 夜到深处,一切都变得安静,整个客栈只有三楼的两个房间依然亮着灯。 烛火摇曳,暮筠靠窗前的软榻上,手上捧着一本赤绝给她的药草书在细细阅读。 书上介绍了现存于世的各类药草,图文都是赤绝亲手所绘,草的习?和药?都被描述得非常全面,称得上是世间千金难换的孤本。 案几上摆放着一壶散着香气浓茶,白瓷茶壶旁边是那把散着幽光的柳叶刀。 看书等于催眠,更何况夜深。暮筠时不时用手指轻轻扎一扎刀尖,好让疼痛感让自己持续保持清醒。 她今晚是不打算睡的,上一世,就是在临川这一个漫漫长夜里,秦明达被一众前来刺杀卓凌初的刺客刺伤了胸口。 所以,她打算要熬住整夜,并保持着万分的警惕,好为即将到来的暗杀提早做出示警。 此刻的她并没有太过于提心吊胆,因为这次身边有已经成了她师傅的毒王赤绝在,想必镖局一行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输得惨烈。 隔壁房间,卓凌初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修长的小腿有节奏地摇晃着,手中把玩着那只已经被盘得有些发亮的竹笛。 “吱呀”一声响,烛火半灭了一下立刻又重新燃了起来。 卓凌初立刻起身,肩平背直地在床榻上正襟危坐,对着弯腰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微微颔了颔首。 黑衣人的态度恭敬无比,一直将头低低地埋在衣襟里,没敢正眼看向床上那半披着长发,身上仅着素白中衣的主子,因此也没有收到主人让他起身的指示。 卓凌初无奈,嗓子里挤出了淡淡的“嗯”声试图吸引黑衣人的注意。 原本初一还纠结自己是不是犯了错,按主人以往的?子,不可能让他跪这么久。听见动静,他微微抬眼,见卓凌初朝他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后立刻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主子现在不会说话! 卓凌初扯了扯嘴角,用眼神示意初一拿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然后走到茶桌前给他倒了杯温热的清茶。 初一双手接过茶杯后立刻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感觉嗓子舒服了后立刻拱手说道:“主子,最近卓泰宁除了让属下跟在你们身边查实您嗓子受伤的情况,并没有做出其他指令。原本他在此地安排的那一队人马,此刻已经调往外地执行其他任务。” 卓凌初点了点头,挥手将一块被黄纸包裹的东西挥扔了过去。 初一下意识抬手一抓,将裹在外面的黄纸慢慢打开,露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新月形美玉。 初一立刻双腿发软跪拜在地,“这是您的贴身信物,属下何德何能......” 卓凌初无奈地“啧”了一声,见初一些微抬起了那张仍然在震惊中的脸,朝他指了指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张黄纸。 初一一目十行,眉目间满是不可置信。 新月形是西昌二皇子的专属图腾,见新月如见本人,此前代表如意布庄掌权人的新月黑玉,现在由西昌太子卓泰宁掌握在手中。 如意布庄是卓凌初奉西昌皇帝之命,一手在大朔打造的信息暗网,这里面被卓凌初倾注了多少心血,初一是知道的。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如意布庄是卓凌初奉西昌皇帝之命,一手在大朔打造的信息暗网,这里面被卓凌初倾注了多少心血,初一是知道的。 他替卓凌初不忿,为卓凌初感到委屈,三年的呕心沥血,随着一纸密诏便拱手让人,他都想替主子出气,哪怕是牺牲掉自己这条贱命都在所不惜。 可是,已经打算与卓泰宁同归于尽的他被卓凌初制止住了,他说他要急流勇退,他要暂避锋芒,他现在有更大的宏图伟业需要亲自谋划。 所以初一忍住了,他宁愿在卓泰宁身边做一条狗腿子,也要忍辱负重为主子坚守大后方。 当他看到这张黄纸,他明白了,主子是没有打算放弃这三年的努力。 初一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向卓凌初磕了一个响头,“主子,你放心,属下必将不负您的期望,以紫玉为信,为您构建一个新的坚不可摧的暗卫组织。” 是啊,如意布庄里那些墙头草就先留下吧,不忠心的人还要他何用? 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还有很多对二皇子忠心耿耿的人呢! 感觉瞬间浑身充满力量的初一倏地蹦了起来,“主子,新组织叫什么名字?” 卓凌初对初一这跳脱的?子也很是无奈,算了,自己的兵,怎么着也得宠着。 他起身拍了拍初一的肩膀,走到茶桌前,纤细修长的玉指蘸着茶水划出三个字:流影阁。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0章 流影阁 将心托明月,流影护筠心。 上一世,他派在暮筠身边的暗卫最终没能保护好她,这一世,他不允许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 筠儿,我会筹划好一切,护你一生周全。 “主子。”正在兴头上初一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差点儿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事,“属下在暗中跟着您的这一路上,发现有另一伙人曾监视过你们一段时间。”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件,“这是属下从一个和他们接头的人手中截获的,信上的指令是要他们在昭阳提前布局。” 另一伙人?昭阳?上一世在昭阳埋伏刺杀他的,不是卓泰宁派来的人? “主子,用不用属下帮忙处理?” 卓凌初摆了摆手,他指了指初一,又指了指窗外的黑天。 初一点头,“主子是让属下今晚就解决?” 卓凌初用手扶了扶跳得直突突的额角,然后用那骨节分明的手在茶桌上蘸水写道:“藏于暗处,暂不暴露。” “听令。”初一了然地拍了拍胸口,“主子放心,卓泰宁在属下的掌控内,他就是蠢蛋一个,如意布庄现在都快被他玩垮了。” 卓凌初点了点他,用犀利的眼神告诉他不可太过大意。 初一心虚地挠了挠头,“多谢主子提点,那属下先撤了。” 卓凌初用嗓子挤出了一个“嗯”的声音,便背过身去。 少年一袭白衣,墨发垂肩,神色郁郁,身形萧萧。 望着主子绝美的背影,初一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世上怎么有如此完美的人?可是,不知那嗓子...... 初一叹了口气,不能在主子面前伤春悲秋,会让他心里不舒服的。 他刚要从爬窗而出,就听见背后有人推开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 “妈呀!” 初一扭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白公子,是我。” 说完,他便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开霁抚了抚狂跳不已的小心脏,缓了半天才对着面露疑惑的卓凌初说道:“我刚躺下,就收到白家那边来的信。信上说他们已经把你嗓子坏了的消息散了出去,且向陛下表明了很难治疗。” 白开霁昂着下巴继续道:“有白家的背书,这下,天下人应该都信了。” 卓凌初的唇角细不可查地勾起淡淡的冷笑。 “舅舅,我替你感到委屈。”白开霁撇了撇嘴,唇角向下的弧度越来越甚,好像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你做了那么多,陛下还对你不放心,非得要自残才能证明你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 真是越说越难受,白开霁抱着胸一屁股坐到卓凌初的床上,语气变得哽咽,“你要装哑巴装到啥时候,现在装着装着我都感觉是真的了,真替你不值!” “慎言!” 久未出声的嗓子又涩又哑,卓凌初抓起白开霁的衣领就要把他扔出去,然而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后他立刻回头,就看见了神情怔忡的暮筠。 少女尚未脱下白天穿的外衣,她的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把锋利的柳叶刀,紧绷的姿态透露着身体的万分戒备。 卓凌初快步上前,抓着她的袖子就把她拉进了屋里,不忘将背后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面色瞬间煞白的白开霁简直是踩着风火轮来到暮筠面前,他压低着声音问道:“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暮筠举着刀抵了抵过分靠近她的白开霁的胸膛,“没听到什么,就听见初公子说了句‘慎言’,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话说,”暮筠抬头看向卓凌初,又扫了眼被他拽得死死的袖口,“你会说话了啊,为什么平时不说?” 白开霁的肩膀明显地塌了下去,还好,她没听到自己对陛下的抱怨。 卓凌初松开了拽着暮筠袖口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疼。” 眼神和语气都可怜巴巴的,暮筠感觉自己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说话,一说话就很疼。”白开霁很认真地解释着,“我最近都有在给他调理,受伤的嗓子有了缓解的趋势。”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说话,一说话就很疼。”白开霁很认真地解释着,“我最近都有在给他调理,受伤的嗓子有了缓解的趋势。” 卓凌初冷冷地看了白开霁一眼。 白开霁立刻道:“不过小筠姑娘,你能不能替我们保守他会说话的秘密?我们有难言之隐,主子嗓子变好一事不可外传。” “只要你不再大嘴巴就行。”暮筠白了眼白开霁,又对卓凌初拍着胸脯正色道,“你放心,我嘴巴一向很严的。” 知道他嗓子还有救,暮筠其实很开心,这一副好皮囊,再配上一副好嗓音,如果将来他有幸成为公主府面首中的一员,凭这般姿色,以后肯定会得魁首之位。 长发如墨般披散在肩后,她都忍不住要上手捋一捋,向探索下是不是如眼见这般丝滑。素白中衣显得他的肌肤冷白如雪,手指轻轻触碰可能就会吹弹可破。那藏在中衣里面隐隐约约显露的胸肌...... 口舌生津,知道自己心思又飞到九霄云外的暮筠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我回屋了,你们继续。” 为了不让暮筠找借口拿他开涮,白开霁也表示立刻要走人回屋,走之前,他还不忘指了指枕前的那个小药瓶,做了一个“别忘吃药”的口型。 卓凌初则对他回了一个无声的“赶紧滚蛋”。 见两人把门关紧之后,卓凌初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榻上,他垂下眼眸,脑海中回想着刚刚看见暮筠的那一个瞬间。 杏眼圆瞪,柳眉轻挑,娇唇微张,模样甚是可人。不过,筠儿,应该没有听到吧。 回到房间里的暮筠,坐回到窗前的软榻,右手单手托腮,左手“哒哒哒”地敲击着案几。 刚刚在卓凌初的屋外,由于门口到床榻有一段距离,两人交谈的内容并不真切,她确实没有听到太多信息,只是卓凌初突然的开口说话,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隐隐约约中,她还是听到白开霁在说什么“陛下”、“不值”。难道,他们也和皇室有关?怪不得上一世会突然出现在公主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上一世,她记得是卓凌初下令把程致和暮音音杀害,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是她的敌人。 不是敌人,就没有坑他的道理,关于他嗓子的事,她一定守口如瓶。 打更声由远及近,暮筠揉了揉忍不住想要打架的眼皮,丑时了,刺客到底还来不来?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1章 唯一的面首 眼底的乌青快到掉到嘴角,马车上,暮筠打着大大的哈欠回应着赤绝大师的提问。 “小筠子,七星海棠毒在何处?” “花的根茎,制成毒物后无色无味,无影无踪。” “好,令人皮肤有灼烧感的毒草,说出三种。” “小荨麻、大蝎子草,还有......”暮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用力掀开眼皮,“还有火树麻。” “好,先到这吧,小筠子你快补补觉吧,不要仗着年轻天天熬夜,过两年眼袋比我的还大!”赤绝晃了晃空了的酒囊,“临川的酒真是美味,我去找达子再满上一壶。” 毒王赤绝的小迷弟秦明达知道他好这一口,出城之前买了两桶临川酒备在后面拉货的马车上。 师傅都发话了,暮筠如蒙大赦,她赶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软榻上蜷着腿阖上了双眼。 等了一夜,上一世伤了秦明达的那帮刺客并没有出现,那伙人是被什么事牵制住了吗?他们到底受令于什么人? 石子路坑坑洼洼,马车晃着晃着,暮筠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 明红鲛纱帐上,数只层层叠叠的芍药在肆意绽放。她的身下是轻碧色绣百蝶恋花纹样的床榻,她微微侧身,帐顶上的风铃“叮咚”作响,引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披紫苏色绸缎外袍的男人。他盘着腿背对着她在翻阅书籍,一头温顺的墨发如瀑布般倾洒在肩,时不时还会随着书页翻动时带来的轻风微微扬起。听闻身后的动静,男人缓缓回头,露出一张绝美的侧脸。 那高挺的鼻梁,斜飞入鬓的眉,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那么得熟悉。只是那肆意得难以克制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 男人倏地俯身,披在身上的那件绸缎外袍在意料中滑落,露出一片冰肌玉骨的半边胸膛,令她莹白的耳根悄然染上一抹绯红。男人直勾勾地望着她,那眼眸深处暗涌着迷离的情欲,让她的心神如同在烈火上炙烤般燥热难耐。 知道暮筠在车上酣然补觉,卓凌初趁秦明达骑马在前面探路,便带着他马车上的毯子悄然来到暮筠身边。他刚把毯角掩好,就见暮筠微微蹙了下眉。 她这是嫌热?还没来得及掀开毯角,就听见眼前的女子紧闭眉头低声喃喃着:“初......面首......” 卓凌初面色一顿,面颊瞬间染上绯红,她这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深知自己不能在马车上继续多呆,卓凌初红着脸刮了下暮筠小而翘的鼻头,赶紧趁秦明达还没回来,赶紧跳回了自己的马车。 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雁城,减少家里小祖宗被那个心机少爷拐跑的风险,秦明达见今日路程还算平顺,便下令加快脚程,快马加鞭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距离昭阳城五十里处的驿站。 马车的骤然一停让暮筠瞬间清醒,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睡得浑身发软,大脑发懵,盯着车顶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刚刚好像梦到了公主府,还有...... 脸颊发烫,她眨了眨眼,思绪渐渐回笼,掀开身上铺着的陌生的毛毯跳下了车。 憋了一天的雨,空气湿答答的,因着看不清太阳,大脑还有些懵的暮筠竟然搞不清现在时辰几何。 “舅舅,咱们是下车用午膳吗?” 秦明达一边收拾马鞍一边摇头失笑,“年轻人睡眠真是好啊,这都傍晚了吃什么午膳。” 暮筠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乖巧地上前跟着众人收拾起来。 卓凌初抢过暮筠手上的缰绳,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屋内。 白开霁正在指挥店伙计上饭,热气腾腾的茶水已经按人头摆好。 眼角余光扫了眼身边人,暮筠回想起了刚刚那个面红耳赤的梦,她没敢正视卓凌初的脸,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躺了一天了,活动活动筋骨。” 卓凌初耸肩,站着暮筠身侧帮她打下手。 秦明达冷眼将少男少女间的互动看到眼里,扯着嘴角嗤笑一声,“黏得够紧。” 易青冷哼,放下手中的活计,大步流星地插到暮筠和卓凌初中间,扭头对暮筠说道:“状态咋样,今天练练步法?” 暮筠如蒙大赦,“听师傅的。” “走,咱们去那边空地。”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走,咱们去那边空地。” 看着乖乖跟在身后的人,易青得逞一笑,用眼角余光了冷睨了眼卓凌初。 卓凌初无语,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骂了易青一句“幼稚”。 刚刚灌满酒壶的赤绝,悠然地走了过来拍了拍卓凌初的肩,压低着声音说道:“就如天空的云和地下的泥永远没有交集,身份不同的人最后如何走到一起,二殿下,趁早收了心思吧,我可不会放任我小徒儿受到委屈。” 卓凌初面不改色,只是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他这是,暴露了? 全然不顾眼前人那双冷若寒冰的眸子,赤绝用手掩嘴小声道:“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那白家与我有旧,我自不会轻易拆白家公子的台。” 说完,他爽朗一笑,迈着健步拎着酒壶朝屋内走去。 卓凌初望着赤绝的背影淡淡一笑,云泥殊路吗? 初夏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急促地砸落在地,与激起的扬尘在空中交织,最后零落成泥。 卓凌初感受着砸在手心里的雨滴,一点,一点,就如那撩人的琴弦,拨弄着他那颗隐忍坚毅的心。他抬头望天,云化雨,雨缠泥,云泥怎么会没有交集? 更何况,筠儿才不是泥,她是翱翔在天际中的那朵最为夺目的彩云。 白开霁撑着伞遮到卓凌初头上,“主子,我给你的药不伤脑子啊,雨这么大,不知道避一避?” 望着眼前急速飞奔过来的人,卓凌初扯过白开霁手中的小纸伞,上前一步将伞遮在暮筠头上,任由雨水无情地在他乀露在伞外的后背上敲打。 白开霁气得跺了下脚,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屋躲雨。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舅舅没脑子了啊! 虽然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身上有雨水滴落,但刚刚那短短几秒,暮筠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浇透,额前零碎的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脸上,非常不舒服。 伞下,暮筠气喘吁吁地对卓凌初道了声谢,不计形象地用手把脸上的头发往后一推,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好似那刚刚冒尖儿的出水芙蓉。 纸伞很小,小到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完蛋,又回想起了那个暧昧的梦,暮筠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恢复理智。 接过卓凌初递过来的手帕后轻轻擦拭着脸颊,她刚要夸他一句“好姐妹真贴心”,她抬头后蓦然发现,眼前的初公子,竟然脸红了。 他这是,害羞了? 暮筠瞬间感觉自己又变得浑身燥热,她觉得自己对初公子的心态很不正常。见他清冷孤傲一本正经,她就想叫他“好姐妹”泼泼他冷水,见他脸红耳热不知所措,她就想厚脸皮地逗弄逗弄他。 正在脑海中搜索如何让眼前人的脸色更加羞赧,卓凌初的身躯猛然一凛,环着暮筠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后,疾如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剑,森寒的剑气直接让眼前的梅花镖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直直地朝藏在暗处的刺客袭去。 镖局五人霎时进入戒备状态,抄起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整个驿站被蛰伏在暗处的刺客包围,四面楚歌、杀机四伏。 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护住,暮筠的身体不敢轻易动弹,大脑却是转的很快。原本到昭阳才会遇到的那场刺杀,提前了? 秦明达和易青同时大喊:“保护好小筠!” 经验老到的秦明达和易青已经猜到对方要打定主意拿暗器持续袭击,对于暴露在敌方视线范围的暮筠,定然会不可避免地会遭受那些不长眼的暗器的牵连。 两人对卓凌初深藏不露的身手都心照不宣,此刻已经顾不上其他,只好恳求离她最近的卓凌初对她给予全方位的保护。 卓凌初单手奋力挥剑,要你们提醒我保护筠儿,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虽然有镖师们在外围守护,但仍有无数漏网的暗器齐齐朝此刻正站在院中的卓凌初和暮筠袭来。 卓凌初的剑法飘逸凌厉、轻若游云,他游刃有余地将暮筠稳稳地护在身后,凌厉的剑气逼退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飞行暗器,雨水夹杂着兵器交接时碰撞的火花,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暮筠一边恨着自己的短刀此刻无用武之地,心中却油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情愫。 她的头紧紧地贴着卓凌初坚毅结实的后背,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的心跳还时不时地突然一悸,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她的头紧紧地贴着卓凌初坚毅结实的后背,脸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的心跳还时不时地突然一悸,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 真是奇怪,暮筠蹙眉抬眼,卓凌初那无比俊美的下颔映入眼帘。她自诩自己为理智之人,梦和现实也能分的开,可在那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想让他当公主府里唯一的面首,夜夜宠幸的那种。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2章 刺客头子(上) 暮筠的眼神很好,好到在大雨滂沱阴沉的傍晚,屋后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露出了一个黑色靴头她都能看得见。 那个人虽然和其他刺客一样藏于暗处,但却全程未见任何动静。 坐山观虎斗?不对,观察那些已经俯首就擒的刺客的排列布阵,明显是对树上之人呈一种遮掩与保护。 那肯定是刺客头子! 由于人数的骤降,敌方的战斗力有明显的下降,他们不得不冒着暴露藏身位置的风险,在空中不断翻跃,重新布成攻防可守的阵仗。 已经对躲避暗器感到厌烦的易青,终于趁对方变换阵法的空档找到了破绽,他手持青竹剑冲天飞起,对准阵法的要害挥出一道道逼人的剑气,刹那间,墙角一株株树木折断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一众镖师纷纷跟上易青的脚步,他们人数不占优势,持久战对于己方百害而无一利,只能一心力求速战速决。 暮筠想起上一世时舅舅秦明达中的那支被淬了毒的银针,虽然现在身边因为有赤绝在而变得对这一点有恃无恐,但她还是在镖师们由守转攻的功夫大声提醒着他们千万避免暗器近身,不然会有中毒的风险。 毒虽然可解,但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秦明达他们并没有多想,只当暮筠是因着向赤绝学习了几招毒术而多了警惕之心,当然,防肯定是要防的。 白开霁像个鹌鹑一样安静地窝在屋内的角落,他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为了不给外面的人添乱,他那身三脚猫功夫还是不要献丑了。 赤绝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里暗爽自己刚刚还愁没有试验新毒的小白鼠,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了。可是那群刺客实在太狡猾,个个都藏得不见踪影,他这老眼昏花的,空有一堆毒针而无处安放。 暮筠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见刺客们正疲于应对镖局一行的近身压制,她小声在卓凌初耳畔说道:“你去帮舅舅他们,小心有毒的银针。” 卓凌初那打了结的眉毛无声地表示不赞同。 暮筠眨眨眼,指了指背后,“放心,我去屋子里躲着。” 卓凌初望着她那双略显心虚的眸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暮筠试探地往后退了一步。 卓凌初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暮筠无语,拉着他的袖子跑到屋檐下,附在他的耳侧轻声说道:“后院那个大树上藏个人,我怀疑是刺客头子。” 温热的气息扑到耳侧,卓凌初瞬间耳根发热。 瞧着薄唇紧抿,双颊绯红,呼吸急促的初公子,暮筠的心情莫名变好,她强忍着想要捏捏他那红红小耳垂的冲动,领着他顺着屋檐藏到了屋后的墙角,暗暗观察树上之人的动静。 树上的蒙面男人晃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心中痛骂着院前那帮无能的废物。 一群蠢货,你们忘记今天的目标是什么了吗?人都回屋了你们还在和那帮镖局的打什么啊? 蒙面男人半垂下眼眸,知晓那个二皇子身手高深莫测,他特意带来这帮善于暗器刺杀的人马。可万万没想到,这帮曾被他给予厚望的暗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在心中暗啐了一口,没想到那个小镖局竟然有大人物,真是轻敌了。 自打知道二皇子知晓了他的秘密,他就没有让那二皇子活着回西昌的打算,原本以为那个心狠手辣的西昌大皇子会狠心将他永绝后患,没想到半途之中竟动了恻隐之心。 帝王之家讲究什么兄弟亲情,真是不成器的家伙! 蒙面男人的脚掌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借力腾跃,凌空跃至屋顶之上。 瞧见他腰间的长竹筒,暮筠暗叫不好,他要对屋内人射毒针! 暮筠与卓凌初立刻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会心点头,转身顺着墙角回到房前。 屋内,店家三人躲在柜台瑟瑟发抖,白开霁躲在墙角无聊地数着手指头,而赤绝则冲着窗外大喊:“给我留几个活的!” 暮筠进了屋对屋内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后,立刻朝屋顶看去。 眼见房屋中央有雨滴落下,暮筠火速拉着赤绝藏到白开霁所在的墙角。 “师傅,屋顶上有人要揭瓦对付咱们,他身上带着射银针的竹筒,咱们要小心点。”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师傅,屋顶上有人要揭瓦对付咱们,他身上带着射银针的竹筒,咱们要小心点。” 赤绝呵呵一笑,玩针玩到祖宗头上了。 卓凌初则纵身跃到房梁上伺机行事。 透过渗水瓦缝瞧见人影晃动,卓凌初立刻握剑向上扎去。 “哗啦”一声巨响,屋顶瞬间坍塌出一个大窟窿,毫不渐缓的雨水倾洒而下,湿漉漉的瓦片摔得一地稀碎,同瓦片一同落地的,还有个正疼得嗷嗷叫唤的黑衣人。 气氛空滞一瞬,所有人都惊呆了。 掌柜的连连叫苦,虽然他为了省钱,在雨季前用的最便宜的青瓦补屋顶,但是也禁不住这么破坏啊! 刚刚眼前那一幕也着实吓卓凌初一跳,在躲避瓦片之时没有站稳,险些随着瓦片掉落,好在他机智地及时抓住了结实的房梁。 吹了吹眼前的灰尘,卓凌初松开手,轻盈的身姿在半空中微微一旋,双脚堪堪落在没有瓦片的空地。 暮筠眼中一亮,从天而降的俊逸少年,好帅! 收回视线,看向蜷在瓦片中央,痛苦地像个煮熟了的大虾一般的黑衣人,好狼狈! 赤绝兴奋地站了起来,手在胸前明晃晃地搓着,嘿嘿嘿,终于逮到活的了。 卓凌初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暮筠会意,立刻往正在兴头上赤绝师傅身上泼了冷水。 “师傅,这个人应该是这帮刺客的首领,您先别动手。” 赤绝悻悻地扁了扁嘴,又回到白开霁身边蹲下。 卓凌初越过硌脚的瓦片,用剑指着正在拔胳膊上瓦片的黑衣人,挥动剑尖儿想要挑开面前人的面巾。 这时白开霁想起了自己的传话筒身份,站起来对着黑衣人大声嚷嚷:“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我们!” 黑衣人身手很快,他见长剑袭面,立刻掏出身侧的长刀,动作迅疾地挡住袭面而来的剑,堪堪保住了没被划破的面巾。 卓凌初笑了,骨头倒是很硬,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没想到下一秒,黑衣人竟扭身掏出腰间的竹筒,对准卓凌初猛然一吹。 暮筠脸色瞬间煞白,“小心毒针!”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3章 刺客头子(下) 数十支同时袭发的银针直面而射,身形如电的卓凌初犹如浮光掠影,眨眼间躲过眼前的突袭。 趁这功夫,蒙面黑衣人吹响口哨,正与镖师们胶着的刺客们立刻撤退,同时朝着屋内涌入。 镖师们在后面追赶,屋内人瞬间戒备,正当众人都以为即将会有一番混战,没想到那群刺客却并不恋战,只是将手中的暗器一股脑地朝他们扔过来,铁莲花、梅花镖、峨眉刺,暗器层出不穷,却乱了分寸,可见这群人刺客心无其他,一心只要带着那个狼狈的蒙面人逃走。 卓凌初哪能这么轻易地将他放过,纵然此刻蒙面人被手下团团围住,他凌空倒翻,用力推掌,凌厉的掌风猛然让蒙面人的面巾掀开一瞬,那一刹那,卓凌初看到了一张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脸。 双脚落地,卓凌初跳到一旁的饭桌上,抱胸俯视眼神里正冒火的蒙面人。要不是有镖局一行人在,他很想当面质问他一句:“程大将军,你这是何意?” 不过仔细一想,他大概也能猜到程大将军此刻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 前不久,他知晓了程致通敌叛国的计划,以他那阴险狡诈、算无遗策的?子,怎么可能允许有自己这种会搅乱他成事计划的变数存在? 程致此刻恼怒地很,恼自己在敌人和属透。 他扶着被摔得生疼的臀部,咬着牙厉声道:“撤!” 围在他身边的黑衣人齐齐从胸前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逃生工具——烟雾球。 “砰砰砰!” 几声震耳的爆裂声后,驿站主屋瞬间变得烟雾弥漫,众人都被瞬间萦绕在周身的烟雾呛得不行,好在有雨水冲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刺鼻的浓雾终于消散不见。 意料之内,刺客们早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易青此刻的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无耻。” 秦明达摆弄着散落在地的烟雾球,扭头对赤绝问道:“赤老,这玩意儿有没有毒?” “有,但是不多,仅仅对眼鼻有刺激。”赤绝扁了扁嘴,“人没了,我的新毒又没法试了。” 毒王小迷弟秦明达立刻化身狗腿子,“赤老,我之前在院外解决的那个,故意留了口气。” 赤绝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光芒渐盛,他赞许地拍了拍秦明达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 白开霁在卓凌初的眼神指挥下处理着善后工作。 他拿一沓子银票安抚着嚎啕不已的掌柜,指挥店伙计为大家熬驱寒姜汤,还跑前跑后地为受伤的镖师检查伤口。 “都是小擦伤,无碍的。” “这根箭扎得还挺深,我给你拔一下,忍住!” 正在认真清理伤口的白开霁全然不觉背后站了个人,他刚要去柜台取他的小药箱,一个转身被眼前那张带着怨怒的脸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小、小筠姑娘,我没惹你吧!” “白公子,咱们镖师有没有被淬毒的暗器所伤?” “没有啊,都是寻常的伤口。” “嗯,知道了,谢谢。” 浑身散发怨气的暮筠默默地转身离开,周身的气场仿佛被淬了层寒冰,让白开霁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嘀咕着:“这么吓人,也就瞎了眼的舅舅能看得上她。” 雨歇微凉,夜黑如墨。驿站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站在大门处远远望去,还能看见远处村庄里若隐若现的零星灯火。 掌风掀起面巾的那一瞬间,暮筠将那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那张令她作呕的脸,即使化成灰她都认得。 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在回到上京城之前,竟然也会与那个恶心的男人有交集,更想象不到的是,原来上一世害死舅舅的人,竟然也是他。 暮筠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程致,原来我的仇人一直都是你! 分不清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身上被浸透的衣服太凉,暮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好后悔,她应该在程致坠落在地的那个瞬间,狠狠地捅他几刀的! 肩后一沉,身上多了件厚重的披肩。不用回头,暮筠已经猜到了是谁。 暮筠微微侧脸,“初公子,你与那个刺客头子是旧相识?”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暮筠微微侧脸,“初公子,你与那个刺客头子是旧相识?” 卓凌初背过手,轻轻“嗯”了一声。 暮筠的语气淡然,“被人如此大阵仗地刺杀,初公子的身份,应该不止是富商之子吧。” 卓凌初紧抿嘴唇,眼神飘向远方,嗓子里艰涩地挤出一个字:“对。” “我求初公子一件事。”暮筠转身,潋滟的浅色瞳眸正对上卓凌初的视线,“若是初公子有朝一日能够反击,能不能把杀了他的机会留给我?” 卓凌初怔然片刻后笑着上前一步,“信我?” 信他以后能够拥有反击的能力?还是信他舍得将手刃仇人的机会让给她? 不管是什么,他的心情都很愉悦。如此说来,不论缘由为何,筠儿已经把他放到了心上,在她未来的人生中,必然有他的存在。 暮筠用手指抵住卓凌初将将靠近的胸膛,太近了,近得让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重活一世,难道身体变弱?怎么最近心脏总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当然信他,有了上一世两人之间的羁绊,对于卓凌初,暮筠从来没有生过一丝任何不信任的心思。 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必然有自己的苦衷,他想以哑巴的身份示人,他肯定有难言之隐。不管他做什么,暮筠都选择无条件地信赖他。 更何况,眼前这人,真是单纯又可爱。这不,不知怎的,他那张俊美超凡的脸又红了。 卓凌初看着抵在胸前的手指面红耳赤,心中一直默念着:她现在还小,她现在还小......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见到眼前景象瞬间炸毛的秦明达,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大嗓门。 完犊子,稍大人不注意,俩人竟光明正大地谈起了恋爱! 暮筠对秦明达莫名其妙的火气很是不解,她摊了摊手,“舅舅,我没干什么呀?” 秦明达快步上前拉着暮筠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不忘给卓凌初飞眼刀子,“小祖宗,你都快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卖她?她现在值几个钱,等以后恢复公主身份了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一直跟在秦明达身边的赤绝打了个圆场,“好啦好啦,这么激动干什么,别吓着我小徒儿。” 秦明达松开手,郑重其事地对暮筠说道:“小筠,能不能答应舅舅,千万不要跟那小子偷偷跑了。” 暮筠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跑?” 秦明达叹了口气,他不敢太过于将事情挑明,挑明了没准就给眼前这叛逆的小祖宗提供了新思路,“那你答应我,送完这趟镖,乖乖跟舅舅回家。” 暮筠扯了扯嘴角,“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秦明达无语,“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好,答应。” “不能食言!” “决不食言!” “好。”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4章 望湖楼 过了昭阳,告别崎岖坎坷的山路,迎来一路的平坦大道。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马儿跑得也是欢腾,原本五日的行程,硬是在镖头秦明达快马加鞭的安排下,一行人在第三日下午就进入了行程的目的地——雁城。 有人胸中长吁一口气,终于要把那个心机公子送走了! 有人唉声叹气,这么快就到大朔边境了,大朔开国皇帝疆域扩得还不够! 有人欢呼雀跃地快要蹦了起来,亲人们,传闻中的风光霁月白公子终于回归啦! 重掌压肩,传话筒白开霁扭头看了眼卓凌初那犀利无比的眼神后,瘪着嘴跳车来到秦明达面前拱手道:“秦舅舅,烦请诸位师傅再护我们最后一晚,明日一早,你们即可返程。” 秦明达回头看了眼因为持续赶路而疲惫不堪、哀声哉道的众人,三千里路都走过来了,不差这最后一晚。他颔首回道:“正好我们也需要休整,那我们先找个客栈吧。” 白开霁拍了拍胸,“我的老家我做主,今晚咱们就住那。” 说着,他指了指目光所及处最高的那个酒楼,数条招摇的红帐之上,金灿灿牌匾上的“望湖楼”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下街道人头攒动,有些装扮不同寻常的过路人在酒楼门口进进出出。 白开霁将秦明达疑惑的神情看到眼里,他亲昵地勾着秦明达的手肘,拉着他朝酒楼走去,“秦舅舅是第一次来雁城吧,你有所不知,这边因着是与西昌接壤的边城,所以会有很多在两国频繁往来做贸易的商贩,望月楼的菜品将两国特色融合,所以很受西昌人喜欢。喏,那些穿着鲜丽的肯定就是西昌人了。” 秦明达恍然大悟,大朔人普遍内敛好素,衣着以单色为主,而传闻中西昌国自古以来就很富裕,百姓也生?招摇,穿衣打扮也是花里胡哨。 一行人被白开霁引着进了酒楼,掌柜的一见领头的人立刻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白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海涵。” 白开霁挺了挺胸,微微侧身将身后的众人展现到掌柜面前,“无碍,这些是我的朋友,还请吕掌柜的好吃好喝的伺候上。” 吕掌柜点头应是,抬眼之间瞟见站在人群中那一袭烟墨色身影后,腰背立刻变得板正无比。 那声“主子”刚要说出口,吕掌柜一见卓凌初那冷漠的眼神,立刻不动声色地吞了回去。 目送着众人被小二引着上楼,白开霁向卓凌初投以邀功的眼神。 不出意料,回报他的是一记冷漠的白眼。 背着包裹路过白开霁身边,暮筠扬眉,“白公子,在你的老巢里混得不错啊。” 白开霁歪嘴倨傲一笑,“那是当然,想吃啥玩啥都告诉我,我给你安排。” 暮怼怼很想骂他一句说你胖你就喘,但一想到自己一会有求于他,出口的话就变成了:“那承蒙白公子关照了。” 白开霁脸上笑容更甚,然而当他听到暮筠的下一句话后,整张脸立刻僵住。 暮筠掩嘴小声问他:“白公子可知,这雁城的风月生意,在哪条街能寻得到呀?” 白开霁如遭雷劈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暮筠见卓凌初正在不动声色朝他们挪过来,立刻挥手打趣道:“别激动,我逗你玩呢,我去看我的房间啦。” 白开霁莫名感觉后背发寒,回头正面对上卓凌初冷若寒冰的眼神。 想着舅舅是不是因为刚刚他和暮筠的小声低语,而对他产生了误会了,白开霁哆哆嗦嗦地摇晃着双手,“舅舅你别误会,她、她刚刚只是询问我一些事。” 冰冷的眼神虽有明显的缓和,但卓凌初的目光依旧灼灼。 虽然难以启齿,白开霁咽了下口水还是坦白说道:“她、她问我,雁城哪里有青楼。” 卓凌初眉头紧皱。 白开霁立刻开解道:“我觉得她肯定不是为自己问的,没准替秦舅舅着想,不能是易青师傅吧,长得那么正派,难道是赤绝大师?啧啧啧,老当益壮啊!” 卓凌初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冷面走向正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他们的吕掌柜。 见卓凌初走来,吕掌柜立刻正色迎了上去,躬身低声说了句:“主子。” 卓凌初颔首示意。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卓凌初颔首示意。 白开霁见状连跑带颠地跑了过来,对着吕掌柜附耳小声道:“通关文牒。” 吕掌柜立刻了然,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下四周,恭顺地欠着身子,领着二人来到了酒楼顶楼的一个房间。 天字一号房里,吕掌柜从床榻暗格里掏出一个信封,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主子,这是属下为您二位准备的通关文牒,这次二位的身份是倒卖西昌织锦的商贩。” 卓凌初伸手接过,以他明路上的质子身份,是可以大大方方回国的,可是如此一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监视下。 趁自己归国的消息还没有散播,他要以平民身份,调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主子,没别的事那属下先撤了,一会我让小二将热水送上来。” 卓凌初抬手止住他的脚步。 ------ 三楼,暮筠刚要脱下满是风尘的外衣,就听见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打开门,只见店小二挤着笑脸说道:“客官,掌柜吩咐小的给您换个房间。” 暮筠不解。 店小二笑得一脸谄媚,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掌柜说您面善,这层楼都是大老粗,他让小的领您去楼上的天字二号房。” 店里的伙计都知道,四楼的天字号向来是留给权贵的,尤其那个天字一号,好像是专门为一位贵人所设,平日里都从来没有打开过。 今天那贵人终于出现了,那通身不一般的气度,令见过各色客人的他们,竟莫名心生不敢直视之感。 暮筠柳眉微蹙,好心让自己远离大老粗?掌柜的倒是心善,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5章 坊 暮筠摸了摸头顶上的少年发髻,心想这掌柜的好眼力,有了上次被路上劫匪发现的经历,她已经把眉毛都画得那么粗了,掌柜的竟然还能看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暮筠虽然担心有诈,但是想着掌柜对白开霁表现得那般阿谀奉承,估计讨好自己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心下稍安,她二话没说拎起包裹,跟着小二来到了四楼的房间。 天字号房间果然不同寻常,和楼下的普通房间相比,明亮宽敞不说,环境格调更加清逸雅致,所有的家具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花精美、漆面清亮。 花鸟图屏风背后,是一个大大的木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沐浴,暮筠忍不住吩咐小二立刻上热水。 伴着哗哗的水声,隔壁的卓凌初面红耳赤地正襟危坐,口中默念起幼时常在耳边萦绕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简单的沐浴过后,暮筠抱着被子在大大的床榻上滚了一圈,果然是天字号的床榻,真是暄软舒服。 渐渐的,那双盯着薄若蝉翼的芙蓉帐顶的眼睛愈发沉重。 不对,还不能睡,她还有事要做!暮筠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后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简单地绕着屋内活动活动筋骨,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仰头喝了杯清茶,暮筠的大脑渐渐明朗,一想起她一会要去的地方,她瞬间血气翻涌,无限的精神力直冲大脑。 她一边抻着胳膊一边回忆着上一世的那个身世凄惨的女子,听说她曾沦落成雁城风月场的风尘女,可是,雁城这么大,该如何打听她呢? 走到窗前,傍晚的夕照直射房间,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打开雕花木窗,迎面所见竟是一片碧绿如翡的大湖,湖上无风,迷迷蒙蒙的湖面上烟波缭绕,笙歌袅袅的画舫从远处云游而来,舫速渐缓,似乎要悄悄倚靠到楼下的堤岸。 有花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暮筠兴奋地双手一击,赶紧跑到铜镜前简单利落地化了个少年妆容。 头发再利索点,眉毛再粗点,脸在黑点,恩,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了。 她翻出包裹最底下那件材质上乘的云水蓝长袍,小心翼翼地套在身上。 这件衣服可是二哥秦溪的宝贝,他只有参加书院重要活动时才会穿,临行之时,他没对自己说一句告别的话,只是一再嘱托她要精心对待手中的袍子,那连恋恋不舍的样子,简直像是自己拐跑了他的恋人。 望着铜镜里的翩翩少年,暮筠挤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容后大大方方地下了楼,迎上正往楼上端饭菜的小二,她让他给三楼的舅舅带了话,告知他自己的晚饭会在屋内解决,并强塞了一锭碎银到小二手里,要求他千万不能将自己偷溜出去的事告诉任何人。 没了后顾之忧,暮筠兴奋地搓着小手,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然而,小二还没来回神,暮筠又火速退了回来。她低声向小二询问:“小兄弟,湖上那个画舫怎么上?” “去、去画舫的话,出门往右拐,看到一条一人宽的小巷子后往里走,穿过小巷就到了西丽湖的岸堤。” 小二战战兢兢地给她指了路,见她兴奋地走出酒楼后,立刻跑到后厨将此事告知了掌柜。 “掌柜,那个天字二号房的少爷出门了,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吕掌柜本来还在疑惑,为何自家主子会对一个看着才十岁出头的少年另眼相待,还特意要求自己监视他的动静。他回到大堂,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主子他看上的人品行不端之时,就见卓凌初那玉松般的身影,倏地如雷电般闪过酒楼大门。 八卦之心不断翻涌的吕掌柜立刻追了出去,只见蓝衣少年在前面走,黑衣主子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 吕掌柜瞬间满脸黑线,他这是无意间发现了主子的秘密了吗?怪不得主子岁年已过束发,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日落西山,画舫上点起了灯火通明的红灯笼,清风飘过,阵阵香风扑面而来。 舫下,浓妆艳抹的女子挥舞着嫩白的雪臂,婉转娇媚声音娇滴滴地唤着一声声“官人”,勾得人心魂尽失。 暮筠定了定心神,也学着前面那位满脸猥琐的恩客,撑起一副大爷般的架势,趁着女子正忙着调戏路过的文弱书生,赶紧装作熟门熟路地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她外表泰然自若,内心实则慌得不行。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风月场所,可是刚一深入到画舫内部,她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宽阔的大厅琴曲缭绕,轻歌曼舞,完全没有想象中难以直视香艳无比的画面,反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雅趣。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她外表泰然自若,内心实则慌得不行。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风月场所,可是刚一深入到画舫内部,她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宽阔的大厅琴曲缭绕,轻歌曼舞,完全没有想象中难以直视香艳无比的画面,反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雅趣。 台上,有妆容精致的妙龄女子在拨弄琴弦,有衣袂翩翩的女子在轻盈起舞。台下的一众公子文人吟诗作画,投赠楹联。 这风月场竟如此和谐文雅,哪有之前别人口中所描绘的那么可怕。难道雁城的画舫,和上京城的青楼有所不同?有漂亮姑娘可以看,有那么多精美的点心可以品尝,里面的人个个都笑得这么开心,这不比看戏的茶楼还有意思?若非条件不允许,她每天都想来这找乐子。 可是,当背后传来一团绵软,一只修长肌白的玉腿攀到自己的腰间时,她立刻在心里暗骂自己是笨蛋,两世为人,竟然还会被眼前的表象所骗! “公子好俊俏,如此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藏花坊吧?” 暮筠扯了扯唇角,用力拨下揽在胳膊上的手,粗声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已经挪到暮筠面前的女子小嘴一掘,把满脸的委屈写在了脸上,眼睛瞬间变得水意盈盈,“如此年少的公子竟也有相好了,怎么我看上的男子都如此这般辜负我的心意。” 暮筠最见不得人哭了,尤其是柔柔弱弱的女子,她伸手指向台下那群装腔作势的文人雅士,“你别哭呀,那边俊俏男子很多,肯定有不辜负你的。” “小公子,你怎么这么坏,伤了我的心,还要支走我,我就这么令人讨厌吗?嘤嘤嘤......” 暮筠嘴角抽了抽,怎么刚进来就被人缠上了?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6章 余翩翩 这时,眼前飘过来一名用力扭动腰肢的妖娆女子,她手捻盈扇,向左边的暮筠抛了个媚眼后,又给右边的女子一个快翻到天际的白眼,“哼,死巧玉,你倒是眼光好,又被你捷足先登了。” 名叫巧玉的女子将头立刻侧到少年的肩上,冲眼前腰快要扭断的女子得逞一笑,“那是当然。” 妖娆女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后冷哼一声,趁人不备抓了把暮筠那细皮嫩肉的脸蛋儿,在给暮筠抛了个媚眼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暮筠瞬间感觉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颊前所未有地热得发烫。她以前可真是完全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女子调戏。 少年面红耳赤的模样令巧玉有一瞬的呆愣,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眼前这般单纯至极之人,她噗嗤一笑,想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小雏儿逗逗乐子也挺有趣的。 她娇媚一笑,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暮筠的下巴,然后媚眼微抬,手指下滑,停到暮筠的胸前时诱人地绕了个圈圈。 口中撩人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倏地,巧玉手指一顿,猛然抬头看向紧咬嘴唇的少年,不,是少女。 “你......” “嘘!”眼前女子一连串的调戏动作已然让暮筠不知所措,她低声恳求道,“你别声张,我真的是来找人的,你能不能帮帮我?” 巧玉木然地点点头,“你找谁?” “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余翩翩的?” 巧玉身体一僵,目光闪烁,这个名字,好久没听过了。 暮筠见巧玉神色不对,立刻问道:“你认识?她现在在哪?” 巧玉冷冷地说道:“她死了。” 现在死了?不可能的。暮筠细眯着眼,在仔细地观察了眼前的女子后,会意地扬唇一笑,“你就是余翩翩,对不对?” 真是巧了,来到的第一个风月场所,结识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暮筠在上一世时,曾与余翩翩有一面之缘。她的面容虽然说不上惊艳,倒是清丽温婉。眼前女子的妆虽然很浓,且故意将眼睛画得成熟妩媚,但是仔细一看,眉眼确实与上一世她所见过的余翩翩有七八分的相似。 巧玉垂眸深吸一口气,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关注她们后,便拉着暮筠来到被漫天红粉幔帐遮挡的一个隐蔽的角落。 巧玉虽眼眶泛红,但仍不忘警惕地质问起暮筠:“你是谁,为何要找余翩翩?” 还不敢正面承认?戒心倒是很重。暮筠眉梢微挑,“曾受过余大将军之恩,知晓余家家眷在雁城被入了贱籍,如今路过此地,特意来此寻找,没想到你我二人竟如此有缘,真是巧遇啊!” 胡诌的话脱口而出,受过余大将军之恩?不存在的。暮筠在上一世亦是不曾与余泓大将军有过交集。 余泓在三年前,作为领兵抵抗西昌大军攻打的主将,在战歇中误入狼群被饿狼撕咬,最终惨死在了密林中。因为他并不是因战而死,且因他之死长了敌人志气,灭了己方威风,误了大朔反攻西昌的战机,造成战事一度不可挽回,先帝因此对他之死颇为不满。 后来,监军又意外查出他曾与敌方秘密勾结,先帝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曾欲一举下令灭余家九族,后因百官求情,且意在为久在病榻的自己积德,先帝最终饶了余家老小的?命。 男人一律发往苦寒北地流放,女子则贬入贱籍,为奴为娼。 一听到“余大将军”这四个字,巧玉立刻蹲在原地,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天啊!又哭了!暮筠虽有点抓狂,但想起眼前人上一世悲催的结局,暮筠还是咬了咬唇,紧紧地挨着巧玉蹲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如果上一世自己有机会施之援手,余翩翩有可能会有个好下场。还好这一次,自己有机会弥补一下对她的愧疚之心。 不知过了多久,巧玉终于停止了抽泣,她抬起了妆花的像鬼一样的脸,对暮筠咧嘴笑了一下,“谢谢你,好久没有人安慰过我了。” 说罢,她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上被哭花的妆面,对同她一起起身的暮筠带着哭腔说道:“姑娘的关怀我无以为报,若是你对我的身子感兴趣,咱们可以去楼上找个房间找找乐子,当然,你别暴露你的女子身份。” 暮筠被她气笑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大大的眼睛说道:“我像喜欢玩女人的女人?” 巧玉轻笑,眼睛不老实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也不一定,左右就是个雏儿,试试女的也不是不可。”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巧玉轻笑,眼睛不老实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也不一定,左右就是个雏儿,试试女的也不是不可。” 暮筠唇角抽了抽,叹了口气,抓起巧玉的手腕就要拉她往外走。 “唉?你要带我去哪?” 暮筠义正言辞,“我带你逃出画舫,除非,你想留在这里。” 巧玉挣脱了她的手,哂笑道:“逃出这个地方?我一个沦为贱籍的人,又被这个地方蹉跎了清白,我逃出去后还能去哪?” 暮筠挺了挺胸,“没关系,我有银子,逃出去后我会给你银子让你找个地方安置。” 不,准确地说,是初公子有银子。过了今晚,这趟镖银应该就结清了,到时候找舅舅借上一笔应该不难。 巧玉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笑了笑,“小姑娘,你想的太简单了,这画舫里的人,谁不想逃?有谁能轻易逃出去?” 暮筠蹙眉,她确实没想那么多。 “你看,”巧玉麻利地解开衣襟,“胸侧的伤,是上次自己贪玩想出去买首饰,被打手抓回后被老鸨掐的,后背这条印子,是因为我不想和一个糟老头子行房被嬷嬷拿鞭子抽的,这些年,身上这样那样的伤就没断过。画舫能在雁城夜夜笙歌,谁都知道是受着上面的人的保护,也曾有和你这样单纯的少年想带我私奔,可哪能逃出雁城的地界呢?自己受顿打不说,还连累了他们......” 巧玉看着暮筠愕然的神情忍不住发笑,真是单纯啊,还以为娼妓活的如表面那么光鲜呢。 她指着台上正在载歌载舞的舞女们,嘲讽地喃喃说着:“我曾想过成为她们那样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可是我就是那么蠢笨,无论受多少打都学不会一点才艺,还想过若是能在画舫做个打杂的奴仆也行啊,倒是还能保住了清白之身,可是,那老鸨哪会放过一个长相看得过去女子,毕竟我们都是他们手中的摇钱树啊!” 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没想到说着说着竟有些不能自已。巧玉抹了把眼角的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对不住了,破坏了你的好兴致,让你见笑了。” 暮筠心中渐冷,这个世代的女子,就如湖面上逐波随流浮萍,半点不由人。上一世,自己即使拥有了身为天潢贵胄的公主身份,还不是被父亲的一道圣旨赐了婚,嫁了一个不爱的人。 “我知道了,你恨这个地方。”暮筠面无表情。 “嗯?”巧玉疑惑地看向她。 “所以,我一定要带你走。”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7章 救风尘 “可是,我的卖身契......” “放心,我来帮你,还有,我带你逃出雁城,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巧玉抬起那双黯然的眼睛,当她对上暮筠那闪着光芒的眸子,她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意,唇边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她黑暗的人生中,又燃起了一丝光亮,虽然有可能转瞬即逝,但是如果她现在不抓住,她有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她重重地朝暮筠点了个头,“谢谢。” 暮筠双手环胸,透过幔帐的缝隙,她瞟了眼远处正在酒桌上周旋的老鸨,转头朝着妆花得能扮鬼吓人的巧玉下巴一扬,“去把脸收拾收拾,顶个鬼脸如何去做大事!” 巧玉会心一笑,将身上那层轻薄的纱衣整理好后,便浑身上下翻找着手帕,那笨拙的样子,哪还有一丝刚刚在外面勾人时的诱人风情。 暮筠看不过去了,掏出手帕,上前一步,抬手替她擦拭着糊了一脸的胭脂。 少女的动作轻柔柔的,眸光柔和又认真,没有因为自己的风尘出身而流露任何嫌弃的意味。 见眼前的脸终于能见人了,暮筠收回五颜六色的手帕,“你不必那样看着我,我虽然现在对你没有所图,但以后说不定会用得上你。” “如果我身上有能被你利用的价值,那你随便用,只要你帮我逃离这个地方,我的命就是你的!” 暮筠汗颜,“大可不必,我向来看不惯欺压女子之事,知道这间画舫如此黑暗,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对了,通常你们的卖身契都放在哪?” “应该是在三楼老鸨的房间,不过具体在哪我就不知晓了。”巧玉的语气有些自嘲,“我身份低微,是不允许去她房间的。” 暮筠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平日你们与恩客,呃,在哪寻欢作乐?” 看着眼前人有些羞赧地样子,巧玉忍不住笑了,“看客官的银子,出的银子多,房间越好,最好的房间都在三楼。” 暮筠从胸前掏出几张银票在巧玉眼前晃了晃,“这些,够不够上三楼?” 对不住了舅舅,出来找乐子哪能不多带些银子。 巧玉表情惊讶一瞬,片刻之后她笑着从暮筠手中挑出了一张银票,“一张就够。” 暮筠收回银子,冲这巧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巧玉姑娘请带路!” 台上,琵琶乐师正低眉信手拨弄着琴弦。伴着嘈嘈切切的琵琶语,一位模样甚是俊俏的少年,勾着攀附在她身上的美妓的细肢,很是大方地将银票甩给迎上来的小二,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画舫里消费最高的三楼。 有人数着,在这短短的上楼期间,少年共捏了美妓下巴五下,掐了美妓屁股三下,亲了美妓脸蛋儿两下。 一楼看台下,有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折扇对旁边喝茶的青衫男子说道:“虽说有情饮水饱,但我何时能带小青姑娘到高端雅致的三楼云雨一番啊!” 旁边同样书生打扮的青衫男子不屑地“啧”了一句,“等你啥时候有一百两银子再做那个梦吧!” 折扇轻摇,男子叹了口气,“哎,难啊!一百两银子,我得卖一百张画。” “你可知足吧,你倒是有小青姑娘,你看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浑身都冒着冷冰冰的寒气,哪位姑娘敢靠近他,不要命了!” 话刚说完,打脸的就来了。只见头上插着朵粉蔷薇的小青弱柳扶风般走了过来,她风姿妖娆地扭动着杨柳腰,深情款款地坐到卓凌初的身侧。 “哎?小青,你......” 话没说完,就被小青的一个娇媚的白眼噎了回去。 小青扬起纤纤玉指,捻着酒壶替身侧那仿佛置身凛冽寒风中的少年盈满酒杯。 “这位公子,来到欢场,怎么还一个人在这孤单地喝酒,需不需要奴家替你解解闷儿?” 男子的声音低沉暗哑,和俊朗非凡的模样不甚搭配。他不动神色地将身子挪得离小青更远了些,淡淡地说了句:“不必。” 小青本来就是越挫越勇之人,她努努嘴,就要发起第二波攻势。然而,当她顺着男子的视线往前方看去,她的脸立刻明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死巧玉!竟然把那个小白脸勾搭到手了!等等,他们还去了三楼?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死巧玉!竟然把那个小白脸勾搭到手了!等等,他们还去了三楼? 她压着心中的狂躁,声音微颤地对身边的男子问道:“你老盯着她干嘛?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 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她的男子没搭理她,而是自顾自地默默低下头旋着手中的白瓷酒盏。 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让小青烦躁的很,她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罢了,自己起码还有一群穷酸书生死忠粉。 如此想着,她又挤出了那张娇媚的笑脸,缓缓起身后对着隔壁桌的摇扇书生娇滴滴地唤着:“柳郎~” “青青,我在呢~” 仰头猛灌一杯酒,借以压一压满脑袋冒着的黑线。卓凌初捏了捏快打成结的眉心,这筠儿到底是在搞什么鬼?难道她是想拿重活一世的机会,尽情体验不一样的人生经历?又或者,她本来就喜欢女子? 脑子里给自己唱了一出大戏的卓凌初,全然不知楼上正上演着真正的大戏。 三楼客房,被误会成弯女的暮筠往身上洒了一杯酒,借着酒味儿,她肆无忌惮地耍起了酒疯。 她走出房间,朝着负责三楼安保的打手脸上扔了一张银票,指着他的鼻子粗声粗气道:“你,过来!” 打手那霎时变得黑红黑红的脸,显得更加凶神恶煞。要不是冲着银票的面子,凭这一腔怒气,他一定会把眼前这弱鸡少年隔窗扔出去。 暮筠倚靠房门,借力把虚掩的房门推开了半扇,露出正半坐在床上,捏着手帕掩面哭哭啼啼的巧玉。她那件轻薄的石榴红纱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雪白的香肩若隐若现地露着,纤细嫩白的小腿支在床上,大片诱人的春光让人一览无余。 “我玩好了,现在换你!”暮筠痞里痞气地朝打手用下巴一点。 玩好了?这么快?我看你是不会玩吧?还是着小子有啥特殊癖好,就喜欢旁观别人嗯嗯嗯?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8章 火 打手心中虽然腹诽,但表情却立刻变得恭敬,这上赶着有钱拿又能快活的事,谁不愿意做?老鸨要是发现,就说是客人要求的,她还能有啥说辞? 如此想着,打手猥琐地抹了把嘴角的口水,跟着暮筠进了屋。 看着床上女子小鹿般慌张的神情,更激起了骨子里遏制不住的兽欲,打手笑得不怀好意,“呦,这不是平日里最不爱搭理人的巧玉妹子吗?” “李哥,一会能不能轻点......”巧玉怯懦懦地哀求着,一双眨巴眨巴的水意杏睛我见犹怜。 “来,哥哥疼疼你......” “咚!” 脑后一阵闷痛,打手李力呲着牙将头扭了回去。 “咚!” 迎面再来一拳,李力的右眼肉眼可见得瞬间肿胀,他虽然已经抬起了那只紧握成拳的右手,但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地倒了下去。 “啧,痛痛痛!” 暮筠吹了吹酸痛无比的拳头,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壮汉,“硬汉真是不好打,还好我拳头更硬。” 巧玉的表情惊奇得很,“小筠姑娘,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暮筠用眼神催促着她,“三脚猫功夫而已,咱们得快点。” 巧玉不放心地看了眼脚下的打手,“不用绑着他?” 暮筠拍了拍胸脯,“我相信我的拳头,另外,一会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巧玉撇撇嘴,他用骇人的手段折磨自己和姐妹的时候,可是从未对她们有过一丝怜悯。 察觉到了身边人表情的不自然,暮筠挑眉问道:“他很坏?” 巧玉点头,唇角带着一丝苦涩,“不是所有姑娘都像我一样,吃点苦头就顺从了命运,曾经有几个宁死不服软的姑娘,在他手中香消玉损,成为了乱葬岗里的具具白骨。” 暮筠遍体生寒,在这帮恶人的眼里,女孩儿们的?命就如同路边随风摇曳的野花,任由他们折断摧残。 暮筠弯了弯唇,眸光冰冷如利剑,对付恶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暮筠二话没说,招呼巧玉给她打下手,用挂帷帐的绳子把李力像绑死猪那样绑了起来,最后还满意地打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暮氏蝴蝶结。 巧玉看着暮筠绑人时那熟练的样子,由衷地投以崇拜的眼神,这个姐妹,她跟定了! 二人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因着李力是老鸨的专属打手兼露水情人,他身上有老鸨房门的钥匙,所以二人很容易地进了老鸨的房间。 藏花阁在雁城经营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出过大的安全纰漏,所以老鸨并没有太大的防范意识。藏卖身契的地方并不难找,在窗前的红木梳妆台上很容易翻到了一大沓子卖身契和一小叠银票。 傻子都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在暮筠的指挥下,两人很快地在床褥下、衣柜格子、账本夹缝中翻到了数百张百元银票。 虽然还有很多元宝和首饰,但两人实在是不能拿太多,暮筠挑了几块金锭揣进了怀里,又往胳膊上挂满了她看得上眼的手环臂钏。 同样的,巧玉也是能兜多少兜多少,这些年在画舫里受的怨气也因此刻心中的畅快消散了几分。 暮筠的心笑开了花,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虽然上一世她那个皇帝老子给她的嫁妆也不少,但成完亲就被管家连着彩礼被锁进了库房里,她连摸都没摸着。后来,身边贴身丫鬟告密说有人半夜把库房搬了个空,当她第二天正要查证此事,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奴仆就全被换了个遍,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那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暮筠咬了咬牙,用脚丫子仔细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个挨千刀的程致搞的鬼。 隔壁房间“咿咿呀呀”的声音搅得暮筠心烦,她见此刻房间已经翻得差不多,就拉着巧玉从那沓子卖身契翻找了起来。 很快,巧玉哆哆嗦嗦地拿起了她的卖身契,那张名字叫余翩翩的卖身契。 暮筠把桌上的油灯拿了过来,“烧了?还是拿着做纪念?” 巧玉扑哧笑了,“有什么需要纪念的,烧了吧,从此世上再无余翩翩这个人。” 暮筠接过巧玉的卖身契,拿着做了引子,点燃了手中一沓厚厚的纸契,然后漫天一撒,似火树银花。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暮筠接过巧玉的卖身契,拿着做了引子,点燃了手中一沓厚厚的纸契,然后漫天一撒,似火树银花。 火光星星点点,却足以燎原,顷刻之间,火蛇钻过锦布床幔,点起青纱窗帘,蔓延到了整间屋子。 暮筠拉着已经看呆的巧玉跑出房间,“快跑,要不然来不及了!” 她把房门紧紧一关,重重地拍了拍隔壁的房门,粗着嗓子急促地说道:“客官先歇歇,好像走水了!” 下一秒,屋内传来尖叫,“走水啦,快跑啊!” 同样的,巧玉也一个个提醒着其他房间的人。 燃烧的焦味儿已经蔓延整个三楼,还没等两人提醒完,就有人半裸着从屋内跑出来,“着火啦!” 整个三楼顷刻间乱成一片,楼下大堂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仰头向上看去,正在弹琴起舞的清倌儿们也停止了动作,整个大堂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知谁提醒了一句:“赶紧靠岸,画舫起火啦!” “轰”地一声,整个画舫乱作一团。 卓凌初定定地站在原地,抬头用敏锐的双眼寻找着那道蓝色的身影。 出现了! 卓凌初刚要抬脚,就见那少年打扮暮筠,似笑非笑地依靠在三楼的勾栏旁,用手做成喇叭状,用最大的声音朝楼下喊着:“老鸨的房间着火啦!” 说着,她还看似无意地往后抬起了小腿,恰巧将正提着水桶赶过来的小二绊了个大马趴。 巧玉已经第一时间跑到了一楼大厅,她伸手拉住一个迎面跑过来,平日里看着很机灵的姐妹,“楼上有人说是老鸨房间起火,那咱们的卖身契......” 那姐妹瞬间反应了过来,朝巧玉微微点头,扭头就去找别人。 暮筠回头看了眼只增不减的火势,也跟着一群大声尖叫的客人从容淡定地下了楼。 渐渐的,整个画舫里好像又一股无声的力量,令想要救火的一众人等施展不开,眼睁睁地看着火势由一间房蔓延到三间,最后整个三楼,乃至整条花船都浓烟滚滚,火蛇肆虐。 画舫为了招揽客人,在每个堤岸都会停靠,所以一直开得离岸边不远,当掌舵的船家听到失火的消息,很快就回到了岸边。 所有人都往外跑,只有老鸨面如死灰地瘫坐大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打下的江山坍塌崩陷,在顷刻之间化成灰烬。 手下的一众姑娘拉着同伴各自逃命,没有人顾她的死活,她这种拿人血蘸馒头吃饭的人,有谁会理会呢?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9章 还是干净的面首 下了船,外面已经不是来时的岸堤,暮筠拉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巧玉刚跑出来时,当眼前陌生的街道映入眼帘时,一时间还有些发懵。 当她正要回头想要询问巧玉如何回到望月楼,没想到一个转身就撞进了一个坚毅无比的胸怀。 暮筠抬眸,一时间没有绷住。 “哈哈哈哈,向来好洁的初公子怎么成大花脸了?” 卓凌初咬了咬牙撇开头,还不是怕你逃不出来,一直在里面暗中观察你的动向,要不以他的身手,早就会毫发无损地跑出来了。 暮筠的脑子转了转,片刻之后她挑眉道,“唉?你也来逛花船啊!” 暮筠心中莫名一痛,完了,她的面首不干净了。 对上暮筠黯然失色的眼神,卓凌初的心莫名有些畅快,但他并不想暮筠对他产生什么误会,他俯下身,用他那哑涩的嗓音低声说道:“我是好奇你进来做什么才跟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哪像你,呵呵呵...... 暮筠唇角微微上扬,一旁的巧玉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然成了电灯泡,但是她望着不断往外奔涌而出的人们,忍不住晃了晃暮筠的手,“小筠姑娘,咱们趁乱赶紧走吧,要不然一会不好走了。” 暮筠双手握住巧玉的手,“你先在旁边等我,我还有事要做。” 说着,她将巧玉拉到卓凌初身侧,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你先帮我照顾她。” 卓凌初瞬间眉头紧皱,她这是要他照顾别的女人? 暮筠看出了卓凌初的不愿意,她挠了挠额头,左手挎着卓凌初,右手拉着巧玉,拉着两人跑到前面的一个暗巷子街口,双手扶住卓凌初的肩膀让他面朝外面,小声说了句:“不许偷看哦。” 虽然不知道暮筠要干什么,但卓凌初还是乖乖地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听到身后女子间的对话,卓凌初的脸瞬间红得比城墙的红砖还要甚。 “你快把纱裙脱了,把我的衣服套上。” “哎?不用脱那么光,肚兜不用给我。” “嗯,这下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我了,毕竟刚刚在画舫太打眼了,不伪装下不行。”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止,片刻后,一头秀发披散在肩的暮筠像个兔子一样,倏地蹦到脸红耳热的卓凌初面前。 她淡然地扬起那张已经被擦了个干净的俏脸,当看到卓凌初那局促的神情,她促狭一笑,“你就在这等我。” 说着,她偏头指着已然长袍加身的巧玉说道:“你也是,不许乱跑。” “不会。”巧玉愉快地应着,她完全没想到,原来小筠姑娘的长相竟如此明丽,稍作打扮,那明丽的气质,简直都能把藏花阁的花魁比下去。不对,呸呸呸,怎么能拿小筠姑娘和花魁比。 卓凌初更是心中一颤,他这一路已经看久了暮筠的男儿装扮,即便是在宁兴县时,她平时也穿简单方便的练功服,不曾有过女儿装扮,要不是有眼前这身石榴红纱衣的提点,他简直差点忘记,眼前的筠儿,曾经还是艳绝上京城的云岚公主。 明艳芳菲,美艳绝伦,那一袭雍容的正青色朝服,在那个不一般的公主册封大典,惊艳了整个天阳宫。 心里挂着事的暮筠全然忽视卓凌初那双透亮的眸子,她跑到下船的出口,不顾往外冲出来的人们的接踵摩肩,只要看见有妓子打扮的人跑出来,她就是往她们每人手上塞两张银票,迎上数张讶然的脸,她都笑着重复着一句话:“有机会,好好生活。” 嫖客们和男人们都是最先跑出来,留在最后的只剩弱小无助的女人,其中有些女孩们面露慌张,显然是不知何去何从。 暮筠走向岸边那群抱团取暖的女孩们,她们个子高高矮矮,年龄长长幼幼。暮筠将手中的银票一一分给她们后,认真嘱咐道:“主家手中的卖身契已经烧毁,你们可以拿这笔钱找官府赎身,每人二百两,赎身后也肯定是够你们生活一段日子了。” 大朔律法规定,卖身契一式两份,主家一张官家一张,主家的那份一旦遗失,奴仆是可以拿钱找官家自己赎身的。 大家齐齐望向和她们年岁相仿的少女,“姑娘,你为什么帮我们?” 暮筠走到她们身边,偏头一笑,“因为受苦受难的人要互帮互助呀,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不知道自己如何走下去,抱团取暖就很好,我相信年纪大的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的,你们有手有脚,长大成人后,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暮筠走到她们身边,偏头一笑,“因为受苦受难的人要互帮互助呀,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不知道自己如何走下去,抱团取暖就很好,我相信年纪大的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妹妹们的,你们有手有脚,长大成人后,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眼前的女孩们瞬间泣不成声,有位年纪大约十五六的小姐姐哽咽地说道:“我会带着妹妹们,找一处僻静的宅子,学学手工活,我们以后一定会能养活自己的。” 小姐姐身边那个还扎着羊角辫,比暮筠矮了一头的女孩,她扬起衣袖,替姐姐轻轻擦拭着眼泪。许是未到接客年龄,老鸨和手下调教她时也没避着脸,她的额头上有道明显的青紫,令暮筠对画舫那帮吃人的妖怪们的怨怒又增添了几分。 羊角辫女孩闪烁着晶莹的大眼睛,“我会好好跟着姐姐,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身边的女孩子们都低声应着,暮筠会心一笑,正要转身离开,扭头就见几位打手装扮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朝她们靠近。 打头的男人歪着嘴,往啐了一口痰,“把她们抓起来,老鸨不在了,咱们把她们卖窑子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个男人指着暮筠大声嚷嚷道:“就是丫头!她给每个娘们都分了银票,还怂恿她们快点跑!” 暮筠咬了咬牙,双手握拳,压得拳头发出“咔咔”的脆响。她朝打头的男人勾了勾手指,“我有银子,想不想要?”,说完,她扭头对身后的女孩子们说道:“你们快走!” 大一点的女孩子摇头,“不,我们一起打他们!”说着,她们也学着暮筠的架势举起了拳头。 暮筠蹙眉,这时候能不能别讲义气,你们会拖后腿的!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下一秒,刚刚指着她的男人的手已经被折断,待男人反应过来,一声“嗷”的叫喊响彻天际。 再一下秒,打头的男人还没看清黑影是什么,就被一个扫腿硬生生地摔倒在地,面对面与地上的青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暮筠撇撇嘴,对那道游龙般的黑影无奈地说道:“喂,能不能给我留一个练练手!” 卓凌初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立刻松开了眼前人的衣领,后退一步,俯身伸手相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一双柳叶眼媚眼如丝,妩媚中带着邪恶,邪恶中带着蛊惑,让人想起万年冰封雪山上绽放的曼珠沙华,只看一眼,就会让人遍体生寒。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30章 心意 暮筠自以为拳法已经练得不错,可是跟着人高马大的打手对抗起来,还是稍显力量不足。好在有身边的卓凌初在暗中查漏补缺,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时不时地趁暮筠没注意时暗中帮她几下。 暮筠弯着腰,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倒了一地的人。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如瀑布般顺着若隐若现的香肩滑垂在地,些许发丝与石榴红丝纱水袖相互纠缠,在画舫那通明的橙红灯笼的辉映下,石榴红纱衣少女成为了岸堤上最绚丽夺目的暗夜精灵。 她哪里知道,她这一身随风飘逸红色纱裙,一头纷纷扬扬如墨般的长发,已经成为了刻画在很多人心中,终生难以泯灭的侠女形象。 在雁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子们纷纷扔下手中的绣花针,以习武健身当作流行,练武之时,还必须穿着一身红衣,借以纪念那位不知姓甚名谁,曾经毅然决然地站在很多女子面前,与恶人们奋勇抵抗的那位侠女姑娘。 回到客栈,暮筠本来打算拉着巧玉一起回天字二号房睡的,可是不知那脑子又抽什么风的初公子,偏偏非要给巧玉单独开间房。初公子都发话了,那狗腿子吕掌柜哪敢不应,不光如此,他还刻意将巧玉安排到三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 暮筠目送巧玉进了房间后,便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天字二号房。她抚摸着已经被熏成烟灰色,后背烧了个大洞的长袍叹了口气,对不住了二哥,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不过我现在有银子,回去给你买个十件八件的,绣金丝的那种! “叩叩叩......” 暮筠手中一顿,心想着不会是那吕掌柜看她不顺眼,又让她滚回三楼房间吧。 门一开,是卓凌初。 卓凌初脑袋晕晕,他捏了捏眉心,那画舫的酒后劲真厉害。 暮筠疑惑,“初公子有事?” 卓凌初推开半开的门,低声“嗯”了一声后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到外室的茶桌前。 暮筠柳眉微蹙,这初公子,今天很不一样。 皱了皱鼻头,她关上门后走到卓凌初身边,“你喝酒了?” 卓凌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险些与有些倾身的暮筠撞到,“对,我喝酒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暗哑,暮筠直了直身子扬唇一笑,“初公子今日话很多啊,怎么一到雁城就敢在外人面前说话了?” 卓凌初面无表情,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来,我嗓子养得差不多了,二来,这里都是我的人。” 暮筠莫名觉得嗓子发紧,她不会被灭口吧,这种绝密的事都要告诉她? 暮筠讪讪一笑,“也对,雁城是初公子的老家嘛!不过,你怎么不回家,住客栈干什么?” 卓凌初的身子微微前倾,那张俊朗无比的脸猛然凑到暮筠眼前,“我想再陪你一晚。” 暮筠忽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人猛地捏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眼前的少年突然笑了,唇角的弧度非常好看,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幽幽的,让人心中莫名生寒。 “小筠姑娘今日好雅兴啊,火烧了画舫,解救了娼妓,还想带一个女子回房间?” 暮筠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没带回房吗?你非得不让。” 暮筠觉得很莫名,不知自己为何说话没了底气。 “哦?我要是不拦着,你还和她同床共枕不成?”卓凌初的身子继续向前欺着,一双黑润润的眸子散着柔和的光,语气却不见缓和。 暮筠理直气壮地又后退了一步,“开什么玩笑,女子之间怎么可能同床共枕?她又不是男的,我逛的又不是小倌馆!” 暮筠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她梗着脖子继续说道:“我救她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我才不会告诉你!” 卓凌初心下稍安,但仍然还是面不改色,“原来你是把自己当成女的来看,我误会了。” “啊,你你你!”暮筠举起手指,先指了指卓凌初,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头,“你不会以为我......?” 卓凌初继续发起攻势,“你把自己当女的,那你有没有把我当成男的?” 暮筠觉得眼前的少年真得很莫名奇妙,“我当然把你当男的,我还想把你当面......”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暮筠庆幸自己及时刹住了车,她咬了咬唇,心中生起一丝不安,这初公子,今天到底想干嘛? 卓凌初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眼睛盯着暮筠那丰满润泽的红唇一动不动,他软声道:“你把我当男的,为何不知道我的心意?” “轰”地一下,暮筠感觉自己的大脑里有烟花绽放,她抬头看向卓凌初那渐显迷离的眸子,那双狭长贵气的凤眼,眼底里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让人扫了一眼就不由得陷了进去。 暮筠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是抵在身后的,是那雕花木窗,身子再往后仰,她都该坠湖了。 波光粼粼的湖水透过雕花窗映在她的侧脸上,晶莹的肌肤上光斑点点,柔柔颤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处遁形,她抿了抿唇,头低了下去,声音略带颤抖,“初公子,你再说什么呢?” 卓凌初忍者想要抚一抚眼前人脸颊的冲动,他右手撑住窗框,左手轻轻捏起暮筠的下巴。 少女那双迷蒙的眸子闪着微芒,一时之间两人呼吸纠缠一处,心智随着窗外荡漾的湖水一同沉沦。 卓凌初眼眸低垂凝视暮筠半晌,眸光中带着隐约的笑意,片刻之后,他朝着少女的唇吻了下去,轻轻一点,浅尝辄止,半秒后意犹未尽地收回。 暮筠瞪大眼睛看着卓凌初那张俊脸放大变模糊,而后又很快恢复原状,大脑瞬间停止运转,一时间不知如何动弹,只觉得自己的唇边灼热地烫人。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缠绵。 半晌,少年的眸光微动,他的声音隐忍克制:“小筠姑娘,知道我的心意了吧。” 卓凌初定定地看着眼前少女的脸颊上绯红悄然漫上,手指木然地抚在刚刚被他吻过的唇边,晶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可爱极了。 紧绷的肩角塌下来几分,那双漂亮的凤眼眼角弯弯。卓凌初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抓着暮筠的手,将银票塞到她手上,“我有急事,今晚就退了客栈,这是欠镖局剩余的镖银,明日帮我转交给秦舅舅。” 脑海中仍在回味着刚刚嘴唇传来过电般战栗的触感,内心在惊涛骇浪地翻滚,暮筠木然地“哦”了一声。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卓凌初像变戏法一样,又将一个红绳挂着的白玉哨子塞到暮筠手中,“有危险的时候吹一下,会有人保护你。” 暮筠攥紧手中的东西,又低声“哦”了一句。 卓凌初低头刮了下暮筠的鼻头,“我走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和你见面,答应我,在这期间,不要对别人动心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和试探,微微放低的姿态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般清冷矜贵。 暮筠脸色更红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将头埋进衣襟,眼神四处乱窜,找了半天聚焦点,最终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答应我好不好?”卓凌初身体俯了下去,侧头看着暮筠埋得低低的脸。 暮筠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她眼神躲闪,低声“嗯”了一句,声音轻地宛若幼鸟身上悄然脱落的绒羽。 原本有些忧虑的神色瞬间放晴,卓凌初笑了,笑意从心中开始泛滥,辐射至四肢百骸,最后肆意地绽放到脸上,是不一般的春光明媚。 心情舒畅,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卓凌初后退着走到门边,临出门时,他停顿片刻,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还在低头看脚尖的暮筠,道了句:“筠儿,我走了。” 暮筠紧抿嘴唇,微微抬眼,用眼角余光快速地扫了眼那道身形如萧竹的身影,立刻又低头掩饰脸颊上的羞意。 虽然无言,但两人在心中对彼此告别。 “再见,初公子。” “再见,筠儿。”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