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这个司机太过嚣张》 第1章入职轧钢厂工资40块 六十年代，京城。 时近年关，风卷着雪花，吹在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刮得一阵生疼。 刘卫东扯了扯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土布衣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复原士兵转业介绍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兹有刘卫东同志，性别男，现年21周岁，居住于xc区南锣鼓巷棚户区4组16号，去你处做司机工作，希望接洽分配是荷……” 落款还有65534部队和京城劳动局的大红印章。 刘卫东把这封来之不易的介绍信小心叠好，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向前方的市红星轧钢厂而去。 “嗯，你是汽车兵？都跑过哪些线路，去过川藏线吗？”轧钢厂劳资科，韩科长歪着头，嘴上叼着烟卷，把刘卫东的介绍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问道。 “跑过几次。”提及川藏线，刘卫东腰板不经意间挺得溜直。 “那还不错……”韩科长把烟头按灭，用洗得发白的衣袖擦擦满是烟灰的桌子，又从一堆资料里拿起他的驾驶证，眼睛几乎贴上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任何造假的端倪。 韩科长从驾驶证上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了刘卫东一眼，抄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当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回答后，韩科长这才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站起身，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已经斑驳掉色的硬木印章，在上边哈了口气，咣当一声，按在刘卫东的招工录取表上。 刘卫东的心也随之跳了一下，看着那红彤彤的大印，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轧钢厂录取，成为光荣的工人阶级了。 “老谢，老谢过来！”韩科长把大印放回抽屉里，锁好，还不放心的拽了一下，这才起身推开窗户，冲外边吼了两嗓子。 一个秃顶的中年人匆匆来到，目光落在刘卫东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好帅气的小伙子！ 瞧瞧这眉眼，这个头，从里到外透着那么股子精气神！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这位是刘卫东同志，在部队里当汽车兵的，你带过去给他安排一下工作吧！” 谢科长也是经年的老员工，对新人入职这套都熟，扫了一眼刘卫东的介绍信后，便冲他招招手，“跟我来吧！” 走过巨大的炼铁高炉，轰隆作响的轧钢车间，穿过一大片钢材堆放区，刘卫东终于来到运输科，首先入眼的是一排停得整整齐齐的解放ca10b汽车，湛蓝色的车体擦得光洁剔透，一尘不染。 远处，许多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人正在往车上搬运钢材。 “都过来过来！”谢科长咳嗽一声，向远处招招手，举手投足间颇有领导的派头。 众人轰的一声聚拢过来，有老有少有高有矮，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新来的刘卫东，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 “趁着早晨咱们开个小会……那个老唐啊，你先说说昨天的事情。”谢主任清了清嗓子，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满身油污，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拎着扳手匆匆走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把昨天的事故简单说了一遍。 “昨天，咱们车队里的两个同志开着17号车去青龙桥送钢材的时候，两人竟然坐在驾驶室里喝起了酒，喝醉后继续开车上路，将车撞在山崖上，幸好被路过的司机发现，送进了医院……” 现场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这位叫老唐的车队队长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所谓行车走马三分险，咱们上路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生产安全驾驶，这是要牢记在心里的！昨天那场车祸的后果是惨重的，代价是沉痛的，现在俩人还躺在医院的急救病房里！我们一定要汲取教训，警钟长鸣！从现在起，若是再让我发现谁开车喝酒，超载超速，开斗气车开飞车，别怪我老唐脸黑，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犊子！” 老唐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扳子咣咣敲着钢梁，发出巨大的声响，唬得众人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会开完了，大家回去好好反思，把工作做好，下面给大家介绍个新同事，刘卫东，退伍汽车兵……” 谢科长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冲刘卫东招招手，示意他站到前面来。 二十多双眼睛又齐刷刷望向刘卫东，看得他脸色一红。 老唐看了刘卫东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一辆车边，抄起扳手继续修车。 谢科长驱散众人，把刘卫东叫进办公室，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了问他的家庭和服役经历，末了他扶一下额头，“你都看到了，咱们队本来车就少，昨天又出事故撞毁一辆，你再等等吧，等厂里进了新车，保证第一时间安排你上车！暂时就先从机修工做起吧！也正好把你在部队里学到的修车技术发扬一下，给咱们队做做贡献。至于你的工资待遇么……” 谢科长略略沉吟，“我问过劳资科了，本来呢是准备给你按实习生的待遇，一个月十五块，不过过了转正期，凭你手里的驾驶证，就能拿到五级司机的待遇，一个月四十块两毛……咱不能让人才受委屈嘛！” 听到这个结果，刘卫东眼睛一亮！ 四十块钱！ 乖乖，在这个时代，能开到四十块钱，那可是绝对的高工资！ 四十块钱！ 那是什么概念！ 一斤猪肉也才八毛二！ 前提是，得转正！ “等过阵子有了空闲车，你就开上，出外跑线，一天能多领一块钱的补助，算下来一个月也能赚个七八十块，养活一家人足够了……对了你还没对象吧，这可不行啊，所谓男子无妻不成家，叔帮你寻摸寻摸，咱车队司机挣得多，娶媳妇容易，那些小姑娘都上赶着……” 两人正在闲聊，外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刘卫东往窗外一看，只见一辆解放大卡拖着另外一辆被撞得破破烂烂的解放ca10b车缓缓驶进来，谢科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阴沉着脸推开门，来到外边，双眼冒火的盯着这辆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老解放，手在哆嗦！ 这辆车……嗯，撞得很惨，别说亲妈，就是后妈也认不出来了。 刘卫东看着这辆七零八落的解放车，忽然觉得有些激动！ 和所有穿越众一样，他在懵懂中度过了二十一年，直到三天前才觉醒了前世记忆，并获得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机械库。 开玩笑，你当我是一般人呢！ “修是修不好了，要不拆零件吧！”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像汽车这种重工业品如同大熊猫一样珍贵，报废扔垃圾场是不存在的，即便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人们还要把它大卸八块，拆下任何能用的零部件，榨干其最后一点价值。 老唐吸了下鼻子，抄起活口扳子，上去就要拧螺丝，谢科长却走过去，一脸惆怅的把手按在已经被撞得变形的车厢盖上，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可是我们车队的宝贝啊！ 就这么毁了！ “扳手给我！”谢科长冲老唐招招手，准备亲自动手把这辆宝贝拆成零件，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卫东走上前，“科长，我觉得，这辆车还可以修一下……” 噗！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笑声，连沉浸在悲伤气氛的谢科长也被他逗笑了，“小刘，别开玩笑！这车都这副德行了……” “可以修好的。”刘卫东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确定？”谢科长停下手里的扳子，看着他，一字一顿问道。 第2章ca10b老解放获得重生 “可以。” 刘卫东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把谢科长以及车队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年轻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车都撞成那样了，还一口一个能修好？ 知道你是新来的，着急表现，可也不能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啊！ “小刘同志，我得和你强调一下，在咱们这，凡事有就是有，没就是没，你说能修好，就必须把它给我修得妥妥当当，要是做不到，就不要说这种大话！” 老唐走过来，语气很平和，但是话里却是带了刺的！ 他是从业二十几年的老司机，老师傅，连他看到这车的状态都摇头，现在这个年轻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能修好，这不是在打他唐新民的脸面吗？ “唐队长请放心，我说能修好，就一定能修好！”刘卫东的脾气也上来了，你是在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还是在质疑我的人品？ 小爷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小刘同志主动请缨修车的行为值得大家学习，大家鼓掌！”谢科长终于开了口，他拍了两下巴掌，“老唐你不要火气这么大！要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这样吧小刘，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试试看，如果能修好最好不过，要是修不好也无所谓，就当是练练手……” 见老唐又要爆发，谢科长急忙揽住他的肩膀，冲刘卫东摆摆手，“快去忙吧小刘，有什么困难就找我。” 说着他半推半拽把老唐扯进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不一会屋子里就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刘卫东哼了一声，从工具箱里捡起一把扳手，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那小子要是能把车修好，我把方向盘吃了！”老唐气得脸红脖子粗，拍着桌子吼道，谢科长仍是一副笑眯眯模样，“你这火爆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四十多岁的人了，喝点水消消气……” 他给老唐倒了杯茶，老唐愤愤接过来，一饮而尽。 “你当我是瞎子，看不出那辆车的破损程度？年轻人嘛爱表现，好说大话好吹牛，咱们谁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我也没指望小刘把车修好，就当是给他练练手嘛！” 谢科长端起大茶缸，悠哉悠哉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颇有些临窗品茗的悠闲气度，“他要是修不好，咱们再借题发挥，煞煞他的傲气，也是件好事，熬鹰嘛！” “这小子，又是个刺头！”老唐咣当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转身出门。 “你干啥去？” “出去转转！” 老唐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一个个的都是臭脾气！”谢科长无奈摇摇头，嘴里哼着小曲，探头探脑往外看。 新来的刘卫东正躺在那辆已经被撞成零件的解放车下面捅捅咕咕。 “要是能修好……”谢科长端着茶杯，目光中有三分期许，“那是再好不过了！” 老唐说得不错，这辆车受损程度非常严重，据师傅们说，昨天下午，这辆车一头撞在山崖上，整个前脸全部撞碎，大梁被撞弯，连发动机都被撞坏了！ 这玩意要是能修好，还真就是见了鬼了！ 不过…… 事在人为！ 刘卫东首先把零件全部拆卸下来，包括空气滤清器在内的零件全都被撞得变了形，没办法，只能换掉了。 至于那台只有90马力的直列6缸水冷四冲程汽油发动机……气缸破裂，已经完全不能用了，换掉！ 手动刹车系统，换掉！ 变速箱，换掉！ 被撞得变形，仍在滴滴答答漏液的铅酸蓄电池，换掉！ 碎成渣的前挡风玻璃，换掉！ 刘卫东一边从系统机械库里挑选适合的配件，一边把换下来的破损件扔到系统里，经他这么一番折腾，这辆破损严重的解放大卡鸟枪换炮，只有外壳还是破破烂烂的，但是内部已经换上了从系统仓库里得到的新零件！ 这次修车也仅仅是在原基础纸上换上同型号的零件，至于车载空调、液压助力、收音机、电动窗户、倒车雷达、车载计算机、定速巡航…… 为了避免因为改动太大被人发现，刘卫东按捺住搞事的冲动，将这些列入备选项一栏。 至于发动机…… 老唐不知道什么时间走了过来，他低下头，看着换好的前防撞梁，还有被刘卫东“一锤一锤”敲平整的空气过滤系统，脸色阴沉，却没有说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发动机上，这台直列六缸水冷汽油发动机的气缸已经被撞裂，修是不可能修好了。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转过身，大步流星走进车队仓库，掏出钥匙，哆嗦着手打开一个铁皮柜子，看着里面那台崭新的同型号发动机，目光里满是不舍。 “小陈、小孙还有小李，你们过来一下！” 老唐冲外边喊了一声，叫过几个帮手。 几个人抬着这台库存的宝贝发动机，吆喝着来到刘卫东面前，由老唐亲自动手，闷不做声的把发动机放在车前架上，一下一下的拧着螺丝。 刘卫东从车下钻出来，摸了摸脸上的油污，一脸诧异的看着帮他换发动机的老唐。 “以后给我好好保养这辆车，要是磕了碰了，看我怎么修理你！”老唐将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刘卫东盯着他看，虎着脸，气呼呼训斥道。 刘卫东心中一暖。 这个老唐…… 刀子嘴，豆腐心！ 月上柳梢头，眨眼间到了下班时间，老唐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扭头往停车场的方向扫了一眼，见刘卫东竟然还在修车！ 他皱了下眉头，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票，拍在车厢盖上，转身走了。 当天光蒙蒙亮的时候，刘卫东终于把车修好了，他坐在驾驶室里，深吸一口气，把两根导线对在一起。 轰隆隆！ 这辆被撞得粉碎的ca10b老解放终于重生了！ 唰！ 前大灯打开，照得前方一片雪亮！ 第3章立功转正评为先进个人 他开着车，在停车场转了一圈，这辆焕发了第二春的老解放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一个获得重生的人一样在停车场内恣意撒欢，最后稳稳停在停车位上，发动机车盖冒出腾腾白气，似乎在呼喊新主人再来一圈！ “终于成功了！”刘卫东坐在位子上，长长吁了口气，困意上涌，他打了个哈欠，坐在车里竟然睡着了！ “这孩子真把车修好了？” “可不是，你看这雪地上的车辙……我还是小瞧了他……” “得亏着小刘了，要不咱们车队就少一辆车……” “快点给他拿件大衣披上，别把孩子冻着……” 众人围着车子嘁嘁喳喳的说话，刘卫东醒了，他跺跺冻得生疼的脚，扭头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车旁边站满了人！ “给咱们的修车英雄鼓掌！”谢科长笑眯眯的看着他，首先拍起了巴掌！ 一片掌声雷动！ 老唐那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手拍了几下，目光却仍盯在车子上，写满了质疑。 刘卫东几乎是被狂喜的工人们给抬下来的！ “小刘同志，我要给你请功！”谢科长拍着巴掌，大声喊道！ 此刻的刘卫东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像喝醉酒一样飘乎乎的置身云端，别提多舒服了！ 严苛如老唐，开着这辆修好的车跑了一个上午后，也不得不承认这辆车的大修是成功的，甚至车况比维修之前还要好！ 这台服役近十年的老车再次满血复活了！ 真不错！ 老唐趴在雪地里，仰躺着身子，将车的油路管线等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在维修记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是副科长，没有他盖章签字，即便车修好了也不能随便开出去！ 不然出了事算谁的？ “刘卫东同志，鉴于你在生产中不畏艰险，敢于吃苦，主动请缨为运输队修好了一辆即将报废的汽车，现经厂党委研究决定，提前结束你的试用期，录用为正式员工，并授予你红星轧钢厂66年度先进个人称号，望你戒骄戒躁，努力工作，积极进取……” 三天后，在热烈的掌声中，刘卫东披红挂彩，登上红星轧钢厂会议室的主席台，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杨厂长手里接过奖状和证书，向全厂数万名员工致敬！ “这小子还挺能，刚来没几天就当了先进个人，真是踩了狗屎运！”说话的是个大长脸，许大茂。 这货歪着头看着台上风光八面的刘卫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切，你跟着吃哪门子醋啊，人家是退伍兵，听说还开过川藏线的，你行吗？” 于海棠不屑撇撇嘴，对许大茂的冷嘲热讽反唇相讥。 “得，这特么是个人才，和你于大小姐正好是天作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行了吧！” “切，德行！”于海棠捣了他一拳。 第一天入职，第二天立功，第五天转正并成为先进个人，刘卫东开创了轧钢厂建厂以来最快转正记录！ 连杨厂长都在百忙之中接见了他，并鼓励他好好工作，多向老前辈学习驾车技术，早日开上车，为祖国和人民再立新功！ 坐在自家炕头上，刘卫东仍觉得有些飘乎乎的不实在，他感觉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我现在是轧钢厂正式工人了，副五级司机，每个月能拿到四十块两毛钱的工资！ 厂子还额外奖励给他二十块钱！ “哥哥真厉害！”妹妹刘彩娥抱进来一大捆烧柴，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上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小丫头今年才五岁，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走了，全靠父亲一手拉扯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刘彩娥就知道帮家里干活，连锅台还够不着的她已经学会烧火做饭了！ “彩娥过来！”刘卫东叫过妹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塞给她，“拿去买糖吃！” “哥哥真好！”小丫头开心得原地转了个圈，“哥，爸爸说你当正式工了，正式工是不是可以赚好多好多钱，能买一屋子好吃的？” “是啊，哥哥以后就是司机了，到时候哥哥开车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丫头乐得直点头，弯着小腰低下头，像开车似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嘟嘟嘟，哥哥开车啦，快上车啊我们出去玩喽！” “这孩子……” 刘卫东的父亲刘宝庆推门进来，一脸沧桑的老木工的身子已经有些佝偻，看着儿子，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坐在炕沿边，掏出烟袋卷了个烟卷，点燃抽了一口，扭头又看看儿子，又是一笑。 “爸爸，哥哥现在是正式工了，好厉害的！” 刘彩娥跑过来，抱住父亲的两条腿，坐在上边，让父亲悠着她玩耍。 “爸，这是厂子奖励给我的二十块钱，我拿十块钱当伙食费，剩下的给您老买烟抽。”刘卫东掏出钱塞给刘宝庆，刘宝庆眼圈一红，把钱又推回去，“你自己赚的钱自己存着，将来还得娶媳妇呢，爸手头有钱，够花了，不用你的钱！” “爸你帮我存着，等我将来娶媳妇再向你要！”刘卫东笑了笑，又把钱推过去，“再说了，过几年妹妹也要上育红班了，都得花钱。” “那……行吧，爸帮你存着！”刘宝庆这才收了钱，问儿子，“厂子说啥时候能开上车？” “八成要等上一阵子，现在队里二十多个司机，就十三辆车，分不过来……”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刘彩娥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望向哥哥。 我哥哥真厉害！ 当司机开大车！ 一个月四十多块！ 好多小钱钱！ 全都给我买糖吃！ 第4章去供销社消费主任送苹果 “爸，我去割点肉，咱们晚上包饺子，庆祝一下！”刘卫东站起身，把妹妹抱起来，原地转个了圈，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说道。 “行，去吧！”刘老汉倚在炕头，悠然自得的抽着烟，看着儿子领着小女儿走出门，轻轻叹了口气。 老婆子，咱家卫东有出息了，是正式工人了！ 供销社离棚户区不远，刘彩娥走了几步就耍赖不走，刘卫东只得蹲下来，把妹妹背在身上。 “哥我给你唱个歌吧，小燕子穿花衣……”小丫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小手绕着刘卫东的头发，小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得当哥哥的头都大了三圈。 “哥你们是不是就开那样的大卡车啊！”刘彩娥看到供销社门口停着一辆解放大卡，许多临时工正吆喝着从车上卸下一筐筐的苹果，一惊一乍的喊道。 “呦呵这不是卫东嘛！好几年没看着你了，都长这么高了……你爸可好？”一个梳着利落短发，带着紫花袖套的中年女子迎过来，从一个玻璃罐子里拿出两块大白兔奶糖，塞到刘彩娥手里，和他打招呼。 “嗯，我刚回来没几天。”刘卫东看了一眼柜台里面，摆放着雨鞋雨衣、锅碗瓢盆、暖瓶水袋等等，他指着摆放在柜台正中央的带鱼罐头，“韩姨，给我来两盒罐头。” 韩姨愣了一下，刘家穷得叮当响她是知道的，旁边聊天的两个售货员也转过脸来，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位胆敢挑战“高档美食”的不速之客。 虽然红星供销社坐落于轧钢厂这边，服务上万工人和几万工人家属，但带鱼罐头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就比如这几盒罐头，是上个月进的货，到现在还没卖出去！ “这个？”韩姨迟疑着把鱼罐头放在柜台上，试探的问刘卫东。 刘卫东嗯了一声，把罐头递给妹妹，小彩娥急忙接过来，两只小手牢牢攥住，生怕弄丢了。 “哇哦，鱼罐头……”小彩娥还不认识字，但是看着铁皮盒子上的包装纸，就已经馋得咽了口唾沫。 “家里暖瓶也坏了，再来个暖瓶，还有针头线脑，灯泡……”刘卫东像进了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一样，指点着韩姨拿这拿那，不一会就把柜台上堆得满满登登！ “卫东，这么多东西……”韩姨面有难色，刘卫东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这些都是不要票的，对吧？” “对对！”韩姨看着十块钱的大团结，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她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拿十块钱大票来买东西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这家伙的，一出手就是十块钱，咋的你刘卫东挖着光洋了还是捡了狗头金了？ “韩姨，结账啊！”见她愣在当场，刘卫东笑着催促道。 “呃……”韩姨这才点了下头，抓起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灯泡一毛一个，白酒五毛钱一瓶，暖瓶……暖瓶七毛，线五分……一共是三块七毛二。” 她数量找了钱，刘卫东则把这些买来的零碎一股脑的装进一个口袋里，提在手里，冲小彩娥招招手，“彩娥走，去食品站买肉了！” “来了！”刘彩娥嘴里咬着大白兔奶糖，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这人谁啊？真有钱，一出手就是十块！”旁边两个售货员凑过来，议论纷纷。 “棚户区刘木匠的儿子刘卫东，前几年当兵去了，这不退伍刚回来。”韩姨抓起鸡毛掸子扫了扫柜台，“穷家破业的，也不知道俭省点过，这一下子四块钱花没了……” “韩姐你跟着操什么心啊！又不是你儿子！”一个售货员笑起来，另外一个则皱了下眉头，“刘卫东？是不是上午轧钢厂表彰过的那个新员工？我听我家老头子说，他们运输队去了个新人，把一辆报废车给修好了，不但提前转了正，还评上先进个人了呢！” “真的是他？”韩姨踮着脚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画魂。 这小子平日里蔫吧的不显山不露水，啥时候这么能了！ “呦，小刘同志，你好你好！” 刘卫东领着妹妹刚出供销社，就看到一个长得细高挑大个，干巴巴瘦得好像竹竿成精的中年人，嘴里叼着一根大前门香烟，远远冲他招手。 这人是…… 供销社郎主任！ 郎主任人如其名，长得鹰钩鼻吊眼梢，鹰视狼顾，一脸奸相，小彩娥一看他这幅尊容，吓得躲在哥哥身后，探头探脑看他。 “小刘同志你不认识我？今天上午的表彰大会我可是见过你的，了不得啊，年轻有为，将来前途大大的光明啊！” 郎主任一把握住他的手，一个劲摇晃，亲切得不得了。 刘卫东都快被他摇散架了，没想到他干巴巴瘦得一团，手劲竟然这么大！ “郎主任你好……” “那个谁，小胡，拿过来！”郎主任冲远处招招手，一个临时工提着一口袋苹果过来，“你看这年节也到了，经我们供销社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由我代表基层群众，想你这位先进个人表示一下慰问！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再接再厉，再创新功，用实际行动鞭策我们奋发向上，为社会主义建设再立新功！” 郎主任高高举起双手，“向刘卫东同志学习！” 临时工们也都纷纷拍巴掌，搞得刘卫东面红耳赤！ 这特娘的郎主任，还真他娘的能整花活！ 刘卫东百般推脱，但郎主任就是不依，半拖半拽，愣是让他把半口袋苹果拎家去了。 “这个主任平时可凶，翠姐姐偷了一块糖，就被他抽了两个大嘴巴，脸都打肿了……”小彩娥抱着鱼罐头跟在哥哥身后，看着袋子里的苹果，又扭头看看一脸笑容冲她和哥哥挥手的郎主任，小声嘀嘀咕咕。 刘卫东提着东西，踩着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句话也没说。 郎主任给他送苹果，傻子都看得出来，整个轧钢厂这片就只有十三辆大卡车，将来供销社运货少不了要麻烦他们，所以郎主任这也算提前投资，打通关系了。 “哥哥你慢点走，我跟不上了嘛！” 小彩娥一路小跑跟上，她觉得哥哥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5章1个月八十块对象随便挑 买了肉买了面，回到家里，刘卫东就开始和面包饺子，小彩娥坐在炕头，把苹果一个个拿出来，用毛巾擦干净，小手点数着这三十多个苹果，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 现在…… 吃一个呗！ “呦，包饺子呢，去去去，这活哪是爷们干的，让我来吧！”韩姨人未到，声先至，她风风火火推开门，一把抢过刘卫东手里的擀面杖，麻利擀着饼皮，刘彩娥站在炕上，隔着玻璃窗冲她嘻嘻笑，“韩姨韩姨，你知道我家吃饺子，来蹭饺子啦！” “这丫头，口没遮拦的，啥话都往外嘞嘞，我这不是看你哥当了工人，过来帮你们庆祝一下！”韩姨瞪了小丫头片子一眼，抓起擀面杖，手脚麻利的擀皮，冲刘卫东挑眉一笑，“你这孩子，当了先进个人也不和韩姨说一声！咋的怕你韩姨来找你走后门沾光啊！” 刘卫东淡淡一笑，并未答话，拿起一个擀好的饺子皮，挑上一筷头猪肉白菜馅，放在里面，用手指小心捏好。 “你说这人啊上哪说理去，你当兵入伍那年才多大，现在好了刚进厂五天就转正成了正式工人，你们老刘家的运转过来了，以后连小彩娥都要跟着过好日子了！” 韩姨一边擀皮一边碎碎念，“我听人说你们司机一个月能挣七八十呢，乖乖，一个人顶我三个月工资了，姥姥！这回我看谁还敢嫌咱家穷！” 门开了，刘宝庆抱着一抱碎木头进屋，见韩姨来了，咧嘴一笑，“哪阵风把你给刮过来了？” “啥风，还不是咱大侄子当了正式工人的喜风香风，还能是西北风？”韩姨嘴厉如刀，两句话噎得刘宝庆无言以对，只得干笑一声，蹲下来往灶里塞木头。 “老刘大哥，我刚才还说呢，你们老刘家的好日子来了，卫东当了司机，一个月能开七八十块呢，这一年算下来就小一千了，这还不算外捞的，现在把咱们这片住户都算上，满打满算谁家能一年挣一千块？累掉腰子他们也挣不了这么多！” “他挣多少都是他的钱。”刘宝庆坐在一块木头上，掏出烟袋，美美抽了一口，笑道。 “艾玛这啥话，卫东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扑腾不出你的手掌心啊！”韩姨说话像机关枪，“年轻人花钱没个计较，东拽一下西扯一下钱就没影了，你要是嫌麻烦，以后卫东你开了工资给姨，姨帮你存着！” 刘卫东和刘宝庆闻言，都愣了一下。 韩姨也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妥，她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清清嗓子，“卫东姨可跟你把话说明白了，要想赚钱，就得跟郎主任打好关系，咱别的不说，单说年前这段，郎主任是求爷爷告奶奶，好歹从轧钢厂借了三辆大卡车从冷库运苹果，一趟就得给人家司机两块钱！” “一趟两块钱，那……”刘宝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要是一天跑上几趟，可不就是十几块到手了！ “要不咋说你小子就瞧好吧，赚大钱的日子在后边呢！”韩姨把最后一个饺子包好，扯过锅盖看了看，“行了水烧开了，下锅吧！” 饺子煮好了，用粗瓷盘盛着，摆在木桌上，鱼罐头也都起开，倒在盘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刘卫东、刘彩娥、刘宝庆还有韩姨坐在桌边，一个个只顾着低头，抡起筷子往嘴里塞饺子，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这个时代的人们肚子里普遍缺油水，遇到好吃的就再也管不得什么礼仪了！ “大妹子，你看你跟郎主任熟，帮卫东联系点活，等将来他开上车，多给咱整点活，也能多赚点不是？” 五分钟后，刘宝庆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满足打了个饱嗝，扯过烟袋，挖了一锅烟叶点燃，美美抽上一口，冲韩姨说道。 “老刘大哥你这话可说着了，要是两旁事人我都不带搭理的，卫东是谁啊，咱自家大侄子，我不帮谁帮啊！放心，我和郎主任好着呢，到时候打声招呼就行！” 韩姨夹起一个饺子，囫囵塞进嘴里，撑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含混不清说道。 刘老汉露出满足的笑容，在他眼里看来，这个供销社售货员那是顶顶厉害的人物，手眼通天，只要她点头，天大的事都能帮咱办了！ 韩姨过足了饺子瘾，揉揉肚子，拧着大腚回家了，刘宝庆看着女人的背影，叹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改天让你韩姨帮忙拉嘎拉嘎，给你找个对象，咱不求天仙美女，只要能踏实过日子就成……” 刚才韩姨一通白活给了刘老汉莫大的信心！ 我儿以后能挣七八十块！ 别说棚户区这片，就是和隔壁的四合院里那几个高级技工比，咱也不虚！ 到时候我们老刘家可真要走运了！ 媳妇还不随便挑！ 刘老汉抽着烟，寻思着有钱了，也该考虑下个人问题，嗯……东头的王寡妇屁股大好生养，就是一脸麻子太丑，瞅着都膈应，下不去家伙；老曲家那个老姑娘长得好看，小腰细得像麻杆似的，走路一扭一扭的，不过听人说她年轻时当过窑姐…… 这老汉也不是啥正经人！ 晨光熹微，窗外响起了阵阵鸡鸣声。 刘卫东睁开眼，看着睡在一旁的小妹，小丫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嘴角边带着笑，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苹果，上边留着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小丫头还舍不得吃呢！ 他爱怜的捏捏妹妹的小耳朵，爬起来给家人做饭。 “你要记住，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每天都要吃一个苹果，补充维生素，听到了吗？”吃过早饭，刘卫东蹲下来，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叮嘱道。 “那……”小丫头调皮的眨眨大眼睛，“可不可以一天吃两个？” “小馋猫！”刘卫东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哥哥多赚钱，让你天天吃大苹果，吃个够！” “嗯嗯，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小彩娥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那现在好哥哥要去赚钱了，你好好地在家看家，锅里有剩饺子，中午自己热热吃了吧！” 刘卫东搓搓妹妹的小脑瓜，大步流星出了门。 小彩娥追到门口，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 爸爸去上工，哥哥也去工作，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清晨的轧钢厂是最热闹的时候，上万名职工排队进厂，一片喧嚣。 刘卫东刚来到运输队，就听到前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第6章挂壁公路险些跌下万丈深渊 争吵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车队队长老唐！ 他气得脸色通红，手指着一个司机，满口溅朱！ “谁准许你私自开车去给供销社拉苹果的？无组织无纪律，用公家车的干私活，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他吗的老子现在就吊销你的开车资格！” 老唐噼里啪啦一顿训，几个参与给供销社拉苹果的六个司机被训得跟三孙子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了行了，虽然这件事是他们不对，但念在初犯，又没出什么安全事故，我看这通报批评就免了吧，你们几个暂时就不要开车了，去维修队反省一个月，顺便每人写一份检讨吧！” 谢科长端着茶杯走出来，一脸和善的给六人求情，刘卫东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手段还挺高明。 这些人还敢说啥？没让他们把拉苹果赚的钱交出来就算烧高香了！ 几个倒霉蛋急忙点头，垂头丧气的交了车钥匙，低着头，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大罪的重刑犯一样，跟在老唐身后进了维修队的仓库。 谢科长的目光从其余司机身上逡巡而过，司机们都抬起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运输科车少人多，谁不想上车跑运输？ 鉴于运输科的车都有些年头，零件老化，故障频发，所以每辆车上都配了正副两个司机，轮流换班开车，这样一旦路上出什么事故，相互之间也好有个搭手。 这下一次就处理了六个司机，一来二去，车队人手竟然不够了！ 这就有点…… “今天要向同煤矿务局运送一百吨钢材，可是现在司机都不趁手，这可咋办！” 老唐急得原地转圈圈，谢科长悠哉悠哉的抽着烟，咳嗽一声，“你别瞎转悠了嘛，转得我眼睛都花了！上一边坐着去！” “领导，人家同煤矿务局来好几次电话了，再不把钢材给人家运过去，人家那边没法开工了！” 老唐的声音高了好几度，谢科长抓过一个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敲了敲烟灰，咧嘴一笑，“人手怎么不够了，算上新来的小刘，咱们队名单上有二十八个拿证的司机，除了前些日子重伤住院的俩，这不还有足足二十六个人呢，十三辆车，配二十六个人，刚刚好嘛！” “那六个人，我坚决不同意让他们带病立功，先给我反省一个月再说！”老唐气呼呼搬过板凳坐下，手拍着桌子喊道。 “这倒也是个问题……”谢科长把烟头按灭，“照这么算下来，就得有三辆车在家趴窝……” 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老唐急得站起身，“我的老领导啊您可别算了，这不，同煤矿务局那边又来电话催了！” “你这样，把能用的人手都给我用上，让四级以上的老司机掌舵开车，五级以下的司机跟车，咱们马上装钢材出发，赶在天黑之前到同煤矿务局，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行！” 老唐办事雷厉风行，马上招呼运输队所有的司机紧急集合，分派任务。 “秦永江，你和刘卫东一组，开十号车，杨明广和岑春喜一组……” 老唐尽量安排老司机开车，让新司机跟车，一老一少搭班子上路，方便新人快速适应环境和路况，早早上手。 刘卫东望向那个叫秦永江的中年人，但见此人四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蓝色工作服，歪戴着狗皮帽子，嘴里叼着烟，正心不在焉的听老唐分派车辆。 “这个人……”刘卫东微微蹙眉，此人看上去流里流气，怕不是个老油条，不好对付！ 分派完毕，所有人登上指派的车辆，打火，热车，前往轧钢车间装料，然后排成一条线，出了城，直奔晋西北而去。 刘卫东坐在十号车的副驾驶位子上，不错眼珠的看着秦永江打方向盘踩油门，把车子开得东摇西晃。 “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王二姐我坐绣楼哇好不自由，思念我的二哥进京去科考啊……” 刘卫东一皱眉，王二姐思春！ 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啥正经人！ “嘿嘿！”见刘卫东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秦永江嘿嘿一声，“小伙子今年多大，还没结婚吧？一看你就是个雏儿，叔跟你说，和娘们睡觉滋味可美了，早在建国前那阵，我就……” 这货炫耀起自己的感情史，听得刘卫东连连皱眉。 出了昌平，道路开始变得坑洼不平起来，从京城到同煤矿务局，一路都是上坡，渐渐的路边的植被变得稀少起来，来自西伯利亚的透骨寒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冻得他一打哆嗦！ “晋西北苦啊！晋西北的娘们浪啊！晋西北的牛羊肥又壮啊！”秦永江扯下车窗，迎着残冬的寒风，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唱出一句信天游，刘卫东没想到这个流里流气的中年人，竟然有那么一副洪亮高亢的好嗓子。 前方是一段山路，确切来说，是挂壁公路。 这段路是在桑干河大峡谷上用人力开凿出来的，只有两米宽，堪堪能容得下一辆解放大卡经过，因为天气转暖的原因，从崖壁上不断往下渗雪水，落在挂壁公路上形成一片片的结冰路面，看得众位老司机心都是一哆嗦。 前面的车队停了下来，带队的老唐吼着让众人下车，取下随车带来的铁锹，去前边的路面上铲冰。 这种路况谁敢疏忽大意？ 刘卫东握着一把半新不旧的铁锹，跟在众人身后，一步步走上这段挂壁公路，他好奇的往悬崖下看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下去！ 这段山崖距离下边的桑干河河面最起码也得有三十米的高度！ 要是一个不小心，掉进山下的万丈深渊，直接摔成人渣！连救援都省了！ 铲完了冰，老唐亲自驾驶头车，在司机们的注视下，缓缓开上挂壁公路，沿着狭窄的山道小心翼翼往前走。 “啧啧，老唐这手艺真不是盖的！”秦永江看着唐队长驾驶老解放有惊无险过了这段公路，由衷赞叹一句，“也就稍稍比我强那么一点！” 车队的车子一辆接一辆上了挂壁公路，刘卫东和秦永江的车跟在最后面，碾着前面车子轧出的车辙，也上了公路。 “三月里那个开花啊小妹妹把哥哥的手儿拉……”秦永江二十多年驾龄，对这段公路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哼着小曲开着车，摇摇晃晃上了挂壁公路！ 就在他们刚刚上了公路的一瞬间，后轮猛地打滑，拉着好几吨钢材的车子忽然向公路外的悬崖倾斜下去！ 哗啦！ 松散的石头承受不住十几辆载重车的碾压，早已破碎成渣，哗啦啦掉下悬崖，砸在已经开江的桑干河里，冒出一片片水花！ “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永江猛地踩住刹车，这才止住车子继续向山崖滑落的趋势！ 此时整个车子几乎是半边搭在悬崖上，稍稍有大动作，怕不是要直接掉进万丈悬崖下！ 秦永江也不唱曲也不吹牛了，脑门上的汗雨点般的往下掉！ “小，小刘，咋，咋办啊……”这货手握着方向盘，说话都带了颤音！ 第7章悬崖遇险秦永江被吓傻 “别慌，别忙！”刘卫东也着实被吓得不轻，但是到了这步境地，他也只能先稳住秦永江，阻止他冲动之下一脚油门蹿出去！ “千万别动，把方向盘给我……”刘卫东轻声细语发号施令，“对，把脚从油门旁挪开，咱俩换个位子……” “能，能行啊，你可加点小心，我听这路面的石子哗啦啦往下掉呢！” 咔嚓一声，车子后轮猛地又向下陷了五厘米，无数散碎石子噼里啪啦滚落下去，两人都吓得脸都白了，屏住呼吸，再也不敢乱动！ “小刘你拉我一把，我咋觉着我这腿一个劲突突呢！”秦永江这回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魂飞魄散了，他带着哭腔央求刘卫东拉他一把，不然他…… 一股骚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秦永江哭丧着脸低下头，看着哩哩啦啦往外淌水的裤子，刘卫东的脸都绿了！ “秦叔你别往外看，看着我，对，把方向盘松开，往我这挪……”刘卫东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恐惧到极点的心，一把抓住秦永江的胳膊，将他一点点拽过来，两个人侧身换位。 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到方向盘的一刹那，崖壁石子路又向下塌陷了一大块，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雨点般落入下面的桑干河中！ 左后车轱辘完全悬空！ 嘎吱！ 车子里拉的钢材也在重力作用下向左侧倾斜，车子已经呈十五度角歪向崖壁，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挂壁公路上掉下去，车毁人亡！ 冷静，冷静！ 刘卫东深吸一口气，坐在已经倾斜的驾驶位上，他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外看！ 手握住方向盘，一脚踩在离合上，另一脚踩住油门，他扭头看了秦永江一眼，“秦叔坐稳了！” “小刘你悠着点，别……” 秦永江话还没说完，刘卫东猛地右打方向盘，几乎在同时脚踩在油门上，直接轰到底！ 解放大卡的发动机咆哮着冒出滚滚黑烟，前轮牢牢抓在挂壁公路上，猛地向前蹿了一大截！ 已经悬空的后轮在其余几个轮子生拉硬拽下也重重碾压在破碎的路面上，伴随一阵尘土飞扬，终于有惊无险的冲到挂壁公路正中央！稳稳停住！ 呼！ 车子停下来，刘卫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招是他当年跑川藏线的时候学会的绝招，曾经多次救过自己和战友们的命，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唉呀妈呀，差点没吓死我！”秦永江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座椅上，手抚着胸口往外倒气，小脸蜡黄蜡黄的，显然吓得不轻。 前方挂壁公路上出现一个人，冲他们使劲挥舞红旗，似乎在责问他们怎么不快点走，等下跟不上车队了！ “秦叔，你看是你开还是我开？”刘卫东问道，秦永江都吓尿了，连连摆手，“你，你开吧，我现在提手的力气都没了，刚才可把我吓屁了……” 刘卫东不屑撇撇嘴，合着你的本事都在那张嘴上呗！ 开就开！ 他驾驶这辆解放大卡，缓缓开过狭窄危险的挂壁公路，跟在车队后面，过了桑干河谷，直奔同煤矿务局而去。 路上，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破败的干山梁，晋西北的萧索荒凉与繁华热闹的大城市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开到入夜时分，车队才缓缓驶入同煤矿务局，众人把车子熄火，早有等候的煤矿工人们一拥而上，将来之不易的钢梁卸下来，搬进矿井里。 “同志辛苦了哈，快点进屋吧，给你们准备了饭菜呢！”一个操着地道晋北方言的中年汉子热情招呼众人进屋休息。 屋子里热气扑面，正中间早已摆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满是当地的特色菜肴，什么过油肉、羊杂、麻辣兔头、开锅豆腐…… 大碗的刀削面端上来，热气腾腾，上边飘着香菜和猪肉臊子，香味直扑鼻子，惹得刘卫东都忍不住吸了一口！ “吃饭之前，我得先和大家说件事！”就在众人饿了一天，都准备动筷子好好吃一顿的时候，老唐站起来，“今天过挂壁公路的时候，老秦疏忽大意，险些把车子开下悬崖，说你呢你还吃！” 老唐气得抓起桌上的醋瓶，照着低头吸溜刀削面的老秦砸了过去！ 砰！ 醋瓶砸在老秦的脑袋上，疼得他一呲牙，这货啪的一声把筷子往大海碗上一摔，抱着胳膊乜着眼，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你跟我俩瞪啥眼，要不是小刘同志及时出手，将车子从悬崖边开上来，你乃求的现在在奈何桥喝孟婆汤呢！” 老唐开口一顿骂，骂得秦永江耷拉个脑袋，不敢吭声。 “下面我宣布，暂时中止秦永江的司机资格，十号车由刘卫东同志接手！你看我干什么，回去你就等着受处分吧！” “尼玛了隔壁……”秦永江白了老唐一眼，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老唐脸一沉，但还是坐下来，抓起筷子，“吃饭吃饭，吃完抓紧睡觉！明天早点回去！” 刘卫东这回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当司机的好处了，同煤矿务局是正八经的国家单位，专门出煤的地方，有钱！但是人家也是看人下菜碟，寻常小官来访，顶多弄个四菜一汤，可是对于这些司机…… 开玩笑现在谁敢得罪司机？ 不把这些大爷伺候好了，你还想不想抓革命促生产了？ 这回不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吗？轧钢厂那边只不过晚送了两天钢材，矿井下的掘进队就停工了两天！ 再说了，离了这些大爷，谁能玩得转那些长轱辘的铁家伙？ 领导……领导坐进驾驶室也干瞪眼！ 司机是技术工种，凭真本事吃饭的！ 吃饱喝足，矿务局的同志还送上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众人喝茶聊天扯犊子，聊了一会后老唐撸了下袖子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都睡觉睡觉！” 矿务局有自己的招待所，每两人一个单间，床铺被褥都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肥皂的香味，刘卫东也着实有些乏了，他正准备脱衣睡觉，却见秦永江像个钻天耗子似的来回出溜，一会端来一个盆，一会又弄来毛巾肥皂。 “秦叔你不睡觉折腾啥呢？” “别提了，我这工作裤、毛裤、裤衩都尿了，骚了吧唧一股味，我得洗洗……”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肥皂，握着裤衩一个劲的蹭，“明天回去还得会老相好呢，可得收拾干净点……” 卧槽，果然不是啥正经人！ 刘卫东提鼻子一问，一股子骚味！ 他有些厌恶的披上衣服，推开门，走出招待所。 十辆大卡车都停在院子里，有个人握着手电筒，正照来照去，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老唐。 “唐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刘卫东上前打了声招呼，老唐头也不抬，“检查检查车子，要不然睡不着觉。” 刘卫东挑了下眉毛，老唐这个人，怎么说呢…… 事业心极强，而且为人公私分明刚正不阿，性格更是倔得要命！ 刘卫东走到十号车前，借着招待所窗户投射出来的光芒，也装模作样的检查起车子来。 后轮被石子磨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他刚要转身进屋，目光一瞥，落在老唐开的头车上。 似乎…… 有问题！ 第8章关于老兵油子和5姨太的风流往事 “唐叔你过来看！” 刘卫东急忙招呼老唐过来，老唐绕着车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 “咋的了，没啥毛病啊！”老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咋办事一惊一乍的！ “行了小刘你早点睡觉去吧，老秦那个二流子派不上用场，明天还得指着你开车呢，可得养足精神……” 刘卫东一笑，指向刹车泵线，老唐一看顿时明白了，刹车泵线上不知被谁用小刀划开了一个细细的口子，露出淡淡的金属光泽，若不是被招待所的灯光一照，根本发现不了！ “这特么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这特娘的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推……”老唐顿时搂不住火了，怒气冲冲就要冲进招待所，揪出元凶。 事情明摆着，老唐平日里工作太过于较真，严禁干私活，断了司机们的财路，人家故意整他呢！ “唐叔你觉得你这么大呼小叫喊打喊杀的，谁能承认？”刘卫东一笑，附在他耳边嘀咕一句，老唐脸色一沉，“这样能行？” “行不行试试看呗！” 老唐虎目圆睁，盯着刹车泵线看了足足有三十秒，他把手里的扳手照着车架咣当砸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行，就按你说的办，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老子非法办了他不可！” 转悠一圈回来，屋子里的尿骚味总算小了不少，秦永江正蹲在搪瓷盆边，拿毛巾蘸了水擦身子，见刘卫东回来，急忙冲他招手，“小刘过来帮我擦擦后背！” 刘卫东脸一抽抽，我是来当司机的，又不是给你当搓澡小工的！ “咦，秦叔，你后背咋有好几个伤疤？”刘卫东抓过毛巾拧了一下，好奇问道。 “都是枪眼。”秦永江嘿嘿一笑，“当年我给晋绥军当司机，往前线运子弹，半道碰到小鬼子，我扔了车就跑，他们就在后边开枪……” “合着您老也是抗日英雄呗？”刘卫东笑道，这一笑反倒把秦永江给惹毛了，他呸了一口，“谁他么还不是个英雄呢，你轻点，嘶……” 我看你是被窝里的英雄吧！ 刘卫东可不相信又怂又爱浪的秦永江会是什么抗日英雄，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兵油子。 果不其然，等到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自己开口和刘卫东炫耀起自己的“恋爱史”来。 “我当年是给晋绥军一个团长当勤务兵的，他下边被子弹钻了个眼，不算个男人，我就和他的五姨太勾搭，你还别说这五姨太还是蛮有味的，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看着眼红就把事情捅出去了，我和五姨太就被人按在被窝里了么……” 这货洋洋自得的说着自己的辉煌历史，“后来五姨太被团长吊起来抽了一顿，还想把我给砍了，幸好一个老乡帮我求情，给我编到敢死队里，我……”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开汽车……”刘卫东一脸疑惑，你大概是在吹牛逼吧！ 前后都圆不上！ “对，先当的敢死队，我多聪明啊，那帮傻子冲上去了，我就找个山旮旯一躲，等到天黑了，把衣服在石头上磨一磨，拿起枪打个眼，就回去了，团长一看我没事，说我是福将，不但把五姨太赏给了我，还让我当了汽车兵……“ 提及过去的风光往事，秦永江脸上露出回味的表情，他吧嗒吧嗒嘴，“我那时是美女搂着小车开着，日子过得美气！就是营长连长什么的，见到我都得点头哈腰！” “那后来……” “睡觉睡觉！” 刘卫东还想听听这货和五姨太的风流韵事，可没想到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把被子一扯，拽了下灯绳，不到两分钟就鼾声大作。 窗外夜风呼啸，刘卫东这下也睡不着了！ 女人！ 唉！ 女人！ 都是被秦永江这老东西勾起来的！ 真不是个好东西！ 第二天众人早早起床，刘卫东推门走出来，一股透骨寒意扑面而来，借着熹微的晨光，他这才看清远处的丛山峻岭，近处忙碌的矿井，还有那巨大的如同小山一样的煤堆…… 火车冒着滚滚白烟，嘶吼着冲入煤海，将这些黑色黄金装上车，拉往祖国各地。 “起来了……”老唐端着一个破搪瓷盆，里面的煤炭被风吹得通红，见刘卫国走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晋西北这边天气很冷，老解放的机油都凝固了，需要烤化后才能启动。 “唐叔你放着我来吧！”刘卫东牢记父亲的教导，要眼明手快会来事，他急忙接过盆子，放在车子下面。 熊熊燃烧的煤炭炙烤着车子底盘，老唐搓搓被冻得通红的手背，“昨晚睡得咋样？” “挺好。” “老秦那家伙没给你炫耀他当兵油子的事？” 刘卫东一笑。 “这个老秦，嘴上没个把门的，逮着谁都叨叨自己那点破事！”老唐笑骂一句，“他吗的老兵油子，把旧军队那点不良习气都带到咱们车队了，以后你和他搭伙开车留意着点，别被他拐带进沟里。” “我知道了唐叔。”刘卫东笑了笑，把火盆挪到另一辆车下边。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车队已经碾着清晨的冰霜出发了，秦永江被罢免了开车资格，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刘卫东挂挡摘挡，把车子缓缓驶上正路。 回去全是下坡路，越往东走天气越暖和，把秦永江热得都冒了汗，这货抓起毛巾擦了擦，“要不人家都说塞北苦寒之地，真特娘不是人呆的！” “秦叔，你还没说你和五姨太的事情呢！”刘卫东故意追问。 “开车开车！小孩伢子别瞎打听！”秦永江把脸别过一边去，把毛巾呼在脸上，打起了呼噜。 肯定没啥好事！ 刘卫东一撇嘴，心里暗暗念叨。 他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又回到了轧钢厂，令人惊讶的是，他开的十号车出发的时候是跟在最后面的，可却是第一个回到轧钢厂的！ 老唐开着车也跟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气得他脑筋蹦起多高！ “唐叔……” “小刘你也累了，回家休息休息吧，明天早点来，咱们还得跑一趟！”老唐阴沉着脸色拍拍刘卫东的肩膀，一双虎目里闪烁凶光。 “那领导，我也回家补个觉去，这一路可把我吓屁了！”秦永江嬉皮笑脸，老唐不耐烦的摆摆手，“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得嘞，您烦我，我闪开！不碍您的眼！”这个老兵油子抓起狗皮帽子扣在脑袋上，“回去找娘们去喽！” 这货甩开八字步，哼起十八摸，大摇大摆出了轧钢厂。 “你瞧瞧他那操行！”老唐看他吊儿郎当的样，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厂子！ 什么东西！ 刘卫东走到轧钢厂大门的时候，才远远看到同为司机的杨明广开着车缓缓驶入厂区，还冲他按了下喇叭打招呼。 刘卫东向他招招手，目光落在拖车上。 去时拉着钢架，回来的时候都是空车，可是杨明广的拖车厢板上全是煤灰！ 不用问，肯定是“顺路”带回点同煤特产！ 运输队三令五申不准用公家车干私活，我看这回…… 一个多小时后，其余车辆才陆陆续续进了停车场，看着拖车里虽然经过打扫，却仍然能一眼就能看出来缝隙里夹杂的煤灰渣子，老唐同志脸色铁青，却破天荒的没有发飙！ “领导我要报警，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把我的车子的刹车泵线给割开了！” 老唐想起今早刘卫东说过的话，转身进了谢科长的办公室，把一截刹车泵线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说道！ 第9章跟我们回厂里1趟 这个…… 兹事体大，谢科长也不敢轻忽，他拿起刹车泵线看了看，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犯罪行动！ 刹车泵线一旦被割开，导致刹车失灵，万一遇上紧急刹车的情况…… 这特么就是明目张胆的谋杀！ 他马上抓起电话，吩咐几句，不到十分钟，厂保卫科的人就匆匆赶过来，命令所有昨天参与运输的司机一个都不准走！ “杨明广，交代一下，昨晚在同煤矿务局卸车后到就寝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科长坐在办公桌前，命令手下摊开纸笔，脸色严肃的问这位司机。 “我们昨天天黑才到同煤矿务局，把车停在招待所门口就进屋吃饭，吃完饭洗脸刷牙，然后就睡觉了啊！” “那今天呢，今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杨明广心里咯噔一下，他瞅瞅身边的搭档，脸色一红，“今天啥也没干，就，就……” “就什么！说！” “人家同煤的许科长给了点煤，我就给拉了回来，这不是顺手的事嘛，要不然也是跑空车……” “你……” 老唐气得手都在哆嗦！ “我三令五申，不准用公家车干私活，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的都当耳旁风！说，你们是不是都去拉煤了？”老唐怒不可遏！ 其余十几个司机都深深低下头，不敢言语。 “行了行了只是一点煤而已，大家以后记住不要再犯就是了嘛！”谢科长出来搅混水打圆场，“咱们现在调查的重点还是刹车泵线的事情嘛！这是有预谋的破坏生产活动，是明目张胆的反革命行径，我强烈要求保卫科务必须将此事彻查到底！” 谢科长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公车私用上，而是刹车泵线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老唐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刘卫东说得没错，只要把这件事捅给谢科长，那就不用自己操心了，他会帮自己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只是…… 老唐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谢科长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刹车泵线是个坑，看谁不顺眼就往里扔！” 提前下班回家的刘卫东手拎着一根小树枝，抽打着路边枯黄的杂草，得意哼了一声。 他之所以给老唐出招，将刹车泵线的事情捅给谢科长，就是看看这位科长会用什么手段处理这件事，如果处理得当，那没说的，谢科长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维护轧钢厂安全生产的大功臣！ 如果存心不良，故意揪着这件事整人…… 哼哼，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老唐和谢科长谁也没想到，刘卫东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测试起领导来！ “当当当当！小呆瓜看看，这是什么！”家里只有小彩娥一个人在，刘卫东神秘兮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递到妹妹面前。 小彩娥打开纸包一看，顿时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烧鸡！真香！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当然是买回来的啊！”刘卫东搓搓妹妹的头发，笑道，“哥哥出差两天，就有两块钱的补助，以后每天给你买一只烧鸡都足够了！” “哥哥真厉害！”小丫头歪着小脑瓜看着烧鸡，一个劲的咽口水。 “吃吧！”见妹妹馋得不要不要的，刘卫东笑道。 小丫头使劲摇摇头，“不得，我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真懂事！”刘卫东捏捏妹妹的小脸，从外边抱了一捆破木头回来，点火做晚饭。 而刘彩娥就趴在炕沿边，小手指戳着烧鸡焦黄的外皮，把手指放进嘴里嘬一下，踮着小脚往外看，等爸爸回来。 哎呀天怎么还不黑下来啊，天黑爸爸就回来了，可以吃烧鸡了…… 刘宝庆没回来，韩姨却先到了，见小彩娥守着一只大烧鸡，韩姨抿了下薄薄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小刘你出来，姨问你点事！” 刘卫东跟着他来到屋外，两人嘁嘁喳喳说了半天，小彩娥吸了下鼻子，小手托着腮帮子，轻轻哼了一声。 韩姨不是好人，蹭我们家饺子吃！ 略略略！ “女方是我一个远房外甥女，在棉纺厂上班的，长相嘛……放心，模样周正着呢！你韩姨还能给你找个丑八怪不成？等下你给我找张你的照片，我给女方看看……什么不着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结婚早点抱娃娃啊！” 韩姨说话像开机关枪，刘卫东只得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一寸照，这是他前几天为了入职，专门去照相馆照的。 “瞧瞧我大侄子长得多俊！”韩姨接过照片，啧啧赞叹一声，拍了刘卫东的肩膀一下，“你在家就等着姨的好消息吧！” 韩姨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刘宝庆也下班回来，见韩姨一溜烟跑没影了，不由得一皱眉，“你韩姨以前连咱家门都不进，这两天咋跑得这勤快？” “说是给我介绍对象，她外甥闺女……”刘卫东苦笑一声，接过刘宝庆肩头的木头工具箱，“爸你洗洗手，吃饭了。” “诶！”刘宝庆应了一声，心里头一暖。 老婆子走的时候，为了办丧事拉下不少饥荒，得亏着大儿子见月的把津贴邮寄回来补贴家用，日才把窟窿填上，现在他又当了轧钢厂的司机，一个月能拿四十多块…… 当年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要小木头剑的臭小子，如今也顶门立户，支撑起这个家了！ “吃这个！” 刘卫东给妹妹和父亲各夹了一条大鸡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外传来保卫科王科长浑厚的嗓音！ “小刘同志，我们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请跟我们回厂里一趟吧！” 话音还没落，门已经开了，王科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手下进了屋！ 第10章授予“安全生产标兵”称号 “这是咋了领导，我们家卫东一向老实本分，可不敢做违法的事情啊！”刘宝庆一个老实巴交的木匠，啥时候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一把抓住王科长的手，苦苦哀求道。 “老同志你不要担心，我们只是找小刘同志了解一些一些事情，等把事情了解完，就让他回来了。“ 王科长好言相劝，但是刘宝庆仍然倔强的拽着他的手，“我们家卫东不招灾不惹祸，你们可别冤枉他啊！” “爸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来。”刘卫东自然知道王科长想要了解什么事，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跟在王科长身后出了门。 刘老汉一直追到门口，望着儿子跟着保卫科工作人员远去的背影，目光里全是担忧！ 当年，他最小的弟弟也是这样被蒋帮的大头兵给抓走，再也没回来…… “我昨天晚上……昨天开车去同煤矿务局运钢材，吃完晚饭出来转一圈……话说这个刹车泵线的问题还是我最先发现的，难不成你们怀疑是我干的？” “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所有人中最没有作案嫌疑的，把你叫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行了小刘同志你可以回去了。” 王科长合上笔记本，冲他解释两句，刘卫东哼了一声，“现在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现在案件还在调查中，更多的线索我们会陆续公布的，小刘同志你先回去吧！” 王科长似乎很不愿谈及这个案子，刘卫东见问不出什么依旧闭了嘴，刚走出保卫科的大门，就看到秦永江也被两个保卫干事押着胳膊，像犯人一样给提溜过来。 “同志，同志，我不就是去找刘岚睡了一觉吗？至于把我抓起来……我发誓我除了睡觉，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这个老兵油子再次被吓得草鸡了！ “小刘，小刘你别走，等下给我当证人啊！”见刘卫东站在门口，秦永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扯脖子喊起来。 我…… 刘卫东一脸黑线！ 我咋给你当证人？你和刘岚睡觉我在一旁做记录？ 还是现场观摩指导并提出改进意见？ “麻蛋，再叫唤把你崩了！”两个干事虎着脸威胁道。 刘卫东这才发现倒霉的秦永江连裤腰带都没扎好，红裤头还在外边露着呢！ 合着这货…… 又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了？ 就这命了！ 没辙！ 一番调查过后，刹车泵线事件成了一桩悬案，所有人都被调查了一遍，但都没有作案的嫌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第一个发现刹车泵线出现破损的人——刘卫东同志，因为他及早发现问题并发出预警，避免了重大安全事故发生，再次被运输科授予“安全生产标兵”称号！ 大大的奖状送到他手里，让他有一种懵逼的感觉！ 合着我才是刹车泵线事件最大的赢家？ “刘卫东同志自从成为光荣的轧钢厂工人以来，一直秉承着爱岗敬业的工作态度，不但为运输科修好了被撞坏的车辆，还主动参与车辆保养，及时上报重大安全隐患，避免了危险发生，他虽然是一个新人，却为我们运输科做出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重大贡献，大家鼓掌！” 谢科长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夸奖了刘卫东一顿！ 现场掌声如雷！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得知我们运输科的难处后，厂领导特批我们购买了两辆新车，我决定，由老唐同志和刘卫东同志前往一汽，将新车开回来！” 哗！ 又是一片热烈掌声！ 新车？ 派我去提车？ 刘卫东短暂愣了一下神，随即反应过来，运输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提的车，以后就归谁负责！ 譬如说杨明广开的九号车，当年就是由他亲自前往一汽开回来的，从此以后那辆车就划归他使用，直到现在！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新车了？ “恭喜你啊小刘同志！”老唐也很高兴，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咱们就出发，去一汽提车！” “嗯！”刘卫东高兴得都要跳起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刘宝庆更高兴，看来我儿子在轧钢厂很受重用嘛！ “哥哥以后就可以开着漂亮的小车车，拉着我到处玩喽！”小彩娥搂着刘卫东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歪着头看哥哥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哥哥陪我玩！” 小丫头撒娇。 刘卫东捏捏妹妹的小脸蛋，“等哥哥提回来新车，就带着你去峨眉山看猴子，不过哥哥现在忙着画图纸呢！” “哥哥你画的这是什么，是画吗？”小彩娥好奇的看着纸上粗粗细细的线条，疑惑问道。 “机械液压助力系统。”刘卫东笑着捏捏妹妹的小脸蛋，“反正你也看不懂。” 哼！ 小彩娥不屑撇撇小嘴，我长大了可是要当科学家呢，科学家怎么会连一张小小的纸都看不懂！ 哥哥不要小瞧人哦！ “老唐啥时候上的火车？” 办公室里，谢科长抿了口茶，问杨明广。 “今天下午走的，大概后天就能到一汽。”杨明广凑过来，压低声音，“领导，不是我乱嚼舌根子，现在大家都对唐队长成见老大了，咋的这运输科是他唐新民一家的啊，啥事都他做主……我看他根本没把您这个领导放在眼里！” “我警告你啊小杨，不要挑唆我们干部之间团结友爱的工作关系！”谢科长点燃一根烟，慢悠悠抽着，目光飘向窗外。 谢科长指指罐头盒做成的烟盒，杨明广马上哈巴狗似的欠着身子拿过来，双手递到他面前，科长大人敲了敲烟灰，又在报纸上扫了一眼。 最近上头的风向不太对啊！ 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站错队！ 究竟是谁暗中破坏刹车泵线，阴谋制造重大安全事故…… 这件事……还有待商榷啊！ 想起这桩悬案，谢科长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笑容！ 到时候…… 哼！ 火车吭哧吭哧向前，过了山海关，就正式离开华北，进入到广袤辽阔的东北大地。 如今京城已经春暖花开，一派生机盎然，东北这边才刚刚解冻，并不宽阔的辽河里漂浮着大块冰块，正逆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向渤海口滚滚南下。 “小刘饿了吧！”老唐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张糖饼，一个装着辣酱的玻璃罐子，又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吃吧！我去打点热水来。” 刘卫东看着饼子和辣酱，愣了一下。 “咱们出差在外，能省就省，总不能老寻摸着占公家便宜。”老唐咧嘴一笑，“快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这个人…… 果然公私分明得很，连出差用餐这点事都不肯占公家一分一毫的便宜！ 怪不得司机们都对他颇多怨言了！ 别的司机开着公家车到处干私活，只有轧钢厂的司机们被他管得跟狗似的，一点外捞都赚不到！ 虽然公私分明是好事，可是大家拼死拼活，不都是为了碎银几两？ 你断人财路，人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咒骂你呢！ 第12章1汽万人欢送大米饭真香 直到坐在一汽招待所的豪华单间内，老唐才稍稍寻思过味。 合着是小刘设计了个什么汽车液压辅助装置，得了图纸后那个郭副总工非常重视，把小刘当成人才给扣在这了！ 这不扯呢么！ 老唐皱着眉，掰着手指头算盘，这回厂子总共就给了四天假，万一小刘真掺和到什么液压装置的设计里，怕是没个十天半月不能脱身，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运输队那帮王八羔子还不得翻了天！ “小同志，跟我一起来那个同事呢？”有人进来给他倒茶，老唐急忙问道。 “你说刘卫东同志啊，他现在正和郭副总工在改装车间呢！” 得，汽车城这么大，我也找不到改装车间在哪，干脆等着吧！ 老唐抓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脸无奈。 “这是我综合吸收了西方同类产品的优点后进行适应性改造，完成的液压助力装置，相比西方产品，这套装置结构更为简单，也更为灵活。而且整套系统全重不超过一百公斤，润滑油使用量也仅有同类产品的三分之一，符合我们当前的国情……” “小刘同志设计出来的这套液压助力装置确实能够达到西方同类产品的性能，但是成本降低了一半还多！”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亲眼看着工人们将刚刚制作好的这套液压助力装置安装到车上，进行试验，纷纷点头赞许。 郭副总工亲自拍板，挑选出三台解放车进行改装，安装他发明的这种液压助力系统，不到两天，安装了全新液压助力装置的三辆改装解放车缓缓驶出改装车间，进入车辆试验场进行测试。 试车师傅开着这辆车，按照规定科目进行了几十项测试，均取得了圆满成功！ “老马，感觉咋样？” 测试完毕，改装车缓缓停在众人面前，一个工程师急忙冲上去，握着试车师傅的手，焦急问道。 “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老马面带笑意，卖了个关子，显然他对这辆车非常满意！ “我来试试！”郭副总工亲自上车，驾驶这辆改装车开了一圈，下车之后他满意点点头，“这个液压助力装置简直好极了，以前需要两只手才能掰得动的方向盘，这下只要三根手指头就能轻松转向了！小刘同志，你这个新发明可是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啊！” 刘卫东一笑，“身为一名司机，我也想开上既轻便又省力的车，要不一天车开下来，肩膀子都累肿了！” “哈哈，你给我们提供的这项新发明实在太好了，成本低，结构简单，又能在不对车辆进行大规模改动的情况下快速安装到位，我要马上把这项发明向一机部汇报，争取早日通过部委验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推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过来，拍拍刘卫东的肩膀，对他的发明创造大加褒奖！ 刘卫东笑了笑，“我有个不情之请，这次我们轧钢厂给我们车队批了两辆新车，您看能不能把这两辆试验车给我们，省得我们自己再拿回去改装……” “行，没问题，车你们放心大胆的开走，如果全国的科技工作者和一线工人们都能像你一样在生产生活中发挥主观能动性，理论联系实际，敢于攀登科学高峰，那么我们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就会快很多！” 老者感慨万分！ 刘卫东脸色一红，这老爷子也太能给人戴高帽了，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临出发的头一天晚上，郭副总工把刘卫东叫了过去，问他想不想留在这工作，只要他点点头，什么户口、粮食关系、住房，包括对象问题，一汽全包了！ “东北……太冷……”刘卫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郭副总工的好意，“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的研究有了成果，我会第一时间和你们沟通，为祖国的汽车工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可惜了可惜了！”郭副总工握着他的手，依依不舍。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刚出招待所的大门，就看到门口聚集了许许多多身着蓝色工作服的汽车工人们！ 天气很冷，零下十度，许多人都冻得瑟瑟发抖，见他出来，所有人都原地立正，向他行注目礼！ “同志们，欢送刘同志！”郭副总工也到了，他大喊一声，现场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刘卫东红着脸从人群中穿过，这份殊荣他实在有些承受不起！ 两人驾驶改装后的解放ca10c汽车，逃也似的跑出汽车城，一路南下！ 与他们同时出发的还有一封邮寄到一机部的信！上边盖着一汽解放的大红公章！ “呼！”刘卫东一只手攥着方向盘，安装了液压助力系统的解放大卡开起来十分轻便，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松把控。 而且离合和油门也加装了同位器，车灯等许多细节也按照他所提的意见进行了改动，驾驶室内面貌焕然一新！ 这才像汽车的样子嘛！ 两人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了京城轧钢厂，等下了车，唐新民把刘卫东叫过去，指指自己开回来的那辆解放ca10c改装汽车的车厢。 刘卫东定睛一看，脑瓜子嗡嗡的！ 原来解放的工人和领导们为感谢他的无私帮助，给他送了很多礼物，怕他不收，就都一股脑塞到老唐的车厢里了！ 刘卫东看着一样样搬下来的礼物，不由得哑然失笑！ 东北人民的热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啊！ “奖状，感谢刘卫东同志在对解放ca10系列运输车的改造过程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上边还盖着解放的大红公章。 “这小子真是了不起，我现在都得对他刮目相看了！”谢科长拿起解放给刘卫东的奖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抽一口烟，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嘎嘎一笑。 “领导，要我说……”杨明广削好一个苹果递过去，谢科长拿过来，咬了一口，“你说？我看你还是不要说了，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是是是，凡事都得听您老的安排！”杨明广陪笑道。 谢科长又看了看一汽工人们送给刘卫东的大米、蘑菇、鱼……还有两根老山参，皱皱眉，“去，把这些东西送到小刘家里，对了把这张奖状也拿上，告诉他们家里人，在我的悉心栽培和教导下，小刘同志进步飞快，希望他戒骄戒躁，继续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好嘞！”杨明广拎着大米蘑菇，正要往外走，又被谢科长叫住。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刘那孩子现在还是单身吧！” “嗯嗯，那小子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咋的科长你要给他介绍个对象？” “少瞎打听，抓紧把东西给人家送过去！”谢科长一瞪眼，把杨明广赶走了。 “没对象……这哪行啊，男子无妻不成家，是时候给小刘找个好媳妇了！”谢科长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位子上，抓起报纸，仔细研究起上头的新动向来。 “卫东，你咋买这么多大米，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啊！”看到堆在门口的“礼物”，刘宝庆着实有些肉疼，大米可是稀罕物，这年月，绝大部分都拿去出口和援助“友好国家”了，市面上很少能够见到。 “不是我买的，是一汽的工人兄弟们送给我的。”刘卫东笑着把大米拎到屋子里，“我做了一个小发明，帮了他们一个小忙，人家为了感谢我，就送给我这些。” “啊……你这孩子也不会来事，这么好的东北大米，咋不给你们运输队的领导送点？以后人家非给你穿小鞋不可！” 刘宝庆老于世故，拿出满满一袋子大米，让刘卫东拎着给谢科长送过去，刘卫东不屑撇撇嘴，“爸，就这点玩意还送东送西……都留着给我妹妹熬粥喝吧！” “唉！”刘宝庆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轴！ 当晚，刘家的小窝棚里就飘出了大米饭的香气。 “真好吃！”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正宗的东北大米，她端起小碗扒拉上一口，霎时满嘴余香，把她美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要是能天天吃上大米饭，多好！” “这孩子，吃上一顿两顿打打牙祭就知足吧，天天吃大米饭，那不成神仙过的日子了！”刘宝庆憨笑一声，调侃道。 “呵，做什么好吃的呢！” 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边吃大米饭，门开了，韩姨领着一个姑娘走进来，一看饭盆里装的白花花的大米饭，眼珠子也值了！ 自从卫东回来，老刘家可见着有钱了，伙食水平直线飙升啊！ 饺子、烧鸡、馒头……现在连大米饭都端上了！ 第13章还想玩1龙双凤呸恶心 “这是我前段时间给你介绍的我那个外甥女，叫徐翠芝的，今年二十刚出头，和卫东年纪相仿……” 刘家人这才注意到韩姨身后站着一个姑娘家，手搓着衣角，正一脸娇羞的看着刘卫东。 这姑娘…… 刘卫东瞟了一眼，但见徐翠芝同志身量不高，肩膀瘦削，胸前略略有些规模。 再往脸上看，细长眼睛，白净面容，脸上还有几粒雀斑，一张薄薄的小嘴紧紧抿着，看上去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主。 这是刘卫东对她的第一印象。 老光棍刘宝庆目光中顿时闪现欣喜的光芒，这姑娘不错啊，瞧这身段，这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来，保证五年三个崽儿，保佑我刘家子孙瓜瓞绵延，儿孙满堂！ “闺女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了没？丫头去给你翠芝姐拿俩苹果去！”刘宝庆冲小女儿吩咐一声，小丫头倒也不吝啬，跑到柜子旁边，踩着小板凳上去，从里面掏出一抱苹果，放在徐翠芝手里，“姐姐吃苹果，可甜呢！” 哇，还有苹果吃！ 徐翠芝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别看这家房子破烂得不成样子，连个像样的窝棚都算不上，吃喝倒是不亏嘴。 “吃饱没？”见韩姨冲自己使眼色，刘宝庆问女儿。 “没呢！”小丫头不识好歹，端起饭碗想要继续品尝东北大米的美味，却被老爸扯着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等下再吃，走，跟爸出去干点活！” “对对，咱们出去透透气，让俩孩子单独谈谈！”韩姨哈哈的笑，和刘宝庆俩人挤眉弄眼，推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刘卫东的心砰砰直跳！ “那个……”倒是徐翠芝先开口了，她打量了刘卫东一眼，大大方方坐在炕沿上，抓起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吭的咬上一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一个月四十。”刘卫东应了一句，徐翠芝吭的啃了一口苹果，“净扒瞎，我姨说你一个月能挣八十多呢！” “那得算上出车补助。” “八十也不多啊……”徐翠芝脸抽动了一下，“你们家这房子也太破了，这墙上都是下雨洇的水印子吧，我跟你说我可不跟你在这屋住，你们单位有职工宿舍吗？你还有个妹妹，以后得花老多钱了……” 刘卫东越听越不对劲，你是来相亲的还是来挑刺的？ 我赚多少关你鸡毛事！ “甭管咱俩成不成，我得提前和你说一句，我姨说你花钱大手大脚，去一次供销社就能花掉四块钱，太败家了，我姨说你以后的工资都得交到我这里，我帮你管着，要不你挣一分花两分，拉一屁股饥荒咋整……” 刘卫东真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听到外边传来中年男人粗重的嗓音！ 他扭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谢科长！ 他咋来了？ “这位是老刘同志吧，你好你好，我是刘卫东同志的领导，我姓谢，刘卫东同志在吗？请他出来一下，我有件事要和他商量。” 艾玛我的领导，您老人家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我们领导来家访了！”刘卫东一个箭步蹿出去，他这才看清谢科长身后竟然也跟着一个长辫子姑娘！ “小刘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本家侄女，叫谢娜娜，今年二十岁，刚刚中专毕业，现在在咱们轧钢厂当会计……” 刘卫东抬头看了看太阳。 合着今天是太阳打地球下边钻出来的吧！ 怎么都给我介绍对象，还都领到家里来了！ 谢娜娜局促的握住衣角，一脸惴惴不安的望向叔父，谢科长哈哈一笑，“年轻人害羞嘛，不过对象早晚是要谈的，晚谈不如早谈，这样吧，你们俩相互了解一下，我们进屋看看……” 刘家父子一听，脸都绿了！ 屋里…… 屋里还有一个呢！ 以谢科长那副尊容，他这个侄女也没好看到哪去，蜡黄脸，小眼睛，虽然个头还算高挑，但小小年纪发际线就闪电般向后退，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出家都不用剃头了。 在刘卫东心目中，这俩闺女都属于“歪瓜裂枣”级别，他一个都没看上，但是相比屋里那个张口闭口全是钱的徐翠芝，这个谢娜娜说话还算客气，看刘卫东的眼神也不一样。 她看刘卫东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轧钢厂那么多漂亮小伙子，就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人家刘卫东的！ 瞧瞧人家这个头，这眉眼，比那些电影明星都好看！ 嫁给这样的男人，我做梦都能笑醒！ 刘卫东：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我做梦都得吓醒！ “没想到刘同志在这么恶劣的居住环境下还能研究出液压助力装置，我们要向他学习，努力攀登科技高峰……” 谢科长推门走进窝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啃苹果的徐翠芝，他一脸疑惑的望向跟在身后的刘宝庆，刘宝庆那张老脸顿时像被鞋底子抽过一样，通红通红的。 “给领导介绍一下，这位是徐翠芝，是……”没等刘宝庆把话说完，徐翠芝反倒站起身，瞪着眼，气势汹汹，“我是来和刘卫东相亲的！” 这个…… 谢科长闻言，脑瓜子嗡的一声！ 这特么的，听说过抢钱抢粮食抢女人，还没听说过抢男人的！ “哈哈，哈哈，小同志怎么称呼？”谢科长笑眯眯伸过手去，徐翠芝狠狠瞪了他一眼，“刘叔，你们办的这是啥事啊，相亲就相亲，还一次整俩，咋的还玩一龙双凤啊，呸！恶心！” 这货甩着辫子，怒气冲冲踹开门，一把拉起韩姨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棚户区。 “姨，刘卫东咋没叫住咱们？”徐翠芝本想着玩一招欲擒故纵，可走了几步，却不见刘卫东追过来挽留，顿时急了，放慢了脚步，和韩姨咬耳朵。 “八成人家卫东没看上你……” “他凭啥看不上我啊，我差哪了！”徐翠芝一听就炸了，她以为凭自己的容貌，身段，工作，配刘卫东这个小司机绰绰有余！ 一个月才赚八十块，还看不上老娘，老娘没嫌弃你就不错了！ 谢娜娜也不傻，马上明白今天的局面是两女抢一男，她清清嗓子，来了个剑走偏锋！ 但见她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小彩娥手里！ “妹妹吃糖！” “谢谢姐姐！”小彩娥虽然懂事，但终究还是个小馋猫，接过大姐姐给她的糖，乐得咯咯直笑。 这一笑，徐翠芝顿时惊醒，自己那一个月“才”赚八十块的男人，就要被这个倒插一杠的秃头女人给抢走了！ “我草……”徐翠芝一把甩开韩姨，直冲过来！ 第14章都是好姑娘啊是你小子没福气 “臭不要脸的，敢跟我抢男人！”徐翠芝怒不可遏，直扑谢娜娜，谢娜娜也不示弱，和她厮打在一起。 女人打架，没男人那么多套路，就是咵咵一顿挠，揪头发扯衣服，为了爱情更为了一个月八十多块钱的工资，这两个二十岁的年轻女人对对方都满怀仇恨，都下了死手！ “挠花你这张破脸，，跟老娘抢男人，你也配！”纺织工人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臭婊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跟猪八戒二姨似的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中专毕业的谢娜娜充分显示了文化水平高的优势，竟然还用上了比喻句！ “都别打了！”双方亲友也都急了，急忙上前把两人拉开，短暂的交手为徐翠芝的脸上留下四个通红的手指印，也为谢娜娜留下了两条血檩子。 两人的头发、衣服全扯开了…… 嗯，虽然长得一般，但还挺白嫩！ 刘卫东站在一边，抱着胳膊，斜着眼珠偷看，顺便品头论足。 “韩姨咱们回家，什么东西啊都是，我呸！”纺织工人毫不客气的冲中专会计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鄙视，一口痰吐在谢娜娜的脸上，气得谢娜娜又要冲过去，和她大战三百回合！ “娜娜，娜娜冷静点，都多大了还这么冲动……”谢科长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了，他本想着通过侄女把刘卫东培植成为自己的心腹，可没想到…… 竟然冒出这么一桩乌龙事件！ “叔，咱们也回去！”谢娜娜看了刘卫东一眼，赌气一甩少的可怜的头发，倔哒离开了棚户区。 “那个，领导有空来啊！她韩姨你也别生气，瞧这事……整叉劈了……”刘老汉看着反向而行的两个姑娘，急得直跺脚！ “卫东你哑巴了，说句话啊！”刘宝庆这才发现儿子在捂嘴偷笑，气得他怒火万丈，抄起一根木头就要来个庭前教子！ “爸，爸爸爸你息怒，我这不是……”刘卫东急忙抓过老爷子手里的木棒，陪着笑脸，“你说一边是韩姨，一边是我们领导，哪个我能得罪得起？”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你这不吭声，怕不是两边都得罪……” “那我也不能把两个都娶进家门吧，先甭说人家干不干，法律上就不行！” 唉！ 刘老汉一脸无奈的扔下木棒，“都是好姑娘啊！是你小子没福气……” 刘卫东险些笑出声，还好姑娘？ 这俩蘑菇没一个省油的灯！ 第二天刘卫东刚上班，就被谢科长叫到办公室去“谈心”。 “其实我那个侄女还是不错的，长得好看，学历也够，工作也好，就是头发少点，这点随我……你们俩要是凑成一对，那可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谢科长还想再努力一把，刘卫东心里却很不以为然，那小眼睛也算眼睛？ 顶多能算大饼上戳俩小窟窿！ 谢科长是不是对好看这个词有什么歧义？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嘛！这样吧小刘，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春天了，供销社要下去收鸡蛋，你辛苦辛苦，帮着跑一趟吧！” 得，这就是不娶人家侄女的代价！ 麻蛋，不让老子拉钢材，却去收鸡蛋！ 春天到了，母鸡开始产蛋，而供销社这个联系城乡的纽带就开始发挥作用，农民把鸡蛋卖给他们（也只能卖给他们），再通过他们的手将鸡蛋凭票供应给城镇居民。 这就是城乡二元体制下的商品唯一的流通方式。 帮助供销社收猪、收山货、收鸡蛋，这也是运输科的职责所在。 一般这种事都是派给那些最不受领导待见的人去干，因为这活不但辛苦，还脏，还累，关键是…… 鸡蛋这玩意太脆弱，稍稍开快一点，整车蛋就全碎了！ 到时候这个责任自然要怪到司机同志身上！ 谢科长派刘卫东去帮忙收鸡蛋，也从侧面证明他在领导心目中地位的变化…… 看不上我侄女，不想当我的侄女婿，那就让你尝尝穿小鞋的滋味！ “嗯，我知道了！”刘卫东拿了出车单，面无表情的走出办公室，他在门口停下，踮起脚尖，在水磨石地面上画了个小人，再啐上一口唾沫！ 画个小人踩死你！ 秦永江这货提着裤子匆匆跑来，自从上次经历过永定河大峡谷的险情后，这货就落下了毛病，再也不敢碰方向盘了！ 这次是他们俩搭班子，去乡下收鸡蛋，秦永江坐在副驾驶上，兴奋得两眼冒光，他拍拍刘卫东的肩膀，“嘿，小刘真有你的，这新车真带劲，喇叭按钮挪到这了……等下给我也开一圈试试！” “得了吧秦叔，我怕你再给开沟里！”刘卫东笑着调侃道。 “那哪能呢！”秦永江咧嘴一笑，“听说谢科长给你介绍他侄女了？” 刘卫东没言语。 “我跟你说小刘，你没答应就对了，就他那侄女一堆一块儿往哪一摆，和母夜叉成精差不多，就是瞎子也看不上……” “人家还是中专毕业呢！”刘卫东故意嘀咕一句，没想到这下秦永江像被踩到猫尾巴一样险些跳起来！ “她那算个鸡毛的中专，还不是谢科长找人给塞进去的，还把人家一个农村姑娘的名额给顶了，我跟你说小刘，你别看谢科长这人平日里跟弥勒佛似的见谁都笑，这逼骨子里阴损坏着呢，你千万千万提防着点！” “嗯，秦叔放心，我自己还能没个计较？”刘卫东一笑，你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了！ 谢科长那人，整个一笑面虎！ 车子在红星供销社门口停下，郎主任早早等在门口，看到运输科竟然派了一辆全新的车来帮忙，乐得后槽牙都出来了！ “哎呦呦小刘同志，老秦同志，你们好啊！” 郎主任直接掏出两包大前门，往两人口袋里塞，秦永江自然不客气，笑纳了，而刘卫东…… 他皱了下眉头，摆摆手，“郎主任，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下乡收鸡蛋吧！” “小刘同志的敬业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我们这也早准备好了，大家抓紧把磅秤箩筐抬上车，咱们出发！” 郎主任向远处招招手，那些临时工们急忙抬着东西跑过来，刘卫东扯下车窗往外扫了一眼，忽然眼睛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第15章郎主任要“意思意思” 车子碾着石子，缓缓穿行在乡间小路上，六十年代的京郊农村，一派穷困破败模样，路边矗立着东倒西歪的干打垒土坯房，木楞窗户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画报和报纸，几个淌着鼻涕的小孩子看到村子里进来了崭新的大卡车，高兴得嗷嗷直叫，追着车跑。 村口大榆树下，郎主任指挥搬运工们把桌子放在树荫下面，闻讯赶来的村支书连跑带颠的赶来，接过郎主任递来的大前门烟，美美抽了一口。 “那个，这不春天到了嘛，得完成今年收鸡蛋的任务了，你们石头口村的任务是这些……” 村支书忙不迭的点头，不一会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 “乡亲们注意啦，城里供销社的同志来咱们村收鸡蛋了，家里有鸡蛋的抓紧拿出来啊，卖蛋光荣，支援国家建设嘛！” 看不出那个村支书破衣烂衫，鞋子都张了嘴，觉悟还挺高！ 听到广播的乡亲们纷纷拿出准备许久的鸡蛋，放在篮筐里，用胳膊挎着，三三两两的往村口走。 郎主任忙起来了。 他拿起一个小卡尺，挨个测量鸡蛋的尺寸，低于这个尺寸的统统刷下去，不要！ 然后像跑堂小二一样用尖利的嗓子喊出鸡蛋的数量和价格！ “杨长水家，鸡蛋二十八个，六分钱一个，合计一……” “一块六毛八。”刘卫东坐在一旁看热闹，见郎主任秀逗的脑子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对，一块六毛八，拿好！”他从钱匣子里数出一块六毛八，看老太太领着一个小孙子，又掏出两块水果糖递过去。 “谢谢，谢谢主任了！”老太太感恩戴德。 “小刘同志，麻烦你过来帮我算算账！”郎主任递给他一个用了不知多少年，都包了浆的算盘，刘卫东也不推辞，他搬过板凳坐在桌边，接过算盘，哗啦晃了一下。 紫檀木的算盘珠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刘卫东单手打着算盘，帮郎主任算账。 “这小伙子……” 这边唱价还没完，那边刘卫东已经把钱数算出来，写在了纸上！ 郎主任对刘卫东的才能刮目相看！ 这小伙子不但人长得帅，车开得好，算账也是一绝，可比我们供销社那个笨蛋会计强多了！ 每家每户能拿得出手的鸡蛋并不太多，因为乡下有规定，凡养殖家禽家畜超过十只，就算尾巴，要被割掉的！ 再加上郎主任挑得太严，小点的不要，有破损的不要，表面不干净的也不要…… 石头口村的鸡蛋很快收完了，郎主任叼着烟，又走到看热闹的小孩身边，蹲下来，拿出一个口袋，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水果糖。 “给你两块，给你的……”郎主任笑眯眯的把糖分给孩子们，刘卫东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郎主任是极其尖酸刻薄，惯好钻营的小人，可是对孩子怎么就…… 他想起上次郎主任给他和妹妹的苹果，以及小丫头说过他打了翠姐姐两个耳光的事情…… “老郎没孩子，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就稀罕得不得了……”秦永江靠在桌边，抽着烟，念念叨叨。 哦！ 刘卫东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跟着搬运工们把桌椅板凳箩筐搬上车，去下个村。 前方是一段崎岖不平的泥土路，坑坑洼洼，跟月球表面似的，刘卫东深吸一口气，现在车子上装着六百多个鸡蛋，他务必要小心再小心！ “我试试！”秦永江自告奋勇，他早就想开开这辆安装了什么助力系统的新车了！ 不过刘卫东却笑着摆摆手，“秦叔您就别跟着操心了，川藏线我都跑过多少次了，还能在这小阴沟里砸了招牌？坐好！” “你这……你才吃几年咸盐，别逞强，要是路上有个坑洼的，把鸡蛋颠碎了，回去老谢还不想方设法整你！” “放心吧！这点路还难不倒我！” 刘卫东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哼着小曲上了路。 装上助力装置的车子开起来就是轻便，只是这一路的路况实在太难走，坑坑洼洼，起伏不平，他不得不收油门踩刹车，三步一停两步一蹿，总算有惊无险到达了下个村子。 一天鸡蛋收下来，把解放大卡的车厢都装满了，迎着夕阳，刘卫东驾驶这辆崭新的解放大卡，回到了供销社。 “都下车下车，抓紧搬进仓库里去！”郎主任尖利的嗓子又响起来，那些搬运工们一个个轻拿轻放，将满满一车厢鸡蛋运进仓库，他口中的笨蛋会计正站在门口，一筐筐清点数量。 “辛苦了小刘同志，进屋喝口水吧！”郎主任笑脸相迎，刘卫东看看天色不早，想着回家去给妹妹做晚饭，正要婉言谢绝，不提防秦永江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 “让你进屋你就进屋，瞎客气啥！”老当然明白这里边的弯弯绕绕，郎主任的“进屋喝口水”就是要“表示表示”！ 你滴明白？ 刘卫东皱着眉头进了郎主任的办公室，他四下看了看，不由得赞叹一声，不愧是主任，连办公室的面积都比别人的大不少！ 雪白的墙壁上满了各种通知、奖状、守则、规章制度，靠墙放着一张木头桌子，是郎主任的办公桌，上边压着一块玻璃板，堆满了厚厚的账本。 左侧墙角还支着一张行军床，铺着一床很骚气的粉红大花棉被，看得刘卫东直挑眉头。 你一个大老爷们，盖这个颜色的被子…… 他正胡思乱想，郎主任风风火火的从外边跑进来，“坐坐坐，小韩，小韩进来，给客人泡壶茶！我这忙着入库呢，老麻烦了！你们再坐会哈！” 韩姨推开门走进来，冲刘卫东笑了一下，把一个茶壶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见郎主任又跑出去，她悄悄冲刘卫东眨眯一下眼睛，走了出去。 韩姨的暗示很明确，郎主任留你们在这，等下的“意思”肯定少不了！ “久等了久等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这点小意思你们先收着……” 郎主任又从外边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布袋，递给刘卫东和秦永江，刘卫东接过来一看，脑子嗡的一声！ 这，这怎么能行！ 第16章你是不是收人家鸡蛋了 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白天收来的鸡蛋！ 足有三十多个，一个个圆滚滚的，看着就诱人！ 这年头，鸡蛋可比肉金贵得多！寻常人家的孩子，一个月也吃不上一个！ “这个……”刘卫东本想拒绝，但是秦永江却拽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嘴上忙不迭的道谢。 “秦叔，咱们又不是干私活，怎么能收这么多鸡蛋……” 刘卫东被他推到外边，争辩道，他本想着拿个回去意思意思就行，可是郎主任竟然给了这么多…… 再者，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万一以后郎主任拿这件事做文章，揪他的小辫子，岂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让你拿你就拿着吧，反正这玩意都是公家的，他郎主任拿出来送人情，将来查出来也是他的事，再说咱们给他们跑了一天，水米没打牙，还不能拿几个鸡蛋回去补补？” 得，这个老油条永远都有一大堆借口！ 刘卫东只得拎着一袋子鸡蛋回了家，当刘宝庆看到他拿回这么多鸡蛋的时候，惊得烟枪险些掉在地上！ “你咋买了这么多鸡蛋！这又得不少钱……过日子可不敢这么败……”老头碎碎念，让刘卫东把鸡蛋退回去，刘卫东坐在炕沿边，看看已经睡着的妹妹，捏捏她的小手，“我哪舍得买这么多鸡蛋，都是人家送的！” “谁跟咱家这么大交情，送你这么多鸡蛋？”刘宝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也就你韩姨……” 刘卫东心里暗笑一声你可别扯犊子了，还我韩姨……刚才我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都看到她站在路口等我了！ 不用问，韩姨肯定知道我拿鸡蛋回来，还寻思着我能分给她几个，不过我绕着她走！ 就不给她！ 韩姨八成现在都要气炸了！ 哈哈！ 刘卫东把事情说了一遍，刘宝庆这才叹了口气，重新把烟袋锅点上，抽了一口，“郎主任这人不是啥好人，以后咱们少和他拉嘎。” “爸我知道，你看这鸡蛋……” “炒俩吃，爸也馋了。”老实忠厚的木匠咧嘴一笑，儿子现在当了司机，一个月能赚七十多块钱，还有人给送礼了。 老婆子要是活着，知道儿子有出息了，指不定乐成啥样呢！ “卫东，眼瞅着清明了，你过几天去买点烧纸，给你妈送点纸钱，我这几天总能梦到她……” 刘老汉抽了一口烟袋，盘着腿坐在炕上，想起亡妻的音容笑貌，悠悠叹了口气。 小彩娥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小丫头闭着眼，小鼻子却一噤一噤的嗅着香味，小嘴吧唧两下，口水顺着嘴边流下来。 刘卫东端着盘子，看着妹妹睡觉时还馋得口水直流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喂，丫头起来，吃鸡蛋了！” 嗯？小彩娥从梦中惊醒，她扑棱一下坐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哥哥，又看看他手里的盘子。 盘子里，是炒得金黄喷香的鸡蛋！ “哇，好吃的！”小彩娥眨眨大眼睛，咯咯一笑，她认出这是炒鸡蛋，过年的时候她吃过。 “爸爸吃了吗？哥哥吃了吗？” “都吃了都吃了，这是专门留给你的。”刘卫东帮她把被子折起来，递给她一双筷子，“快吃吧！” “嗯嗯！”小丫头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炒鸡蛋塞进嘴里，美得她眯起眼睛，一脸陶醉！ “好吃吧！”刘老汉坐在炕桌旁，就着鸡蛋喝着小酒，冲女儿笑道。 “好吃！”小丫头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一定是哥哥买回来的，哥哥最厉害了！天天都给我做好吃的！” “那是，你哥现在是司机，车轱辘一转，就能带回好东西，咱爷俩都跟着沾光。”刘老汉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高兴！ 现在想想，儿子孝顺女儿乖巧，日子过得也一天比一天红火，就是……就是…… 差个女人！ “卫东你过来，爹问你点事。”老汉拍拍炕席，刘卫东坐在他身边，又给他满上，“你说说你想找啥样的？爸豁出去这张老脸，托人帮你寻摸寻摸。” “我……”问到这个尖锐问题，刘卫东也有些麻爪，他挠挠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找啥样的。” “我看李老财家那个二闺女就不错，初中毕业，在我们家具厂当小工，身子骨壮实，好生养……长相咱们就别挑了，丑妻近地家中宝，娶媳妇进门还不是得过日子，也不能整天盯着那张脸……” “可我妈好看……” “你妈……那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刘老汉脸一红，争辩道。 刘卫东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父亲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木匠，怎么会娶到母亲那么漂亮温柔，秀外慧中的女人，他也一次次问过，但是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哥哥，我可以再吃个苹果吗？”小彩娥吃完了一盘鸡蛋，她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抱着哥哥的胳膊问道。 “晚上不要吃太多，不然睡觉会不舒服。”刘卫东抓过手帕帮妹妹擦擦嘴，“快睡吧！” “嗯嗯，爸爸哥哥晚安！“懂事的小彩娥又钻进被窝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舒舒服服吐了口气，“鸡蛋真好吃！嘻嘻！” “小调皮！”刘卫东笑着捏捏妹妹的小手，看着她闭上大眼睛，不一会就传来了细细的呼吸声。 刘老汉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又想起了亡妻。 “哇，我们家现在有这么多大米，这么多苹果，还有这么多鸡蛋！”第二天一大早，小彩娥看到布袋里的鸡蛋，高兴得大喊大叫！ “你可要把家看好，不要被棒梗那个坏小子进来，把鸡蛋给偷了！”刘卫东蹲下来，捏捏妹妹的小脸笑道。 “哼哼，我才不让他们进来呢，槐花也不准进来！”小丫头挺起小胸脯，一脸傲娇。 “那哥哥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的，午饭坐在锅里了。”刘卫东这才推门出去，小丫头追到门口，冲他摆摆手，“哥哥再见！晚上早点回来！” 刘卫东刚进运输科的院子，就看到老唐黑着脸杵在门口，冲他招招手。 “昨天你去帮供销社收鸡蛋去了？” “嗯！” “郎主任是不是给你们每人三十个鸡蛋？” “对！” 老唐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 第17章你从哪买的鸡蛋 老唐连说了好几个你，正要狠批刘卫东这种收受好处的行为时，谢科长姗姗来迟！ “哈哈小刘来了，早晨我碰到郎主任了，他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啊！”谢科长笑眯眯拍拍刘卫东的肩膀，“今天你就再去帮他们收一天鸡蛋，过几天还得辛苦大伙出趟远门！” “那领导我去热车了。”刘卫东仓皇逃跑，老唐把眼珠子一瞪，“老谢我说过好几次了，虽然咱们和供销社关系不错，可是总不能仗着这个名义占公家便宜……” “老唐啊，你这么说实在有失公允，什么叫占公家便宜，是我从人家供销社仓库里往外拿东西给小刘了吗？” 一句话把唐新民问得哑口无言，他咬着牙想了想，“这个郎主任太过分了，拿供销社的东西卖他的好人情！” “这就对了嘛！不是我们想要，而是人家非得给，你不收，人家郎主任会以为你不明事理，不好打交道。咱们不但要技术过硬，人情交往方面也要注意分寸，总不能寒了同志们的心嘛！老唐，你这人性格太过较真，要改改，不然不好做群众工作嘛！” “唉！” 老唐无奈叹气。 “对了今天秦永江请假了，辛苦你和小刘跑一趟，帮他们把鸡蛋收了！”谢科长刚要进屋，忽然想起这事，吩咐一句。 “老秦怎么又请假了！这个月都请了几天了！”提起秦永江这个老油条，老唐就是一肚子火！ “还能咋的，八成昨晚不知道又钻到哪个小寡妇被窝里了。”谢科长调侃一句，“快点去吧，别让供销社等咱们。” 老唐干笑一声，无奈摇摇头。 一天奔波下来，众人都累得够呛，等刘卫东结束一天的行程，把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和昨天一样，仍是一布袋鸡蛋，刘卫东没直接接过来，而是转过脸看着老唐。 老唐脸色铁青，像接烫手山芋似的，哆嗦着手把鸡蛋接过来，提在手里，转身就走！ “这个老唐，真有意思！”郎主任和运输科打交道多年，自然知道老唐是个“不可腐蚀”的清廉分子，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转了性，收了礼物！ 有趣，有趣！ 老唐低着头，拎着这一袋鸡蛋，就像拎了一包定时炸弹一样，内心里一阵翻腾！ 他真想甩手把鸡蛋扔了！ 但是再看看这些个顶个大的红皮鸡蛋，他又有些犹豫了！ 这些金贵玩意，扔了太可惜了！ 媳妇最近身子不太好，本来就想买点鸡蛋给她补补…… 可现在手头没有鸡蛋票，想从别人家里借几个又舍不下这张老脸！ 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吧！ “回来了！” 老唐家就住在四合院后角门旁的两间厢房里，越近家门，他越觉得瘆得慌，似乎所有邻居都探出头来，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三十个鸡蛋。 “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下棋的阎埠贵冲他招招手，算是打了声招呼。 “嗯！”唐新民脸红得像被鞋底子抽过一样。 “我问你个事老唐……”刘海中一句话，把老唐吓得一激灵，他急忙站住，缓缓转过身，冲刘海中咧嘴一笑，“啥，啥事？” “我听说厂子让咱们院腾出一间空房子出来，咋的咱们这院又要来新人了？” “这个我不知道！”老唐轻吁一口气！ 不是鸡蛋的事！ 那就好！ 他逃也似的冲回家里，砰的一声关上门，使劲喘着气！ “你让狗撵了？”他媳妇周莲萍正躺在炕上，头发散乱，脸色蜡黄，见他进门，恹恹爬起来，挣扎着下地。 “没，没事，今天感觉咋样，药吃了没？” “吃了也不顶用……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你歇着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老唐一把按住媳妇，笑道。 “行啊，那就有劳唐队长伺候伺候我这个病号了。”周莲萍勉强一笑，看得老唐心都碎了！ 不一会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糕就端到她面前，她起身吃了两口，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只是……” 她盯着鸡蛋糕，愣了一下。 “你从哪买的鸡蛋？” “是，是小刘送的！”老唐一看妻子要追问鸡蛋的事情，急忙把刘卫东拉出来当挡箭牌，周莲萍这才噗嗤一笑，“也是，你啥人我还不知道，别的司机收礼物收到手软，你呢，连一根鸡毛都不往家里带……” “大夫说了你这病就是营养不良，多吃点好的就能养过来。” “吃点好的……我倒是想吃点好的，那也得有算……”周莲萍抿了一口鸡蛋糕，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赶明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小刘，现在鸡蛋可难买了，我找了多少人都没借到鸡蛋……差点把这事忘了……” “啥事？”老唐吓了一跳，难道我的秘密被媳妇知道了？ “你不是说谢科长把她侄女介绍给小刘，小刘没同意吗？要不把咱们淑芬介绍给他？淑芬那丫头也二十了，长相也不差，又识文断字，万一小刘相中了呢？” 呼！ 原来是这事！ “再说吧，你先把病养好。”老唐轻吁一口气，总算把这关过去了！ 回头得跟小刘打声招呼，万一整露馅了，媳妇还不得跟我翻脸！ “老毛病了，一时半会死不了！”周莲萍舀了一勺鸡蛋糕递到丈夫面前，“老唐你也尝尝！” “这是给病号……” “哎呀你这人，嫌弃我是不是！” “好好好，我吃还不行嘛！”老唐凑过去，吃了一口，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真好吃！” “好吃吧，等我病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小刘……” “哇，又是大鸡蛋！” 小彩娥看到哥哥拎回来一布袋鸡蛋，高兴得伸出十根手指，“咱们家有这么多鸡蛋啦！” “嘘……”刘卫东抱起妹妹，“可不敢四处张扬，万一被人知道，还不得把咱们家窗户撬开，把鸡蛋苹果都偷走！” “嗯嗯，哥哥放心，我不说！”小彩娥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上次在咱们家打架的那个姐姐还来了呢！” “她说什么没有啊？”刘卫东心里咯噔一下，这俩货又来干啥？ “她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叹了好多气，就走了。” 刘卫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把妹妹放在炕头，“你先自己玩一会，哥哥给你做饭去！” “晚上吃鸡蛋哈！”小彩娥站在炕头，隔着窗玻璃，冲哥哥喊道。 “知道了小馋猫！”刘卫东噗嗤一笑。 “喵！”小彩娥调皮的喵叫一声，自己坐在炕席上，翻看爸爸带回来的小人书。 刘宝庆急匆匆跑回来，一只胳膊鲜血淋漓，顺着袖口往下淌血！ “爸你这是……”刘卫东吓了一跳，急忙扶过父亲，让他坐下来，他一把扯开棉袄袖子，看着父亲胳膊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得头皮发乍，马上跑进屋子里，取出一块压箱底的白旗布，撕开，又拿过父亲买的烧酒，急匆匆来到院子里，帮父亲处理伤口。 “爸，你这伤是咋弄的？”刘卫东包扎一番，总算把血止住，问老爷子。 “唉，甭提了！” 刘宝庆接过他手里的白酒瓶子，咕嘟干了一口，长叹一声！ 第18章净赚15元 “都怪我，太能逞能，我们那个家具厂不是新到了个拉货的拖拉机，没人会开，我寻思这大铁家伙多稀奇，就凑过去看热闹，谁曾想飞出一个铁坨坨，把我这胳膊就打坏了……” 这…… 刘卫东哑然失笑！ 这老爷子，你是啥热闹都敢往前凑啊！ “现在拖拉机还停在家具厂门口呢，儿子你辛苦辛苦，去帮他们把车开进院里，要不堵在门口太碍事了！” “行，我去看看，爸你看着点锅里的菜。”刘卫东扯过帽子扣在脑袋上，急匆匆往外走。 家具厂距离刘家不远，是街道办为了解决就业问题创办的，主要生产一些桌椅板凳等居家用品，员工工资也不高，像他父亲这样的经年老木匠，一个月也才拿二十二块五的工资。 但是刘宝庆很知足！ 最起码是个正式工作不是？ 家具厂门口站着不少人，都盯着堵在门口这辆用来拖木头的拖拉机，一个个都在骂农机站的驾驶员。 “这帮王八羔子，你倒是开院里啊，扔在门口算什么事！” “那帮小瘪犊子才不管，他们拍拍屁股跑没影了！” “谁会开车啊抓紧整走，晚上还得去木材厂拉木头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刘卫东走过来，看了一眼这辆方方正正大脑壳的拖拉机，认出来这是一辆东方红54履带式拖拉机，仿照毛子dt54拖拉机制造而成。 这玩意的操作方式和解放大卡完全不同，连方向盘都没有，而是采用操纵杆进行前进、后退和转弯，不经过专业培训，还真没几个人能摆弄得了。 “卫东来了！”家具厂孙厂长认识刘卫东，见他过来，急忙压了下手，“都肃静！” 一虎发声，百兽噤言，喧闹的现场霎时安静下来，孙厂长一脸热切的问刘卫东，“卫东你看看能不能把这铁疙瘩给叔弄进院里去，堵在门口太碍事了！” “我试试吧！” 刘卫东走到车头前，孙厂长递过来摇把子，他摆摆手，“这玩意不是用摇把子启动的。” “那咋能动弹？”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却见他从车头里面拽出一根绳，让众人闪开着点，然后他反复拽着这根绳子几个来回，拖拉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行了！”刘卫东又坐进驾驶室，两只手各握一根操纵杆，先仔细分辨了一下前后左右，然后握着操纵杆向前一推！ 停在家具厂门口一个下午的铁牛终于缓缓向前挪动了！ 现场一片欢呼！ 厂里那几个“科学家”研究一下午也没把拖拉机开走，人家卫东摆弄了几下，就把这玩意开得呼呼冒烟！ 这小子，真是个人才！ 刘卫东将拖拉机开到家具厂旁边的一处空地上，这才熄了火，拍拍手跳下来，孙厂长急忙递过来一条崭新的毛巾，“来卫东，擦擦汗！” “不用！”刘卫东笑着拨开毛巾，“锅里还炖着菜呢，我先回啊！” “这孩子，着急回家干啥，你过来，叔跟你说几句话！”孙厂长把他拽到一边，指指熄火的“铁牛”，面露难色，“卫东你也瞅见了，虽然上头拨给我们这么一台拉木头的铁家伙，可是我们全厂没一个人会摆弄，要不你辛苦辛苦，帮叔教出几个拖拉机手……” “等下菜糊了……”刘卫东转身要跑，被孙厂长一把扯住衣袖，“我把我侄子叫过来，让他跟你学，你就赶傍黑天来，一天教两个小时，我给你……” 孙厂长眼珠一转，张开三根手指，“三毛钱咋样？” “叔您这开玩笑呢，你知道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拖拉机手多难？” “那……”孙厂长咬咬牙，又伸出两根手指，“五毛钱，五毛钱一天，我先给你一个月的！”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拍在刘卫东手里，“再给你五斤全国粮票，这下总行了吧！” “行……吧！”刘大司机“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孙厂长嘎嘎一笑，“你还别着急回家，叔还有事求你，等下我们得去木材公司拉木头，我寻思着这铁牛既然开过来了，也不能晾在这闲着，你就搭把手，开着这玩意，帮我们把木头拖回来……” “孙叔我可真得回去了，等下菜可真糊锅底了！”刘卫东转身就要跑，被孙厂长一把抱住腰，“这孩子，你家里是炖了凤凰了还是炒了龙肉了，叔还能白用你帮忙？肉票要不？” “要！”刘卫东不假思索的喊道。 “看好了，这可都是一斤的，京城地方肉票，这一摞是十张，都给你，反正我们这些穷工人也吃不起……” 孙厂长一股脑把十张肉票都塞给他，刘卫东接过来数了数，塞进口袋，“叔你说咋干吧，我都听你的！” “这回不怕锅糊底了？”孙厂长揶揄道。 “就炖点白菜土豆，糊了就糊了呗！”刘卫东哈哈一笑。 晚上七点半，刘卫东开着拖拉机，拽着车斗，缓缓来到城郊的木材厂，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堆得小山一样高的兴安落叶松，根根笔直，粗细均匀，都是上等的好木料。 “呦，斯柯达706！”刘卫东看着一辆运木头的汽车远去，吧嗒吧嗒嘴。 啥时候咱也开开这外国货！ “来，都搭把手！” 工人们一起努力，将一根根圆木拽到车斗里，等到装了满满一车后，刘卫东轻轻推动操纵杆，铁牛咆哮，拉着整车木头，向家具厂的方向而去。 “这玩意就是劲儿大！”工人们指指点点，要是搁往常，搬这点木头非得把他们累个半死不可！ 这回好了，有了这辆拖拉机，以后运木头就轻松多了！ 来回跑了两趟，家具厂的木材也堆成了小山，看着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材，孙厂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笑着拍拍刘卫东的肩膀，“别忘了叔跟你说的事！” “知道，我明天出差，等我回来的！” 刘卫东扬了扬手里的肉票，头也不回的喊道。 “这孩子……”孙厂长咧嘴一笑。 “哥哥回来了！”小彩娥听到外边的脚步声，急忙踮着小脚跑到门口，见真是哥哥回来，小丫头咯咯一笑。 “哥哥你咋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吃饭吧，肚肚饿不饿啊……” 刘卫东一把把妹妹抱起来，捏捏她的小脸，“哥哥给你赚钱去啦！” 刘宝庆急忙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来，刘卫东抓起一个玉米面窝头啃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块钱，拍在桌子上。 刘宝庆和小彩娥都愣住了！ 这钱…… “卫东你跟爹说实话，这钱哪来的！”刘宝庆警觉看了看窗外，抓起一个饭碗把钱扣在下面，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问道。 刘卫东一脸无奈！ 哪来的？ 我偷来，抢来，劫道劫来的行了吧！ 就不能想我点好！ 第19章去大草原老兵油子的新花样 “是这么回事，孙厂长说让我教他侄子开拖拉机，每天给我五毛钱的学费，这是预支一个月的。” 刘卫东把钱的来源说清楚了，刘宝庆这才长吁一口气，“这个老孙，有啥好事都先可着他家亲戚，最不是个物！” 他把饭碗拿开，十五块钱原封不动又给刘卫东塞了回去。 “爸有钱，爸不用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将来娶媳妇吧！” “爸你胳膊砸伤了，这阵子就别去木材厂上班了，我和孙厂长打过招呼了，在家好好养伤。”刘卫东又把钱推过去，“这些钱，对了还有这几张票，就当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孝敬您老的医药费吧！” “唉！”看着摆在面前的钱和粮票肉票，刘老汉感动得眼圈红了！ 我这大儿子……不白养！ 真孝顺！ “行，爸就在家养几天，等伤好了再去上班！”刘宝庆把钱和票接过来，塞进口袋里，“你和孙厂长那人打交道多留个心眼，那家伙坏着呢！” “我知道了爸，快点吃饭吧！” 刘卫东舀了一勺鸡蛋糕，放在妹妹饭碗里。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就去上班了，刘老汉和闺女吃了饭，闲来无事坐在自家门口，摆弄着几块从厂子里拿回来的木头，寻思着打一套家具。 儿子大了，早晚都要结婚，像什么“三转一响”、“四合一”都得预备着，要是因为这点彩礼的事情耽误了儿子的终身幸福，他这个当爹的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四合一：桌子、凳子、柜子、床和衣柜） “爸爸给，钉子！”小彩娥在一旁打下手，她年纪还小，只是看着好玩，齐齐展展的一块木头，经爸爸的巧手，几下就变成了一个小板凳！ 爸爸好厉害！ “你哥今天要出远门了……”刘老汉把刚做好的小板凳递给女儿，幽幽说道，“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哦！” “哥哥说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小丫头抱着小板凳，站起来，望着北方，一脸憧憬。 哥哥说这回要去大草原呢！ 轧钢厂运输科，全部十五辆解放汽车已经整装待发，此次的目的地是位于草原深处的白云鄂博矿区。 “你们都把耳朵给我支棱起来听好了，这回谁也不准干私活，更不准收礼，往回拉东西，不然我就让你们去扫厕所！听到没！” 老唐说到这，脸一红，想起了那三十个鸡蛋。 包括上次因为私自帮郎主任拉苹果受处分的那六个司机也站在人堆中，听到老唐声色俱厉的命令，不屑撇撇嘴。 你说不让拉就不拉？ 你算老几！ “厂子这么要求，也是为了大家好，大家不要有情绪嘛！”谢科长清清嗓子插一句嘴，众人这才稀稀拉拉的应一声听到了。 “车辆都检查完了吧，那就出发吧！” 谢科长大手一挥，所有司机全部上车，直奔大草原深处！ 刘卫东仍旧和秦永江搭班，这位老兵油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堆清凉油，用布兜装着，一动哗啦哗啦响。 “秦叔你带那么多清凉油干啥？”刘卫东大为好奇。 “你这孩子一看你就没去过草原，这玩意在草原可是紧俏货！”秦永江眨眯着小眼睛，掰着手指头和刘卫东算起自己的生意经。 “草原有三多：豺狼多，沙尘多，蚊子多，前两样还好办，就是这个蚊子，最是讨人嫌，可是有了清凉油就不一样了，把这玩意往胳膊上一抹，蚊子都得远远扇着……” 这货还很炫耀的拿出一小盒，揩上一点，照着刘卫东的手背抹上去。 “秦叔别动手动脚，开车呢！” 刘卫东连忙躲闪。 “我这一兜子清凉油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钱弄来的，到时候咱们俩这样这样……” 得，秦永江这货一脑子投机倒把思想！ 坚决与他划清界限！ 相比入晋之路，大草原一马平川，车队沿着过往车辆轧出的车辙，缓缓行驶。 刘卫东扯下车窗，一边开车，一边欣赏窗外景色。 如今正是冬春之交，草原上新草还未萌发，去年的草茬早已枯黄，牛羊们贴在地上，啃食着残留的草叶草茎。 从西伯利亚来的冷风携裹着碎草，从草原上呼啸而过，刮得天都变了颜色，风打着卷，呼啦啦吹进驾驶室里，弄得到处都是碎草叶子。 “快把窗户扯上！”秦永江急忙拍拍身上这件崭新的蓝色工作服，生怕弄脏了。 合着这货，在草原上也有相好？ 刘卫东满怀恶意的想到。 一路无话，车队首先到了九原，在那卸下一部分钢材，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早早起床，直奔距离九原193公里的白云鄂博矿区。 越往北走，人烟越少，连牛羊都少见了，荒凉的大草原上一望无际，尽是狂风卷积着碎草发出的呜呜嘶吼。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高高竖起的铁架子，正是解放军的打井队在为草原上的牧民打饮水井。 看到车队，打井的战士们纷纷向他们招手呐喊，刘卫东看到身着绿军装的战士们，也是倍感亲切，扯下车窗，冲他们挥手！ “同志，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刘卫东扯着嗓子喊道，一个小战士双手拢在嘴边，顶着大风冲他喊，“保密！” 刘卫东眉毛一挑，眼珠子一斜，撇撇嘴。 还能不能友好的聊天了！ 车队缓缓前行，渐渐地，高高耸立的铁架子看不到了，打井机的轰鸣声也听不到了，只有一刻不停的狂风无休止的嘶吼尖叫，仿佛鬼泣。 天气渐渐热起来，前方，草天一线之间，出现了一座山。 大草原的宝山——白云鄂博。 已经极尽疲乏的司机们看到目的地，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猛踩油门，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撒欢往前冲，十五辆车子在草原上展开了赛车，杨明广也探出头来，冲众人招手，“小伙子们，都开快点，去白云鄂博吃手把肉啊！” “滴滴滴！” 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 刘卫东轻笑一声，就你们那些老破车，还想和我这辆新车竞赛？ 都给老子远点扇着吧！ 他一脚油门冲过去！ “爸爸你看，有蜜蜂！”小彩娥向远处一指，刘宝庆顺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 第20章突降大雪情况危急 在这个时代，司机属于技术工种，非常受人尊敬，刘卫东一马当先，开着崭新的解放ca10c冲到矿区门口的时候，一个戴着毡帽，个子不高，紫红脸膛的汉子已经手持哈达等候在那。 “欢迎欢迎，欢迎京城来的客人们！”这位汉子上前一步，将象征友谊的哈达挂在刘卫东的脖子上，“草原上的雄鹰带来了你们的消息，感谢长生天让你们平安抵达，快点进来休息吧我们最尊贵的客人们！” 众人把车停在矿区，工人们冲上来，将钢材搬下来。 “布赫奥勒兄弟，好久不见了哈！”老唐跳下车，给这位紫脸膛汉子一个热烈的拥抱，布赫奥勒也笑了，“新民兄弟，你好像瘦了不少，等下我用最肥美的手把肉把你喂得胖胖的！” “那敢情好！”老唐哈哈大笑，拿起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矿区主任钱正军等人也都赶来迎接，钱正军一把握住老唐的手，“感谢你们送来我们急需的钢材，不然我们真的要停工了，真是辛苦你们了，快点进屋吧，外边风太大了！” 矿区食堂里，早已摆好了几张桌子，草原上的食物不如同煤矿务局那般丰盛，只有一个硕大的盘子放在桌子正中，里面盛着煮熟的羊叉骨、羊腿、羊肋条等，冒着腾腾热气。 “吃肉吃肉嘛！”布赫奥勒招呼众人坐下，一个女工端来一盘子锋利的匕首，递到众人面前。 “这位小兄弟是新来的吧，面生得很呢！”布赫奥勒走到他身边，见刘卫东握着匕首发呆，哈哈一笑，主动拿起一块羊叉骨，用锋利的匕首片下一块肉，放进他的碗里。 “在草原上，肉是这么吃的！” 刘卫东笑着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肉骨头往下片肉，然后放进嘴里。 嚯！ 他敢保证，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 不柴不腥不膻，香味浓郁，再蘸上一点草原特有的韭菜花酱，简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多吃点嘛！不够还有！”布赫奥勒笑着劝说众人，钱正军也笑了，“大家伙来我们草原就不要客气，敞开肚皮吃肉喝酒，吃饱喝足，再一觉睡到大天亮！” “是了是了，美得很呢！”布赫奥勒插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吃饱了羊肉，也喝饱了奶茶，刘卫东这才跟着众人进了矿区的招待所。 白云鄂博矿区刚刚成立没几年，各项基础设施都比较差，远不如同煤矿务局，但为了招待这些远来的尊贵客人，他们仍然腾出了最好的几间红砖瓦房，把炕烧得热热的，铺上崭新的棉被，看得刘卫东大为感慨！ 草原人的热情好客真不是说说而已！ 被窝里热乎乎的，刘卫东困意上涌，没一会就睡着了，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大家伙都起来了，在外边忙活。 “卧槽，睡过头了！”刘卫东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穿衣服来到外边，见老唐正面无表情的用扳手拧车子过滤器上的螺丝，凑过去问了一句。 “唐叔，咱们今天回去吗？” “嗯，咱们得抓紧回去，还有别的活等着咱们……” 老唐忽然停住手上的扳手，看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心里咯噔一下！ 回……怕是回不去了！ 下雪了！ 每逢冬春之交，南方的暖湿气流大举北上，与北方的冷气流对撞，草原上经常会降下恐怖的大雪，昨天大风呼啸了整整一天，老唐就觉得气氛不对，他早早就起来检修车辆，本想着能赶在下雪前回去，可是…… 雪来得太快了！ 不到十分钟，天空已经被铅灰色的阴云遮住，纷纷扬扬的雪片一朵朵往地面上掉！ 刘卫东站在院子里，一脸错愕的看着瞬间就白成一片的草原，不由得暗叹一声大自然也太无情了！ “这可咋办！”老唐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大雪一下，交通断绝，想要回去就困难了！ “要是顶风冒雪往回赶，万一路上出什么差错，咱们这些人都得报销！”杨明广凑上来说道，钱正军也极力挽留，“老唐，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放心吧，现在都快四月了，温度上来，雪很快就化了，耽误不了几天！” “唉！”老唐无奈叹气，冲众人摆摆手，“都进屋吧，在外边冻着干啥！” 司机们当然乐得逍遥，大家呼呼啦进了屋子，掏出扑克牌，玩起了锄大地。 刘卫东搬着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窗外的雪。 草原上的雪和内地的雪不一样，内地的雪都是一片一片的，像鹅毛，像柳絮，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雪花漫天飘落的时候看上去是很美的。 但是草原上的雪…… 首先是大团的雪块从天上往下掉，过了一会就从雪花就变成了牛毛般细密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风卷着雪，打着旋的从门缝往里钻，气温已经降了不少，屋子里，火炉烧得正旺，秦永江这货不知从哪整来几个土豆，正在炉子上烤土豆吃呢！ “卫东，接着！”秦永江扔给他一个熟土豆，刘卫东接过来，剥掉外边已经成壳的焦糊皮，咬了一口。 沙沙绵绵的，真香。 草原上的土豆也别有一番风味。 “秦叔，你看这雪……” “待着吧，没三两天停不了！”秦永江头也不抬的说道，“前些年我们就遇到过一次，整个车队被困在蒙古包里呆了二十多天，我看这次也差不多！” 二十天！ 刘卫东吓了一跳，那我妹妹的苹果怕是不够吃了！ “在这有吃有喝还能拿出差补助，白捡钱还不要，你这孩子真傻！”秦永江翻着单眼皮，嘲笑刘卫东，“矿上伙食也不错，我刚才看到后院又杀了三只羊呢！” “不干活光吃肉……”刘卫东不屑撇嘴，“我脸皮可没那么厚！” “吃你的土豆吧！”秦永江又扔过来一个。 诚然如秦永江所言，草原上要么不下雪，要么就下成灾！ 大雪这一下就没歇气，足足下了两天两夜，等到第三天早晨开门的时候，门已经被大雪堵死，众人不得不从窗户跳出去，将雪清理掉，这才把房门打开。 此时，矿区的电话更是打爆了！ “老布，这咋办啊，周围十几个畜牧点都受灾了，牛羊和牧民都快被冻死了！”钱正军握着电话，急得满脑门是汗！ “发动工人挖雪道抢救吧！”布赫奥勒望着窗外齐腰深的大雪，也是急得不行！ “来不及了，光靠人力挖雪道，最起码得几天，等挖过去，牛羊和人早都冻死了！” 钱正军急得把帽子摔在地上，“这老天爷也真是不开眼，眼瞅着开春了下哪门子的大雪！” “老钱，可不敢冲撞长生天！”布赫奥勒吓得一哆嗦，急忙纠正道。 “走走走，都去帮着矿工们去挖雪道，救牧民！”老唐领着人在这白吃白喝好几天，总觉得内心有愧，现在终于能派上点用场了，马上吼着叫众人从炕上爬起来，救人去！ “唐叔，咱们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去？”刘卫东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那还能咋办？” “咱们不是开车来的嘛！” “车？你的意思是？” 第21章这下咱们都要冻死在这了 千里江山一片白。 刘卫东眯着眼睛，顶着白雪的眩光，招呼众人在解放大卡的车盖上蒙上棉被，再把一个简易的推雪板固定在车头前方。 “好主意啊，我咋没想到！” 老唐恍然大悟，马上联系钱正军，从矿上弄来木板做成推雪板，固定在车头上！ 当钱正军、布赫奥勒以及矿工们看到这些安装了“新装备”的解放大卡时，脑瓜子也是嗡嗡的！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这么金贵的汽车用来推雪，可惜可惜了……”钱正军皱着眉，破有些不舍，布赫奥勒摇摇头，“还想那些干啥，人命大于天，快点救人吧！” “对对对，老唐，老唐你快过来一下，咱们规划一下路线！” 烤机油，热车，卸除所有不必要的负载，装草料…… 一个小时后，十五辆车选出五辆车况最好，动力最强的，安装推雪板，其余车辆全部装上草料，分成五个小组，分别由老唐、杨明广和刘卫东等率领，向被困的畜牧点进发！ 刘卫东驾驶自己那辆安装了推雪板的全新解放大卡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推雪板紧贴地面，将厚重的雪块铲到两边，车轮过处，一条黑色的道路渐渐显现，随着车轮向远处延伸。 “司机同志，前边是一个大坑，你要往左边拐一下！”负责领路的矿工宝利格拍拍车座，指着前方的道路提醒道。 “好！” 此时，白云鄂博矿区以东八十里的黄草岭畜牧点，聚集在此预备牛羊产羔的牧民们都被冻得手脚麻木，眼巴巴的看着茫茫雪野。 大草原露出狰狞的一面，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灾，就可以让被困的牛羊牲畜包括牧民全部死绝！ 如今牛羊已经饿了三天了，再没人来救他们，怕是整个畜牧点都要全军覆没！ “这救援的信号发出去了嘛！怎么现在还没人过来，再不来咱们就要被冻死啦！”大队长莫日根急得都要跳起来，“再催！” “去矿区的路都被大雪封死了，马没草料吃也跑不动了，电台的电池也没电了……”牧民巴图小声嘀咕，莫日根气得抡起马鞭狠狠抽在雪上，“完了，咱们都要冻死在这了！” 孩子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挤在蒙古包里，唯一一点牛粪火也被风给吹灭了。 这一刻，包括莫日根在内的所有牧民万念俱灰！ “队长，你听！” “听个球！都要死了还听个屁！”莫日根气恼吼了一句，巴图吓得往旁边闪了一下，但还是执拗的竖起耳朵，似乎想听清楚到底是风声还是…… “队长你听，是卡车的声音，你快听！” 巴图惊喜喊了起来，莫日根皱着眉听了一下，脸色顿时由忧愁变作狂喜！ “真的有卡车的声音，是矿上的同志来救我们了嘛！”他急忙招呼畜牧点里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劳动力，拿起铁锹工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挖雪道！ 卡车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站在黄草岭上极目远眺，赫见一辆湛蓝色解放大卡出现在茫茫雪野，如同一片白沙中的蓝色小点，正坚定推着车头上的推雪板，用尽全力在茫茫雪海中开辟出一条求生之路！ “大家加把劲儿啊，矿上派人来救咱们了！”看到车子，众人更起劲了，纷纷抡起手里的铁锹，在草地上铲出一条两人多宽的雪道。 解放大卡轰鸣着破开最后一道雪墙，出现在众人面前，刘卫东放慢车速，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吩咐跟在后边的两辆车将带来的草料和煤炭卸下来，他要马上前往下一个畜牧点！ “司机同志，一路小心啊！” 莫日根站在雪地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卡车，感动得眼圈红了！ 这是长生天派来救我们命的人啊！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卸草料！”莫日根吼了一声，牧民们纷纷爬上车，将成捆成捆的草料扔下去。 饿极了的牛羊马匹看到草料，激动得嗷嗷直叫！不停用身子撞击木头栅栏，想要冲出去大快朵颐！ 刘卫东一路开一路推，终于赶在天黑之前给东边八个畜牧点打开了一条紧急救援线，然后他又调转车头，马不停蹄回到矿上，往各个畜牧点运送草料和煤炭，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午才算结束。 经过一番高强度的劳作之后，他又累又困，躺在草垛上睡着了。 一个温润的东西在他脸上滑来滑去，粘乎乎的，他伸手摸了摸，耳边传来哞哞的叫声，刘卫东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头三四个月大的小牛犊，见他醒了，小牛犊往后退了一步，又冲过来，作势要顶他。 刘卫东笑着抱住小牛犊的脑袋，捏捏牠刚刚长出来的软软的牛角，小牛犊一脸惬意眯起眼睛，享受来自这位救命恩人的爱抚。 “司机同志，你醒了！”一个蒙族大妈端着木盆走出来，见他正和小牛犊玩耍，笑道。 小牛犊看到主人来，挣脱刘卫东的怀抱，摇着小尾巴跑开了。 刘卫东从草垛上跳下来，用袖子擦擦脸上的口水，“大妈您这是？” “你们累了一天一宿了，我挤点牛奶给你们补补。”莫日根的妻子阿依丝大婶笑道，“要不是你们开着车推出一条雪道，把草料运进来，这些牛羊牲畜都要饿死了。” 她走进羊圈，从里面抱出一只刚出生就被冻死的小羊羔，眼圈一红，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羊羔尸体放在勒勒车上，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为小羊超度。 “这场大雪……”阿依丝看着一直连到天边的雪海，似是自言自语，“等雪化了，变成水，草就长起来了，也是好事……” 刘卫东听出她是在自我安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只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 茫茫大草原尽成白地，唯有大片的白色中间，有条细若游丝的“生命线”，将各个畜牧点串联起来，几辆蓝色卡车正穿行其中，为他们送去救命的草料。 这场大白灾覆盖了半个蒙中草原，冻死饿死牛羊不计其数，唯有白云鄂博矿区这片，在刘卫东等人的不懈努力下，硬是在茫茫雪海中开辟出数十条雪道，将数以万吨的草料紧急运到各处，将牧民的损失降到了最小。 轧钢厂那边得知草原发生了罕见的自然灾害，也专门打电话过来，让他们不要急着回去，要想尽一切办法帮牧民抗灾！ “广播里说还有一个礼拜寒潮才能过去，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不能懈怠，要持续不断的给各个畜牧点送草料和煤炭，帮助他们度过这个难关！“老唐扶了下眼镜，给众人分派任务，“杨明广，你负责西边几个畜牧点，小丁、小薛，你们两个负责北边的畜牧点……卫东，你……” “我们俩负责东边的，东边的都混熟了嘛！”秦永江抢着喊道，生怕老唐嘴一瓢，把他们俩分配到南边的畜牧点去。 “那行，卫东你给我好好看着老秦，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看我怎么修理你！”老唐和秦永江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了，这老兵油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货要拉什么shi! “老唐你这……把我看成啥人了！”老秦红着脸狡辩一句，换来老唐一个大白眼，“我还不知道你啥人？” “呸！”秦永江冲着老唐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啥人管你毛事！ “秦叔，走，上车吧！”刘卫东拿了出车的条子，拍拍秦永江的肩膀，忽然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 好家伙！ 这货把清凉油带着了！ 你丫的……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温度！ 第22章小格格萨仁格日勒 “秦叔，你这清凉油……“车子沿着前几天推出来的雪道缓缓向前，刘卫东好奇问道，“这大雪天你卖清凉油，咋的是想冻死几个啊？” “你这孩子，真不懂做买卖，照你这意思，冬天没蚊子，卖蚊香的都得上吊饿死吗？”秦永江一脸得意的向刘卫东炫耀自己的生意经，“这叫打提前量你懂不？” “你这提前量打得也太提前了！”刘卫东毫不客气的嘲笑道，秦永江竟然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挠挠脑瓜，“清凉油买贵了，还不是被许伍德那老王八羔子给忽悠了……” 许伍德？刘卫东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咋这么熟悉呢！ 他猛然想起，许大茂他爹就叫许伍德！ 得，遇到那老东西，活该你被坑！ “到了！” 黄草岭畜牧点，牧民们翘首以盼，看到运送草料的大卡车停在蒙古包前，纷纷上来把草料搬下车。 “这一路累了吧，来先喝点奶茶……”阿依丝大婶端着一个木托盘，上边摆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奶茶，秦永江正好渴了，抓起一碗咕嘟嘟来了个底朝天。 蒙古包旁站着几个小孩子，一个个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正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奶茶。 刘卫东笑了笑，走过去，蹲下来，把奶茶递给一个顶小顶小的孩子，“冷了吧，来喝一口！“ 小孩子眼神躲躲闪闪的看着阿依丝大婶，使劲摇摇小脑袋。 “这是额吉熬给司机叔叔喝的，我们不喝！”一个个子和小彩娥差不多一边高的圆脸小丫头脆生生说道。 刘卫东很是好奇，这孩子汉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阿依丝大婶也走过来，“刘同志你快喝吧，屋子里还有呢！” 刘卫东却执拗的把奶茶递到孩子们面前，“叔叔不渴，叔叔在矿上喝茶了，现在叔叔命令你们把奶茶喝掉！” 孩子们又齐刷刷望向阿依丝大婶，目光里全是渴望！ “唉，喝吧喝吧！”大婶无奈摆摆手。 孩子们马上拥过来，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就把一碗奶茶喝了个底朝天，最小的孩子抱着木碗，舔得干干净净。 阿依丝大婶笑眯眯看着刘卫东，这小伙子不但人长得好看，人品也好，骨子里透着善良！ “喂，喂，卫东过来！” 秦永江鬼鬼祟祟溜过来，扯扯刘卫东的衣袖，“走，跟我办点事去！” “冰天雪地的，你非要去卖清凉油……” “快走吧！” 他半拖半拽把刘卫东拽出莫日根家的蒙古包，领着他来到畜牧点最外边一个又矮又破旧的蒙古包前，老兵油子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草碎末，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弯下腰，打开蒙古包的门走了进去。 刘卫东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这番动作，难道说包里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屋子里很暗，一道道光从头顶的天窗投射下来，屋子里很冷，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炕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手里握着一把改锥，正在一块牛皮上使劲钻眼。 “老王爷，还认得我不？”秦永江满脸堆笑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没法子，苦命人，想死也死不了！”老头叹了口气，放下改锥，“你个老，这回又来我们这祸害谁？” “老王爷瞧您这话说得，搞得我好像是无恶不作的二流子似的！给您老郑重介绍一下！”他一把扯过刘卫东，“这位，我们轧钢厂新来的退伍汽车兵，刚进厂子就给我们修好了一台报废车，还搞了个发明专利，人家一汽给他发的大奖状还在我们厂贴着呢！” 老头上下打量了刘卫东一番，心里暗暗赞叹，好精神的小伙子啊！ 瞧瞧这眉眼，这身量，比电影上的那些演员也不差！ “这位……”秦永江一竖大拇指，“世袭科尔沁郡王，扎萨克镇国公，当年跟着乌领导一起干大事的宝日哈图王爷！跺一脚整个蒙东都乱颤的宝王爷！” 刘卫东闻言愣了一下！ 原来眼前这位老人，身份竟然如此高贵！ “唉，什么王爷不王爷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没用的老废物。”老王爷连连摆手，“你小子有事就说，别藏着掖着了！” “瞧您老这话说得，我没事还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再怎么说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大白兔奶糖，两颗糖能顶一杯牛奶，可好吃呢；内联升的千层底布鞋，可比你们的靴子穿着舒服，我还给您弄了两块白旗布……” 刘卫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掏出大大小小的礼物，直到摆满了小炕桌！ 这老兵油子是属仓鼠的吗？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 “你的礼物我收下，抓紧说事吧！”老王爷拿起那双黑色布面的千层底鞋子，若有所思。 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遍地烽烟的年代…… “我还能有啥事，就是这点清凉油……”老兵油子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从大衣里扯出那袋清凉油，递给老王爷，“您老德高望重，我寻思着您老帮帮忙，拿清凉油换点牛肉干吃！至于分成，咱们三七开！你三我七！” “就知道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宝王爷接过布袋掂了掂，“好小子，你这还弄了不少呢，先放那吧。” “得嘞！和您老办事就是痛快！” 一番攀谈下来，刘卫东发现这位宝王爷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傲，反而非常和善，他也知道解放后上头本来给宝王爷安排了职务，但是他以年老体弱为由拒绝，回到草原过起了寻常牧民生活。 “阿布，我看外边有脚印……”蒙古包开了，一个俏丽身影走进来。 迎着天窗投下来的光芒，刘卫东觉得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姑娘！ 在这个时代，衡量女孩子漂亮与否的标准不在于脸蛋和身材，而在于是否身子骨壮实！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眼下大家非常推崇那种双颊泛红、气血旺盛、膀大腰圆、体型健壮，有力气能干活的女子，这类“美人”不但活跃于电影屏幕和海报上，也是适龄男子首选目标。 但是和眼下推崇的“力量美”型女子不同，这位走进来的姑娘无论是身量还是相貌都非常契合后世的审美标准！ 大眼睛、白皮肤、小鼻子小嘴，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白皙如玉的小手冻得通红，见刘卫东不错眼珠的看她，蓦的粉面一红，别过脸去。 “几年不见，一晃格格都长成大姑娘了！”老兵油子马上向刘卫东介绍，“这位，宝王爷的亲生女儿，萨仁格日勒，在过去可是正八经的格格！” “什么格格不格格的，都是老黄历了，丫头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派来帮咱们抗白灾的司机同志，叫刘，刘……” “刘卫东！”刘卫东急忙提醒道。 “对对对，刘卫东，保卫东方嘛！”宝王爷爽朗笑道。 “刘同志你好，谢谢你救了我们，你是我们草原的大恩人！”小格格倒也不扭捏，握住他的手摇晃了两下。 刘卫东脸一红！ 长这么大他还没和女孩子如此亲昵过呢！ 第23章这丫头真是可惜了 走出宝王爷的蒙古包，老兵油子感慨万千，“想当年我开着车，跟着宝王爷叱咤草原，哪家闺女见了我不抛媚眼？现在不行了，王爷也老了，我也浪不动了……” “宝王爷的功绩，我也略知一二。”这位宝王爷，可是当年率领蒙东诸王反对分裂，维护统一的大功臣。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完全可以出任要职，为百姓们服务，可为啥非要回到家乡当一个牧民呢？ 至于小格格萨仁格日勒…… 嗯，是真漂亮！ 草原上最美的萨日朗花！ 他开着车慢悠悠回到矿区，等候许久的工人们扛起草料和煤炭往车上装，趁着这个空档，刘卫东捏了捏口袋里的钞票，进了矿区供销社。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和老兵油子又早早上路，给东线各个畜牧点送草料。 “真是让你破费了，买了这么多东西！”看着两人抬进来的崭新的铸铁炉子、热水袋、炕席、米面油……老王爷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他一把攥住刘卫东的手，不停说着感谢！ “您老为祖国为人民做出那么大贡献，我尽所能帮您添置一点生活用品也是应该的。”刘卫东笑了笑，冲秦永江招招手，“秦叔过来搭把手，咱们把炉子支起来！” 三米长的白钢烟囱竖起来，青灰色的铸铁炉子里冒出通红的火苗，冷得像冰窖似的蒙古包渐渐暖和起来。 簇新的铁皮茶壶里盛满了雪，坐在炉子上，雪水融化，发出滋滋的声音。 至于蒙古包破损的地方，刘卫东也帮忙修补了一下，一番捯饬下来，包里包外焕然一新，把老王爷乐得合不拢嘴。 小格格萨仁格日勒提了一筐牛粪进来，当她看到崭新的炉子、暖瓶、水袋以及堆在墙角的白面时，愣了一下。 “丫头，还不谢谢刘同志，这些都是他帮咱们置办的！”宝王爷接过带着冰碴的牛粪饼，打开炉子扔进去，霎时冒出一片白色水蒸气。 “谢谢刘同志。”萨仁格日勒羞答答一笑，“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什么还不还的，我只是仰慕宝王爷的英雄壮举，尽我所能做出一点……” 英雄？ 听到这个词，父女俩脸色都有些异样。 包外，阿依丝大婶的声音响起来，“刘同志，秦同志，吃饭了！” “来了！”秦永江拎着用清凉油换来的牛肉干，一溜烟跑了。 “刘同志，你新来乍到，不熟悉我们畜牧点的事情！” 坐在莫日根队长的蒙古包里，刘卫东吸溜着碗里的羊汤，刚想问一声为什么，但是想想又了然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大漠孤烟，残阳如血，刘卫东坐在黄草岭上，极目远眺落日美景。 土岭下方，牧民们正抱着新出生的小羊羔逐一喂奶，小格格萨仁格日勒也抱着一只小羊喂奶，直到小羊吃饱了，她才捋了一下额边乱发，抬起头，正巧看到站在土岭上向远处眺望的刘卫东。 萨仁格日勒低下头，又抱过一只小羊羔，想起刘卫东看她的眼神，心就有些怦怦跳。 寒潮整整持续了十天，十天后，天气转暖，齐腰深的大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融化，一夜春风呼啸，第二天刘卫东推开房门一看，好家伙！ 原本被雪水染成灰黑色的草原已经变成了一大片嫩黄色的地毯，从矿区一直连亘到遥远的天边！ 顽强的小草顶破土壤，露出鹅黄的嫩芽，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青草气息！ 大草原的春天，姗姗来迟！！！ 从大白灾中死里逃生的牛羊马匹们争先恐后冲出栅栏，低着头，张大嘴巴，疯狂采食新冒出的嫩芽，新出生的小羊们恣意撒着欢儿，连那些小牛犊小马驹也都高兴得蹦来跳去，活像一群小疯子。 “哞！” 一头小牛犊冲过来，作势撞向他，刘卫东笑着抱住扭头，帮牠挠挠刚刚冒尖的小牛角。 小牛犊舒舒服服的躺在刘卫东怀里，满足打了个哈欠。 “这个家伙最粘人了！”萨仁格日勒走过来，坐在刘卫东身边，小手托着腮帮子，“刘同志，雪化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啊！” “是啊，我们在草原已经呆了十多天了……”刘卫东捏捏牛耳朵，“我都想我妹妹了！” “你妹妹，她多大啦？”萨仁格日勒眨眨长长的睫毛，好奇问道。 “她今年才五岁，小馋猫一个……” 小格格饶有兴趣的听刘卫东讲述京城的一切——有轨电车、北海公园、天坛、故宫、颐和园、王府井大街…… “我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归绥，我爸爸送我去读书……”提到读书，小格格漂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落寞。 “前两年，人家不让我读下去了，我就回来养羊了。” 刘卫东的神色微动，“那格格你还想读书吗？” “嗯嗯！”小格格点了下头，“阿布说，人必须得从书本里学到知识，才能知天文晓地理，遵教化懂礼仪，不然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还想读书……那就放心去读吧，以后时局一变，就是读书人的天下了，等我回去我找些书给你邮寄过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为将来提早做准备！” “刘同志，时局……”小格格清澈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希冀的光彩，“真的会变吗？” “会！”刘卫东坚定以及肯定的说道。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车队碾着泥泞的车辙，缓缓向南方驶去。 远处传来了牧羊女的歌声，刘卫东扯下车窗，远远看着矗立在黄土岭上那个俏丽的身影。 一声声悠扬绵长的蒙古长调穿破天空，回荡在蓝天白云下，为他们送去临别的祝福。 “这丫头可惜了……”秦永江听着长调，连声叹息！ 前方的泥土路上，赫然出现了一大批牧民！ 第24章国家孩子抗雪灾先锋模范 “感谢长生天，把你们派来，救了我们几千牧民和百万牛羊的性命！” 布赫奥勒手持哈达，亲自给每位司机献上，钱正军端着马奶酒，挨个给这些抗击白灾的功臣们敬酒。 前来送行的牧民们都一脸感激的看着这些司机们，莫日根大叔走到刘卫东面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在他后背使劲拍了两下！ “好小伙子，等你再来草原，一定来大叔家里坐坐，大叔给你杀羊吃！” “一定，一定！”刘卫东皱着眉，连连点头，莫日根大叔的劲也太大，捶得他后背都疼！ 阿依丝大婶笑着端来一杯奶茶，递到他面前，“这下你该尝尝了吧！” 刘卫东笑着将奶茶一饮而尽，他把空碗倒扣，递给阿依丝大婶，见几个孩子躲躲闪闪的看着他，他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从矿区供销社买来的礼物，一一送给他们。 老唐冲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也纷纷掏出礼物送给牧民兄弟，这下反倒把秦永江这老给整不会了！ “合着你们都准备礼物了？咋没人告诉我一声？这不扯呢……”秦永江唠唠叨叨，从刘卫东的口袋里抠出一把糖，满脸堆笑的发给孩子们。 “谢谢叔叔！”仍是这个小脸圆圆的孩子，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叔叔你不要走好不好？” 刘卫东很是好奇，看这孩子的面相和口音，似乎也不是蒙古人，难道…… “那是国家孩子。”秦永江小声嘀咕一句，“从江南送过来，交给牧民抚养的。” 噢！ 刘卫东恍然大悟！ “叔叔答应你，等叔叔再来草原，一定来看你。”刘卫东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使出吃奶的劲搂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 “巴根，听话，你叔叔他们要走了！”见孩子执拗的想要挽留刘卫东，阿依丝大婶走过来，劝说道。 “我不叫巴根，我叫余永和，我要回家找妈妈呜呜呜……”孩子抱着刘卫东的胳膊放声大哭，看得众人一脸无奈。 “想不想吃糖？”对付小孩子，刘卫东可是有一套的！ “想！”小家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却还忙不迭的点头。 “那看好了，叔叔这里有一袋糖，你每天吃一颗，等到这袋糖吃完，叔叔就来了！”刘卫东递给他一袋大白兔奶糖，笑着摸摸小家伙的小脑瓜。 “叔叔你真的会来吗？” “会啊！骗你是小狗！” “那咱们拉钩！” “好！” 余永和接过糖袋抱在怀里，破涕为笑，他一笑，大家伙也都跟着笑了。 熊孩子！ 车队再次启动，在牧民们依依不舍的告别声中缓缓远去，小格格萨仁格日勒站在黄草岭上，望着远去的车队，轻轻挥了挥手。 悠扬的长调再次回荡在蓝天白云下，一只雄鹰展翅翱翔，俯视着下面的山川、河流、草地、牛羊…… 刘卫东贪恋的看着窗外景色，美丽的大草原啊，来了一次，心里就有了羁绊！ 轧钢厂一切如旧，只是气氛变得越发诡异，到处都贴着大字报，谢科长正指挥人往下撕。 “回来了！” 车队缓缓驶入停车场，谢科长叼着烟，笑眯眯的把大家伙都召集到办公室里，“咱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连报纸上都登载了你们的事迹，你们可是给咱们轧钢厂争得了荣誉啦！” 刘卫东一看，可不是么，报纸上头版头条！ 《为了广大牧民兄弟！红星轧钢厂运输车队勇抗白灾，冒死为牧民开辟生命运输线！》 “在这个危急时刻，轧钢厂司机刘卫东同志当机立断，开创性的为车辆安装推雪板，靠着解放卡车强劲的动力，推开一米多深的积雪，为已经被困了三天三夜的牧民开辟出一条生命之路！” 谢科长拿起报纸念了起来。 “小刘这回又出名了！”秦永江偷笑一声，刘卫东脸色一沉，写我干球！ 我可不想出名！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你们这次抗灾救援行动是成功的，是卓有成效的，拉近了我们和牧民兄弟的心，我谨代表咱们轧钢厂，向你们表示感谢！” 当天下午，轧钢厂礼堂内，杨厂长代表一万多名职工，向抗灾归来的勇士们鞠躬致谢！ “此次抗灾救援行动中，涌现出了唐新民、刘卫东等一批敢于顶风冒雪，战白灾救牧民的典型，尤其是刘卫东同志，是他最先想到用卡车推雪的方法，及时为牧民开辟了救援道路，确保了后续救援的顺利进行，经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授予他‘抗雪灾先锋模范’称号！” 领奖台上，刘卫东身披大红花，一脸局促的从领导手里接过证书，杨厂长还特意拍拍刘卫东的肩膀，冲他竖起大拇指，“好小子，得亏有你，不然这次损失可大了！” “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刘卫东脸一红，笑道。 “哥哥再不回来，哼哼，我就不理他了！” 小彩娥站在自家门口，踮着小脚往远处看，棒梗领着小当槐花走过来，冲她扮鬼脸，“小傻子你哥哥不要你了！” “你哥哥才不要你呢！”小彩娥气得一跺脚，“棒梗大坏蛋！” “略略略！”棒梗撅起屁股，冲她放了个屁，转身跑了！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小彩娥揉揉眼睛，顿时欢喜得小小的心都要跳出来！ 哥哥！ 是哥哥回来了！ 她一溜烟跑过去，一把抱住刘卫东的大腿，刚要说话，小鼻子一酸，眼泪先掉了下来！ “臭哥哥坏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都想你了呜呜……” 刘卫东把妹妹抱起来，捏捏她的小脸，“呦呦呦，都要上育红班了还哭鼻子呢，哥哥这不是被大雪给拦住了吗！” “哼，大雪也坏，干嘛拦我哥哥！”小丫头义愤填膺的挥舞着小拳头，憨憨的模样看得刘卫东只想笑！ 小傻子！ “哥哥和你说好的，每天一个苹果，补充维生素，你怎么还剩了这么多？”刘卫东回到家，打开柜子，看着已经干瘪的苹果，问小丫头。 小彩娥脸一红，“我，我想留着给哥哥吃！” “不听话的坏孩子，找打！”刘卫东把干瘪的苹果都装进袋子里扔掉，将新买回来的苹果塞进柜子里，抓出一个大的放在炕沿上，指给妹妹，“以后每天吃一个，不然哥哥真的要揍你了！” “嘻嘻……”小彩娥拿过另一个布袋，打开，从里面倒出许多黑褐色好像铅笔一样的东西，她歪歪小脑袋，“哥哥，这是什么啊？” “牛肉干，我们工友给我的。” 想起牛肉干，刘卫东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秦永江，经宝王爷的手，用一袋清凉油和牧民们换了二十斤牛肉干，刚回到轧钢厂，直接拎着牛肉干去找姘头了！ 这货迟早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呦，卫东回来了！”窗外传来韩姨的声音。 “呀！”小彩娥吓了一跳，小手忙活着把牛肉干装回袋子里，踮着小脚，连鞋也来不及穿，跑到柜子旁，打开柜门塞了进去！ 可不敢让韩姨看到牛肉干！ 第25章抡起大皮带猛抽杨厂长 看着妹妹慌慌张张藏东西的小模样，刘卫东强忍不笑，将韩姨迎进屋子。 “那个……卫东你听说没，厂子让四合院又收拾出一间房，说是要奖励给先锋模范人物，我寻思着你进厂没多久就立了这么多功劳，八成能申请上，抓紧给上边打个报告，要是晚了啥都捞不着！” “我觉得我家这窝棚住得挺好。”刘卫东听出韩姨是在透他的话，干脆不接招，笑道。 “呃……”韩姨本来还想点拨点拨他给上头送点“意思”意思一下，只要咱们的“意思”到位，到时候那间房不就是你的了么？ 再说了我又不止徐翠芝一个外甥闺女，我的外甥闺女足有一个加强排！ 就不信没个你相不中的！ 到时候我这个姨妈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你家便宜……呸呸，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嘛！ 只是这兔崽子，四六不上线！ 这让我怎么开口！ “卫东啊，你这一走二十多天，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要不等哪天姨再给你介绍一个，你领着人家闺女出去逛逛，买两件衣服再去东来顺吃顿饭，兴许事就成了呢！” 韩姨不愧是售货员，脑子灵醒转得快，一条路不通马上开辟第二战场！ 我就不信不能把我外甥闺女塞到你刘家门上！ “不行啊韩姨，我们过几天还得出车，忙！”刘卫东一脸苦笑，“等有时间的，麻烦韩姨多给我介绍几个。” “你这孩子，找对象又不是买萝卜白菜，哪能随你心意挑来拣去的……那行吧，等你闲下来跟姨说一声，姨保证把事情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韩姨抓起放在炕沿边的那个大苹果，自顾自啃了起来，看得小彩娥眼珠子冒火！ 哼，那是哥哥买给我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那么胖了还吃！ 就不怕噎着你！ “我先走了，你忙吧！家里缺个针头线脑的就跟姨说。”韩姨啃着苹果出了门，直奔供销社而去。 “比我还馋！”小彩娥站在门口，气得小手直哆嗦！ 哼！ 脸咋那么大！ 吃人家的苹果！ 她也真好意思！ “不就吃你一个苹果嘛，瞧把你气得！”刘卫东笑着递给妹妹一条牛肉干，“尝尝这个！纯牛肉做的，可好吃了！” “嘻嘻，哥哥最好了！” 小丫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慢条斯理的撕着牛肉丝往嘴里塞，刘卫东则把自己以前上学时用过的书本都找出来，打成一个包裹，准备给小格格邮寄过去。 有些书已经破损了，还有一些被调皮的妹妹划来划去满是铅笔印迹，刘卫东皱了下眉头，准备趁着今天放假，去一趟新华书店，给小格格买些新书。 “哥哥你看，大卡车！” 一辆解放大卡呼啸着从门口经过，随车洒下不少传单，小彩娥跑过去，一张张捡起来，歪着脑袋看。 “文化……”小丫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认识这两个字，她挠挠头，把传单递给哥哥，“哥哥，这写的是什么啊！” “一堆废话。”刘卫东扫了一眼，转手把传单都塞进灶坑里。 “噢！”小彩娥挑挑眉毛，忽然自顾自的笑起来，刘卫东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捏捏小丫头的脸蛋，“你又傻笑个啥？” “大哥哥大姐姐们好笨的，把废话印在纸上，还满大街的乱扔，傻……”小彩娥乐不可支，刘卫东看着窗外满大街随风飘扬的宣传单，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孩子们都懂的道理，大人们怎么会不明白？ 只不过都装着不懂罢了！ “走，哥哥带你买肉去，咱们晚上包饺子吃！”刘卫东牵着妹妹的小手，“顺便再去新华书店给你买几本书。” “真哒！”小丫头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她开开心心的踢着小脚丫，“哦哦哦太好了我要上学了，将来当个科学家，造大火箭！” “这孩子……” 新华书店里人头攒动，刘卫东给妹妹买了一本字帖，一套幼儿启蒙课本，他又去买了几本辅助教材，准备给小格格邮寄过去。 “刘同志你也在这！”远处走来一人，刘卫东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轧钢厂杨厂长！ “厂长您好，您也是来买书的吗？”刘卫东脸一红，笑了笑，和杨厂长打了声招呼。 “嗯，我来买几本技术书，咱们搞炼钢可不能闭门造车，得多学习一下外国的先进经验。”杨厂长拿起一本厚厚的《炼钢工艺学》，正要看看内容，就见远处冲过来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把扯过杨厂长手里的书，“这位同志，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说什么了？” “还他么装糊涂是不是，你是不是说炼钢要学习外国先进经验？”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绿军装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吼道！ “我是这么说的，咱们国家基础弱底子薄这是事实，不学习外国现成的先进经验，难不成非要闭门造车走弯路？” “听听，这是多么操蛋的言论！”这些少男少女们一听，顿时声音高了八度，“你个崇洋媚外的狗东西，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胡说八道，同志们，今天咱们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坏分子！” 说着这帮人抽出腰间的皮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杨厂长围在当中，皮带上纯铜的纽扣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芒，要是被这玩意抽上一下…… “慢着！”刘卫东冲进去，一把把杨厂长拽出来，“同学们，你们误会这位老同志的话了，并非外来的东西都是消极的，xx主义不也是舶来品吗？但仍然能够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指导我们前进！” 这帮小年轻孔武有余，但是智力和逻辑思维并不强，听刘卫东一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等等，舶来品是啥意思？”带头的那个女孩子把眼珠一翻，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舶来品就是……”刘卫东废了半天口舌才让她明白什么叫舶来品，这丫头抻了两下皮带，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人。 “我这书是冶金专家孟晓东写的，他是咱们国家冶金行业的技术带头人，根正苗红……”杨厂长急忙指着书皮上的作者名为自己辩解，这个女孩子翻着白眼，看了一眼厚厚的书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特么不认识什么孟晓东，我就知道你这人一脑子混账思想！来人，给我拖出去！” “慢着！”刘卫东也大喊一声，吓得众人一哆嗦！ 第25章抡起大皮带猛抽杨厂长 看着妹妹慌慌张张藏东西的小模样，刘卫东强忍不笑，将韩姨迎进屋子。 “那个……卫东你听说没，厂子让四合院又收拾出一间房，说是要奖励给先锋模范人物，我寻思着你进厂没多久就立了这么多功劳，八成能申请上，抓紧给上边打个报告，要是晚了啥都捞不着！” “我觉得我家这窝棚住得挺好。”刘卫东听出韩姨是在透他的话，干脆不接招，笑道。 “呃……”韩姨本来还想点拨点拨他给上头送点“意思”意思一下，只要咱们的“意思”到位，到时候那间房不就是你的了么？ 再说了我又不止徐翠芝一个外甥闺女，我的外甥闺女足有一个加强排！ 就不信没个你相不中的！ 到时候我这个姨妈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你家便宜……呸呸，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嘛！ 只是这兔崽子，四六不上线！ 这让我怎么开口！ “卫东啊，你这一走二十多天，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要不等哪天姨再给你介绍一个，你领着人家闺女出去逛逛，买两件衣服再去东来顺吃顿饭，兴许事就成了呢！” 韩姨不愧是售货员，脑子灵醒转得快，一条路不通马上开辟第二战场！ 我就不信不能把我外甥闺女塞到你刘家门上！ “不行啊韩姨，我们过几天还得出车，忙！”刘卫东一脸苦笑，“等有时间的，麻烦韩姨多给我介绍几个。” “你这孩子，找对象又不是买萝卜白菜，哪能随你心意挑来拣去的……那行吧，等你闲下来跟姨说一声，姨保证把事情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韩姨抓起放在炕沿边的那个大苹果，自顾自啃了起来，看得小彩娥眼珠子冒火！ 哼，那是哥哥买给我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那么胖了还吃！ 就不怕噎着你！ “我先走了，你忙吧！家里缺个针头线脑的就跟姨说。”韩姨啃着苹果出了门，直奔供销社而去。 “比我还馋！”小彩娥站在门口，气得小手直哆嗦！ 哼！ 脸咋那么大！ 吃人家的苹果！ 她也真好意思！ “不就吃你一个苹果嘛，瞧把你气得！”刘卫东笑着递给妹妹一条牛肉干，“尝尝这个！纯牛肉做的，可好吃了！” “嘻嘻，哥哥最好了！” 小丫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慢条斯理的撕着牛肉丝往嘴里塞，刘卫东则把自己以前上学时用过的书本都找出来，打成一个包裹，准备给小格格邮寄过去。 有些书已经破损了，还有一些被调皮的妹妹划来划去满是铅笔印迹，刘卫东皱了下眉头，准备趁着今天放假，去一趟新华书店，给小格格买些新书。 “哥哥你看，大卡车！” 一辆解放大卡呼啸着从门口经过，随车洒下不少传单，小彩娥跑过去，一张张捡起来，歪着脑袋看。 “文化……”小丫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认识这两个字，她挠挠头，把传单递给哥哥，“哥哥，这写的是什么啊！” “一堆废话。”刘卫东扫了一眼，转手把传单都塞进灶坑里。 “噢！”小彩娥挑挑眉毛，忽然自顾自的笑起来，刘卫东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捏捏小丫头的脸蛋，“你又傻笑个啥？” “大哥哥大姐姐们好笨的，把废话印在纸上，还满大街的乱扔，傻……”小彩娥乐不可支，刘卫东看着窗外满大街随风飘扬的宣传单，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孩子们都懂的道理，大人们怎么会不明白？ 只不过都装着不懂罢了！ “走，哥哥带你买肉去，咱们晚上包饺子吃！”刘卫东牵着妹妹的小手，“顺便再去新华书店给你买几本书。” “真哒！”小丫头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她开开心心的踢着小脚丫，“哦哦哦太好了我要上学了，将来当个科学家，造大火箭！” “这孩子……” 新华书店里人头攒动，刘卫东给妹妹买了一本字帖，一套幼儿启蒙课本，他又去买了几本辅助教材，准备给小格格邮寄过去。 “刘同志你也在这！”远处走来一人，刘卫东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轧钢厂杨厂长！ “厂长您好，您也是来买书的吗？”刘卫东脸一红，笑了笑，和杨厂长打了声招呼。 “嗯，我来买几本技术书，咱们搞炼钢可不能闭门造车，得多学习一下外国的先进经验。”杨厂长拿起一本厚厚的《炼钢工艺学》，正要看看内容，就见远处冲过来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把扯过杨厂长手里的书，“这位同志，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说什么了？” “还他么装糊涂是不是，你是不是说炼钢要学习外国先进经验？”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绿军装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吼道！ “我是这么说的，咱们国家基础弱底子薄这是事实，不学习外国现成的先进经验，难不成非要闭门造车走弯路？” “听听，这是多么操蛋的言论！”这些少男少女们一听，顿时声音高了八度，“你个崇洋媚外的狗东西，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胡说八道，同志们，今天咱们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坏分子！” 说着这帮人抽出腰间的皮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杨厂长围在当中，皮带上纯铜的纽扣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芒，要是被这玩意抽上一下…… “慢着！”刘卫东冲进去，一把把杨厂长拽出来，“同学们，你们误会这位老同志的话了，并非外来的东西都是消极的，xx主义不也是舶来品吗？但仍然能够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指导我们前进！” 这帮小年轻孔武有余，但是智力和逻辑思维并不强，听刘卫东一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等等，舶来品是啥意思？”带头的那个女孩子把眼珠一翻，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舶来品就是……”刘卫东废了半天口舌才让她明白什么叫舶来品，这丫头抻了两下皮带，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人。 “我这书是冶金专家孟晓东写的，他是咱们国家冶金行业的技术带头人，根正苗红……”杨厂长急忙指着书皮上的作者名为自己辩解，这个女孩子翻着白眼，看了一眼厚厚的书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特么不认识什么孟晓东，我就知道你这人一脑子混账思想！来人，给我拖出去！” “慢着！”刘卫东也大喊一声，吓得众人一哆嗦！ 第26章从谢科长1下变成老谢了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退伍证，啪的一声拍在书桌上，“都看好了，这位是我们的领导，你们今天要是敢动他，不但我不答应，我们厂几十万职工也都不答应！” 杨厂长一愣，我们厂啥时候有几十万员工了？ 带头的小姑娘脸色白了又红，似乎是被刘卫东的气势给吓倒了，她低头看了看鲜红的退伍证，有些手足无措的拽拽皮带，抬起头，“你真是……” “对，他是汽车兵，跑过川藏线！”杨厂长见小丫头的语气缓和下来，急忙附和道。 “你闭嘴！”小丫头一声断喝，吓得杨厂长不敢再开口了。 “你们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们吗？”刘卫东收起退伍证，“放心，有我在，谁也翻不了天！” “向大哥哥敬礼！”小丫头抿嘴一笑，收起腰带，像模像样的向刘卫东敬了个礼，其余孩子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一个个绷着小脸，把手放在眉间，作敬重状。 刘卫东也回敬了一个礼，小丫头挥舞一下皮带，指着杨厂长，“大哥哥，你要严密监视这老东西，绝不能让他搞阴谋诡计！” “放心！”刘卫东庄严保证！ “呼！”一直等这帮气势汹汹的“小将”走远，杨厂长才长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药塞进嘴里。 刘卫东扶着他坐在台阶上，杨厂长手扶着胸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真是吓死我了！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指不定会被他们打成啥样呢！” “老爷爷，你的书！”小彩娥颠颠的跑过来，把杨厂长刚买的书抱过来，放在他膝盖上。 杨厂长苦笑一声，捏捏小彩娥的脸蛋，“小刘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帮孩子……算了不说了，等下麻烦你送我回去，我真怕再碰到这帮愣头青！” “没问题！” 当着领导的面，刘卫东也装模作样买了两本汽车维修方面的书籍，回去的路上，小彩娥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刘卫东趁机和杨厂长攀谈起来。 “你们运输科的工作我很满意，主要有唐新民这个定海神针在那杵着，你们那摊场不好管，诱惑太大，稍稍不留心就都跑出去干私活，可就麻烦了！” “您教训的是。”刘卫东连声附和。 “小刘同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杨厂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怎么看谢志恒这个人？” 谢志恒？ 这不扯淡么！ 大家伙平日里都“老谢”、“谢科长”叫着，自己都忘了谢科长的原名叫谢志恒了！ “谢科长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年轻人非常照顾，非常善于团结同志，对工作的安排也很合理。” “看来你小子也是个滑头啊！”杨厂长噗嗤一笑，“前面就是家属区了，我到这就安全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小彩娥，“小丫头，有空过来玩啊，爷爷请你吃好吃的！” “嗯嗯，谢谢爷爷！”小彩娥接过糖，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杨厂长甩开大步进了家属区，刘卫东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 我滑头？ 我当然要滑头一点了，你们上边争来斗去跟我这个小司机有半毛钱关系吗？ “彩娥，走，咱们买肉吃去！” “嗯嗯，买肉肉包饺子吃！”小丫头把糖塞进嘴里，使劲点点头！ 吼吼，又有好吃的了！ 刘卫东背起妹妹，大步流星向食品站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运输科的人就都早早到了，每个人都在探头探脑的往办公室方向瞅。 谢科长迟迟未到。 “听说了没，杨厂长把老谢给撸了，给唐新民扶正了！”小薛压低声音嘀咕道，小丁一瞪眼，“什么唐新民，现在人家是唐科长了，说话注意点！” “是是是，你他娘的就一马屁精，这么快就改口了！” “马屁早晚都得拍，晚拍不如早点拍……”俩人窃窃私语。 杨明广脸色阴沉，拎着一把扳手走过来，看到刘卫东，他咳嗽一声，“卫东，老谢来了没？” 得，这货昨天还一口一个谢科长呢，这下倒好，直接降级成老谢了。 “没看到啊！谢科长的房门一直锁着呢。”刘卫东对上头倾轧的事情可是门清，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表态不站队，就是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按照刘卫东的记忆，将来获胜的必定是李副主任那一派，而后来被清算的也是他们这伙人，所以在这个时候，保持一个中立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卫东拎起工具包，给自己的爱车来个全面大保养，秦永江这货自然是没来，不知道又钻到哪个小媳妇被窝里去了。 临近上午十点的时候，谢科长才阴沉着一张老脸，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咳嗽一声，冲大家伙招招手，“都过来过来，现在开个小会！” 众人懒洋洋的凑上前，许多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早早得知了会议结果，对谢科长的敬重之心瞬间烟消云散，一个个懒踏踏的打着哈欠，抱着胳膊，心不在焉的听他胡扯。 “自我接手咱们运输科到现在，有十年了吧，在这十年里咱们一直都保持先进集体称号，创下连续安全生产一千天记录，还……” 提及自己的“丰功伟绩”，谢科长越说越心酸，眼圈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老子干了这么多大事，怎么就说撸就把我撸了？ 人堆里传出嘻嘻的窃笑声。 谢科长抹了把眼泪，一双小三角眼阴鸷的看着发笑之人，怨毒的眼神唬得那几个家伙脑后直冒凉风，急忙闭嘴，乖乖站好！ “兄弟们，从此以后我也和你们一样，是咱们厂的一名普通司机了，希望大家能够像配合我一样，积极配合唐科长开展工作，把咱们运输科的事情办好！散会！” 众人撇着嘴，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老谢——已经不是谢科长了——一屁股坐在办公室门口，怅然若失的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使劲擤了下鼻子。 老唐姗姗来迟。 “老谢你咋坐地上了，快点起来地上凉，你不要有情绪，正是上头的安排，其实我也不愿意坐这个位子……” “我呢，坚决服从上头的安排，接下来就请唐科长给我安排工作吧！”老谢掏出办公室的钥匙递给他，一脸谦卑说道。 “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了，你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面吗？”老唐接过钥匙，拧开办公室的门，“下班后别走，咱哥俩喝点，好好唠唠。” “唐科长破费了。”老谢皮笑肉不笑，他缓缓走下台阶，目光里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 这刹车泵线的事情，还有四合院空出来的那间房…… 也该有个结果了！ 第27章这房子到底留给谁 刘卫东哼着小曲给车子做保养，现在这台崭新的解放ca10c汽车已经是他的专属座驾，他盘算好了，等过段日子就偷偷给车上装点好东西，到时候开着车出去兜风，多爽！ 至于上头斗来斗去…… 我怕他个吊！ 老子家八辈贫农，穷得都住窝棚了，又是退伍兵，论根正苗红，谁有老子红？ 动武？老子可是部队里的散打冠军，不服就过来试试！老子先让你们一手一脚！ 唐新民走出办公室，冲他招招手，刘卫东放下扳手，抓起毛巾擦擦手上的油污，进了办公室。 屋子里收拾了一番，比谢科长在的时候干净利落不少，唐新民招呼他坐下，“小刘，你来咱们运输队也有一阵子了吧，我想问问你对咱们队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没有，放心大胆的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刘卫东一笑，“我觉得挺好的，有唐叔你镇着，那些老油条们才不敢随便干私活，这样车辆的事故少了，工作效率也提上来了。” “你小子是来给我反馈问题来了还是戴高帽来了？净整这些没用的！”唐科长笑骂一句，“我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有些墨水，有啥意见就说，跟我俩瞎客气啥！” “意见我倒是有一个，比如说咱们现在要每个月给同煤矿务局和白云鄂博矿区送钢材，每次都要集中车辆一起去，虽然路上有个照应，但也严重影响了向其他单位运输材料的进度，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专门安排几辆车，专门跑固定客户的固定线路，其余车辆就可以腾出手来去干别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然总是大帮哄一窝蜂的去，也给人家的招待工作造成不小的困难……”别的不说，单说前几天去白云鄂博矿区送货，这二十多司机吃掉人家十好几只羊，叫他心里老大过意不去。 “那行，我研究研究，看看怎么安排合理，对了老谢没有什么意见吧！”唐科长站起身，问道。 “没有，谢师傅在修车呢！”刘卫东往外边一指，唐科长微微一皱眉头，“等下下班你晚点走，咱俩喝一杯！” “还是不了，我下班还得回去给我妹妹做饭，小馋猫嘴可叼了，我爸做的饭她不爱吃……” “那行，你先回去工作吧，把杨明广给我叫进来。” 老唐看着刘卫东远去的背影，手指敲着办公桌，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他的意见。 刚才他翻阅了一下老谢留下的资料，发现这老家伙把厂子分派下来的一个给优秀职工住房的名额给扣了下来，看来是想留给自己。 这不是以权谋私又是啥？ 不行，等下得找他好好说说这件事！ 再如，按照刚才小刘的意见，如果安排专人专车专线，负责给同煤矿务局和白云鄂博矿区运送钢材，那些司机会不会趁机干私活？ “那是指定的！”听完老唐的专车专线计划，老谢几乎不假思索的提出反对意见，“那帮小子要是不趁机干私活，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个……”老唐面露难色，“看来这招也行不通。” “可千万别这么干，我看小刘那孩子就是想趁机自己干私活，挣外捞！” “也别这么说小刘，那孩子脾气秉性都不错，我看就是被秦永江那个老兵油子给拐带的，对了你看到秦永江了吗？” “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皮上使劲呢！”老谢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老唐一根，“我看你把那小子开了算了，老，一身臭毛病，把好人都给带沟里了！” “秦永江打建厂的时候就在了，是老员工，想要开除他还得向上头请示。”说实话，唐新民对这个老深恶痛绝！ “我知道你拉不下这个面子，实在不行我去！”见他吐了口，老谢故意煽风点火。 “算了，这得罪人的事还是我来扛吧！”唐新民苦笑一声，主动把这个大难题给揽了过来。 “真是委屈你了，我在任的时候就该把他清理出咱们工人队伍！”老谢作义愤填膺状，唐新民笑了笑，“罢了罢了，这样的人谁碰到都要头疼的，更何况你这人面皮薄，拉不下脸……对了，那间房子的事……” “那间房……唉别提了，现在家家户户的居住条件都挺差，给了谁工人们都不满意，我正头疼呢！” 这老货把责任一推六二五，搪塞过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老谢阴恻恻一笑，老唐啊老唐，玩阴谋诡计，你的手腕还差得多呢！ 你敢开除那老兵油子，他就敢拿枪崩了你！ 不服你就试试！ 要不，我去给秦永江提个醒？ 四合院里，许大茂正和娄晓娥拌嘴，棒梗与小当、槐花正在玩游戏，周莲萍推开门往外瞅了瞅，都下班很久了，丈夫怎么还没回来呢？ 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唐新民的踪迹，周莲萍叹了口气，刚要关上门，就听得砰的一声，一把飞刀稳稳插在门板上！ 上边还捆着一张纸条！ “唐新民不辞职，老子攮了他！” “啊！” 周莲萍尖叫一声，飞刀落地，在红砖地面上跳了两下！ 第28章叫他去给阎王爷开车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唐推门进来，见媳妇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一把扶住她，“莲萍，莲萍你咋的了，你快说话啊别吓唬我！” “老，老唐，刀，刀子……”周莲萍指着掉进砖缝里的匕首，“有人往咱家门上插刀子！” “这帮狗娘养的！”老唐这才看到匕首和那封信，他看完后怒骂一声，将信撕得粉碎！ “老唐，咱们不是当领导那块料，还是别干了，你当个普通司机，一个月赚点钱够咱们俩花就行，当领导挣得少不说，还得罪人，今天敢往咱家递刀子，明天就……” 周莲萍吓得脸色惨白，握着丈夫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凄声惨惨，哀求道。 “人家都把刀插到咱家门板上了，现在说不干，岂不是遂了他们的愿！”唐新民把匕首捡起来，别在腰间，“这个领导我特么还真就干定了！” “可是你这脾气……运输科又是个得罪人的地方，老唐，咱们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还是退下来，安安生生的过咱们的日子吧！” “你别管了！”老唐牛眼珠子一瞪，吓得媳妇不敢再开口了。 “成了？”四合院外一个偏僻的角落，杨明广冲秦永江招招手，问道。 “成了！”秦永江提起袖子擦擦汗，“他妈了个比的唐新民，想要把老子开了，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对，咱们就跟他干！你好歹也是咱们厂的元老，哪能任由他搓圆捏扁的！”杨明广不停煽风点火，“要不是老谢从他嘴里探出口风，让我来给你报信，八成你明天连厂子大门都进不去了！” “回去和谢科长说一声，我老秦这辈子都记着他的恩德！”秦永江恶狠狠一咬牙，“麻蛋好久没杀人了，手都有点痒痒！” “对，东风吹战鼓擂，这年头谁怕谁！”杨明广继续煽风点火，“就唐新民这种狗崽子，就该一棍子打倒，然后踩上一只脚，叫他一辈子都不能翻身！” “操，当我秦永江一般人呢！咱也是走南闯北，杀人如麻……”老兵油子接过杨明广递来的烟，美美抽了一口，“他唐新民懂事，就麻溜收拾包袱滚蛋，不然秦爷给他来个三刀六洞，叫他去阴曹地府给阎王爷开车去！” “秦大哥最牛逼，整个运输队我最服你！你是这个！”杨明广见秦永江的火气已经被勾起来，忙不迭的竖起大拇指，真的，纯爷们！纯纯的！” “你就看爷们咋给你办好这件事吧！”秦永江抽了两口，把烟扔在地上，往四合院扫了一眼，“走，回厂子，找谢科长去！” 杨明广颠颠的跟在他身后，冲四合院狠狠啐了一口！ 老唐，你特么给我等着！ 刘卫东刚到家，就看到妹妹晃着两条小腿坐在小板凳上，抱着一个大苹果在那啃，两个腮帮子像小仓鼠似的一鼓一鼓的，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哥哥！”见亲爱的哥哥回来，丫头一阵风的跑到他脚下，仰起小脸，“哥哥吃苹果，可甜呢！” “哥哥不吃苹果，哥哥要做饭了，今晚吃烙饼好不好？”刘卫东笑着把妹妹抱到炕上，“等吃了饭哥哥教你认字。” “嗯嗯！”小丫头啃了一口苹果，“哥哥烙饼，我帮哥哥烧火！” “真乖！”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彩娥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踮着小脚跑到外边，把刘宝庆下班时带回来的碎木头捡了一抱抱进屋子里，然后搬过心爱的小板凳坐下，她先往灶坑里塞了两块细木头，再抓起一把刨花塞进去。 她拿起火柴盒，取出一根大绿脑瓜的火柴，对准火柴盒的磷面使劲一划！ 刺啦一声，火苗窜起来，小彩娥小心翼翼捏着突突燃烧的火柴棍，靠在灶坑里的刨花上。 呼！ 火烧起来了，橘红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照得小丫头的小脸红扑扑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回屋子，拿过吃了一半的大苹果，坐下来，一边烧火一边吃。 “这馋猫，烧火也不忘了吃！”刘卫东一笑，打开一旁的橱柜，取出一个装糖的铁盒子，从里面舀了一勺古巴糖，和面粉拌在一起。 他把活好的面团成剂子，用手捏成饼状，然后抓起一把掺了古巴糖的面粉放进去，揉匀，再擀成面饼。 这便是一个糖饼的雏形了。 锅已烧热，刘卫东舀了一勺猪油，沿着锅边倒进去，刺啦一声，冷油热锅，瞬间腾起一阵青灰色的油烟。 面饼在锅中吸饱了油，快速变色，不一会一张金黄酥脆的糖饼就烙好了。 “盆！”刘卫东喊了一声，小彩娥把苹果核扔进灶坑，起身跑到橱柜旁拿起一个搪瓷盆，用毛巾擦干净里面的水，递给哥哥。 刘卫东飞快挥舞着锅铲，将烙好的饼摞起来，铲子一铲，这一摞饼子就齐展展托起来，落在干净的搪瓷盆里。 “哇哦……”小彩娥双手扒着锅台，吸着小鼻子，馋得吧嗒吧嗒小嘴，“哥哥，肚肚饿了！” “小馋猫，见水渴见饭饿的，等下！”刘卫东笑骂一句，又把剩下的几个面剂子也如法炮制，等烙完一盆糖饼后，他抓起铁水舀子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 刺啦！ 水蒸气蒸腾而起，他取过一个鸡蛋打开，搅匀，再加上点葱花香菜咸盐，沿着锅边缓缓倒进去。 一锅漂着油花的鸡蛋汤就做好了。 刘宝庆推门进屋，看到桌子上的烙饼和鸡蛋汤，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今天不年不节的，咋吃上烙饼了！”他接过女儿递来的毛巾，擦擦手上脸上的灰尘，笑问道。 “今天有个馋猫馋了，我就给她做点解解馋。”刘卫东递给他一双筷子，“爸吃饭吧，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刘宝庆坐在桌边，抓起筷子，夹了一张饼过来，咬上一口，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好极了。 “也不知道将来哪家闺女有福气，嫁给我家卫东……”对于儿子，老父亲一百八十个满意！ 刘家穷，孩子妈又常年生病，他赚的那点钱都不够药费，可怜卫东小小年纪就帮着他打下手干木工活补贴家用，后来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主动放弃了学业，转而当兵入伍。 我可怜的儿啊！ 刘老汉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下来了，他急忙抬起衣袖擦擦眼睛，望着一双儿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如今好了，我儿有出息，当了正式工人，一个月能赚七八十块，丫头也懂事，等将来把儿媳妇迎进门，生几个大胖孙子，这家不就又兴旺起来了？ 刘老汉正满心欢喜的规划着老刘家的美好生活，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刘卫东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他！ 第29章我也要占1次厂子便宜 “唐科长！”刘卫东站起身，给他让了个位子，“吃了没，来尝尝我的手艺！” “看不出卫东车开得好，做饭手艺也不错！哪家闺女嫁了你可是有福气的！”唐新民对“科长”这个新称呼坦然受之，笑着冲刘卫东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门口，唐新民递给他一支烟，“我就是来问问你那个什么专车专线的想法，我觉得这个办法不妥，很有可能有人趁机干私活……” 刘卫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唐这人啥都好，就是…… 死脑筋！ 没错我就是想干私活，不然拿啥养活我这一家老小？发家致富？ “那好吧，其实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只是……” 刘卫东话锋一转，“我是想给你提个醒，刹车泵线那事，你还是尽早处理掉，当心有人借题发挥！” “这句话我不认同，如果有人想要借题发挥，那好，我倒是要好好调查一下是谁在背后使坏，想要置我于死地！”唐新民提起刹车泵线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分明是有人想谋害我！ “你可以借题发挥，但是谢志恒他们也可以借题发挥，反正……”刘卫东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唐叔，该认怂就认怂，没啥丢人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和你嫂子的意思都差不多，都是不想让我当这个科长，怕我斗不过老谢他们，不过我和你说卫东……” 说到此处，唐新民显得十分激动，他一把按住刘卫东的肩膀，两只眼直勾勾盯着他，“我唐新民行得端坐的正，这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没违规拿过组织上一分钱，我怕他们找我老底翻我旧账？我呸！” 刘卫东笑着摇摇头，“君子永远斗不过小人的，唐叔，我还是那句话，抓紧把刹车泵线的事情结案，别给那伙人留下把柄！” “卫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以为我是官迷，我有官瘾？姥姥！我也是为了咱们运输科好，为了咱们厂子好！我想干点实事！” “唐叔，我知道你持正守节，大公无私，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想要搞你，随随便便一个罪名就可以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咱们该认怂就认怂，别死扛！” “卫东你的话，叔记在心里了，你快点回去吃饭吧，我回了。”唐新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他摆摆手，走向四合院方向。 刘卫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敬意！ 浑浑浊世，唯你一股清流！ 第二天刚上班，刘卫东正在擦车，就看到一伙人冲了进来！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副主任！ 他的身后跟着许大茂、秦永江、小丁、小薛和运输科一大群司机！ 以及…… 谢志恒！ “唐新民，你的末日到了！” “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自导自演刹车泵线事件，阴谋陷害广大运输工人，歹毒用心，无耻之极！” 众人闹哄哄的冲进屋子里，谢志恒这货终于窜到前台，手里拿着一顶纸糊的高帽，叫嚣着要给老唐戴上！ “把刘卫东也抓起来！”杨明广扯着脖子叫唤！ 正在院子里擦车的刘卫东顿时火蹿了上来！ “不要搞扩大化！”李副主任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杨明广不敢再开口了。 姓杨的，老子记住你了！ 刘卫东拎着扳手，冷哼一声！ 面对眼前这一幕，老唐脑子嗡的一声！ 小刘说得一点也不错，这帮无耻小人会拼命往他身上泼脏水，把自己搞成和他们一样无耻的人，再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他！ “唐新民，你的铁杆靠山杨华山已经被我们打趴下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副主任冲后边一摆手，几个工人押着杨厂长走过来，杨厂长使劲挣着膀子，却被杨明广直接两个大嘴巴，打得牙都飞了出来！ “狗东西，老实点！” “谢志恒，老谢，算你狠，我败了！”看到杨厂长都享受到了如此待遇，唐新民心中只手撑天，凭一己之力改造运输科的雄心壮志也瞬间土崩瓦解，但他还咬着牙，冲李副主任一努嘴，“老李，给我两分钟，我进去换件干净衣服，再任由你们处置！” “行，老唐，我知道你是个体面人，就给你两分钟！”李副主任倒也不怕他跑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慢悠悠笑道，“这两分钟之内，你还是咱们运输科的科长嘛！” “哈哈哈！”众人一片嘲笑声！ 唐新民看了刘卫东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一分钟后，他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一张盖着红戳的纸，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一笑，“还有四十五秒，在这四十五秒内，我这个运输科科长要宣布一件事！” 众人喧闹起来，李副主任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一个个都为私利占厂子便宜，好，那我今天也和你们同流合污一把，我也占一次厂子的便宜！我宣布，红星轧钢厂运输科今年的优秀职工分房名额，分配给刘卫东同志！” 现场一片哗然！ 老谢气得眼珠子都绿了，他本来想把四合院空出来的那间房留给自己，可没想到…… “唐新民，你踏马的狗东西，以权谋私，拿公家的东西送礼……”老谢像个发怒豹子一样想要冲上去，给他两个大比兜，再把房子抢回来！ “老谢，以权谋私这方面，你可没资格说我！”他笑着望向李副主任，“老李，刚才可是你说的，我现在还是运输科科长呢！我颁布这个命令有效不？” 李副主任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脸色阴沉如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自打自脸，只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算！” “老李我就这点服你，敢作敢当，是个爷们！”唐新民哈哈一笑，看了眼手表，“现在时间过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吧！” 说完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等候工人们冲上来，给他捆上绳子。 “李主任你看，你看这事闹得……”老谢还想再争取一下，把房子要回来，没想到李副主任看了刘卫东一眼，开了口。 第30章好小子有情有义是个爷们 “刘卫东同志，是有资格住这间房的！” 卧槽！ 老谢、杨明广、小薛小丁等人都被惊了一跳！ 李副主任……竟然也站在刘卫东这边！ 李副主任从杨明广手里扯过那张分房命令，亲自走到刘卫东面前，把这张纸递给他，“刘卫东同志，我知道你和唐新民是不一样的，你是咱们厂子的先锋模范，鉴于你入厂以来这段时间的优异表现，我谨代表厂领导，将四合院那间职工宿舍分给你！” 刘卫东也没想到，唐新民会在最后关头拼死一搏，把好处留给了自己。 他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却感觉有千斤重！ 唐叔，你的这份恩情，我刘卫东记住了！ “领导，那间房……咋能给小刘呢！小刘和老唐都是一路货，应该把他也抓……”杨明广急了，他觊觎那间房已经很久了，本以为跟着谢科长干，谢科长一高兴，就能把房子分给他，可没想到…… “你懂个屁！”李副主任一声怒吼，吓得他慌忙躲到一边去！ “带走！”李副主任一摆手，众人押着老唐，走出运输科，刘卫东想要追过去看看，却被保卫科的人给拦住了。 再见到老唐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分了，他被打得全身都是伤，眼镜也被踩得粉碎，他靠着墙，摸索着往家走，众人见到他都像避瘟神一样躲开，生怕沾上边。 刘卫东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唐叔，咱们回家！” “卫东，我眼镜碎了，你能帮我再配一副吗？”唐新民哆哆嗦嗦的摸索着刘卫东的手，紧紧攥住，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嗯，咱们现在就去配眼镜！” 刘卫东挺胸抬头，领着唐新民，从轧钢厂上万下班工人的洪流中逆流穿过，惹来无数或愤怒或惊讶的目光！ 老谢站在路边，看着逆流穿行的刘卫东，心中也暗暗赞叹一声！ 好小子，有情有义！ 是个爷们！ “这样的人，不能为咱们所用，真是可惜了！”李副主任也站在门口，和保卫科王科长抽着烟，目光落在刘卫东身上。 “昨天一机部还发来表扬信，说是他发明那个什么液压助力装置审批通过了，要在全国的载重车上普及呢！” 王科长拿出一封盖着一机部大红戳的信递给他，李副主任急忙看了一遍，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小子还有这两下子，行，是个人才！” “可是他和唐新民还有杨华山走得太近了……” “你看问题还是太片面了，他是退伍汽车兵，根正苗红，又有一汽和一机部的关系，是可争取的一类人，咱们要努力他拉到工人群众的队伍里来，传我命令，以后谁也不准为难刘卫东同志，咱们要团结大多数，打击极少数嘛！“ 李副主任站位还是蛮高的！ 周莲萍看到被打得满脸血迹的丈夫，扑过来，伏在他怀里哭得泪眼涟涟。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乖，别哭了，让人看了笑话……”唐新民搂着媳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看，小刘还给我配了个新眼镜，看东西可清楚了！” “小刘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唐叔，你回去一定要放宽心，可不敢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刘卫东殷切叮嘱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就当忍常人所不忍，只要忍过了这一时，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小刘我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你妹妹在家都等急了！”他看了看自家旁边那间空屋，“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多好啊，我盼着你早点搬过来呢！” “一定，一定！” 刘卫东有些忧虑的看了他一眼，唐新民勉强一笑，冲他摆摆手。 “放心，我拎得清！” 唉！ 刘卫东惴惴不安回了家，妹妹正坐在炕上翻看新买的识字课本，见他进门，小丫头拍拍小肚子，再指指嘴巴。 肚肚饿了，要吃饭饭！ “小馋猫！”刘卫东笑了一下，开始生火做饭。 不一会刘宝庆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刘卫东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家具厂的孙厂长！ “是哪阵风把您老吹过来了！”刘卫东当然知道他是来干啥的，故意问道。 “还我钱！”孙厂长气冲冲拍了他一下，“兔崽子，说好的教我侄子学开拖拉机，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你人影，你小子拿了我的钱就想不干活是不是？” “孙叔你这话太伤我心了，我自打从草原回来就惦记着你侄子的事，可是现在你看……”刘卫东叹了口气，孙厂长也是摇头，“别说了别说了，等过段时间太平了再教我侄子开拖拉机吧！” “儿啊，炒俩鸡蛋，我和你孙叔喝一杯！”刘宝庆冲儿子吩咐道，刘卫东爽快答应下来，不一会三个简单的家常小菜就摆在桌子上，孙厂长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酒，咣当砸在桌子上，“老话说得好，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甭管外边咋乱咋闹，咱们关了门喝酒就完了！“ “对，喝酒，喝醉了睡一觉，啥烦心事都没了！”刘宝庆给孙厂长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吃，甭客气！” “卫东也过来陪我喝两杯！”孙厂长冲他招招手，刘卫东笑着摇摇头，“不了孙叔，趁着供销社没下班，我去给我妹妹买两根铅笔去。” “我也去！”听哥哥说要去供销社，把小傻子高兴得蹦起来，“哥哥背着我去！” “小懒虫，这几步道也不愿意走！” “哥哥……”小丫头拉长了声调，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刘卫东无奈，只得把妹妹背起来，出了门。 “你这一对儿女多好，不像我家那俩小子，今天要钱明天要自行车，不给钱就跳老虎神作妖……” 站在窗外，还能听到孙厂长的叹息声。 “哥哥，供销社在那边！”小丫头见哥哥往四合院方向走去，捏捏他的耳朵提醒道。 哥哥怎么变傻啦！都找不到路喽！ “嘘，彩娥乖，别吵！” 刘卫东站在四合院门口看了一会，他在看房子，也在看里面的男男女女。 以后就要在这院住了！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只是这院里的人…… 第31章给小刘打2斤酱油要好的 刘卫东领着妹妹进了供销社，供销社里人不多，韩姨正扯着嗓子指挥一群小伙子，把一个个大麻袋从库房里抬出来。 麻袋黑乎乎的，下半部早被糖分洇透，粘乎乎的沾手。 韩姨用剪刀把麻袋片剪开，里面哗啦啦倒出许多枣状果子，掉在地上，刘卫东认得这玩意是从某“友好”国家交换过来的特产——椰枣。 因为天气转暖，装在麻袋里的椰枣里面的糖分析出，早已凝结成一个个椭圆形的大坨坨，韩姨用手掰了几下没掰开，只得让临时工们拿来大锤子，把黏在一起的椰枣块砸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装回新麻袋里，等着往外卖。 “卫东来了！” 因为相亲和鸡蛋风波，韩姨现在看刘卫东的眼神都不对劲，见他进门也只是撩了一下眼皮，随口打了声招呼。 韩姨生气了！ 我们家外甥女那么好你都看不上，你小子心气还不是一般的高啊！ 咋的非得娶天仙大美女不成？ 我呸！ 再说那鸡蛋……不说了，这孩子比他爹都抠门，以后不理他了！ “卫东来了，快，快进来！”韩姨不理刘卫东不要紧，听到他的声音，郎主任的办公室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好像刀螂成精似的郎主任满脸笑容向他招手，“叔跟你说点事！” 刘卫东领着妹妹，径直穿过地上的麻袋包，来到主任办公室。 小彩娥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行军床上那套粉红色碎花大棉被。 “真好看！”小丫头悄悄摸了一下。 “你们厂子那事我听说了，可不敢强出头啊！”郎主任耳提面命，刘卫东连连点头，“我又不是傻子，哪头轻哪头重我拎得清！” “叔就是怕你年轻气盛站错队，到时候可有你苦头吃！”郎主任随手把办公室房门关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推给他，“给丫头吃的……你跟叔客气啥……别撕扒抓紧收着！” 刘卫东无奈，只得把纸包接过来。 “叔你最近要用车？” “嗯，这不是眼瞅着夏天了嘛，叔寻思着去归绥弄点肥皂回来卖，不急不急，等你下次去草原送货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跟那边的肥皂厂打声招呼，到时候你拉回来就行。” “那行郎叔，我记住了。”刘卫东把纸包塞进口袋，“我寻思来打点酱油，家里做菜没酱油了。” “小韩，小韩！”郎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冲韩姨吼了一嗓子，“去给小刘同志打二斤酱油，要好的！” “知道了！”韩姨眼珠子翻了两下，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拎着提漏走到酱油缸旁边，她打开缸盖，顿时一股香气充盈整个供销社！ 刘卫东暗暗点头，合着放在墙角里那缸酱油才是好酱油！ 其余几缸都是兑了水的！ 两个崭新的玻璃瓶装得满满的黑色酱油，韩姨用绳子挽了个花扣，做成个提手，递到刘卫东手里，脸上笑容不减，“卫东拿好了，可别洒了，这可是正八经的黄豆酱油，香着呢！” “多少钱？”刘卫东去掏钱，韩姨把眼一瞪，“这孩子，啥钱不钱的，拿着！” “就是，小刘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嘛！”郎主任哈哈一笑，“别忘了我和你说的事！” “我知道了！” 盛情难却，刘卫东只得提着两瓶酱油出了供销社的大门，韩姨看着他的背影，又偷眼看看郎主任，吧嗒吧嗒嘴。 卫东这小子，这么快就和郎主任拉嘎上了！ 以后还得多巴结她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抄起铁水舀子蒯了两舀子水，倒进酱油缸里。 回到家后，刘卫东打开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包冰糖！ 这可是金贵货！ 小彩娥看到糖，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刘卫东捏捏她的小脸蛋，弄了杯热水，取了一块小一点的冰糖扔进去，小彩娥乖巧守在一边，看着冰糖逐渐融化，从碗底缓缓升起一丝丝半透明状的丝线，馋得抹了把口水。 “水热，别烫着！”刘卫东把剩下的冰糖装进上次吃鱼罐头剩下的铁盒子里，放在高高的立柜顶上，免得被某只小馋猫够到。 “哥哥可以喝了吗？不烫了都。”小彩娥摸摸碗，一脸希冀的问他。 “喝吧喝吧！”当哥哥的话音还没落，小馋猫抱起碗，吨吨吨…… 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刘卫东看得目瞪口呆！ 馋猫的战斗力…… 你hold不住！ “嘻嘻……”小馋猫抹抹嘴边的水，炫耀似的冲哥哥亮亮水碗，小脸一红。 “唐新民，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有悔过表现，经厂领导决定，罢免你运输科科长一职，去扫厕所！” 第二天上班，厂子劳资科宣布了全新人事命令，唐新民直接从科长变成了厕所所长！ “扫厕所……”唐新民咧嘴一笑，倒也不错！ 和shi作伴，也比和那些奸诈小人在一起好得多！ 第32章老谢你是不是馋了来1口 谢志恒春风得意，重回运输科，官复原职！ 这家伙现在走路都带风！每天都跑去厕所看看唐新民，看到这家伙捏着鼻子掏粪坑，把这货乐得直拍大腿！ 让你跟我嘚瑟，现在吃shi了吧！ 爽！ “我说老谢，你见天的来看我掏厕所干啥？是不是馋了？”唐新民也想开了，小刘说得对，这人啊就得能屈能伸，该认怂就认怂，人家现在一朝权在手，捏死咱就像捏个臭虫一样，和他们对着干，只能让他们更加猖獗！ 唐新民舀起一勺腥臭的“酱汤”，冲老谢招招手，“尝尝？” “你你你……”老谢被气得脸都绿了，“你恶心不恶心啊老唐！” “这玩意可比你的心干净多了！”老唐哈哈大笑！ “呸！你这辈子，也就是扫厕所的命！”老谢恶狠狠啐了一口，迈开八字步，摇摇晃晃往厂领导办公室走。 “咱们这阶段搞得非常好，现在厂子面貌焕然一新，我建议召开一次总结大会，总结经验表彰先进，激励奋进继往开来，全体工人拧成一根绳……” “你看着办吧！”李主任微微颔首。 “您就瞧好吧！”谢科长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大清早，所有人都按照要求穿上崭新的蓝色工装，排队进入大操场！参加总结大会！ 轧钢厂的大操场足有两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但也站不下上万工人，许多人只能坐在墙头上，晃着二郎腿，眼巴巴的看着远处主席台。 在高昂的音乐声中，表彰大会正式拉开帷幕，李副主任春风得意，领着自己的三条忠犬：许大茂、刘海中和谢志恒三人，粉墨登场！ 刘卫东也坐在墙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给我点！”老兵油子挤过来，把手伸进他口袋里，满满抓了一把瓜子，嘎巴嘎巴的嗑。 “草泥马秦永江，你妈没给你生眼睛啊，吐我头发上了！”站在下边的女工扒拉掉头发上的瓜子皮，破口大骂！ 秦永江一撇嘴，“你叫唤个嘚儿啊你，愿意呆呆着，不愿意呆滚回家生孩子去！” “诶我草老叽霸登你跟谁俩呢！”女工怒从心头起，一把扯过秦永江的两条腿，两膀子一较力！ “下来吧你！” 当着上万工人的面，秦永江被这彪悍女工硬生生从两米高的红砖墙上拽下来，骑在身上噼里啪啦一顿大嘴巴！ 围观众人都笑得弯下腰去，刘卫东也笑！ “老秦你个怂包，叫个娘们骑着打！”围观众人不嫌事大，一个个跟着起哄！ “你懂个屁，娘们就是骑的！舒服不老秦？” “老秦我教你一招猴子偷桃！” “老秦知道四大滑溜是啥不，这回可让你老小子舒服了！” 卧槽！ 刘卫东被这帮工人肆无忌惮的起哄臊得满脸通红！ 女工也不客气，抡起蒲扇一般的粗重大手，对准秦永江那张老脸就是两个大嘴巴，秦淮茹刘岚等人跑过来劝架，今天气温高，女工们穿的都很清凉，工人们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就…… “秦淮茹，你说你家孩子都好几岁了，你那……是不是留着给傻柱吃呢！” “你懂个屁，傻柱哪里吃得着，那是给许大茂留着的！” “别扒瞎，哪能轮到许大茂，还不是给老易的……” “别逼逼了，好像你们能吃得着似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秦淮茹面红耳赤，小寡妇抓起半截砖头扔了过去，吓得工人们急忙闪身躲避！ “王八蛋，想吃奶回家找你妈去！” 秦淮茹和女工们破口大骂，坐在围墙上的男工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刘卫东也居高临下，一不小心，低头一看…… 嚯！ 辣眼睛！ 那边新领导声情并茂的做着动员，这边的君子们就孩子的营养问题与女工们展开了亲切激烈的探讨，直到老谢走过来，咳嗽一声，“别逼逼了！都把嘴给我闭上，听不到领导说啥了！” 大家这才闭了嘴，继续听领导扯淡。 “下面我宣布，在此次运动中表现突出的同志有：谢志恒、杨明广、丁文明、薛长生……” 于海棠尖利的嗓音传遍整个大操场，众人身披大红花粉墨登场，秦永江不干了，老兵油子呸了一声，“麻蛋杨明广这孙子，净踏马的在背后出馊主意搞阴谋诡计，让老子干脏活，现在他上台领奖，老子在下边看热闹！” “老杨确实办事不地道！”刘卫东皱着眉，在一旁煽风点火，“也就秦叔你度量大，要是我，早拎着两把杀猪刀冲出去，把他剁成一百零八块了！” “卧槽小刘你觉得我度量大？开玩笑，我要是度量大，当年五姨太……” 得，这货就绕不开五姨太那点事了！ “秦叔你要真想报仇，我看不如这样……”刘卫东冲他咬咬耳朵，秦永江嗯嗯点着头，这货压低声音，“小刘我算是看透了，咱们运输科有一个算一个，数你小子鬼心眼最多！” “承让承让！”刘卫东哈哈一笑，这句话还真让他说对了！ 最近这段时间，杨明广这孙子没少给我下绊子，我若不修理修理他，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当然，自己动手多low啊，现成的打手不就在这摆着呢！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表彰大会刚举办完，杨明广下班回家，就被人堵在胡同里，一顿暴揍！ “去你个嘚儿的！让你跟爷们嘚瑟！”秦永江这货不知从哪个姘头那里弄来一条纱巾遮住脸，揪住杨明广的头发，一条腿抡圆了，对准他的裤裆狠狠一脚！ “嗷呜！” 杨明广一声怪叫！传遍整条胡同！ 听着远处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刘卫东冷冷一笑，哼着小曲往家走！ 回家给我的馋猫妹妹做饭去喽！ 第33章专车专线多拉快跑 “你咋让人干成这逼样！”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老谢正在开会，见杨明广捂着裤裆一瘸一拐走进来，大为惊奇！ “我让咱们队的人给打了！”杨明广黑着脸吼道。 “大家伙都在这呢，你看看谁打的，揪出来，我给你做主！”对于自己的忠犬，谢科长还是要关怀一下的。 这货凶狠的目光落在这二十多个司机身上，最后又狠狠瞪了秦永江一眼，摇摇头，“那家伙蒙着面呢，认不出来！” 卧槽！ 刘卫东险些跌倒！ 秦永江昨天就蒙了一条纱巾，连瞎子都认得出来！ 你啥眼神啊！ “你把他眼睛也打坏了？”刘卫东小声嘀咕，秦永江扭头看看杨明广，点点头，“看样子是。” “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下面我宣布几个事！”重回运输科，老谢神清气爽，连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 “这老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我是官复原职，但也不能免俗，这第一把火呢，就是把咱们那老一套改一改，我决定……” 这货清清嗓子，搞得所有司机都把脖子抻得老长，像一群被捏住脖子的鸭。 “推行刘卫东同志提议，却被唐新民否决的专车专线方案！” 他话音落地，众人顿时眼里闪光！ 专车专线，意味着以后一辆车只需要负责一条线的运输！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样，动辄出动大车队去送货！ 也就是说，以后司机们可以跑单线了，再没人像看孙子似的管着！ 那么…… 一来效率提高了，二来…… 可以随便干私活了！ 普天同庆！ “这第二条呢……”他清清嗓子，拿腔拿调，“老唐这个人啊，就是个死脑筋，咱们就说那一辆解放大卡规定的载重是四吨，他就贴着四吨这个数定量，一丁点都不能多装，这不是和上头多快好省的政策搞对抗吗？” 杨明广递来一杯茶，老谢接过来，抿了一口，继续胡咧咧，“这个多和快，就是对我们运输队的明确要求，老唐总是拿安全生产说事，公然违抗上头的精神……当然安全生产也是要常抓不懈的，毕竟人命大于天嘛……” 这货绕来绕去，核心意思就只有一个：以后每辆车的载重可以不限于四吨，少一点不行，多一点还是可以的！ 多多益善嘛！ 只要能拉得动，就给老子往死里拉！ 开完了会，大家出了科长办公室的门，一个个都面露喜色，神清气爽！ 上头开恩，把死脑筋的唐新民给打倒了，现在不但可以多拉货跑快车，关键还能…… 你懂得哈哈！ 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司机，不就是寻思着跑点私活赚点外快嘛！ 守着一个月那仨瓜俩枣，老子还不得饿死！ “小刘啊，虽然你来咱们运输科还没半年，但是你的表现领导都看在眼里，不过你和唐新民走得太近了，你懂叔的意思吧，你得坚决和他划清界限，不然……” 老谢这个人有个毛病，说话从来只说一半，剩下的让对方去猜。 这就是他所谓的“语言的艺术”。 “请科长放心，请组织放心，我已经和唐新民坚决划清了界限，前天还狠狠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刘卫东挺直腰板，大声汇报道！ “好，非常好，不愧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以后不但要继续抽唐新民的大嘴巴，还要时刻监视他，随时向组织汇报他的思想活动！”老谢哈哈大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出车条，递给他，“经组织研究决定，由你负责铜川、黄原到甘南这条线！” 刘卫东一厅，脸色一沉！ 从京城开车去八百里秦川？ “怎么，不想去？”谢科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刘卫东眨了下眼睛，“报告领导，我坚决服从上级对我的安排，只是我上次答应布赫奥勒副区长，这个月给他们送二十吨钢材料过去，我不能当个言而无信的人！”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咱们做人要讲信用，可不能像唐新民那样说一套做一套，装得大公无私的嘴脸，背地里往家拿鸡蛋！” 刘卫东心里咯噔一下，好你个老谢，连这事你都知道了！ 你他娘的是干特务出身的吧！ “请领导放心，在部队时指导员就教导我们说树高千尺不忘根，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一定努力工作，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绝无怨言！” “好，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老谢眯缝着三角眼，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出车条，递给他，“组织上考虑你入厂时间比较短，跑过的线路还比较少，贸然让你出去跑长途确实难度大了一点，这样吧，仍由你负责白云鄂博矿区这条线，你准备准备，明天就去一趟吧！他们打电话来催好几次了！” “谢谢领导，我一定把工作做好，让领导满意！”刘卫东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扯着嗓子喊，把老谢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好好好，有你这样听话懂事的工人，这天下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事情！回去收拾收拾，路上注意安全！” 老谢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回了办公室。 呼！ 刘卫东擦擦脑门上的汗水，这个老谢，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故意拿话点拨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唐新民斗得你死我活那是你们的事，不要把我拐带进去才是正经！ 嗯，明天去草原，先给余永和带点糖，再把给小格格的书都拿上，去邮局邮寄东西太贵了…… 想到这，他转身直奔供销社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就和秦永江发动车子，拉上足足八吨钢架构，一脚油门冲出了轧钢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