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贪官指南》 第1章赈灾粮换麸糠这算是贪官吗 洪武八年。 应天府皇城武英殿。 “一群蠹虫，王八羔子，都该给咱杀了，剥皮实草挂在城门口！”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大殿内。 在大殿候着的人慌忙俯首跪地，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咱就不信，杀不光这群贪官污吏！” 大殿之上，四十八岁的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横眉怒目，俨然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半跪在他面前，身着红袍金甲的中年人低着头，看着好似胆战心惊颤颤巍巍，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着他心中的窃喜。 “毛骧！去把这些囊虫全部带到咱这来，咱要剥开他们的心肝，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臣，遵……” “父皇，且慢！” 毛骧正要领命，大殿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才刚刚抬起头来的毛骧又垂下了头。 在这个时候，敢来打断皇帝命令的，整个大明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果然，下一刻，只见一位身穿青蓝直裰长衫的儒雅青年，迈步走了进来。 他面带凝重，步伐急促，进了大殿后先是扫了一眼毛骧，随即才向着上方的朱元璋躬身参拜。 “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看着来人，眉头皱起，将满腔的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 “老大，起来吧。” “谢父皇。” 没错，这位就是有史以来地位最为稳固的太子之一，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 朱标刚刚起身，跪在一旁的毛骧连忙转过身来，向着他行礼跪拜。 “臣毛骧，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谢殿下。” 他起身后垂头站着，心中万分紧张。 这个时候太子突然出现，不出意外肯定是为了他上奏的事情。 现在的毛骧还不是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所管辖的亲军都尉府也没有后来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利。 但是他有野心，心里也很清楚，他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利，就要成为皇帝陛下手中杀人的刀。 前段时间，济南府中有十八个县因为去年的水灾闹了饥荒，朝廷第一时间下发了赈灾粮，然而依旧饿死了数千人。 根据亲军都尉府的暗线查探，其中竟然有三个县的县令倒卖赈灾粮，然后购买麸糠下发给了灾民。 根据暗线的奏报，这些个官员贪污的数目至少在十万两以上。 毛骧接到消息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能够让陛下意识到，亲军都尉府不仅仅能够做密探和拱卫皇城，还能够监察百官。 眼看着陛下就要同意了，却没有想到太子突然出现。 在这位太子面前，毛骧根本不敢动一点小心思。 “老大，如果你是为了济南府的事情过来的，那你就别说了。” “你知道的，咱最恨的就是这群贪官污吏！” 朱元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奏疏，愤恨似的直接扔了出去。 “你看看，这群囊虫竟然敢卖了咱给百姓的米粮换成麸糠，咱恨不得亲手将他们剥皮实草了！” 朱标闻言眉头也不由蹙起，作为老朱的儿子，潜移默化下他对贪官污吏也格外憎恨。 但是从大明立国之后，杀的人太多了，这一次济南府再这么杀下去，只怕又要数千个人头落地。 他不是不想杀贪官，而是觉得能不能只杀主谋，至于那些从犯能不能从轻发落，判抄家流放或者充军。 他上前，将朱元璋扔下来的奏疏捡了起来，刚刚翻开朱标的神情不由一滞。 他的神情自然而然落入朱元璋的眼中。 “老大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启禀父皇，奏疏上所言贩卖赈灾粮的为济阳、齐东、章丘三县，可是据儿臣所知，其中齐东、章丘二县饿死不过十几人，而济阳自饥荒始并无一人因饥荒饿死。” “这件事情儿臣之前还上禀过。” 这个消息朱标也是从户部那里得知的。 饥荒发生后，户部的主事便去了济南府，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朱标还不相信派人又去查了一遍，结果证明就是事实。 为此他还上报给了朱元璋，朱元璋还大加赞赏，表示要给济阳县县令升官。 朱元璋闻言也楞住了，之前毛骧奏报的时候他太过愤怒，忽略了这件事情，现在被朱标这么一提醒，他也想起来了。 “毛骧！” 朱元璋怒拍桌案，瞪向了毛骧。 毛骧此时冷汗都下来了，慌忙下跪禀报。 “启禀陛下，此事臣多方验证确有其事，这才敢上奏陛下。” “最先贩卖赈灾粮的正是济阳县县令，此事臣绝无虚报，请陛下明察！” 毛骧战战兢兢，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就是在和太子唱对台戏，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他的人头就不保了。 更何况他说的就是实情，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太子要保下那三个县令。 朱元璋看他如此模样，也不由得深思起来。 对于毛骧他还是信任的，这是条忠犬，至少目前他不敢欺瞒自己。 可另一边是自己最信任的亲儿子，如果不是时机不成熟，自己身上的龙袍都可以脱下来给他。 正当朱元璋犹豫的时候，朱标却忽然问了毛骧。 “那孤来问你，你的暗线可知济阳县是否有人饿死？” “啊，这！” 毛骧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启禀殿下，济阳县确实无人因为饥荒饿死，倒是有几人病死的。” “混账！” 朱元璋大怒，拿起桌上的镇纸砸了过去。 毛骧不敢躲，被镇纸砸了个正着，头上都被砸出了血。 可他心中却不敢有半分怨怼，只能俯首求饶。 “陛下，臣的奏疏上所言皆是真的，即便济阳没人饿死，但是他们确实倒卖了赈灾粮，请陛下明察！” 毛骧连哭带喊的，他心中憋屈的很。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那个县的县令把赈灾粮都给卖了，怎么会没人饿死呢？！ “滚！” 朱元璋不愿意再听他辩解，在他一声怒吼下，毛骧起身忍着剧痛起身：“臣，告退。” 他脚下踉跄的退出了武英殿。 在他离开后，朱元璋当即重哼了一声。 “这条狗虽然忠心，但是办事不力！” “老大，咱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有猫腻，你和老四明日带着两个百户到济阳县去看一看，如果此事是假的，那咱就不得不杀几个户部的官了！” 朱标一愣，父皇怎么又想着杀人了？！ 他连忙躬身一拜，然而朱元璋这次可不是和他在商量。 “这事你也别再说了，咱知道是李先生让你来的，但是你也知道咱的脾气，如果济阳县县令真是个王八羔子，你们就直接杀了他！” 看着自己父皇杀意凌然，朱标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济阳县的事情是真是假，还是会有无数的人头落地了。 …… 十几日后。 济南府济阳县。 这是个位于于黄河下游北岸，鲁北平原南部的小县城。 金太宗天会七年在此置县，因其地处济水之北，故名为济阳县。 这里的县令名叫赵旅，是洪武四年的二甲进士，去年刚刚调到这里做县令。 本以为能够大展宏图的他，刚刚来就遇到了黄河泛滥，然后又是饥荒。 好不容易平稳了下来，却发现自己贩卖赈灾粮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杨主簿何在？” 焦头烂额的他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内衙，抓住一个小厮便询问道。 “杨主簿还在后堂午睡。” “他倒是清闲的很！” 赵旅忿忿的哼了一声，甩了袖子背着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后堂走去。 与此同时。 在县衙后堂的花圃边上，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青年，正悠闲的躺在摇椅上。 两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女孩，轻柔的揉捏着他的双腿。 身侧还有一个貌美的女孩，轻摇蒲扇为他散去燥热。 他那清秀俊郎的面容上，洋溢着悠然自得。 “杨烨！杨烨！！” 一阵暴躁的呼喊，打碎了这份宁静的气氛。 摇椅上的青年睁开双眼，面露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谁啊，大中午不睡觉，叫魂呢！” 他从躺椅上惊坐起，一旁服侍的女孩们纷纷起身退到一旁去。 “杨烨！” “赵县令？！” 看清来人，杨烨脸上的不耐消散了，换做一副笑容来。 “县尊，今日怎么没去百花阁，反倒是来后衙了？” 他调笑一声，赵旅刚想说话不禁语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都在百花阁中，将县衙的事务都交给了县丞，便不禁老脸一红。 可想当初他也是满怀抱负的想要管理一县的，直到遇到了面前这个叫做杨烨的少年。 “今日本县是有急事寻你，你可知之前我等卖赈灾粮的事情被人告发了，陛下龙颜大怒。” 赵旅焦急万分，这事还是他在户部的一位同窗告诉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置。 杨烨看他焦急的模样，嘴角上扬轻蔑一笑。 “县尊不用焦急。”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着急，你是不知道陛下凌厉手段，他是最恨贪官了！” 赵旅急的直在原地跺脚。 杨烨摇了摇头，这老小子这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他一屁股坐回了摇椅上，拿起了一旁的摇扇，轻轻的摇晃着。 赵旅见他这副模样，正要发怒，却问杨烨问道：“卑下敢问县尊，自认为可是贪官？” “额…” 赵旅楞了一下，自己是贪官吗？ 他确实把朝廷下发的三千石赈灾粮给卖了。 但是那笔钱他全部都去换了麸糠给了杨烨，而杨烨将这些麸糠做成了一种叫做黑面包的东西，下发到了县内。 因为有了黑面包，全县九万多人无一人因为饥饿而死，所以他应该不算是贪官吧？ 第2章灾民也算是人 “本县未贪污一分，只有你给本县的分红！” 赵旅轻哼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凳子在杨烨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悠闲自得的杨烨，无奈的叹了口气。 明明他才是县令，杨烨只不过一个九品的主簿，可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比这小子低了一头。 杨烨没有理会赵旅的情绪，轻摇着蒲扇进行问道。 “那再问县尊你做生意可违法了大明律？” “没有，四品以下官员没有限制。” 作为二甲进士，赵旅不是死读书认死理的那种文人，对大明律也有研究。 要不然他也不敢壮着胆子和杨烨去做生意。 “那再问县尊，自饥荒以来济阳县可出现过乱子？可饿死过一人？” “也没有，虽然说不上吃得好，但至少保证了一日两顿温饱。” 赵旅说到这，也不由得欣慰。 大半个济南府闹了饥荒，下发下来的赈灾粮根本不够吃的，其他大部分的县都出现了饿死人的事情，但是济阳县却没有。 而且还帮助了隔壁的齐东和章丘两县，这就是他的政绩。 “没有贪污、没有饿死人、钱财来路光明正大，那你还怕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没错。” 看着优哉游哉的杨烨，赵旅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好像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卖赈灾粮的钱他分文未取，现在他得到的钱也都是杨烨给的分红。 在颗粒无收的饥荒中，他让治下的百姓温饱，这样的功绩让他升官都足够了，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对对，杨主簿言之有理，呵呵，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明明是个县令，他却主动的向杨烨谄媚。 杨烨失笑的摇了摇头，说道。 “当然是扩大肥皂厂的生产，等货款到了之后，就可以准备建造水泥厂了。”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让老百姓把那些淤泥清了，还有一个月之内水渠必须挖通。” 赵旅在一旁连连点头，仿佛这个县的县令是杨烨一般。 “行了，我要午休了，县尊去忙吧。” 杨烨说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看他这副模样，赵旅脸上的肉不住的抖动了好几下，这特么的到底谁是县令啊！ 可他又无可奈何，他很清楚，如果没有杨烨，济阳县说不定也要和另外几个县一样，出现易子相食的场景了。 更别说，杨烨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给他赚了一千两。 这相当于他六年多的俸禄了。 “咳，那杨主簿好生歇息，本县去办公务了。” “下官恭送县尊。” 说是恭送，可他依旧是躺在摇椅上，慵懒的抬起双手抱拳而已。 赵旅早就习惯了，可面对自己的财神爷他又说不得，只能憋着一口气离开后衙了。 看着他的背影，杨烨无奈的叹了口气。 难怪这个赵旅混了四年才得了一个县令，这个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未来能够安稳坐住县令这个位置，就很不容易了。 就这一点小事情，竟然就把他吓的魂不守舍。 虽然老朱确实恨贪官，动不动就剥皮实草。 对官员也十分鄙视，称之为衣冠禽兽。 但是不得不承认，老朱对老百姓确实好，说他冷血无情暴虐成性，屠戮功臣。 可是他杀的都是兼并土地的不法勋贵。 老朱作为一个老农民出身，经历过元末的乱世，所以他很清楚，土地对于老百姓而言就是命根子。 曾经就是因为吃不饱肚子，选择造反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天下再出一个朱元璋。 所以在他看来，谁为老百姓好，谁就好官。 赵旅贪吗？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他确实犯了错误，却没有贪污。 最多就是利用自己的职权，干了一些便利的事情，说白了即便是在后世，只要没人发现这也不算是什么错误。 前世杨烨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或者说他本身也是其中一员。 在他的看来，做一个两袖清风却治下贫苦的清流，还不如做一个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富足生活，自己顺便得点好处的公器。 可惜啊，他才继任，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场车祸将他送到了大明洪武年间，成了一个流民。 原主没有等到赈灾粮，就活活的饿死了，正好便宜了杨烨。 不过要不是赵旅打开府衙粮库施粥，他可能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得饿死。 对于赵旅的救命之恩，杨烨自然心怀感激的。 所以在意识到赵旅的粮食危机后，杨烨主动找到了他，并且试着说服他将大部分赈灾粮卖掉换成麸糠，在麸糠运来之前，把一小部分粮食碾压做成炒面。 赵旅当即就拒绝了。 “荒唐至极，你当本县是什么人，是贪官污吏不成！” 杨烨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县尊可知，按照如今的粮价，一斤口粮可以换五斤的麸糠，这不等于原本可以救一个人的粮食，现在能够救五个人吗？” “可麸糠毕竟是喂牲畜的，怎么能够给人吃？” 赵旅皱眉，杨烨却开怀大笑：“饥民还算是人吗？县尊，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只要能活着他们甚至比蝗虫还要令人生畏。” “县尊以为现在的粮食能够支撑多久？朝廷还会下发粮食嘛？” 他问完之后，也不等赵旅回答，便继续说道：“等粮食吃完了，那灾民就会去挖野菜吃树皮，等这些都吃完了，他们就只能吃黄土了，甚至于易子相食！” “到那个时候，济阳县只怕是要成为人间地狱，县尊可想想，真要是这样，您觉得自己可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吗？” 赵旅当初被吓的面无血色，如果真的是这样，无论他是否做过努力，他这个县令都要被杀头问斩。 赵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天就让杨烨去办这件事情。 杨烨让人联系了隔壁州府的粮商，以一斤口粮换了五斤麸糠外加五文的价格，将三千石赈灾粮全部换了。 赵旅本以为杨烨会将这些麸糠直接发下去，然而杨烨将麸糠运回来后，却让人召集人将麸糠磨成了粉，制造成了黑色的面食。 四四方方，每一个大概都有一斤重。 杨烨告诉赵旅，这叫做黑面包。 “这黑面包口感虽然不如馒头，可能充饥，而且比喝粥饱腹。” 赵旅闻言，当时激动的就要让人将这些黑面包下发出去。 然而杨烨却拦住了他。 “县尊，这些黑面包可不能就这样白白送出去，更何况以县衙之力，一日又能做出多少黑面包？” 赵旅闻言觉得有道理，他询问杨烨。 “那该如何是好？” 杨烨当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要在济阳县建造一处面包工坊，以每天三斤黑面包的价格招募灾民。 另外，县内所有的灾民想要面包吃，就必须为县衙干活。 要知道济阳县在去年水灾之后，几乎成了废墟。 除了县城以及周围一点地方能够住人，其他地方全部都是淤泥，道路几乎无法行车。 还有那些村庄、镇子都需要人来恢复。 之前县衙没钱，所以招募不了人。 杨烨觉得赵旅就是死脑筋，那些灾民不就是免费的劳力吗？ 只要让他们每天都能吃饱就行，还给什么钱啊！ 赵旅闻言，也心动了，觉得杨烨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大才。 而杨烨也和他做了一场交易，换来了济阳县主簿的官职。 感谢老朱暂时取消了科举，可以让各地的官员举荐和推举人才，他才能够这么顺利的得到主簿这个职位。 之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济阳县逐渐恢复了生机。 而县内不仅仅出现了面包制造工坊，还多出了一个肥皂制造厂。 灾荒的事情不仅仅是温饱问题，还有卫生，否则很容易引起瘟疫。 当产业越造越大，杨烨便开始进行第二步。 让商人将黑面包和肥皂推广至其他地区，这也就是之前赵旅和杨烨说的生意。 很快，以济阳县为中心点，黑面包和肥皂向着四周的县城扩散，甚至运送到了更远的地方。 为了加大力度，杨烨还将齐东和章丘两县拉了进来。 “我就不相信了，我让十几万的老百姓活下来，那老朱还能杀我的头？” 杨烨满不在乎，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所以暗地里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不过这事他暂时不打算让赵旅知道，否则以他的性格，只怕又要胆战心惊了。 “摊上这么一个主，也是累啊，这次之后你我算是两清了。” “借着这主簿的身份，得想个法子往上爬。” 杨烨不禁深思了起来，他总不能做一辈子的主簿吧。 想要得到的越多，那就得爬的越高。 而就在杨烨想着自己未来的时候，济阳县外来了一群粮商打扮的人。 第3章这个杨主簿不是个好官吗 济阳县城门口。 一行十来人的队伍，在距离城门口百步外停了下来。 “大哥，这事不太对劲吧，这里真的有灾荒？” 为首骑在马上的两人，右边一位十五六岁的模样，剑眉星目流露着少年的英武。 另一位二十出头，面容俊秀文质彬彬，像是一位儒雅的君子。 这两位正是被老朱下派过来的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 “确实不太像……” 骑在马上，朱标观望着四周，眉宇间尽是疑惑。 四周土地荒芜，道路皆是泥泞。 来往的百姓衣着也很破旧，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这是去干活吗？可是现在还不到耕种的时候啊？” 朱棣指了不远处成群结队走来的百姓，有男有女。 男的手里拿着各式的工具，像是开垦用的。 女人身后背着箩筐，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 “难不成他们是准备逃难？” 朱棣惊呼一声。 灾荒年灾民成群结队的逃荒场面并不少见，这里活不下去了，只能换个地方讨生活。 可是朱棣从来没有见过，逃荒的流民还能笑的这么开心的。 朱标也觉得奇怪，他这个太子本就和其他的不同，不是高高在上在宫中不问民间疾苦的那种。 从小经历过元末动乱的他，曾经无数次见到过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场面，也见到过成千上万的流民。 他没有想多久，下了马便向着迎面走来的百姓走去。 朱棣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劳驾，请问各位都是济阳县内的人吗？” 那群百姓见来人，都不由楞了一下。 这段时间来济阳县的富商倒是不少，穿着比面前这个年轻人华丽的也有，但这还是第一位主动和他们这些贫苦人说话的。 “见过公子，我们这些人都是附近村子的，这不刚刚干完活准备回去了。” 说话的是个青年，年纪和朱标差不多大。 他看着朱标，不自觉的垂了下头。 朱标和朱棣这一行人，看着架势就不觉得像是个普通人，肯定是非富即贵。 他们肯定是招惹不起的。 “干活？可现在不是农忙季节，而且你们这不是从县城中走出来的吗，难不成县城里面还有田地？” 朱棣表示不信，这些百姓是在哄骗他们的吧。 这时，一旁一个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人竟然以为我们是去种田的，哈哈……” 他才笑了两声，身旁突然有一个妇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胡说什么，这两位是贵人，不能得罪了。” “呜呜呜呜……” 被捂嘴的少年激动的连连点头。 朱标和朱棣并没有和他见识，两人听着少年的话，心里不由得更加好奇了起来。 “两位公子，我们是从城里的面包工坊做完活回来的，不是去做什么农活。” “面包工坊？难不成就是制造黑面包的工坊？” 朱标和朱棣来济阳之前，就路过了章丘。 虽然没有停留，但是沿途他们发现，那些衣不蔽体的灾民都在吃一种黝黑像是馒头一样的面食。 朱标还派人特意去从灾民手中买了一块，硬的就好像是石头一样，不得不就着水吃。 这东西虽然难吃，但是朱标却发现极其果腹。 他找人问过，才知道这东西是济阳县运过来的。 “没错，就是造黑面包的，原来贵人也知道啊，听说咱们大半济南府现在都吃这个，还卖到其他地方去呢。” “还能卖到其他地方？” 朱标失笑，他还没开口一旁的朱棣却不相信。 “其他地方又没有受灾，怎么会吃这个东西？” 他有些怨念，之前他也陪着朱标一吃了黑面包，结果第一口下去差点没把牙齿磕了。 “呵呵，两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黑面包这好东西我们以前可不敢想，还是多亏了咱们杨主簿才能吃到这好东西。” 好东西？ 两位朱家皇子都愣住了。 朱标和朱棣都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他们也深深的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老百姓竟然贫苦到了这种地步，连这硬的像是石头一样的黑面包都能当做宝贝一般。 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位杨主簿是什么人呢？ 在这人说起杨主簿的时候，神情明显十分的恭敬。 “敢问，这位杨主簿是何人？” “杨主簿就是县令的主簿啊，这可是一位好官啊，不仅给我们活干，还规定每个人一天只能工作五个时辰，每人一天还有三斤黑面包呢。” 刚才那个被捂嘴的少年兴致勃勃。 其他人脸上也都是笑容洋溢着。 朱标和朱棣面面相觑，他们这一次来调查的是贪官，没想到刚刚到来就从百姓口中得知一个好官。 “两位公子，这时候不早了，您二位看……” 青年面带苦涩的看着面前两人，他们还得回去做饭，可是又不敢得罪了这两位贵公子。 朱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赔了礼，然后让朱棣拿了一些铜钱。 几位百姓连连道谢，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朱标脸色浮上了几许苦涩。 “父皇说的没错，亲军都尉府办事不力，幸好父皇派了我们过来，否则就要错杀一位好官了。” “难怪这个地方，自从饥荒以来从未饿死一人。” 他心里不禁期待见到那位百姓口中的杨主簿了。 “大哥，这个杨主簿是个好官，但是不代表那个县令也是，咱们这一次来查可是贩卖赈灾粮的事情啊。” 朱棣小声提醒了一句，朱标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 朱棣说的没错，一个主簿是个好官，但是不代表县令也是。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赈灾粮被卖了，那这里的百姓又怎么可能吃这么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呢。 想到这，朱标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怒色，他转头看向城门口。 “走，进城去看看。” 随着朱标一声令下，朱棣大手一挥，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县门口。 守在县城门口的衙役将他们拦了下来，商人入城要接受检查，这是大明每个地方的规矩。 朱标和朱棣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当小吏检查结束之后，竟然不是放行，而是拿了一张纸递给他们。 “总共七辆马车外加十六人，入城费三十两。” “你，你说什么？！” 朱棣暴怒而起，这小吏竟然敢收入城费！ “你穷疯了，入城费要收我们三十两！” 要知道现在的一石粮食也才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文钱，三十两能买十五石也就是两千七百多斤的粮食。 “咳，两位公子，这是我们县杨主簿定下的，你们可以选择交钱入城，或者可以选择将马车放在城外的寄存处，一辆马车一个时辰才五十文钱。” “这样的话，单单算人头你们只需要付十六两就够了。” 小吏咧着嘴笑着，眼中亮着精光。 然而朱棣和朱标已经感觉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怎么又是这个杨主簿，他不是个好官吗？ 他怎么会在城门口巧立名目的横征暴敛！ 第4章你这是做什么是在贿赂本官吗 一个人的入城费竟然就要一两！ 朱棣听了卷起袖子就要动手，这位未来的永乐大帝实际上性格最像他爹朱元璋，特别是在对待贪官方面，完美了继承了老朱的优良基因。 幸好朱标及时拽住了朱棣的胳膊，这才没让他与面前的小吏发生冲突。 “罢了，先交钱吧。” 朱标微微蹙眉，眼神警告了朱棣。 朱棣这才忍下了这口气。 “嘿嘿，其实如果只是二位想要入城的话，只需缴纳二两就够了，你们的仆役可以安置在城外的驿站，一人一天住宿费只需要五百文。” 小吏看似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哦？” 朱标觉得不对劲，这小吏明显能够拿的更多，为何要提醒他们城外还有驿站。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疑惑，小吏笑道：“其实收取入城费也是迫不得已，饥荒之后治安混乱，来往的商人旅人又多，为了城内的百姓，所以杨主簿才出此下策。” “怎么说，这位杨主簿让你们这么做还是为了百姓？” 朱棣不信的哼了一声。 小吏看他的模样，不禁有些恼怒。 “自然是为了百姓，难不成你以为杨主簿设立入城费是为了填满自己的口袋？” “这些钱杨主簿从来没有拿过一分，全部拿去建设面包厂和肥皂厂，收取入城费也是为了限制入城的人数。” 小吏颇不服气，这人是谁啊，看着衣着华丽的不像是普通人，但是见识太浅薄了，竟然连这都没有看出来。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对杨主簿不满，这等商人竟然敢藐视官员。 要不是杨主簿三令五申，让他们对商人客气一些，要不然他早就让身边的卫兵动手了。 “你们还进不进城了，进城的话就交钱，不进城就速速离开，否则我就让卫兵将你们抓进大狱！” 朱棣闻言不禁盛怒，可他身旁的朱标是个理智的人，当即将他拦住，并且拿出了两张价值一千文的宝钞来。 小吏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准备放行了。 “对了，这位小哥，我等兄弟二人想见见这位杨主簿，不知道可否引荐一下？” 朱标拿了几个铜板悄悄的想递给小吏，小吏却看都不看，当即哼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是贿赂本官吗？！” “额，说不上贿赂，就是给小哥的一点茶水钱。” 朱标愕然，这几百文而已怎么还扯上贿赂了？ “放肆，尔等如此做，是让本官犯错误，本官岂是那等贪官污吏，哼！” 小吏冷哼一声，竟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你们想要见杨主簿的话，去城中的百花阁等着就是了，不过现在你们应该见不到杨主簿，杨主簿夙夜匪懈现在肯定是在忙公务，尔等应该要在晚上才能见到他！” 看着小吏的模样，之前对他心中不满的朱标和朱棣，心中对他的态度顿时有了转变。 两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让属下前往城外的驿站，朱标和朱棣便进了济阳县。 “如果咱们大明的小吏都是如此，何愁不能大治啊。” 朱标一步三回头，看着城门口的那个小吏，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大哥，我现在糊涂了，那个杨主簿到底是个好官还是个贪官啊？” “还有为什么那个小吏对主簿这么尊重，那个县令他却只字不提？” 朱棣挠着自己的脑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一个县的政令应该是县令来推广的吧，怎么轮到一个正九品的主簿了？ 朱标心中的疑惑一点都不比朱棣的少。 “看来只有见过这位杨主簿，我们才能得到答案，听那小吏和那些百姓所言，这位杨主簿是个顶好的官员，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刚才那小吏一口一个杨主簿爱民如子，夙夜匪懈的忙碌公务，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不能让这等官员只屈居主簿之位。 朱标暗自想着，日后一定要将这位杨主簿推荐给自己的父皇。 与此同时。 那位爱名如子，夙夜匪懈忙碌的杨主簿呢？ “少爷，这东西好香啊~” “好像是牡丹的香气，好清新！” 花园中，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左一右紧贴着杨烨的胳膊，惹得杨烨不禁心花怒放。 左边那个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水灵灵的眼眸中洋溢着星光，充满着属于少女的活泼。 在右边的那位面容清秀，鹅蛋般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清冷，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杏眼红唇间流露出几许妩媚。 前者叫琳儿是赵旅送来给杨烨的婢女，后一位叫李蓉，之前她卖身葬父被杨烨买了回来，本想给她点钱让她去投奔亲戚，没想到她却主动留在杨烨身边。 那杨烨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此时，两个少女都好奇的盯着杨烨手中的瓷瓶，瓷瓶看着很简单，不过半个拳头大小，外面也没有什么纹路描绘，外表平平无奇。 但是从这瓷瓶内却飘出了异常好闻的香味。 “喜欢吗？” 杨烨莞尔一笑，眼睛滴溜溜的在琳儿和李蓉间徘徊。 “喜欢！” 琳儿大大咧咧的毫不避讳，她跟在杨烨身边的日子更久一些，知道自己这位少爷不像是那些色中饿狼，所以性格活泼的她逐渐和杨烨愈发的没有距离，也不隐藏自己的真性情。 相比较琳儿，李蓉略显的矜持，声如蚊蝇的“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们俩都喜欢，可就一瓶怎么办？” 杨烨故作为难的看着两人，琳儿和李蓉微微楞了楞，也看向了彼此。 她们平日里关系不错，杨烨不在的时候，这院子就只有她们两人，经常一起谈心说笑。 往日里有喜欢的，也都会彼此谦让…… 可是这东西她们是真心的喜欢，而且这是少爷第一次送东西。 “要不然这样吧，晚上谁来暖床，本少爷就把这第一瓶香水送给谁？” 杨烨一挑眉，轻浮的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审视着两个女孩的身姿。 两个女孩顿时面颊通红。 “少爷，你又来！” 琳儿娇嗔一声，小嘴嘟起白了杨烨一眼。 另一边的李蓉低着头，因为杨烨的话，她连脖颈都泛红了。 “少，少爷，奴，奴婢先，先下去了。” 她终究没有琳儿那厚脸皮，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杨烨调戏，但是每一次都感觉心头小鹿乱撞。 可是她也知道，杨烨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来院子这么久了，杨烨如果真的有心思那早就动手了。 “我也下去了，少爷您还是赶快去忙公务吧！” 琳儿挽着李蓉的胳膊，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她们落荒而逃似的身影，杨烨不禁苦笑不已。 “这两个小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真要给你们其中一个，那另一个还不得把我烦死！” 他着瓷瓶的手轻轻的掂了掂，脸上的轻浮笑容散去，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 “酒精啊，现在连酒都买不到，唉~” 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造出了这一瓶香水。 不单单是酒精，还有花瓣等等，现在看来想要大规模生产，暂时是不可能的了。 “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酒商过来。” 杨烨苦笑连连，他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 大明禁酒令才刚刚解除，很多酒商存货都不足，卖到江南和北方的都供不应求了，怎么可能会运到灾区来。 不过他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路过这边的酒商也说不定？ 想到这，杨烨便换了衣服，离开了府衙前往城内的百花阁。 第5章这杨主簿到底是个什么官 百花阁位于济阳县城的东城，这里曾经是济阳县最贫穷的地方。 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便成了县城最繁华的地段。 世界上本没有青楼的，但是有钱人多了，就有了青楼。 自从济阳县内商人愈发多了之后，为了让他们有消遣的地方，杨烨便建造了这座百花阁。 不过这里面的女人，可不是做皮肉生意的，最亲密的也不过是陪着客人喝酒饮茶而已。 这里面的女人也都算是可怜人，因为水灾家破人亡没了依靠，杨烨如果不收留她们，他们的结局只会更加凄惨，说不得最后还得沦落妓院。 还不如在百花阁内做赔笑的生意，至少不用出卖自己。 济阳县内暗中做皮肉生意的都被杨烨带人捣毁了，这里自然而然成了那些商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生意好的时候，每天至少有一百两的收入。 “两位客官里面请，不知是打尖还是找住店？还是来找心仪的姑娘的？” 百花阁门口，招揽客人的女人穿的花枝招展，胸前的雄伟仿佛呼之欲出。 站在这里，朱标和朱棣面面相觑，一直被老朱严格看管的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肉帛阵。 之前朱标还以为，百花阁只是一座楼阁，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一座青楼啊。 “大，大哥，这是青楼啊？！” 朱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朱标转头看向了他，只见朱棣的脸都红了，这是激动了？ 难怪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要说作为皇子，他们什么女子没有见过，当年大军从元大都带回来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绝色，他们各自的府邸中的宫女、侍女也都是颇有姿色。 但是来青楼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是一种禁忌，而现在他们距离突破禁忌只有一步之遥。 “大哥，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那个杨主簿如果是好官的话，他怎么会来青楼啊？” 朱棣狐疑不已，朱标也不由蹙起眉头，觉得前者说的有道理。 说不定他们来错地方了。 “原来两位客官是来找杨主簿的，那就来对了，不过今儿也不知道杨主簿会不会来，要不然两位客官就在本店住下？” 那迎宾的女人看着也有二十出头了，画着浓重举手投足间满是妩媚模样。 她不算是新手，一眼就看出来面前的这两个贵公子，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来来来，两位公子大可放心，虽然我们这是小地方，姑娘可一点都不差。” 女人主动上前想要讨好，朱标连忙后退一步，而朱棣上前护在了自己大哥的面前。 那女人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才十五岁的朱棣哪里见过这阵仗，瞬间就慌了起来。 “你，你这女人，快放开我！” 朱棣一张脸涨红，连忙转头向着自己大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朱标无奈苦笑，将自己弟弟拉了回来。 “姑娘，我兄弟二人不是来寻欢的，是来找杨主簿的。” 他不禁失笑，自己这四弟一向勇武，最像自己的父亲，没想到今日却在一个青楼女子面前失了手。 女人闻言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杨主簿的，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所以我才让你们进来等。” “想要见杨主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每日在百花阁第一笔消费最多的那个人，才能优先见到他。” 听女人这么一说，朱标和朱棣都楞了一下。 两人都茫然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这杨主簿到底是个什么官？” 朱棣现在只觉得一头雾水。 从他们进城后，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无一不是在证明这位杨主簿是个好官。 济阳县自从闹了饥荒后，都是这位杨主簿忙前忙后。 不仅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民生，让百姓温饱，还找了好几位郎中免费为百姓治病。 更是整治了原本脏乱的街道，花费重金在县城内搭建了公共茅房，清理街道上的淤泥。 更是让县城乃至于附近部分的百姓，都在面包工坊和肥皂厂劳作，其他的也都分配去清理去年水灾导致荒废的土地。 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治世之臣。 可是现在…… 朱标也纳闷，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分裂的官员。 “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去等这位杨主簿吧。” 说着话，朱标已经主动朝着里面走了，朱棣紧随其后，因为警惕那个女人特意饶到了朱标的另一侧。 女人也毫不在意，来者都是客，只要进了这肉帛阵，还怕他们不成为风流客？ 只是让女人没想到的是，朱标和朱棣进了百花阁后，只要了一间雅间，任凭龟奴怎么介绍两人都位置不动，一个女子都不要。 朱标是怕这件事情被自己老爹知道后，他们两人会被自己那老爹打断腿。 不过为了能够见到杨烨，朱标拿出了两百两的宝钞来。 这一次出来，老朱给了他一千两宝钞，别看老朱自己对官员很抠，但是对自己的儿子可十分的大方，更何况这钱还是他们老朱家自己印的。 “竟然有人出了二百两？！”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百花阁内部传开了。 “据说那两人没叫一个姑娘，就点了些酒菜，竟然就拿出了二百两来。” “原以为这一次的劲敌是南方那几家的，没想到又多了一位。” 其他几个雅间内的人都不由皱眉，他们今日也花费了不下百两的钱，却没想到竟然被后来者居上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气恼，反正只是见面的顺序往后排了一点而已，只要今天杨烨能来，他们总能见到。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正巧就在朱标给完钱后，杨烨就已经从百花阁的后门走了进来，得知这个消息他自己都诧异不已。 “杨爷，看那两人穿着身份应该不差，说不定又是个盯着肥皂生意的。” 说话的是个二十七八，满口黄牙的仆役。 他叫林黑土，原本是济阳县中的一个混混，之前赈灾的时候帮过杨烨一个小忙，便让他在百花阁做个管事的。 “行，我知道了，我先过去，你让人上好酒好菜，再找几个舞姬，咱们不能让别人花冤枉钱。” 杨烨在前面走着，林黑土躬身在后面连连应道。 他没有去前面的正厅，而是从后院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位置。 上了楼没走多久，便是百花阁三号雅间了。 杨烨整理了一下衣装，伸手叩门。 “济阳县主簿杨烨，敢问房中有人否？” 在屋内的朱标和朱棣同时怔了一下。 第6章两位贵客不是一般的商人吧 “杨烨？！” 门那边的朱标顿了一下，看向身旁的朱棣。 之前他们兄弟俩还在说关于杨烨的事情，未曾想他竟然已经来了。 兄弟二人彼此看了一眼，朱棣会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去打开了雅间的房门。 当两扇门缓缓开启，一张俊秀的面容逐渐展露在朱棣的眼帘前。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这位杨主簿，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吏，却没想传说中的杨主簿竟然如此年少。 能够仅凭一人之力，让受灾的县城恢复生机，怎么看也不应该是面前这看起来如此年轻的青年。 跟随在他身后的朱标也楞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盯在杨烨的身上，确实年轻的让他大吃一惊。 可回头想想又觉得无奈，自从洪武四年之后，大明便取消了科举。 寻常人想要当官，要么被人推举，要么就是从县衙小吏做起，在他看来像是杨烨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通过科举进入翰林，最后要么出任一番，要么留在中枢。 “贵客好，本官济阳县主簿杨烨。” 杨烨哂笑拱手，眼眸微微转动，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他心中的诧异一点都不比朱棣看到他的少。 这人最多十五六岁吧，不过看着眉宇倒是有几分英武气，不像是寻常人家子弟。 “在下朱思见过杨主簿。” 朱棣拱手相拜，这是他出门在外的化名，原本想的是朱四的，可是一想自己的穿着，实在无法让别人相信自己的名字是朱四。 “这位乃是家兄朱达。” 朱棣未等朱标开口，便为他向杨烨介绍了。 朱标暗中刮了朱棣一眼，这老四给自己取的名字实在难听，因为自己排行老大所以叫朱达。 “原来是两位朱公子，杨某仅代表济阳县全体百姓欢迎两位贵客到来。” 朱标楞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官员这样说话的。 朱棣也觉得新奇，不禁大笑了起来：“杨主簿真是有趣啊。” “两位更有趣。” 杨烨浅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商人敢这么理直气壮面对官身的自己，即便他才是九品官。 自从秦汉以降，商人都是最卑贱的阶级，不允许为官不许为吏，到了大明初期老朱对商人的压制可以说是残酷，甚至于在洪武十四年以后，商籍是不允许穿着绫罗绸缎。 地位低下，一般的商人见到官员都战战兢兢，面前这两人却是不同。 所以杨烨才会说他们“更有趣”。 “若是杨某所料不错，两位贵客不是一般的商人吧？” 因为老朱的压制，那些商人哪里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昂首挺胸的。 朱棣闻言不禁一怔，心中诧异不已，难不成他们兄弟二人暴露了不成，这位杨主簿已经猜出他们身份了？ 他慌忙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 “杨主簿说笑了。” 朱标不置可否的一笑，杨烨见状也回执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论面前这两位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来做生意的他都欢迎。 一番见面的寒暄后，朱标请着杨烨进入了雅间，作为东道主杨烨也不和他们客气了，叫人上了好酒好菜还有歌舞。 “两位公子这二百两杨某可不能白拿，杨某便自作主张为两位准备等值的菜肴和歌舞了。” 没多久，歌姬和舞姬便随着酒菜一起上了来。 和朱标、朱棣所想的不同，那些舞姬虽然各个身姿曼妙，可确确实实是在正经的舞蹈，也没有人上来陪酒赔笑之类的。 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秦楼楚馆。 看着他们疑惑的模样，杨烨笑着解释道：“这些姑娘都是可怜人，无处可去，杨某便在此处为她们安家了，这百花阁中的人，若非自愿，谁也无法强制他们陪客，包括杨某。” 一旁的朱棣和朱标，大吃一惊！ 这百花阁竟然是杨烨开的？！ 他可是官啊，即便是九品官，那也是朝廷的官员啊，竟然明目张胆的开设青楼，这如果被父皇知道，这杨烨脑袋肯定保不住。 但是又听他说，这百花阁只是给落魄女子一处安身之所，兄弟二人又楞住了。 不过想想好似真是这样，他们进了百花阁后，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妖艳装扮的女子，也没有勾魂夺魄的艳事，和他们所听闻的青楼确实不太一样。 “如果二位朱公子有雅兴，倒是可以在此地留下一段风流趣事？” 杨烨一挑眉，朱棣当即红着脸低下了头，他在宫里的时候，倒是有宫女引诱过他，不过他还没得手，老朱就得到了消息，让人将那宫女拿出去打死。 后来他身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姿色好的女子的。 要说有的话，那也就只有那一位了，可是……他心里正抵触着，也不觉得那位徐家四姑娘多好看。 “咳，杨主簿客气了，我等是为了生意而来，其他的事情还是不必了。” 朱标轻咳了一声，他们如果真的敢带一个女人回去，只怕父皇会打断他们兄弟二人的腿吧。 杨烨心中暗笑，这两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至少家教十分严格，如果是一般的商人进入这百花丛中早就不能自己了。 既然他们不想，杨烨也就不提这件事情，他脸上含笑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林二黑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木盘上用红绸子遮盖着，朱标和朱棣都不禁好奇看了过去。 朱标说着是来做生意的，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而他们这模样，在杨烨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还以为这兄弟二人是等待不及了。 “两位不用着急，你们是我今日见的第一位客人，自然是按照规矩给你们优先购买的权利，但是杨某先说好了，生意归生意，规矩归规矩，两位可不要让杨某难做。” 杨烨从林二黑手中接过了托盘，将它放在朱标和朱棣的面前。 然而这兄弟二人却是一头的雾水，完全听不懂杨烨在说什么。 这模样自然被杨烨看在眼中，他不禁蹙眉，怎么感觉这两人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难不成他们不是冲着自己的新生意来的？ “你们难不成还不知道杨某要做什么生意？” 杨烨狐疑道。 朱棣愕然，他还真的不知道，只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模样，开口解释道：“咳，是这样的，我兄弟二人原本是奔着粮食而来的，听说你们这有粮食贩卖便想来收购，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别的生意。” 冲着粮食来的？ 杨烨笑出了声来，摇头说道：“那都是老黄历了，更何况那只是小生意而已，杨某要做的是大生意，既然二人之前不知，那还是先眼见为实吧。” 他话音落下，伸手将木盘上的红绸掀开。 第7章贿赂不我们这叫分红 当红绸掀开，好奇心驱使下，朱标和朱棣都好奇的看向了木盘之上。 只见，在棕红色的木盘上，赫然摆放着四块白璧无瑕的四块凝脂物件，隐约间似乎还能够嗅到上面散发的淡雅清香。 但凡这里有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见到这东西肯定会惊呼一声：“卧槽，这特么的不是肥皂吗？” 没错，这就是肥皂，也就是杨烨准备在大明朝大规模推广的第一笔生意。 原本的肥皂工坊中生产的都是最普通的，主要是用来给灾民洗手洗衣服的，改善卫生用的。 但是现在他拿出来的这款肥皂可不一样，里面加入了精油和花香，卖的群体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那些权贵。 他无比庆幸，自己大学勤工俭学的时候去过肥皂厂，和里面的老师傅学过一些简易肥皂的制作方式，要不然他肯定也得一筹莫展。 现在香水暂时做不了，但是肥皂，啊不，为了区分开普通的肥皂，这一款应该叫做香皂才是。 但是香皂完全可以推广开来。 杨烨一直记得一条生意经，无论是什么年代，女人和小孩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这，这是何物？” 朱棣伸手去拿，将一块香皂握着手中，只觉得掌中光滑无比，一股淡雅的清香直冲鼻尖，就好像女子身上的清香一般。 “此乃香皂，可用于洗衣、洗浴，比草木灰和皂角还有胰子好之千百倍，价格也不贵，一块香皂的批发价是三百文，介绍费为五百文。” 杨烨背着手，莞尔笑着。 听到这东西竟然才三百文，朱标顿时愣住了，这简直太便宜了。 要知道市面上的胰子模样看起来十分丑陋，也没有这香皂中的香味，而且一块胰子的价格就要两三贯，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只有权贵之间才有流通。 这香皂竟然才三百文，即便是卖五百文那也有很大的赚头……不过等等，怎么还有介绍费？！ “介绍费？这介绍费是何？” 朱标不解，杨烨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上前给这兄弟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朱标不知道，杨烨一点都不奇怪，整个大明这介绍费独此一家。 “所谓介绍费，便是杨某等人的辛苦钱而已，生意归生意，规矩归规矩，衙门的兄弟和县令、县丞也是需要打点的，收取这点辛苦钱难道不应该？” 杨烨说着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他看向朱标和朱棣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脸上表情宛如怒目金刚。 朱棣瞪着杨烨，那一双眼睛宛如要喷出烈火一般，放在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如果不是怕坏了自己大哥的事情，他刚才就想动手了。 自己刚才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觉得这杨主簿是个好官，没想到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贪官污吏，竟然在此巧立名目的收取钱财！ 商人虽然低贱，但那也是大明的百姓，这贪官竟然利用权利压榨商人，简直该死！ 不单单是朱棣这么想，一向温文尔雅的朱标，此刻心中也泛起了怒火。 他之前以为杨烨做生意是为了济阳县的百姓，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中饱私囊，还把县令、县丞以及府衙内的所有人都给拉了进来。 “你如此，难道就不怕触犯了大明律？就不怕陛下知道了龙颜大怒？” 朱标压着火气，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不善。 杨烨见状，当即轻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敢问公子，大明律上可有不让官员做生意？” “额，这……” 朱标楞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只是说了四品以上的官员不得亲自行商贾之事，但是并没有规定官员不能做生意。 “那再问公子，我做此事可害民了？” “似乎，也没有。” 朱标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想说这么做不合适，但是杨烨所拿的都是商贾的钱，完全没有伤害到百姓的利益，更何况来买这些东西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普通百姓根本用不上，也就没有害民之说。 至于商人的利益，老朱家的根本不会管他们，对于老朱来说富商就是头肥猪，自己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吃。 朱标脑子有些发懵，自己竟然还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 可这明明是错的啊？！但“ 是你这是巧立名目，公然的贿赂！” 朱棣看自己大哥似乎被杨烨绕了进去，便开口大声呵斥道。 杨烨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误会了，我之前说的打点是分红，可不是贿赂，这些生意赵县令他们都是有股份的，我们是合伙人，这似乎分账可不是什么贿赂。” 这如果在杨烨之前所在的时代，这么做自然是不行的。 可这里是大明啊，一个连股份制度都不完善的时代，谁又能够想到用钱贿赂官员，还能用这样的方法。 即便是想调查他们贪污，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们之前可没有用一份府库里面的钱财，甚至没有用一分钱，只不过用了一些民力而已。 而在大明律中，当地的县令在灾荒的时候，是有权利召集百姓自救以及劳役的。 没错，无论是面包工坊还是肥皂工坊，这都是百姓自救的方式。 “合伙，分红……不对，那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我听说你们之前还卖了赈灾粮？”朱棣急切的询问，一旁的朱标目光微沉，心中惊呼一声不妙。 这老四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够问的这么直接，他在朱棣声音落下未等杨烨开口，便解释道：“杨主簿，其实我们此次来不是为了这香皂，我家是粮商，正好家中有大量的麸糠，听说你这能换取粮食，所以想着……” 朱标说到一半便缄口不言。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说的太多反而不真了。 正如朱标所想，刚才朱棣说起赈灾粮的事情时，他心里确实产生了怀疑。 虽然他知道老朱这个时候还没成立锦衣卫，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上去了，老朱便不可能不调查。 看这朱达的意思，也不像是假的，不过自己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呵呵，朱公子说笑了，这赈灾粮我等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卖啊，只是县中百姓疾苦，县令不忍百姓受苦，才不得已将赈灾粮换成麸糠，正好我有门手艺，用麸糠和麦粉做出看可果腹的黑面包。 这黑面包别看吃着硬，但是极其果腹，半斤麸糠加半斤麦粉就能造出两斤的黑面包，而一斤口粮却能换五斤的麸糠，那些灾民一日不过两斤黑面包便可果腹。 而且工艺简单，只要有材料和火炉便可以制作，每日都能够有数百石的产能。” 杨烨一番话，将赈灾粮的话题转移到了黑面包上，又将这黑面包说的天上有地上无，好似神器一般。 朱标听到一愣一愣的，朱棣似乎也被唬住了，两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提起赈灾粮的目的是什么了。 不过朱标确实动心了，他也尝过，虽然难吃，但是确实能够果腹，而且用料又便宜，如果用黑面包来赈灾，那么朝廷也能够用现有的、为数不多的粮食，去救更多的人了！ 第8章杨主簿实乃干吏 朱标眼中一亮，如果麸糠真的能够救活更多的人，那真是善莫大焉。 “请问杨主簿，这黑面包可向我等销售？” 他有些迫不及待向杨烨问了句，后者楞了一下，这人脑子是有病吧？ 香皂这么大利润的生意不去做，竟然想着去卖黑面包。 如果是其他商人杨烨倒是不至于这么想，可要知道这两人一出手就是两百贯，能够花这么多钱的主，竟然只是想做点小生意，这未免太本末倒置了吧。 杨烨不禁狐疑起来，虽然他不怕老朱抓到自己把柄，但还是要小心一二，那老朱是个死心眼，说不定在知道自己贩卖赈灾粮后，会派人来调查自己。 也不知道赵旅那个蠢货有没有打点好应天府的那些人。 杨烨狐疑起来，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商人，难不成真的是老朱派下来的暗探。 “二位真不考虑这肥皂，而是要买黑面包？” 杨烨突然的质疑，让朱标心头咯噔了一下，他明白是自己着急了，很有可能会让面前这个年轻人产生怀疑。 他沉吟片刻，开口笑道：“杨主簿不知，如今朝廷缺粮，如今已经无粮运往济南府，太子正为此焦头烂额，并宣称若有人进献良策，必定重赏之，我兄弟二人便想着去求官。”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朱棣顿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这位太子哥哥还真的急中生智，这件事情倒也不麻烦，回应天请示父皇后，再补上一份令旨就行。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向做事中规中矩的大哥，竟然会为了一个主簿做出这样的承诺。 要知道即便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大哥任何额外的许诺。 朱棣大笑着，朱标回头刮了他一眼，他这才收敛了几分，故作镇定的解释道：“咳，我就是想到以后能做官，忍不住笑了，一般我是不笑的。” “呵呵，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实诚呢，还是得说你们不要脸。” 杨烨突然轻笑了一声，朱标不由得愕然，他明白杨烨说的意思，这黑面包明明是杨烨发明出来的，他却说想拿着此物去求官，确实是不太要脸。 “不过，既然你们能走太子那条路，说明两位的身份也不低吧，如果杨某没猜错的话，二位是淮西人？” 现在的朝堂上权贵大多数都是淮西人，都是和老朱一起白手起家的，另外就是江浙官员了，不过他们都是清流，家中子弟大多数不会去碰这些事情。 所以杨烨也就是这么一猜，而朱标和朱棣顺势也就认下来了，他们倒也没有说谎，两人虽然不是在凤阳出生，但祖籍也是凤阳人。 “如此，黑面包可以卖给你们，也不用你们给介绍费，一斤黑面包只需五文钱，不过我有个要求！” 朱标暗中松了口气，杨烨能够这么说，就代表他是相信了。 不怕杨烨提要求，就怕此人会对自己兄弟二人有疑心。 “尽可说来。” “我求济阳县县丞。” 杨烨说完，朱标脸色一变。 朱棣也紧锁起了眉头，心中大吃一惊，这小子的心确实大，竟然想要县丞。 提拔一个县丞对于太子而言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一个正八品的县丞，中书省从三品以上的都可以举荐，再由他们的父皇同意后便可任职。 可是对于一个毫无背景，也不是进士出身的主簿而言，这等于接连横跨了两级。 要知道大明初创，在官员的提拔中有着很严格的规定，必须要有政绩和资历。 杨烨现在的政绩是够了，但是以他的资历若是升官那便是破例，而且还是由太子破例提拔，这如果被别人知道，毋庸置疑，所有人都会以为杨烨是太子的人。 他这可不仅仅是升官，而是抱住了太子这棵大树。 “此事我等不敢保证，毕竟此事还需禀报太子殿下，让殿下来决定。” 朱标故弄玄虚，杨烨心中却松了口气。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人不是老朱派来的。 否则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借着朱标的名义来靠近自己，以老朱的性格根本不会允许自己的属下用太子来拿乔，除非他们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不过这两人的身份肯定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朱标的亲信心腹之类的。 只要不是老朱派来的人就行，朱标在历史上的评价和他爹截然相反，他既然派人来查，就说明他心中存疑，并没有对自己和赵旅下定结论。 那自己便可以通过面前两人，让自己进入朱标的视野中。 “呵呵，无妨，此事尽力而为便可，不过我可给出投名状，这两日便可给你们两千石黑面包，等有了回复后，每日我这都可以提供不下五百石黑面包。” “两千石！” 朱标大吃一惊，随即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询问道：“这么多，那对你们可有影响，额，我们可不想因此害了济阳县百姓，让太子殿下怪罪我等。” “呵呵，两位公子玩笑了，杨某怎么会害了治下百姓，自然是先让百姓温饱之后，才会卖出多余的，杨某也不会让两位公子为难的。” 杨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两千石，大概就是一千五百两，有了这笔钱自己就能够把水泥厂运作起来，然后就可以进行修路，到时候就可以调动整个济阳县的劳力。 至于香皂那边赚的钱，他还有别的用途，暂时还不能动。 济阳县现在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出行和住宅的问题都还没有彻底解决。 下一步他决定先修路，之后还得修房子，以及清除田地里面的淤泥，现在他的钱还远远不够投入的。 想到这杨烨便不由暗自感慨，做贪官太难了，得先让百姓吃饱，自己才能贪的理所应当，要不然那把断头刀迟早得落在他的头上。 “杨主簿实乃干吏，若大明都是杨主簿这样的官员，那我大明定然能够实现三代之治。” 朱标感慨不已，杨烨仅仅靠着一人之力，便让济阳县数万多人脱离饥荒恢复生机，还能帮衬到周围的县城。 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杨烨，这济阳县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饿殍遍野还是白骨露於野。 “呵呵，朱公子谬赞了，杨某可不敢当，若是可以杨某倒是希望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支持，不知道朱公子可否愿意为杨某引荐一番，当然若是太子不愿意亲自出面，也可派亲信带着信物前来，只要太子殿下愿意，杨某可送殿下一场大富贵。” 虽然杨烨不知道面前这两位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两位又是淮西人，又是姓朱，还能在朱标面前说上话，身份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富商。 现在他可以肯定了，这两位就是朱标派来调查的赵旅和自己的。 杨烨之所以没有怀疑是老朱派来的，是他认为按照老朱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早就派人押着赵旅去应天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朱标觉得其中有猫腻想要调查一番，朱元璋早就让毛骧带人来押走赵旅了。 朱标微微蹙眉，心中不忿，这杨烨把孤当做是什么人了！ 这天下都是老朱家的，还用得着他来送什么富贵？！ 刚刚自己还夸他是个好官，转眼间他又露出另一个模样来，这人难不成是有两个灵魂？ 心中虽然不忿和诧异，但是表面上朱标还是摆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咳，不知道杨主簿要送殿下什么富贵，不如先说说，我等也好和殿下禀报。” 朱标话音落下，杨烨脸上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个朱达和太子朱标关系匪浅。 他却想不到，在他面前坐着的正是朱标本人。 “呵呵，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杨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杨某可以将香皂生意，以及未来另一笔生意中的三成送与太子殿下，如果杨某没有估算错的话，每月太子殿下都将获得不下数万两的获利。” 他话音落下，朱标和朱棣都在同一时间瞪圆了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杨烨。 每个月数万两，一年便是数十万两甚至上百万，要知道济南府去年税收折合白银也不过才这个数而已！ 这人单单送人就能送这么多，那他自己又能赚多少？！ 这杨烨竟然还有这样的敛财手段！ 第9章投名状 朱标目光沉沉，望着杨烨。 古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杨烨给自己送这么多钱，朱标不相信他没有目的。 “如此大利，杨主簿所求为何，仅仅只是一济阳县县丞？莫不是这次想要县令之职？” 朱标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眼眸微沉，他实际上已经糊涂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复杂的人。 上一刻还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下一刻就谈及了利益。 这人到底是个好官，还是个利益熏心之人，他一时间竟然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但是这杨烨如果真的敢狮子大开口，那他也不得不学自己的父皇一会了。 看着朱标的神色，杨烨轻笑了一声，他起身来拿起酒壶给朱标和朱棣续上了酒水，才不缓不慢的继续说道：“朱公子误会了，杨某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是为了大明。” “呵，我还真看不出来。” 他话才说完，朱棣便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句。 这人从进门开始，所说之事从未脱离过商贾，朱棣也佩服杨烨能够用黑面包救活数万人。 但是逐渐的他发现，杨烨所做的事情，更多的是为自己牟利。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杨烨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所谓和气生财，更何况自己还要借着他们搭上太子那条线。 至少在洪武二十五年前，有朱标给自己撑腰，即便是老朱想对自己动手，他也得考虑一下。 老朱恨贪官、恨为富不仁的商人，也恨勋贵，但是他对自己的儿子绝对没话说，送钱送地送女人，深怕自己的后代子孙饿着。 而朱标作为大明的第一任太子，也是有史以来地位最稳的储君，如果不是天下还没有稳定，老朱甚至都想直接把皇位给他。 这样的太子，自己给他送钱，而且是大量源源不断的钱财，他就不相信老朱知道后，还会杀自己。 自己这可是为了储君谋财，说不定老朱还得封自己什么爵位。 “朱思公子，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两面性的，比如之前所说的赈灾粮换去麸糠之事，你可知道赈灾粮下发前，这济南府内是何等模样？” 杨烨笑着问道。 朱棣楞了一下，转头看向了他大哥朱标。 他之前确实没有了解过，只知道死了不少人，杨烨也随着他看向了朱标。 后者长叹了口气，目光低沉，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饥荒爆发伊始，各地县衙便开仓赈灾，然后各地府库存粮不多，朝廷赈灾粮延误了一个有余未能到达，导致济南府数千人饿死。” 他说完又哀叹了一声，耳边却传来一声嗤笑，抬头一看果然是杨烨，他不禁有些恼怒，问道：“这等事情有何好笑的？” 杨烨闻言，收敛起了笑容，向着朱标赔罪，解释道：“呵呵，朱公子勿恼，我是笑那些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 杨烨这么说，老朱家的兄弟俩都茫然了，只见杨烨面色沉沉，冷笑一声：“二位身处皇城不知道并不稀奇，刚才朱达公子说数千人饿死，可这济南府从去年水灾之后到现在，因疾病而死的便不下万人，从年初到现在饿死的便有数万，真正的是衬托了那句古话，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朱标惊愕的站了起来，双眼瞪圆宛如怒目金刚，另一边的朱棣也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看那模样似乎也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饿死了数万人，这件事情如果被自己父皇知道的话，那济南府的官场只怕是要被血洗了！ “这，这怎么可能，那些户部主事……” 朱标正想要反驳，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四个字“欺上瞒下”！ 那些户部的官员也是买通了？ 不，不对，他们没有那个胆子，但是他们还会选择了欺瞒，这里面定然有什么龌龊！ 对了，既然其他地方有那么多人饿死，那为什么济阳县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杨主簿，若如你所言，那济阳县无人因饥荒饿死之事，难不成也是假的。” 朱标目光如炬的看了过来，杨烨淡然一笑：“自然不是，不仅是济阳县，二位应该是从应天过来吧，想必已经路过了章丘吧，如今那里和这里是如何的，不用杨某说，二位定然看都出来。” 朱家兄弟二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章丘县虽然荒凉，但是百姓至少能温饱。 而济阳县甚至都不像是灾区。 “如果是朝廷的赈灾粮，绝对无法让灾区的百姓温饱，甚至只能说是杯水车薪，然而换一个思路，比如用麸糠制造黑面包，这不仅能够造福县中的百姓，还能帮助邻县，这就是我刚才所说一件事物的两面性，二位来的目的其实我也猜到了一二。” 杨烨说到这的时候故意提顿了一下，打量起了面前两人的面色。 那个叫做朱达的人面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而那叫朱思的少年明显大吃一惊。 杨烨收敛了目光，轻笑一声：“不瞒二位，事实上赵县令那早已经准备好了账簿，我可以保证济阳县上下从未贪墨百姓一颗粮食，如果二位不信的话，一会可将账簿拿去检查一番。” 杨烨说话的时候，朱标和朱棣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吃惊。 两人心中都了然了，这位杨主簿虽然没有猜出他们的身份，以为他们是“太子”派来的，但是却还是猜出了他们的目的。 “咳，杨主簿慧眼，既然如此，我等也便不隐瞒了，我二人确实是奉太子之命前来调查的。” 朱标顺着杨烨的话说了下去，一旁的朱棣也应和着：“不过我大哥是秘密而来，杨主簿不可泄露给了他人知道。” 杨烨嘴角上扬，心中想着果然如此。 这两人的行为举止都太古怪了，如果是富商绝对不会像他们这样，还没有看到利益，就先拿出钱来，一看就是不会做生意的公子哥。 杨烨也只是诈了一下，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原来是上差当面，下官失礼了，还望恕罪。” 他起身来就要行礼，朱标连忙将他拦了下来。 “杨主簿客气了，不必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衬托着杨主簿是个好官，若非有你，这济阳县不知会成为何等炼狱。” 这句夸奖，朱标是真心诚意的。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杨烨，那济阳县以及附近村镇只怕是要饿殍遍野了。 杨烨现在可不敢托大，连忙摆手说着不敢当。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两人在一番官场上的寒暄，一旁的朱棣看不下去了，连忙阻拦道：“杨主簿，大哥，你们就别来这虚头巴脑的。” 朱标无奈的白了一眼朱老四，回过头来向着杨烨致歉，随后开口问道：“刚才主簿说事物的两面性，不知可否详解，就比如这一次救灾，除了黑面包外，济阳县能够这么快恢复民生，定然是有其他的方法吧……哦，杨主簿你放心，这事我等绝不贪功，必定如实汇报给太子殿下。” 朱棣也目光炯炯满是期待的看了过来。 杨烨不禁一笑，他早就料到朱达会这么问，只是…… 这两个不过小人物而已，他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这两人拿去给太子邀功，那他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莞尔给自己倒了杯酒，笑而不谈。 第10章不拉上太子那就是猪 杨烨微笑着沉默不言，老朱家兄弟俩只得面面相觑。 这杨烨，怎么说到关键时刻就不说了呢。 “咳，两位上差，既然来了济阳县，不如好好玩上几日，哦，对了，下官这里还有一笔生意，不知二位可愿意入股否？” 杨烨故意转移开了话题。 朱标当即了然，杨烨这是在忌惮他们，所以才不愿意说。 朱棣不满的哼了一声，作为皇子他哪里瞧得上民间的生意，作为和老朱最像的儿子，他的性格和朱元璋几乎如出一辙，对于商人并不喜欢。 或者说，这是历代皇帝的通病，自商鞅变法以来，统治者始终认为商国殃民，趋利避害，甚至会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地位。 但矛盾的是，他们又不得不利用商人，否则南北不能相连，东西无法相通，没有商人那天下百姓便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了。 这一点他们不懂吗？ 当然懂，只不过像是朱元璋、朱棣这样的雄主做天下的时候，天下局势还未稳定，必须要限制百姓的互动，以此来达到恢复人口的目的。 而后面的皇帝嘛，就会被文人的“与民争利”和祖训束缚住。 那些人自以为不让皇家的人参与商业，便能获得更大的利润，实际上他们在皇帝的眼中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猪而已。 只有和皇帝绑定利益，那么才不会死，比如和珅。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嘉庆所杀，这是因为他后来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以为能够改变皇储之位导致被乾隆放弃，最后落得个身死财散的下场。 杨烨自然深深吸取了这位前辈，额，现在对他来说应该属于后辈的下场，要么就不参与，要么就两方下注。 反正现在朱标还活着，或许因为自己他还会活的更久，只要搭上他的船，那自己就有了保障。 至于朱棣嘛……等朱标死后，他再投靠也来得及。 “呵呵，时候差不多了，既然两位上差没有意向，那下官便要去忙公务了。” 杨烨作势要站起身来，自己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哪里有时间和这两位在这里扯皮。 至于让他们和太子牵线搭桥，杨烨觉得他们不敢隐瞒不报，这件事情如果太子有心要调查的话，肯定也能查的到，所以他并不担心太子会注意不到自己。 “走了？” 朱棣不由一怒，这人太没有将他们兄弟二人放在眼中了吧，他们还没有说让他走，他竟然敢先行告辞！ 中书省除了胡惟庸外，那些个二品官员，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这小小主簿竟敢如此！ 朱棣也不想想，他现在和朱标只是勋贵子弟的身份，无官无职最多算是太子的眼线。 杨烨虽然是九品主簿，但好歹是官身，称呼他们一句上官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外面还有一群商人正等着杨烨，他们二人又不谈生意，前者自然不可能久留在这里了。 “杨主簿且慢。” 朱标突然开口叫住了杨烨，他面带莞尔，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香皂来，在鼻尖嗅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果然是个好东西，散发着淡淡清雅的香气，若是拿到应天去卖，必定能够有很大的赚头，呵呵，杨主簿不知，我兄弟二人虽然是勋贵，然而家中拮据，也想着有额外的钱财，这肥皂生意不知我等可否入股啊” “入股？” 杨烨眉头轻挑了一下，心中不由嗤笑了一声。 这朱达的心还真的是大，无缘无故的自己凭什么让他们入股。 其中三成的股份给了太子，他就已经很肉疼了，如果不是为了搭上太子朱标这条线，他才不干这种傻事。 “呵呵，朱兄说笑了，入股之事，我个人可说的不算，如果朱兄想要购买大量香皂的话，杨某倒是可以优先供货。” 杨烨婉拒着，朱标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可能会随便让人入股。 他没有恼怒，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如此倒是遗憾了，既然这样，那朱某便购买十万块香皂，不知是否有货源？” 十万块！ 一块是八百文，按照现在的银价来算的话，十万块大约是在八万两白银左右。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的出来的，这两个姓朱的到底是哪一家的？ 别看后世电视剧里面，那些人一出手就是几万两银子，几万两黄金的，那都是后世人瞎编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两银子就能买几十斤的粮食，一般的权贵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钱，除非是顶级豪门，或者是顶尖的富商。 淮西勋贵里面，姓朱的，又和太子关系不错的…… 他还真的想不起来是谁了，他就记得一个朱祖亮，不过应该不可能是他。 朱祖亮现在还在广东，而且他儿子也不叫朱达、朱思。 这样看来，这两人虽然是淮西勋贵，但是家里地位应该不会太高，甚至连历史都没有记载，说不定是老朱家的同乡，因为一点小事封了爵位而已。 碰巧和太子有关系。 杨烨心中猜测，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这正经做生意，又何必在乎他们的身份，即便自己面前这两人是朱标和他兄弟，只要给钱这笔生意就能做。 “呵呵，当然有了，不过以现在的生产力度，杨某不能一次性给你们，半个月内分批次运送给你们，第一批的话定下五千块如何？” “好，那便签下契约。” 朱标点头应了下来。 杨烨见状便冲着外头喊了一声，一直在外面等候的林黑土，谄媚的拿着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契约走了进来。 杨烨在上面填上了具体的数额，然后又对朱标说道。 “朱兄，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定金杨某便不和二位客气了，一万两如何，这已经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了。” 朱标不禁失笑，杨烨前面刚说生意归生意，后头又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这样颠倒的话，哪里还像是朝廷的官员，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奸商啊。 心中虽然在吐槽，但是他还是应了下来。 让朱棣拿出了一张一万两的宝钞，然后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哈哈哈，合作愉快。” 看着契约上名字，杨烨上扬着嘴角大喜过望，伸出了自己的手。 朱标楞了一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杨烨强拉住了手，握了一下。 他顿时有些懵了，这是什么礼节？ 杨烨也不管他，转过身对林黑土说道：“马上拿到衙门去公证，另外将这宝钞换成银两，存在府库中。” 老朱刚刚发行宝钞，这东西还没有贬值，但是杨烨很清楚，在未来这东西会很快贬值，一两的宝钞只能当做两三百文使用。 虽然这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但是他没看到银子，心里还是不踏实。 而他这么做，也让朱标和朱棣察觉到了有些奇怪。 这人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将宝钞换成银子？ 朱标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悦，要知道前段时间朝廷上，因为有人反对宝钞，他那父皇可是动了大怒，上百个人头落地，十数官员被流放抄家。 “杨主簿，这是不信任宝钞不成？” 朱标语气冷厉的问了一声。 第11章胡相已经为我等做主了 “不满，怎么会，我太喜欢这宝钞了，方便极了，怎么会不满呢。” 杨烨干笑了两声，真有不满他也不能明说。 再说了，现在的大明宝钞确实也方便。 大明宝钞刚刚发行，虽然是纸质的，但是因为轻便又有皇帝的信誉在，所以很多远行的商人还是会将银钱兑换成宝钞交易。 要不然千里迢迢，带着银子和铜钱，跋山涉水的还不得被强盗土匪给惦记上了。 不过到了目的地后，他们会很快将宝钞换成银子或者铜钱。 毕竟前车之鉴，前宋的交子就不说了，前元至正钞，后来贬值到拿来如厕都让人嫌弃。 朱标和朱棣自然也明白，只是杨烨这么做也太着急了，刚刚到手就急着去兑换，让人感觉他好像根本就不相信宝钞，要知道现在宝钞还是被强制使用。 “咳，哦，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喜欢在银子上睡觉，我可不是对宝钞有意见啊，二位千万不要误会。” 杨烨含笑解释着，可他这话里话外的，俨然一副欲盖弥彰的意思。 他自然知道宝钞的不好，这种只靠着个人信誉的货币，肯定不能长久。 但是他能说吗？ 以老朱那个暴脾气，他敢说宝钞不好，被老朱听到了，那自己这官也就做到头了，说不定还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至少暂时他不可能提出宝钞的弊端来。 若是能够和朱标搭上线，倒是可以通过他来说。 前世那些曝光流的历史小说的主角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说起来，他也想不通，那些小说的主角怎么就看不出来对方的身份呢。 如果老朱本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就不相信自己看不出来，像朱元璋和朱标那种上位者，肯定是自带王八之气的那一种，不可能像是普通老百姓一样。 就比如面前这两位的身份，还不是被自己一眼洞穿了。 杨烨不由失笑，自己怎么想到这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站起身来，向着朱家兄弟俩拱手一拜：“两位上官，那下官便去忙公务了，告……” 他刚想说告辞，可后面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突然就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 “杨烨！杨烨何在？！” 听到这声音，杨烨就已经猜出是什么人了。 现在敢在济阳县这么直呼自己名字的，除了赵旅这个县令外，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胆子，即便是那位老县丞，也要礼让三分的称自己一声杨主簿。 朱标和朱棣却不知道是谁，正好奇的看向杨烨。 杨烨拱手，向着二人赔罪道：“失礼了，应该是县尊大人找我，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我这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急促的声音从门外闯了进来。 “杨烨，今日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那些商人都晾在那里。” 赵旅一进门便不满的控诉道。 他正看歌舞，却被人打扰了。 原来是那些等候的商人见到杨烨久久没来，便来询问他的意思。 赵旅读书还行，至于这些事情他哪里懂，更不喜欢和商人打交道。 但是现在济阳县还需要靠这些商人，更不要说他每个月那额外的一千多两银子，还得靠这些人才有。 所以无奈下，他只能来找杨烨了。 进门时，因为被杨烨挡住了视线，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屋内还有其他的人。 看着屋内的歌舞，赵旅忽然捋着胡子大笑了起来。 “都说你杨主簿不好女色美酒，建了百花阁也少有看歌舞，如今看来是谣传了，小老弟你也未能免俗啊。” 他满脸一副“我懂得”的样子。 杨烨无语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县尊误会了，今日我在此是为了招待贵客……” 说到这，他突然上前紧贴着赵旅身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这二位是太子的人，可能是为了此前的事情而来，县尊小心说话。” 赵旅本就喝了点酒，此刻有些上头了。 他虽然吃惊太子竟然会派人来，但也仅仅只是吃惊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伸手一把搭在了杨烨的肩膀上，笑道：“老弟无需担心了，正午时，知府已派人传信，此事啊胡相已经为我等做主了。” “胡惟庸？！” 杨烨脸上也不由一喜，赵旅和知府还真的搭上胡惟庸了啊！ 这事虽然是他建议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的顺利，毕竟当时他们拿出来的钱总共也就只有一万两而已，他还担心买不动。 没想到胡惟庸果然是贪啊，用一万两竟然就能打动他。 他哪里知道，在老朱的威胁下，他们那些朝廷内的官员，想贪都很难，即便是对于胡惟庸而言，这一万两可不是小数额。 “此事，县尊没有提及我吧？” “诶，小老弟说什么呢，老哥可不是那种人，自然是提了。” “什么！” 杨烨猛然一惊，你大爷的，自己再三嘱咐让你不要提，你怎么就说了呢。 杨烨是想让胡惟庸帮自己办事，可不想和胡惟庸扯上什么关系。 那个自以为是的倒霉蛋害了多少人啊，从洪武十三年一直杀到洪武二十六年啊，朱元璋用他为借口杀了多少人。 后来设立的锦衣卫更是如同疯狗一般，只要和胡惟庸有点关系，就会被他们拿下。 “唉，可是知府……” 赵旅抖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见到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对杨烨说道：“可是知府那个扒皮的却把你的名字给抹去了，哼，实在可恶啊！” 他压低着声音小声叫骂着，杨烨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干的漂亮！ 他在暗自窃喜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坐在他身后的朱标脸色，黑的宛如锅底一般。 他紧握着酒杯，因为力气太大，导致他的手背苍白一片毫无一滴血色。 胡惟庸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老弟啊，老哥对不起你啊。” 赵旅哭诉着，可是杨烨却丝毫没有听出他有什么亏欠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在意，这对他而言好像还是一件好事。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呵呵，那个县尊啊，我看你也喝醉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赵旅这模样，看着是喝了不少，虽然说话还算清楚，看着浑身酒气，脸上通红，看着就像是醉了。 “诶，瞧你这话说的，不是说有上差来了吗，让本县看看，是哪几位上差啊。” 卧槽！ 被他这么一说，杨烨这才想起来，尼玛这朱达和朱思好像是太子的人。 胡惟庸的这件事情…… 他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恼怒不已，这赵旅嘴巴怎么就这么快啊，什么事情都敢往外面说。 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把自己给摘出去。 他脸上不动神色，回过头去，扶着赵旅到自己身旁，然而向着朱标和朱棣拱手道：“两位上官，这位便是济阳县县令赵旅，他可是咱们洪武四年的……县尊你是几甲来着？” “本县当年可是二甲十七名，当初殿试的时候，陛下和太子殿下还亲自接见过……”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这么定睛一看，他顿时懵了一下。 等等，自己怎么出现幻觉了…… 他用力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再往前面一看。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啊！ 自己肯定是喝迷糊了，他竟然看到太子了，呵呵，这肯定是在做梦吧。 “呵呵，二甲十七名，赵县令，可还记得朱某啊。” 朱标上扬着嘴角，脸上带着几分冷意的端着酒杯走了上来。 看着他的模样，赵旅彻底傻在了原地。 “太，太，太……” 第12章你的上一任被满门抄斩了吧 赵旅浑身上下瞬间被冷汗浸湿，原本的醉意彻底的消散了。 “是太久不见了，呵呵，赵县令没有忘记朱某吧。” 朱标笑呵呵的上前，眼眸顿时射出一道冷厉。 赵旅当即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是一个蠢人，很快就明白了朱标的意思。 这位太子殿下，是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是不想让杨烨知道？！ 赵旅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干干的笑了两声，应道：“是，是啊，太久不见了，险些没有认出朱公子来。” “你们相识？” 杨烨意外，赵旅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连太子身边的人都认识。 而且看起来，他们好像之间的关系好像还很不错，要不然朱达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出赵旅来。 “哦，当年赵县令金榜题名的时候，我和他有过几面，想必赵县令应该还记得吧。” 朱标笑着问道。 “是是是，记得记得。” 赵旅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拿到眼前一看，他的手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抵着头，身子不住的微微发颤，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血色来。 当年太子曾经敬过他一杯酒，后来他经常那这件事情来吹嘘。 实际上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事后太子也不一定记住他，但是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份荣耀，他也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 只是没想到，第二次和太子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赵旅恨不得让自己重活一次。 “县尊您很热吗？” 杨烨好奇的打量起了他，这赵旅昨晚运动太激烈了？怎么双腿还在抖，才三十几岁的年纪身体就虚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透支的太严重了。 “热，不热不热，呵呵，怎么会热呢，呵呵，不热。” 赵旅极力的掩盖着自己的心虚，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玩这么一出，但是在朱标没有暴露自己身份之前，他也不敢泄露他的身份。 “杨主簿，你有事的话便去忙碌吧，我兄弟二人和赵县令叙叙旧，可以吗？赵县令？” 朱标看向了他，赵旅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兄弟二人？ 刚才他见到朱标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在他身旁的那个少年。 一开始他还没放在心上，现在听朱标这么说，他心中大吃一惊。 竟然还有一位皇子？ 是秦王，还是晋王？ 不对，看着年纪应该更像是燕王！ 他心中惊骇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陪着朱标唱好这出戏。 “自然，自然。” 他恭敬的应了一声，转头故作平静的对杨烨说道：“咳，杨烨啊，你去招待那些商人吧，这两位贵客，本县来招待就好了。” 杨烨本来就想找个借口脱身，现在见赵旅这么说，求之不得，他拱手一拜，向着身后退去了。 “那下官便退下了。” “嗯。” 赵旅刚刚应了下来，杨烨转头便朝着雅间外走去。 “杨爷。” 他刚刚出来，守在一旁的林黑土便连忙迎了上来，谄媚的赔笑着。 “那些商人等不及了？” 杨烨轻笑了一声，林黑土点着脑袋，献媚的笑着说道：“是啊，小人把香皂那出去之后，那些个商人像是要疯了一样，求着要见到杨爷您呢。” “行吧，那就让他们过来吧，本官正等着他们送钱过来。” 杨烨嘴角上扬着，他之前就粗略的算过了，想要将济阳县重新建设一番，按照他的规划，至少还需要十几万两。 这还只是第一期的工程。 刚才朱达兄弟那八万货款还远远不够，所以他便把目标放到了那些商人的身上。 “是是是，那小人这就去，还是老位置？” “嗯。” 林黑土闻言，当即满脸红光的去做事了。 他心里对杨烨早已经是五体投地了，别人都吃不饱肚子的时候，这位杨爷就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当了官。 还让全县的老百姓都能吃上饭，现在济阳县的百姓，或许会有人不知道赵旅是是，但是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杨主簿是那位。 据说有的人家还给杨烨摆上了长生牌日夜供奉着。 也幸亏杨烨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他肯定瘆得慌，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竟然就被别人供起来了。 …… 朱标所在的雅间内。 在杨烨离开后，赵旅将那些歌姬舞姬还有侍女都赶走了。 他亲自去到了门口，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便将雅间的门关了起来。 在回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稽首四拜。 “臣济阳县县令赵旅参见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臣未能布置二位殿下到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他将头死死的垂在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看着他这模样，朱棣当即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心中也想通了，难怪那个杨烨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控济阳县，甚至架空了县令和县丞，就赵旅窝囊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做大事的。 他心里又不由得庆幸这济阳县有杨烨，要不然以赵旅这模样，不知道这济阳县会死多少人。 “卿家，免礼吧。” “谢殿下。” 赵旅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低着头躬着身子，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他也知道，这段时间自己把大部分事务交给杨烨后，自己做了多少荒唐的事情。 但是在大明，县令就是土皇帝，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他即便终日睡在百花阁，也不会有人说他是昏官，对于上面的人来说，有了政绩就是好官。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和燕王竟然会来到这小小的济阳县，上面的人也没有告诉他啊！ 那些个收钱不办事的混蛋，自己那些银子都白花了。 他战战兢兢，心中惶恐不安的站在哪里，等着朱标的问话。 朱标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的坐了下来，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桌面。 “赵县令是洪武四年科举出身？” “是，臣是洪武四年，幸得陛下恩宠，殿试时得了个二甲十七名，后在翰林院就职，去年年底下放任职济阳县县令。” 赵旅不敢有任何犹豫，连忙应了一句。 “呵，去年年底，也就是水灾后？” “正是水灾之后。” 赵旅感觉口干舌燥，身上的衣服都要被冷汗浸湿了。 “哦，孤记得，你的上一任就是因为贪腐被满门抄斩的吧。” 朱标平淡的问了一句，吓的赵旅“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连忙求饶。 “臣，臣，臣牢记于心，万万不敢行贪腐之事，饥荒以来，县衙每一笔开支杨主簿都有纪录，臣万万不敢多拿一两银子，请殿下明鉴！” 赵旅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是没有贪污，但是他确实拿了不少的钱。 他家那傻婆娘前些天还买了一座宅子，这要真的查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贪污，但是应该不算吧…… 赵旅心里没有底，所以更加惶恐不安。 “呵，你还好意思提起杨主簿？说起来你这县令做的还真的是轻松啊！” 突然间，朱标声音冷厉的质问一句。 赵旅只觉得一股寒意蔓延全身，冷汗如雨一般落下，原本的醉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哭喊着向朱标告罪：“臣万死，臣万死！” 第13章杨烨以前是秀才 赵旅心中清楚，面前的这两位殿下，一定是从杨烨那里听说了什么。 否则太子殿下就不会说出自己这个县令做的轻松的话来，不管太子殿下是有意问罪，还是无意，自己先告罪总是没有错的。 “万死？呵呵，赵县令就一颗脑袋一条命，一死就够了，用不着万死！” 朱棣冷笑了一声，这番话更是吓的赵旅将脑袋低的更深，他的脸已经和地面紧紧的贴在一起了。 “臣知罪，还望二位殿下饶恕，臣日后定当矜矜业业，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若是殿下责罚，臣愿意卸任而去。” 赵旅连忙告罪，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此刻的他已经心如死灰，只要能够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这狗屁县令爱谁当谁当去。 “砰！” 然而，朱棣闻言顿时大怒，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怎地，你是在威胁孤王不成！” “臣不敢！” 赵旅吓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连忙解释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并非胁迫之意，还望二位殿下明察。” “哼！” 朱棣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呵斥，却见他大哥冲着他压了压手，他这才重哼了一声，闭口不言。 朱标神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说了一句：“赵县令还是有功于朝廷和百姓的，地上凉起来吧。” “罪臣不敢！” 赵旅哪里敢站起来，反正这起身后，一会说不定还得跪下磕头，还不如就这么跪着，他看不到太子和燕王的表情，倒也轻松一些。 “嗯？怎么，贵县是觉得孤的话没有胡相管用？” 这话语出，赵旅又被激出了一身冷汗，这大热天的，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朱标都这么说了，赵旅哪里还敢跪着，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告罪道：“臣，臣死罪，死罪。” “行了，你也别一口一个死罪了，真要你死，孤就不会留你下来说话了。” 朱标看着赵旅，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朝廷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窝囊废来当县令，相比较之前的杨烨，这赵旅简直就是一个蠢货！ “是是，臣多谢殿下隆恩，多谢隆恩。” 赵旅心中稍稍的松了口气，躬身的站在那里，依旧是低垂着脑袋。 这哪里还有一点官员的模样，如此低眉顺眼的模样，在朱标和朱棣眼中，还不如宫中那些没有卵子的太监。 朱标只觉得心中气不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谄媚的官员，只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让朱标认为赵旅是个没有作为的官员。 一个没有作为，又如此谄媚，那么就由不得朱标在心中给他打上了庸碌的印记。 “罢了，罢了，孤有正事要问你，你…寻个地方坐下吧。” 朱标算是仁慈了，如果是老朱，看到这样的官，早就将他拉到午门外先仗责几棍，然后再拉进来问话。 “谢，谢殿下！” 赵旅颤颤巍巍着，他不敢和朱标、朱棣坐在一起，便搬了一个矮敦子过来，在两人面前正襟危坐着。 “不知殿下想询问何事，臣定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看到他的模样，朱棣干脆别过头去，以免自己犯恶心。 朱标扶额，心中已经决定，这一次回京就把赵旅给调走，这济阳县若是还让他来做县令，即便赵旅不犯错，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说不定还会祸害了百姓，有时候庸官比贪官更会害人。 暗中叹了一口气，朱标才开口问道：“孤想知道那杨烨，他究竟是如何当时这济阳县主簿的，另外他的官声如何，记住这是孤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朱标目光如炬的投射而去，赵旅吓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连忙向着朱标表示忠心道：“臣不敢隐瞒，臣定当如实禀报。” 赵旅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现在算是明白，太子殿下留下自己不是为了问罪，而是想要了解杨烨的事情。 他心中一时间涌现说不上来的羡慕嫉妒，这杨烨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入得太子殿下的眼。 那小子今年才十八啊，若是借此机会一飞冲天，那未来在太子登基后，说不定就是股肱之臣，中流砥柱，简直是羡煞自己。 赵旅本想着是不是该编排一下杨烨，让这小子错过平步青云的机会。 可转头一想，他还是放弃了。 只要太子殿下有心，他在济阳县的大街上随便找个百姓，都能打听出一些事情来。 更不要说，县衙内的那些差役早就被杨烨收买了人心，还有那个和自己不对付的老县丞也都时刻准备退位举荐杨烨了。 他这个县令早就已经名存实亡，甚至有人说，县衙内没有他可以，但是万万不能没了杨烨，就连他的那位师爷，都已经开始和杨烨拉近关系。 “回禀殿下，杨烨今年十八，乃济阳县杨家坝人士，洪武四年中了秀才，后因父母暴毙不得不守孝三年误了科考，去年水灾其感染瘟疫，弥留之际竟然痊愈，后随流民一同来到县城，毛遂自荐来到臣处，因建言黑面包有功，臣便举荐起为县衙主簿。” “竟然是洪武四年的秀才，如此说来，他十四岁便有了功名？如此倒也合理，不过……” 朱标忽然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凝视着赵旅。 被他这么盯着，后者感觉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立了起来，他连忙起身拜道：“此事吏部已经证实，臣，臣绝无欺瞒。” “呵，那主簿之位当真是你主动举荐的？” 朱标可不相信，这赵旅真的有这么大方。 自从科举被暂时搁置了之后，这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由各地举荐。 不过大多都是小吏而已，朱标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多弊端，一些官员任人唯亲，很少会有真正大才的人被推举。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己父皇想的是南北平衡，洪武四年那一场科举，北方士子上榜的人数还不到三分之一，这让有心融合南北的父皇大为震怒，也因此暂时停止了科举。 这样的做法有利有弊，暂且不提。 朱标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因为刚才杨烨一副把官场当做生意场的姿态，让他有了疑心。 果然，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赵旅“噗通”一声，从矮敦子上又跪到了地上。 第16章这杨烨究竟要做什么 “是那位朱达？！” 看到从二楼走下去的身影，杨烨一眼便认出来了他来。 这家伙怎么也盯上了杭州府？ 之前自己答应他的十万块香皂，难不成他要拿到杭州去卖？ 可他不是应天人吗？ 大厅内的林浩和陈大官人也正疑惑着。 他们二人并不认识朱标，在江浙一带的商圈中，也从未见过这个人。 不过…… 他们注意到，在这位贵公子的穿着似乎并不一般，那衣服上的布料，像是南方产的。 林浩和陈大官人暗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彼此的震惊。 这个突然出现的贵公子，绝对不会是一般人，他穿着的布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采买的！ 林浩沉吟片刻，收起了折扇上前来到朱标面前，拱手自举道：“在下杭州府林浩，敢问阁下是？” “应天府朱达。” 朱标回礼。 “嘉兴府陈大廓！” 那位陈大官人也走了上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站在朱标身后的朱棣，当即上前了两步，挡在了他的面前，虽然他才十五岁，可练过武的他一身个子并不比陈大廓矮小，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拥有超越同龄人的凌厉。 陈大廓这些年行商接触过不少人，只是这一个照面，他便察觉出，自己面前这两人绝非一般人物。 这两人来自应天，那个地界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在大街上扔一块石头，砸中的说不定就是某个侯爵、伯爵之类的。 他没有犹豫，便退后了一步，拱手向着朱标一拜，问道：“朱公子既然是应天人，为何要插手杭州府之事，莫不是公子有意插手江浙？” 虽然面前这两人非富即贵，但是无论是陈大廓还是林浩，心中都还是警觉了起来。 他们虽然彼此争斗，但是说白还是自己人，若是让别的行省插手进入江浙两地，那他二人只怕是要成为罪人了。 明朝时期，乡党观念格外激烈，当地人对外永远都是一家人，而外地人想要插手进入当地的事情，绝无可能。 朱标心中自然也清楚，他本就无意插手这两个商会的竞争，他突然开口其实另有目的。 “二位兄台误会了，朱某喊价可不是为了插手杭州府，朱某志在应天，只是看二位刚才那么激烈，心中不免担忧会有人也和在下争夺应天……应天的代理。” 实际上朱标完全不明白，这代理二字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根据刚才所听到的，顺着他们的话来说。 “原来如此。” 林浩和陈大廓都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林浩拱手一拜，笑道：“朱兄多虑了，据在下所知，应天府似乎并未有大商号，朱兄出价三万两，只怕其他人是万万不敢叫价了。” 三万两，这是四海商会近乎一年的纯利润，作为四海商会的少东家，林浩都不免有些心虚。 若是这位朱达真的要竞争杭州府，那他也只能放弃了。 索性他不是。 “咳，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继续，杭州府……” “陈大官人且慢，在下有一建议，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大廓刚想要叫价，林浩却突然拦了住了他，这让前者心中不满了起来，可他也没有拒绝林浩。 两人到了一边角落，没有人知道林浩和陈大廓说了什么，只看到原本满脸不满的陈大廓忽然喜笑颜开了起来。 没多久，两人一同上前，陈大廓不再叫价，而林浩保持刚才的价格拿下了杭州府。 “有意思啊。” 三楼的杨烨看到这一幕，嗤笑了一声。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林浩是担心会两败俱伤，所以应该是让出了一些利益，他很有可能和陈大廓建议一人一半杭州府，同时出的资金也是两家各一半。 “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杨烨微微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放在心上。 杭州府距离济南府还是太远了，中间还隔着一个南直隶。 未来商品出售也不会由他直接出面，所以他和那个叫林浩的，未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际。 “那位朱公子且不是更有意思，他出手太阔绰了吧，竟然愿意捐赠三万两！” 杨烨身后的那两位姑娘，都吃惊的捂着自己的嘴巴。 三万两白银啊，那能够买多少粮食了？ 当初她们家中仅仅只为了二两银子，就把她们给卖了。 “阔绰，不然吧，他要了整个应天的代理权，这笔买卖他绝对不会亏。” 做生意，什么最挣钱？ 自然就是垄断了。 别人家都没有，想要就必须到自己这来买。 应天府的市场不可谓不大了吧，而且还居住着那么多的贵族，如果没有人和朱达竞争，他那十万块肥皂连塞牙缝都不够。 “我之前本来是想避开他们的。” 杨烨微微眯着眼睛，望着下面的朱标和朱棣。 他原本是想把应天的市场留给太子的，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倒是不用多此一举了，还能够多拿三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告诉林黑土，济阳县路段归朱公子所用，至于江浙的那两位便把历山到历城那段路给他们吧。” “是。” 伺候杨烨的其中一位姑娘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 在一楼的大厅内，朱标和朱棣坐在一旁，二人都没有说话，而是观察着四周。 除了刚才的林浩和陈大廓外，其余济南府本地的那些商人，似乎都有着明确的目标。 每一次捐赠的数额到顶了之后，林黑土便会拿出济南府的地图上。 地图上面标记着济南府的每个县以及官道。 朱标发现，每一个捐赠数额最高的那人，便会上去选择地点。 “大哥，杨烨难不成是在私下贩卖各地土地？” 朱棣压低着声音向朱标问道。 朱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荒谬，其实就连朱棣也都觉得不可能。 如果说做这件事情的是知府，那么还有那么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可一个小小的主簿怎么可能做的了这种事情。 即便是他真的有这个本事，这些商人也绝对不可能相信。 所以，杨烨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些商人，为什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捐钱，捐粮？ 朱标手指轻轻的在一旁的桌案上敲击着，观望着四周，心中疑虑更深了几分。 第14章你这县令不如给杨烨吧 “臣，臣死罪！” 赵旅认错可谓是无比积极，一口一个死罪，听的朱标都感觉自己的耳朵要生茧了。 “够了！” 朱标一声呵斥，又让赵旅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那杨烨定然是以黑面包为条件，让你向吏部举荐的吧？” 朱标有这样的猜测，也是因为之前杨烨用同样的说法，向他要求了县丞的职位。 赵旅猛然抬起头来，吃惊的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一猜即中。 这件事情他相信绝对不会是杨烨说出去的，除非他不要脑袋了。 “你们竟然敢将官职私相授受！” 朱标一拍桌案，怒喝一声，吓的赵旅连忙又低下了脑袋，心中不断的哀嚎着“完蛋了，完蛋了！” “告诉孤，那分红又是怎么回事？可是你私下贪污之举？” “不不不，不是，这是投资，是臣的投资，面包工坊和肥皂工坊，都是臣的私钱，并非是贪污，还望殿下明察。” 赵旅连忙否认，推举杨烨成为主簿这件事情哪怕说是他私心作祟，那最严重也就是丢了官。 可如果被定罪为贪污，那可是要被剥皮实草的，全家都要被流放甚至是问斩。 “私钱？据孤所知，你来济阳县上任的马车、仆役还都是你那师爷为你购置的，你何来的钱，能够建立那么大的面包工坊？！” “啊，这，这……” 赵旅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心念着，这下真的完蛋了。 没想到太子竟然连这都能查的到！ “还不速速招来！” 朱棣当即怒喝一声，他从小练武，这一声怒吼宛如洪钟一般，吓的赵旅浑身的力气尽数散去，当即瘫软在了地上。 赵旅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只得哭诉道：“殿下明鉴啊，都是那杨烨蛊惑臣的，和臣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臣当时是拒绝他的，可是他却说只需一两银子就能投资，臣也是鬼迷心窍就信了他。” 三十多岁的赵旅，此刻泪流满面哭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不说，太子肯定也查得到，还不如一吐为快，说不定太子还会网开一面。 所以他就将罪责全部都推开了杨烨。 “是杨烨说，让衙门做什么公开招标，让百姓们也加入进来，百姓如果没钱就出力，到时候分他们股份便可，每月分红，而臣只需缴纳一两银子便可以分得百之五，又分的百之五给县衙的各级，另外府衙也有百之五，还有百之一是缴纳给朝廷的税款，剩下的十之三分别给了工坊中的百姓，最后的…是杨烨自己的，他才是大头啊，殿下！” 赵旅低着脑袋，没有发现朱标闪烁的眼眸。 在前者说话的时候，朱标也在脑中计算着，这些分出去的股份加起来，也只有百之四六，也就是百分之四十六，剩下的杨烨一个人就拿了百分之五十四。 “刚才杨烨说要分孤三成……那他自己也还剩下三成半，这家伙果然是奸商。” 朱标心中暗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不难看出，杨烨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他什么都没有付出，却调动了整个济阳县为他一个效力。 最后他来得到了一个好名声和大量的财富。 但是转头又一想，也正是因为杨烨这么做，所以济阳县才能这么快恢复了生机。 “那肥皂厂也是这样分红？” 朱标问道。 “这个……也不是，肥皂厂中臣只占了百之二，衙门百之三，剩下的臣就不得而知了。” 赵旅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他曾经也问过，但是杨烨却只是和他说。 这是一条能够让他们升官发财的道路，即便是当不了官，也能赚到一笔巨大的财富。 他便也就没有多问了，所以知之甚少。 “哦，对了，杨烨说肥皂厂的利润，将会用于济阳县的基建…额，什么是基建臣也没有搞明白。” 赵旅说着不禁有些羞愧，他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却听不懂一个秀才说的词汇。 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询问杨烨，当时等杨烨说完后，他还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实际上杨烨当时说的什么，他早就忘记了。 “基建？何为鸡建，莫非他要养殖家禽？” 朱棣疑惑的看向朱标，后者也在沉思，他已经算的上是饱读四书了，却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词汇。 听了朱棣的讲解，朱标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或许正是如此，济阳县的百姓虽然可以温饱，却依旧面有菜色，是该找些肉食，若能够让百姓养一些禽类善莫大焉。” 朱标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欣慰。 正低头的赵旅闻言，心中不由一喜，连忙抬头应和道：“是极，是极，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哼，荒唐！” 朱标突然甩了一下衣袖，冷哼道：“此事本该是你这县令之责，现在却落到了一主簿手中，你还好意思在此夸夸其谈，思之令人发笑！” 赵旅闻言，只觉得自己心里苦啊。 他哪里是不想插手啊，可是杨烨做的那些事情他一个都不懂，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杨烨找麻烦，所以他干脆每天就来这百花阁了。 还真别说，有他这位县令在，那些从外地来的富商豪客，都不敢在这里闹事，可以说整个大明都找不出比这里更太平的秦楼楚馆。 “罢了罢了，唉，孤问你，若是让杨烨担任县丞可好？” “啊？！” 赵旅诧异的抬头，因为太过震惊竟然忘了避讳，直勾勾的盯着朱标的眼睛。 这太子不会是假冒的吧，之前那些事情罢免了杨烨都不算过分，太子殿下竟然还要给他升官，而且杨烨那小子才十八岁。 “殿下，这似乎不太符合规矩，他才十八。” 赵旅心虚的提醒了一句，他话音落下，朱标便宛如怒目金刚般的瞪向了他。 “十八？可他做的事情，比你这三十五岁的县令还要好的多，孤倒是觉得县丞太委屈他了，不如把你这县令给他吧。” 赵旅苦涩不已，太子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敢反对，再不同意的话，他这个县令都没了。 “臣，认为太子所言大善，杨烨虽然年纪尚轻，然其，然其颇有政绩，为百姓所爱戴，当为县丞。” “嗯，如此便这样决定了，哦，对了，孤与燕王的身份你暂时不要告诉杨烨，若是泄露一字，那卿家便去岭南做县令吧。” 朱标冷言提醒了一声，赵旅不做多想连忙应了下来。 之前他听说这位储君性格温润如玉，不似陛下暴戾，然而今日他方知太子殿下这是不怒则已，一怒威严不亚于当今陛下！ 才这么一小会，他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时候不早了，尔便退下吧。” 朱标懒得看他，一挥衣袖，叫赵旅离开。 赵旅连忙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狼狈，向着朱标和朱棣一拜，躬身向着雅间外退去。 就在他打开门，准备退出的时候。 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呐喊声。 “某捐赠一千两白银，外带一百石粮种！” 第15章这些商人都疯了不成 “某捐赠九百两！” “某捐赠三百二十石粮种，一百五十石粮食！” “江东商会，捐赠五百石粮食，外加三千两，以现银子支付！” 在一楼的大厅中，坐在最前排的一位身宽体胖的中年人，高举着手喊了一声。 客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连江东商会都来了。” “他们定然是盯上了肥皂的利益。” “话说江东商会不是在江浙一带，怎么也来抢济南府这边的商路？” 四周的商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作为商人，他们对江东商会了解的并不少，在江浙一带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富商都加入这个商会，据说背后还有朝廷的人。 当今陛下当年攻打张士诚的时候，这个商会便出了不少的力，所以一直保留了下来。 要和他们竞争，只怕是整个济南府的商人联合起来，都不够看的，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吞并。 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那中年人用余光看了一圈四周人的脸色，当即明白了过来。 那中年人打开折扇，面带浅笑的转过身来，向着在场商人拱手一拜。 “各位，江东商会无意染指山东，只求江浙一带的代理权。” “江浙两大行省，二十几个府，只有这些便想全部拿下，陈大官人这胃口是否太大了。”（注：洪武九年，行省才改为承宣布政使司，所以现在还是行省。）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大厅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是一身穿锦绣长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看他的穿着在场的商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虽然他们都是富商，但是朝廷是不允许他们穿着绫罗绸缎的，除非有功名在身。 而拥有商籍是不允许科举和做官吏的。 可此人看穿着，定然是有功名在身。 “林浩？竟然是你，看来四海商会也想来插一脚？” 陈大官人眉头紧蹙了起来，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占据优势。 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死对头四海商会竟然也来了。 四海商会在二十年前本是杭州第一商会，后来因为支持张士诚，在明君攻入杭州后受到了当今陛下的处置，差一点便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可万万没想到洪武六年时，四海商会大公子林浩竟然被当即知府推举，成了秀才，随后隔年其弟林翰也得了秀才的功名。 别看着只是秀才，在没有科举，没有乡试的现在，一个府都不一定出了秀才。 也因为这兄弟俩，四海商会在这两年突然崛起，竟然能够和他的江东商会并驾齐驱，据说他们现在还搭上了韩国公李善长，一时间风头无二。 “呵呵，陈大官人说笑了，这肥皂与香皂的生意，杨主簿可从未说过给一人，在下又何来插一脚之说？” 林浩轻摇着折扇，从容的笑着。 他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一次幸亏是有人及时报信，他当机立断，押送了三千石的粮食和一百石的粮种来到济阳县，虽然还未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杨主簿，却也和县衙内的人拉上了关系。 “四海商会愿捐赠三千石粮食，一百石粮种外加一千两白银为济阳县修路，换取杭州府代理之职！” 林浩将手中折扇一合，举起手高声喊了一声。 那位陈大官人的脸色，顿时变的格外难看，他刚才只喊了五百石粮食，外加三千两，便想要了江浙两个行省的代理权。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林浩出了比自己多了几倍的价格，却只要了一个杭州府的代理权！ 高台上的林黑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充血似的通红。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和钱啊！ 不愧是杨主簿啊，高，实在是高！ 在百花阁二楼。 朱标、朱棣也都被楼下的动静吸引了出来。 看着地下商人在争吵，两人都有些疑惑，然后纷纷看向了赵旅。 朱标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这些商人争先叫价？这些商人难不成都疯了，竟然这么着急的白白捐钱？” “额，这，这，这下官也，也不太清楚……” 赵旅的冷汗都已经流下来了。 “废物，堂堂县令，竟然连自己治下官员做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朱棣冷眼一少，赵旅若不是扶着栏杆，险些就要跪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 只听见楼下台上的林二黑，从一旁的角落接过了一张纸条，他看了一眼后，了然的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喊了一句。 “若无叫价更高者，那杭州府的代理权便由四海商会负责了？” 他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另一边的陈大官人。 那陈大官人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随后道：“江东商会，在此基础上，再加三百两！” “呵呵，那林某便再追加三百两！” “追加二百！” “同样追加二百！” “你！林浩，莫要太年轻气盛了！” “哈哈哈，陈大官人也切莫倚老卖老！” 无论是陈大官人还是林浩，他们心中都明白。 杭州府乃是浙江行省富饶之地，拥有庞大的内河港口，上接大运河，又用钱塘江，若是能够获得此地代理权，那便可借此打通其他行省的商道。 这两人在那争执不休，济南府本地的商人们都错愕不已。 原本以为今日最激烈的会是本地的商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两个外省人。 “爷，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三楼听雨轩内。 最高处纵观全局的杨烨，正坐在太师椅上，嘴角上扬格外悠闲。 一位身穿粉红纱裙，酥胸半露的女子，正用青葱细指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肩膀。 在身侧还有一位碧玉佳人，正剥着一颗葡萄，紫色的汁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流下，她却好似丝毫没有察觉。 她缓缓的靠了上来，柔软处轻轻的贴着杨烨的肩头，拿着葡萄喂到了杨烨的嘴边。 杨烨嘴巴微张，一口吞下，舌尖轻轻触碰了那细腻的指间，惹的那女子面色娇羞不已，眼中泛起了秋水。 杨烨将葡萄咽下，那女子手帕轻轻的为他擦拭着嘴角，那飘荡而来的芳香，不禁令人心中荡漾。 惬意，太惬意了。 “本就是要他们竞争，只有竞争，他们才会拿出更多的钱，你们爷我才能赚的更多来养你们啊。” 他眉宇间流露出挑逗之意，惹得二女娇嗔不已。 她们其实明白，杨烨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虽然有时候对她们动作大胆了些，却不像是那些伪君子一般，明明心中淫荡，表情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 更不要说，她们心中也清楚，杨烨自始至终都是将百花阁内的女子当做是可怜人，从来没有轻薄的意思。 往往都是她们主动，可从未有一个人，能够和杨烨共度。 “白银三万两！” 突然间，大厅内传来一声。 陈大官人和林浩都懵住了，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原本还一脸悠闲的杨烨，都不由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第17章这杨烨敛财的手段实在恐怖 “恭喜朱公子！” 林黑土突然笑脸盈盈的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打扮艳丽的女子。 女子身穿浅蓝色薄纱，酥胸半露，婀娜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一出场，便引得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朱标和朱棣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杨烨要做什么？ 难不成要送他们二人女人？ 不对！ 朱标摇了摇头，他觉得即使杨烨真的要送，那也不可能只送一位吧，总不能让他们兄弟二人，玩什么双龙戏珠吧。 朱标带着心中的疑惑站起身来，林黑土和那女子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恭喜二位朱公子，获得应天府商业代理权，并且获得济阳县荣誉商人称号。” 林黑土咧着嘴，笑的格外开心。 双眼笑眯眯的望着朱标和朱棣，他心中早就把这两人当做是冤大头了。 刚才在楼上他们就拿出了八万两，现在又拿出了三万两来，里外里十一万两白银啊。 难怪刚才杨爷把这二位当做是贵客。 “这是何意？” 朱棣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林黑土不由楞了一下，怎么着，这两位爷难不成是想反悔不成？ 他心中疑惑，小心的试探了一句。 “二位公子，刚才不是已经出了三万两，拿下了应天府的商业代理权了吗？小的是给二位公子来送代理证书的，另外两位公子所捐赠的钱财，在未来将会用来建造济阳县，二位公子的名字，见会被刻在石碑中，也会写入济阳县县志内，从此二位公子将青史留名了。” 林黑土解释的时候，也在暗中观察着朱标和朱棣的表情。 他以前就是济阳县有名的小混混，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别人的神色。 看着面前二人，一副焕然大悟的表情，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合着这两位，在叫价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1 这不妥妥的冤大头吗？！ “立碑，还写入县志中？原来如此！” 朱标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难怪这些商人这么争先恐后，拿出这么多的钱粮来捐赠。 他们求的不仅仅是财，还有名啊！ 商人在历朝历代都是最卑贱的存在，能够青史留名的几乎没有几个，吕不韦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但是他也是因为奇货可居，在成为秦国相国后，为秦国奠定统一的基础，才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商人从来都是被鄙夷的。 可是杨烨却给了这些商人一次留下自己名字的机会，立碑又著传，这确实很诱人。 “商业代理权又是怎么回事？” 朱标再次问道。 这下，连在他身旁的那些人都愕然了。 合着这位朱公子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刚才到底是为了什么花那么多的钱。 林黑土没有笑，至少没有在表面上笑。 他还记得杨烨和他说过的话，这些商人都是给自己送钱来的，要和对待自己亲爹一样，对他们恭敬万分。 所以他便耐着性子解释着。 “东家说，天下的商人太多了，如果他们都来买我们的商品，随意的到各处贩卖，这样会形成彼此的竞争，为了能够卖出去货便会打价格战，这样一来就会损害到各位的利益，所以东家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就是每个县都只能有一位全权代理贩卖我们商品的商人。 只有持有济阳商会授权书的商人卖的货物才是正版的，其余人售卖的都是假货，那些假货出了任何问题，济阳商会是不会负任何责任的。” 林黑土实际上也不明白杨烨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让那些商人竞争又怎么了，反正他们把该赚的钱都赚完了。 他却不知道，杨烨这么做，其实是搬了后世品牌商品的销售模式。 那些奢侈品牌为什么那么贵？ 贵的可不是东西，而是他们的招牌。 如果东西都烂大街了，那么那些权贵就会瞧不上你的东西。 后世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 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至于说普通的百姓，杨烨根本没有考虑他们，也不用去在乎这些。 因为…即便是杨烨想要卖给普通百姓，普通的老百姓也买不起这些东西。 连饭都可能吃不饱，谁还会来买什么香皂、肥皂之类的。 至于愿意去销售黑面包的那些商人，他们也都是一些货郎，或者杂货铺，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不会来竞争什么代理权，即便是来了，也都是在这看热闹。 “竟然是这样，那济南府这边……” 朱标还是有疑惑，济南府都已经闹饥荒了，谁还会来买这些东西？ 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四周都是商人，他们既然愿意出这笔钱，就代表肯定会有很大的利润。 而自己若是问这个问题，似乎又显的太过外行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咳，那这代理证书，我便收下了。” “呵呵，好的，哦，对了，请朱公子在此纸上留下大名，几日后立碑时，便会以此字迹刻于石碑上。” 林黑土招呼着身旁的女子上前。 果然在女子端着的托盘上，已经准备好了纸墨笔砚。 看着这一幕，朱标不禁失笑。 前不久工部有人想请自己写一份墨宝，自己都未答应，没想到今日竟然要花三万白银留下自己的名字，还是个假名，想想不禁觉得自己好似亏了。 朱标写下了“朱达”二字，然后将笔递给了一旁的朱棣。 朱棣也不禁失笑，不过还是写了“朱思”二字。 他现在有些苦恼了，自己和大哥在济阳县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特别是对那个杨烨，他到现在还是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个好官，还是个贪官，可为什么自己总感觉他不像是一个官？ 这件事情晚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写信禀报父皇了。 林黑土见二人都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便转身去找林浩和陈大廓了。 这两位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至于他们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他们自己并不在意。 反正只要拥有杭州府的代理权，这笔钱他们很快就能够赚回来。 等他们留下自己名字后，林黑土便回到了高台上，随即宣布了今日慈善会结束。 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朱标眼眸深邃，不知是在想什么。 朱棣看着他这模样，也转头看了过去，顿时大吃一惊。 那林黑头捧着的那些纸上，写下的都是今日捐钱商人的名字，那看厚度至少有几十人之多。 即便每人只捐赠几百石粮食，或者几百两银子，这里面少说也有不下数万两了。 再加上他们刚才捐赠的三万两，和江浙两大商会捐赠的钱，这少说也有十几万两！ “这杨烨敛财的手段，实在恐怖！” 朱棣蹙着眉头，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朱标没有回他，神色凝重的抬头看着楼上的位置，他想找寻杨烨的身影，寻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只能放弃。 “暗中找人，去告诉赵旅，我要知道今日杨烨究竟得了多少银钱！” 第18章什么鸡犬不留要以德服人 杨烨今天赚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杨烨自己都还不知道。 反正他是让林黑土等人体验了一会，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幸亏现在的宝钞还没有贬值，他还不用那么急切的去兑换成银两。 如果真的换成银子的话，至少也有小山那么高了。 一直到了深夜时分，林二黑才颤颤巍巍的过来报信。 “爷，大老爷，今日收取白银为二十四万五千六百二十八两三钱。” 这有零有整的，坐在杨烨身旁的赵旅，一屁股直接从太师椅上摔了下来，瞪圆了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么多钱！”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济阳县一年的税收都还不够今日的一半，这么大的数额，惊讶的他连摔在地上都没有感觉一点疼痛。 一旁的仆役见状，连忙将他搀扶了起来。 “所有县都已经划分出去了？” 杨烨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句，这数额和他之前预估相差不多，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好吃惊的。 “对，各县代理人都已经确定了，另外那几条官道也都承包出去了，扣除咱们县的四万两外，其余二十多万两都是分配到各县的。” 林黑土汇报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这么多的数额报出来简单，可是花费了账房不少功夫，这也多亏了杨爷之前教给那些账房先生用大食文字，否则这么多的钱财，还不知道要算到什么时候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杨烨，见他一脸平静，心中不由佩服不已。 还是得看咱们杨爷，连县令老爷都吓的从椅子上摔下来，可他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动容，还能淡然的在那喝茶。 “哦，对了，还有那些商人今日缴纳货款，除了应天府那两位公子外，总计是六万两，这是第一批货款。” 林黑土继续汇报着。 这笔款项和之前那二十万两不同，都是要留给济阳商会的。 “嗯，除了留给工坊生产的钱，其余都调拨到县衙府库内，哦，对了，从中拿出五千两来，按照之前的规矩发放。” 杨烨说完，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后，转头看向了赵旅，笑着问了一句：“如此安排，赵县令以为可否？” 赵旅眼睛张的宛如铜铃一般，呆滞的点着脑袋。 “可，可！” 杨烨莞尔，回过身对林黑土点了点头：“如此，便这样安排吧，哦，对了，告诉底下的人，喜欢钱本官不在意，但是拿了不该拿的钱，那就要想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了。” 林黑土明白杨烨的意思，脸色随即正色了起来，向着杨烨躬身一拜。 “请杨爷放心，我林黑土虽然也喜欢钱，但是小人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若是有人敢贪墨了爷您一文钱，不用您发话，小人便会让他家里鸡犬不留！” “呵呵，什么鸡犬不留，要以德服人。” 杨烨轻笑了一声，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灰色的小布袋来，扔给了林黑土。 林黑土连忙接过，这小布袋也就巴掌大小，外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入手格外的沉淀，他竟然差点接不住。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这钱拿回去，过几日本官找个媒婆给你寻个亲，等你成亲的时候，本官亲自为你主持。” 杨烨的声音传来，林黑土猛然抬头望了过来，眼中顿时泛起了热泪。 他才知道这小布袋里面装的竟然是银子，他刚才掂量了一下，这重量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两。 “杨爷，小人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后来当混混也被人看不起，如果不是您，小人早就饿死被人给煮了，您还这么看的起小人，小人这辈子一定为您上刀山下祸害，在所不辞！” 他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向杨烨跪下了，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眼中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 “起来吧，认真做事，认真做人，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驭人之术，不单单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要知道手下人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林黑土虽然是个混混，却是个孝子，而他老娘临终前盼望的就是他成家立业，后来他老娘而死，他也半死不活差点饿死，被人拉去煮了。 幸亏当时杨烨路过，救了他。 要说这人贪吧，也确实贪，但是他知道一个度，这样的人用起来才顺手。 杨烨说给他找个媒婆娶妻生子，便是让他能够安定下来，让他心中有牵挂，孑然一身的人可不好控制。 “下去吧，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去一趟工坊。” “是是，那小人告退了！” 林二黑向着杨烨恭敬的长拜，躬身退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似乎才想什么，连忙转身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向着赵旅一拜。 “赵老爷，小人退下了。” “哼，走吧！” 林黑土讪讪的退出了门外，离去了。 赵旅此刻面色依旧黑的宛如锅底灰一般，这小小的林黑土竟然都敢如此无视自己，实在是……是！ 他心中大怒，猛然的瞪向了杨烨。 坐在他身旁的杨烨，自然也感觉到赵大县令满脸的怨念，不禁一笑：“县尊何必动怒了，不过小人物罢了，想必县尊深夜到访，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赵旅心中虽然动怒，可一听杨烨询问，这怒气顿时消散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尴尬来。 为了掩饰，他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干干的笑了两声。 “呵呵，其实啊，老兄我前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想问问贤弟你这缺不缺人手帮忙，呵呵，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总不能直接和杨烨说，自己就是为了询问银钱的事情来吧。 这样说，以杨烨的性格肯定会有所怀疑，说不定还会把太子的事情给说漏嘴了。 今日下午，看太子和燕王对自己已经很不满了，若是因此事再让二位殿下对自己动怒，那自己前途只怕就到此为止，说不定全家还会被流放去岭南。 “呵呵，县尊，你我相识也有不少的时日了，何不痛快一些，若是下官所料不错，今夜你突然前来，必定是因为白日那两位公子吧。” 杨烨目光一撇，一道冷声从他眼眸中释放。 只听得“啪嗒”碎裂的声音，赵旅手中的茶盏落地应声碎裂，而他已经面露惊愕张大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 第19章县尊您是要高升 “你，你如何得知的？” 赵旅惊愕的站起身来，嘴角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恐。 杨烨淡然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开口，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县尊，你我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你我最好开诚布公。” 他将茶盏放下，莞尔笑着。 那模样仿佛将一切都看穿了一般。 赵旅心神开始不宁了，太子殿下三令五申要他保守他们的身份，可看杨烨这模样，似乎已经猜出来了。 赵旅沉吟了许久，长舒了一口气后，又坐了下来。 他看着杨烨的神色，又想了一会，忽然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杨烨表现的太冷静了，这很不寻常。 如果他真的知道太子他们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从容。 他并不知道，而是在诈自己！ 赵旅心中顿时想通了这一点。 他不认为，一个寻常人在知道太子身份后，会表现的这么从容不迫。 那么理由只有一个，杨烨并不知情，但是今天自己表现的确实有些反常，这让杨烨意识到太子和燕王身份并不简单，但是他却没有机会试探，所以才会使用这样的手段，想从自己这里得知两位殿下的身份。 赵旅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顿时冷笑了一声。 杨烨啊杨烨，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表面上，赵旅依旧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好像是有什么大秘密被揭露来了。 他故作慌乱的看了一眼四周，见到没人，故意松了口气，靠近杨烨压着声音说道：“某知道贤弟肯定是猜出了什么，某也就不隐瞒你了，那两位的身份确实贵不可言。” 果然如此！ 杨烨心中冷笑一声，他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赵旅这样拥有实权的官员，对一般的勋贵根本不需要这么客气。 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但是后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所以他猜测，朱达和朱思的身份，远远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不单单只是太子派来的探子。 可是他又想不起来，历史上有朱达和朱思这两个人。 如果这两位是朱标很亲近的人，不应该在后世的历史上没有记载。 带着种种的疑惑，杨烨这才决定诈一下赵旅。 赵旅心性胆小，以往想要诈他轻而易举。 然而杨烨却万万没有想到，赵旅今日已经被朱标吓的差点魂飞魄散，现在嘴巴可严得很。 但是为了打消杨烨的怀疑，所以他便打算为朱标编造一个身份。 “贤弟有所不知，这两位可是太子从小的玩伴，其父和万岁同出一村，后来建立了一些功劳便封了侯爵。 当年老兄我在应天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和太子殿下同行，这二位可深得殿下信任，所以贤弟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他不能将朱标的身份暴露出来，但是并不妨碍他让杨烨小心这两人。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杨烨，会在太子面前口无遮拦，那到时候太子发怒，自己就得为杨烨陪葬了。 “呵呵，这个县尊不必担心，我送了那二人一份大礼，更何况现在还有胡相在，我等安心便可，再说了，您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那么大的优惠，这便是想把他们绑到咱们的船上，只有拥有共同利益的人，才能彼此信任，不是吗，县尊？” 杨烨含笑望向他，赵旅心头顿时跳动了一下。 他知道杨烨也是在提醒他，现在他们两人是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是利益的共同体。 只要赵旅想要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并且还能拿到钱，就必须依靠他杨烨。 只是…… 赵旅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现在是无比的羡慕，因为杨烨不知道太子的身份，他才能够这么的轻松。 杨烨啊杨烨啊，你可不知道，你现在请上船的这位，那可是大明朝上第三尊贵的人啊！ “我心中晓得了，唉，贤弟啊，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被调走了，老兄在这里提醒你一句，与那两位朱公子，你要多多接触。” 赵旅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杨烨不禁疑惑了起来，赵旅今日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应天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官员是三年评级一次，优者上，劣者下，不优不劣者维持现状。 赵旅来济阳县还不到半年的事情，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是不会调动的。 难不成是因为给胡惟庸送了礼，那位胡相要把他调走了？ “县尊，您是要高升？” “谁知道呢，你多保重吧。” 赵旅轻笑了一声，他虽然庸碌却也不傻，今日太子和燕王明显对他表示了不满。 而且太子县尊有意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若他还在这里做县令，只怕太子会担心自己暴露。 看来自己又要回应天了。 如此也好，省的在杨烨身旁提心吊胆的。 看着他又是笑又是苦涩的神情，杨烨一头的雾水。 他亲自送着赵旅到了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杨烨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通吗？ 如果可以，他还真的不希望赵旅被调走，要不然以后老朱发飙了，谁给自己背锅啊。 另外如果有新县令过来，自己还得重新开始，如果那县令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啊，不是，是共同进步，那他就不得不改变现在的方式了。 到时候自己只能用架空手段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并不想这么做。 …… 从杨烨住处离开，赵旅马不停蹄的前往拜见了朱标。 “二十四万五千六百二十八两三钱！还有另外六万两的货款！这一日便赚了三十万！” 朱棣一声惊呼，声音宛如雷霆一般，就连百步开外似乎都能够听到他的吼声。 朱标更是面露惊恐，这样的敛财手段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还找不出任何杨烨的错处，杨烨所使用的手段，并没有触犯大明律。 “这么多钱，若是北方有这么多钱的话，魏国公足够组建一支不下于五千人的骑兵了！” 朱棣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 “大哥，此事要不要立刻禀报父皇？” 这样的人才，他觉得留在一个小小的济阳县实在太浪费了，就应该让他去户部或者去中书省，让他给朝廷赚钱去。 有了钱，还怕没有兵马钱粮吗？ 到时候他便和魏国公徐达横扫草原，彻底消灭北元的势力，他早就想会一会那个王保保了！ “今夜我会写信，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 朱标神色凝重，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跪在他面前的赵旅，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太子爷，似乎十分激动。 “赵旅。” “臣在。” 听闻朱标叫自己，赵旅不敢有任何犹豫的应了一声。 朱标低头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无奈。 好一会他才悠悠开口。 “一县之职对你太过沉重了，这一次你便随孤回京，去吏部好好历练一番，日后若是有所作为，再下放到地方吧。” 听朱标这么说，赵旅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了，去吏部也好，好歹是个京官啊，而且还不容易犯错，正好适合他。 只是这济阳县？ “殿下，不知该何人来接管这济阳县啊？”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又不得不问，那每个月一千多两银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标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他。 至于济阳县县令是谁，他心里也确实有个人选，只不过这件事情还必须让他父皇来做决定。 第20章县丞张志阳 第二十章 翌日一早。 杨烨在李蓉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完毕。 今天他要去工坊一趟，还有城外新的工坊要开始建立了，他也得亲自去看看，顺便还得把赵旅带上。 然而，就在他吃早饭的时候，琳儿突然传来了口信。 “赵县令去府城了？” “嗯，是张师爷带消息过来的。” 琳儿点着头，一双明眸直直的盯着桌上的那几个包子上面，口水都快从嘴中流出来了。 “奇怪，赵县令为什么突然去府城了？随行的还有谁？” “不知道。” 琳儿郁郁的嘟囔了一句。 一大早她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少爷怎么也不关心一下，问什么赵县令啊，哼！ 这小女子模样，自然是落到了杨烨的眼中，看着琳儿那满脸的幽怨，他不禁扶额。 这小丫头啊！ 算了，一会还是让人去问问吧。 “别看了，再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自己去拿碗筷去。” “少爷最好了！” 琳儿大喜，迈着小脚步去了厨房拿东西去了。 “少爷，琳儿年纪还小，您不要见怪。” 李蓉担心杨烨心中不满，连忙为琳儿辩解着。 实际上，杨烨根本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少爷我自然知道了，不过，小蓉儿这么说，是想帮着少爷我管理后院吗？要不然以后让琳儿改口，别叫什么姐姐了，不如就叫少夫人，怎么样？” 杨烨突然靠了上去，大手握住那白皙嫩滑的小手。 李蓉顿时面红耳赤低下了头，那小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她不敢反抗，任由杨烨抓着。 “奴，奴，不敢僭越。” 她抿着嘴唇，身体微微发颤。 杨烨见状，当即失笑了一声，这小丫头心底里还是防备着自己啊。 什么不敢僭越，她是知道自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又害怕万一。 “没意思。” 杨烨将她的手松开，站起身来。 “少爷今日有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话音落下，他便已经踏步离开了。 李蓉呆坐在那里，望着杨烨远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口气，安心了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又感觉有些失望。 她知道，杨烨刚才说什么少夫人，不过是在挑逗自己而已。 以她现在的身份，哪有资格做他的什么少夫人，即便是少爷以后真的收了自己，也不过是妾室罢了。 琳儿心情不知不觉有些低落。 “你怎么了？” 突然，在她身后传来了一声疑问，她回头，只见琳儿正咬着一个大包子，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啊，没，就是少爷方才说中午不回来了，我想今日要不要带着你一起出门，家中胭脂水粉快没了，正好来了商人，我就想要不要带着你一起出门……” 李蓉连忙解释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她有多慌张，连说话都重复了。 琳儿眼眸闪动，嘴角不禁上扬了起来，好似看穿了什么一样。 “出门啊，当然出门了，少爷自己到处跑，却把咱们丢到家里，太闷了。” 琳儿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发觉，将话题转移到了出门上。 李蓉以为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暗中松了口气，顺着琳儿的话转移了话题。 …… 另一头。 杨烨有些意兴阑珊，这还没有发育完成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只能做柳下惠了。 更何况琳儿和李蓉年纪也小，他又不是禽兽，至少还得等个六七年。 想着这些，他一路从后堂来到了衙门的正堂。 正堂内。 三班衙役都已经到齐了。 每个人精神焕发，身上穿着的衙役官服也都是崭新的。 看到这群人，谁能够想到，两个月前的济阳县县衙内，是一群老弱病残在当差。 但是杨烨看到那群衙役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就靠着这群人能够维护治安，只怕是上街巡逻都难。 当时年纪最大的，都快六十了，满头华发，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其余的年纪轻的也都是骨瘦如柴，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一样。 后来杨烨才知道，据说前任县令将县城府库内的税银都给贪墨了，济阳县内的税赋都已经收到十年后了。 这些衙役整整三年没有发过俸禄，有时候还得出去找活干，否则就要饿死在这了。 没办法，老朱登基后定下的规矩，户籍和工作都必须要有人继承。 比如铁匠的儿子必须是铁匠，皂役的儿子也必须是皂役，谁敢脱离岗位那就是死罪。 所以衙门内的这些皂役，没有一个敢跑的。 直到杨烨的到来，那些老弱病残的全部都强制退休了。 然后他再重新招募，县令是有权利改变除了军籍以外的任何户籍，虽然招募衙役并不困难。 他还自掏腰包，将之前欠的那些俸禄都给补齐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府衙内的人没有一个不尊敬他的，仅仅几天的功夫他在府衙内的威信，就超过了赵旅和县丞。 正堂内，除了衙役外，还有一位白发老叟，他身上穿着青蓝色老旧的官服，那官服都有些发白了，上面还有补丁，和那些穿着新衣服的衙役比起来，实在寒碜。 这位便是济阳县县丞张阳志，今年已然五十多了，在济阳县当了十年的县丞，据说是前元的举人，后来还跟随过当时的红巾军。 这老爷子绝对是个明白人，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只要有人想要攻占济阳县他便第一个投降，然后把一切的财物都送了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不行，城西之地重中之重，绝对不能让周泼皮为所欲为，尔等带着三班皂役，今日必须拿下周泼皮等人！” 这一大早的，这位老爷子就发这么大的火气，这还是杨烨第一次见到。 不过他说的那个周泼皮…… 杨烨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这个名字好熟悉的，之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张老爷，不是我们不想抓啊，可您也知道，周泼皮以前是什么人，这家伙可是敢吃人肉的主！” 听着这话，杨烨顿时焕然大悟，赫然想起那叫周泼皮的是什么来头了。 第21章终于有案子了 周泼皮，原名周北银，是济阳县城西一霸。 在饥荒开始的时候，他便聚拢了不少人到了城外，这两个月的时间手下便已经有了两百多个小弟。 前段时间他回到县城，就在城西的地界住了下来。 城西本来是济阳县富饶之地，但是因为饥荒，让原本住在那里的富商跑的跑，死的死。 所以那边一些地方也成了无主之地。 按理来说，这些无主之地应该是归县衙的，赵旅也有心去解决这件事情，然而周泼皮的势力大让他都有些忌惮。 他害怕一旦发生冲突，会让现在济阳县大好的局面崩溃，所以才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 前段时间，杨烨一直在忙工厂和工坊的事情。 周泼皮也很识趣的约束着自己的小弟，一直在城西，也没有闹事，所以他也没有顾上他们。 但是现在，看样子这周泼皮是耐不住寂寞了。 “那杂货铺本来就是李家的，可周泼皮非说是他们不要了，他才占据的，那李家昨夜一家老小都在街上睡了一夜。” 说话的是县衙站班衙役的班头，通俗的说也叫捕头，杨大赫。 据说是和杨烨同村的，反正杨烨自己是没有印象了，三十多岁五大三粗的，以前还当过兵杀过元人。 “如此鸠占鹊巢，实在可恶！” 张志阳怒喝一声。 也难怪这老爷子这么生气。 在杨烨的规划中，未来的城西将是济阳县的商业区，原本那些商铺都要进行拆除。 “老爷子，那李家的也没理啊，私自举家而逃，那也是要挨板子的。” 杨大赫苦笑着。 他也不是不想帮，只是如果李家的人敢来县衙这板子是挨定了。 现在不来，他们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没有发生。 “不关李家什么事情，那街上的商铺已经被判为无主之地，那就归衙门所用，杨大赫你把三班衙役都带上，老夫就不相信，那周泼皮真的敢对抗朝廷！” 张志阳话音落下，正堂内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在场也有老人在，即便是以前没在县衙当差的也都听说过。 这位张县丞以前任何事情可都是得过且过的。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最多再当一两年的县丞便要退了，所以即便他无所事事，县令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后来，自从杨烨来了之后，这位原本选择躺平的老爷子，竟然重新振奋了起来。 就比如周泼皮这件事情，如果是以前的张志阳肯定是得过且过。 反正是县令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杨大赫这两个月你们这些皂役可是拿了杨主簿不少钱财，单单是你一个人，也有个二百两了吧。” 张志阳背着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大赫，被他这么看着，杨大赫只觉得脸上一热，好似自己做了什么让自己蒙羞的事情。 “罢了，我等便豁出去了，不过就一泼皮，我等还怕他不成！” 杨大赫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了一句。 在他身后的那些衙役，一个个也都面带红光的。 其他地方的泼皮自然会怕县衙官府，但是这周泼皮听说在州府有什么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赵旅一直不动他的原因。 但是这也只是传闻而已，更不要说，未来城西那块地对于济阳县的发展至关重要，这可关系到全县上下所有人的财路。 他们不出手，还更待何时。 “咳！” 就在杨大赫准备带人出发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咳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转过头一看，只见杨烨背着手从后面走了出来。 “见过杨主簿！” 看到杨烨，除了张志阳外，其余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向着杨烨拱手一拜。 “嗯，都起来吧。” 这一幕杨烨也早就习惯了，整个县衙向着都有他来养着，受这样的礼又算得了什么。 “张县丞。” 他转身向着张志阳一笑，拱手作揖。 张志阳也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今日杨主簿起的够早啊，是有什么要事吗？” 张志阳这可不是在讥讽杨烨，而是以往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杨烨几乎都会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这期间有什么案子发生，需要主簿纪录的，每当这个时候赵旅也只是让自己的师爷顶上，绝对不会去打扰杨烨。 “呵呵，本来是计划去一趟工坊的，可是刚才我听你们在说周泼皮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烨径直来到张志阳的身旁，和让他并肩坐下。 有眼尖的衙役，献媚的为他上了一杯茶，杨烨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杨大赫。 杨大赫不敢托大，上前向着杨烨拱手一拜，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济阳县城西原本有个李家杂货铺，李家人已经传承了三代。 这间杂货铺虽然不大，但是每月也有十几两的收益。 之前就有泼皮盯上了李家的这间杂货铺，但是因为前任县令收了起保护费，那些泼皮也不敢闹事。 去年年底发生了水灾，道路被淤泥堵塞，李家人无以为继。 这生意做不了了，家里也没有存粮了，他们便想着偷偷摸摸去隔壁府找亲人避难。 可偏偏你这个时候，前任县令因为贪腐被问斩，而新任县令还没来，不得已之下这位李家家主只能私自逃离。 再不走，全家都得被饿死。 随后李家的那座杂货铺便成了无主之物，等周泼皮回来后就给盯上了。 这小子胆子也是大，竟然直接住了进去，他也不说那是自己的，就对外说是代替人保管。 可昨夜李家人回来后，周泼皮却说这杂货铺不是他们的，还要求他们拿出房契来。 可李家人似乎把房契弄丢了，便也没有了证据。 “有意思。” 杨大赫说完，杨烨突然笑了起来。 众人都不由一愣，这种事情杨主簿怎么说有意思了。 “随后我和你们一同前去。” 杨烨心中兴奋着，以前都看电视剧里面那些官断案、判案，他来县衙也有不少时间了，可处理的都是钱财生意上面的事情，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案件。 正好，他也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周泼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2章这是小人自愿给官爷们的买茶钱 济阳县城西，在中心位置有一座三进门的别院。 院子的墙壁外堆积着淤泥，墙壁斑驳，还有几处已经毁坏了。 在院子内，长满了杂草，已经很久没有人清理了。 一群穿着衣衫褴褛的鼻歪眼斜的人，正成群倒坐在地上，说是乞丐，可他们手中都端着香飘飘的米粥，面前还有香气扑鼻的肉。 这样的待遇，济阳县内一般的老百姓可吃不起。 而在第二进院内，一个满嘴胡渣，身宽体胖的中年人，正拿着一只狗腿，他大嘴一张便从上面撕下了一块肉来。 “那个姓李的还不肯走？” 中年人将肉吞下，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他话音落下，底下便有一瘦高个谄媚的上前来。 “爷，今早那李家的还去衙门了，这事如此衙门掺和进来，咱们可讨不到好。” 上座的中年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浮现温怒。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北银，诨号周泼皮。 自从饥荒以来，城西这块富饶之地便被落魄了，后来因为杨烨的出现，很多商人都搬到了城东去。 导致这里成为了济阳县最乱的地方，那些混混在周泼皮的指示下，强行霸占了很多无主的商铺。 原本这件事情本没有什么，这些商铺的主人要么已经逃到外地去了，要么就是原本的地契被毁了。 而前任县令当初为了掩盖自己贪污的证据，一把火烧了县衙的府库，那些存档的地契也都被摧毁了。 这也是为什么周泼皮敢这么大胆行事的原因。 “衙门又怎么了，他们可没有证据证明那店铺是李家的，咱帮着衙门管好了这城西的治安，怎么地还不让咱们兄弟吃肉了！” 周泼皮将手中的狗腿甩在了地上，四周的人顿时都不敢言语了。 这位爷，传闻曾经可是吃过人肉的，据说手头上还有不少人命案。 但是奈何衙门没有证据，便一直没有拿住他。 还有传闻，说他和知州关系匪浅，据说是知州的小舅子。 所以在场的人也都以为，县衙拿他没有办法。 “爷，那个杨烨搞了什么百花阁，不让在城里弄窑子，兄弟们都没了活计了，如果他敢不让兄弟们做点小生意糊口，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 周泼皮招募的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曾经都是恶少。 这些恶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律法和衙门，以前他们做的就是杀头的买卖，怎么可能会怕什么衙门。 “额，这，咳，如果不和衙门起冲突，暂时还是不要的好。” 周泼皮的声音忽然软了下去，他摸了摸嘴巴，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神情中似乎有些心虚，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爷，只要你带着兄弟们发财，咱兄弟们就以你马首是瞻，那姓朱的以前不也是要饭的出身！” 说着话的是个胖子，脑满肠肥腰间还别着两把斧子，以前他喜欢听书，特别喜欢水浒，也不知道以前是哪个谁夸了他一句像是李逵，这家伙还真的把自己当做是李逵那样的人物了。 周泼皮猛然站起身来，指着那胖子许久说不出话来。 幸好这里都是他的人，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只怕来找他麻烦的就不是县衙了，而是知州的驻军了！ “砰砰！！！” 突然，从前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周泼皮顿时恼怒了起来，听这动静像是有人来闹事！ 如今在这济阳县内，竟然还有人敢在他这太岁头上动土！ “爷，爷不好了，县衙的杨主簿带着人冲进来了，见人就砍啊！” “什么！” 周泼皮顿时傻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 在他身旁的那些位，刚才还一口一个杀官差，要造反的人，此刻都呆若木鸡。 见人就砍？ 这还是衙役吗？！ …… 府邸大门外。 杨烨正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一盏清茶。 在他身后，一名衙役举着一柄油纸伞为他遮盖着灼热的日头。 而在他面前，一位四十多岁，身穿着灰色粗布长衫的中年人，正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垂着自己的脑袋。 杨烨抿了一口茶，随后将茶杯往旁边一放，守在他左边的林黑土连忙上前，伸着双手接了过去。 “李大为。” “草民在，草民在！” 那叫李大为的中年人慌忙的应了一声，上前向着杨烨行了大礼。 “本官今日可是出动了三班皂役为你做主，你看看这里面的贼寇，那可叫一个凶狠啊，莫要让兄弟们白白流血。” 杨烨语气平淡，完全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 他也用不着担心，就凭周泼皮那些手下，一个两个的都是小毛贼而已。 县衙内的三班皂役可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要对付他们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更不要说，刚才杨大赫带人冲进去后，势如破竹，甚至没有一点阻碍。 那些毛贼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四处溃逃。 而皂役们如同猫看到老鼠一般，追了上去。 这可都是功劳，杨主簿刚才可是说了，无论死活都是一两，抓到头目便是十两。 若是能够抓到周泼皮，便有一百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他们这一年到头下来的俸禄都没有这一半多。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些钱，杨烨只是承诺，至于出这钱的人嘛…… 杨烨挑着眉头看向了李大为。 李大为早就听出了杨烨话中的意思，在杨烨找上门说可以为他做主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了。 “是是是，官爷们为国为民，为了小人，小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区区一……” “嗯？” 杨烨正从林黑土那里接过茶杯，听到这话，质疑的哼了一声。 李大为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面露苦涩，伸出了五个手掌。 “小人愿意出二百两，这，这已经是小人全部的家当了，主簿老爷……” “放肆！” 林黑土突然怒喝一声，只听得“啪”的一声，杨烨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应声碎裂。 李大为被吓的更是脸色苍白跪在了地上。 “小人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还请老爷赎罪！这是小人自愿给官爷们的买茶钱！” “你特么的吓我一跳！” 杨烨突然抬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了林黑土的屁股上。 这一脚并不重，只在林黑土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脚印，后者还傻呵呵的笑着，挠着头，对杨烨说道：“爷，可不能让这家伙污蔑了你，刚才他那话明显不老实。” 杨烨闻言，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倒是会替自己遮掩，倒是让他想起了和珅身边的刘全。 “行了，一惊一乍的作甚，站起来吧。” 杨烨也不想为难李大为，他本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来清理一下周泼皮而已。 至于那杂货铺，他也根本看不上眼。 “谢老爷，谢老爷。” 李大为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虽然苦涩，却也知道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 能够保住祖业就行，至于那些钱财，失去了赚回来就是了，如今就算是破财免灾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打算和杨烨告辞。 可就在这时，只见从不远处跑来两个身影，当李大为看到那二人之后，脸上浑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