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咸鱼宜妃的卷崽日常》 1、穿越 料峭寒风从重重朱红色的墙头掠过,挠得树梢微微作响,嫩绿的新芽从枝头探出点春色,让这深宫后院多了点活力。 翊坤宫内,宫人们放轻了手脚,一切都只因为这里的正主——宜妃娘娘,最近心情不佳,想来是上次和德妃娘娘拌了嘴的缘故。 明明都是孩子养在别人的名下,德妃娘娘非要刺宜妃一下,说前几日四阿哥胤禛来请安了,谁都知道胤祺养在皇太后身边,自然没有胤禛来去这么方便。 宜妃娘娘自打回来之后心情就不好,这几日精神倦怠,寡言少语,还常叹息,连她疼爱的胤禟也没能让她一展欢颜,大家纷纷猜测这是胤祺伤了宜妃娘娘的心了。 猜测终归只是猜测,谁也不敢说出口,妄议主子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则掌嘴,重则慎刑司。 而被众人议论的宜妃娘娘此时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盯着幔帐顶,心中却是暴躁狂呼:为什么是她郭宜穿到这个朝代? 是的,这位宜妃娘娘的内芯正是现代人——郭宜,她是个漫画家,正在家中熬夜肝稿之时,出现了穿越人士必备一幕——眼前一黑,再醒来她就是康熙“眷顾最深”的郭络罗氏。 提到郭络罗氏,大家未必知道,但是看过清宫剧的都知道八阿哥的小跟班九皇子胤禟,对,这位爷就是宜妃娘娘的亲儿子,而且娘俩的下场都不咋好。 胤禟革除黄带子,削去宗籍,改名塞黑思,圈禁至死,作为胤禟的亲娘,宜妃先是被雍正斥责,而后住到另一个儿子胤祺府上,至死未能回宫,死后也只是葬在景园,可谓是康熙后宫嫔妃最为凄惨的。 除此以外,宜妃一生三子,最小的儿子皇十一子胤禌幼年早夭,最亲的儿子皇九子胤禟被雍正折腾死了,最后依赖的皇五子胤祺也死在她的前面,这一生可谓都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郭宜自然不能接受这个命运,穿越过来的前两天她对这个时代还挺好奇的,衣着首饰、摆设陈列,都想看看,但是没了两天,她就失去了兴趣,这里一无网络,二无游戏,冬日无暖气,夏日没空调,点不了外卖,逛不了商场,毫无乐趣。 人间不值得,她想回现代。 但是呢,现代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这不,她已经躺了两三日,日日熬夜,也没能回去,还添了两个大黑眼圈,可把伺候她的宫女春桂、兰心给吓着了,一个劲地劝她宽心些。 郭宜翻了个身,她这能宽心吗?想想那凄惨的未来在朝自己招手,想想现在就已经过不下去的日子,她那两行清泪就要滑落了。 “娘娘,您醒了?”春桂挑起帘子温声细语道。 郭宜从床上坐起来,春桂赶紧上前托住她的肩膀,宽宥道:“娘娘何必和同德妃一般见识呢,她自个儿过不好,也得拉旁人一起下水。” 被春桂这么一提醒,郭宜才想起她穿过来之前,还有这么个事儿,她在原身的记忆里面翻到过,胤祺出生之后便养在了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宫中,一来是宜妃自个儿当时还是嫔位,二来皇太后非圣上生母,一生无子,将胤祺养在她的名下也算是皇上的孝道。 说起来这事,她对德妃乌雅氏没有什么愤恨,如今是康熙二十三年三月间,要是她的记忆没错,德妃的儿子也就是六皇子胤祚怕是活不长了,哎,算了,都是天涯沦落人。 她知道这些都是工作需要,当时她正在为一本清穿小说画插画,为了效果,她仔细阅读了这本小说,没想到还有实践的时候。 郭宜叹了口气,既然回不去,必然是要接受这个命运的安排,她也不想自己一生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后可要好好教导胤禟,千万别同小心眼的胤禛作对,还有要离那个害人精胤禩远点,至于自己还未出世的那个儿子,或许因为蝴蝶效应给扇没了呢? “胤禟睡醒了吗?”郭宜问道,她这未婚小姐姐,一朝穿越,不止已婚还已育,算是当了个便宜娘。 “醒了,要不让乳母抱过来?”兰心帮着郭宜收拾了一下妆容,因着不出门,就简单地妆点了一下。 “嗯。”郭宜点点头,春桂扶着她去了翊坤宫的正殿。 乳母姓郑,郑氏抱着胤禟先行了礼。 郭宜小心翼翼地接过胤禟,小孩子白白净净,跟个奶白团子似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乱转,盯着宜妃就停下了,露出大大的笑容,只是嘴一张口水就流下来了。 “见到额娘就这么高兴啊?”郭宜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帮他擦着口水,胤禟奶乎乎的小手抓住宜妃的帕子用力扯着。 两人就帕子的主权争抢起来,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胤禟嘴巴一瘪,哭出了声。 “娘娘,九阿哥可能是饿了。”郑氏在一旁说道,这孩子她带了这么久,自然是清楚哭闹是何缘故。 郭宜将孩子递了过去,看着郑氏退下去,心中竟然涌起一股不舍之意,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的神秘力量,又想起“塞思黑”这个名字,郭宜一口气闷在胸口。 塞思黑在满语中意为讨厌的,这么可爱的孩子,哪里塞思黑了?哪里塞思黑了!!! 既然胤禟并不是想坐那把椅子的人,自己日后悉心教育一番,必定不让他重蹈覆辙,至于什么后宫争宠、子嗣斗争,郭宜表示自己只想躺平,这些都跟自个儿没关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妃子不好吗?位置越高越遭人惦记。 转眼便是用膳的时候,如今宫内一日两餐,早膳约在八点左右,午膳是中午一点,晚上倒也不是完全不吃,可以用些糕点和汤品。 听说这个和早期的生活环境有关,具体的郭宜也不是很了解,只得入乡随俗听着安排。 午膳倒还是挺不错的,冷肴两碟,白斩鸡,芹菜,热荤则是攒丝鸽蛋、窝口蘑锅烧鸡,外加一道豆腐皮汤。 郭宜吃得个满饱,一边用茶汤漱口,一边想到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孩子有人带,两餐也不用愁,工作只是伺候一下皇上,皇上说不定十天来不了一趟。 如此岂不是美滋滋? 思及此,郭宜便就想开了,打工人而已,只不过这个工作性质有点特殊,是会被和谐掉的那种嘛。 这人啊,一旦想开了,便觉得万事轻松。 下午等到胤禟醒了,郭宜又逗弄了会,哎,小崽子跟个豆腐一样,戳戳弄弄,他也不恼,脾气好得很,整个下午,正殿时不时传来郭宜的笑声。 听到宜妃娘娘的笑声,翊坤宫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就怕在脾气不好的主子下面当差,一个不留神便会当做出气筒,磋磨人的方式层出不穷。 郭宜仔细问了一下胤禟的生活情况,知道这个小崽子现在挺好,除了喝奶,也吃一些辅食,像是肉糜、蛋羹、果泥之类的。 胤禟是去年八月出生,现在七个月,倒也是吃得辅食。 只是小孩子太容易犯困,一会会又开始哈欠连天,郭宜便让郑氏将她抱下去睡了。 “娘娘,惠妃娘娘来了。”兰心在门口禀告道。 “请她进来吧。”郭宜有点紧张,不知道这位惠妃好不好相处,自己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毕竟这是她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后妃呢,得要打起点精神。 但见一位容貌上佳,身姿曼妙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而来,神色淡然,眉宇之间自有一番正气。 从前身的记忆之中,这位惠妃的确也是性情温和,为人正直,郭宜起身相迎,脸上挂着一副标准职业笑容,按照原身的记忆打招呼,“姐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最近闲来无事,呆得闷极了,索性过来找妹妹解解乏。”惠妃坐下之后,慢慢说道,她性子和善,说起话来,语气也是不紧不慢,让人十分舒服。 “原是如此,那姐姐该早点来的,我也是呆烦了。”郭宜笑容满面,有人来解闷正好不过了。 “我前些日子得了几个花样子,拿过来给你看看。”惠妃说着,身边的宫女立马呈上了一沓纸,兰花丛草、蝶恋花、并蒂莲之类的纹样倒也是漂亮。 “惠妃姐姐有心了。”郭宜翻看了几页笑道,还好原身也是个不擅长女工的。 “这些你都留下吧。”惠妃说道。 郭宜原本以为会有啥明枪暗箭,谁知道还真的是聊花样子,半分没有提及旁人,她有些疑惑,后宫这么和谐的吗? 送走了惠妃,郭宜便道:“这后宫之中,惠妃向来温和。” “惠妃娘娘性情温和,不然皇上也不会让她养着八阿哥。”兰心说道。 郭宜愣了会,翻翻原身的记忆,果然,惠妃是大阿哥的生母,还是八阿哥的养母,她刚刚完完全全忘记了这点,但看惠妃性子极好,也不知道大阿哥和八阿哥是如何长歪掉的。 郭宜想着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八阿哥现在也不过是两岁的奶娃娃,若说要防着也未免小题大做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还没等郭宜歇息,康熙身边的内侍便来传话了,说晚些时候康熙要来翊坤宫。 !!! 郭宜震惊,一般穿越者不是很久都见不了皇上吗?为何她如此之快??? 2、胤祺 听闻康熙要来,郭宜瞬时间这心里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好在虽然她没有亲自面圣,但是原身有的,而且兰心和春桂都是贴身伺候,听到传话,也只是不慌不忙地将郭宜扶到里间,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梳得精致了些。 康熙来的时候,郭宜已经紧张过了,所以现在有点麻木,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来,过来坐。”康熙坐在上位,神态非常随和。 郭宜顺从地坐了过去,偷偷打量着这位从顺治帝手上接过一把烂牌,却打得贼溜的帝王,论其面貌,康熙得过天花,脸有痘印,五官端正,姿态优美,眉眼之间带着些温柔的神色。 可见,“眷顾最深”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朕听闻你前几日和德妃争了几句嘴?”康熙笑着问道。 但见他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郭宜撅了撅嘴,“她非得踩着臣妾说,臣妾自然是不开心了。” “所以你真的是生气了?” “臣妾才不生气呢,皇额娘疼着胤祺,臣妾当然是开心的,只是德妃总爱搬弄是非,臣妾见着烦了,才做个样子。”郭宜说道,因着两位都是妃位,又皆有孩子养在他人身边,德妃常常冷嘲热讽的,好似别人过得比自己惨些,便开心了。 “原来如此,朕还真以为你生气了,想着好生安慰一下你呢。”康熙轻轻捏了下郭宜的鼻子,态度十分亲昵。 郭宜背后汗毛一竖,好在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娇笑道:“皇上打算怎么安慰臣妾呢?” 这个时间点还早,作为皇帝肯定不会白日宣淫,召她侍寝,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问。 “你想不想去见见胤祺?”康熙说道。 郭宜却是没有立即答应,往常一般只有年节的时候,她才会见到胤祺,毕竟是胤祺的生母,常在皇太后面前晃悠,难免惹得皇太后心中不快,万一将这种不快投射到胤祺的身上,岂不是不太好。 “还是算了吧。”郭宜犹豫了一下,拒绝了,谁都知道她刚刚跟德妃闹了个不愉快,再立马去见胤祺,可不坐实了她因胤祺而伤心的事情吗? 康熙似乎早早料到她会拒绝,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继续说道:“那日后要是有空,只管与朕说,你是胤祺的生母,怎么会不让见面呢?” “多谢皇上体恤。”郭宜赶紧行礼。 “皇额娘年纪大了,胤祺在她身边也算是个安慰,只是委屈你了。”康熙又开始安慰她。 “胤祺能在皇太后身边尽孝,那是他的福分。”郭宜口不对心,听说康熙是个端水大师,现在看来是真的,这个谁也不亏待的本领可真是极好的。 康熙又抚慰了几句,这才离开,他深知自己喜欢宜妃的一个原因就是宜妃识大体,当初为了让皇额娘开心,他提出将胤祺养在皇额娘身边,宜妃并未露出半分不快之色,也未曾觉得自己是胤祺的额娘,隔三差五要求探望。 说到底就是,宜妃一切都顺着皇上的心意来。 这样一对比,便显得德妃如此不识抬举,胤禛出生之时,德妃还是德嫔,孩子抱给妃位的人养,乃是后宫惯例,偏生她升了妃位之后,便有了怨怼,隔三差五地在宜妃、佟皇贵妃言语挑拨。 “梁九功,传朕旨意,德妃言语无状,禁足十日。”出了翊坤宫,康熙说道。 梁九功深知宜妃受宠,对此并不吃惊,只是还在永和宫得意洋洋的德妃被这个诏令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神色僵硬,不情不愿地谢了恩。 这几日,知道宜妃呆在翊坤宫不出来,她可是饭都多吃了些,宜妃再得宠还不得跟她一样,儿子归别人养,她还能见到儿子几面,宜妃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说来还是宜妃比较惨。 现如今,皇上来了这一出,小惩大诫,可是让她失了颜面。 郭宜在翊坤宫里面可不知道皇上的决定,还是后来堇姑姑跟她说了一嘴,堇姑姑是内务府派过来的掌事姑姑,这些年一直恪尽职守,对宜妃也是尽心尽力,故而也同陪嫁过来的兰心、春桂一样,深得宜妃的信任。 郭宜听了也并未觉得有几分开心,她印象中这位德妃可是很能生的,这能生也要皇上配合,果然德妃解除没多久之后,康熙就翻了她的牌子。 听到这个消息,郭宜也只是感叹了一句真“端水大师”了。 这也是后话了,现如今郭宜趁着今日天气明媚,去给佟皇贵妃请安之后,便去御花园里面透透气。 如今这后宫之中份位最高的就是佟佳氏,封为皇贵妃,位同皇后,她的姑姑是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她便是康熙的亲表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康熙顾着自己“克死”了两位皇后的名声,恐怕佟佳氏早已封了皇后。 这位佟佳氏还是未来雍正帝胤禛的养母,统领后宫,性情比正直的惠妃还多了分贤淑。 对于这样的人,郭宜向来是敬佩的,虽和胤禛的生母闹了个不愉快,但是和佟佳氏之间,郭宜还是和和气气,说话也愈发地恭顺。 春日的御花园并无太多景色,郭宜也不纯粹为了赏景,只是翊坤宫呆久了,出来多走走,算是运动了,她记得康熙的皇子和妃子可是夭折不少,多运动也算是强身健体了。 她正面无目的地瞎转着,一个小孩子扑在她的腿上,“哎哟~~” 这小奶音听得郭宜心都化了,她现在每日都逗弄胤禟一阵,对于小孩子多少有点欢喜,便半蹲着问道:“是哪个小可爱啊?” “是我是我。”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左顾右盼后,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郭宜来了兴趣,仔细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可真是天降的缘分。 这正是五阿哥胤祺。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宜妃问道,见身后没有一个跟着伺候的人,皇太后向来宠爱胤祺,可不会这么让他瞎跑。 “我想出来玩,嬷嬷不让。”胤祺乖乖地回答道,还带着一点点的小气愤。 郭宜心生欢喜,恨不得上前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这可是原身的亲儿子嘞,四舍五入就是她郭宜的亲儿子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郭宜对着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立马领会,福身退了下去,朝着皇太后的宫中小跑了过去。 要是让他们发现五阿哥不见了,可不得闹翻天,果然她过去的时候,跪了一地的宫人,皇太后正准备谴人出去找。 “奴婢叩见太后。”兰心跪着说道,“刚刚在御花园,主子碰到了五阿哥,便让奴婢前来禀告一声。” 皇太后松了口气,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下来,“他一个人怎么跑到御花园里面去了?” “奴婢不清楚,听五阿哥的意思是想溜出去玩,想着应该是这几日的天气好,起了玩心。”兰心回答道。 皇太后没有说话,前几日胤祺便央求着说要出去玩,但如今天气才刚刚升温,她怕万一有个闪失,便拘着没让他出门,没想成他竟然自个儿溜出去了。 听到上面没有动静,兰心的头垂得更低了,生怕皇太后生气。 “起来吧,胤祺既然同她额娘在一起,便不用去找了,崔嬷嬷,事情就交给你了。”皇太后神色淡淡地说道。 崔嬷嬷是皇太后贴身伺候的嬷嬷,在宫中呆的时日久了,处理起这些事情也是手到擒来,贴身照顾胤祺的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其余的都是一个月,通通告诫一番,若不是还用得了他们伺候,一个个都要给送进慎刑司。 另一边,兰心走后,郭宜摸了摸胤祺的额头,见有汗,用帕子给擦了擦,又让春桂取了斗篷给包着,这一身汗再一吹寒风可不得了。 “额娘,我不想被抱着走。”胤祺小小的人儿在斗篷里面挣扎着,他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才不要被抱着呢,而且这条路好像是回玛嬷宫中的。 胤祺虽然叫她额娘,但在他心中,额娘只是一个称呼,并不代表着什么。 郭宜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身上有汗,等会风吹便会咳嗽,一咳嗽就要喝苦药药哦。” 一听说要喝药,胤祺就不动了,果然,没有小孩是不害怕喝药的,“那我不动啦,不喝药可以嘛?” 软软糯糯怎会如此可爱,郭宜忍不住在他脸上啾了一口,“不生病就不用喝,生病了还是要喝的。” 被郭宜亲了一口的胤祺呆呆愣愣,从来就没有人亲过他哎,乳母没有,玛嬷也没有,脸咻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胤祺不生病……不生病……” 郭宜捂着嘴笑。 “额娘,胤祺可以玩一会再回去吗?”胤祺小声哀求道。 “这次不行哦,因为你是偷偷溜出来的,额娘要把你送回玛嬷的身边。”看着小团子垂头丧气,耷拉着肩膀,郭宜忍不住又道,“下次呢,额娘去玛嬷那里请安,跟玛嬷说好之后,再带你出来玩好吗?” 3、拼图 胤祺的眼睛倏地一下子亮起来,“真的吗?” “真的。”郭宜说道,要是不行,她就去陪着胤祺在宫里耍上一会,皇太后也未必不准,如此也算不失约了。 两母子一路上慢慢聊着便到了皇太后的宫里,郭宜先给皇太后请了安,皇太后神色淡淡,看向胤祺的时候,却是笑容满面,神色慈祥,“小五去哪里玩了呀?” “刚去御花园,就被额娘抱回来了。”胤祺老实巴交地说道,言语之间还有些气闷。 皇太后被逗乐了,点了点乖孙的额头,“你还气上了?” “孙儿不敢。”胤祺赶紧说道。 “臣妾见胤祺跑了一身汗,用斗篷包着回来的,最好还是换身衣服。”郭宜见皇太后的目光望了过来,小孩子最容易着凉了,还是得注意些。 “辛苦你了。”皇太后招来胤祺的乳母,让她带着胤祺下去,复又对宜妃说道。 郭宜很想说亲儿子哪里谈得上辛苦,但这话她不能说,只道:“臣妾惶恐。” 见皇太后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郭宜赶紧提出了告辞,生怕皇太后哪里不高兴的。 宜妃告辞后,皇太后对着崔嬷嬷道:“等胤祺收拾好了,让乳母问一下御花园的事情。” 洗完澡之后,乳母一边给胤祺穿衣服一边问着御花园的事情。 在所有的皇子里面,胤祺乖巧听话的,听到问起此事,便老老实实回答了,“额娘说要来找我玩。” 乳母心中“咯噔一下”,宜妃娘娘真的这么说? “额娘说我不该偷偷溜走,这样你们都会被罚的,玛嬷也会担心的。”胤祺有些羞愧,双手扯着衣角,“她说我要是想玩,应该和玛嬷说,或者她来找我玩,不能偷偷溜走。” 乳母的这口气总算是松了出来,她真怕宜妃娘娘突然脑子不清醒,诱导胤祺有的没的,这可是犯了皇太后的大忌。 如今听闻她只是教导胤祺,也算是好心一片,尤其是关注到他们伺候的人也可能会被罚,心中对宜妃顿时有些好感。 “嬷嬷,你被罚了吗?都是胤祺不好。”胤祺又说道。 “没有,都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乳母赶紧说道,罚个月俸算什么呢,万一五阿哥出什么事情,他们这群人恐怕都留不得,皇太后估摸也是觉得胤祺年纪大了,已经开始记事,不好随随便便换人,这才饶了他们一命。 胤祺又细声细气地安慰了几句,乳母心中一片安慰,尤其是胤祺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再偷偷溜出去,这让她很是放心。 去给皇太后回话的时候,乳母也一五一十地说了,着重提到宜妃担心皇太后着急这些,听闻此话,皇太后的表情有几分松动。 见着此,乳母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背后已经濡湿了一片。 崔嬷嬷自然又是好一番敲打,乳母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犯下如此错误,这才得了皇太后的令退下。 郭宜回了自己的寝宫,便开始琢磨去陪胤祺玩耍的事情,她这个人对于小孩子的承诺一定要实现。 小时候,郭宜养过一只小黑狗,她很喜欢它,后来丢了,妈妈也答应再养一条小狗,隔了好几个月,郭宜一再追问,妈妈始终只是说会养,却不说什么时候。 被郭宜问烦了,便吼道:是你亲妈重要还是狗重要? 这个问题郭宜没有回答,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直到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住处,也不想养狗了。 有人说,好的童年治愈一生,坏的童年一生治愈,。 从此郭宜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承诺必定实现,那些对她许下诺言却又未曾做到的人,消磨了一次次期待之后,便拉入了黑名单。 也有人说她小题大做,却不曾知道,在每次承诺失效的时候,她都反复体验着幼时的失望、惶恐不安,内心的期待一次次被践踏。 所以这次她必定不会失约,要和胤祺玩,能玩点什么呢? 最好的是玩具,这样不需要到处跑,这个时候流汗再吹风很容易感冒的,但是她估计布偶、木质弓箭之类胤祺也玩腻了,要想想新办法,于是她开始仔细回忆了一下现代的小朋友的玩具。 奥特曼模型、玩具枪、变形金刚、洋娃娃、手机……天要灭我。 最后,郭宜想到了积木和拼图这两样,描了个花样子让兰心送到内务府看能不能做出来,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毛刺一定要打磨得干干净净。 花样子对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就是学漫画的,用板绘之前,彩铅、国彩都是学过的。 内务府的效率果然是高,很快就送来了成品,尤其是拼图上面的花纹和郭宜画出来的一模一样。 兰心看过一眼便笑道:“您也不怕五阿哥看出来恼了您?” 郭宜拈起一块拼图笑着,满不在乎道:“想要恼了我,恐怕要先拼出来才行。” 这倒也是实话。 兰心帮着把积木也检查过了一遍,免得哪里出现问题。 检查完之后,郭宜便带着两样新玩具前去皇太后宫中请安。 皇太后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这几日胤祺总是盼着你来,倒是母子情深。” 闻得这话,殿内的人呼吸顿时一滞,跟着宜妃一起过来的兰心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 只听得宜妃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是母子连心,纯粹就是有个模样新的人能陪他玩而已,不然也不会偷偷溜出去了。” “这倒也是。”皇太后笑道。 四两拨千斤,这个坎总算过去了,郭宜在心里小小地呼出一口气,“皇额娘,臣妾今儿带了个好东西给胤祺。” 兰心赶紧将东西呈上前,崔嬷嬷原本要接的手顿了顿,忍住笑接过来,递到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也不怕小五记恨。” 语气之间多了一丝亲昵。 郭宜赶紧顺着竿子往上爬,“他偷偷溜出去,肯定把皇额娘给吓着了,得让他长长记性,再说了,这还不得拼出去,他才知道上面是什么。” “你倒是挺会的,崔嬷嬷让乳母把小五带过来。”皇太后吩咐道。 “皇额娘,您赶紧把那图案打乱,切不可让他看出是什么图。”郭宜赶紧说道,这幅图图案十分简单,若是让胤祺看见,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拼出来,这哪里还有意思呢。 皇太后笑着将木框之中的拼图打乱,她也很想知道小五拼出来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乳母牵着胤祺过来,小小的人儿穿得工工整整,还未进门就看到了郭宜,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的小兴奋完全压不住,不过还是先规规矩矩地走过来行礼,“见过玛嬷,见过额娘。” “来看看,你额娘送给你的礼物。”皇太后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托盘。 “谢谢额娘。”胤祺先道了谢,这才凑近去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看到了一堆的木头片子,这…… “让你额娘给你解释。”皇太后笑着说道,小五这懵懂的表情极大的愉悦到了她,她很少见到小五这么丰富的表情,一想到为何心中难免多了几分不舒服。 好在她心态在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练出来了,她与先帝关系不睦,先帝偏宠董鄂妃,又因昭圣皇太后侍疾之事,先帝一度要废后。 她自己心里清楚,侍疾只是一个借口,先帝早就对她心存不满,借机发作而已,可那又怎样,现在最后的赢家还不是她。 如今,即便因为胤祺的欢喜对宜妃有几分成见,她也并不会显露出来。 郭宜没想那么深刻,接过木盘之后,便耐心细致地和胤祺介绍拼图以及拼图的玩法,“这个上面有额娘送给你的惊喜,你和玛嬷一起拼好不好?” 得到一个新礼物的胤祺已经开心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额娘,现在可以玩吗?” “晚点玩这个好吗?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要看看吗?”郭宜温声问道。 “要要要。”胤祺一听说还有其他的玩具,靠得更近了,想要知道额娘把东西藏到哪里了。 “不在额娘这里哦。”郭宜笑眯眯地让胤祺靠进怀里,“兰心。” 兰心立即招了内侍,送进来一个小箱子,箱子长约一尺半,宽高都是一尺,箱子上面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额娘,这是送给我的吗?”胤祺夸张地说道,眼睛发亮,盯着郭宜,那模样好似在说“你赶紧说是啊是啊”。 “是啊是啊。”郭宜从善如流,果然看到胤祺裂开嘴笑了,白皙的小脸蛋上全是兴奋。 “这是钥匙,去打开来看看。”郭宜递给他一个锦囊,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自己开锁。 胤祺下意识地看向了皇太后,等待她的首肯。 看到小五并没没有有了额娘就忘了玛嬷,皇太后的心里好受了些,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他这才快步走到箱子面前,慢慢打开了锁。 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胤祺有些不可置信,他伸手摸了摸,货真架实的一块块木头。 所以他额娘是送了他一堆木头片子之后,又送了他一堆木头吗? 他一脸茫然地转头望向郭宜,“额娘……” 4、试探 哎哟,这茫然的小表情看得郭宜心都要化了,赶紧解释道:“这个呢,叫做积木,和拼图一样,可以拼起来。” “怎么拼呀?”胤祺好奇道,这一箱子碎木头真的能拼起来吗? 郭宜走到箱子前面,拿出两个木头,慢慢堆积起来,不一会,一个小小的宫殿就出现了。 内务府出品,很多木头都是仿造宫里的建筑,飞檐勾角、精雕画栏、朱红宫墙,做得十分精致。 郭宜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不释手,更别提胤祺这种小孩了,拿了两个就凑到皇太后身边,“玛嬷,你看这个好好看。” “是好看,你有没有跟额娘道谢啊?”有好东西就想着和自己分享,不得不说,胤祺这种行为极大地取悦了皇太后,她搂住胤祺说道。 “谢谢额娘。”胤祺看着郭宜,面色发红,耳垂也是粉粉的。 “胤祺真乖。” 唉呀妈呀,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小孩没啥抵抗力了,这小可爱的模样,谁看了都忍不住狂吸两口。 胤祺还不知道他额娘心中已经变成了吸娃狂魔,一会摸摸拼图,一会又去摸摸积木,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他的了。 他实在是太富有了!!! 郭宜又和胤祺玩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承诺等胤祺把拼图拼好了再来。 皇太后见胤祺完全被玩具吸引了,心里又开始起了想法,“胤祺,你喜欢你额娘吗?” “喜欢。”胤祺拨弄着木头,头也不抬地说道,“额娘送了我新玩具。” “那……要不你搬去和你额娘一起住?”皇太后试探地问道。 听闻此话,胤祺立马放下玩具,凑到皇太后身边,红着眼眶哭道:“玛嬷,你不要胤祺了吗?” 皇太后赶紧拿起帕子给他擦泪水,“玛嬷怎么会不要你呢?玛嬷是看你喜欢你额娘,才有这个提议的,都怪玛嬷说错话了。” “玛嬷最好了。”胤祺抱着皇太后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说道。 “胤祺乖,别哭了,一会玛嬷陪你一起玩你的新玩具好吗?”皇太后搂着胤祺,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把胤祺哄好了,崔嬷嬷让乳母带他下去清洗一番,转身又对皇太后说道:“五阿哥最为孝顺,您这么说可是伤了他的心。” 皇太后叹了口气,“怪我一时想岔了。” 早些时候,皇帝将胤祺抱给她养的时候,她不愿意,毕竟中间隔了一辈,宜嫔虽为嫔位,但是她生五皇子有功,又得皇上喜欢,按道理是要晋升妃位,但是皇上为了名正言顺地将胤祺放在她身边,硬是拖到康熙二十年才同德妃一起晋升妃位。 不知宜妃是不是也猜到了这层,胤祺抱过来之后,宜妃从来不来此处探望,只是过节的宴会见到寒暄几句,客气之至,同其他嫔妃一般。 皇太后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宜妃若是和胤祺关系好,她心中不舒服,真要是这般冷淡了,她又觉得宜妃薄情。 如今,因上次的意外,宜妃和胤祺又亲近起来。 皇太后这心里,一边是愧疚,一边是试探,才会说这样的话,胤祺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知自己失言。 当初,先帝无论宠幸谁,她都没有太多的想法,说她掩耳盗铃也好,说她脾气软弱也好,总归这心绪少有这般紧张,当初听闻要废后,她也只是觉得悬在头上的刀子终于落下来了。 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不害怕失去,现在却是为了胤祺…… 崔嬷嬷伺候她多年,稍微一摸索便知道皇太后在想什么了,“依奴婢看,娘娘是想多了,胤祺是孝顺的,宜妃娘娘也是知好歹的,在胤祺面前时时提到您的恩惠,并不是要抢走五阿哥。” “但是哀家心里怕极了,宜妃毕竟是小五的生母,这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万一,这万一……”皇太后说到后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她养了胤祺这么多年,自是打心尖儿上宠他疼他的,要是宜妃把孩子抢走了,那岂不是在她心头上割肉吗? 崔嬷嬷立马跪下了,“娘娘,您可别多虑,五阿哥是您亲自教导的,他什么样的性子,您不是最清楚了,连宜妃娘娘自个儿也说五阿哥是图个新鲜,您可别再拿这话伤了五阿哥的心。” 崔嬷嬷连着劝了好几句,皇太后哽咽了一阵,好歹总算是想清楚了,让崔嬷嬷起了身,“让你看笑话了。” “是奴婢僭越了。”崔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您对五阿哥可是实打实的好,宜妃娘娘是个明白人,万万不会让五阿哥跟您生分的,您可别自乱阵脚,伤了祖孙和气,再说了,一切不都有皇上做主吗?您颗心就老老实实放在肚子里面。” “你说的也是。”皇太后说道,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崔嬷嬷赶紧让在门外伺候的宫女去打盆水来,整点一下皇太后的妆容。 和未来饭票一号打好关系的郭宜还不知道达摩克里斯之剑在她脑袋上盘旋一阵又收回去了,她脑子里面想的是下次的拼图画什么。 根据历史,后面宜妃的确是在五阿哥胤祺的府上度过了晚年,从小打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郭宜刚进宫门,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皇上怎么过来了? 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后妃,会经常被翻牌子的那种宠妃。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赶紧进去,行了个礼。 康熙正翻着她昨天看的书,那是一本游记,写的是各地的风景,“你最近在看这本书?” “是啊,臣妾想了解这大清的天下有多大,风景有多美好。”郭宜拣着彩虹屁吹捧道。 果然,康熙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皇上的江山真的很大,皇上励精图治分外辛苦。”郭宜继续吹道,职场别的没有学会,拍上司的马屁还是会那么两招。 康熙哈哈大笑了两声,表示朕心甚悦,又问她刚刚去哪里了。 郭宜老老实实地回答,“去给皇额娘请安,顺便和胤祺玩了一会。” 这个顺便就有点意思了,康熙自然是知道御花园的事情,毕竟一个阿哥差点丢了,也算不小的事情了。 “玩了什么?”康熙顺着她的话问道。 郭宜把拼图和积木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说自己未进宫之前见过别的小孩玩过,所以便做了一套给胤祺。 康熙对于拼图上的画很感兴趣,问郭宜那是什么样的。 “臣妾应该还有底稿。”郭宜说着,让兰心去取,这位爷自从拉上了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兰心取来了图纸,康熙接过来就笑了,“你啊你,怕是要把胤祺这个小家伙得罪。” “那又怎样,他干了坏事,还不许别人说。”郭宜毫不在乎。 康熙又仔细看了两眼,“朕竟不知你还有这个本事。” 纸上的图案分成四格,第一格里面是一个小孩正悄悄地背着众人溜走,第二格是众人发现小孩不见了,慌成了一团,第三格是小孩在花园之中撞到了人,第四格则是小孩被人放在膝盖上揍屁股。 寥寥几笔,将小孩的调皮和被打后的伤心勾勒得活灵活现,除了胤祺,其他的人都是背景,第三格中撞到胤祺的人只露出了一双鞋子和衣摆,第四格里面除了胤祺只有膝盖和高高扬起的大手。 却让人一下子就把整个故事都串联起来了,尤其是最后一张,隔着纸都能感受到胤祺的难过,这哇哇大哭的表情和飙飞的眼泪,难怪皇太后也被逗乐了呢。 康熙反复看了好几次,郭宜笑道:“闲来无事的打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画作,自然不敢让旁人知道,现如今也就是皇上您知道这是臣妾画的,以后定要给臣妾保密。” “那是自然的。”皇上笑道。 这种只有两人知道的情侣小秘密,果然让康熙很是欢心,他如今也才三十出头,正是魅力正盛的时候,偶尔侧身看过来的时候,眼中的温柔能将人迷得晕头转向。 “皇额娘极为喜欢胤祺。”康熙慢条斯理道。 “皇额娘把胤祺照顾得很好,能得皇额娘亲自照顾,是胤祺的福分。”郭宜说道,此话并不完全是吹捧。 皇太后向来不理宫中事宜,颇有几分避世的味道,也正因此,胤祺的性子虽然柔弱内向了些,但至纯至孝这点却是极好的。 “那胤祺把拼图拼出来后,你可要再去看他?”康熙问道。 “我性子聒噪,要是皇额娘不嫌弃,我再去,若要是扰了皇额娘的清净,那便没有必要了。”郭宜斟酌着回答道,余光偷偷打量康熙的表情,见他有满意之色,知道自己的回答算是过关了。 狗男人,一遇到事情就来暗戳戳地打探,还好她早有准备。 “你若是有空,也可去探望一下皇额娘,代朕尽孝。”康熙说道,算是将看孩子这件事过了明路。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赶紧谢恩。 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康熙顺势又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你可真是朕的解语花。” 郭宜表面高兴,低头臻首,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心里却翻着白眼:十个后妃里面怕是有七个都听过这样的话。 “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呢?”郭宜问道。 “怎么?你这是不欢迎我了。”康熙现在心情好,自称就变成我了。 “臣妾不是好奇嘛。”宜妃生得娇俏貌美,如今又是轻声软语,郭宜拿捏地十分得当。 “今日在你这用晚膳。”康熙笑着说道,搂住了郭宜的肩膀,暗示的意味极为明显,不,应该叫做明示了。 5、侍寝 也就是郭宜愣了一会,否则她已经下意识地根据防狼手册给了康熙一胳膊肘,反应过来后,她整个人立马放松,顺着他的力道靠在怀中。 晚膳,意味着康熙要在这里留宿。 也不是没有想过侍寝这回事,不到临门这一脚,郭宜就只想了一个囫囵。 紧张了一阵之后,郭宜自我安慰了下,她并不是母胎solo,男女朋友之间亲密,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唯一让她有点不舒服的点就是,康熙于她郭宜而言,只是一个见过两面的人,即便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也掩盖不了不熟的事实。 若是只是翻了牌子,还可以装病拒绝,如今都到面前了,再说推拒的话,显然是不成的,她这脑袋转了几百圈,终于想出了个主意:把自己灌醉,再把一切都推给酒精。 两人靠着说了一些体己话,主要是康熙在说,郭宜心不在焉地敷衍,她现在心中只有伴随着天黑夜幕而来的侍寝,根本听不进去其他。 晚上摆上来时,郭宜假惺惺地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心情不错,可否饮几杯薄酒?” “朕陪你一起。”康熙牵着郭宜的手坐下。 满桌珍馐,比郭宜之前自己用膳丰盛多了,她却是没了心思品鉴,只盼望这壶酒能把自己灌醉。 显然她是高估了这个酒的度数,半壶酒下肚,眼前的人还是眼前人,连个重影都没有,这要不是康熙还在面前,她必定要大喊一声,假酒害人。 看在康熙眼中却不是如此。 本身当初之事,他便对宜妃怀了几分愧疚,一直多有宠爱,如今见她见过胤祺之后,虽然嘴上高兴,回来这酒就一杯接着一杯,不像是高兴饮酒,反倒是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意味。 都道母子连心,康熙当她只是愁苦闷在心中,今日便由着她去了。 用过膳,郭宜在兰心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整整大半壶酒都落入她的肚子里面,皇上刚开始还劝说两句,后面也就由着她去了。 等到兰心和春桂伺候着梳洗一番后,郭宜慢慢觉得自己脑袋好似有点重了——糟糕,这酒有后劲。 她现在就期盼着自己能昏睡过去,然后一夜到天明。 可惜,她喝的是酒不是毒,即便是有了些醉意,思维没有那么清醒,但神智还是在的。 灯光在重影之中映得整个房间飘满了眩光,光晕之中,有人缓步朝她走来,对她伸出了手。 郭宜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那人也不生气,反而一直伸着手等待她。 在康熙眼中,宜妃饮酒后,红晕尽染,眼神迷离,光晕流转之间,如同海棠春醉,让人心神摇晃。 故而他这手就多伸了一会,好在没让他等太久,宜妃懵懂着将手搭了过来,白玉柔荑,润如羊脂。 康熙的目光落在这只玉手之上便挪不开目光,轻轻握住,一个用力,步履不稳的宜妃便跌入了他的怀中,那双春水含情的眸子正带着一丝不解的疑惑勾着他。 此后,芙蓉帐暖,云消雨散。 到了上朝的时分,康熙听到外面的动静,缓了会才想起来昨夜宿在宜妃的宫中,身旁的人正呼呼大睡,半丝清醒的征兆也无。 他便自个儿起了身,吩咐梁九功伺候,穿外衣时,康熙的动作顿了顿,背后牵扯有些生疼。 昨夜……宜妃的确是与众不同,如同猫儿般我见犹怜,不能自己时嘤嘤掉着泪珠,气恼时还挠了他的背。 当时不曾觉得,如今才感觉到破了皮,得让梁九功去寻点治外伤的白药,且近几日都不得召人侍寝了,免得给她落了口舌。 梁九功听到康熙让他寻点白药时候莫名其妙,待看到康熙那背后的伤痕目瞪口呆,幸而皇帝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药给擦好。 “此事不得跟外人提起,近日就别翻牌子了。”康熙一边等着梁九功帮自己把衣服整理好,一边嘱咐道。 梁九功赶紧应了声,我滴个乖乖,宜妃这是胆子上天了,偏生皇上似乎一点气都没有。 被人点名的郭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头痛欲裂。 昨夜,她就记得自己把手递给了朝她走来的人,后面的事情就断断续续了。 她记得自己想睡觉,但是睡不了,只恨不得将身上的人踹下去,偏生手脚无力,到现在脑袋还是沉着在。 “娘娘醒了。”早在外间候着春桂听到声音,赶紧撩起帘子进来。 郭宜一开口,嗓子是个哑的,春桂赶紧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皇上一早就走了,嘱咐奴婢们给您备上醒酒汤。” 喝酒误事,诚不欺人。 郭宜觉得这侍寝就好像一个有毒的果子,她正无处下手,却不小心怼进了喉咙里,囫囵给咽下去了,事后,咂摸了下嘴,没啥味道,跟白吃了般。 郭宜让春桂按了按发晕的脑袋。 不论过程如何,现在已经算是渡劫成功,康熙来过一回,往后几日便不会再来,她也轻松了些。 果然,接下来的小道消息都是康熙去佟贵妃、惠妃宫中坐了一会。 对于这些消息,郭宜不是很在乎,她最近沉迷吸娃无法自拔,胤禟已经开始学着说话,只是还有些不利索,额娘也只能叫个娘字,看到什么都是娘啊娘的。 “娘娘,要不给皇上熬碗汤送过去?”之前几个月,宜妃偶尔还提起这件事,如今一整个月见她没有提起,兰心只得主动问道。 被兰心这么一说,郭宜才想起来这宫中还有一个皇帝等着自己奉承,不过汤也不用她亲自熬,送就送呗。 是也,她一边逗着胤禟一边答应了。 汤熬好之后,兰心拎着食盒陪着郭宜去乾清宫。 如今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郭宜猜想自己能不能蹭上康熙的晚膳,毕竟皇上的饭菜可比她的好多了,上次光顾着喝酒了,那菜的确是没咋尝出味道。 到了乾清宫,她们扑了个空,魏珠说皇上去了永和宫,永和宫,就是德妃住的地方,果然康熙这个端水大师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办法用的贼溜。 “算了,晚膳不必准备别的了,就用这份汤吧。” 回到宫中,郭宜懒得折腾,如此吩咐道。 “要不还是再叫一份晚膳?”兰心迟疑道。 郭宜走了这一趟有些累了,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康熙既然去了别人的寝宫,那就是他没这个口福,于是她喜滋滋地用完了这份汤,还成功地把自己给吃撑了。 汤是给康熙准备的,味道鲜美,滋补功效更不用说,于是郭宜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上火了,鼻尖上长了个痘。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即便这鼻尖红红,可眉眼美绝,春水含情,果真是个大美人。 伺候的人自然没有她这么心大,赶紧传了太医,太医诊脉之后,也只是说虚火旺盛,喝点菊花茶就没事了。 梁九功去太医院取白药的时候,听了这一耳朵,又联想到昨日听魏珠说了宜妃之前来送汤的事情,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进门的时候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康熙何等地眼明聪慧,翻着折子道:“怎么?去取个药还把魂儿给丢那了?” 梁九功赶紧跪着道:“奴才取药的时候听说宜妃娘娘今天召了太医。” 康熙闻言,从折子里面抬起头,“她怎么了?” “这……” “实话实说。”康熙盯着他道,目光犀利,在位之人长久养出来的气势严肃起来让人两股战战。 “太医说宜妃娘娘上了火。”梁九功伏在地上说道。 “上火?”康熙帝眉宇间的神色轻松了些,“她怎么会上火?” 康熙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梁九功这也知道,谁知,还真听到他说道:“昨日晚些时候,宜妃娘娘来给皇上送汤,没曾想皇上去了永和宫,宜妃娘娘什么没说就回去了。” 言语之中暗示,这是宜妃娘娘气出来的。 “起来说话。”康熙说道,“她当时脸色不好?” “倒也没有,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宜妃娘娘二话不说就走了。”后面还有句话,梁九功没敢说,根据魏珠的意思,宜妃娘娘步履飞快,比来的时候动作还要迅速。 康熙笑了笑,小女儿家的脾气,因着她上次抓破了背,怕别人诟病,这几日他都没敢翻牌子,昨日去德妃宫中特意熄了烛火,没想到她竟然还气上了,罢了,自己也就喜欢她这真性情。 “等会去宜妃宫中探望一下吧,也叫她宽宽心。”康熙继续看着折子,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淡下来。 这要是郭宜看到,恐怕要在心里嘀咕,男人就是喜欢两女争一夫的吃醋戏码。 可惜她没看到,她现在正在翊坤宫中被堇姑姑念着紧箍咒,“您再气,也不能拿着自己身子使气儿,那是给皇上的补汤,您怎么能随便喝呢?还一喝一大碗,您看您这……” 念叨完了宜妃娘娘,堇姑姑又看向春桂、兰心,直看得两人背脊发凉,“娘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们也不跟着劝导,任由娘娘胡闹……” 刚刚还说宜妃娘娘是因为对皇上翻了德妃牌子气得上火的梁九功恨不得缩进土里,他怎么知道宜妃娘娘是生气喝了皇上的补汤才长了痘,可真是被宜妃娘娘坑惨了。 本来是发现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康熙便没让人通传,没想到进来就听到这个事实。 这可真是他的好爱妃啊,竟然气得把送给自己的汤都喝光了,饶是康熙这种学识丰富之人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到康熙的笑声,梁九功抖了抖。 见到兰心和春桂被自己牵连,郭宜也有几分不自在,昨日觉得那汤有多好喝,今日觉得嘴里有多苦,鼻子上的那个大痘痘时不时提醒着她干的蠢事,要怪就怪康熙没事喝那么补的汤干嘛。 她也未曾想过,康熙日常的消耗岂是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妃子能比的,于康熙而言,正好的汤品,到了她这里就补过头了。 “堇姑姑,左右皇上没翻咱们牌子,见不到我这丑丑的模样,你就别斥责她们俩了。”郭宜赶紧劝道。 堇姑姑欲言又止,这要是皇上真来了恐怕还要想办法挡住,万万不可让娘娘以这种面貌面圣,这因一面之故在宫中失宠的例子可数不胜数。 正当她腹诽之际,忽听得外面内侍高呼“皇上驾到”,堇姑姑两眼一黑,天要亡我。 6、痘痘 郭宜下意识的朝后躲着,因着脸上的痘痘,今日她没敷粉,头发也只是随便挽了一下,素面朝天。 “别躲,让朕看看你的脸。”康熙弯腰钳住郭宜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素净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气性,美人未施粉黛也是肤白貌美,眸含秋水。 只是这张美丽的容颜,因为鼻尖上那个大大的红红的不容忽视的痘痘都破坏掉了,显得几分不伦不类。 康熙松开手直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宫人们早就退下去了,谁会等在这里窥探皇上和后妃的狗粮呢? 郭宜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掂量着往日宜妃说话的分寸,娇嗔道:“您是故意来看臣妾出丑的吗?” “朕怎会如此呢?”康熙笑道,其实他就是来看宜妃出丑的,本来听到宜妃是为什么上火的,他转身就想离开了,但是听宜妃说还好他没看到丑丑的自个儿,便想看看到底是多丑,这才抬步进来了。 看着康熙都压都压不住唇角的笑意,郭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还非得嘴硬。 康熙笑过一阵,在她一旁坐下,“胤禟呢?” “乳母照看着。” 堇姑姑赶紧让乳母把胤禟抱了上来,分散皇上的注意力,老天爷啊,可别让皇上盯着娘娘的那颗痘痘看了。 好在胤禟这个奶乎乎的小团子吸引了康熙的注意力,相反的是,奶团子更喜欢自己香香软软的额娘,使劲的伸出小手,“娘……娘……抱抱……” 郭宜从乳母的怀中接过胤禟,给他擦了擦口水,谁知胤禟那圆溜溜的双眼盯着郭宜就不动了,还没有等郭宜想清楚他在瞧什么,这小崽子眼疾手快唰一下戳到了郭宜鼻尖上的痘痘。 上火形成的痘痘又红又肿,万万是碰不得的,被这不知轻重地戳上一下,郭宜的眼泪都飚出来了,她想骂娘。 偏生胤禟戳完之后,咯咯笑个不停,双手挥舞着。 康熙见宜妃噙着泪水欲哭不哭的样子更加想笑,但也知道自个儿真的要是笑了,怕是她会恼上自己,顺手将欢脱的胤禟接了过去,这小崽子还拍着双手,咿咿呀呀地叫着额娘。 康熙伸手在他软乎乎的屁屁上拍了两下,“净欺负你额娘。” 郭宜拿着帕子把自己眼角的泪水给蘸了,掐了掐他的小肥脸,“你个小坏蛋。” 胤禟还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父母混合双打,被拍了屁股掐了脸依旧乐呵呵的,那小巴掌又朝着康熙的脸上去了,好在康熙动作迅敏,头一偏躲过了,胤禟不依不饶非得去抓康熙的脸。 康熙一边躲过来自自己儿子的攻击,一边笑道:“这活泼劲儿,日后,胤禟必是我大清的巴图鲁。” 听闻此言,郭宜心中暗道:不,他是你的钱袋子。 “多谢皇上夸奖。”郭宜笑着点了点胤禟的小脑门,“快谢谢阿玛。” 胤禟正是学人说的时候,听得郭宜一字一句教他,立马跟着念了出来,只不过和额娘一样,他只能讲出最后两个字,“阿……玛……玛……” 会叫康熙阿玛的阿哥不少,都是教好了,叫得清晰了,才引到他面前讨喜。 这大概也是他头一次见有儿子当面学会叫人的,不由地起了几分兴趣,逗着道:“再叫几声阿玛。” “阿玛……玛……”连着叫了几声,胤禟便失去了兴趣,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到处瞎转,又盯上了宜妃鼻子上的痘痘,吓得她赶紧用帕子掩住了脸,这要再戳一下,她真的要哇哇大哭。 康熙还没有放弃教儿子说话,抱着他又道:“叫阿玛。” 胤禟盯着他,无动于衷,半天哈了一声。 “阿玛。”康熙又引导道。 “哈!”胤禟又哈了一声,自顾自地乐着。 康熙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看宜妃,又看看自己笑得咯咯的儿子。 这!!! 郭宜在一旁憋笑,儿子给爹当爹,皇上这次可是被自己儿子占了个大便宜。 “臭小子。”康熙自然不可能跟小奶娃较劲,只是又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弹弹的手感不错,不由地多拍了几下。 这下子,胤禟终于不笑了,小嘴一瘪,泪珠子一串串地从眼眶里面漫出来,接着哇地一声,放声嚎啕。 康熙赶紧手脚麻利地一把将胤禟塞回郭宜的怀中,假怒道:“朕还没有恼火,他倒是先气着了,你看看,这以后还不得翻天?” 郭宜一边轻轻拍着胤禟一边道:“胤禟还小,日后臣妾会好好教导的。” 实则内心狂笑不止。 康熙看出她的敷衍,盯着她几秒钟,转了视线,“罢了,朕不与小儿计较,梁九功,回乾清宫。” 郭宜抱着胤禟起身行礼,目送康熙离开后,她点了点胤禟的小鼻子,“干得漂亮!” 胤禟左看右看,不见康熙,立刻含着眼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郭宜惊悚,变脸这么快该不会这位爷也是个穿越的吧,胎穿? 见四下无人,郭宜凑在胤禟的耳边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胤禟咯咯笑着。 郭宜坚决不放弃,“宫廷玉液酒?” 胤禟还是咯咯笑着,并且一巴掌糊在了郭宜的痘痘上,好家伙,现在郭宜也想揍他屁屁了。 堇姑姑小碎步急匆匆地跑过来,接过胤禟,才结束了这位爷今日在挨揍边缘反复横跳的经历。 兰心拿了药膏,日日涂抹,隔了两三日便消下去了,郭宜才松口气,胤禟这小子最近一见她,手就朝着她鼻尖上的痘痘来了,她都不敢抱人。 郭宜让兰心去了一趟皇太后的宫中,问问拼图的事情,崔嬷嬷给的答复是胤祺还没有拼完。 郭宜也有些摸不清是真的没有拼完,还是说皇太后不想让她过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后是不喜欢她的,多半是怕她争夺胤祺。 这可真是冤枉她了。 她又不能直接跟皇太后说自己只是在未来的养老候选人面前刷好感值,否则她老人家怕是直接把她整个人直接叉出去。 帝心难测,儿崽寄养,郭宜叹了口气,真的好难啊。 好在她接受能力快,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她也无须急于一时,养老候选人一号目前见不到面,候选人二号目前还是个崽,她决定去探探敌情。 敌军一号就是养在惠妃名下的八阿哥胤禩。 为什么选择八阿哥呢? 自然是她已经见过惠妃了,熟人总是好下手一些。 也不好空手去,郭宜想起上次惠妃给的花样子,模仿着画了一些其他的图案,诸如百花团锦、喜鹊登枝等吉祥寓意的图案。 带着这些,她去了惠妃的宫中,惠妃出身叶赫纳喇拉氏,祖宗和努尔哈赤有重重姻亲关系,却也时有不睦。 惠妃进宫较早,而且是皇长子的母亲,说起来皇长子胤褆跟八皇子胤禩关系不错,毕竟是同一个母亲抚养的。 郭宜在宫人的引导下进了惠妃宫中,“惠妃姐姐,今日我也来给你送个花样子,是我亲自画的呢~” 惠妃迎着她坐下,“那我可要仔细瞧瞧。” 兰心将图纸奉上,惠妃的贴身宫女接过递到惠妃手中,惠妃一一翻看,“这张图极好的。” 她说的是张山茶缠枝黄蝶图,她将图纸放在案桌上,“妹妹的画技长了不少,不像我,每年都只能假以他人之手。” 她的祖上定居在叶赫河岸,即便后来做了官,也并不重视女子琴棋书画的培养,比不得勋贵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学了这么多年的绣技也很一般。 “我也就是闲着没事画上两笔,姐姐不嫌弃就好。”郭宜说道,“况且我又不爱绣这些东西,姐姐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两人同时封为嫔,又同时晋为妃位,相识多年,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客气,惠妃让翠绣收下,又让翠槿端些干果出来。 “主子,七阿哥和八阿哥过来请安了。”翠绣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惠妃说道。 郭宜支着脑袋望过去,虽然原身是见过这二位阿哥的,但是别人宫中的孩子不好靠太近是其一,其二原身也根本不在乎。 “胤禩、胤祐见过惠妃娘娘、宜妃娘娘。”两个小豆丁从门口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郭宜暗戳戳地打量着胤禩,心中感慨:这个眉清目秀还有几分怯弱的小豆丁日后就是那位搅风搅雨的八爷吗? 完全看不出来啊。 “今日如何?”惠妃面带着几丝笑容。 回话的是跟着的乳母,“八阿哥极为听话,一点都不哭闹,七阿哥也挺好。” 闻言,郭宜忽而掀起眼皮瞧了乳母一眼,问惠妃道:“两位阿哥是一个乳母吗?” “回宜妃娘娘的话,奴婢是八阿哥的乳母。”那乳母回答道。 “七阿哥的乳母呢?”郭宜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好奇。 “胤祐的乳母感染了风寒,我便将她移出去一段时间,等彻底好了再来胤祐跟前伺候。”惠妃解释道。 原是如此,郭宜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八阿哥的乳母一番,转而看向八阿哥,清秀的小团子正站在原地,双手在面前团着。 郭宜……完全讨厌不起来,即便明知道他历史上祸祸自己的儿子,但是人家还是个宝宝,要她把历史上的责任推给一个宝宝,她做不到啊。 或许是她盯得时间太久,连惠妃都察觉了几分怪异,“八阿哥是怎么了吗?” 7、八阿哥(捉虫) “没有。”郭宜赶紧收回目光,故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是看八阿哥乖巧得很,不像是胤禟那个皮猴,手到处抓,一点都不老实。” “等长大点,懂事就好了。”惠妃老练地说道,小孩子都顽皮,况且越是活泼的孩子在后宫越招人喜欢。 “来,过来我看看。”郭宜朝着两人招了招手。 胤禩看了看乳母,乳母点头后才走上前,胤祐则是跟着弟弟,弟弟走一步,他才走一步,怯生生的样子叫人心疼。 “胤祐和胤禩今日做了什么呀?”郭宜摸摸胤祐的小脑袋,又摸摸胤禩的脑袋瓜。 “回娘娘……”乳母刚开腔就被打断了。 “本宫是在和阿哥们讲话。”郭宜抬起了眼眸,看着乳母,声音冷淡地说道,“难道你能代表阿哥吗?” “奴婢不敢……”乳母赶紧跪下。 “不敢就闭嘴。”郭宜才不给她讲话的机会,也不知道这乳母怎么回事,非得给自己刷点存在感吗? 郭宜明眼看到胤祐打了个哆嗦,赶紧伸手又摸了摸胤祐的小脑袋,“不是说你呢,不要害怕。” 明显感觉手下的小脑袋僵住,郭宜只好收回手,随便问了几句日常话。 胤禩板着小脸,一边回答一边余光打量着跪在一边的乳母,胤祐更是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 郭宜打探的心思的索然无味,让乳母起了身,自己也找了个理由离开,走在御花园中,她问道:“八阿哥的那个乳母是哪里人?” “奴婢记得,八阿哥的乳母丈夫的叔叔好像在内务府当差。”兰心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啧啧,内务府就是那个大清国都没了,还支出了两百万两的机构吗??? 这可是专门为皇上服务的机构,难怪能横着走呢! 郭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御花园的一处边角地有几个小太监正在翻地,时值春季,正是种花种豆的季节,兰心扶着郭宜正准备绕道,郭宜却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看箩筐里面的东西,一小颗一小颗的根茎,这……土豆? “这是在种什么?”郭宜问道。 “回宜妃娘娘,这是洋芋。”正在指挥忙活的太监赶紧弓着身子上前回话。 “洋芋为何种在这里?” 洋芋,不就是土豆的别称嘛,这长得也和土豆一模一样,黄皮发青,芽眼处已经萌发了小芽。 只是这个位置……御花园不是种花的吗? 太监也被宜妃的话给问倒了,一时间语滞,随即小声嘀咕,“这洋芋是观赏花,就应该种在御花园啊……” 土豆,观赏植物??? 郭宜立马想起一句话,康熙康熙,吃糠喝稀,康熙年间闹过多次饥荒,凡饥荒,树皮草根皆食尽,百姓易子而啖。 这种高产作物却只被拿来观赏,可真的是暴殄天物。 郭宜的嘴动了动,最终什么没说,她知道即便自己说出土豆是高产农作物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即便是相信了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的这件事呢?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只想做个咸鱼苟命。 等到宜妃走远,太监吆喝着其他人赶紧种,洋芋,取一个“洋”字,乃是进口之物,进口则为稀珍,放在天子的花园里面正合适。 目睹现实,自己有能力却无法改变,让郭宜心中些微不快,逛御花园的心思也没了,干脆直接回宫。 倒是宫中有个好消息,堇姑姑说皇太后让人过来传话,说五阿哥的拼图已经拼完。 “兰心,去把我那个匣子拿出来。”郭宜也懒得进去了,直接朝着皇太后的宫中去请安。 不知是不是郭宜的错觉,今日言谈之间,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好了些。 “胤祺拼完拼图后生气了,哀家等会可不会帮你说好话。”皇太后满脸笑容。 “他真的很生气吗?”郭宜不是很确定五阿哥到底如何反应,她对清代的了解,除了历史书,就源自于她看的那本清穿小说,但是历史书不会精确到皇子,小说也一定是现实。 一时之间,郭宜也有些拿捏不准了,这历史上“秉性和平”的五阿哥到底是脾气大不大。 上次看起来就是一个软萌小可爱。 “等他来了,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皇太后见她着急的模样,和崔嬷嬷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这不就来了。”皇太后探着身子朝门外招手。 小小的人儿被乳母牵着,跨过门槛,规规矩矩地行礼,小脸一板一正。 “胤祺,你额娘问你喜不喜欢拼图。”皇太后笑着道。 可怜胤祺小脸憋得通红,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喜欢吗?当然喜欢,但是那个图太羞耻了,她……她怎么能这样画自己呢?额娘坏坏。 “这是不喜欢吗?”郭宜道,“哎呀,我今天还带了副新的,要是不喜欢我就带回去了。” 胤祺嘴巴抿了又抿,两眼盯着郭宜,眼见她似乎真的打算把东西收起来,只得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的玛嬷,“玛嬷……” “你呀,就别逗他了。”皇太后见不得孙儿委屈,赶紧打着圆场。 “那你想要吗?”郭宜凑近了问道,见胤祺又要看向皇太后便道,“你想要就要自己告诉我。” 胤祺的两只小手搓着衣角,害羞地点了点头,额娘靠他太近了哒。 郭宜伸手掐了掐他的小脸蛋,“跟额娘不用这么客气,想要就要,不想要也直接说。” 兰心端着一个盘子放在了桌上,胤祺立马凑过去看,图案已经被打乱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额娘……”胤祺抬头飞快地看了郭宜一眼,“能不能不要那种……那种图……” “哪种图?”郭宜一下子没转过弯,看到胤祺羞愤的表情,恍然大悟,“不是那种图,是新图哦,额娘觉得你会喜欢的。” 听说不是自己被打屁屁号啕大哭的图,胤祺一下子来了兴趣,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喜悦,“真的吗?” “真的。”太可爱了,吸娃,吸娃。 郭宜又道:“这种囧囧的时刻每个人都会有呀,你也不必害羞。” “额娘也有吗?”胤祺露出一个天真的表情。 “当然啊,额娘也是凡人,跟胤祺一样。”郭宜毫不犹豫地说道,谁不会有窘迫的时候呢?不然也不会有人在囧途。 “那胤祺可以拼额娘的拼图吗?”胤祺露出一个天真……但是对郭宜有些残忍的笑容。 好家伙,既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郭宜…… “不可以吗?”胤祺垂下头,肩膀耷拉着,声音又小又细,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可以。”说话的是谁?是自己吗?郭宜心里啧了一声。 “额娘真好。”胤祺一副开心至极的样子。 郭宜刚刚升起的那点后悔就这个单纯可爱的笑容打败了,算了,舍不得脸皮套不到儿,为了这么可爱的儿崽也值得,“胤祺真乖,等你把这一副拼完了,额娘就给你画新的哦。” 得到郭宜的承诺胤祺害羞地开始对手指。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郭宜想把他偷回翊坤宫,但是上面尊坐着的皇太后肯定不会同意的,郭宜又说道:“上次的拼图是想让你知道,有很多人在关心你,要是你丢了,大家都会伤心的。” “胤祺已经知道错了,已经不会再犯了。”胤祺立马放下手,乖乖地说道,低着头老实挨训。 郭宜摸摸他的脑袋,手感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胤祺被揉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躲了躲,“额娘~” 郭宜这才遗憾地收回手,重新转回拼图上,“新的拼图也要和玛嬷一起拼哦,额娘给你留了惊喜。” “真的吗?”胤祺雀跃道,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这孩子今天可说了不少真的吗,郭宜却一点都不嫌麻烦,认真地点点头,“所以一定要认真拼哦。” “嗯嗯,知道了。”胤祺说着,目光时不时地在新的拼图上流连。 见他心思已经完全放在新拼图上,郭宜非常有眼色起身向皇太后告退。 “小五,去送送你的额娘。”皇太后说道。 “好嘞。”胤祺欢快地朝门口跑去。 小兔崽子,这么希望我走?郭宜内心吐槽,伸手扯住他,“你要牵着把我送出去。” 胤祺回头看了皇太后一眼,看到她点头,才牵起郭宜的手,额娘的手又白又软,暖暖的,好像熨帖到心里,开心啦。 郭宜牵着胤祺,直到宫门口。 “额娘,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胤祺突然开口问道,仰视着她的脸上全是期待。 “等你想额娘的时候,就让人告诉额娘一声,额娘就来看你了。”郭宜蹲下身子说道,看着这温温顺顺的小可爱,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额娘也会想你的。” 另一边,皇太后看着两母子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发酸。 崔嬷嬷倒是懂自个儿主子的心理,劝慰道:“五阿哥只是去送送宜妃娘娘,一会就回来了,您可别在他面前再提这些事,伤了祖孙情分。” “我知道的。”皇太后低头说道,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胤祺是郭络罗氏的亲子,情分自然不一般,自己万不可因为有了生分。 郭宜回到翊坤宫便歇息了,今日走得挺累的,她想好好休息做个美梦。 只是正当她做着美梦的时候,宫里开始流传起一个于她不利的小道消息。 8、问安 佟皇贵妃如今掌管后宫,宫务繁琐,且由于前一年生育皇八女,未足月便夭折,使其深受打击,日益羸弱,康熙怜其身体,只要求每月初一、十五各宫嫔妃前来问安。 是以,郭宜穿越过来这段时间,的确是没见过几次佟佳氏,且不说性情如何,但看容貌,端庄淑仪,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温柔的包容。 平常问安都是一些嘴皮子的功夫,郭宜前面的位置是贵妃钮钴禄氏,前有佟佳氏,后有郭络罗氏,中间的钮钴禄氏并不显得起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在康熙的眼中就是隐形人,相反她很入康熙的眼,毕竟她可是康熙第二位皇后——孝昭皇后的妹妹。 当初因为政治关系,导致孝昭皇后在宫中担惊受怕,因忧思过重身体虚弱,虽然最终坐上了皇后之位,却在生育嫡子的时候难产去世,算起来仅仅只做了六个月的皇后。 这让那个看重情谊又看重嫡子的康熙非常伤心且非常愧疚,斯人已逝,他又将这种感情转移到了孝昭皇后的妹妹身上。 郭宜总结了一下,这位孝昭皇后相当于康熙的白月光之一,现在的贵妃钮钴禄氏就是白月光的替身,她没有体会到白月光的苦难,但是依靠着白月光的裙带关系,越级成为了贵妃。 不过钮钴禄氏似乎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往日十分低调,根本看不出来贵妃的架子,和惠妃的忍耐相比,她更像是一汪潭水,无波无澜,同她说话,她大多数只是一笑而过。 郭宜想象了一下,如果房间里面只有佟佳氏、钮钴禄氏、惠妃三个人,她们三人是不是都不用开口,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笑而不语,便可以坐上一整天? 这个场景让郭宜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本身并不是话痨,但是干坐不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今,这个场面她也是完全没有聊天的机会。 坐在自己前面的三位大佬聊不动,对面是生娃小能手荣妃,一张嘴就是生娃经,右手边是讨厌鬼德妃。 就问问,这如何能聊? “听说宜妃最近去皇太后那处挺勤的,怎么未曾见五阿哥去翊坤宫呢?” 果然德妃就是个讨厌鬼,郭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你就这么怀念被禁足的滋味?” 德妃那满脸的嘲笑僵住,上次她就提了一嘴,回头就被皇上禁足,这要说没有郭络罗氏在中间煽风点火,她绝对不相信,“你就仗着皇上偏心,哼!” “是的,本宫就是仗着皇上偏心。”郭宜认真地点头,可不就是皇上偏心吗?不然她这个宠妃的名号岂不是假的? “你……”德妃气得脸都青了,万万没想到郭络罗氏竟然真的承认了,往日还遮掩一二,如今是已经不要脸了吗? “把你的醋坛子收收,味道都飘到我这边了。”郭宜抬手在鼻子前面扇扇,装出嫌弃的模样。 德妃气得脸都快歪了,“你得皇上偏心又如何?我儿养在皇贵妃名下,可你五阿哥强得多了?” “德妃的意思是,皇贵妃的地位比皇太后要高?”郭宜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上推崇孝道,这要是被他知道这个说法,那可是捅了天的灾祸。 德妃赶紧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听到她们低声聊天,这才松了口气,“胡说什么呢?本宫能常见四阿哥,而你?呵~~” 上次她们就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郭宜觉得德妃此人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懒得接这个话。 “宜妃和德妃在说什么有趣的?不如让大家都听听。”佟皇贵妃见两人又有吵架的趋势,不由地头疼,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她养子的生母,她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 “德妃说臣妾……”郭宜正准备说话,就被德妃打断了。 “臣妾说宜妃今日精神气特别好。”德妃赶紧说道,要让皇上知道她又在挑事,恐怕就不是十天禁足能解决的了。 “哦,原是这样,我见宜妃今日也是好颜色,比不得我们这些老人了。”佟佳氏笑着说道,心中松了口气,好歹德妃识大体,没跟上次一样,闹得大家没脸。 德妃立马笑着说道:“宜妃可真是貌美。” 郭宜不咸不淡道:“你说是吧就是。” 德妃脸色僵住,随后又说道:“不知宜妃有什么保养秘诀,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也跟着保养一下,若要臣妾说,这后宫之中论娇艳,还得数宜妃一枝独秀,难怪圣宠不断。” 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值呢,就差把她“以色侍人”这四个字打在公屏上了,郭宜也顺着瞅了旁人一眼,妃位以上的人神色如常,尤其是三位大佬,根本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嫔位的人有几个脸上都露出了不忿之色,毕竟女人如花宫中易谢,谁不想在青葱似水的时候博得皇上的宠爱呢? 且宜妃有多受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进宫两年,未生子便晋升嫔位,若不是五阿哥给了皇太后养,当时估计就升为妃了,即便是如此,未过多久还是升了妃位。 也就是说进宫仅仅四年,就爬到了妃位,且一直深得康熙欢心,对照组里,贵妃钮钴禄氏沾了皇后姐姐的光,惠妃入宫早熬到这个位置,荣妃能生,德妃“母凭子贵”。 左算右算,宜妃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后宫女子羡慕的对象。 “是呀,不如宜妃娘娘跟大伙儿传授一点经验?”居于嫔位之首的安嫔笑着说道,她明明比郭络罗氏进宫要早,如今她已经贵为妃,自己还是个嫔位,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敬嫔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是啊是啊,大家可都盼着宜妃能给我们说道说道呢。”德妃脸上露出几分看热闹的嘲讽。 郭宜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放眼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中,薄唇勾起,娇色宜人,“天生丽质难自弃,这点除了投胎怕是改变不了,至于其他的方法……” 听到前面半截话,好几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尤其是敬嫔,她本身就不是貌美之人,当初晋升嫔位也是因为皇上定礼制时候想要凑个数,这才让她捡了个便宜。 “心态放平和点,左右已经如此,少拈酸吃醋,免得本就不佳的容貌养出一副刻薄的样子。”郭宜细细的眉梢一挑,娇嗔道。 “你……”要不是这是皇贵妃的地方,敬嫔怕是要拍桌而起。 德妃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手中的红玛瑙如意手串扭了再扭。 佟皇贵妃拿宜妃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这上赶着找骂的行为,她觉得蠢透了,但是她现在统摄后宫,起了纷争,她脸上也不好看,便道:“宜妃妹妹跟众人开玩笑呢。” “是啊,臣妾就是开个玩笑,希望各位不介意。”郭宜立马顺竿子往下爬,她也是看佟皇贵妃在上面镇场子,才敢小小的放肆一下,真要把众人得罪惨了,她也会跟着倒霉,“是吧,德妃?” 德妃刚想拱火,就看到佟皇贵妃的眼神扫了过来,只得撇撇嘴,“是的,臣妾怎么会介意呢?” “德妃素来心胸宽广,在座各位都曾耳闻过吧。”郭宜笑着说道,还对着德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在座各位:……未曾。 谁都知道德妃惯会在别人面前装大度,表面姐妹情长,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损人,也就是这些年没有被人抓到明面上来,不然早就就康熙厌弃了。 毕竟这种捕风捉影之事,谁也不会拿到康熙面前嚼舌根,万一被德妃反过来泼盆脏水倒是不美了。 被这一闹腾,太阳穴隐隐作痛,佟皇贵妃撑着额头道:“各宫之事务繁忙,本宫就不留各位了。” “臣妾告退。” 不论心里还想说什么,皇贵妃一发话,大家赶紧起身退下去。 郭宜在兰心的搀扶下朝着翊坤宫走去,却见一旁的惠妃欲言又止,想想自己最近好似跟她没有什么交际,心里有了几分疑惑,“惠妃姐姐神色不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嘛?” 惠妃犹豫一会,鼓起了勇气引着郭宜去了御花园一处花木繁盛处,避开众人,这才开口,“妹妹去我宫中那日,说了八阿哥的嬷嬷几句,后面也不是哪个嚼舌根的在我宫内传了些闲话,我已经将人处理了,妹妹不必担心。” “他们传我什么闲话?”郭宜有几分好奇,她那天对那个乳母也没有做什么,怎么就有了闲话。 惠妃支支吾吾,神情闪躲,而后慢慢开口道:“就是说你苛责八阿哥的乳母,想趁机将八阿哥养在膝下。” “为什么不是七阿哥呢?”七阿哥也很让人疼惜的好不? “七阿哥……”惠妃的目光朝着郭宜的腿上扫了一眼,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郭宜秒懂,不就是说七阿哥腿脚有点残疾吗?这有什么? 要是真的养别人的孩子,她宁愿养七阿哥,至少省心一些,万一八阿哥长大了起些幺蛾子,到时候,她这把老骨头可能还兜不住,而且为了胤禟,她也不可能将八阿哥养在身边,这就是个地雷,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性。 “子虚乌有。”郭宜不屑地撇撇嘴。 见惠妃的眉宇之间还有些不安,她又安慰道:“我知道姐姐不是传闲话的人,你且放心,我必定不会迁怒于姐姐的。” 宜妃的确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她有仇一般都是当场就嚷嚷起来了,对于这点,惠妃还是了解的,她也曾羡慕过,只要宜妃不过分,康熙都是拉偏架。 “那自是好的,我心中对此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你我二人因此而生了嫌隙。”惠妃松了一口气,轻抚自己的胸口。 “而且姐姐已经处理了此事,我更加不会将次放在心上了。”郭宜继续加了一把火。 “多谢妹妹体宥了。”惠妃的脸上终于又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两人一起在御花园中逛了逛,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惠妃自觉和宜妃的关系好像亲密了不少,之前还觉得她性子有些骄纵,如今正正好。 两人热络地聊着天,未曾发现花木之后有个身形瘦小的小太监悄悄退了下去,一路避着人疾走,消失在远处。 永和宫中,德妃正和身边的侍女说话,听到敬嫔求见,还愣了愣,这平日素无太多往来的人怎么就来她宫中了? 德妃道:“让她进来。” “臣妾参见德妃娘娘。”敬嫔行了个礼,说话之间带了几分急迫。 德妃眯了眯眼睛,似乎窥探出几分端倪,不疾不徐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臣妾听闻一个消息,特来告知德妃娘娘。”敬嫔脸上的激动根本按捺不住,甚至连语气都有些发抖。 “哦?什么消息?”德妃问道。 “是关于宜妃的事情。”敬嫔犹犹豫豫,目光在殿中伺候的人身上打转。 德妃立马明白了,“青竹。” 站在德妃左侧的青竹福了福身子,对立在左右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起退下后,青竹掩上门,守在了门口。 剩下的另一个侍女也是德妃心腹青荷,敬嫔这才放下心说道:“臣妾手下的一个宫人听到惠妃和宜妃在御花园中聊天。” “哦?”德妃轻轻垂了垂眼眸,“这又什么稀奇?谁不在御花园里面说两句闲话?” 原来这两人去了御花园说事儿,难怪一齐离开的。 “您可知她们在说什么?”敬嫔凑近了说道,声音里面全是压着秘密的激动。 德妃心中翻了个白眼:本宫要是知道,还会让你坐在这儿半天说不到重点? “总归不是花样子来来回回?”德妃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似对宜妃她们的聊天内容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 “当然不是!”敬嫔的声音拔高,差点儿就破音了。 德妃皱皱眉头,显然是对她这尖叫鸡的嗓子不满,但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未曾让敬嫔发现分毫,压着不耐烦说道:“那到底是何事?” 要不是还指着敬嫔口中的消息,她绝对早就让让青荷将她撵出去,如此一惊一乍,难怪不讨康熙喜欢呢,进宫多年待在这个嫔位上动弹不得。 “听惠妃说,前些日子宜妃去她宫中责难了八阿哥的乳母,好似想将八阿哥养在自己的名下。”终于说到正事,敬嫔压低了声音,恨不得凑到德妃的耳边。 德妃借着端茶,不露痕迹地离远了些,“这是真的?” “自然,惠妃还说她宫中有人传闲话都被处理了。”敬嫔得意洋洋,刚刚在众人的面前,她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留给自己,如今终于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吧。 德妃抿了口茶水,将茶杯放回去,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9、设计 德妃琢磨了一下,便道:“她恐怕不是想养八阿哥,倒是有可能借此暗指皇太后。” “什么?”敬嫔再次拔高了声音,满脸都是惊讶。 德妃这次没有压住脾气,呵斥道:“你这声音再大点,吵得整个永和宫都听得见最好。” “臣妾这不是太惊讶了吗?”敬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自来熟地凑了过来。 “你想想,她最近是不是总往皇太后那边跑,五阿哥可从来未曾去过她的翊坤宫,母子见面,还得在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她心里能舒服吗?”德妃说道,循循善诱,将敬嫔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也是这个道理。”敬嫔点头,对德妃的话十分认可。 德妃心中冷笑,这可真是个蠢货,面上却是依旧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再说,她现在就是一个儿子,排行老九,这是改不了的事实,要是她多一个排行在前面一点的儿子呢?” 将说未说,更引得人遐想,敬嫔恍然大悟,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德妃——难道说宜妃想争储?可不是还有太子吗? 但是宜妃得宠,这在后宫独一份,虽说太子是嫡子,但是太子的母亲可并不是受宠的人,早些年有皇上的青梅竹马孝诚仁皇后,后面佟佳氏这位亲亲表妹,中间的宜妃自入宫盛宠。 万一皇上糊涂了,被宜妃的枕头风一吹,未必不会换个太子。 德妃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喝着茶水,放着敬嫔自己想象。 敬嫔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窥得什么惊天的机密,但她对德妃也不是十分信任,她此次前来告密,只是想着把德妃拉下水,让德妃和宜妃对立起来,毕竟这两位一个得宠,一个儿子得宠。 “宜妃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心思?”敬嫔说道。 “以色侍人,终不得长久。”德妃叹了一口气,“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凭借好皮囊走上了这个位置,又如何不担心下一个她出现呢?” 敬嫔感觉胸口痛痛的,好似也被扎到了的感觉。 德妃才不管敬嫔的想法,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她此举,一来暗指皇太后夺人子,二来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正当敬嫔准备附和的时候,德妃又道:“当然这都是本宫随便猜测,做不得真,出了永和宫你就忘了此事。” 敬嫔:……敢情我拱了半天的火就是白拱了哦? “臣妾觉得德妃娘娘所言甚是,不必为宜妃遮掩其野心。”敬嫔赶紧说道,生怕德妃真的将此事轻轻揭过,又道,“只是咱们猜到了,别人未必知道,可怜皇上还被蒙在鼓里,竟不知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如此。” 终于来到正题了,德妃松了口气,不枉自己陪她演戏这么久,“可惜了。” “可惜什么?”敬嫔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蒙了。 “可惜本宫和宜妃素来就有怨怼,若是本宫告知皇上,皇上定然不信,还会以为本宫是在污蔑于她。”德妃幽幽叹息道,一副真的被冤枉了的模样。 敬嫔咬咬下唇,悲伤道:“臣妾常年不见圣颜,更是无处可说。” 蠢货!真到皇上面前去说,他只会觉得你挑拨离间,德妃只能继续说道:“且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宜妃确有此心,咱们更不可能去查证,毕竟上面还有皇上和皇贵妃呢,怎么都轮不到咱们出手,只是可惜了。” 敬嫔又开始懵逼,“这又可惜什么?” 德妃真是一口气卡在胸口出不来,这是猪油灯盏吗?拨一下亮一下? 这何止是朽木,这还是块蠢木,“可惜皇上和皇贵妃并不知道这件事。” “臣妾知道这件事怎么解决。”听到德妃的话,敬嫔脑袋里面灵光一闪。 “哦?”德妃看向她,想知道她能相出什么样的法子。 “德妃娘娘不如派人在皇贵妃和皇上路过的地方讲讲悄悄话,这样他们不就知道了吗?”敬嫔说道,为自己想到这种绝妙的主意而骄傲。 德妃语滞,深吸一口气,自己就不该对她的脑子有所期待的,不过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得要更加缜密而已。 于是她道:“宜妃出事,后宫之中第一个被查的就是本宫,你当慎刑司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提到慎刑司,敬嫔跟着一个哆嗦,在后宫之中,没有谁不曾听过慎刑司的威名,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难道我们就白白地放过这个机会吗?臣妾实属不甘心,她郭络罗氏凭什么能得妃位?” 噢哟,斗志终于起来了,眼看中敬嫔愤懑的神色,德妃勾了勾嘴角,只要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宫和她争斗已久,皇上哪次不是偏向她,要本宫说,你且忍忍,毕竟她平日也就是嘲讽你两句而已。” 不说还好,一说敬嫔就格外地来气,今日郭络罗氏竟然大着脸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说她长得丑,可真是气煞人也。 可惜敬嫔忘记了,宜妃点没有点名道姓说她,是她自己冲上去认领了那个嘲讽,却又反过来说宜妃的不是。 毕竟宜妃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没我好看。 这可不就是没有针对敬嫔一个人,人家是针对的所有人。 “德妃娘娘如此能忍,真是当得一个‘德’字,可惜臣妾忍不了。”敬嫔说道,语速飞快,“臣妾一定要让皇上和皇贵妃看清楚郭络罗氏的真面目。” 敬嫔的话掷地有声,不看内容,可能真会以为她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公平的代表。 德妃……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是在嘲讽本宫!!! “罢了。”德妃叹息道,“你与本宫皆是同命之人,本宫虽然不能插手此事,但是你若需要人手,可与本宫直言。” 敬嫔面露喜色,开始对德妃感恩戴德,“臣妾多谢德妃娘娘,这后宫之中只有娘娘心底最为慈善,愿意助臣妾一臂之力,臣妾以后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这本是本宫应该做的,只是本宫身不由己,才累得你出面。”德妃心中嫌弃,这种蠢货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了,万一以后出事连累的可是自己。 敬嫔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德妃听得心梗,赶紧转移话题,告诉了她几个可用之人,稍微提点了一些方法手段。 敬嫔千恩万谢,被德妃一阵激励,走的时候欢天喜地,好似已经看到了郭络罗氏被皇上厌弃,被降妃位,打入冷宫,凄凄惨惨死去。 等着敬嫔走了,青荷道:“这敬嫔是不是忘了以前的事情?” “哼,她那脑子尽惦记着皇上了,哪里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德妃冷笑一声,敬嫔进宫早,虽然只是个嫔位,但是对于刚入宫的人来说,这个位置已经是很高了,德妃还未晋升之时,在她手下可是吃了不少亏,冬日克扣碳火、半路拦宠、强抢服饰,皆有过。 后来同为嫔位之后,敬嫔仗着资历老,也没有少在德妃面前摆脸色。 也因为人愚蠢又跋扈,不得帝心,连孩子都未曾有过,入宫这么多年,只是一个嫔位。 反观德妃,前期虽然吃了很多苦,四阿哥还被养在佟皇贵妃的名下,但是她毕竟是四阿哥的生母,后面生了六皇子,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已是妃位。 而以前的敬嫔现在反而要看着德妃的脸色生活,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德妃转了转手上的金丝镂空缠花镯子,沉静地说道:“刚刚和敬嫔提到那几个人把联系断了,扫尾干净点,切记不可让人查到永和宫来。” “是。”青荷应下。 “还有,找人盯着敬嫔,必要时候提点一下,本宫希望这火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将翊坤宫烧得灰都不剩。”德妃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残酷而冷静地笑容。 此时的她,不像那个和宜妃动不动打嘴仗的人,深沉得犹如不见底的古井,让人见了便心中发寒。 “传令下去,就说本宫病了,永和宫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德妃说道,这件事她绝对不能沾染到一丝一毫。 在敬嫔,或者应该说德妃的推波助澜之下,宫中很快起了流言,起初只是宫女之中有所传闻,各种说法都有,有说宜妃埋怨皇太后抢了自己的儿子,也有说宜妃斥责八阿哥乳母,更有说宜妃想将八阿哥养在名下。 本来就是捕风捉雨的小道消息,谁知后来又传说惠妃也知道此事,并且为了帮助宜妃遮掩而处置她宫中的一批人。 恰好惠妃前些时候的确是处置一些人,如此更让人深信不疑。 佟皇贵妃知道此事后,特意派人去查探消息,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惠妃的宫中,传出此消息的人正是惠妃名下的宫人。 急得惠妃差点哭出来,火急火燎地去了宜妃宫中为自己辩解。 郭宜早在风声起来的时候就听说过,刚开始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后面越演越裂,闹得沸沸汤汤的,这事要说背后没有推手,她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她想不到谁在背后害她,是德妃?是安嫔?还是哪个她没有注意到的人? 郭宜当然不会将此事留着自己解决,而是拉着惠妃去了佟皇贵妃的宫中,求佟皇贵妃还两人的清白。 佟皇贵妃赶紧让人去请了皇上,这件事查到这个份上,还没有一个结果,已经不是她能处理了,干脆让皇上来决断。 不知到底是谁在背后起妖风,扰乱后宫,若是让她发现,定要严惩,想着这事,佟皇贵妃心绪不免激动了几分,引得一阵咳嗽。 “您别激动,这事等着皇上来处理就好。”郭宜赶紧劝说道,可别事情没有查清楚,还把皇贵妃给累坏了,那康熙恐怕气急,毕竟这位是他的亲亲表妹。 “多谢宜妃关心,本宫无碍。”佟皇贵妃移开帕子,饮了口水,这才说道。 “皇上驾到。”外面通传的声音高昂,一众嫔妃赶紧起身行礼。 是的,的确是一众嫔妃,听说宜妃和惠妃来了佟皇贵妃的宫中,大家肯定要跟着过来看看热闹,毕竟这出事的是皇上最宠的宜妃,免不了想幸灾乐祸一番。 康熙一进屋,先将佟皇贵妃扶起来,见她苍白的脸色说道:“此事交由朕,你无须挂心,多多休息。” 这温柔的语气,郭宜听得牙酸。 “多谢皇上关心,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分内之事,谈不得劳累。”得到康熙的关心,佟皇贵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好颜色。 “你若病了,朕心甚忧。”康熙扶着佟皇贵妃在上位坐下。 郭宜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自己是个宠妃不错,但是这位亲亲表妹的受宠程度也不差啊,为何都盯着自己,这是柿子挑着软着捏吗? 康熙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众妃嫔也只能听着,郭宜好想咳嗽一声,提醒一下康熙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她伸冤,而不是当众秀恩爱。 把这事解决了,他爱怎么和亲亲表妹黏糊,她都不在乎。 10、开始 康熙在上位坐下,扫视着下方的人,一个个的,有惶恐不安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愤愤不平的,应有尽有。 他知道后宫之中向来相互倾轧,尔虞我诈,虽不喜,小惩大诫,也不过分干涉,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把皇太后也牵扯进来,实属荒唐至极。 “事情朕已经了解。”康熙淡淡地说道,“虚无之事竟在后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众位有何想法?” 众位……没有想法,毕竟自己也掺和了一脚。 “求皇上给臣妾做主。”郭宜赶紧跪下来道。 身旁的惠妃也跟着跪下了,“皇上,此流言直指臣妾和宜妃妹妹,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们,还望皇上明察,还臣妾和妹妹一个清白。” “起来吧。”康熙说道,“宜妃,当日在惠妃宫中是如何情况?” “回皇上的话,臣妾当日去姐姐宫中送花样子,遇见七阿哥和八阿哥前来请安,臣妾便随口问了两位阿哥几句话,但八阿哥乳母事事抢在前面,臣妾就问了句她是否能代表阿哥,如果这就算臣妾苛责了乳母,臣妾无话可说。”郭宜福了福身子回答道,这连重话都算不得,难道说乳母这么玻璃心的吗? “惠妃。”康熙点名道。 “当日场景的确如宜妃多言,是臣妾御下不严,望皇上责罚。”惠妃立马跪下说道,不止如此,那乳母还抢了她的话,宜妃既然未提,她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此事起因是八阿哥的乳母?”康熙神色淡淡,一个乳母如何能传出这种话,还闹得六宫皆知? 谁也没有回答,场面一片静默。 “传八阿哥的乳母。”康熙说道,梁九功赶紧让站在一旁的魏珠去安排。 又看向皇贵妃,“皇贵妃找到的那个散布谣言的人呢?带上来。” “臣妾将之关在偏房之中。”佟皇贵妃说道。 两个婆子很快押着一个年轻的奴婢上来,那奴婢发丝乱了几缕,神情憔悴,弓背塌肩,单薄的身子带着几分瑟缩之意,自进来便一直低着头。 “奴婢彩雀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声若蚊呐,细细的,好似风一吹就会被折断。 “朕问你,宜妃在延禧宫斥责八阿哥乳母之事是你传出去的?”康熙手肘抵在膝盖之上,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是,此事的确经过奴婢之口,奴婢甘愿受罚。”彩雀镇定地认下,磕了个头,伏在地上,纤细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为何传布谣言?”康熙哦了一声,没想到彩雀如此直接认下了罪名,这倒有点超出康熙的意料了。 “奴婢并未传播谣言,奴婢只是说宜妃在延禧宫斥责了八阿哥的乳母。”彩雀一板一眼说道。 “可是你亲耳所闻?”康熙问道。 “是的。”彩雀说道。 康熙坐直了身子,脸上带了些意味深长。 “胡说,你一个三等宫女如何能在正殿伺候!”惠妃实在是坐不住了,斥责道。 彩雀的身子躬得更低了,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地上,“奴婢所言,句句都是真话。” “你……”惠妃气得差点起身,被身后的嬷嬷给拉住了,她素来对待下人宽厚,虽不是有求必应,但只要不过分,她也不曾为难,为何要倒打一耙?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本宫有点好奇。”郭宜突然开口,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她笑了笑,娇艳如花,“大家说本宫斥责了八阿哥的乳母,所以,本宫说了什么呢?” “是啊,彩雀说自己听到了,那就来说说呗。”惠妃正巧找不到撒火的地方,语气些微气急败坏。 众人的视线又都转到了彩雀的身上,被这么多眼神看着,彩雀越发地瑟缩,抖如筛糠,“奴婢在屋外窗边不小心听到宜妃娘娘斥责八阿哥的乳母懈怠疏离,不堪为用,若是八阿哥养在翊坤宫,肯定将乳母驱逐。” 郭宜挑了挑眉梢,这可真是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本宫当着惠妃娘娘的面这么说的?” “是。”彩雀回答道。 “荒唐,本宫就在当场,为何你所言本宫一个字都没有听到过?”惠妃怒道,“况且,流言刚起,本宫便处置了一批嚼舌根的人,为何你偏偏没事?” “奴婢当时只是随口抱怨了两句,未曾想牵连他人,见娘娘动怒,便不敢再言,之后延禧宫外的传言并非奴婢所为,恐怕是有人因着处置的事情心生怨怼,造谣生事。”彩雀说道。 这是又把锅甩给了惠妃。 “彩雀,抬起头,看着本宫说,你和谁抱怨了?”郭宜慢条斯理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彩雀是谁的人。 在郭宜的命令下,彩雀缓缓抬起了头,满脸都是慌张惊恐,对上郭宜的视线,好似被烫着般立马挪开,要是不是满屋子的贵人,她恐怕会直接躲在墙角缩成一团,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和永和宫的巧月说过。” 永和宫,乃是徳妃乌雅氏的宫殿。 郭宜笑出了声,“这一件小小的事情,竟然已经牵扯了三位嫔妃,下一个是哪里?荣妃的钟粹宫?” “宜妃这是心虚在威胁彩雀吗?”安嫔在下方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威胁人了?”还没有等安嫔反驳,郭宜继续说道,“眼睛不好使就叫太医来看看,省得每天净瞧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安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郭宜转身对上福了福身子,“因此事牵扯到延禧宫,臣妾一时心急,越俎代庖,还望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见谅。” 康熙知道她心直口快,并不计较,况且刚刚宜妃也确实没有威胁彩雀,他亦有几分奇怪,这等事情为何牵扯如此之深,“朕晓得你,但问无妨。” “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贵妃娘娘。”郭宜又行了礼,转身瞅了已经气得面目扭曲的安嫔一眼,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就是想要她看到。 安嫔使劲扭扭帕子,咬住苍白的下嘴唇,这才没有失态。 “既然彩雀提到永和宫的巧月,不如也一同带来问话,另外,臣妾认为与彩雀、巧月交好之人应一并调查,以防疏漏。”郭宜神色坚定说道,对上康熙的视线,目光不躲不闪。 “就依宜妃说的办。”康熙说道,“兹事体大,梁九功,让慎刑司赵齐跟你走一趟。” “奴才领命。”梁九功赶紧去安排,瞧这事整的,除了皇贵妃,可是各宫嫔妃都牵扯进来了,哦对了,还有荣妃马佳氏。 康熙在上头吩咐,郭宜则是借机打量着彩雀的神色,这一瞧还真让她看出了几分端倪。 11、乳母 这个叫做彩雀的宫女在听到慎刑司的时候,脸上先是浮现害怕的神色,身体瑟缩,随后心神些微安定,松了口气。 郭宜若有所思,害怕慎刑司可以理解,但是感到安定是何缘故?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事件的核心人物——八阿哥的乳母碎步疾行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年逾三十,面容严肃,五官依稀可见往日风华,眉心处有条深深的皱纹,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身姿,脊梁挺直,一举一动都好似用尺子丈量出来的。 “奴婢魏氏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魏氏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可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康熙神色温和。 “奴婢知道。”魏氏的声音四平八稳,冷静自若,“主子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奴婢的自然只有受着的份。” 哦哟哟哟,郭宜恨不得给鼓个掌,这话意思不就是“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宜妃说未曾苛责于你,你作何解释?”康熙问道。 魏氏一副“我早知道就会这个样子”,淡淡地说道:“宜妃娘娘如何说便就是如何。” “魏氏,这合宫上下一大堆的人都在为你委屈,觉得本宫冤枉了你,你如此说法,可是寒了大家的心啊。”郭宜挑着眉说道,想要牌坊,自己可不得添把火把她架上去。 “奴婢自认未做错什么事情。”魏氏磕了一个头。 “那你的意思就是埋怨本宫无故苛责你咯?”郭宜笑着,声音清脆,宛如银铃,在安静的殿中有些突兀。 “奴婢不敢埋怨宜妃娘娘。” “皇上,您不问问臣妾是怎么苛责魏氏的吗?”郭宜突然侧目,对着康熙盈盈一笑。 若是往日,宜妃现在肯定是气得上蹿下跳,恨不得手撕了这长舌的魏氏,没想到今天竟然忍住了,康熙也笑了笑,“魏氏,宜妃怎么说的?” “宜妃娘娘说奴婢懈怠疏离,不堪为用。”魏氏说道。 “哦?还有没有其他的?”这个刚刚彩雀已经提到了,康熙并不意外,就算是作假,事先也必定窜过口供。 魏氏先是转头看了惠妃一眼,惠妃头皮发麻,双手紧握,蜜蜡十八子硌得掌心生疼,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这魏氏看她是什么意思? 魏氏转过头,继续说道:“宜妃娘娘说翊坤宫好,若是八阿哥养在翊坤宫,必定成为人中龙凤,还说可惜九阿哥还小,五阿哥养在了皇太后的膝下。” 终于提到正题了,惠妃气得不行,胸膛剧烈起伏,若不是嬷嬷拦着,她非得手撕了这个贱人,她自问待她不薄,未曾想这是个白眼狼,反咬一口。 “后来,彩雀说漏了嘴,延禧宫中起了流言,惠妃娘娘便处置了一批人。”魏氏的回答十分流利,配上她那肃穆的神色,十分具有可信度。 随着魏氏讲述当日的场景,场上的氛围越发的寂静,魏氏的描述很详细,言语让人身临其境,好似大家真的亲眼目睹了当日的场景。 “宜妃,你有什么话说?”虽然感情上康熙是相信宜妃并没有僭越的心思,但是她心思单纯,凡事不往深处考虑,无意之间说出此话,授人话柄,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宜妃的身上,从魏氏开始讲话,郭宜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便没有变过,“臣妾无话可说。” “宜妃娘娘,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安嫔装作惊讶的样子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大。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得宠吗?”郭宜突然看着安嫔笑道。 安嫔被刺得脸生疼。 “因为你演技太差,满心的幸灾乐祸,却要装作吃惊的样子?”想着往日宜妃怼安嫔的气势,郭宜不留情面地说道,她现在就是扮演角色,绝对不能ooc。 安嫔脸色发青,立马跪下道:“望皇上明鉴,臣妾绝无此心,若是宜妃娘娘非要这么想,臣妾无话可说。” “宜妃!”康熙对她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性子简直头疼到不行,出声警告道。 “臣妾知错。”郭宜迅速滑跪,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对自己被斥责不满。 “安嫔姐姐说的又没有什么错,宜妃娘娘何必如此不留情面,伤了姐妹的情面不太好啊。”敬嫔端着宽和的态度说道,“再说了您自己也说无话可说,这不是默认了吗?” 姐姐,不经他人苦难劝人为善是要遭雷劈的,郭宜笑了笑,“刚刚安嫔也说自己无话可说,是不是也是默认?” 敬嫔被怼得也哑口无言,郭宜不屑地看了看她,转过头,“惠妃姐姐,这是你宫中的宫人,你如何说。” 惠妃突然被点名,心中慌乱不已,她素来与人为和,不曾争辩过什么,今日也将会如此,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臣妾之前所言句句属实在,这些话宜妃未曾说过,臣妾也未成听到过,臣妾认为这贱婢定是心怀不轨,故意挑拨臣妾和妹妹的关系。” 郭宜心中微松,好在惠妃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奴婢知罪。”魏氏说道,又磕了一个头。 这种态度可真是恶心人,嘴上说着知罪,行动完全是另一幅样子,郭宜笑了笑,不掩饰嘲讽之意,“魏氏,你既然说知罪,那你是知了什么罪?” “娘娘说奴婢犯了什么错,奴婢就是犯了什么错。”魏氏说道,声音正直。 “原来是这样。”郭宜转头对着康熙说道,“皇上,既然这魏氏已经认罪……” “宜妃娘娘是想屈打成招吗?若是如此,以后这宫中的规矩便是谁的位置高,谁说了算吗?”敬嫔突然开口说道。 她急了,她蹦出来了。 “宜妃,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康熙皱了皱眉头,若是今日这么决断,日后宜妃这名声可就没了,恃宠而骄,仗势欺人,这几个词只会永远挂在她的头上。 “当然不是。”郭宜本意就只是诈一下幕后之人,没想到敬嫔这么沉不住气,啧啧。 此事到这里只是开端,佟皇贵妃统摄六宫,怎么可能仅凭两个宫人就能搅得风起云涌? “那你想要什么?”见宜妃没有答应,康熙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她脑子一时糊涂。 说来,一直觉得脑子一根筋的宜妃最近心里还会拐弯了? 要是郭宜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会说:呵,男人,不谈恋爱的女人能支棱起半边天。 “皇上,臣妾有个主意。”郭宜说道,“如今,魏氏、彩雀一个说法,臣妾和惠妃姐姐一个说法,不如就请皇上做一回青天大老爷,来断这桩诬陷案,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12、人命 郭宜说完,对着康熙眨了眨眼睛,在烦躁之中看到这抹俏皮的神色,康熙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是他又不能在众人表露出来,只得绷着脸说道:“你想朕怎么做?” “双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皇上就应该请出新的人证。”郭宜说道,她可不相信康熙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他愿意搭台,她就将就上台唱这么一出,“当时还有七阿哥和八阿哥在场,皇上不如问问他们如何说。” 正当郭宜说话的时候,梁九功在康熙耳边小声禀告着。 康熙的眼中的笑意一下子淡去,神色凝重起来,场中的气氛沉下来,连正在说话的郭宜都很有眼色地降低了音调。 “让她进来。”康熙说道。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德妃从外面走进来,行了个礼。 几日未见,德妃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德妃还在病中怎么来了?这要是把病气过给皇上和皇贵妃怎么办?”不趁机棒打落水狗,这实在不是郭宜的性格。 德妃脸色一僵,勉强撑出一个笑容,“臣妾也是不想的,但是臣妾宫中的巧月牵扯进了宜妃的案中,又突然暴毙,无论如何,臣妾也得来这一趟,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郭宜一顿,便失了声音,谁都知道宫斗总是会涉及人命,但是这事真的发生的时候,郭宜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梁九功刚刚来说,永和宫的宫女巧月被发现死在了御花园,死因是前额受伤,朕已经命人去查了。”康熙说道,后宫手段腌臜,如今这可是头一回,牵扯众多,惹出人命,实在是触犯了他的底线。 “宜妃所言极为在理。”康熙又道,“就照她说的做吧。” “皇上,臣妾还未说完。”郭宜声音淡淡,若说之前还有几分讨趣的兴致,现在只剩下了厌恶。 “继续。” “等会七阿哥和八阿哥来的时候,臣妾最好不要在场,不止如此,臣妾建议惠妃姐姐也回避一下,还有魏氏、彩雀,都不要在这儿。”郭宜说道,尤其是乳母魏氏,一定要隔开。 “这是何故?”康熙抬眸看着她。 “七阿哥和八阿哥还小,这种场面恐怕会吓到他们,小孩子可经不起吓,再者,臣妾在场,恐怕魏氏要说阿哥们不敢言,惠妃姐姐在场,又要说有养育之恩。”郭宜看了一眼魏氏和彩雀,才又说道,“如此,臣妾也觉得,魏氏贴身伺候,万一恐吓过阿哥们呢,还有彩雀说不定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彩雀和魏氏一听,连连磕头,嚷叫着,“奴婢不敢。” “宜妃这话实属诛心了,魏氏身为乳母,自然是要为阿哥们殚精竭力,被如此猜疑,有伤和气。”安嫔说道。 真是铁了心的蹦跶,这些人可真是顽强,郭宜立马撇嘴道:“本宫也不是先说了自己的不是吗?安嫔听话怎么只听众人半截?” 康熙不咸不淡地瞥了安嫔一眼,安嫔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搭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握住扶手,又是这样,皇上的心可真是偏啊。 “也好,你看看哪些人需要回避。”皇上说道,眼光扫了一遍,若是宜妃没有提到,自己等会再补充一二。 “除了臣妾刚刚提到的呢,安嫔、敬嫔最好也一起。”郭宜手一挥,带走了一大片看热闹的人,又道,“如今臣妾和惠妃姐姐的头上还有一顶大帽子,需要有人去主持局面……” 康熙以为她要点名佟皇贵妃呢,没想到郭宜下一句就是,“臣妾看德妃正合适,德妃不在这里,也免得把病气过给了皇上和皇贵妃。” 德妃:病气这事还没完没了是吧? “反正德妃也只是相看和巧月相关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查到这个时候,若不是她现在已经来了,肯定让她晚点登台的。”郭宜装出一些体贴的样子,不过她向来和德妃不和,体现没有看出来,倒是看出她在嘲讽德妃上赶着看热闹。 康熙直拿她没有办法,也只能同意了她的说法。 “还有……” “怎么还有?”康熙无奈,她这是要把人都全部都带走吗? “臣妾希望此事未查清之前,严锁宫中,这害人之人要是在场,岂不是走漏了风声?”郭宜见过太多宫斗宅斗场景里面,反派使个眼色,心腹立马退下去干坏事。 “准了,此事,梁九功亲自督促,今儿就算飞出一只苍蝇,朕也是唯你是问。”康熙对着身边的梁九功说道。 “是。”梁九功赶紧应下,身为皇上的贴心小棉袄,梁九功赶紧让自己的人把住出入的地方,有任何异常情况一定要来汇报。 得到皇上的支持,郭宜松了一口气,带领这浩浩荡荡的人去了偏殿。 德妃不情不愿,但是康熙已经发了话,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跟在宜妃的身后,慢慢走着。 “宜妃妹妹今日倒是有点意思,这计谋让臣妾都惊讶了。”佟皇贵妃等着众位妃嫔都退下去,这才开口道。 “估计又在哪里看的话本子吧,她这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康熙可不相信宜妃能有什么大智慧,是娇宠的花儿而已。 “话本子也无妨,只要能用上也是极好的。”皇贵妃说道,语气凝滞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是否对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先听听胤祐和胤禩的说法吧。”康熙心中自然是有点想法的,不止如此,他还觉得这幕后之人就在刚刚出去的那群人之中。 佟皇贵妃与康熙自幼相识,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一看神色便知康熙心中有了几分心思,但是皇上不愿说,她也不多问。 两人闲话了几句家常,魏珠就带着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过来了,因魏氏在偏殿,是也,陪着他们过来的是胤祐的乳母张氏。 “儿臣胤祐,儿臣胤禩,参见汗阿玛。”两个小团子走过来,行礼道。 较之胤禩,胤祐腿脚不便,动作上慢上一拍,康熙看在眼中,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 13、张氏 胤祐的乳母张氏看惯了众人的眼色,心中唏嘘,生怕胤祐等会惹怒了皇上,一颗心忐忑不安。 她是看着胤祐从奶团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虽是主仆,但张氏却也有几分真情在其中,尤其是胤祐因着残疾受到歧视的目光时,背地里的奴才捧高踩低时,她就越发地心疼这个孩子。 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知道朕喊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康熙撑着膝盖,弯下腰道。 两个小孩子皆是摇摇头,胤祐落后半步,不敢直视康熙,胤禩则是额头上起了层汗水,紧咬着下唇。 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康熙,他冷了声音道:“朕可不喜欢撒谎的人,胤禩,你来说。” “儿臣……儿臣不知道。”胤禩毕竟年纪不大,康熙不喜欢他的生母卫氏,是也,他也不常见到康熙,被这一逼迫,整个人脸色苍白,小小的身体直发抖。 一旁的胤祐也跟着害怕不已。 佟皇贵妃在一旁扯了扯康熙的袖子,示意他别这么凶,康熙轻咳了一声,他自己也觉得刚刚过分了些,现在又拉不下脸面。 “你们别害怕,你们的汗阿玛只是跟你们聊聊天。”佟皇贵妃赶紧安慰道,又让侍女端来一盘子糕点让两位阿哥挑选。 胤禩一边打量着佟皇贵妃,一边拿了一块,胤祐全程头也不敢抬,只是跟在胤禩的身后拿了一块一样的捏在手里。 康熙叹了口气,一看自己的两个崽又开始紧张,便安慰道:“我刚刚只是开玩笑,你们别害怕。” 胤禩口不对心的点点头,胤祐也立马跟着点点头。 “你们喜欢宜妃娘娘吗?”康熙问道。 这次不等胤禩点头,胤祐就立马点点头,点完之后才迟疑地看向了胤禩。 胤禩一见大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也只好跟着点头。 “那以后若是去宜妃娘娘的宫中生活,你们可愿意?”康熙看在眼里,继续问道。 胤祐眼睛一亮,立马转身看向乳母张氏,张氏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赶紧使眼色,胤祐脸上的笑容僵住,恹恹地转过身。 胤禩倒是进退有度,“为什么呀?惠妃娘娘的宫中也很好啊。” “朕就是问问。”康熙直起身子,示意佟皇贵妃的身边的宫女将两位阿哥带到另个偏殿去。 “张氏留下。”康熙淡淡地说道。 张氏脚步一顿,背后立马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胤祐担忧地看了张氏一眼,宫女立马安慰道:“七阿哥别担心,皇上就是问点问题,问完了就来找您。” 张氏挤出一个笑容,安抚胤祐。 等到胤祐走了,张氏老老实实地跪在下面。 “延禧宫之事,你可知晓?”康熙冷淡地问道,自己的儿子不忍心审问,但是一个乳母,他绝对不会心软。 “奴婢知道。”张氏回答道,这事儿已经六宫皆知,她此时说自己不知道,不就是戏耍皇上吗? “你还知道什么?”康熙问道,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张氏。 没有人在这种眼神下能够镇定自若,张氏道:“那几日,奴婢病了,住在外面,事后才听说宜妃来了延禧宫。” “听说?听谁说?”康熙步步紧逼,言辞果断。 “是……是……”张氏还在犹豫。 康熙一拍桌子,怒道:“大胆,在朕的面前还敢如此遮掩,来人,把她拖去慎刑司!” “求皇上饶命,奴婢愿意说……愿意说。”张氏连连磕头,“是七阿哥说的。” 康熙对着带人进来的魏珠抬了抬手,魏珠很有眼色的让人退下了。 “说了什么?”康熙语气又恢复了淡淡的模样,和刚刚震怒之态,判若两人。 “奴婢病好之后,七阿哥和奴婢说宜妃来了延禧宫,请安的时候碰到一起,说自己喜欢宜妃娘娘,宜妃娘娘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很温柔地问他们吃什么做什么。”张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他有没有说宜妃斥责过魏氏?”康熙继续问道。 张氏摇了摇头,“七阿哥并未提起此事。” 见皇上皱眉,张氏立马又说道:“七阿哥胆子小,若是宜妃娘娘真当着他的面斥责了魏氏,恐怕他不会如此喜欢宜妃娘娘。” 提到胤祐的性子,康熙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大苍蝇了,胤祐的话只能作为佐证,胤禩年纪虽然小些,但是行事更为稳定,突破口还是在他身上。 “魏氏为人如何?”佟皇贵妃问道,“往常对待八阿哥如何?” “魏氏对待八阿哥十分好,事必亲躬,生怕旁人慢待了八阿哥。”张氏说道。 “至于为人,奴婢向来不怎么与她打交道,实在是不清楚。”张氏言语躲躲闪闪。 康熙垂眸冷淡地打量着她,“张氏,朕说最厌恶撒谎的人,这句话可不是假的。” 张氏一个哆嗦,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沉闷,“魏氏为人傲慢,在延禧宫中除了管事嬷嬷以外,其他人都曾明里暗里被她折磨过,而且也不敢告诉惠妃娘娘。” 既然起了这个头,张氏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干脆一下子说完了,“魏氏的丈夫雅尔齐的叔叔吴达理在内务府当差,有很多关系,若是有人敢告状,里面就会出现各种意外,轻则被调到下院那些地方当差,重则命都了。” 当初就是延禧宫有个小宫女和魏氏起了冲突,没多久就小宫女的房间找到了惠妃丢失的珠钗,小宫女被带走后,再也没出现过,这件事给合宫上下都提了个醒,从此再也没有人赶在魏氏面前放肆。 当然这件事张氏也讲了,她算是豁出去了,已经讲了魏氏的坏话,就要一击毙命,否则,以魏氏歹毒的性格,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反咬弄死她。 康熙越听脸色越难看,吴达理此人是他有所耳闻,在上驷院当值,掌管御马。 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员就在他的后宫有如此大的权力,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即便对方只是小小的宫女,这也让康熙心中极为不舒服。 尤其是今日同样也死了一个叫做巧月的宫女。 “你所言可真?”康熙又一字一句地问道,眼睛盯着张氏,丝毫不错半分,带着逼人的威压。 张氏立马指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谎言,定叫奴婢肠穿肚烂而死。” 14、怒极 康熙想到张氏说的画面,把自己给恶心了一下,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朕知道了。” “张氏,你还有其他的话说嘛?”在康熙问完话之后,张氏明显松了口气,佟皇贵妃心有疑惑,问道。 眼见着康熙那如同刀剑一般的眼神刮了过来,张氏赶紧趴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抖了个干净,“奴婢曾经无意间听闻魏氏蛊惑人心,说八阿哥‘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日后必定是贵极之人’,魏氏常日小心谨慎,此话也只是奴婢无意间听过一次。” 康熙坐在上方,脸上黑沉沉的,愤怒之致,连一旁的佟皇贵妃心中也有点不安。 “啪——” 桌上的茶杯被扫在了地上,康熙怒道:“好一个贵极之人,真好真好,朕竟不知她竟如此胆大妄为!!!真是个好奴才。” 康熙在屋中背着手,来回踱步,“狼子野心!!胆大妄为!!” 张氏被溅了一身的茶水,也只能硬生生地受着,一动也不敢动。 “张氏,你可知罪?”康熙忽而问道。 “奴婢知罪,是奴婢一念之差,将此事隐瞒下来,一切罪过奴婢皆愿意承担,七阿哥与此事没有关系,还望皇上不要迁怒七阿哥。”张氏又开始磕头。 听到张氏真心实意的认错,又给胤祐求情,康熙心里总算是消了气,佟皇贵妃在一旁说道:“张氏揭露魏氏有功,一赏一罚就抵消了吧?” “就依皇贵妃所言。”康熙还想到了吴达理的事情,对于张氏的态度多了几分理解,便松了口。 “奴婢多谢皇上,多谢皇贵妃。”张氏立马道谢,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梁九功,让赵齐把魏氏相近的人全部拉到慎刑司严加拷问,朕要知道这魏氏究竟干了那些好事。”好事二字说的咬牙切齿,可见康熙的愤怒,“朕去看看胤禩。” 自己的乳母如此胆大妄为,胤禩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知道了还是继续隐瞒吗? 梁九功得令之后,赶紧去找赵齐,原本以为之前就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接下来高潮迭起。 张氏想一起跟过去,刚走两步,就被皇贵妃的嬷嬷扯住了,“娘娘让你整理一下再去七阿哥身边,免得吓着七阿哥。” “多谢皇贵妃娘娘。”张氏抹了一把眼泪,跟着侍女下去梳洗了。 “把胤祐带出去。”康熙踏进偏殿,吩咐道。 佟皇贵妃的脚一顿,还是劝慰道:“皇上,八阿哥还是个孩子。” “朕知道。”康熙叹了口气,他心里窝着火,一方面是对魏氏一伙人胆大妄为的愤怒,另一方面是对胤禩——自己亲儿子不作为的失望。 但是皇贵妃也说的对,胤禩毕竟还是个三岁的孩子,自己再有气,也不能撒在他的身上。 胤祐被带出来时候,神色惊慌,紧紧地抓住侍女的手。 佟皇贵妃叹气,皇上喜欢健康活泼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身姿矫健,如同天空的雄鹰,草原上的骏马,这七阿哥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期望了。 “七阿哥,你的乳母等会就来接你。”佟皇贵妃温声道。 胤祐点点头,恨不得缩到侍女的身后,又担忧地回头看看紧紧关上的殿门。 “你阿玛不会生八阿哥的气,你放心。”佟皇贵妃轻声安慰道。 胤祐点点自己的小脑袋瓜,他虽然性格懦弱,但并非完全不知事,知道这次是宜妃娘娘出了事,都怪自己的性格,竟然没有办法帮到宜妃娘娘。 宜妃娘娘的手真温暖,不像是别的娘娘一见到自己就面露怜惜,说各种各样的同情话,她还询问了自己的日常,还摸摸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亲娘都会这么温柔呢? 这么一想,胤祐的肩膀就耷拉下来了,头扎得更低了,他很担心宜妃娘娘,也担心自己没有帮到宜妃娘娘,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以后再也对自己好了。 左右一想,他恨不得要哭了出来。 宜妃娘娘现在如何了呢? 郭宜当然是好得很,把这群乱七八糟的人带到偏殿之后,她就轻松了很多,既然自己没有做过这件事,她就不担心康熙和皇贵妃查到什么,颇有几分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底气。 不过,她也不想自己的命运全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自己也需要找到幕后之人,她的第一怀疑对象是德妃,要说证据,没有,只是多年老对手的直觉。 德妃这种垂死病中挣扎起也要来看自己的惨状,并不可疑,所以一切都只是郭宜的猜测,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实锤,这也是个难题。 第二个怀疑对象是敬嫔,为什么不是安嫔呢?主要是因为安嫔太蠢了,一般幕后之人在算计好了一切的时候,就会静观其变,显然一直蹦跶的安嫔并不是。 对照组敬嫔就很可疑,她今天实在是不够活跃,颇为反常,反常即为妖,所以这位很有嫌疑。 一切的怀疑都要有证据支持。 郭宜的目光落在立在一旁的魏氏和彩雀身上,彩雀对魏氏的态度很让人不解,她决定试探一下,“魏氏与彩雀关系不错,为何站这么远?” 彩雀与魏氏之间相隔一米,的确是远了,反倒是惠妃为了心安和宜妃挨得近。 魏氏闻言,正准备靠近彩雀,她本来就有意警告彩雀两句,没想到宜妃这个蠢货竟然自己提出来了,可见真的是被皇上宠的没脑子的一个人。 彩雀的心被提上了嗓子眼,她实在是害怕极了魏氏。 “算了,你们还是离远点,万一串供怎么办?”宜妃见彩雀露出惶恐的神色,制止道。 魏氏的脚步顿了顿,神色扭曲,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你们站远点。”郭宜指着两人说道。 彩雀立马朝一边挪了几步。 “宜妃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魏氏和彩雀站在一起就是串供,你和惠妃姐姐黏在一起?”德妃轻咳了一声。 “你是病着把脑子病没了吗?本宫和惠妃姐姐商量什么?商量如何对付一个奴婢?”宜妃不屑道。 德妃一噎,手中的帕子拧紧了,嘴唇轻轻抿着,又是这样子,仗着自己得宠,目无分寸,说话放肆。 “反倒是德妃为了一个宫女的死亡非要掺和进来这件事,倒是让人想不通了。”宜妃决定诈一诈德妃,反正不成功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15、对食 德妃的脸立马黑了一层,“宜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体恤宫女难道也有错误?” “没有,完全没有,巧月要是泉下有知,恐怕都要高兴到托梦给你磕几个头。”前提是她的死亡和你无关,郭宜腹诽道。 被宜妃这么一说,德妃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因着生病,她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反倒是看不太明显。 郭宜一直都在打量着德妃,心中有了些猜测。 “宜妃娘娘对德妃娘娘何必如此刻薄,德妃娘娘心仁,永和宫的宫女出事,娘娘为她讨个公道,任何人听了都要道一声心慈。”敬嫔巴巴地说道。 郭宜从善如流,“德妃心慈。” 这话一点都不走心,听得德妃更加心梗了,敬嫔这个没脑子的,这会眼巴巴凑上来,是担心别人不知道她们俩是一伙的吗,她想死,可别连累自己。 郭宜看着敬嫔得意的神色,突然道:“皇上问了这么久的话也每个音讯,不知道是不是审出什么来了。” 敬嫔脸上的笑容顿住,下意识地看了德妃一样。 郭宜了然于心,又道:“本宫是不怕的,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其他的人?呵呵~~” 这两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呵呵”,让部分人的皮一紧。 魏氏却不以为意,叔叔在内务府当值,身边的人怎么敢得罪自己?自己对胤禩掏心掏肺,他肯定不会乱说话,至于胤祐,那个小崽子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用担心。 是也,她对敬嫔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这一幕被一直悄悄打量二人的郭宜看在了眼中,如此一来,真相很明显了,乳母是个执行者,敬嫔是背后谋划者,至于德妃—— 郭宜下意识的看了德妃,正对上她的视线。 见郭宜看了过来,德妃的目光不躲不闪,还轻轻笑了笑。 但看这个笑容就很反派了,不论德妃是不是真的有关,郭宜都决定把她划分在这件事里面,很显然,德妃要不是和此事有关,要不就是来幸灾乐祸,哪样都不算无辜。 等到连郭宜也觉得时间太长了,魏珠这才来请人过去,“各位娘娘,皇上在正殿召见。” 以宜妃为首,这群人又浩浩荡荡回到了正殿,康熙正坐在正位之上,宜妃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胤祐和胤禩,有点失望。 康熙的脸色并不好看,佟皇贵妃只好代为发话,“诸位坐下说话。” “谢皇上,谢皇贵妃。” 众人坐下之后,康熙对着跪在下面的魏氏说道:“魏氏,事情前后朕已经了解清楚了,你可有话要说?” “奴婢无话可说。”魏氏磕了个头,“求皇上做主。” “好,朕今天就来给你做这个主。”康熙说道,他神色冷漠,“两年前,有个宫女在惠妃面前告状说你敛私财,而后此名宫女便因偷窃被内务府带走,再也不见踪迹,此事可当真?” “奴婢不……” “数日前,你因宜妃在延禧宫让你闭嘴,便造谣宜妃苛责你,以及宜妃对皇太后不满,宜妃欲养八阿哥等事,你可知罪?”康熙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 “奴婢并未说过此话。”魏氏心中扑通直跳,“不知可否有证据?” “放肆!”梁九功呵斥道,“皇上面前,竟然如此放肆。” 康熙抬手制止他,“雁过留声,胤祐和胤禩都在场,他们皆证明宜妃并没有苛责你,反倒是你心怀怨恨,事后散布谣言,且你小小的一个乳母,竟然在皇子面前作威作福,诱导威胁皇子替你隐瞒,魏氏,你。” “奴婢冤枉……” “罢了,你刚刚不愿说,现在也不必说了。”康熙不耐烦道,看到这么一张老脸,他就觉得烦躁不已。 魏氏咚咚磕了几个头,也是下了狠心,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胆子小的人小声惊呼,倒抽几口气。 “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给谁看?”惠妃见事情明了,忍不住扬眉吐气。 “魏氏,你可真是好大一张脸。”郭宜笑了笑,半倚着椅子,“本宫和惠妃的话不可信,阿哥们的话也不可信,难道就是你的话可信?你可知,皇上、惠妃、本宫,甚至七阿哥、八阿哥,想要碾死你,只不过伸伸手指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烦?” 魏氏的动作霎时顿住,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 “殊不知,一开始,你这种行为在本宫眼中如同跳梁小丑。”宜妃眉眼流转,嘲讽道。 “皇上,奴婢有要事要禀告。”彩雀跪在地方,膝行几步,上前磕头道,“奴婢受魏氏威胁,才会诬陷宜妃娘娘,奴婢当日什么都没有听到。” 彩雀的突然反水是众人未曾意料的,但是这个时候反水还有什么作用呢? “你这个小贱人。”魏氏扑过去,给了彩雀一巴掌,伸手去扯她的头发,疼得彩雀龇牙咧嘴不敢反抗。 “赶紧把他们拉开。”康熙也是愣住,才立马吩咐道,纵观他这几十年的生活,从未遇到过这种泼妇打架的场景,在他面前要不是规规矩矩,要不就是。 几个太监赶紧将魏氏拉开,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她如何威胁你?”康熙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回过神问道。 “魏氏认识内务府的王公公,此人手段凶残,喜欢……喜欢折磨人。”彩雀有些难以启齿,“奴婢有个姐妹叫做春桃,先前被调去那里当差,没过半年就被折腾没了,奴婢准备帮她收尸之时,发现她身上全是伤痕,有鞭印、牙齿印,奴婢惶恐之下将此事告知了魏氏,谁知道魏氏和王公公是一伙的,此次,她便威胁奴婢,若是不听她的话,便将奴婢送给王公公,奴婢没有办法,才同意了。” 此话一出,整个场面死寂,连郭宜都没有再开口,谁都知道清代严禁太监宫女之间的对食,就算不知道也看过《甄嬛传》,苏公公那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遇到这种事情都艰难地很,更别提普通的宫女。 郭宜总算知道彩雀对魏氏那种奇怪的态度是出于什么原因了,个中缘由,让人唏嘘。 佟皇贵妃立马跪在地上,“臣妾掌管后宫不力,出现如此大的漏洞,望皇上责罚。” “起来吧。”出现这种事情,康熙的确大为光火,但是佟皇贵妃去年失去了爱女,身体一直不见好,有所疏忽也情有可原,将之扶起后,“也不能只凭借一个小小的宫女就断定此事。” “梁九功,让赵齐查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吗?”对佟皇贵妃温柔小意,转头对着梁九功就是一顿狂风暴雨。 “奴才这就去催催。”梁九功赶紧快步走出去,却和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撞到一起,“没长眼睛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梁公公,赵齐大人求见。”小太监扶了梁九功一把,免得把他撞飞了。 “让他进来。”康熙已是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赵齐查到了什么。 “奴才赵齐参见皇上。” 16、变故(捉虫) “让你查的事情有了结果吗?”康熙问道,脸色有些难看,慎刑司也是内务府的机构,办起事情怎么如此拖沓? 赵齐要是知道康熙的想法也得大呼冤枉,从接到口谕到把找到真相也不过才数个时辰,这明显的就是迁怒。 当然赵齐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敢反驳,“启禀皇上,奴才已经找到杀害巧月的凶手。” “是谁?”康熙提起了一点精神。 “是一名叫做小林子的太监,正在外面押着。”赵齐回答道。 “带上来。” 很快,一名小太监被拖了进来,整个人好似虚脱无力趴在地上,赵齐踹了他一脚,“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那小太监挣扎了半天才虚弱地开口道。 约莫是听过王公公的事情后,康熙现在看到折磨后的人心中都有几分不舒服,“怎么用刑了?” 赵齐莫名其妙,他慎刑司又不是什么善德堂,进去受刑是肯定的啊,不过既然能做到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立马道:“这奴才嘴硬的很,不受点刑不招啊。” 康熙略略点头,又看向下面跪着的小林子,“你为何杀死巧月?” “巧月知道了奴才的秘密,以此向奴才索要金银,且愈发贪婪,奴才难以满足,所以才杀死她。”小林子几乎跪立不住,身子不断地朝一侧滑倒。 “什么秘密?” “敬嫔指使我在宫中散步宜妃的谣言。”小林子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说了出来,从他受敬嫔指使在御花园听到惠妃和宜妃的谈话,再到敬嫔联系上了魏氏,花钱请魏氏帮忙陷害宜妃。 “奴才在魏氏的房中搜出一千两的银票和各种首饰碎银,和小林子说的一模一样,除此以外,根据魏氏身边的人所说,魏氏惯常做这些交易,少则几两,多则几十两。”赵齐说道,“且以八阿哥乳母的身份,仗势欺人,苛责辱骂。” 敬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落马来得如此突然,整个人还在恍惚中,看到康熙的眼神扫了过来,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着朝前爬了几步,痛哭道:“皇上,臣妾冤枉,这件事与臣妾无关。” 果然是敬嫔,郭宜的目光扫到德妃的脸上,她的神色难看,带着几分嫌弃。 “小林子给了奴才一份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请皇上过目。”赵齐呈上去一份名单,上面不仅有参与此事人员的名字,是哪个宫的,主子是谁,一应俱全。 康熙看得眉头直跳,连拍了几下桌子,“好啊,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好样的。” 郭宜猜测这名单还不短。 “皇上息怒。” 佟皇贵妃赶紧劝道,康熙却是直接把折子丢给她,“你看看朕的后宫。” 佟皇贵妃打开折子一看,恨不得晕过去,在场的一半有份位的人都在名单上面,“是臣妾约束无力,请皇上赐罪。” “此事与你无关,但也要引以为诫。”康熙说道,他心里现在气急了,也不可能冲着皇贵妃发火,一眼瞧见下面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敬嫔,这脾气就压不住了,“把敬嫔身边的人带到慎刑司,问问就清楚了。” 敬嫔还在求饶,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她向德妃投去求救的目光。 德妃微微点头,对她使了个眼色。 敬嫔的心这才松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喊冤,康熙听得心烦,让人直接带下去了,半丝情面也未曾留下。 “此事既然已经查清,日后不得再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扰得不安。”康熙凝眉,原本只是争风呷醋之事,却牵扯到皇太后、惠妃、宜妃、内务府各处人员,康熙现在是窝了一肚子的火,“魏氏,诬陷后妃,诱导皇子,不顾礼制,谋财害命,视为大罪,交于慎刑司查清之后再处理。” 早在之前,魏珠就收到了师傅的眼神,让人把魏氏的嘴给堵了,如今她被人压着,又无法的说话,绝望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她是后悔了,也是真的害怕了,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为了一时的意气和钱财,犯了这种险地? 赵齐立马着人把魏氏拖下去,连着彩雀和小林子也一起被带走了。 “惠妃,魏氏毕竟是你宫中之人,这次事件,你管制宫人不严,有疏忽之责,况且胤祐和胤禩都养在你膝下,出现这种事情,难免伤了母子情分。”康熙说道。 “臣妾知罪。”惠妃赶紧跪下认错。 郭宜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皇上要把七阿哥和八阿哥换个后妃来养吧? 康熙又道:“但此事,你也同受冤屈,就此作罢,日后定要严加约束宫人,另外着你抄经书十卷,为皇太后祈福。” “谢皇上。”惠妃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宜妃,你也同受冤屈。”康熙突然点名。 郭宜老老实实跪好听训,自己这次就是一个无辜之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康熙怎么说是不是要给点补偿。 但是康熙半天没有发话,郭宜抬头对上康熙的视线,他的面上还有几分犹豫,郭宜心中起了疑惑:他在犹豫什么? 也是福至心灵,郭宜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令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指攥紧,掌中的十八子陷入皮肉,疼痛反而让她镇定些,磕头道:“皇上,此事说到底皆因臣妾言行让魏氏心生不满,后来之事虽有他人推波助澜,但是臣妾之失却不能不罚,皇额娘也因臣妾受了莫大的污蔑,臣妾从明日起日日去皇太后处,敬奉孝仪,平息流言,求得皇太后原谅,望皇上成全。” 康熙盯着跪在下首的女子,神色莫测,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后叹息了一声,“准了。” “臣妾谢皇上。”郭宜磕了一下头,从地上爬起来,手脚俱软。 后面的事情,郭宜完全没有听进去,只知道其余参与者的惩罚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佟皇贵妃负责此事,还点名了贵妃钮钴禄氏协助,德妃因着巧月的事情也被罚了抄佛经。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德妃对着郭宜道:“恭喜宜妃洗清冤屈。” 按照郭宜的性格,肯定是要和她对掐几句的,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目光未曾在德妃身上停留一下,直接离开了。 “娘娘,这宜妃好生无礼。”青荷不满地嘀咕道。 德妃扭了扭帕子,冷哼了一声,只是几卷佛经,抄就抄了吧,虽然宜妃的确是洗清了冤屈,但是算起来她还是赢了不是吗? 现在就只差把敬嫔的事情给解决了,一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17、前尘 “娘娘的手怎么如此冰冷?”伺候的兰心小声问道,不止如此,还有些颤抖。 “是吗?”郭宜明显心不在焉,“我累了,回去吧。” 回到宫中,郭宜将人都谴了下去,自己躺在床上,两眼放空,刚刚在皇贵妃的宫中,那个瞬间她猜到了皇上在犹豫什么。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她以后不再去见胤祺。 他想让宜妃和以前一样,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和胤祺见上一面,母子间相处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这一刻,她充分理解了“天家无情”四个字。 诚然,宜妃是最受宠的晋升最快的,但康熙去世后,因得罪乌雅氏,加上胤禟与雍正之间的政治关系,被当朝诘责,胤禟圈禁至死,自己也一生止步宜妃,未被尊封或是追封,葬在了景陵妃园。 康熙对宜妃的宠爱,就像是主人与金丝雀的关系,给它所有的偏宠,却不给她立身的资本,宜妃所获得的一切皆来自于康熙的宠爱,一旦没了康熙,那她便是由云端跌入尘泥。 她原先不明白家世的重要,直到刚刚惠妃抄佛经,依旧养着七阿哥和八阿哥,自己明明是个受害者,却一下子不允许和亲儿子见面。 原本看到皇上的神情只是猜测,后来他的叹息,对众人的责罚,都可以看出这件事中,他最为重视的就是皇太后。 郭宜头疼极了,感觉自己灵魂好似从身体中被挤出来,晕晕乎乎地被卷去了别的地方。 眼前逐渐清晰明朗,四周有高墙,墙内种着一些花草,廊下的靠椅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郭宜很熟悉,是老了的自己,确切说是老了的宜妃。 宜妃的面前正跪着一个人。 凉风从两人间慢慢卷过,平静而悠长,宜妃慢慢开口道:“名字都改好了吗?” “改好了,是儿臣……”下面跪着的人泣不成声。 “与你无关,若是改个名字就能让皇上宽待你几分,这也是做哥哥的在天之灵保佑你。”宜妃缓慢地说道,微微侧头,目光飘虚,“皇上此人疑心甚重,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对允禩一党极其痛恨,日后你断然不可轻易提起,若是他问你,你便朝着天下朝纲正纪方向说,他那人极好名声,你这样说总不会错的。” “儿臣谨遵额娘教诲。” 宜妃招了招手,让他起来,坐在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慢慢说道:“我近日常常做梦,梦到你们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可爱极了,我这一生后悔的事情太多,第一件事就是没有亲自抚养你长大,这是我一生的悔恨。” “其次,没有早些明白先帝的宠爱如镜花水月,漂如浮萍,其三,没有在皇上诘责我的时候,劝住胤……”宜妃的话顿了顿说道,“劝他千万别意气用事。” 宜妃说着,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溢出,顺着不再年轻满是哀伤的脸庞蜿蜒而下,“昨日皆为因,今日皆为果,这苦果我能担多少便是多少,日后,让弘昇他们少来我这,你也别常来。” “额娘……” “别怕,你别害怕,额娘在呢……”宜妃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慰道,就好似面前还是那几岁大的孩童。 郭宜再次清醒的时候,听到了兰心喜极而泣的声音,“娘娘醒了。” 杯子被喂到嘴边,郭宜抿了口水,觉得喉咙才舒服了些,她睁开眼,“怎么了?” “娘娘可吓死奴婢了,您闷在屋子里面发烧了,要不是请您用晚膳,都没人发现呢。”兰心找了个软枕,垫在她后背。 郭宜见她一双眼睛还微微红肿着,打趣道:“吓哭了?” “嗯。”兰心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理直气壮,“娘娘高烧不退,整个翊坤宫都吓得不行,堇姑姑在小佛堂跪了一整夜,请求佛祖庇佑。” “是本宫的错,让大家担心了。”郭宜淡淡道。 “娘娘这么说可折煞奴婢们了。”春桂端着药进来,伺候着郭宜喝下。 兰心拿了一颗蜜饯喂给郭宜压压药味,娘娘向来不喜欢药味,每次喝药都千劝万劝的,今日倒很是自觉。 “让堇姑姑进来。”郭宜吩咐道。 堇姑姑红着眼眶,进门就感谢一圈神佛。 “堇姑姑,你等会去库房里面挑选两支人参,本宫等会去皇太后宫中谢罪。”郭宜吩咐道。 “娘娘,您这高烧才退,不合适吧?”春桂迟疑道。 “本宫前面刚说去皇太后宫中敬奉孝仪,后脚就病了,你让旁人怎么说本宫?”郭宜说道,况且这里面有一半是做给皇上看的,这位现在是她的“衣食父母”,更是要做好面子工程。 “奴婢遵命。”堇姑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立马去准备。 “兰心,你将我先前准备好的拼图带着,到时候一起送过去。”郭宜继续吩咐道。 准备得宜,郭宜就在堇姑姑的搀扶下朝着皇太后的宫中走去,毕竟是发过高烧,走过一阵便开始出汗,堇姑姑心疼地给她擦擦汗,郭宜歇了口气,“往日倒是没有觉得这么远,今儿有些走不动了。” “娘娘身子弱,自然是觉得远些。”歇过一阵,堇姑姑扶着宜妃继续走。 皇太后那边早就谴人去通报过,郭宜去的时候并未见到皇太后,倒不是皇太后不想见,而是郭宜拒绝了,理由是自己才病愈,免得过了病气,又将准备好的礼品奉上。 拼图也让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并收下,特地申明这是早就备下的,宜妃最近没有经手,转交给五阿哥,等到他拼完的时候,宜妃再来看他。 等到她再走回去,这个人设就树起来了,走了这一大段路,郭宜出了身汗,沐浴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果然运动让人心情愉悦。 胤禟连着两日没有见她,已经想的不得了,一放到软榻上就手脚并用爬到郭宜的身上,郭宜伸手抱起他,先在他柔软的小脸上叭了一口,顿住了,她想起了宜妃的晚年。 这么可爱的孩子…… 之前对胤禟的惋惜完全是对于弱者——应该说是孩子——的惋惜,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宜妃晚景凄凉的那个梦境,郭宜对胤禟多了几分母子情谊。 “额娘。” 湿漉漉的触感在脸上一滑而过,把沉浸在思绪中的郭宜惊醒了,她回亲了胤禟一口,“额娘的小乖乖。” “娘娘。”堇姑姑从外面进来,打断了郭宜和胤禟的母子之乐。 “带胤禟下去吧。”郭宜让乳母接过孩子,退了下去,“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18、夺权 “果然您和惠妃在园子里面说话的那天,敬嫔去了永和宫,而且之后德妃就称病了。”堇姑姑说道,宜妃娘娘让她去查这个事情,没想到真的有猫腻。 郭宜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样子,就凭借这个她也不能证明德妃参与其中,真是恶心极了。 “奴婢派人打探的时候,发现皇上的人也在调查这件事。”堇姑姑还说道。 “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吧。”郭宜说道,皇上要查,自己就别在里面搅和了,惹了皇上不开心才是大忌。 堇姑姑有些惊讶,娘娘向来是不管这些宫斗之事的,如今突然调查此事,她还以为娘娘要准备对付德妃这一干人呢,没想到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郭宜一看堇姑姑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本宫并无意与她们争抢恩宠,只是不愿意自己糊里糊涂地遭了算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且看着吧,德妃的惩罚很快就要来了。” 她又不是真的宜妃,怎么会那么在乎康熙的宠爱,要不是这个男人决定了她的位置与生活好坏,她连男人都可以不要。 郭宜的话还是有预见性的,内务府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康熙当场就批复了。 敬嫔主谋,被剥夺份位,贬入冷宫,魏氏帮凶,数罪并罚,判了个斩刑,吴达理也被查出其他的罪责,被削了职,流放,小林子还没有等到罪责批下来,已经病死在监狱里了,至于彩雀,去了下院,命至少保住了。 至于彩雀状告的王公公,被查出确有其事,杖责致死,经此一事,内务府严查对食这一类的事情,查出不少隐私,就是后话了。 让郭宜感到惊讶的是,敬嫔去冷宫的第一天就死了,说是上吊而亡,虽然没有证据,郭宜却觉得和德妃脱不开干系。 康熙也有此感觉,但是他没有证据,唯一的关联就是敬嫔找过德妃,但这并不是定罪的理由。 还有就是巧月的死亡,巧月是如何从彩雀的口中听到谣言,就猜出小林子受敬嫔的示意散播宜妃的坏话呢? 显然巧月的死亡使整个事件有了不合理之处,但是一切都随着敬嫔、小林子和巧月的死亡深埋在这深深宫墙之中。 德妃正素手抄着佛经,听到青荷汇报敬嫔的事情,嘴角轻轻勾起,这可真是一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才是她的目标。 一开始,德妃的确是想借此机会打击宜妃,但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一个虚无缥缈的谣言顶多只能里间一下宜妃和皇太后之间,根本起不到什么伤害,但是用来对付敬嫔,非常合适。 于是她在暗中用敬嫔的人手做好了一切的事情,再借彩雀的口将此事透露给贪婪的宫女,步步引诱,让小林子忍不住动手杀了巧月,又在适当的时候暴露出此事,将敬嫔拖下水。 结局果然如自己所料,可惜皇上当时没有禁止宜妃去探望五阿哥,都是这个贱人好命。 德妃的手顿住,纸上落了个墨点,轻飘飘道:“换了吧。” 说到底,她和宜妃同病相怜,但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个和她一样命运却身世不如她连儿子也不如她的女人自入宫就压在她头上,迟早有天,她要让这个女人跪地求饶。 德妃没有等到宜妃的跪地求饶,却等来了康熙,屏退了伺候的人,康熙和德妃密谈了一小会。 也不知道康熙说了什么,等他离开后,永和宫召了太医,说德妃昏过去了。 消息穿到郭宜耳中的时候,她笑了笑,两个小丫头还在一旁探讨康熙到底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呢?无非是话里话外警告了德妃一番,德妃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郭宜吩咐下去,让众人不要幸灾乐祸,免得授人把柄,又接着去做她的“育儿计划”,康熙的宠爱不靠谱,家族也不怎么给力,她就只能靠儿子了。 至少,别让他们落到历史上的那个下场。 做了育儿计划之后,郭宜去了一趟皇太后的住处,向皇太后提出了亲自抚养五阿哥的事情。 皇太后听到郭宜的话,脸上的血色褪去,手中转动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宜妃娘娘,您这是……”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也被吓了一跳,难道说前些日子的传言是真的? “臣妾并不是想要跟您争胤祺。”郭宜解释道,“您是胤祺的玛嬷,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这个情分将永远存在,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包括臣妾。” 皇太后的神色微微松动,“那你的意思是?” “汉人有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胤祐得了皇额娘的喜爱,是他的福分,但是臣妾想让他有安身立命之能力。”郭宜说道,这也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若是胤祺有些能力,能站得住脚,日后就算是雍正当朝,也不至于什么都不顾忌而肆意折辱。 “有皇太后娘娘在,胤祺的位置自然不必担忧。”嬷嬷说道。 “请恕臣妾僭越,皇额娘能护胤祺多久呢,莫说皇额娘,就是皇上臣妾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郭宜跪在地方说道,今天来之前她在心里反复模拟了今日对话,对于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进行了模拟。 是也,她现在虽然有点慌张,但不至于手足无措,慌张的唯一缘由也在于她刚刚的话大逆不道了一把,古人崇尚长寿,她刚刚可是咒了一堆短命的。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安静,好似在场之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宜妃,你是想要胤祺登上那个位置吗?”皇太后缓缓说道。 郭宜……拜托了,真的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而且,您就这么说出来合适吗? “臣妾并无此想法,臣妾唯一的愿景是希望胤祺和胤禟能够长大成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即可。”这大概是宜妃晚年的想法,也是郭宜自己的想法。 “你可知出众之人,极大可能会被推向那个位置。”皇太后说道,这也是她不希望胤祺过于出色的原因。 “臣妾知道,但是出众之人并不一定适合那个位置。”郭宜说道,她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儿子做上皇位,清代的皇帝不是过劳死,就是无能力,真的坐上去了,她恐怕焦虑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那你想教育他什么?”皇太后问道,她对郭宜的话并不是十分相信,宫中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为了家族的势力,没有一个人会不肖想那个位置,今日没有,那明日呢? “胤祺要学会汉话,皇上推崇汉学,去了阿哥所,彼此之间必定会有所比较,尤其是皇上爱点阿哥们的功课,若是胤祺不会,一来会让皇上失望,二来在阿哥中间也会失了颜面。”郭宜道。 她依稀记得那本清穿小说里面有个情节是康熙在大臣面前考验阿哥的功课,让用汉文念一篇文章,独独胤祺念不出来,最后还是康熙让他用满文念了。 这件事算不得大事,但是爱炫耀的康熙心中肯定觉得有些掉面子的,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了丑,胤祺的心中肯定是既难堪又难过。 虽不知道这个情节的真实性,但是郭宜既然知道这种可能,就一定要想办法避免。 “其次,看看胤祺喜欢什么,他若是喜欢骑射也好,喜欢文章也罢,臣妾会找皇上求恩典,为他找个好师傅,当然,臣妾希望他能喜欢一些更务实的东西,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巩固咱们的大清江山。”郭宜最后几句话说的极为官方,主要是她也没有想好胤祺做什么,按照她的想法,搞农业是最好了,就怕皇太后觉得是去种田,万一不同意也是白瞎了。 19、兄弟见面 “皇太后娘娘会同意吗?”这次陪郭宜过来的是堇姑姑,她面带忧色,刚刚宜妃说了半天,皇太后的确动容,却未曾一口应下。 “她会的,她对胤祺的喜爱不比本宫少,为了胤祺着想,她会同意的。”这也是郭宜胆敢赌上这一把的原因,只有皇太后同意了,康熙和太皇太后那边才不会起端倪。 宜妃走后,皇太后在上座呆坐了片刻,垂眸捻着佛珠,“赛罕,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赛罕是嬷嬷还未进宫时候的名字,平日大家都只唤上一声齐嬷嬷,齐嬷嬷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皇太后如此称呼她了,愣了一下道:“娘娘对五阿哥的心思可昭明月,只是站的角度不同,何谈有错?” “你啊,净挑着好话说。”皇太后并没有太高兴,她深知齐嬷嬷话的水分,又问道,“胤祺对比其他阿哥是不是差上许多?” 虽然皇太后向来不理后宫,但是齐嬷嬷为了照顾主子,宫中的讯息并不蔽塞,“汉学方面的确是差了些……” “直接说吧,哀家想要知道事实如何。”皇太后哪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奴才是什么样呢,关于她不好的东西,就算有十分,说出来也会是四五分。 “前几日,六阿哥在皇上面前背了一部分《三字经》,得到皇上的大奖。”齐嬷嬷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皇太后的神色,见她情绪并未太大波动,继续说道,“奴婢听闻魏氏也让八阿哥每天都念一段时间的启蒙书,简单的汉字已经认识了一二十个。” 魏氏之事闹得轰轰烈烈,想不了解都很难,虽说魏氏其人心术不正,但是对于八阿哥的学识教导可算得上是十分用心了。 皇太后自嘲道:“连魏氏都知道替胤禩着想,替他争宠,我这个玛嬷却关起门来不闻不问!” 齐嬷嬷赶紧跪下来,“魏氏那是狼子野心,娘娘何必自降身份同她相比?” “是哀家之过。”皇太后缓缓说道,语气凝噎,面容哀戚。 是她的一己之私耽搁了胤祺,若不是宜妃今日这出,她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清醒,“你说,当初哀家要是没有抱养胤祺,他是不是更受宠?是不是更优秀?” 那是肯定的,以宜妃得宠的程度,胤祺绝对在皇上心中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现在这种默默无闻,有时候,齐嬷嬷觉得皇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个儿子在这里。 皇太后想起来就一阵心酸,都怪她啊,是她目光短浅,耽搁了她的胤祺,皇太后捂住自己心口,好似有一阵针在她的胸口搅动着,疼痛难抑。 “玛嬷,你怎么哭了?”胤祺正抱着拼图迈过乐门槛,小短腿吨吨吨冲到皇太后面前,“是不是哪里痛痛了?” 皇太后一把抱住胤祺,哽咽道:“是玛嬷对不起你,是玛嬷的错。” 胤祺装作小大人的模样,拍拍皇太后的背,他哭的时候乳母就是这样哄他的,“那胤祺原谅玛嬷了,玛嬷不哭了好吗?” 齐嬷嬷也赶紧上前安慰皇太后,一老一小安慰了半天。 胤祺依靠在皇太后的怀中,拿着拼图嘀嘀咕咕,“这是胤祺送给玛嬷的礼物,玛嬷喜欢吗?” “玛嬷喜欢。”只有是胤祺送的,皇太后都会喜欢,毕竟这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送个土坷垃她都能当金子。 皇太后接过胤祺手中的东西,是一个拼图。 看到是宜妃相关的东西,皇太后心中忍不住一哽,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就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和第一幅四宫格的拼图不同,这个拼图是一整块,上面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正抱着一个孩子,两人好似被什么逗乐了正一起哈哈大笑。 看上面的服饰装扮便可以轻易地分辨出老者是皇太后,孩子正是五阿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开怀,并未曾特意刻画皇家的富贵,反倒是有几分普通家庭的祖孙情深,给看到的人一种诚挚而又美好的快乐。 “这个是……”皇太后的语气开始哽咽。 “这个胤祺拼了好久呢,额娘说可以想一个礼物送给玛嬷,胤祺就想要玛嬷和胤祺一起。”胤祺说道,“都是胤祺私下拼的,偷偷的,没让玛嬷知道。” “你为什么要送礼物给玛嬷?”是离别的礼物吗? “额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可以与他分享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玛嬷了,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拼图,所以我就把拼图送给玛嬷了。”胤祺说得一本正经,小脑袋瓜一点一点。 皇太后将眼泪咽回去,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自私了,宜妃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和胤祺之前的情分并不会被代替,即便被代替,她至少还拥有这么美好的回忆,这就足够了。 “胤祺,玛嬷跟你商量个事情。”皇太后接过齐嬷嬷的帕子,将眼角沁出的眼泪擦去,“以后呢,你每日要去你额娘宫中学习,这样可好?” 胤祺眼睛一亮,随后迟疑道:“那胤祺还能回玛嬷宫中住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回来,玛嬷永远欢迎你。”皇太后说道,只要胤祺需要,这里是他永远的“家”。 “好啊,谢谢玛嬷。”胤祺高兴地直转悠。 第二日,皇太后就派人来了翊坤宫传话,说明日起,每日辰时乳母会将五阿哥送到翊坤宫来,酉时来接。 虽说郭宜有几分胜券在握,但是不到揭晓谜底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直到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她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赶紧去问堇姑姑自己要的人找到了没。 好在堇姑姑办事靠谱,加上先前内务府经过整顿,要一两个人还是不难的。 第二天早上,郭宜刚吃过饭,就听到外面一声声嘈杂,走到门口,胤祺就小跑到她面前,仰着小脸道:“额娘,胤祺来了。” “胤祺乖乖。”反正这里是翊坤宫,郭宜也不怕别人怎么想,伸手掐掐他的小肥脸,“吃饭了吗?” “吃啦。”胤祺点点头。 “胤祺想不想见见弟弟?”郭宜问道,胤祺没有见过胤禟几面,趁着彼此年纪都还小,赶紧培养一下兄弟情。 胤祺想了想,点点头,还不自觉地有点紧张,这可是他的亲兄弟哎,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20、亲子装 郭宜让乳母把胤禟抱上来,放在榻上,一得到自由的胤禟在软榻上撒丫子地乱爬,胤祺立马凑了过去,“这就是戳额娘痘痘的弟弟吗?” 你可真是额娘的好大儿!郭宜明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偏生这个时候又被胤祺提起,看着正瞪着大眼睛全神贯注观察弟弟的胤祺,郭宜攥紧了已经瞄准胤祺屁屁的手,这是增进兄弟感情的关键时候,切不能破坏氛围。 “这是哥哥。”郭宜将胤禟提溜起来,让他坐好,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最好正式点,日后回忆起来,也算是个美好的时刻。 胤禟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眼前的胤祺,胤祺瞬间紧张起来,呼吸都紧绷了。 胤禟盯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又开始左歪歪右倒倒,注意力分散。 “叫哥哥。”郭宜循循善诱,重复了好几遍。 胤禟一点不给面子,气得郭宜拍了他嫩嫩的屁屁一巴掌,胤禟嘴巴吧唧了一下,看了看胤祺,张嘴道:“哥哥哥哥……哥哥……” 使得郭宜不由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这手是开过光?还没有等她从自己的疑似“金手指”里面回过神,就听到自己的好大儿说道:“额娘,弟弟为什么学鸡叫?” 郭宜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不是,你一个阿哥怎么知道鸡是怎么叫的? “他在叫你呢。”郭宜强颜欢笑。 “他应该叫我哥哥,不是咯咯咯咯,这样是不对的哦。”胤祺一板一眼地说道。 “五阿哥没怎么见过小孩子,还请宜妃娘娘见谅。”胤祺的乳母在一旁尴尬地解释道,生怕宜妃一生气,直接把五阿哥打包丢回皇太后那里。 郭宜欲哭无泪,她该如何解释这个弟弟还是一个吐口水泡泡的幼崽,“他还小,长大了就会叫得很清楚的,你不要嫌弃他嘛。” 胤祺的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十分勉强地点头同意道:“好吧,那他要快快长大。” 郭宜看了看还在揪衣服上的小花花的胤禟,感慨:这可不是他想就能实现的。 胤祺又对着胤禟说道:“弟弟,你以后要叫我哥哥,不能叫我咯咯咯,知道了吗?” 这认真的小模样换来了胤禟的一个大翻身,直接用屁股对着胤祺,哼哼唧唧。 啧,目前兄弟情的走向十分危险,极有可能反目成仇,郭宜赶紧制止了两人深一步的交流,“额娘给你安排了一些学习的课程,你想不想知道有哪些啊?”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一听说有新东西,胤祺立马把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丢到脑后,激动地站在郭宜的身边,等待她的安排。 “要先换衣服哦。”郭宜故意买了关子,“额娘也要去换。” 两个人换了衣服出来之后,让人眼前一亮,春桂激动道:“奴婢选料子的时候便觉得这个颜色好看,没想到上身的效果竟然如此惊艳。” 两人都穿着雪青色暗梅纹饰的直径纱制成的便袍,衣服上并无纹绣,只是在领边、衣襟、袖口多道绦边,清丽雅致。 胤祺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郭宜身上的衣服,凑到 郭宜的身边,嘀咕道:“额娘的衣服跟我的一样呢。” 这是郭宜特地要求的亲子装,要不是胤禟还小,她恨不得也给备上一件,和自己身穿一样衣服的胤祺真是太有爱。 “喜欢吗?”郭宜问道。 胤祺一边看着身上的衣服,一边连连点头。 “这位是红锦师傅,每日我们跟着她练上半个时辰的拳。”郭宜带着胤祺去了院中,“和红锦师傅问好。” “红锦师傅好。”在郭宜的鼓励下,胤祺甜甜地说道。 “奴婢参见宜妃娘娘,参加五阿哥。”红锦说道,她容貌不出众,且学过几招拳脚,不会绣花这种精细活,在内务府一直有“粗鄙”的名声,各宫选人时,一开始便会将她剔除。 前几日听说翊坤宫要招会点拳脚功夫的,她跟着一起报了名,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她看了一下参选的女子不乏貌美温柔的。 当时,堇姑姑让参选的人当场展示了一下功夫,就从一干人里选中了她。 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差点就让她晕头转向,离开的时候,听说同住的好几个“姐妹”都不小心摔坏了茶杯,且酸溜溜地说,红锦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去翊坤宫可能就是看门的。 对此说法,红锦不以为意,她很清楚,就算是翊坤宫看门的,也多的是人削尖脑袋想挤进来,那些掉进醋缸的人就由她们去吧。 所以,她听说是要教宜妃和五阿哥打拳,整个人有点懵逼,“娘娘,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赶紧开始吧,不过我们娘俩都是初学者,你可别操练过度了。”郭宜说道,她只是想强身健体,并不是想单手去撂倒谁。 见宜妃是铁了心一定要学,红锦调整了一下呼吸,反正这事都套在她头上了,做得好,她就可以继续呆在翊坤宫,做不好,也就是卷铺盖回内务府。 调整心态后,她选择了自己启蒙时候学得一套拳法。 拳法这事得徐徐渐进,日日练习,好在她在内务府这些时候每日早上都会练上一遍,如今展示起来,也不觉得手脚生疏。 等她一套拳演示完毕,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都看着她,半晌也不说话,红锦汗颜,这是行,还是不得行? 郭宜回过神来,海豹式鼓掌,她以为的拳法就是军体拳那种样板拳,或者醉拳,总之就是力道刚强,虎虎生威。 但是红锦展示的拳法更像是《叶问》里面宫二的八卦拳,讲究掌法与步法变化,刚柔并济,身姿轻盈,流转如云。 “红锦师傅果然非同凡响。”郭宜夸奖道。 一旁的胤祺看了个热闹,跟着鼓掌,小脸上满是激动。 红锦被夸得脸红了,这是第一次她在宫中因为自己的功夫被夸奖,对比平常的冷嘲热讽,她实在是羞涩赫然,耳根都红了一片,避开了两个人热络的星星膜拜眼。 21、按摩 看的时候过了眼福,接下来就是跟着练习,这可是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做眼睛会了,手没学会。 红锦一招金燕展翅,两人跟在后面小鸡扑棱,红锦下一招海底捞月,两人跟着弯腰勾手。 红锦身姿挺拔飘逸,越发地衬得两人动作僵硬,动起来如同大鹅跑步。 郭宜练到后面清洗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掏空,手臂和腿都在轻微地颤抖,她偷瞄了胤祺一眼,红扑扑的小脸蛋,正认真地跟着红锦挥舞着小手抬着小腿。 小朋友都在坚持,郭宜也不好一开始就放弃,她后悔了,就该让胤祺单独练,她在旁边躺着就行。 好在时间也不是特别长,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时候,郭宜感觉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好在兰心有眼色,立马扶着郭宜在院子里面走了两圈才坐下来。 胤祺稍微好上一些,跟在郭宜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缀着,也走了两圈。 歇过一阵之后,两人才去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郭宜带着胤祺去了偏殿,这里特意收拾了一下,进门便是一张红木镂空四时光景屏风,材质算不上好,但是胜在雕刻工艺十分的精致,小到纤毫都刻画十足。 绕过屏风是个地炕,比一般的炕要宽上许多,上面铺了一层毯子,还放上蒲团,方便大家坐在上面聊天游戏,左侧用木头做了月亮门,分割里外两间,外间平日戏耍娱乐,里间则是学习之处。 “书柜还是空的,以后胤祺有喜欢的书就把它填满吧。”郭宜指着书柜说道,上面没有几本书。 “这都是我的吗?”这小语气和他第一次收到拼图的时候那种世界观被冲塌一模一样。 “是的。”郭宜说道,她拿了一个q版人物的木雕递给他,“这是你。” “哇哦,我真可爱。”胤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带走吗?” “你想带回去?” “对啊,胤祺以后都在额娘这里学习,想把这个木雕送给玛嬷,这样玛嬷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我了。”胤祺兴奋地说道,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棒呆了,就是不知道额娘会不会同意,悄悄用余光瞅着郭宜。 郭宜哪里能看不到,她本身只是想让胤祺多学点东西,日后能有立足地,更不想他和皇太后断了情分,哪有不同意一说,“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谢谢额娘,额娘真好,胤祺好喜欢额娘。”胤祺小声说道,脸都红了。 郭宜眼珠子一转,坏水就来了,“你说什么?” “谢谢额娘,额娘真好。”可怜胤祺还小,不知道他额娘的险恶用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后面一句呢?”郭宜可不会退步,看着小胤祺憋的脸都红了,嘀嘀咕咕地低声喃喃。 郭宜简直快要笑疯了,忍住笑意,“额娘没有说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胤祺鼓起勇气,“胤祺好喜欢……” 可怜胤祺的勇气在看到郭宜脸上怪异的表情和抖动的双肩时灰飞烟灭,小脸涨红,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额娘坏坏。” 然后蹬蹬蹬扑到乳母的怀中,把头扎进去不理人了。 任凭郭宜怎么叫他都一声不吭,啧,逗过头了。 郭宜只好蹲在一边念叨,“是额娘错了,额娘不该这么欺负你的,对不起啊。” 郭宜一边说一边扯着胤祺的衣摆晃了晃,“胤祺,你理理我嘛~~~” 谁知道胤祺悄悄地移了移脚,挪远点不说,小手抓住自己的衣摆一点点地从郭宜的手里抽出来,全程都没有抬头。 这小兔崽子,郭宜无语,怕他更加生气,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继续温声软语地哄着,“额娘也好喜欢胤祺,胤祺不好生额娘的气了,不然额娘会很伤心的。” 絮絮叨叨了一番,郭宜发现点不对劲,这家伙怎么在不停地抖,难道说在憋笑? 郭宜对着乳母使了个眼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胤祺从乳母怀中挖了出来,便看见他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脸上却是大大的笑容。 “好啊,原来你在偷偷笑我。”郭宜气道,伸手便去挠他痒痒肉。 胤祺咯咯咯地直笑,如同一尾鱼般挣脱滑走了,绕着房间跑着,郭宜站起来,气得叉腰道:“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揍得你屁股开花。” “额娘刚刚也骗我了。”胤祺反驳道,明明就是她先逗自己的,哼!! 郭宜大步上前,胤祺赶紧溜走,一大一小在房间里面追逐了好一会,银铃般欢乐的笑声堆满了整个屋子,最后两人双双累瘫在了炕上,郭宜搂过胤祺,摸了摸,还好没有出汗。 歇过一阵之后,郭宜让胤祺见了他的汉学师傅晋喜,是个十三岁的太监,听说以前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才被净身,有次原身路过御花园时,见他被欺负得可怜,就让他翊坤宫当差。 郭宜一边感慨御花园是个戏台子什么都能碰上,一边把人叫来给胤祺启蒙。 为什么郭宜不自己上呢? 因为她忙着躺平,是的,她躺平了,正躺在贵妃椅上,春桂给她按摩手臂,兰心把切好的水果喂到她嘴边。 “嘶~~”郭宜抬了一下胳膊,就叫出了声,刚刚练完拳不觉得,现在浑身酸痛。 不得不说,这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挺好的,郭宜不禁开始反思前几天是为了什么上演了那么一场后宫撕逼,是躺平不轻松,还是被伺候不舒服? 后悔了,大好的青春就应该咸鱼躺。 “娘娘,不去看看五阿哥学习吗?”春桂力道均匀的揉捏着。 郭宜龇牙咧嘴,“凡事都要本宫盯着,那本宫何必给他找师傅?” 是的,这就是郭宜给胤祺找师傅的根本原因,她想看着儿子卷,不是想自己被卷啊! “左边稍微用点力……轻点轻点……哎哎哎……对对对……嘶……”郭宜嘴里嘶着气,面目扭曲,但是身上的确是舒坦很多。 这就是传说中“嘴上说的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通按摩,郭宜的确是身上确实是轻松了不少,就可以去接自己的无敌小可爱了,就是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块可造之材? 22、忧桑(捉虫) “额娘。”正在呼噜噜打瞌睡的胤祺小鸡啄米一个激灵,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郭宜,立马从椅子上滑下来,可惜经过早上的训练,他手软脚软一个踉跄。 眼看着就要撞上桌子,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晋喜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中间挡了一下,他的后背撞在桌角上,忍不住闷哼一声。 看着胤祺脚一软扑下来,郭宜差点跟着也脚软了,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终究是慢了几步—— 胤祺落在了别人的怀中! 郭宜松了口气,恢复自己的仪态,将软乎乎还呆愣着的胤祺从晋喜的怀中抱了出来,手指轻轻点点他的额头,“吓死额娘了,怎么可以这么莽撞?” 刚刚那一下,胤祺的瞌睡都被吓飞了,回过神来下意思双手圈住郭宜的脖子,撒娇道:“额娘~~” 被这奶奶的甜甜的声音一叫,郭宜的脾气就没了,在他的小屁屁上轻轻拍了一下,“下次要慢慢的,做什么之前要先跟晋喜说一声,万一伤到了自己可怎么办?这次晋喜救了你,要说谢谢哦。” 胤祺搂着郭宜偏过头,乌黑的大眼睛还带着一点打过瞌睡的水雾,“谢谢晋喜。” “保护小主子是奴才分内之事,担不起谢字。”晋喜给胤祺行了个礼,牵扯背后的淤伤,动作凝滞了一下。 有了这一出之后,郭宜可不敢让胤祺再走路了,直接让乳娘抱着他去了正殿。 晋喜将刚刚摆在桌上的启蒙书籍都收起来,整理之后,放归原位,听得脚步声,他回过头,“兰心姐姐。” “娘娘说你刚刚为了接住五阿哥应该是撞伤了背部,让我给你送点药油,你让同屋的人帮你擦一下。”兰心递了一个白瓷瓶给他。 晋喜双手接过,低头谢恩,“奴才多谢娘娘关心。” 晋喜捧着这瓶药回到屋子里面,遇见同屋的晋福,晋福看到他捧着个瓶子,伸手去抢,“这是什么好东西?” 晋喜利落地转了身,躲过他的无情辣手。 晋福扑了空,切了一声,骂了句“小气”,“你今天去伺候五阿哥如何?” “五阿哥聪明机智,一点就通,年纪小小便可见聪慧……”晋喜一本正经地夸道。 他不止在晋福面前这么说,在宜妃面前也是这么回话,听得郭宜心里直犯嘀咕,这说的是自己那个刚刚听课直打瞌睡的崽吗? 好在她给自己的崽留了最后一丝情面,没有拆穿晋喜“善意的谎言”。 一被乳母抱上,胤祺就睡了过去,连午膳都未用,还轻轻打着小呼噜。 为了避免上午那差点摔出狗啃屎的场景,春桂给还在睡梦中吧唧嘴的胤祺按摩了一下四肢。 “五阿哥喜欢娘娘,即便是累着了也不会抱怨的。”乳母在一旁小心翼翼说道,余光偷偷打量着正在和胤禟逗乐的宜妃。 她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希望宜妃娘娘对五阿哥多些疼爱,九阿哥自幼就是宜妃娘娘亲自抚养,感情深厚,五阿哥自然是比不过的,她从五阿哥还是奶团子的时候就开始在他身边了,自然是更偏心五阿哥些。 郭宜假装没有看到乳母的神情,拿了一个红色的猫猫头在胤禟的面前逗趣,惹得小人儿撅着屁股伸长手去摸,淡淡道:“本宫是胤祺的额娘,自然也会心疼他。” 堇姑姑在后面扯了乳母一把,娘娘如今和五阿哥相处得好,何必去触她霉头,到时候上了心,难受的还是五阿哥。 乳母自知失言,闭紧了嘴巴在一旁立着。 到了未时末,郭宜将胤祺从床上薅起来,隔着小被子抱着他,捏捏他的小鼻子,“是哪只小猪猪还在睡觉觉啊?” 胤祺迷迷蒙蒙睁开眼,又闭上了,整个人歪进郭宜的怀中,软乎乎的还拱了一下。 郭宜继续笑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原来是这只小猪猪啊,小猪猪睡懒觉咯~~” 胤祺埋在郭宜的怀中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两句。 郭宜凑近了才听清楚,这小崽子嘀咕道:“胤祺才不是小猪猪……” 郭宜恨不得要把自己头笑掉了,憋了一会道:“那胤祺要不要起床吃饭啊?” “嗯~~~”语调抑扬顿挫,转了好几个调。 这撒娇的小语气再配上他埋头拱的动作,郭宜的心都萌化了,然后她就听到“咕咕”肚子的叫声。 郭宜没有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胤祺的动作僵住,整个人似乎被惊呆了,郭宜把他从怀里捞起来,胤祺死命地往怀里扎,脸色涨红也不肯抬头,简直就是悲愤欲死。 “额娘不是在笑话你。”郭宜说道,但是她那因憋笑而怪异的语调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只能轻咳了一下,缓和语气,“额娘觉得胤祺特别可爱,睡觉的时候可爱,撒娇的时候可爱,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也可爱。” 胤祺猛地抬起头,亮晶晶的小眼睛对上郭宜的视线,随后又害羞地低头对手指,细声细气地说道:“真的吗?” “真的。”郭宜说着,就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现在觉得是真的吗?” 胤祺整个人惊呆,大大乌黑的眼睛瞪着郭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之后,又再次低下了头,上次在御花园见面额娘也是这么亲自己的,好想让她再亲一次,但是又想让她留着下次再亲,做人真是太难了啊! 在胤祺的纠结中,乳母给他穿上了衣服,兰心端出一直在小厨房热着的饭菜,摆上桌。 胤祺一边被套娃似的穿衣服,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郭宜,发现郭宜要看他,就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假模假样地拨手指。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欲盖弥彰的行为给逗乐了,郭宜给她们使了个颜色,让她们不要太过分。 堇姑姑忍不住偏过头,实在是忍不住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虎口。 “胤祺,你看额娘做什么?”郭宜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抓包了,胤祺一副“猫猫震惊”的表情,“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郭宜笑眯眯道:“那等你想跟额娘说的时候,再告诉额娘,好不好?” 胤祺丧气的点点头,我想要额娘亲亲哎。 自己真是笨,都不敢开口,太难过了,感觉今天要是得不到额娘的亲亲,可能整晚都睡不着了,忧桑,太忧桑了。 郭宜没有看出胤祺的懊恼,直接将人拎到饭桌前,卷崽第一步是要科学养娃,锻炼强身健体,吃饭营养均衡。 是也,准备的菜品比较简单,少油少盐,荤素搭配。 等到胤祺吃完饭,郭宜进入卷崽的下一步——培养崽的兴趣爱好。 23、洋芋 为了让崽能远离皇位又有自保能力,郭宜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主意还多亏了那日去延禧宫,虽然惹了点污水,但是也给了郭宜一点启发,清朝的皇帝虽然个个都是卷王,但是为什么还有反清复明的势力呢? 归根结底就是百姓不幸福。 清朝还是主打小农经济,也就是男耕女织,且农业种植技术落后,看到把高产作物土豆种在花园里面,就知道农产品的种类上依旧坚持南稻北麦,这可真的是格局小了。 所以,郭宜决定把自己的儿崽往农业方向发展,成为新型农业科技人才。 于是郭宜开始了第一步——诱惑出儿崽的好奇心,“胤祺,刚刚吃饱了吗?” 还不知道自己额娘已经给自己预定了“玩泥巴”这项功课的胤祺老实地点点头。 “那额娘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吃到肚子里面的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呢?”郭宜又问道。 胤祺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惊恐道:“吃下去的东西还能从肚子里面长出来吗?” 啊不是,儿崽,你是怎么做的阅读理解?完全没有领悟作者的本意,郭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她想到了大人经常吓小孩的谣言:吃到肚子里面的瓜籽会从肚脐眼里面长出瓜蔓。 这可真是恐怖童话故事! 但看胤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郭宜不得不解释道:“不是,额娘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这些食物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是如何种出来的?” 胤祺摇摇头,忽然眼前一亮,“额娘知道吗?” 见鱼儿咬钩,郭宜立马摆出一副得意的神色,“额娘当然知道!” “那米是怎么长出来的?”胤祺兴奋地问道。 “先种稻,后有谷,碾谷成米。” “馒头是怎么种出来的?” “先种麦,再收割,磨麦成粉,粉做馒头。” …… 来来回回几次,郭宜发现了不对劲,得了,这敢情是在考察自己?她可是要励志卷崽自己咸鱼的人,再答下去,可就是她亲自卷起来了,于是她眼珠子一转,“看吧,额娘是不是懂得多?” 胤祺立马点点头,额娘真厉害,什么都知道哎。 “那胤祺想不想也什么都知道呢?”郭宜循循善诱,感觉自己就像是《白雪公主》里面那个劝说公主吃下毒苹果的老巫婆。 郭宜赶紧把这种形象搅得灰飞烟灭,自己年轻貌美,正当年华,什么老巫婆,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像!!! 胤祺还不知道额娘美好笑容背后的险恶用心,自然说想的。 郭宜立马就接着说道:“想不想亲眼看到是怎么种下发芽开花结果的呢?” 胤祺继续点头。 “要不要亲自尝试种一下呢?”郭宜又问道。 胤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哎,成了,郭宜笑眯眯地掐了掐胤祺的小脸蛋,果然是额娘的一号养老候选人,这么好骗,啊不对,这么积极上进! “读万里书,行万里路。”郭宜继续洗脑大业,“从书上得来的东西,只是前人所言,真实性未可知,不如自己亲自实践一番,方知是真还是假。” “那……额娘知道这么多,也是自己亲自实践的吗?”胤祺阳气自己充满期待的小脸蛋问道。 郭宜笑容僵住…… 就知道不能放松警惕,童言杀手只会迟到,不会不来。 “有些自然是额娘亲自实践过,有些是在书上看到的,额娘想跟胤祺一起种,不知道胤祺是否愿意呢?”还好郭宜的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出了对策,打出一张无敌亲情牌。 果然胤祺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点头,兴奋极了,恨不得立马挽起袖子下地。 “额娘还想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胤祺愿意吗?”郭宜问道。 怎么会不愿意呢?胤祺现在满脑子都是额娘要陪自己种东西,额娘想要记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额娘、额娘……全部都是额娘,他觉得自己快要幸福的昏过去了。 得到胤祺的同意,郭宜稍微松口气,卷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崽心甘情愿地卷,那种强行把崽塞进培训班的事情她还是干不出来的。 强身健体有师傅,识字有师傅,种地当然也有师傅。 这种地的师傅姓刘,叫做刘贵,先前就是他在御花园负责种植土豆,这次郭宜专门将他找来教胤祺种土豆。 她既然知道土豆是高产作物,便没有必要走弯路,直接一步到位。 刘贵也是满头雾水,从来只有宫妃让种这花那树的,第一次见到有人想要中洋芋,而且不只要种,还要亲自种? 他接到这个指令就处于蒙圈状态,以为宜妃娘娘只是说说而已,真看到五阿哥到了面前,他惊讶得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舌头差点都捋不直,“奴才……奴才参见宜妃娘娘,参见五阿哥。” “胤祺想了解一下洋芋,你给他讲讲。”郭宜坐在椅子上,听着刘贵讲解土豆,她还要搞清楚清代的土豆和后世的土豆之间的区别,做好胤祺的引路人。 “洋芋是前朝末期海外舶来品,相当金贵,好在易种植,现在御花园每年可以种下不少。”刘贵说道,他们种花草的人一般都不擅长于言语,也不知道这些贵人想听什么,越说心中越慌。 “洋芋春种秋收,提前数十天将洋芋放在有阳光的地方晾晒,之后便一分为三,收入室内催芽,待到芽长到一寸多,便可种入土中,五六月间便可观赏,花朵成蔟,有白色、粉色,浅紫等多种颜色。” “什么时候收获?”郭宜问道。 收获?刘贵很快就想清楚了,宜妃的意思应该是收获种子,便道:“七八月都可,主要是看季节。” 郭宜点点头,看向听得十分认真但是表情迷茫的胤祺,忍不住乐了,“今日记不住也没有关系,日后多的是时间。” 胤祺点点头,洋芋到底是什么? “五阿哥请看,这就是洋芋的幼苗。”刘贵指着簸箕里面的幼苗说道,因着宜妃娘娘说要种在翊坤宫,他带了一些幼苗过来。 胤祺蹬蹬蹬地跑到簸箕前,弯着身子打量着,洋芋的幼苗下面连着一块小小的东西,不知是何物。 胤祺偷偷看了刘贵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立马缩回了目光,又蹬蹬蹬地跑回了郭宜的身边,“额娘,那是什么呀?” 他的小动作怎么能瞒过一直看着他的郭宜,郭宜笑着道:“你去问问?” 胤祺又偷偷看了看刘贵,把头往扎进郭宜的怀中,试图逃避。 郭宜无奈,这孩子养得太单纯了,在陌生人面前总有几分束手束脚,她摸了摸胤祺的脑袋,“你先问问,要是你问不出来,额娘在再去问好不好?” 24、撒娇鬼 郭宜没有养过孩子,但是她知道,作为父母,只能陪伴他们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他们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小胤祺磨磨蹭蹭到了刘贵的身边,胖手指着土豆块,小声嘀咕道:“这个是什么呀?” 亏得刘贵全身心都在关注五阿哥,才听到他的问话,“这个是洋芋切成了块,又从芽眼里面长出的芽。” 胤祺一脸茫然地看着刘贵,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洋芋,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这么一双迷茫大眼睛盯着,刘贵心都要化了,这宫中主子可没几个用正眼瞧过他的,毕竟一个长年和泥巴打交道的人,毫无利益可言,又怎么会有人来和他套近乎。 于是,刘贵赶紧在簸箕里面翻翻找找,看有没有小洋芋,一激动,他胖胖的身体起了一身汗,在哪里在哪里。 翻来翻去,好在找到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洋芋,正准备递给胤祺,又收回来在自己的袖子上擦得干干净净,才最后递了出去。 这是胤祺第一次看到洋芋,圆滚滚的,小巧玲珑,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摸了一会,就看向刘贵,开始打开话匣子—— “洋芋为什么叫洋芋啊?” “它和芋头一样吗?” “它能吃吗?” “我可以种吗?” …… 这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清代版本,有些问题,刘贵能回答,有些他也回答不出来,比如说洋芋能不能吃? “大伙儿都只是观赏,没听说吃的。”刘贵解释道。 胤祺点完头,就看到额娘朝自己招着手,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郭宜身边,将洋芋献宝一样的呈给郭宜,他的呼吸还有几分急促,轻轻咬着下嘴唇。 郭宜接过这个快被盘出浆的土豆哭笑不得,对上胤祺的亮晶晶的眼神,心蓦地就软了一下,“这是什么呀?” “这是洋芋。”然后胤祺就滔滔不绝地把刘贵刚刚说给他听的,转述给郭宜。 郭宜一边听,一边点点头,这时候就体现商业观众的重要性,无论对方说的什么,她都做出一副“哇哦,真的吗”吃惊表情,十分捧场,胤祺越说越高兴,挺着自己的小胸膛,愈发的神气。 郭宜怀疑他要是有个小尾巴,现在恐怕甩得像是装了电动小马达。 听到他再次提到“不可食用”时,郭宜并没有直接打断他,而是等他说完了才问道:“不可食用是因为没人试吃,还是吃了会中毒呢?” 胤祺一下子愣住,忽而转身又蹬蹬蹬跑到刘贵面前,仰头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刘贵一下子难住了,前人就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做的,哪里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宜妃娘娘。 郭宜起身,轻罗曼妙走了过去,“胤祺很想知道吗?” 胤祺想了想,点点小脑袋瓜。 这果然是我的好儿崽,每一步都按照自己的戏本走,郭宜便道:“那额娘想想办法,你今日先把土……洋芋种下,好不好?” 差点嘴瓢说成了土豆,郭宜赶紧改了口,“刘公公亲自教你,你要好好学哦~” “嗯。”胤祺点点头。 然后,郭宜就看着自己亲亲儿崽急切切地奔向了庭院里面早就开辟好的土地,撅着屁股开始跟刘贵商讨怎么挖土。 刘贵吓了一跳,偷偷打量了好几次,见郭宜没有责怪劝阻的意思,这才放心大胆地让胤祺跟着一起倒腾。 大概是没有人能逃脱“玩泥巴”的真香定理,胤祺对这个活动也非常喜欢,在小太监的帮助下,竟然真的种了不少。 郭宜在一旁喝着茶,悠悠然同堇姑姑闲聊,只有胤祺的乳母一边担忧皇太后斥责瞎胡闹,一边为胤祺欢快而高兴。 这神色落入郭宜的眼中,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见多就自然习惯了。 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的土豆苗都种下了,胤祺还给浇了水,说是浇水,也就是小胖手沾了点水随便洒洒,还是那些跟在身后的太监尽职尽责地一瓢瓢浇下去。 春桂端来水和香皂,胤祺靠在郭宜的怀中,把手放进盆里,任由春桂轻柔地揉搓,嘴里小声唏嘘道:“哎呀,今天可是把胤祺累惨了。” 郭宜听得只想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是个撒娇鬼呢? 胤祺乳母听到,先是愣住,随后跟着笑出声,她还从未见过胤祺如此模样,以前也会奶声奶气说话,却并没有这么活泼,跟着宜妃一天,就养出一些孩童的小性子。 郭宜拿过干净的棉布,将胤祺的手擦干净,又给涂了一点乳膏,小黑手这才恢复了白白嫩嫩。 胤禟醒了,正自个儿在榻上翻来翻去地耍着,一个翻身看到了郭宜,立马跟条虫子一样拱到榻边,伸手要抱抱。 郭宜捞了一把,将胤禟卷卷卷,重新卷回榻中间,胤禟以为额娘在跟她玩,立马躺在原处,拍着小手咯咯笑起来。 胤祺出来便看到这一幕,投去了羡慕的眼神,他也想要被额娘卷卷。 郭宜在榻边坐下来,逗着胤禟,一转头就看到胤祺落寞而又艳羡的眼神,对他招招手。 胤祺眼神一亮,立马投到郭宜的怀中,并且暗地对胤禟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郭宜被扑了个结实,差点整个人仰翻过去,兰心眼疾手快,在后面撑住一把。 郭宜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胤祺的后背,不痛不痒道:“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没接住。” 胤祺把脸埋在郭宜的怀中,嘿嘿笑着。 郭宜再次准备培养一下兄弟情深,逗弄着胤禟,让他叫哥哥。 虽然胤祺对于这个只会鸡叫的弟弟兴趣不大,但是毕竟是额娘的另一个儿子,他左想右想,决定还是给额娘一点面子,于是探出头,也看着这个小胖墩。 结果,胤禟一翻身,依旧是用自己的小屁股对着胤祺。 郭宜哭笑不得,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胤祺跟着也拍了一下,大概是手感不错,他又拍了一下。 胤禟刷地一下回过头,瞅着两个已经收回手正在假装无辜路人的无良哥哥和额娘,小小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盯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现,默默地朝榻里面拱了拱,远离这两个人。 郭宜和胤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耸耸肩无声笑了。 25、愁人 到了时间,郭宜亲自送胤祺回去,并向皇太后请安。 自前日一别,皇太后再见宜妃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尴尬,齐嬷嬷建议皇太后干脆免了宜妃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 郭宜听到这个要求心中万分高兴,嘴上还是说着,“多谢皇额娘的体恤。” 胤祺一回去,便睡着了,今日实在是太累了,他的小胳膊小腿都抬不动了,软绵绵的。 乳母仔细将他的被子掖好,在胤祺的额头上摸了摸,她还记得刚刚胤祺跟她说的话—— “我也有额娘了……” “你说额娘会像喜欢弟弟一样喜欢我吗?” “我以后一定听话,额娘就会喜欢我了……” “今天只得到额娘的一个亲亲,明天也想要……” “我现在有玛嬷、额娘,还有弟弟,好幸福哦……”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会不会明天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 童言童语让乳母心中泛起酸涩,绵密地如同针扎一般刺痛,她抹了抹眼泪,又吸了一口气,去给皇太后回话。 在皇太后面前,乳母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今天的情况,她也无需隐瞒美化,宜妃宫中这么大的动静很难瞒得过。 胤祺的话她掖着没说,自古以来,祖母和母亲之间的关于抚养孩子的争夺累见不鲜,百姓如此,天家亦是如此,说出来只会徒增皇太后的不快。 如今皇太后还是胤祺的护身符,没有必要自毁长城。 “罢了,以后没有特别情况不用来汇报了。”皇太后说道,她又不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知道的人,既然放手了,就要彻底一点,黏黏糊糊地反倒是让大家都不爽利。 乳母把胤祺从宜妃那里顺回来的人偶木雕代为呈上,说这是胤祺特意找宜妃要的,说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也有小人儿陪着玛嬷。 皇太后一见木偶,大为欢喜,一手拿着木偶,一手细细摩挲着,脸上泛起满满的慈爱,“胤祺有心了。” 见皇太后真的喜欢,乳母才松了口气,她希望胤祺既得宜妃的疼爱,又能得到皇太后的庇佑,好在这孩子真的会心疼人。 第二天,郭宜送给胤祺一本小册子,告诉他把洋芋每天的生长情况记录下来,胤祺一脸懵逼——他额娘到底知不知道他还不会写那么多字? 郭宜当然知道啊,所以翻开册子,点了点页面,“不会写用画的也行。” 上面画了一个长着小苗的洋芋块,接着就画了种好的一片地。 胤祺接过去,朝前翻了一页,发现还有惊喜,第一页上面是一个小孩正捧着一个小洋芋呈过来。 胤祺眼睛一亮,这就是昨天他送洋芋给额娘的情景,没想到额娘竟然画下来了,他将书捂在胸口,充满期待地连声道:“是我吗是我吗?” “是你。”郭宜点了点胤祺的小鼻子,那么可爱又羞涩的小人儿她怎么能不画出来呢? 等到晋喜来了,郭宜就将胤祺交给他,自己则去隔壁逗逗胤禟,下午便到了验证昨日问题的时候——洋芋到底能不能吃。 “准备好了吗?”郭宜问道。 刘贵点点头,这位主子的要求可真是奇怪,兔子和老鼠各找了四只,提前饿上一晚上。 “额娘,我们要干什么?”胤祺赖在宜妃的怀中,地上摆着两个小箩筐的土豆,他隐约有点发愁,这么多洋芋也要种吗?哎呀,他的胳膊还有酸酸的呢~ “咱们要看看洋芋能不能吃呀,你忘记了吗?”郭宜说道,“现在就来验证一下能不能吃。” “好。”只要不是再种洋芋,胤祺还是很开心的。 郭宜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但也无关紧要,她本来就是想让胤祺接触这些,只用培养出兴趣就行,不用事必亲躬。 “刘贵,这洋芋是去年收上来的吧?一般如何保存?”郭宜说道,南方一年可种两季,北方种一季,按照京城的位置,洋芋要在秋天方可收获。 但是,这种信息郭宜知道,宜妃不能知道,于是她便多问了一句。 “回娘娘的话,这洋芋的确是去年收上来的,一般保存在箱子中,用沙土掩埋压实,不能透气儿,否则会提前生芽。”刘贵说道。 郭宜点点头,低头对把玩自己手指的胤祺说道:“刚刚听清楚了吗?” 胤祺抬头,大眼睛茫然而又无辜,显然刚刚是没有在听的,“额娘,胤祺没有记住。” 郭宜点了点胤祺的额头,将话重复了一遍,又让刘贵常日里多提醒胤祺些。 刘贵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心中疑惑,这宜妃是真的要让五阿哥干这些粗鄙之活吗?昨日之前他是万分不敢相信的,可是今日由不得他不信。 “本宫曾听闻不少果子发芽后即为有毒,不如将这洋芋分为发芽前和发芽后两种,看看能否食用?”郭宜说道。 “娘娘果然见识宽博,的确是有此说法。”刘贵赶紧吹捧道。 “额娘,怎么区分发芽不发芽啊?”胤祺蹲在箩筐边,双手托腮盯着箩筐里面的洋芋。 “刘公公种植洋芋多年,不如让他跟你讲解一下?”郭宜说道。 “刘公公,你知道怎么区分发没发芽呀?”经过一同种植洋芋,在胤祺的眼中,刘贵已经算是“自己人”,没了一开始那么生疏。 胤祺歪头看着刘贵,脸上的小肉肉从手指缝里面鼓出来,嘴巴也是挤得嘟嘟的,圆润可爱。 刘贵被萌得心肝直颤,低头指着洋芋上的芽眼,“此处若是有凸起,那便是已经发芽,奴才昨个拿出来的洋芋苗便是从此处育出。” 胤祺用食指戳了戳不到寸余的洋芋苗,又在箩筐里面左看看右看看,“这个洋芋为什么是青色的?” “变青色也是即将要发芽的。”刘贵不觉得放低了声音,温和道。 “那便是已经发芽和即将发芽的分为一块,完全无变化分在另一块。”郭宜说道。 哎,太为难她了,发芽的洋芋有毒,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她还得搞个实验,真是憋坏人了。 于是郭宜喝着茶,看着胤祺和几个小太监忙活着,希望胤祺能早日发掘出自己的天赋,那她不用刷康熙的好感值,就等着康熙驾崩,再出宫住到儿崽的府上,就是不知道这天啥时候能来。 果然退休是所有社畜的愿望,想当初,她和基友聊天,说解决拖到死线的完美办法就是早日退休,可惜,钱没攒够,人却先穿到了这个时代。 好在她在福利院长大,没什么太多的牵挂,只能遥祝基友能够继承自己的遗志,一夜暴富,早日退休。 洋芋分出来之后,刘贵自行去进行下一步了,毒死小动物这件事郭宜自然不会让胤祺亲自参与,万一留下童年阴影什么的,那就太惨了。 26、哥哥 胤祺洗干净手,爬上炕,摆出和郭宜一模一样的咸鱼摊,顺手抱住额娘温暖柔软的手,“额娘……” 还没有等到他开始黏黏糊糊,就感觉有个重物压到了自己的肚子,这重物暖乎乎还软软的,胤祺被压得起不来身,只能梗着脖子看了一眼。 嘴角还挂在哈喇子胤禟正对着他一脸傻笑,见他看过来,叫道:“哥哥哥……” 胤祺小小年纪,便有了眼前一黑的感觉,脱力躺平。 见胤祺不理自己,胤禟又挥着小手小腿,腾地一下从胤祺的身上翻下去,掉在了郭宜和胤祺之间的缝隙,还顺着缝隙一点一点朝上拱着。 胤祺撇下眼,看着小团子撅着屁股拱着,心烦意乱,这个弟弟傻傻的,哥哥也不会喊,还总和他争额娘的宠爱。 胤禟可不知道自己亲哥哥正在心里烦自己,他拱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给捞了起来,轻柔地放在两人之间,一转头,左边是额娘的脸,右边是哥哥的脸,他咯咯地笑了两声,“叭”在自己哥哥的脸上留了一个口水印。 胤祺震惊,他……他……刚刚是印了口水吗?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就看着弟弟撅着嘴又蹭上了额娘的脸,“叭”一下,小脸乐开了花。 郭宜一边嫌弃地拿着帕子把胤祺的脸擦干净,一边语气温柔道:“小九呢,是喜欢你才亲你的,你别嫌弃他的口水。” 关于口水印这个事情,郭宜已经麻木了。 胤禟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又撅着嘴冲着胤祺而去。 胤祺使劲地朝后退去,坚决不让胤禟的口水再次玷污他的灵魂。 胤禟这次亲了个空气,整个人愣住,表情慢慢委屈,嘴巴一瘪,嘴角下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欲哭未哭。 胤祺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变脸大法,整个人被镇住,“额娘……” 实锤了,两个人就是塑料兄弟情,一个演对方,一个嫌弃对方。 胤禟的小嘴巴瘪了又瘪,泪眼汪汪,见大家还不理自己,嘴巴一张就要“呜哇”出声。 胤祺慌张无措,正打算忍一忍贡献出自己的脸时,郭宜飞速地偏头在胤禟的脸上啾了一口。 胤禟那张乌云密布的小脸霎时间雨过天晴,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喜欢亲亲人,不给他亲还委屈,你若是亲他,他也会开心的。”郭宜说道,她看得出胤祺似乎对胤禟有些抗拒,“你要试试吗?” 胤祺有点想拒绝,抬头看到额娘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期待,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内心几经挣扎,慢慢凑过去,飞速地在胤禟脸上啾了一下。 “怎么样?”郭宜憋笑,若不是胤祺脸皮太薄了,此刻她已经捶炕大笑了,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亲的不是弟弟的脸,而是什么妖魔鬼怪。 “小九好香。”胤祺红着脸小声说道,小九的身上有股奶乎乎的味道,还有一种莫名的暖暖的感觉。 胤祺说着,同额娘一样,伸手去拨弄胤禟的小手,谁知道胤禟反手就抓住胤祺的食指,胤祺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又怕弄疼了胤禟,只能任由他抓着。 胤禟的手指有力,抓着胤祺的手指摇晃着,嘴里咿咿呀呀,突然很清晰地蹦出来两个字,“哥哥。” “额娘,他叫我了。”胤祺有些兴奋,呼吸都急促起来,被抓的那只手手指都不敢动弹,他能感觉到小九手的温度好似顺着血脉流进了心里,之前那些微的不满都烟消云散,这是他的弟弟啊,是和额娘一样的亲人。 “是的,额娘也听到了。”郭宜摸了摸胤禟的小脑袋,“他喜欢你,额娘也喜欢你。” 胤祺嘿嘿笑着,带着几分傻气,郭宜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也亲了一口,小人儿立马僵住,整个人刷地一下红了,然后熟了。 额娘亲他了!!! 他从昨天想到今天的亲亲得到了,若不是现在都躺在炕上,他恐怕要跳到地上原地蹦上几圈。 或许因为心情好,或许因为天气好,三个人躺在炕上一会会的功夫竟然都睡着了。 看到这极为和谐的一幕,堇姑姑面露微笑,抱来一床薄被给三人盖上,刚退出殿门,一转身就看到了康熙站在门口,吓得堇姑姑差点撅过去,正准备行礼,康熙摆了摆手,“宜妃呢?” “娘娘和阿哥们在睡觉。”堇姑姑小声说道。 康熙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这都下午了竟然还在睡。 “要不奴婢把娘娘叫起来?”堇姑姑见康熙的神色莫测,试探地问道。 “罢了,朕进去看看。”康熙抬步走了进去。 堇姑姑等着康熙进去,这才走到梁九功身边,小声道:“梁公公,您可知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这可真是吓了奴婢一跳,娘娘什么都没有准备。” 梁九功向来很买翊坤宫的账,小声说道:“皇上批折子累了,在御花园散心,听到有两个宫女在议论,说宜妃娘娘为了讨五阿哥欢心,纵子无度,荒废功课,所以皇上决定来看看。” 堇姑姑一脸懵逼,“五阿哥还没有去阿哥所,怎么就荒废功课了?” 梁九功也是无语,但是皇上向来重视子嗣,所以才突然来了这一趟,“还是让宜妃娘娘小心点,这种事真是防不胜防。” 堇姑姑点头,心中却想着宜妃最近的诸多行为,怕不是自己能劝得动的,以前宜妃不要一门心思扑在皇上身上,现在只盼她能分出一点心给皇上,为自己固固宠。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翊坤宫去送汤了?”梁九功问道,虽然皇上嘴上没说,倒是有几次提到宜妃最近在忙什么。 这里面暗含的意思不就是宜妃怎么没来,以前的时候,宜妃都是三四日便来上一会,送点汤送点糕点,皇上批折子,宜妃研墨,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宜妃都没有出现过,皇上心里这不就开始念着了。 堇姑姑…… 她何尝没有劝过宜妃,可宜妃说自个儿不送,也有其他人送,饿不到皇上,可这能一样吗?不对,皇上缺的是这口吃的吗? “五阿哥最近都在翊坤宫中,娘娘十分高兴,一门心思都陪着五阿哥。”堇姑姑只能自个儿找补。 梁九功斜眼瞅了她一下,呵呵笑了两声。 信与不信完全就看个人了。 27、喘息 那厢,康熙进了殿中,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消散了些灼烈,化成点点暖意,洒在青石板的地上,渲染出温馨沁然的氛围。 母子三人躺在榻上,呼吸均匀而又绵长,胤祺睡在最里面,红扑扑的小脸蛋,手还被胤禟抓着,中间的胤禟睡姿四脚朝天,占了一个大大的位置不说,还在滋溜地流口水,小脚在胤祺的腿上还一蹭一蹭的,真是睡觉也不老实。 宜妃侧躺在最外侧,右手虚虚地搭在胤祺的身上,将两个孩子笼在怀中,睡颜恬静温柔,白皙细腻的皮肤沾染了淡淡的粉色,长睫投下阴影,嘴角微微上勾,好似带着几分笑意。 康熙停下脚步看了一会,顺手将胤祺落掉的摊子重新盖好,才在一旁坐下来,缓缓地转动手串。 安静的午后,阳光恰好,氛围温暖,好似前朝的纷争、后宫的制衡在这一瞬间都离他而去,于逆流奋进之中有片刻喘息之机。 先前在皇贵妃宫中,他打算让宜妃不再去和胤祺接触,但是宜妃察觉出端倪,提前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当日见她眼中恐慌,他心下一软,便同意了,未曾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把胤祺带回了翊坤宫。 刚刚御花园的那一幕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演给他的看的,他也确实也有几分趁机敲打一下宜妃的想法,让她不要过于嚣张,此时眼前的场景再次让他心软,闲情适宜,这一幕就如同哪个百姓人家的午后小憩。 康熙坐了良久才起身,低声吩咐梁九功,去皇太后那走一趟。 “什么?你说皇上来过了?”正在用晚膳的郭宜差点被鸡汤给呛着,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皇上有事?” 堇姑姑将今日之事讲述了一遍。 郭宜无语,所以康熙在一旁窥探她睡觉?这怎么想都有种怪怪的感觉,罢了,此事不能细想,细想容易变态。 “娘娘,御花园的事不用处理吗?”堇姑姑面露焦急,欲言又止,娘娘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此事本宫心中有数,你派人盯着,只要不牵扯到皇太后,其他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年头宫中乱嚼舌根的人还少吗?”郭宜抿了口茶水,又道,“你可知皇上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堇姑姑回忆了一下,“去了皇太后那,娘娘,皇上这是?” “没关系的。”堇姑姑的语气带了几分凝重,郭宜不得不安抚道,“本宫把胤祺叫走了,皇上不得不代替胤祺去给皇额娘尽尽孝嘛?” 堇姑姑将信将疑,直到第二天胤祺照常来了翊坤宫,她这心才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 不过今日宜妃并没有在宫中等着胤祺,而是去佟皇贵妃的宫中请安了。 数日未见,佟皇贵妃的脸色较之上次已经好了些,听闻皇上这段时间要不直接不来后宫,来后宫,最常去的地方还是皇贵妃这里,果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郭宜估摸着等会就会有人拿五阿哥这个事情刺她,她原本以为会是德妃,谁知德妃像是修了闭口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郭宜唏嘘了一下,也不知道康熙上次跟人家说了什么,打击得人家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宜妃娘娘,听说您最近带着五阿哥在玩泥巴?”回去的路上安嫔温温柔笑道,“要按嫔妾的想法,这泥巴有什么好玩的。” “泥巴的确是不好玩,但是孩子挺好玩的,安嫔无法理解,本宫也不奇怪。”郭宜淡淡一笑,由着兰心搀扶,率先走到了前面。 安嫔陡然停住脚,愤恨地看着宜妃婀娜的背影,手指用力捏紧,旁边搀扶的宫女手指被捏得生疼,硬是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低头咬住下嘴唇将痛呼咽进肚子里。 入宫最早的一批人里面就有安嫔,她家世不显,又不得宠爱,肚子也不争气,竟是一次都没有怀上过,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茬换一茬,如今,皇上现在两三个月才来她宫中一次,基本上也就是坐上一会,以示尊重。 她虽有九嫔之首的地位,但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她无子无宠,全凭着皇上可怜,真应了那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宜妃竟然敢在她的心口上踩她,真是岂有此理! 德妃从后面走过,面露不谢,走了个敬嫔,来了个安嫔,都是一群光有脑子没野心的,一无家世,二无子嗣,皇上待她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还想要宠爱?也不照照镜子。 “宜妃,要不去我宫中坐坐?胤祐前两日还偷偷跟乳母问你什么时候过来。”惠妃说道,上次的事情完美解决,罪魁祸首敬嫔应罪有应得,在她这里,这事儿就已经揭过了。 郭宜却拒绝了,历经上次一事,她对宫斗毫无兴趣,搞这些无聊的小动作,还不如跟可爱的崽崽玩,崽崽才是她永久的金饭碗。 “我等会带胤祺去御花园转转,姐姐要不带他们一起过去?”郭宜今天安排了胤祺去看御花园的洋芋,便如此问道。 “那咱们御花园见。”惠妃也没有坚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位要一起带上吗?” 嗯?郭宜一时没明白,而后才想起她说的是八阿哥胤禩,想起历史上的事情,她确实不喜欢胤禩,但是如今还是个小奶娃,而她也打算改变胤禟的命运,何必拿未发生的事情为难一个孩子呢? “一起吧,人多热闹些。”郭宜说道,况且两个都养在惠妃宫中,只邀请一个,另一个心中怕是不好想,她不希望胤禟和胤禩走得近,但是也没有必要得罪他。 “娘娘,为何还要叫八阿哥一起?”回去的路上,兰心忍不住问道,八阿哥的乳母上次害了宜妃娘娘,如今还要五阿哥和八阿哥一起玩耍,那万一再出个什么事情怎么办? “上次之事,罪不在胤禩,不必迁怒于他。”郭宜说道,“此事以后便不要再提,胤禩若是好的,那胤祺就是多了个兄弟,若是不好,本宫自会拦着。” 见宜妃有了决心,兰心不好再辩驳,想着之后还是要提醒一下五阿哥的乳母,有所提防总是好的。 28、御花园 一听说今天要去御花园,胤祺便乐了,上次就是在御花园碰见的额娘,这次又要去咯,而且还可以看刘公公提到的洋芋,听说比他种的长势要好,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哼! 郭宜提前同胤祺提了一下胤祐两人,说等会有两个弟弟也要一起去玩耍,问胤祺愿不愿意,胤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点点头,又趴到炕上,去亲了亲胤禟的小脸蛋。 逗得胤祺咯咯直笑,两只小手抓住胤祺的手指,一扭身朝他爬过去。 胤祺最近已经喜欢上亲亲这个活动,对待胤禟也没有那么别扭,郭宜甚感欣慰,这兄弟血脉还是有点点的。 只是这欣慰还没有持续几分钟,就听到“噗噗噗”一阵声音,顿了顿,又是一阵“噗噗噗”,臭味弥漫开来。 郭宜骂了句臭小子,赶紧拎起依依不舍还想黏在胤祺身上的胤禟,让乳母抱下去清理。 胤祺大概是被这臭味熏得有点怀疑人生,整个人神情恍惚,他感觉这兄弟情怕是有点要不起。 郭宜拉着他到窗边透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奶娃都是这样的,你小时候也是。” 胤祺震惊,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可是根据玛嬷她们的说法,自己小时候香香软软白白嫩嫩,从头到脚无一不是让人喜欢的,怎么可能如此……如此……震撼灵魂 听得郭宜的话,胤祺整个人都不好了,陷入自我怀疑无法自拔,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当众……噗噗。 乳母很快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胤禟送了回来,甫一进门,小家伙滴溜溜的眼珠子便锁住了胤祺,伸出小手,朝他挥舞着。 奈何兄长心如铁石,胤祺视若不见,他现在一看到胤禟,还能嗅到那股臭味。 胤禟的小手挥了好一会不见有人搭理他,神色迷茫中带了几分委屈,嘴巴一瘪,眼角耷拉,晶莹的泪珠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小团子委委屈屈,白皙的小脸皱起来,郭宜看得心疼,正准备伸手去抱抱,旁边一只小手比自己更快地抓住了胤禟。 胤禟眼睛一亮,含着眼泪的眼睛又弯弯笑了起来,“哥哥,哥哥……” 胤祺握住胤禟的小肉手,顺势坐在炕上,任由胤禟在自己身上乱爬,刚刚自己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附身了,不然为什么看到胤禟委屈的小眼神会觉得自己过分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过去了? 胤祺小心翼翼地看了宜妃,自己肯定是为了额娘的喜欢才这么做的,一定是!!!肯定不是因为自己也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奶团子!!! 于是,胤祺开始了自我洗脑自我欺骗的道路,还面无表情地顺手兜了一下有点往下滑的胤禟,一切都是为了额娘! —— 郭宜牵着胤祺去御花园的时候,兰心给惠妃娘娘送了信,两人正好在御花园碰上,胤祐被乳母抱着,小小的脸上全是欢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郭宜,丝毫不错开。 这完全就是郭宜以前去签售会碰到自己迷弟迷妹的眼神啊!她心中一动,上前摸了摸胤祐的小手,“七阿哥最近还好嘛?” 胤祐的脸刷就红了,憋了半天才道:“胤祐很好,宜妃娘娘安好。” “真乖。”自从养崽之后,郭宜对这些可可爱爱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摸了摸胤祐小脑袋瓜,然后就看到他羞红了脸,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正在郭宜和胤祐暖心互动时,衣摆被扯了一下,一低头,胤祺正嘟着嘴,一脸不快地看着她。 都有自己了,为什么额娘还要去摸胤祐的手手?难道他的手手比自己还要好摸?比胤禟的好摸?好气哦,可是不能直说,按照玛嬷说法,还要保持微笑大度,太难了。 “胤祺,这个也是弟弟,叫做胤祐。”郭宜介绍道,“这个八弟,叫胤禩。” 胤祺勉强给了胤祐和胤禩一个官方笑容,“额娘,刘公公已经等着了。” 郭宜瞧了远处垂首而立的刘贵,“你要不要邀请弟弟们和你一起啊?” 胤祺瞅了两个弟弟一眼,还是两个三岁的小萝卜头,心里有些不情愿,原本以为打个招呼就完事了,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带着小团子耍,应该拒绝的,悔不当初!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把弟弟留在这里,你自个去找刘公公。”郭宜见他有几分不情愿,担心他不愿意跟小朋友玩,便贴心地提了另一个建议。 谁知她话音刚落,胤祺就立马严肃地说道:“弟弟们还是跟我一起吧,免得打扰到额娘。” 当着他的面,额娘就已经摸手摸脸了,要是他不在,额娘说不定还要亲亲呢,那怎么可以!亲亲是属于他和胤禟的,别人休想! “那就辛苦胤祺带着他们了。”郭宜摸摸胤祺的小脑袋瓜,“去吧。” 胤祺蹦跶着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朝刘公公跑去,当然,只是他自己蹦跶,弟弟们还是乳母抱着的。 “倒是比之前见着的时候,活泼了许多。”惠妃看着胤祺的背影说道,之前在各种宴会上也见过,十分害羞,动不动就躲在乳母的怀中,往日也不和兄弟们来往,闷在皇太后的宫中。 现在看起来到多了些孩子的活泼劲儿,跟之前判若两人,果然宜妃还是会养孩子,这亲娘养的就是精细一些。 当然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上次在御花园被听了墙角的事情她还没忘记呢。 郭宜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这话她可不想接,接了可就意味着说皇太后把孩子的性格养得沉闷了,“皇额娘将胤祺养得很好,纯孝仁和,是胤祺之幸,日后胤祺也定当好生孝顺皇额娘。” 说起孝道,惠妃倒是想起了别的事情,前年皇上东巡到后所,流人王廷试之子王德麟拦住御驾,说自个儿父亲年迈体衰,愿代父戍边,皇上怜悯其言情,念其父子俱为读书人,谴回原籍。 回宫之后,皇上也曾数次提起此人践行孝道,让大臣后宫都效仿学习,而后月余,皇上觉得宁古塔苦寒,怜悯流人,遂下令将流人改发辽阳。 郭宜隐约记得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康熙的确是个明君,听说他出巡,只要有百姓告御状,都会派信任之人去查清楚情况,对比那个总觉得自己创造了太平盛世而无任何冤屈不喜告御状的乾隆,简直不能更好了。 聊着两人又说到了去年施琅出征台湾,郑克爽率领下属迎降之事,前段时间皇上设置了台湾府县官,隶书福建行省,皇上心中高兴,来后宫的时候眉飞色舞,只差把嘚瑟两个字印在脸上了。 郭宜在心中大呼好家伙,真是成也清朝,败也清朝,要是让康熙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征服的台湾百年之后会被自己的子孙一纸条约割让出去,恐怕要气得拎着马鞭从棺材板里面爬出来,给这些不肖子孙一人来几下。 大国积弱,豺狗欺得。 两人在凉亭中闲聊着,另一边胤祺带着两个“新认识”的弟弟正在听刘贵讲洋芋,说着翊坤宫中的洋芋和御花园中的不同之处。 29、嘚瑟 胤祺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用手去扒拉洋芋的枝叶,查看生长情况。 另外两小只则是一脸懵逼,跟在胤祺后面一会摸摸这片叶子,一会摸摸那片叶子。 胤祺颇为嫌弃道:“你们听不懂是因为你们没有亲自种过洋芋,我额娘为了给我种洋芋专门在宫里开辟了一块土地。” 果然,胤祺的炫耀得到了其他人的捧场,胤祐满脸都是羡慕,“真的吗?” 宜妃娘娘太好了,好羡慕五哥哥啊。 胤祺得意地点点头,“都是我亲自……我和刘公公亲自种的,种了好多呢,你们想不想看?” 胤祐点点头,他又看看一旁全程背景墙的胤禩,“八弟也想看的。” 胤禩跟着嗯了一声,洋芋没兴趣,但是听七哥说宜妃娘娘的手暖和又柔软,他也想被宜妃娘娘摸小手摸头。 “那你们都去我额娘宫里吧。”胤祺说道,“到时候我给你们讲一下如何种洋芋。” 全程还没有搞清楚“洋芋”是什么的两小只继续点头,虽然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但是可以去翊坤宫看宜妃娘娘就可以。 胤祺小嘚瑟,还以为这两个人都是被自己吸引了,全然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自己额娘去的,否则,他绝对不会“引狼入室”。 于是,三个小萝卜头蹲在一旁,听着刘贵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的关于洋芋的事情。 然后! 宫里的谣言便从五阿哥自己不思进取地玩泥巴,变成了五阿哥不仅自己不思进取,还带着七阿哥八阿哥一起玩泥巴。 流言如同三月的野草,见光疯长,传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中,德妃正让四岁的胤祚在康熙面前背了一首诗,让康熙大为赞赏,“胤祚之名甚佳。” 祚,福也。 这是自上次被斥责以来,皇上第一次来永和宫,德妃自然是要倾尽全力表现,温温柔柔,眼波流转,“小六日夜盼着皇上来,就是想把这首诗背给您听。” “小六得朕心啊。”康熙看着自己这个才四岁便已经露出一些天赋的儿子心生满意。 胤祚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一板一眼道:“多谢汗阿玛。” “德妃辛苦了。”康熙说道。 德妃半臻首,含羞带怯道:“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康熙手肘搭在案几上,转动手上的扳指,叹道:“子嗣乃是大清之根本,若是她们都如你这般,朕又有何愁?” “胤祚是臣妾的孩子,一点一滴皆是臣妾亲自照看的,自然要精细些。”德妃温声细语,接过青荷呈上来的碧玉描金莲文盖碗轻轻搁在桌上,“这是今年新出的碧螺春,皇上尝尝。” 康熙不语,端着茶细细品着。 翌日,申时末,康熙批完折子,歇了口气,梁九功让人赶紧把沏好的茶水端了上来,摸了杯壁一把,温度正合适,便递了上去。 康熙揭开茶碗的一瞬间,梁九功心中“咯噔”一下,这茶—— 康熙轻轻抿了一口便将茶水放下,神色淡淡,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出去转转吧。” 出殿门的时候,梁九功对自己的徒弟魏珠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查一下今日沏茶之人。 魏珠一愣神,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立马点点头。 康熙背着手,闲散悠悠,好似没有目的的瞎逛,但梁九功凭着对这位爷身边这么多年的了解,品出了几分不对劲,这条路是可以通往翊坤宫的。 难道说皇上真的被那盏茶引去了宜妃娘娘那?那这是巧合还是算计? 每日到了申时,梁九功都会给皇上奉上茶水,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 前几日都是喝的祁门红茶,是今年的贡品,茶汤红艳,香气持久,不知为何今日便呈上了碧螺春。 跟了康熙这么多年,梁九功习惯了凡事多想一些,只是一会会的功夫,脑子里各种想□□番上阵,拼个你死我活。 眼看着康熙的脚步朝着翊坤宫而去,梁九功心中暗骂了两句糟糕。 翊坤宫的宫人见到康熙纷纷惊慌行礼,皇上摆摆手,脚步不停地走进去。 兰心和春桂正在树荫下做些针线活,听闻声响,一回头,差点把针戳进手指头,赶紧起身行礼。 “宜妃呢?”康熙问道。 “娘娘在偏殿陪五阿哥。”兰心回道,“奴婢去通告娘娘一声。” “不用了,朕也去看看胤祺。”康熙说着,抬步朝偏殿而去。 “皇上这是?”看着皇上走远了,春桂小声嘀咕道。 兰心面带忧色地摇摇头,皇上的脸色带了些阴沉,难道说也是听到宫内的谣言了,要她说,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都该打板子,娘娘和自己亲儿子之间的相处关他们何事,一个个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康熙刚走近偏殿门口,就听到了宜妃的声音,“今天胤祺怎么不开心啊?” 胤祺窝在郭宜的怀中,犹犹豫豫,一会揪揪衣服,一会摸摸宜妃的压襟玉佩,眼神躲躲闪闪。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额娘可以帮你分析一下。”郭宜又问道,打从早上开始,胤祺就心不在焉,跟他说话,也要反应好一会。 胤祺对着手指,小眼睛时不时瞅宜妃一眼,嘴唇抿了抿,“额娘……” “嗯?”郭宜挠了挠他的下巴,跟逗猫儿一样,“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就是……就是大家为什么都说我在玩泥巴啊?”胤祺的好奇中还带着几分伤心,他明明就是种洋芋,怎么就成了玩泥巴?气气。 门外的康熙听到母子对话,停下了脚步,他倒要听听宜妃怎么回答。 “是谁告诉你别人说你玩泥巴呢?”郭宜准确地抓住了问题的根源,自己身边人肯定不会瞎说话的,难道是皇太后的宫里的人? 胤祺闭嘴不语,前两日他和胤禩说话的时候,胤禩告诉他,要是什么都说出来,乳母就会消失,他不想自己的乳母消失。 能让胤祺为难的人?郭宜的心中浮现几个怀疑对象,但她也不会强逼孩子,“你还记得,最开始为什么要种洋芋吗?” “想和额娘一起。”胤祺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康熙眉头紧锁,腾地起了一股子怒火,这难道真是宜妃为了笼络胤祺而使的什么招数吗?她不知道玩物丧志吗? 荒唐!!! 第30章 抱抱 那天说起种洋芋这个事情,郭宜的确是以自己为诱饵,哄着胤祺去种洋芋,如今得到这个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低头看看正盯着自己的胤祺,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想知道洋芋是如何生长的。”胤祺想了想他们之前的对话,回答道。 “是的,因为想知道洋芋的具体情况,咱们才去种了洋芋,现在知道如何种洋芋了吗?”郭宜问道。 胤祺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使劲点头,还大声道:“知道啦。” “胤祺果然是最棒了。”郭宜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卷崽的过程中要对崽的进步加以肯定,鼓励崽再接再厉。 果然,听到额娘称赞的话,胤祺的下巴扬得更高了,就只差鼻孔朝天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的,比如说还在外面听墙角的康熙。 这有什么棒的?康熙面带不屑,正欲抬脚进去,又听到宜妃说道:“额娘让你种洋芋其实也是希望你能学习一下你的汗阿玛。” ? 康熙一下子顿住脚,脸上浮现几分疑惑,他什么时候玩过泥巴,哦不对,是种过洋芋? 胤祺也露出康熙的同款疑惑表情,因着年纪尚小,还有几分可爱。 “那额娘问你,在你心中,汗阿玛是个什么样的人?”郭宜问道,此时就是树立父亲榜样的时候了,康熙如此社畜,胤祺学个十分之一就可以受用终身了。 “很高,很大……”胤祺开始绞尽脑汁,他也没见过几次汗阿玛,脑子里面就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仔细想也想不出来。 这是什么鬼形容词?郭宜听得眉梢直跳。 康熙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暗道,必须把胤祺的汉语教学提上日程,连夸他都找不出词语,是可忍孰不可忍。 “很威武,很厉害,还很好。”胤祺一边说一边开始点起头,搜肠刮肚。 “你汗阿玛文韬武略,文能提笔就华章,武能挽弓逐飞雕,这都是平日里大臣们拍马屁常说的。”郭宜不忍心再为难自己的儿崽,接过他的话说道。 “额娘,什么是拍马屁?是像拍弟弟屁屁那样吗?”胤祺疑惑地扬起小脸。 “就是奉承你,恭维你,说你的好话,达到自己的目的,和你弟弟的屁屁不一样。”郭宜解释道,她知道皇太后将胤祺保护得很好,性子单纯,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傻白甜”? “哦”胤祺点点头,说好话就是拍马屁的话,他最想拍额娘的马屁。 康熙气到发笑,什么溜须拍马,这明明就是事实! 好在郭宜及时改正,“当然你汗阿玛的确是非常厉害,这些人也夸得没错,但是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啊?”胤祺好奇道。 康熙也有同样的疑惑,这都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他不信郭宜能丧心病狂说出种洋芋才是重点这样的话来。 事实证明,郭宜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你可知大清立国之根本是什么?” 胤祺摇头,满脸都是迷茫之色。 “农桑,立国之本也。”郭宜说道,“民以食为天,百姓吃饱穿暖,乃为民生,为此,你汗阿玛努力多年,更名田也好,延长垦荒免税时间也罢,皆为修养生息之策。” “不仅在农政上,你汗阿玛轻徭薄赋,还曾以己为表率,在丰泽园种下数亩农田的水稻,自己也尝试下地扶犁亲耕,如此亲力亲为,数历代君王之中鲜有。”郭宜说道,这些都宜妃记忆里面的事情,她串联了一下,讲给胤祺听。 胤祺旋即扬起小脑袋,“那我岂不是和汗阿玛一样成了表率?” 郭宜……儿啊,你毛都没长齐,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但是为了不打击胤祺小朋友的自信,郭宜拿出手指比划道:“也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真的吗?”胤祺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从来就只有人说他如何像玛嬷,现在又说他像宜妃,只有额娘说他像汗阿玛。 “所以呢,不要别人说什么呢,你就相信什么。”郭宜摸了摸胤祺的小脑袋瓜,“额娘也很高兴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告诉我,以后有什么疑惑来问额娘,不要闷在心里哦。” 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的康熙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嗯嗯。”胤祺用力的点点头,原来自己种洋芋是为了向汗阿玛学习,自己跟汗阿玛之间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等自己长到汗阿玛的那个年纪,是不是就超越他了呢? 这么一想,真是有点点期待啊! 听到这么一顿彩虹屁,康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为了“找茬”,如果胤祺是在模仿自己,那怎么可能是玩物丧志? 梁九功在一旁打量着康熙的神色,心知这事儿暂时算是过去了。 康熙正准备抬脚进去,跟自己的仰慕者来一个亲切交流,又听到胤祺嘟嘟囔囔的问道:“额娘,七弟的脚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梁九功眼看着皇上的脸阴沉了下来,不由地擦擦脑门上的汗,五阿哥怎么什么都敢说出口,这可真是戳了皇上的逆鳞啊。 郭宜根据原身的记忆想了一下,胤祐的脚好像是戴佳氏的胎位不正,难产造成的损伤,这事儿一直为宫中诸人不喜,少有人提。 皇上嘴上未曾说什么,但是自胤祐降生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临幸过戴佳氏,一来可能是怕再次生产出身体有缺陷的孩子,二来未必不是心中对此膈应。 “你喜欢七弟吗?”郭宜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听起来不相干的问题。 胤祺想想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弟,点点头,“他很可爱。” 郭宜继续说道:“他又可爱又伶俐,大家都很喜欢,送子娘娘也很喜欢他,所以在把胤祐送进他额娘肚子的时候,送子娘娘十分不舍,握着他的脚不肯松手,所以胤祐的脚才跟正常人稍微有点不一样。” 站在外面的康熙愣了好一会,他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虽然他深知这是郭宜用来糊弄孩子的荒谬之言,但是那些说他“克妻”“克子”还不一样是荒谬之言?对比起来,送子娘娘这样的故事可就顺耳多了。 康熙思索,要不,找个机会把这种说法传播出去? “原来是这样。”胤祐嘀咕着,“都怪弟弟太招人喜欢了,哎……” 郭宜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分想笑,“是的呢,所以胤祺以后要多多照顾弟弟,对胤祐要照顾,对胤禩也要照顾。” “还有小九。”胤祺一扭头,鬼机灵地很。 “是的,还有胤禟。”郭宜说道,既然都是弟弟,郭宜不打算厚此薄彼,都一应的照顾到。 “我约了他们明日来玩积木。”胤祺说道,他打算把积木搬到翊坤宫中,到时候跟胤祐和胤禩一起玩,“额娘,能不能给胤祺画新的拼图啊?” “为什么?”郭宜好奇道,心中却是十分高兴胤祺向自己提出要求,这证明胤祺对她的依赖和信任越来越多,不像最开始那么客套,是好事。 “那些是额娘送给胤祺的,有我,有玛嬷,有额娘,有小九,胤祺不想和别人分享。”胤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掀着眼帘打量额娘,额娘会不会因为自己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拼图而觉得自己小气呢? 郭宜一愣,随后立马就说道:“额娘说过,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你愿意分享就分享,不愿意可以拒绝。” 郭宜想到自己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即便有人捐赠玩具,一般都是放在公共区域的,可以玩,但是不能带走,如果侥幸得到别人的专属馈赠,那就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所以郭宜小时候从来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更别谈支配权了。 郭宜心中一软,就当弥补自己的童年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图案呢?” “想要一个洋芋花的。”胤祺说道,他种在翊坤宫中的洋芋花还未盛开,御花园里面已经开过了,所以想要留一个纪念。 “可以。”郭宜点头答应。 “欧耶,额娘最好了。”胤祺激动万分,在郭宜的脸上亲了一口。 糟糕!最近亲小九习惯了,竟然直接亲了额娘。 郭宜先是一怔,随后也在胤祺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额娘也喜欢你。” 胤祺的脸红通通的,臊得很,将自己埋在郭宜的怀中,死活不露脸。 这一刻,站在门外的康熙对宜妃的玲珑心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以前觉得她心思单纯,性子跳脱,给人以娇憨之感,却也时常不自觉地引出一些麻烦,如今,性恭温和,还能保持赤子之心,对乳母和自己有龃龉的胤禩也能一视同仁,实在是宽仁淑贤。 若是郭宜知道康熙在想什么,肯定骂他大猪蹄子,男人既希望女人单纯,又希望偶尔有点心计,得把握好平衡点,不然,他要不觉得你蠢,要不觉得你心机深沉。 康熙听完了墙角,咳嗽一声,抬脚进了屋子,正在闹腾的两个人一惊,立马站起来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一边行礼一边暗想康熙这是听了多少的墙角。 相比较郭宜,胤祺却是紧张到不行,整个人如同一只鹌鹑,“儿臣参见父皇。” 康熙皱眉。 康熙在炕边坐下,对胤祺招了招手,胤祺犹犹豫豫地挪到康熙身边,面上有几分害怕,不复刚刚的活泼,甚至于不如胤祚的落落大方。 “身为我大清朝的阿哥,怎能如此唯唯诺诺,若是让外人看见,岂不是失了身份?”康熙神色不喜,语气稍微重了点。 郭宜眼看着胤祺的小脸惨兮兮发白,着实心疼,便打个圆场道:“胤祺,你前些日子不是背了《三字经》吗?要不背给汗阿玛听听?” 胤祺委屈巴巴地看向宜妃,汗阿玛凶我,我还要背书给他听,我是不是有点惨? 郭宜没有继续催促,笑眯眯地看着胤祺,神色淡定。 胤祺吸了吸鼻子,为了额娘——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养不教,父之过……” “可以了。”郭宜打断胤祺,笑着道,“胤祺真棒。” 什么可以了,这才背了个开头,就可以了?康熙一脸的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宜妃,对上视线,宜妃颇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康熙恍然大悟,也笑了,伸手点了点郭宜,“你这是拐着弯骂朕啊?” “臣妾不敢。”见康熙领悟了,郭宜低眉顺首地认错。 “还不敢?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了,你这是在说朕不关心胤祺吗?”康熙佯装薄怒,半倚着大迎枕,神色颇为意味深长。 郭宜祭出自己宠妃的招牌,娇嗔道:“难道不是吗?胤祺都来了这么久,您也不来看看,倒不知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康熙摸了摸鼻子,不作声……他总不能说自己原本是来问罪的吧? 郭宜“哦”了一声,眼波盈盈中,语调几转,“看来是阵歪门邪风啊” 康熙被宜妃这一阵打趣搞得有些下不来台,带了几分狼狈,“就你心思玲珑。” “皇上恕罪。”郭宜这罪认得极为爽利,见好就收的原则,她还是懂的,恃宠而骄,她更为清楚。 康 熙拿她没有办法,干脆转身和自己的儿子聊天去了,“胤祺,每日功课几何?” “早上练拳,上午学汉字,下午观察洋芋。”胤祺一边回答,一边悄咪咪打量着康熙的神色,见他温和可亲,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这打量人的模样和那年刚入宫的郭络罗氏有着几分相似,圆溜溜的杏眼偷偷瞅人,一被发现就如同猫儿般缩回去,康熙心中也便多了几分喜爱,态度愈发地温和了些,“哦?可否把拳法展示给朕看看呢?” 胤祺先看看额娘,见额娘点头,这才开始把早上的这套拳练了一遍,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之前的大鹅逛街的姿态好歹是没了。 康熙点点头,虽然手脚依旧绵软,但胜在一招一式还都还是那么回事,“怎么想着练拳了?” “额娘说身体是拼搏的本钱,只有身体棒棒,才能读书习武。”胤祺说道,所以他每天都要锻炼身体。 宫中孩子容易夭折,见到胤祺这种扎实的模样,康熙心中欢喜,“你额娘说得对,日后定要多注意身体。” “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洋芋种得怎么样了?”康熙又问道,胤祺才接触汉学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想必未学什么东西,便就不问了,他才不说是因为宜妃的“养不教,父之过”,让他有点头疼了。 “刘公公说胤祺种得不错哦。”胤祺想了又想,“汗阿玛要去看看吗?” “走吧。”康熙起身道。 胤祺立马欢脱地去牵着郭宜的手,导致康熙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在额娘的示意下,胤祺又伸出另一只手,颇为几分不情愿地牵住康熙,康熙气得牙痒痒,可惜孩子大了,不能打屁屁了,这要是胤禟,恐怕早就挨揍了。 还在睡梦中的胤禟忽然打了个喷嚏,赶紧卷卷,把露在外面的屁屁缩回了毯子下。 胤祺牵着两个人来到后院中,指着那片茂盛的洋芋,豪情万丈道:“这就是我种的洋芋。” 这架势颇有几分“看,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气势,逗得郭宜想笑,只得憋着,转头看天看地看洋芋,就是不看康熙。 “哪些是你种的呢?”康熙捏了捏郭宜的手,面上却是正儿八经。 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整整齐齐的那些肯定是宫人们种的,如同狗啃般参差的应该就是胤祺种的。 果然胤祺指了指那几块疏密不齐的洋芋,自傲地说道:“这些是我种的。” 很好,为人诚恳,不夸大其词,康熙心中赞扬,又继续问道:“可知洋芋是如何种的吗?” “知道。”胤祺将自己从刘贵那里了解的东西,再结合自己的观察和亲身实践的,一一讲了出来,春种秋收,宜密不宜疏,喜砂质土壤,需大量灌水等等。 康熙一听便知这是真正下了功夫的,遂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些问题胤祺能回答,有几个就完全回答不上来。 康熙不怒反喜,拍了拍胤祺的肩膀,“果真有朕年少时风范,日后朕带你去丰泽园去看看朕的水稻田。” “还不谢恩?”郭宜提醒道,“你汗阿玛带你去开开眼界。” “儿臣谢汗阿玛。”胤祺乖乖地说道,虽然并不知道丰泽园,但是额娘说是开眼界,那必然是有好玩的了,“能不能把额娘和七弟、八弟都带上?” “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康熙问道。 “我要是不在,额娘会想我啊,七弟和八弟现在也和我一起在照看洋芋,肯定也要带上的,不能厚此薄彼。”胤祺煞有介事的说道。 实则是历经前几日,这两小只对他的吹捧,让他无比受用,他现在已经将两只跟屁虫收到自己的麾下,有好事自然也不能他一个人独享。 “那胤禟 呢?”康熙饶有兴味地问道。 胤祺是故意把他给漏掉的,要是胤禟不在,自己独占额娘,岂不美哉? “胤禟还小,不能带他出去吹风。”胤祺一本正经地掩饰着自己的小心思。 偏生康熙还信了,赞赏道:“胤祺心思纯净,敦亲重义,实属难得。” 胤祺挺了挺小胸膛,一副“那可不”的神色。 “不可过傲。”康熙忍不住磨磨他的性子。 胤祺瘪瘪嘴,挪到宜妃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实在是不想要这个汗阿玛,额娘还说跟他学习,学习什么?学习打击人吗?不如把他送给小九吧,“汗阿玛今日还没有见过小九吧,额娘,要不要把小九也抱过来?” 康熙可不知道儿子的腹诽,还以为他是想要父子情深,点头道:“确实许久未曾见过胤禟,他近日如何?” “小孩子无非是吃吃喝喝,倒是最近开始在学着走路了。”郭宜说道。 春桂赶紧退下,去看九阿哥醒了没,刚刚离得远,并未听清楚三人的对话,但看皇上的神色缓和,带着几分悦色,娘娘必然已经安抚好了。 刚刚皇上的架势可真是吓了她一跳,说气势汹汹也不为过,她已经差人去打听情况了,猜测十有九八和永和宫那位有关系。 胤禟刚刚睡醒,被乳母抱过来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揉揉眼睛,“额娘,哥哥。” 胤禟伸手就要宜妃抱抱,岂知半路杀出一双大手,将他拦截,于是等他清醒过来,便已经坐在康熙的怀里,同他大眼瞪小眼,表情怔住。 就在康熙以为这臭小子把自己给忘了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阿玛”让他惊喜不已。 “这小皮猴还记得朕啊?”康熙揉了揉他的小爪子,被胤禟反手抓在手中,边嘀咕边摆弄着。 “皇上可别小瞧了胤禟,他的那小脑瓜可能记事了。”也很记仇,跟您一样。 后面两句,郭宜就只能腹诽一下。 “真的吗?”康熙逗弄着胤禟,把自己的手掌从胤禟手中抽出来,故意不让他抓到,反复几次,胤禟便失去兴趣,扭着身子想要从康熙的怀中下来。 康熙顺从地将他放到地上,胤禟立马抬脚,蹒跚着扑进了郭宜的怀中,“额娘,抱抱……” “胤禟今天要练习走路吗?”郭宜问道。 胤禟立马摇摇自己的小脑袋瓜,走路那么累,一点点都不想走,继续伸着手圈住郭宜的小腿,“额娘,抱抱,抱抱……” “今天走一会,额娘就抱。”郭宜伸手将黏在自己怀中的胤禟撕了下来,让他站好。 胤祺熟练得拿了他最爱的布老虎站在另一边,等着接应走过来的胤禟。 谁知康熙从他手中拿过布老虎,准备自己亲自来。 胤祺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吃味,虽然有时候的确觉得弟弟很烦,但是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汗阿玛更烦人。 胤禟终于明白自己今天要是不走,是得不到抱抱了,只能耷拉着眉眼,听从安排。 他如今年龄不大,腿脚的力气也不够,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幸在他也不急,慢吞吞地走着。 终于快够到布老虎了,胤禟眼睛都亮了,小手慢慢地伸出去,可就在他要触到的时候,康熙突然后退两步,“再来。” 胤禟的小手摸了个空,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额娘,乌黑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嘴巴一瘪,委屈得不得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哭出来的时候,胤禟转身,跌跌撞撞地投进了胤祺的怀中,撞得他哥一个踉跄才稳住了身形。 胤禟将头埋在胤祺软乎乎的肚皮上,小手指着康熙那边,告状,“阿玛,坏坏。” 康熙的脸上有点尴尬,郭宜笑 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又顾着天子的颜面,在他瞪过来的时候,只能强行低着头,但她那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 康熙咬牙切齿地拿着布老虎去哄胤禟,至于宜妃,等到晚上他再收拾她。 于是,这晚上,郭宜为她嘲笑天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都说霸道总裁的标配是一夜七次,郭宜来了三次之后,就已经神思恍惚,整个人如同一汪春水,半丝力气也无,鸳鸯红烛垂泪半,点滴到天明。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他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翘气的胤禟身上。 胤禟的脾气可比胤祺大得多,胤祺好歹哄哄就好,胤禟则是把头埋在胤祺的肚皮上,任凭康熙怎么说,都一动不动。 康熙叹气,看向郭宜,“朕幼时性格沉稳,胤禟倒是有几分像你。” “臣妾入宫之时,早已不是孩童,皇上如何得知胤禟有几分像臣妾?”郭宜笑着说道,这狗男人哄不好就说胤禟的倔脾气像她,要她说,胤禟这脾气十成十和康熙一模一样。 康熙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宜妃拆台了,他斜睨着她,眼神带了几分戏谑,看来今天胆子是真的肥了。 历经这些时日,郭宜对康熙已经没了最开始的那种恐惧,在心中把对方视作一个甲方爸爸迎合就行。 她笑如春风,蹲到一边,对着胤禟张开怀抱,“胤禟,要不要额娘抱抱啊?” 胤禟刷地一下从胤祺身上移开,投入郭宜的怀抱,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脖子,侧脸躺在郭宜的肩膀上,眼眶红红,今天可委屈大发了。 康熙凑上前,正欲说两句好话,胤禟一下子就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康熙终于忍不住,掐了一把胤禟软乎乎的小屁股,以泻心头的愤恨。 —— 刚入七月,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不到正午的时候,屋中便已摆上冰盆,郭宜心疼胤祺,不让去日光下暴晒,早上提前让人去接,晚上等日头下去了才送回去,每隔五天休假两日,陪陪皇太后。 如今洋芋长势正好,也不用天天看,郭宜拘着他在屋中玩耍,多学习一些汉字,闲暇时候还给讲讲故事,她知道的故事不多,之前讲了《封神演义》,最近又开始讲《西游记》。 每天讲故事都累得口干舌燥,她只盼着这夏日早点过去,胤祺不再纠结孙猴子怎么能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以及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妖怪和神仙。 若不是兰心她们都讲不出来什么好故事,郭宜绝对不会亲自来,毕竟这么热的夏天只有躺平才是适合她的,吃点冰碗,喝点奶茶。 胤祐和胤禩如今也是翊坤宫的常客,尤其是胤祺将自己的积木贡献出来后,又时不时用郭宜新画的拼图收买一下两个人,在两人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拼图之后,已经全然以胤祺“马首是瞻”。 郭宜观察了胤禩一段时间,见他除了敏感些,并未有其他的行为,也放心了不少,至于上次在胤祺面前说“玩泥巴”的乳母也被郭宜警告了一番,只是人毕竟是皇太后的人,她不好越俎代庖代为处理,只能警告了事。 是也,她这段日子顺心顺意,过得很是快乐,当然要是康熙来得没有那么频繁就好了,一个月八天承宠,她感觉自己的肾有点支撑不住。 而且康熙挑的理由也很奇怪,只有有嫔妃宫女在他面前提起五阿哥“玩泥巴”,他立马变脸,然后打着来翊坤宫看五阿哥的旗号顺便留宿。 刚开始嫔妃们还积极拱火,待意识到康熙的骚操作之后,各种冷漠脸——您以前也是这么宠过来,犯不着玩这么多花样。 于是,康熙的快乐还没有体验太久,宫中的流言就从“宜妃纵容五阿哥玩泥巴”变成“宜妃利用五阿哥争宠”。 对此,郭宜表示大猪蹄子 说爱要谁拿去吧,次数太多,她也实在是无福消遣。 这可真是“甲之□□,彼之蜜糖”。 前面听闻皇上去了翊坤宫,德妃觉得那日的碧螺春都比往常要香一些,可是听到皇上留宿,她忍不住碎了个杯子。 而后,皇上断断续续翻了好几次的宜妃的牌子,气得德妃都碎了一套最爱的御窑斗彩八吉祥云龙纹的茶盏。 郭宜听到永和宫的事情也只当做个笑话,那日,梁九功在翊坤宫的时候,提点了句皇上最近喝祁门红茶,今日突然喝了碧螺春,这事儿就明了,先前可不就德妃被赐了一罐碧螺春吗? 几日后,梁九功派了魏珠来传话,说冲茶的小太监听说皇上在永和宫赞了碧螺春,便自作主张换了茶水,前两天,他还毛手毛脚地打碎了皇上珍爱的茶杯,罚了十板子丢到下院去了。 经此一事,梁九功对永和宫也有了几分不满,毕竟这小太监说来也是他的人,这不就是在把他的人当刀使吗? 于是梁九功挑了个好时机,装作漫不经心道:“皇上觉得前几日的碧螺春如何?要不要将祁门红茶换成碧螺春?” 康熙闻言,神色就淡了几分,把伸向德妃绿头牌的手转到了佟皇贵妃那边,“红茶就挺好,碧螺春先搁着吧。” 梁九功维持着一贯的表情退了下去,心中暗骂永和宫的手太长,敢在他眼皮子下搅风搅雨,他就等把手剁掉,好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郭宜只知道前因,并不知道梁九功后面的小动作,但也不妨碍她当即决定,就让德妃好好地在永和宫摔杯子吧。 现在皇上回过味来,那才是好戏刚开始,这种伤情分的事情,当场爆发,那很快便能揭过去,伤口痊愈,放个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慢慢磨着,最后心头磨出血,那才是真的伤人。 至于劝皇上雨露均沾,那是皇后和皇贵妃要表贤德的事情,跟她的宠妃人设不符合,若真由她说出来,恐怕才是伤了皇上的心。 殊不知,她这圣宠不断风头正盛,有人就看不过眼了,暗中联络好了帮手,准备联手搞事情。 —— 巳时末,太阳高悬于宫中,御花园中的花草都蔫了脑袋,路上的宫人挑着阴凉处行走,这毒辣的阳光让人遭不住,晒上一会便觉得身上的皮肤好似要裂开了。 皇太后正殿外站着几位女子正在小声低语,领头的是安嫔,其余几位都是份位不高的女子,美曰其名来给皇太后问安,正等着太后通传。 齐嬷嬷一脸地不屑,谁都知道,皇太后向来不怎么管宫中的事情,更是免了各宫的请安,如此上赶着能有什么好事呢? 皇太后捻着佛珠,本不欲见人,但安嫔几次三番地前来,今日又在檐下站了许久,传出去倒不太好听,流言杀人于无形。 现今的日头烈得很,站上一会会功夫,便叫人额头冒汗,脸色通红,皇太后心中总归是松动了,“让她们进来吧。” “嫔妾给皇太后请安。”安嫔率众站在大殿之中行礼,暗道苦肉计果然好使,如今总算踏进了这正殿,只是猛地沾上凉气,让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都起来吧。”皇太后说道,下面一群莺莺燕燕,五颜六色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脂粉的香味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平添了几分烦躁,连角落里面摆的冰盆都压不住。 “嫔妾听闻太后娘娘常日诵经念佛,如今一见,果真如同菩萨在世。”安嫔笑着说道,语气阿谀,神情讨好。 其余的一众人纷纷附和,生怕自己落后赶不上这波奉承。 “若是安嫔跟着哀家一起吃斋念佛,也可修得几分慈悲心。”皇太后慢慢拨着佛珠,身端体直,仪态端庄,不见常日和胤祺说话时的慈爱态度,颇有威仪。 这话吓得安嫔脸都白 了,她才不想吃斋念佛,那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赶紧道:“嫔妾就是俗人一个,哪里会念什么佛经,真到了佛祖面前,只怕佛祖都会嫌弃嫔妾聒噪。” “也是,佛经是心诚之人才有用。”皇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将安嫔堵得严严实实,几欲说不出话。 这些花花肠子她在先帝后宫见得还少吗?虽说顺治爷专宠董鄂妃,可在董鄂妃之前,这宫中多的是各种花花草草,她们这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连董鄂妃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被皇太后讽刺自己不诚心,安嫔的脸有些火辣辣地疼,却还是继续假装闲聊,漫不经心说道:“今日太阳如此之烈,怎么没有见到五阿哥?” 皇太后掀掀眼皮,盯着安嫔的视线犀利冷酷,似乎将她的心思看得一干二净,刺得安嫔一个哆嗦。 若说之前的皇太后有些冷淡,但是一提到胤祺,抬眸之间变多了几分凶狠。 皇太后收回目光,静静地捻着佛珠,好似刚刚的情绪外露只是大家的错觉,声音平淡,“安嫔不也是在这里吗?” “那怎么一样?”安嫔强忍着心中惧意,说道,“咱们来给您问安是尽孝,五阿哥去翊坤宫……” “宜妃是胤祺的生母,胤祺去请安难道不是尽孝吗?”皇太后打断她的话。 安嫔脸色发白,咬咬嘴唇,跪下道,“嫔妾绝无此意,只是五阿哥一片纯孝,却被有心人利用,嫔妾实在是看不过眼。” 齐嬷嬷翻了个白眼,皇上没看不过眼,皇太后也没说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安嫔倒是充了个“好心人”,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敢拿到皇太后面前,真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皇太后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安嫔身后的女子,“怎么?你们都是此意吗?” 被点到名的嫔妃跪下,还有跟风没有个主意也纷纷跪了一地,齐声道:“皇太后息怒。” 皇太后居高临下,目光睥睨,这些心怀不轨的人跪了一地,也半分激不起她的同情。 “宜妃纵容五阿哥顽劣,博得皇上关注,以此专宠,望皇太后明鉴。”秀答应磕了个头,大声道。 “胤祺先前养在哀家膝下,你说他顽劣,是责怪哀家没有教养好胤祺吗?”皇太后不怒而威,语气威严。 “嫔妾不敢,只是橘生淮北为枳,还请太后娘娘为了五阿哥着想,为大大清的子嗣着想。”新贵人伏在地上,身子轻微发抖。 “你真的是如此想法?”皇太后语气轻描淡写,落在下面跪着的人心上如同擂鼓,“想让哀家如何行事?” “嫔妾不敢妄言,但请太后娘娘做主。”安嫔欠着身子说道,她可不敢发表什么具体做法,要是让宜妃知道了,可不得撕了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后出头。 “你是想让哀家断了胤祺和宜妃的母子情分,还想让哀家劝谏皇上雨露均沾?”皇太后慢慢说道,“是想把哀家当刀子使?你好大的胆子!” “贱人!”齐嬷嬷上前给了安嫔一巴掌,打完之后,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宫中自然有那种折磨人又不露出痕迹的事情,但是齐嬷嬷就是要掌嘴,下安嫔的面子,也让大家看看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上娘娘面前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安嫔被这一巴掌都扇懵了,整个半倒在地上,脸又红又肿,完全没有缓过神来。 “你可真是好大的一张脸。”皇太后居高临下睥睨着,眼神冷漠,常日里面慈祥和蔼的气质荡然无存。 自先帝去世之后,后宫之中便是太皇太后的“一言堂”,皇上成年后,太皇太后就撒手不管,由着皇后、皇贵妃安排事情。 是也,大家一向觉得皇太后不起眼,更是觉得都是太皇太后恩典、皇上尊重、大清礼重蒙古,才有了皇太后今日的地位,殊不知,能在后宫风风 雨雨中安然无恙的人怎么会是一无所知的白纸呢? 安嫔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其他的人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们这些腌臜的心思,想要争宠,那就去争,别攀扯上哀家的胤祺。” 呵斥完之后,皇太后又看看为首跪着的安嫔,“见别人用儿子争宠眼红,背地里挑拨离间,这算什么?有本事就自己生。” 这话可是硬生生地往安嫔的心口插刀子,安嫔心口生疼,又慌又气,脑袋发晕,本着今日就是来赌一把的,皇太后常日深居简出,万事不怎么掺和,本以为劝说不成也没什么,谁知道吃了好一顿的挂落。 “你们就跪在这里反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出结果再说。”皇太后冷冷道,由着齐嬷嬷搀扶着离开了。 皇太后坐在榻上休息了一会,齐嬷嬷给她顺顺气,“娘娘不必介怀,这些伎俩都是班门弄斧罢了。” 皇太后闭着眼睛,良久说道:“哀家不是生气她们想拿哀家当刀使,而是恼她们拿胤祺做筏子。” “宜妃娘娘为何教五阿哥种洋芋?使得后宫人人闻之嘲讽。”齐嬷嬷心中也有些埋怨。 “那你可就看差眼了。”皇太后笑着说道,想起前些日子皇上过来请安时提起胤祺脸上就带笑的模样,可比之前公事公办的关心看起来顺眼多了。 “奴婢愚钝,愿闻其样。”齐嬷嬷说道,手中按摩的力道不减。 “皇上推崇汉学,又爱农业气象这些东西,人人见风使舵,才一两岁的孩子都要教会几句汉话,几首诗,送到皇上面前去现现眼,盖因士农工商,这士排在农的前面,会读书的看不起种地的。”皇太后说道。 “咱们科尔沁部会套马的还看不上能读书的呢!”齐嬷嬷想到了未入宫前的生活,不禁嘀咕了两句。 被这一打岔,皇太后也想起来幼时的生活,忍不住也乐呵一下,才道:“但是皇上推崇农业,胤祺做了这第一人,在皇上的心中地位便不一样了,会做诗歌文章的阿哥比比皆是,但是如今会种地的阿哥可是只有我们胤祺,皇上也是因为这点,认为胤祺肖父,便多了几分疼爱,至于,外面这些流言中伤,无伤大雅,反而能让胤祺远离皇位,此可谓一举两得。” “宜妃真的想到了这么多?”齐嬷嬷怀疑,她觉得宜妃并不像皇太后说得那么聪慧,从前看来心思全部扑在皇上心上,性子娇爽,如今分了些心思在阿哥们的身上,也不见得一下子脑子就好使了吧? “或许,咱们都看错她了。”皇太后说道,就这几次宜妃的言行举止来说,的确是有几分智慧在里面,说她歪打正着的运气也好,说她心智上佳也行,总归结果是摆在这里。 “那宜妃专宠的事情,您也不劝劝皇上?”历经过董鄂妃专宠的齐嬷嬷可是对着二字反应巨大。 当初顺治爷为了董鄂妃可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最严重的时候还收回中宫笺表,若不是太皇太后和诸位大臣压着,董鄂妃数次劝谏,皇后的位置上恐怕早就换了人。 说来董鄂妃也是个聪明人,顺治爷专宠,说白了不牵扯朝堂那就是家事,太皇太后不愿意和顺治爷的关系闹得更僵,便由着他去了,但是一旦因她废后,破坏了满蒙之间的关系,下一刻,太皇太后拼着这母子情不要,也会弄死她。 皇太后倒是看得开些,“皇上如今已经成年了,哀家也不便指手画脚,再说了,哀家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不过占了几分抚养的情谊,如今横加干涉皇上的事情,便破坏了这点情谊,大家面上都难堪。” 还有就是,太皇太后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当初,幼帝急于证明自己而行为激进,太皇太后秉持稳重而后发制人,屡屡政见不合,两人便产生了矛盾。 有些事情并没 有谁对谁错,比如对于藩王的处置,皇上急于削藩,降低各地藩王对于朝廷的影响,而太皇太后认为时机未到,当先发展清朝的基业,稳定大局。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清楚,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吴三桂反了,割据了一大片的土地,自立为王,同大清相对峙,不止吴三桂,还有耿精忠和王辅臣,给尚未站稳脚跟的大清朝的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后,反反复复,历经八年,才彻底平定三藩之乱,算是有个好结局,由此之后,皇上便有了底气,凡事皆由自己定夺,只是偶尔佯装征询一下太皇太后的意见,两人在政事上早已面和心不和。 太皇太后也正是看出这一点,才决定退让,这天大是大清的天下,这大清是皇上的大清,她退一步还能保住祖孙情谊,于是才有了如今太皇太后深居宫中礼佛之事。 “哀家也应当学着太皇太后避开这些是是非非。”皇太后忽而睁开眼说道。 “娘娘何出此言?”齐嬷嬷大惊,跪地问道。 “哀家一日不放手,便会有人去挑拨哀家、胤祺、宜妃、皇上之间的关系,如今皇上喜欢胤祺,自会护着他,次数多了说不定就厌烦了。”皇太后垂眸说道。 今日有安嫔,谁知道明日有个什么妃的呢?皇上喜欢的时候,就是胤祺肖父,多加疼爱,不喜欢的时候,就是玩物丧志,心生厌恶。 “要不您还是把胤祺带回来养着吧?”齐嬷嬷小声说道,若是没有宜妃那出,何来娘娘如今左右为难的局面。 皇太后心中一动,手上的佛珠快速拨动了两下,叹息一声,还是拒绝了,“如今宜妃已经开始为他铺路了,哀家又何必去断了他的前程,况且宜妃说的对,难道哀家就能护上他一辈子吗?” “可娘娘对五阿哥也有养育之恩啊……”齐嬷嬷还是有些不甘心。 “生恩,养恩,这哪里算得清,你看看胤禛就知道了,之前德妃还是嫔位的时候,心甘情愿让儿子养在佟佳氏名下,自个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如今升了妃位,又生了小六,腰杆子挺直了,便开始整那些有的没的,弄得胤禛左右为难。”皇太后说道,如此一来,还不如她趁早放手,免得将来有一天胤祺也面临胤禛这种局面。 “宜妃也不敢如同德妃那样作妖吧?”齐嬷嬷说道,她还是心疼自家娘娘,为了五阿哥放弃颇多,最后还退避出去。 “可只要有机会,旁人定然会如同安嫔一般数次三番的挑拨,胤祺会为难,哀家也会不满。”皇太后说道,“此事哀家已经有了决断,你且将皇上请来。” 齐嬷嬷无奈,只得亲自去请皇上,路过大殿的时候,看到跪倒的一片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是这些贱蹄子招惹的。 第31章 安答应 “如今郑氏归顺我朝,朝中大臣屡屡提到废除海禁,今日明珠亦重提此事,且上个月琉球也上奏说派留学生来国子监进修,朕看这禁海令和迁居令怕是持续不了太久。”康熙边朱笔批复密折,边同曹寅闲聊朝堂之事。 两人为君为臣,亦友亦亲,不便同朝臣、后宫言语之事,康熙也会同曹寅提及一二,事无大小,皆不避讳。 正说到何时废除合适,梁九功进殿禀告,说齐嬷嬷在门外求见,康熙手中的笔顿了顿,道:“想必是皇额娘有什么事情,请她进来。” 齐嬷嬷迈过门槛,先行了个礼,而后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齐嬷嬷过来,是皇额娘有什么吩咐吗?”康熙心存疑惑,齐嬷嬷乃是皇额娘最为信任之人,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会亲自过来? “娘娘想请皇上去宫中坐坐。”齐嬷嬷说道。 “是有何事?”康熙搁笔问道,不由得打量了几眼齐嬷嬷,试图看出一点端倪。 齐嬷嬷早就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只是淡淡说道:“许是安嫔今日来请安,触动了太后娘娘的心事,便想请皇上过去一叙。” 齐嬷嬷自然有自己的私心,既然不能提宜妃,那就都冲着安嫔来吧,毕竟这事儿按在她头上也不冤枉。 得了,又是安嫔那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康熙头疼,之前他就发现李氏喜欢搅和在宫中各种是是非非中,碍着前朝,每次小惩大诫她却依旧不长记性。 安嫔李氏的祖父是抚西额驸李永芳,李永芳乃是明朝的边将,是戍边明将中向努尔哈赤投降的第一人,其父刚阿泰也曾是朝中三品大员,有平叛之功,虽因侵蚀军饷被夺官,但是李氏的叔伯可都是一等的爵位。 李氏入宫,未生子便有嫔位,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家世出身,其次就是入宫伺候的时间足够长久,晋升嫔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若非如此,就凭借她那蠢上天的脑袋怎么可能到这个位置?且,若不是为了安抚降清汉将,就凭借她的才情相貌,恐怕也不会留牌子。 入宫多年,连最基本的看人脸色都没有学会,至于揣摩圣意,更是一塌糊涂,好在往日一心也只是扑在皇上身上,惹出的乱子也不是特别棘手。 今日她又如何惹得皇太后不快?皇太后着齐嬷嬷亲自来请他,这次怕是难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思及此,康熙烦躁不已。 梁九功对着守在殿门口的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心领神会,立马溜出去打听消息,等到康熙走到皇太后处,已经知晓事情的经过,恨不得将安嫔拖出来骂得狗血淋头。 路过正殿的时候,康熙大步流星,衣摆跃动,未曾对还在罚跪之中的嫔妃施舍半个眼神。 一见到康熙出现,安嫔眼睛一亮,正欲行礼,话还没到嘴边,康熙已经走远,她那痴迷缠绵的目光追随着皇上的背影,依依不舍。 跟在后面齐嬷嬷将一切看在眼中,暗骂,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果真是个拎不清蠢犊子,难怪不得宠呢。 进了内间,康熙换上了一副笑脸,语气温和,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今天叫孩儿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后宫掌事之人虽是皇贵妃,有什么风吹草动,皇帝怎么会不清楚呢? 皇太后看着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儿子,心中不免浮上几分失望,面上却是带着慈爱,缓缓道:“这几日,哀家闲来总是梦到先帝,便想去五台山镇海寺去上香礼佛,为先帝操办祈福法会。” 这理由虽假,却冠冕堂皇到连康熙都没法说个“不”字,想来是皇太后早已经想好了的,“此去山高路远的,儿臣担心皇 额娘的身体,不如派个人前去也是一样的。” “先帝托梦给哀家,自然是希望哀家亲自去一趟的,假以他人,恐怕不妥。”皇太后继续说道,好似真的对先帝多有尊崇一般。 “若是因为安嫔之事,皇额娘大可不必如此,若是气坏身子,皇额娘难受,孩儿心中亦是忧惧难忍。”康熙说道,因着自己的妃子把皇额娘气到出宫,朝中的大臣的折子恐怕能把人给淹没了,顺便还祭出杀手锏,“您若是出宫,能舍得胤祺?” 这表面的功夫谁不会做呢?皇太后淡笑道:“胤祺现如今有宜妃带着,哀家极为放心,左右也无什么事情牵挂,便走上这么一趟。” 康熙又道:“怎么就没有事情牵挂了?宫中这么多孩子,都是您的乖孙,要不让胤祚来陪您几天,他现在会背诗了,德妃上次让他背了好几首。” 有佟皇贵妃在前,皇太后怎么会和永和宫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她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德妃教子严格,哀家怕耽搁了胤祚的学业,再者,胤禛养在皇贵妃名下,哀家再养胤祚,德妃心中该有意见了。” “能让皇额娘养着,那都是胤祚的福气,德妃感激都来不及的。”话虽如此,康熙也没再提胤祚,话题一转,“胤禟那小子也不错,前些时日还跟朕怄气,皇额娘不如抱过来解解闷。” 这话说得连齐嬷嬷都忍不住瞧了康熙一眼,宜妃前脚接走了五阿哥,皇上后脚就想把九阿哥送过来,这是生怕宜妃和皇太后关系和睦了吗? 而且,这说来说去,半分也不提五阿哥,看来皇上打心眼里面也觉得五阿哥让宜妃养着更好。 皇太后如何想不到这层,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道:“这些泼猴都撒欢得紧,吵得哀家头疼,再说,此次出宫,哀家也为咱们大清祈福还愿,希望菩萨保佑大清千秋万代,子嗣绵延。” 康熙又劝了几句,见皇太后铁了心,又说道:“要不让胤禔陪您去一趟?儿臣不在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着,儿臣才放心。” “罢了,有奴才们伺候着,总不会累着哀家。”皇太后摆摆手,“哀家自行前去即可,你也说这山高路远的,阿哥们还小,万一累着可怎么办?” “也罢,那儿臣给您多安排一些人手,让您在路上也舒坦些。”康熙不再劝了,说道。 “如此就让皇帝费心了。”皇太后说道,拍拍皇上的手。 “都是儿臣应当做的。”康熙笑着说道。 若说之前,皇太后让齐嬷嬷去请康熙是存了几分试探之意,甚至于说还有一点点别的心思,在皇上顺势应下五台山礼佛这件事时,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两人又母慈子孝一番后,皇太后便推说倦了,康熙顺势告退,出来后对梁九功耳语了几句,梁九功立刻挥手让人把跪在正殿的嫔妃都一股脑地都带走了,送回各的寝殿,暂不许外出。 如今天气虽然炎热,但殿内摆着冰盆,青石板冰凉沁骨,这又都是些娇滴滴的主子,只是跪上这么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两腿直打颤,膝盖更如针扎,只能被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回到翠云阁的安嫔以为事情就此揭过,脚刚迈进大门,便忍不住同身边的侍女抱怨道:“没想到皇太后竟然站在宜妃那边,真是活该五阿哥被宜妃抢走。” 齐嬷嬷的那巴掌让她的脸火辣辣地疼着,怕是已经肿了,等会得用冰敷一下,不然教她如何见人? 这宫中打人可不兴打脸,究其缘由,这宫中女子都是皇上的女人,若是伤了脸让皇上看到有失仪态,故而,宫中默认的规矩便是“伤不上脸”。 安嫔这一遭,可是被落了极大的面子,也难怪她心中对皇太后极为愤恨。 “小主息怒。”跟在身旁的侍女是惯常伺候的秀珠,对于上此事来龙去脉 一清二楚,这巴掌怕是自己小主自找的吧? 心中如是作想,秀珠却是半分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迁怒,受得好一顿的责罚。 “息怒息怒,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你可别忘了秀兰是怎么死的,不想步她的后尘,就别触本宫霉头。”安嫔心中烦躁,不由地提起了前事。 “奴婢知错,烦请小主恕罪。”提起秀兰,秀珠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头恨不得埋进胸膛里面。 对于秀珠这样识时务的态度,安嫔还是很受用的,觉得自己在皇太后面前塌下去的腰杆又直了些,复又道:“今日之事,是本宫之失,不知皇太后本性如此,日后……” 她刚踏进房门,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康熙,脚一软直接在门口跪下,“嫔妾参见皇上。” “日后如何?”康熙问道。 安嫔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会出现在这里,整个人慌得不行,支支吾吾道:“嫔妾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没什么的……” “哦?”康熙抬眸,眼神冷漠,“你是把朕放当傻子糊弄?” “嫔妾不敢。”安嫔赶紧磕了个头,“嫔妾尊崇仰慕皇上,怎会有如此歹心呢?” 磕头认罪之时,安嫔也不忘表露自己的真心。 从初入宫伊始,她便对皇上一见钟情,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这宫中人也好,物也罢,几历变更,只有她一直静静陪伴在皇上身边,无论皇上心中是否有她,她都此心不渝。 这宫中有谁能比她更深情? 以往让康熙甚为悦然的仰慕之情在此刻只会点起他的怒火,“那你说说在宫中散布宜妃和五阿哥的谣言的是不是你?刚刚挑拨离间太后与五阿哥感情是不是你?如此,你还口口声声说没有歹心?” “皇上明鉴,臣妾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安嫔低垂着眉眼,恭顺地说道。 明明之前皇上也知道自己有掺和,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她不知道是,之前谣言没有波及皇太后,康熙还能找个理由宠幸宜妃,算是他自个儿的小情趣,连宜妃都说谣言不波及皇太后无需处理,可安嫔自己非要把这事捅到皇太后面前,企图拉皇太后下水,把人家当枪使。 事情就从后宫吃醋呷酸变为不敬孝道,康熙素来尊崇孝道,不论是徒有虚名还是真心实意,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了,安嫔这一出就是在打他的脸——康熙放纵宜妃大不孝。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这天都能被你捅破!”康熙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子的茶碗砸了下去。 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吓得安嫔魂都没了,她从未见过康熙这么大的怒火,如梦初醒,慌忙膝行几步,爬到康熙的面前,拉住他的衣摆,苦苦哀求道:“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求皇上原谅。” “朕就不明白了,宜妃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犯得着如此针对她?”康熙忍不住问道,他自认对安嫔不薄,该有的尊重和份位都给了,她又何至于如此搅风搅雨。 被康熙这么一责问,安嫔反倒是说不出来,如此情愫岂能当众宣之于口,含羞带怯地侧首。 又来了,她又来了,梁九功挪开了眼睛,盯着地上,研究起地砖上的花纹,还是乾清宫的金砖比较好看。 康熙被她的眼神搞得头皮发麻,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个时候还在谈儿女情长,让他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浆糊,“你既不愿意说,朕亦不强迫。” 安嫔一喜,心想皇上心中对她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只是这喜悦还没有维持一会,便听到皇上指着秀珠道:“你说。” 秀珠下意识地看向安嫔,等待安嫔指示。 “梁九功,拖去慎刑司。”康熙不耐烦道,这眉来眼去的以为他是看不到吗? 梁九功对着外面一挥手,立马进来两个小太监抓住秀珠的肩膀朝外拖去。 秀珠面色惨白,双手扒地,可惜地板光滑,根本抓不住,眼看着就要被拖出门外,秀珠凄惨地喊道:“奴婢说,奴婢全部都说。” 梁九功看了一眼康熙,挥挥手,让人松开秀珠。 秀珠跪爬上前,狼狈地磕头道:“数日前,安嫔小主去请安的时候问宜妃娘娘泥巴有什么好玩的,宜妃娘娘说泥巴不好玩,孩子好玩,小主觉得宜妃娘娘讽刺她没有孩子,心怀怨恨,在背后散播宜妃娘娘的谣言,之后布贵人她们过来闲聊时候,便定下这个计谋,让太后娘娘把五阿哥带回去,还可以杀一杀宜妃娘娘的威风。” 秀珠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包括安嫔说了些什么,吩咐做了什么,有哪些人参与,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 安嫔此人极为记仇,尤其是关于子嗣方面,更是她的痛点,当初挑衅宜妃反被打脸后,便在宫中散布各种关于宜妃和五阿哥的谣言,如今更是找上了皇太后,却万万没想到踢到铁板之上,跌了个跟头。 一旁跪着的安嫔怨毒地看着秀珠,若不是顾及康熙还在此,她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个贱人的嘴。 “太后深居宫中,尚不理事,你为何屡次叨扰?”康熙说道,“朕三番五次提到,万千经典,孝义为先,你便是如此听话的?当着皇太后的面,忤逆狂言,背后尽是埋怨愤恨之词,你心中可存有半分孝道?” “嫔妾一时失言,已经知错,求皇上责罚。”安嫔心中恐慌,入宫这么久,她自然是知道皇上有多看重孝道,如今以“孝”来责备她,她只有磕头认错的份,一点也不敢反驳。 康熙没有搭话,捏着手上的手串,审视着跪在下首的人,目光中半丝温情也无。 “秀兰是怎么回事?”康熙突然开口道。 秀兰曾经是安嫔的贴身宫女,于茶艺一道颇有心得,康熙喝过一次后便记住了这个侍女,每次过来钦点她泡茶,安嫔也曾经想学,终归是缺了点天赋。 而后,康熙再来,未见其人,问之,安嫔言其病重,已移到外院,后面再提及便是病故了,为此康熙还有几分遗憾,毕竟好茶常有,泡茶之人难得。 如今听来,里面是大有文章啊。 听到康熙提及秀兰,安嫔一个哆嗦,脸色大变,秀珠也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秀兰是病故的。” 这与安嫔的说法是一致的。 但是康熙清楚能让安嫔用来警告奴才,且提及此事便变了脸色,可见秀兰的病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梁九功呵斥道:“大胆,皇上面前也敢撒谎,这条命是不想要了吗?” 秀珠低着头,事已至此,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想到安嫔此人狭隘的心胸,秀珠打了个寒颤,不如搏一把,咬咬牙道:“此事说来话长,原先小主刚进宫之时,内务府选派了奴婢们前来伺候小主。” 打那时起,秀兰和秀珠便跟着李氏,盖因相貌不出众,只是二等宫女,李氏善妒,贴身伺候的宫女只要被康熙多看几眼,背后便换着法子折磨人,冬跪寒冰夏罚站,没多少时日,这些颜色稍好宫女都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容色憔悴。 后来,安嫔怕有人传出去自己苛待宫人,名声不好听,干脆只要姿色普通的宫女,再从旧人里面将秀兰、秀珠提上来伺候,即便如此,每次康熙一来,依旧千防万防,谁知道秀兰竟然因着泡茶手艺被康熙看中,还大加赞赏。 安嫔也不是没有尝试学过,只能说她天生就不是做这个事情的人,同样的步骤,泡出来的茶总没有秀兰好喝,康熙浅尝过后,就没有再试第二口,只道了声辛苦。 若只是这样,也没后续什么事情,偏生月余之后,康 熙再次过来,提了一句秀兰的手艺如此出众,宫中独属一份。 康熙虽是随口一说,安嫔却放在了心中,等康熙离开后,安嫔先是利用碎茶盏废了秀兰的手,而后又寻了个错处,当众打板子,秀兰心气高傲,受了如此屈辱后当场呕血,晚上高烧不退,安嫔压着没让请太医。 众人心思透亮,心知安嫔这出是故意整治秀兰,没人敢出头替她求情,等到第二天秀珠请来太医时候,已经回天乏术,痛苦地挨了两日之后,人就没了。 秀珠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安嫔便扑过去,屡次打断她。 秀珠被扑得一个趔趄,脸也被抓花了,她不躲不闪,任凭安嫔厮打辱骂,今天她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撕破安嫔这层皮,让皇上看看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何德行。 康熙给梁九功去了个眼神,梁九功先是被安嫔这狠辣泼妇的模样吓了一下,回过神转身叫了两个嬷嬷进来按住安嫔。 没想到平日愚蠢的嫔妃疯起来跟那狂犬一般,实在是瘆人的紧。 安嫔即便被按住,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秀珠,眼中的恨意足以将其扒皮拆骨,食肉饮血。 “你可知,朕当初只是开个玩笑?”听了秀珠的话,康熙说道,平静的语气难掩厌恶之情,宫中磋磨人的法子很多,只要不过分,他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他恼火起来,迁怒下人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只是安嫔凭着自己的联想就对秀兰下如此狠手,实在是令人胆寒,且,此事起因是康熙,难免让他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秀兰为他所赞,安嫔如此对待,岂不是对他也有不满? “嫔妾不是故意的,秀兰区区一个奴婢,怎能当得皇上如此称赞?”安嫔不屑地说道,即便被压着,也不肯低头,一个奴婢而已,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皇上,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个儿心中清楚。”康熙冷漠道,“你挑拨皇太后和宜妃关系,忤逆不孝,污蔑胤祺,善妒成性,不修德容,轻贱人命,实难饶恕。” 每一个字,安嫔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连在一起,她有些缓不过神来,皇上这是在斥责她吗? 是为了这些贱人吗?秀兰也是,宜妃也是,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正眼瞧她,也给她宠爱呢? 安嫔心中愤恨。 “即今日起,降为答应,闭门为皇太后祈福四个月,无旨不得外出。”康熙说完,“秀珠便交由慎刑司发落吧。” 这是降份位还要关禁闭的意思,安嫔心中一凉,企图扑上前抓住皇上的衣摆,被皇上一脚踹开。 安嫔不敢相信康熙竟然如此绝情,半躺在地上,哀哀戚戚道:“皇上,你不能如此对待嫔妾,嫔妾对您是真心的。” 说着,又要爬回去。 康熙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梁九功见势不对,赶紧说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让安答应磕头谢恩。” 如今安嫔,不对,应该是安答应大势已去,嬷嬷动起手来也不留情面,直接按着她给康熙磕了头。 “皇上,嫔妾入宫这么多年,一直……对您掏心掏肺,全心全意伺候您,您竟然如此狠心。”安答应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事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表面安顺,实则蛇蝎心肠,你所谓的真情只会让朕觉得恶心。”康熙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凭什么!”安答应突然爆发,声音尖利,“宜妃她们不过以色侍人,皇上为何如此偏爱?” 康熙停住脚步,侧头看着她,“以色侍人,至少还有颜色,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答应实在是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出自康熙之口,诚然,在这宫中,她姿色中等,但是康熙 往常常夸她性格顺和,何曾说过如此刻薄的话,这一刻,安答应整个人都崩溃了,呆愣在原地。 秀珠从地上爬起来,直接跟着嬷嬷出了门去慎刑司,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女子尖利的大哭声,还有各种瓷器碎裂的声音。 秀珠神色麻木,要是今日皇上不让自己去慎刑司,恐怕自己真要如同秀兰那般用手去收拾地上的瓷片,再被“一不小心”的安答应踩到手。 宫中女子伺候服侍人,最重要的就是手和脸,是故,伤不上脸,亦不上手,脸伤膈应贵人,手伤做不了事。 听着里面哀戚凄厉的哭声尖叫声,秀珠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爽快,今日种种,皆是安答应咎由自取,她也算是为了秀兰报仇了,不枉她叫过声姐姐了。 —— 安嫔带人给皇太后请安这事儿,郭宜从一开始就知道,也知道她们是要搞事情,因涉及皇太后,她也不好做什么,反正出了事有皇上和皇贵妃顶着,关她这个小喽啰什么事情。 这种愉快的心情在听说康熙也去了皇太后处就维持不住了,她担心皇上让胤祺再回到皇太后,急忙让堇姑姑去打探消息。 堇姑姑知道自家娘娘对这些不上心,早已经提前打听清楚了,眼下宜妃问到,便一五一十地回话,“安嫔她们同皇太后告状说您用五阿哥争宠来着。” “她们真的这么说?”郭宜再次确认。 “是的。”堇姑姑咬牙,这群贱蹄子真是一点不消停,娘娘这才承宠几日,就上赶着找麻烦。 郭宜倒是不知道堇姑姑有想让康熙住在翊坤宫这种想法,听到她的回答,便躺了回去。 堇姑姑一见她这个模样,便急道:“娘娘,您这是任由这些人污蔑您的名声,爬到您头上撒野?” “嗯?”郭宜疑惑,“她们不是去找皇太后撒野,管本宫什么事情?” 这歪门邪道的理儿让堇姑姑哑口无言,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 “再说,你当皇太后是这么好说话的吗?”之前好说话,那是郭宜赌了皇太后对胤祺的感情,不然,郭宜早就被削了。 能在宫斗里面胜出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 “万一皇太后真的不让五阿哥来翊坤宫了呢?”胤祺如今嘴可甜了,翊坤宫上下都十分喜爱这个小人儿。 “皇太后断然不会为了后宫争宠之事去断了本宫和胤祺的情分,否则就伤了胤祺的心。”郭宜说道,“且后宫争宠,说到底与她干系不大,她也不会为此伤了和皇上的和气,更不会搭理了。” 如此一来,皇太后只能什么都不做,就是不知道康熙会如何处理。 虽然郭宜猜测皇太后什么都不会做,但是收到皇太后要去五台山祈福的消息,还是吃了一惊。 安嫔作为罪魁祸首,这次恐怕要遭殃,果然没有多久,就传出安嫔降为答应,为皇太后闭门祈福,其他掺和进来的人,份位没变,却都要为皇太后闭门祈福三个月。 祈福?郭宜心中嘲讽恐怕是要诅咒才能消得这些女人的心头之恨吧,尤其自己这个靶子,怕是被反反复复地念叨。 撇去安答应的事情,摆在郭宜面前最重要的就是皇太后出宫祈福,胤祺将会搬到翊坤宫这件事。 郭宜略微一思索,便叫了胤祺前来,“你玛嬷过些日子便要出宫祈福,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身边多陪陪她,等玛嬷走后,你就搬到翊坤宫和额娘一起住。” “真的吗?”胤祺开心地抱住郭宜的胳膊一顿猛蹭,“那我就可以早上、中午、晚上都见到额娘了。” “是的,还有小九呢。”郭宜依旧致力于培养他们的兄弟情。 小九只是附赠,但是额娘喜欢,为了额娘,就忍忍吧。 于是胤祺说道: “还有小九。” 果然,宜妃的神色亮了起来。 虽然母子欢怡,但是该交代的事情,郭宜也不会忘记,“玛嬷此去得要好长一段时间,所以这些日子,你便要在她身边好好孝敬她,多让她开怀,等她去了五台山,你也要时常记挂她,等你会写字了,再写信问安。”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回去陪着玛嬷。”胤祺说道,跑出两步后,又折回身,在郭宜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郭宜点点头,“额娘答应了。” 得到额娘的允诺,胤祺欢天喜地出了门。 郭宜看着他撒欢乱跳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专心去筹备她亲亲儿崽提出的要求。 此事虽然归在安答应的身上,起因也是康熙格外宠爱了宜妃些,为了平息流言,郭宜猜测康熙最近估计都不会来自己这里,要做出雨露均沾的样子。 果然,晚些时候,梁九功来了一趟,专门通知宜妃,皇太后要去五台山胤祺日后住在翊坤宫一事。 郭宜便道:“烦恼公公特意前来,本宫已然清楚,定会做好准备,既然皇额娘不日启程去五台山祈福,这些日子胤祺便不过来请安了,多陪陪皇额娘,在皇额娘跟前尽孝。” 梁九功将宜妃的回答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康熙,康熙松了口气,赞道:“还是宜妃识大体。” 梁九功暗道,这邀宠呢,还是得要点脑子的,像安嫔,呸,安答应那种一心沉浸在自己情爱里面的女子,在这皇宫之中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上需要的可不只是仰慕爱恋,还有体己识分寸,样样不可少。 “后宫之中,当以和睦为主,可别什么事情都闹得风风雨雨,三人成虎,积毁销骨,这事儿,你盯着点。”康熙又道。 梁九功领命,让魏珠亲自去一趟,该教训的就教训,该敲打的就敲打。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不允许讨论这件事,错虽在安答应,但传出去皇上的脸上也不光彩,宫中之人皆得再三缄口。 有了这道命令,事情果然没有发酵起来,郭宜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立志要做咸鱼的人,怎么能在这些血雨腥风之中搅和,万一给自己招惹到什么麻烦,岂不是凉凉。 故而,这段时间,她夹紧尾巴做人,请安串门什么的能免则免,十分低调。 第32章 礼物 康熙的办事效率很高,只是半个月就把出行之事安排妥帖了,定在八月初三出行。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郭宜偷偷笑了,这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康熙恨不得早点把皇太后送走呢,毕竟宫中“想太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果然,皇太后本人听到这个日期心中也是一哽,但是康熙下令将皇太后的礼制用品提升半个规格不说,还派人通告沿路的官员必须礼待妥帖,以皇太后宽舒为重。 这安排任谁听了都得道一声康熙孝顺。 可惜皇太后却是有点不快,越逼近离开的时间,她越发地舍不得胤祺,心中焦灼不安,后悔提出去五台山祈福之事,可惜说出去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只能收回一地的泥浆。 “娘娘,要不您称个病,咱们就不去了?”齐嬷嬷看着自家娘娘时常叹气,心疼道。 “不妥,哀家同皇帝说了去五台山,为此皇帝还处置了李氏,又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若说不去,让皇帝的面子往哪搁,让哀家的面子往哪搁。” 到时候只怕皇帝还会怀疑她是故意提出去五台山,逼迫他处置李氏,思考得更深一点,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想把胤祺带回身边呢。 齐嬷嬷跟着叹息一声,“早知如此,当初皇上提出把九阿哥抱过来两天,应该答应的,至少咱们还能留在宫里。” 说来说去,娘娘现在被架在高台上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要是把九阿哥抱过来,说不定宜妃娘娘对五阿哥也心生不满,毕竟九阿哥是宜妃娘娘亲自带大的,这情谊五阿哥可比不上。 “罢了,皇帝就是提上一嘴,当不得真的。”皇太后说道。 “皇上最为孝顺,您要是同意了,他也会让宜妃把九阿哥送过来的……”齐嬷嬷说道。 两人一来一往,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一角蓝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郭宜刚送走胤祺,正看着春桂布置胤祺的房间,春桂最为心细,这些事情交给她,郭宜很是放心。 房间就在偏殿,一切的布置她都先同胤祺商量过,之所以拖到这个时候,还是为了照顾皇太后的情绪,这一说胤祺要搬来,她就欢天喜地地准备,肯定会让皇太后心中有意见,无端地生出一些事端。 “娘娘,五阿哥来了。”兰心刚迈过门槛汇报,胤祺就飞速地从她身边跑过,冲进宜妃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将脸埋起来。 郭宜莫名其妙,这不是才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额娘……”胤祺瓮声瓮气地叫道。 “怎么了?”郭宜摸摸他的脑袋,一手的汗,让兰心递了帕子来,给他擦着汗。 “额娘,额娘……”胤祺喊着喊着声音里面就带哭腔。 郭宜擦汗的手一顿,抬头对上兰心的视线,使了个眼色,兰心福身退了出去,“抬起头让额娘看看。” 胤祺虽然偶尔爱撒娇,但是脾气很好,更不会轻易掉眼泪,郭宜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的模样。 可是一刻钟前,他才高高兴兴地从翊坤宫拿了送给皇太后的礼物回去,说要给皇太后一个惊喜,这才一会会的功夫,怎么又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宜一同雾水。 胤祺将头埋得更紧了,使劲地摇摇头,“额娘,我想你了……” “胤祺很快就要搬来这里住了,到时候就可以天天看到额娘了,还可以看到胤禟啊。”郭宜温声安慰道。 “嗯……”胤祺点点头。 郭宜感觉到一股温热浸透了她的衣衫,胤祺这是……哭了? “刚刚不是说给你玛嬷送礼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郭宜询问道,感觉到胤祺抱着自己的手一紧,难道和皇太后有关? “ 额娘,要是我跟着额娘,小九也会一直跟着额娘吧?”胤祺吸了吸鼻子说道。 所以是和胤禟有关? “那是当然,你是额娘的儿子,胤禟也是,咱们不会分开的。”郭宜说道,“额娘绝对不会让人分开咱们的。” 郭宜把前因后果猜了一边,心中有了个预想,难道说皇太后要养胤禟? 仔细想了想,郭宜把这个可能性给排除了,她是女人,自然能理解皇太后的心理,皇太后在胤祺身上花费了时间和精力,即便后面的孩子比胤祺更可爱更聪慧,也无法取代胤祺在皇太后心中的地位。 如果不是皇太后想养,那就可能有人想要她养,思及此,郭宜醍醐灌顶——康熙。 如果康熙不想让胤祺回到皇太后身边,而皇太后又因此事退避五台山,康熙绝对可能提出把胤禟放在皇太后身边养,如今并没有传出这样的消息,想必是皇太后拒绝了。 一时间,郭宜也不知道该讨厌还是该感谢皇太后,若是没有她,宜妃母子的命运不会这么多波折,可是这次事情要是没有她主动退让还拒绝康熙的要求,宜妃母子三人恐怕真的要再次面对分别。 郭宜叹气,这里面最狗的就是康熙,送了一个儿子不够,还想送出另一个儿子,真要尽孝,他自个儿天天去不行吗? 郭宜一下一下轻抚着胤祺的背,“你别害怕,额娘会保护你们的,你们以后都跟着额娘好不好?” “嗯。”胤祺再次吸了吸鼻子,“胤祺想和额娘在一起,四哥有两个额娘,六弟也有额娘,我现在也有额娘了。” 郭宜蓦地心酸,好像有人在心口拧了一把,“额娘一直都在呢。” “额娘,要是……我回来了,小九被……”胤祺声音细细小小,还断断续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会的。”郭宜搂住胤祺,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没让他把话说完,“额娘说了,额娘会保护你的,自然也会保护胤禟的。” 胤祺的话果然验证了郭宜的猜测。 不过她如今已是妃位,只要皇太后不在,康熙不会轻易动胤祺和胤禟,所以在皇太后回来之前,其他的嫔妃也怀孕生子,康熙便不会逮着一只羊薅毛了。 况且康熙是不是忘记了,贵妃钮钴禄氏去年生的皇十子胤?。 郭宜这才体会出钮钴禄氏低调的好处——康熙只会在怀念白月光的时候想起钮钴禄氏,送孩子的时候就完全想不起这个人。 郭宜低头在胤祺的脑门上“叭”地亲了一下,道:“现在放心了吗?” “不要亲亲脑袋了,好多汗呢。”胤祺的哭意止住了,心里甜滋滋的,自己可以跟着额娘,小九也可以,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额娘也不会因为自己回来小九就会被送到玛嬷的身边而生自己的气,简直太棒了。 郭宜笑着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也知道全是汗呀,还一头扎进额娘的怀里,看额娘的衣服上还有印记呢?” 郭宜今天穿的是深碧色配浅粉荷花的缎面常服,被汗水和眼泪浸湿的地方颜色更深些,十分明显。 胤祺只瞅了一眼,小脸涨红,害羞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死活不肯抬起来。 郭宜也不再打趣他,招了堇姑姑来带他下去梳洗,“春桂,替本宫梳妆更衣。” “娘娘是要去皇太后处?”春桂取了一件月白色锻绣玉兰蝶纹氅衣,配上同款的双蝶纹白玉压襟,头上是银镀金嵌宝点翠福庆簪,几只小小的金镶珠宝蝶簪,与衣服的花纹相得益彰。 “自然是要去的。”郭宜淡笑,皇太后要走了,总是要送一送的。 等郭宜梳好妆,胤祺那边早已经洗漱好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 微微发肿,一看到宜妃,他便害羞地低了头。 “怎么?刚刚还在额娘的怀中嘤嘤嘤,现在不敢见人了?”郭宜打趣道。 胤祺上前抱住宜妃,一句话都说不出,还是额娘身上的味道最舒服了,暖暖的,很柔和。 “额娘亲自送你回玛嬷那里,好不好好呀?”郭宜温声问道。 “可以吗?”胤祺抬头,圆溜溜的小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可以。”郭宜牵着他的手,“你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玛嬷吗?额娘陪你一起。” 提到礼物,胤祺有些纠结,齐嬷嬷想让玛嬷养小九,额娘知道了肯定不会开心,额娘不开心的话,他也不开心,但是玛嬷的确是对他很好。 “玛嬷离开皇宫后,肯定会想你的,到时候她看着你的礼物,就会开心的。”郭宜可不是为了皇太后说话,她深知胤祺对皇太后是有很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和皇太后之间的事情伤心,甚至还在她面前为皇太后打掩护。 等今天这上头的情绪过去了,胤祺肯定会后悔没有送礼物的,与其让他以后心心念念此事,不如一开始就了结了,让胤祺毫无牵挂。 她不至于让胤祺全然忘记了皇太后的好,但是等到皇太后再回来,胤祺的天平会倾向谁,那就到时候见分晓了。 郭宜牵着胤祺的小手,母子俩一步步地朝着皇太后宫中而去,郭宜顺势聊起了礼物,转移胤祺的注意力。 果然胤祺就开始嘀嘀咕咕,说自己等会见到玛嬷如何说。 “是啊,这都是你的心意,一定要让你玛嬷知道。” 也要让康熙知道,只要胤祺依旧孝顺,康熙绝对不会不满,皇太后再有想法,也越不过皇上,不是吗? 来了皇太后的宫中,郭宜先行行礼,“臣妾参见皇额娘。” “哀家遍寻宫中不见,原来这小皮猴躲到你的宫中去了。” 郭宜淡笑,胤祺跑来翊坤宫,她就让人来皇太后处报备,如今这话夹枪带棒的,真是让人无语,“胤祺知道您要出宫,心中难受,又怕您跟着难受担心,索性跑到臣妾宫中哭个痛快。” 皇太后见胤祺的眼睛的确是红红肿肿的,不由地心中酸涩,只是宜妃的话听起来不那么让人舒服,胤祺为了她离开而伤心,为何第一时间去找宜妃?难道说真的是亲娘更为亲近些? 郭宜可不管她痛不痛快,把胤祺朝前推了推,“你不是说给玛嬷准备了礼物吗?怎么不送上来?” 胤祺上前两步,呈上一个木匣,“这是孙儿托额娘专门找人定制的木匣,等玛嬷离宫之后,胤祺就给您写信,用这个木匣装了送给您。” 木匣是黄梨木的,比信封略微大些,高不过寸许,打磨得很是圆润光滑,只涂上一层清漆,这匣子与众不同的点在于盖子上的浮雕,是胤祺的夸张笑脸,同之前的拼图是同样的风格。 不得不说,内务府的手艺没的说,完全按照郭宜画出来图案一比一雕刻而成,十分传神,好似下一刻就能听到孩童清脆的笑声。 “真是玛嬷的乖孙。”皇太后抱着胤祺说道。 “胤祺心中最敬爱您,听说您要去五台山便开始思念,又想着如何和您联系,主动跟臣妾说想要送您什么礼物,可是上心极了。”郭宜又各种花式表现了一下胤祺的孝心,重点突出就算皇太后走了,胤祺也想着她念着她,打消她的疑虑,让她安安心心地去出宫。 无论宜妃到底是为了什么走上这一趟,在听过她的话之后,皇太后的确是安心不少,齐嬷嬷还想着提醒皇太后两句,见她开心得紧,便把话咽了回去。 蓦然回头的时候,竟然发现五阿哥在瞧着自己,她心中陡然一惊,却很快放松下来,“五阿哥是有事情吩咐奴婢吗?” “没有 。”胤祺还小,没有办法极好地掩藏自己的情绪,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那五阿哥为什么瞧着奴婢?”齐嬷嬷带着笑容逗趣道。 看你如何讨厌?还想把小九带走,真是大大的坏人! 但是这话胤祺不能说,只能郁闷地哼了一声,扭头跑开了,徒留齐嬷嬷在原地莫名其妙,猜测五阿哥可能真的是因为舍不得皇太后心情不好。 虽然,事实的真相也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已。 郭宜从皇太后宫中出来,去了乾清宫一趟,在皇太后面前表现完了,当然也要去康熙面前表现一下嘛,毕竟刷好感这个事情也不嫌多。 “奴才参见宜妃娘娘。”许久未见宜妃娘娘前来,梁九功先是惊讶,而后赶紧行礼问安。 “梁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在里面吗?”郭宜问道,对于这个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她向来都很客气,这可是天子的近侍,与皇上朝夕相对,吹吹枕头风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的,皇上正在批阅完折子,奴才进去通报一声。”梁九功说道。 “那就麻烦公公了。”郭宜说道。 “宜妃娘娘客气。”梁九功进去先跟康熙禀告了一声。 自从上次安答应闹事之后,康熙便没有翻宜妃的牌子了,这半月未见,他属实有些想念了,“宣她进来。” 梁九功退下,赶紧请了宜妃进去,他可看到了,皇上刚刚听到“宜妃”二字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想来也是念着宜妃的。 第33章 禁海令(捉虫) “数月不来,今日怎想起乾清宫了呢?”康熙抬眸看着正在行礼的宜妃,缓缓说道。 郭宜被扑面而来的闺怨气质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皇上和宠妃的人设是这样展开日常对话的吗? “皇上已经多日不去翊坤宫了,臣妾便想着来看看。”郭宜走到近前,温婉一笑,仿着从前的样子,为康熙磨墨。 提到这事,康熙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毕竟这个事情里面宜妃也是十分无辜,“朕最近政事繁忙,鲜少踏入后宫。” 这倒也是实话,台湾被收复之后,朝廷就禁海令一事吵得天翻地覆,如今此事已经迫在眉睫,为此,康熙连着几日招了好几位大人一起商议。 但是也没妨碍他翻其他人的牌子。 “臣妾知道,看着皇上像是瘦了。”郭宜打量了两眼,大概是熬夜多了,人也有两份憔悴,果然人到中年,还是要注意保养。 “还是你最心疼朕。”康熙说道,又叹息了一下。 “皇上这话倒是稀奇,后宫姐妹那个不心疼皇上呢。”郭宜说道,心疼,那是不存在的,常言道,一个女人什么时候完蛋了——当她开始心疼男人的时候。 安嫔,哦不对,安答应不心疼皇上吗?她就是太心疼了,天天操心这个以色侍人,担忧那个魅惑专宠,比皇上对后宫还要上心,结果呢,连降两级不说,现在还在禁足呢。 再说,她有啥资格心疼康熙呢?大家不都是“007”的社畜吗?而且她不只要“养皇子”“伺候皇上”这种本职工作,还要谨防职场倾轧——其他妃嫔明里暗里陷害传谣,以及时刻担忧自己的项目成果被董事长窃取——康熙把孩子给高位嫔妃或者太后养。 这样一对比,她比康熙更惨,更值得心疼吧。 “怎么?这是怪朕最近没有去翊坤宫吗?”康熙笑着说道,宜妃这个酸劲儿真让他欢喜,总算没有把全部的目光都留给那两个小兔崽子了。 说起来,自从胤祺去了翊坤宫,宜妃可就不往乾清宫走过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难道说…… “你今天去了皇额娘那里?”康熙忽而问道。 “是啊,给皇额娘请了安,才来皇上这儿。”郭宜说道,她能不知道康熙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嘛,男人嘛,得要吊着才是。 果然,康熙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合着去给皇额娘请安,自个儿才是顺便的,不对,应该说还是去看胤祺那小子,顺便来看看自己。 “皇上好不容易才平息后宫流言,臣妾要是不识趣,天天往这里跑,那皇上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郭宜说道,专宠也不安答应捏造的,皇上都退避了,她还上赶着贴上去,岂不是让皇上难做? 康熙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样,心中的酸涩这才消弭,“你果然懂朕。” 懂你个大猪蹄子!不想让人来是你,不来吃醋的人也是你,你咋不和太阳肩并肩呢? “那可不。”郭宜嘴角弯弯,眉眼温顺,手一圈又圈转动,好似心思全放在那方墨上。 “今日怎么想到给皇额娘问安了?”康熙转而问道,皇太后免了各宫的文问安,且之前李氏因为叨扰皇太后清净被罚,按道理说短时间内,各妃嫔都不会去触霉头的,怎么宜妃今日去了? 他问了,他真的问了,郭宜顺势解释道,“倒不是臣妾想去打扰皇太后,还不是为了胤祺这小子。” 听说和胤祺有关,康熙来了兴致,搁下手中的笔,“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前些时日,知道皇额娘要去五台山,他便同臣妾商议,说想要送皇额娘礼物,让皇额娘离开宫中也随时和他联系,臣妾一想这不是为难人吗?难道要鸿雁传书不成?”郭宜说道。 “后来臣妾一想,也未尝 不可,便画了个花样子,让内务府做出抽匣,再由胤祺送给皇额娘,以后祖孙二人时常传信。” “然后呢?”康熙问道,胤祺有此孝心,可嘉可赞。 “今日他来取了东西便回去了,可不到一刻钟,又回来,还难受得眼眶红了,臣妾猜测他是舍不得皇额娘,又担忧自个哭泣,让皇额娘哀戚伤感,就跑到臣妾这里来撒娇了,臣妾只好亲自送他回皇额娘宫中。”郭宜说道。 哭是真的哭了,但是原因嘛,跟离别没有半点关系,但这个理由可比“知道康熙的馊主意后被难受哭”要顺耳得多。 送胤祺回去之前,郭宜就同他说好了,就说是会想念玛嬷才哭,胤祺自然是答应了,毕竟他也不想让额娘知道真相后不开心。 “胤祺性情纯真,温恭孝顺。”康熙感叹道。 他幼失怙恃,内有强臣把持朝政,外有藩王叛军环伺,在这风雨飘摇之中,是太皇太后庇护着他成长,是皇太后给了他慈母的温暖,才有了今日的康熙,所以他向来看中身边人的孝道,也常常倡议孝亲敬长。 大臣之后若是有极为孝顺的,他也会多加赞赏。 “皇额娘真心待他,又有皇上作为榜样,他岂能长歪了?”郭宜笑着说道,知道这波好感值说刷对了。 皇上抬眸,但笑不语,他岂会看不出来宜妃的小心思呢,但是这也是事实嘛。 “此子肖父。”康熙说道,“重农耕野,孝心恭敬,是朕的好儿子。” “臣妾代胤祺谢皇上夸奖了。”郭宜笑着说道,好了,她今日的好感值已经刷到位了是不是该找个理由撤退了呢? 也不知道康熙是不是看出来她的想法,只听他道:“你既然来了,就多陪陪朕说说话吧。” 说什么?拍您马屁? 郭宜到了声是,继续磨墨,抬眼瞥了一下桌子上的奏折,好家伙,这堆起来也挺可观的,每天都要看这么多,难怪好多皇帝都是朝兢夕惕、案牍劳形,“励精图治”四字也实属不易。 “你看到了什么?”康熙见宜妃盯着桌子上的奏折,便问道,他知道宜妃是识字的,先前还见她看过游记,应该还识得不少,说来也是奇怪,其他的妃嫔学了几个汉字,便要到他面前表现一番,唯独宜妃,闷着不出声。 这要是让郭宜知道他的疑虑,恐怕只会一言难尽:母语有何好炫耀的? “臣妾在想是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事情等着皇上处理。”郭宜老老实实地说道。 康熙笑了,以往宜妃过来,絮絮叨叨里面无非是哪个首饰好看,哪个宫妃讨厌,倒是第一次问道折子,指着面前的折子道:“倒也不是一个折子一件事,这些折子便都说的是禁海令,不然,那朕每天岂不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郭宜傻笑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的无知而羞然,脑子里面想的却是禁海令同闭关锁国的关系,可惜高中毕业,知识全部还给老师了,只知道清朝闭关锁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施行的。 康熙拍了拍一沓折子,“这边都是赞同解除禁海令的。”又拍了拍另一沓折子,“这边都是反对的,这几日两拨人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就涉及朝政了,郭宜心中焦急,却又不能说,千万不能闭关锁国,锁着锁着可就把大清朝给锁没了,“皇上圣明,自然会做出最好的决断。” 得了,不止不能剧透,还要违心吹捧,郭宜觉得自己好难。 “你也跟着他们糊弄朕。”康熙轻轻指了指她,笑道。 “臣妾不敢。”郭宜赶紧福了福身子,她是真的不敢妄议啊,万一说错话,康熙追责,她可能就凉凉了,不止自己凉,兄弟姐妹一家老小跟着凉。 “朕又没怪你。”康熙拉过她的手,将她扶起来,“你觉得朕要不 要开海禁?” 真是求您别问了好不,明知道后宫干政是大忌,还逼着她,郭宜感觉他可能是想自己死吧。 “随便说,朕恕你无罪。”康熙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由地笑了,“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别怕。” 梁九功默默地退了出去,还老实地给关上门,这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 根据后世乾隆闭关锁国的政策,可以猜测出康熙极有可能是不想废除海禁的,但是郭宜一想到八国联军侵华,一想到鸦片战争,一想到南京大屠杀,一想到那些被分割出去的土地和同胞,心中就实在是难安。 “臣妾觉得应该废除海禁。”郭宜说道。 康熙皱眉,“哦,为何?” 康熙果然是不愿意的,在他审视的目光下,郭宜心中忐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有海禁,会有更多他国前来朝贡的船只啊,这样臣妾就能看到很多新奇玩意儿了,皇上还记得之前赏给臣妾的钟表化妆匣吗?搁在臣妾的梳妆台上,臣妾日日看了都欢喜。” 这事儿康熙依稀还记得那么一点点,来自西洋的传教士进贡了一批玻璃镜和镜盒,他便赏赐了一个镀金嵌珐琅美人钟表妆匣给了宜妃,“你也就这点志气,若是喜欢,朕可以再送你几个。” 别了,我真的不稀罕,毕竟镜子这东西,在现代就属于日常用品了,见得太多了。 郭宜撅撅嘴,杏眼瞪着,转开身子恼怒道:“皇上笑话臣妾,臣妾不说了。” “我可没有。”康熙拉着她,赶紧哄了两句,“除了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要是不禁海,还有各样的海鱼送进宫中,臣妾可是馋了许久。”郭宜故意说道。 康熙叹道:“朕亦知此况,但是一旦开放海禁,朕怕后患无穷,沿海治理、外患侵扰都是问题。” 郭宜不做声了,根深蒂固之观念,实在是难以改变。 “你好似不赞同?”康熙问道。 郭宜拉了拉康熙的手,撒娇道:“皇上先饶恕臣妾的罪责,臣妾才敢说,否则,臣妾这浅薄的见识得罪了皇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康熙很受用这种亲昵的小动作,立马道:“朕不怪你,你但说无妨。” “咱们先说沿海治理,臣妾虽不懂朝政,但是朝廷中那么多肱股之臣,总会想到好办法的,不然皇上养着他们干什么?自然是需要他们为皇上分忧解难呀。”郭宜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康熙的神色,若是见势不妙随时准备撤退。 “再说外患,这些贼人难道会因为皇上禁海就不来侵犯了吗?只要他们缺衣少食,只要他们兵力强盛,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来侵扰,到时候可就麻烦了。”郭宜说道。 宜妃的话倒是点醒了康熙一点,之前实行的迁海令,致使沿海地区人烟稀少,如若真有敌寇来犯,岂不是毫无抵抗之力,将土地拱手让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康熙见郭宜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郭宜见康熙神色如常,不见恼色,便继续说道:“臣妾听闻之前有海上商队买卖,这岂不是送上门的银子?” “你可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朕要是鼓励海上贸易,成何体统?”康熙不赞同地说道。 郭宜立马改口,“还是皇上见识渊博,哪像臣妾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想到银子就是好东西。” 这话一下子就戳进了康熙的心窝子里面,之前为了平三藩之乱,□□,大大小小打了不少的仗,年年水旱灾害,又屡次降税,国库空虚,若是真能海上贸易…… “皇上,臣妾乏了,想回宫休息了。”郭宜见康熙神色之间已有动摇,便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可不是她一个宫妃能评价的了。 “你啊,这才给朕磨了多久的墨,就乏了?”康熙忍不住笑道,惯会偷懒了。 “可是臣妾也陪皇上说话了啊。”郭宜说道,坚决不留下来,万一再问深刻点,可怎么办? “罢了,你先回去吧。”康熙顿了顿,还是同意了,宜妃的话不无道理,他还得好好思索一番,可惜姚启圣已经去了,不然倒是可以说说这沿海当如何治理。 他又想起姚启圣在收复金厦之后,曾经上书诸岛终止移民,也同“迁界禁海”背道而驰。 这一刻,康熙坚持禁海令的心思开始动摇。 郭宜出了乾清宫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后背还一片冷汗,浸透衣衫,今日之行,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原本只是来刷个好感值,没想到竟然碰到“禁海”这种大事。 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冒失,还好她面对的是康熙,若是要是乾隆,此时冷宫的大门恐怕已经朝她敞开了。 于是,经此一遭,郭宜又开始缩在宫里,闭门不出,好在康熙那天问完之后,也没有想起来后续追责什么的,她安心了许多。 —— 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三,皇太后去五台山的日子,皇上携后宫嫔妃以及诸位皇子相送。 早晨还有几分凉快,郭宜站在送行的队伍中等着皇太后出现,过了好一会,才看到在康熙搀扶下缓步而来的皇太后,另一边是紧紧巴着她的胤祺。 小家伙应该是早上哭过一场了,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还时不时吸吸气。 “五阿哥同皇太后真是祖孙情深,这哭得可真是伤心。”一旁的德妃小声说道。 “嗯,的确是。”郭宜对于这种挑拨离间完全免疫,毕竟人家祖孙无论相处时间还是都在那里,难道就因为她是亲娘就能抹杀所有? “宜妃好手段,没想到皇太后都退避了。”德妃又道。 “德妃。”郭宜突然叫了声。 德妃闻声转头,她好奇宜妃能说出个什么。 但见宜妃挺直地站着,面含笑容,娇颜丽容,淡淡道:“你真烦人。” 德妃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周围已经传来窃窃的笑声,她顿觉气恼,以往都是面和心不和的,没想到宜妃竟然当众撕破面皮,不由道:“怎么宜妃是心酸恼怒了?” “本宫恼什么?是恼儿子孝敬,还是恼皇太后心疼?”郭宜瞥了她一眼,“少在这儿说些糊涂话。” 一旁的惠妃拉着郭宜往旁边站了些,“你靠她那么近干嘛?” 这是我选的吗?郭宜无奈叹气。 前面的皇贵妃和贵妃听得清清楚楚,贵妃那是心如止水,谁掐架也不在在乎。 皇贵妃只能在心里叹气,德妃一天不惹事就不舒坦,偏生她这个做了老四养母的人也不好管,她一开口,有人便风言风语地说她借题发挥,打压老四的生母,搞得自己也左右为难,胤禛更甚。 皇太后那边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胤祺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了,抱着皇太后不肯撒手。 郭宜立马感觉到各种打量的视线看了过来,唉,小场面啊,大家为何这么沉不住气。 连康熙都忍不住看过来的时候,郭宜是真的想翻白眼了,他们想看什么?想看自己酸成柠檬精? 不好意思,注定要让大家失望了。 郭宜神色淡然,稳如泰山,大大方方让大家看看。 康熙收回目光,心中赞叹,宜妃果然心胸宽广,甚为恭敬,之前还特别派人送了一些上好的补品给皇额娘,以备不时之需,这份真心令人动容。 就在郭宜腿都站软了的时候,她的亲亲儿崽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皇太后要启程了。 郭宜跟着众人行礼,“臣妾恭送皇太后。 ” 皇太后看了一眼胤祺,才转身上了龙凤车,众人再次行礼,胤祺跟着小跑了两步,眼泪汪汪地被拉住。 等到皇太后的龙凤车消失后,众人才起身,康熙牵着还哭得不能自己的胤祺过来,“小家伙这眼泪跟发大水一样。” 郭宜掏出帕子给胤祺拭去眼泪,“别伤心了,日后咱们想玛嬷了,就给玛嬷写信。” 胤祺一边点头一边抽抽着。 见这情形,郭宜万幸上次让胤祺把礼物给送出去了,不然往后岂不是会一直挂念此事? 郭宜又哄了两句,胤祺的泪水好歹是止住了,郭宜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哭包。” 胤祺又想哭又想笑,结果就是冒出一个鼻涕泡,还啪地一下破了。 郭宜也是愣住,忍住笑,给他擦干净。 一旁的扼康熙见状,哈哈大笑,引得旁人侧目,胤祺又羞又愤,脸色涨红地扎进郭宜的怀中,这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郭宜瞥了康熙一眼,“皇上,您要是再笑下去,可得自个亲自来哄了。” 说到哄人,难免想起上次胤禟生气的模样,果然,就听到胤祺气呼呼地说道:“汗阿玛笑话儿臣,儿臣才不要他哄。” 哟,还挺有脾气的,康熙可没有上次那么耐心,直接从宜妃的怀中捞出小崽子,一把扛在肩上,在吱哇乱叫声中,朝着翊坤宫而去。 此时人都散开了,也没有人围观,郭宜在后面一边走着,一边看着父子俩嬉闹。 只走了一段距离,康熙就把人给放下了,胤祺甫一沾地,立马朝着宜妃奔来,被康熙从后面扯着,“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牵着额娘一起走路,羞不羞?” “不羞。”胤祺挣扎着,愤愤道,“玛嬷说汗阿玛六岁时候还被乌库妈妈牵着走呢?” 康熙立马想反驳,但想到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可那情况不一样,那是太皇太后送他到大殿登基,现在这个情景能跟当时比吗? 可胤祺管不了这些,直嚷嚷着汗阿玛六岁还被乌库妈妈牵着小手,气得康熙忍不住拍了他小屁股一巴掌。 胤祺立马捂住自己的小屁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嘟囔道:“儿臣已经长大了,玛嬷说汗阿玛不能这样揍儿臣了。” “长大?长大那也是我的儿子,朕如何揍不得?”康熙眯着眼睛说道,再大,还能大过老子不成。 胤祺抿抿嘴,玛嬷昨个才说这宫中若是有人欺负他,就写信告诉她,等她回来就给他出气,依他来看,这宫中最会欺负自己的就是汗阿玛了。 哎,先忍着吧,等玛嬷回来告状,让玛嬷也揍汗阿玛,毕竟汗阿玛长再大也是玛嬷的儿子,揍他!!! “怎么?不服?”胤祺那小心思,就只差写到脸上了,康熙差点没忍住就笑出声,想到若是得罪狠了,宜妃肯定不会帮自己说话的,他们母子俩就是一伙的。 胤祺不语,捂着屁股挪远了些,脚下突然发力,一溜烟地朝着翊坤宫跑去,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怪物在后面追他。 皇上让人赶紧追上去,可别磕着了,看着胤祺小小的背影骂了句“臭小子”。 正好被路过的宜妃听到,郭宜笑眯眯道:“皇上前几次说胤祺肖父,臣妾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康熙斜眼看过来,这一个个的都来气朕,都是不省心的。 “臣妾告退。”郭宜行礼,赶紧溜之大吉。 “梁九功,今天不用翻牌子了。”康熙看着宜妃婀娜的身姿,转身朝乾清宫而去,“另外召六部尚书、明珠前来议事。” 宜妃赞同开海禁的事情,他仔细想想后,觉得也的确在理,尤其是海上贸易之事能赚银子,大清现在可不就缺银子嘛。 只是其中诸多事宜, 还需定下章程,免得到时候搅成一锅粥。 “嗻。”梁九功赶紧应声,这后宫之中,若说谁最受宠,还得看宜妃娘娘,新人如流水,只有宜妃在这三千弱水成为皇上的那一饮。 郭宜此时还不知道大猪蹄子又要来自己宫中,跟在胤祺的身后进了翊坤宫。 胤祺早已经跑到了,流了一身汗,乳母带他下去换了衣服,此时正坐在榻上逗胤禟玩,有上一段时间没见,再见胤祺,胤禟竟然开始闹脾气了。 “哥哥……不见……”他现在会的字不多,只能两个字一块往外蹦。 “五哥在呢。”胤祺拿了一个新的猫布偶在他眼前晃悠,逗着胤禟。 胤禟挥着小手把猫布偶推到一边,瘪着嘴,把小身子侧到一边,不理胤祺。 胤祺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讨好小孩子,上次汗阿玛都没有哄好,他能行吗?这一急,他都要抠脑袋了。 那边,胤禟见哥哥没个动静,悄咪咪偏头,用余光观察,胤祺一有看过来的迹象,他立马转过小脑袋,哼哼唧唧,“不见……小九……哭哭……” 说着就要瘪嘴。 胤祺更急了,他这来额娘宫中的第一天,就要把胤祺给弄哭了吗? 郭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一个儿子正急得抓耳挠腮,另一个儿子偷偷拿眼睛瞅人。 不用问,肯定就是胤禟在欺负胤祺,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儿子心眼颇多,难怪以后能赚钱呢? 一看到额娘进来,胤祺先是探头,确定汗阿玛没有跟着过来,立马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飞奔到额娘身边,“额娘,小九生我气了,不理我。” 这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郭宜眉梢一挑,牵着胤祺坐在榻边,故意道:“既然胤禟不理你,那你就去找晋喜玩吧,等他想和你玩的时候,你再来。” 这样子……真的好吗?胤祺疑惑,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额娘……” 胤祺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就看到刚刚还对他爱理不理的胤禟嗖地一下转身,飞速地爬过来,两只小手抓住胤祺的衣服试图抱住他,“哥哥……不要……不要秋……” 秋? 看着胤祺投过来的茫然眼神,郭宜解释道:“是走的意思,他让你不要走的意思。” 胤祺摸摸胤禟的小脑袋瓜,“五哥不走。” 郭宜点了点自己这个心眼颇多儿崽的脑袋瓜,“你明明想和五哥玩,为什么还剩五哥的气?” 胤禟窝在胤祺的怀里,奶声奶气道:“哥哥……不来……我想……” “他说你长时间没来,他想你了。”郭宜现在就是胤禟的随身翻译,“前些日子,他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伸长脖子去看,还常喊你,大概就是想你了。” 宜妃这么一说,胤祺的心窝暖暖的,他摸摸胤禟的小手,把猫布偶塞进他的手里,“五哥以后每天都陪你。” “陪我……玩儿……”胤禟仰头看着胤祺咯咯的笑着。 除了胤禟盼着胤祺,好久未见的胤祐和胤禩也赶了过来,小跑着进了偏殿,见只有宜妃在,胤祐拉住胤禩,乖乖地上前,行了个礼,“宜妃娘娘安。” “真乖。”郭宜看了看日头,“一路过来热不热啊?” 胤祐摇了摇头,一想到可以见到宜妃娘娘,才不热呢? 说是不热,两小只的脸上也红通通的,郭宜让人打了热水过来,给擦擦汗,别一热一冷感冒了。 “宜妃娘娘,五哥以后就在您宫中住下了吗?”胤祐凑过来小声问道。 郭宜忍不住rua了一把,“是的。” “那我可不可以来找他玩呀?八弟也想来。”胤祐还不忘记带上胤禩。 两个充满期待的团子都看着自己,郭宜心肝直颤,可爱到犯规了,“当然可以,他早上锻炼身体,上午念书,下午一般种洋芋,你们要是来早了就要一起锻炼学习哦?” “胤祐不怕。”胤祐挺起自己的小胸膛,雄赳赳气昂昂,一定要让宜妃娘娘看到自己的决心。 胤禩到底是年纪小些,经过乳母一事,对宜妃还有害怕,被胤祐扯了一把,才开口道:“胤禩也不怕。” 郭宜失笑,也摸了摸胤禩的脑瓜,“真乖,那你们可先要和惠妃娘娘说好哦。” 本来是养在惠妃名下,这成天往自己宫里跑,她担心惠妃有什么想法。 那边胤祺在刘贵的陪同下,巡视完自己的洋芋,才进门,就看到两个小团子围着自己的额娘叽里咕噜,赶紧上前巩固自己的地位,“额娘,我回来了。” 郭宜让兰心递上拧了热水的帕子给他擦脸擦手,“你的洋芋长得怎么样?” “刘公公说我种的很好,说不定比御花园的还要好。”胤祺兴奋地说道,好让额娘看看自己的本事。 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了,罢了,胤祺也真是个孩子。 “胤祺真棒。”郭宜毫不吝啬地夸道。 两个小团子对视一眼,宜妃娘娘的手果然好温暖,自己也好想被夸啊。 被夸的胤祺嘚瑟不行,斜眼瞅着两只小团子。 这点小动静,哪能瞒得住郭宜,她掐了掐胤祺的小脸,“带弟弟们去玩积木。” “是。”胤祺满口应下,收起骄傲的神色,拉着两个小团子去玩积木,除了额娘的宠爱,其他方面,胤祺还是十分大方的。 反正他现在就住在额娘的宫中,没有谁能比他更抢占额娘的宠爱,当然,想这件事的时候,他自动忽略了从出生就没有出过翊坤宫的胤禟。 胤祺现在还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些人就生在罗马。 第34章 丰泽园 三个孩子在偏殿玩耍,郭宜退了出来,让兰心在这里照看着,免得孩子顽皮,打了起来。 “娘娘,惠妃娘娘来了。”春桂上前通报道。 郭宜点点头,去了大殿,“今日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我宫里那两个皮猴日日盼着来你这儿,我来看你这儿到底有什么花样吸引着他们。”惠妃说道。 “大概是胤祺在吧,姐姐你是不知道,他闹腾得很,小孩子嘛,不就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郭宜说道。 惠妃跟着笑了,随即叹了口气,“闹腾归闹腾,但性子是好的。” 郭宜不知道这件事戳着惠妃哪个穴道了,只好跟着讪讪一笑,可能是想到大阿哥胤褆了吧。 历史上这个大阿哥脾气可不怎么样,时时刻刻想着搞掉太子,取而代之,发现自己无望之后,便又撺掇起了八阿哥,起哄拱火。 “娘娘,九阿哥找不见人,正闹腾呢。”春桂上前禀告道。 “抱过来吧。”郭宜心中微松,好在胤禟的出现解决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小家伙被抱上来的时候,先是左右扭扭头,四处打量,看模样是在找人。 “你五哥不在,等会来找你。”郭宜知道这家伙又馋哥哥了,明明胤祺一开始还有几分嫌弃她的,可如今胤禟就是黏得紧,这里面是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量子力学吗? 胤禟瘪瘪嘴,十分失望的样子。 “这九阿哥可真是喜欢五阿哥。”惠妃羡慕道,“哪像我儿,每次回宫对他两个弟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搞得两个惶恐不已,我都不想搭理他。” 说的不想搭理,毕竟是亲儿子,哪舍得,郭宜道:“大阿哥年纪稍长,同小七小八玩不到一起去也属正常。” 这哪里是年纪的事情,晓得有些话不好直说,惠妃只好撇撇嘴。 “我看小七小八感情挺好的,有什么活动,小七都带着小八一起。”郭宜说道,这事儿她也疑惑的。 先前八阿哥的乳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小七应该是不喜欢的,如今看起来反而处处维护呢? 惠妃叹道:“先前我也不怎么管两位阿哥的事情,毕竟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真要是养亲了,生母万一和永和宫那位一样,那我岂不是要天天心里犯别扭?” 所以,你之前的惠和淑仪,都是装出来的? 郭宜笑着道:“我看小七和小八挺好的。” “后来出了魏氏的事情,我便多关注了些,才知道其中渊源,小七那脚……宫中惯会捧高踩低,张氏又不同魏氏那样会来事儿,小七受委屈那是常有的事情,小八虽然乳母差了点,但是心地是个好的,故意和小七腻在一起,后面宫人便收敛了许多。”惠妃说道,两兄弟做个伴,相互扶持也好,就是胤褆大了,跟两个小家伙玩不到一起去,可惜了啊。 “原是如此。”郭宜将自己的压襟取下放到胤禟手里,免得他一直扯着,恨不得要将扣子都拽下来。 胤禟玩了一会,就坐不住了,把她的红玛瑙压襟一丢,就要下去地上,郭宜松手让他下去,吩咐道:“随便他走走,别磕着就成。” 乳母点头应下。 “小九,身子骨皮实,这活泼劲儿,惹人疼爱。”惠妃的目光落在胤禟走起路来还不是很利索的背影上。 “多走走,锻炼一下身体好。”郭宜说道,天天乳母抱来抱去,身子骨弱,一场大病人就垮了。 “宫中的孩子都矜贵,哪个不是精心呵护着。”惠妃说道,“我听说你从内务府要了个会拳脚功夫的宫女?” “是的,每天早上都叫上胤祺一起练上一会。”郭宜说道,这事儿没必要瞒着,纵使她想瞒也瞒不住。 “ 你也一起?”惠妃果然惊呆了,嘴巴长得恨不得能塞个鸡蛋进去,这要是让教养嬷嬷知道了可怎么办? 郭宜点点头,“不瞒您说,锻炼了这些时日,我觉得自己身子好了很多,不似从前,走上一段路就喘着了。” 惠妃见她肤如白玉,光泽如珠,两颊上透着微粉的红晕,竟是连胭脂水粉都没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宜妃还娇嫩地如同花儿那般,容颜长驻,难怪康熙宠爱不衰呢。 “要不,我也试试?”惠妃犹豫道。 “也不是不可,只是先前还需要吃些苦头,得忍住。”郭宜说道,运动让人心情舒爽,也可以提高抵抗力,就是得吃些苦头。 一说到要吃苦头,惠妃更加犹豫了,最后还是说道:“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郭宜笑了笑,也不再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记得历史上惠妃的寿命挺长的。 这多亏她接了那本清穿的绘本,查了不少的资料,不然真是要两眼一抹黑了,话说回去,要是不接那个工作,是不是就不会穿越? 这大概就是道家所说的: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惠妃絮絮叨叨又说了半天,郭宜随便听了一耳朵,她临走时候倒是将小七和小八一起带走了,且爽快地同意了他们以后也来跟着胤祺耍。 胤禟这下子终于抓到胤祺了,化身成小尾巴,哥哥去哪里,自己也要去哪里,哥哥停下来,他就抱着哥哥的腿子休息,成为一个巨大无比的腿部挂件。 胤祺拔腿,腿一动不动,连路都走不了,无可奈何地同胤禟打着商量,“你先放开哥哥好不?” “不要。”胤禟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胤禟累累,要抱抱。” 大概是下午走久了,现在腿软走不动,又不想离开他的亲亲哥哥。 “额娘抱抱好吗?”郭宜问道。 “不要。”胤禟再次摇头,“哥哥抱。” 但是哥哥不是很能抱得动。 胤禟继续撒娇,使劲地在裤腿上蹭着脸,“累累,哥哥……抱抱我,不抱……不起……嘛……” 噢哟,这还开启了撒娇模式哦。 胤禟小嘴叽里咕噜持续碎碎念,胤祺无可奈何,正准备弯腰去抱,旁的伸出一双大手,忽然将胤禟拎起来揣走。 腾空而起的胤禟持续懵逼脸,连反抗都忘记了,小嘴巴张着忘了刚刚的词,等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嘟嘴,“阿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教了许多遍,胤禟都不念汗阿玛,只念阿玛。 康熙笑着应了,说随他去。 胤祺看着康熙抱着胤禟坐到榻上,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又是汗阿玛,总是跟自己抢夺胤禟。 “今天给你送了些好玩意儿,你瞧瞧看。”康熙逗着胤禟,同宜妃说道,丝毫没有感觉到另一个儿子的怨念。 在梁九功的示意下,魏珠立马呈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各样的玻璃镜,雕花、掐丝珐琅、银镀金镶宝的工艺都有,有巴掌大小的掌心圆镜,还有带柄手持玻璃镜,四四方方的挂镜。 郭宜在现在见过质量更高的形形色色的镜子,但是都比不上盘子里这些镜子的镶嵌工艺。 单说这个玉柄银色玻璃镜,镜面光洁,清晰明亮,无杂质,镜背为珐琅工艺,是一副山水画图,青山绿水间点缀着一点轻舟,水波流淌,纤毫毕现。 镜框为银制包边,周边有几十个圆形镶爪,紧密贴合,牢牢把住镜面和镜背,下方连接手柄处同样以银包裹,利用錾花工艺制出花草的纹理,十分精巧。 最下面的手柄玉质手柄,质地细腻,如同翡翠般颜色青碧,上翠下白,大片斑驳又无任何杂质,柔润光滑。 康熙见她拿起了这面手持 镜,便道,“这是独山玉,也称南阳玉,喜欢吧?” 郭宜决定收回在乾清宫腹诽玻璃镜的话,点头道:“皇上赏赐的,臣妾都喜欢。” 听到宜妃说喜欢,康熙龙心大悦,“以后会常有进贡的好物,朕让你再多挑几个。” 这个意思?郭宜心头猛地一跳,这是废除禁海令了吗? 康熙观察的宜妃的神色,见她恍然大悟,心内感叹,真是甚为聪慧,“朕废除了禁海令,迁界禁海一并废除,日后百姓可迁移海边,自由捕鱼。” “皇上圣明。”郭宜一顿真心实意地溜须拍马,虽和正儿八经的对外贸易有差别,但是已经是一个好的开端了,以后可以慢慢来,说不定等她儿子长大的时候,已经可以远渡重洋,对外贸易了。 “怎么?要是没听取你的建议,就不圣明了?”康熙故意说道。 郭宜现在心情好,马屁自然拍得一溜生烟,“皇上如何抉择都有皇上的思虑在其中,皆为圣明之举。” “就你会说话。”康熙被宜妃这一番话夸得是身心舒爽,将盘子朝着自己面前挪了挪,对着胤禟道,“来挑个喜欢的。” “胤禟这么小,哪里知道喜欢不喜欢,只要是皇上送到面前的,他恨不得都装进自己的兜里。”郭宜一边说着一边对胤祺招招手。 原本因被冷落而闷闷不乐的胤祺立马溜过来,依偎在宜妃的身边,乖巧听话。 “挑个自己喜欢的。”郭宜说道,一碗水得要端平,不能顾此失彼。 “朕才送给你,你转手又给送人了。” 郭宜拿起盘子里面镜子一个个展示给胤祺看。 胤祺听到康熙的话,先是看了看额娘,见额娘神色如常,才继续细细打量着镜子。 “皇上这话可就冤枉臣妾了,明明是您先起头让胤禟挑选了,这东西赐给臣妾,便是臣妾的了,您没跟臣妾商量就让胤禟挑选,臣妾都没有说什么呢。”郭宜挑挑眉,明明是他借花献佛,反倒是倒打一耙。 “你的人都是朕的,更遑论这些东西。” 不过,康熙也就是嘴上说说,胤祺挑选的时候,他还是细细地跟他讲了每块镜子的工艺、材质。 郭宜在一旁听得赞叹不已,果然是金玉堆砌大的人啊,一张口就能说出这么多门道,反观她,只认出了是个玉,什么玉?根本就看不出来。 最后,胤祺挑了块包铜镶嵌红宝石的圆镜,握在手里,“儿臣多谢汗阿玛赏赐,多谢额娘赏赐。” 那厢,胤禟一看哥哥拿了块镜子,立马将手中的小镜子一丢,要去抠哥哥手上那块。 玻璃镜本身就是易碎之物,从榻上掉下来啪的一声,裂成了几块。 摔坏御赐之物是什么罪? 郭宜的脑子里面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这个问题,好在反应快,“皇上,您可别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他,他现在总爱丢东西,说了也不听,臣妾最爱的压襟都被他碎了好几个,可把臣妾给气坏了,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都是这样。” 康熙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保成有段时间也爱丢东西,你做额娘的,断不能如此小气。” 郭宜瞧了一眼正在撅着屁股在胤祺手里哼哧哼哧挖镜子的胤禟,我不小气,我怕你生气啊。 一旁的兰心已经熟练的处理起镜子的残骸,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里面。 康熙见状,好奇道:“怎么还要收起来?” 兰心立马回答道:“是娘娘的要求。” “嗯?这是何意?”康熙转而看向宜妃,废掉的东西丢了便行,为何还是收起来? “臣妾将东西收了,再列个单子,等胤禟长大之后开府之后,便让他赔给臣妾。”郭宜说道,这还是有天胤禟碎了她挺喜欢 的一个玛瑙摆件,她突发奇想搞出来的“养崽账单”。 大概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康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良久才笑道:“等胤禟长大之后,奇珍异宝孝敬你不是应该的,何须挂怀?” “万一他长大了不认账怎么办?臣妾得留个证据,再说,他要是寻得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起的肯定是皇上,若是成了亲,那第二个想起来的肯定就是福晋了,臣妾这个额娘见不到面,哪里能想得起来?”郭宜说道。 “而且,这里面还有些皇上赐给臣妾的东西,就这么碎了,臣妾心疼得紧。”这些东西可都辛辛苦苦侍奉皇上得来的工资和奖金,就这么没了,她可不得生气。 “不必挂怀,过几日,去朕的内库挑几样便可。”康熙又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朕甚想看看你这脑袋里面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一天天的尽想出别人想不到花样。” 郭宜嘴快,跟着就秃噜了句,“您还是别看了,一看就会发现里面全是您。” 说完郭宜就震惊了,这么油腻的土味情话竟然出自自己的口,简直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人觉得肉麻,就有人觉得开心,康熙显然很是受用这套,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这嘴跟抹了蜜一般,尽是胡诌些有的没的。” 啧啧,原来你是这样的康熙!!! 大概是被自己的油腻给恶心到了,郭宜摆出一副羞涩的表情,转移注意力,去看看自己这个还在坚定不移地试图从胤祺手中抠东西的小儿子。 胤禟大概是用了劲,小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娇憨可人,可惜力气还是小了点,连胤祺的半个手指头都没扣动,顿时就不干了,瘪瘪嘴,又是要哭的样子。 如今快到岁余,又长得白白嫩嫩,瘪起嘴耍委屈的时候,乌黑的眼睛汪汪,小嘴一撅一撅,一副可爱极了的模样。 胤祺一见他这个样子就心软,默默地将手中的镜子递了过去,谁知道胤禟没接,扯着胤祺的衣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刚好两人齐平,他探着头,在胤祺的脸上叭了一下,露出只有几颗牙齿的小嘴,“哥哥……呵呵……” 胤祺忍不住也在他香嫩的小脸上来了一口。 胤禟咯咯地笑着,显然是很开心了。 “额娘也想要亲亲。”郭宜也将脸伸过去,胤禟毫不犹豫地也叭了一下。 “朕也想。”一旁的康熙看着也是心痒痒,将脸凑到胤禟的跟前想要亲亲,胤禟眯着小眼睛瞅了两下,伸出小嫩手把康熙的脸推到一边。 康熙震惊,这臭小子,干脆将人一把搂在怀中,恶狠狠地亲了好几下,胤禟尝试挣脱魔爪未果,吱哇乱叫着同胤祺求救,“哥哥……哥哥……” 胤祺只犹豫了一瞬,就克服了对康熙的恐惧,冲上去拯救他可爱的弟弟。 可惜,康熙身强力壮,这种程度的力气也就是挠痒痒了,两个小孩子同时被轻易镇压,康熙在他们脸上都分别亲了几下,以示惩罚。 胡闹完之后,康熙被可爱糊住的脑子慢慢清醒,这可真是有失体统了,竟然同乳臭未干的儿子闹成了一团,这也就是保成还在襁褓之中有过这种时候,但保成毕竟是第二个孩子,也是他同赫舍里的孩子,自然待遇不同。 好在,如今房里已经没了别人,梁九功这些伺候的人自然是早就退下去了,连宜妃也不知道时候也走开了。 康熙心中稍顺,因这一番闹腾,两个孩子现如今都如同软乎乎的饼子一样瘫在榻上,面上是健康的红润,不由地让他想起来那些生下来未活成的孩子们,心中多了几分感慨,摸着两个孩子的手也温柔了些。 “皇上,宜妃娘娘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驾过去。”梁九功在窗外提醒道,他在外边都听到了皇上爽朗的笑声, 可见皇上是多么的高兴了。 也就是来宜妃娘娘宫中是这样,其他的宫中更像是君臣见面,亲密中更多的是敬畏,皇贵妃虽然有年少情谊,但是说起话来,恭敬居多,只有宜主子这里,规矩少些,说话也不那么拘束。 就拿刚刚当着皇上的面摔碎御赐的镜子之事,搁在别的宫中娘娘,要不是将阿哥们训斥一顿,要不就立马给阿哥们求情,可是皇上怎么会因为一个镜子就生阿哥的气,真要生气,那绝对不是一个镜子的问题,肯定是借题发挥。 宜妃娘娘多么机灵,先是说小孩子都爱摔东西,自己很多东西都被摔了,引得皇上想起了太子幼时之事,又接着又以将来凭这些破烂向九阿哥要债,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四两拨千斤地将此事掩盖过去。 而且,五阿哥和九阿哥感情好,五阿哥孝亲敬长关爱幼弟,还学着皇上重视农业,在皇上的心中地位更不一样,可见这翊坤宫以后的盛荣。 郭宜还不知道自己的无意操作,震撼了梁公公,她此时正从康熙的手中结接过胤禟,放在特制的儿童座椅上,这个是她按照现代餐厅里面的儿童用餐椅画了图例,经由内务府不断调试平衡和稳重,这几天才送了过来。 郭宜先将胤禟的袖口卷起来,热帕子沾了香胰子把胤禟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又用清水给洗干净,这才给他带上了厚兜兜。 胤禟已经习惯这个餐前礼仪了,小手拍着面前的桌板道:“饭饭……蛋蛋……” 郭宜用木碗舀了一大块肉沫蒸蛋,又挖了一大勺的蔬菜泥,搅和搅和摆在胤禟的面前,胤禟十分自觉地拿起勺子开始往嘴里喂,就是还有点不熟练,得要别着手才能把东西喂到嘴里。 “他还小,让乳母喂就行了。”康熙看自己儿崽吃得嘴边全是糊糊,忍不住说道。 “若是让乳母喂,他一会摸摸这里,一会玩玩那个,一顿饭尽是折腾人。”郭宜站着给皇上布菜。 “他是朕的儿子,多点人伺候,精细点,也无妨。”康熙说道。 郭宜也不反驳,她可没有惯孩子的习惯,“皇上是不知道,先前也是乳母喂,一碗饭只能吃掉一丁点,如今自己吃,吃的便多了些。” 胤禟正在努力和勺子做斗争,又是气急了,还抓着往嘴里塞,大口咀嚼,吃得很香。 吃了一半,还有一半撒了,小碗很快就见了底,胤禟看着郭宜,着急道:“额娘……蛋蛋……” 郭宜温声答应着,又给他舀了一勺蒸蛋,配着米糊,放在他面前,胤禟恨不得将脑袋埋着碗里,继续着自己的吃饭大业。 “他每日都是如此?”看着胤禟吃得香甜,康熙顿觉胃口大好,拉着宜妃坐下一起用膳。 “哪能啊?刚开始的也会闹腾,后面习惯了才好。”郭宜说道,刚开始是让他坐在椅子上,乳母喂食,但他那小手就没空过,一会要抢乳母的勺子,一会将手插进碗里,后面郭宜干脆让他自个去瞎摸索。 胤禟也的确是聪明,示意过几次之后,便学会了用勺子,虽然姿势有待美化,经常喂到自己脸上鼻子上,饿了急起来的时候还用手抓,但是的确是在慢慢进步。 再说今日的菜肴,有几样是郭宜极为喜爱的,龙井问茶,采用龙井茶汤头泡上虾仁,极有茶的清爽,又有虾仁的弹牙,枣香烤乳鸭,外皮酥脆,鲜嫩多汁,一股浓郁的枣香,还有一道梅花汤饼,将面饼做成梅花形的薄片,投入汤中。 她因为体力的原因不喜欢康熙翻牌子,但是不得不说,康熙极大了丰富了她的晚膳,感恩比心——工具人·饭搭子·康熙。 经过郭宜的殷勤侍奉,过了几日,康熙传来一个消息,说这几日移驾丰泽园小住,择宜妃与五阿哥同行。 终于可以出宫了,郭宜欢喜异常,但是很快, 她就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八月二十七日就是胤禟的抓周礼,还是堇姑姑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想起来这事来。 这次前去丰泽园,胤禟年纪尚幼,不足周岁,肯定是不会跟着去的,万一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郭宜想了想决定去乾清宫问问皇上,不凑巧的是,皇上正召了兵部说水师的事情,郭宜便问了梁公公,“皇上说去丰泽园住多久?”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梁九功道,“短则五六天,长则十来天,娘娘怎么问起这个事情了?” “过几日是胤禟的周岁礼,本宫便来问问皇上的意思。”郭宜说道,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又道,“等皇上忙完,还请梁公公代为问询一句,也叫本宫心里有个数。” “若是奴才得了信儿,定让人给娘娘通告一声。”梁九功躬身应道。 “如此便多谢梁公公了。”郭宜微微低头还礼,转身离开。 乾清宫内,等大臣们退下,梁九功趁着上茶水的功夫将宜妃的话同皇上讲了一遍,康熙笑道:“这点小事,也值得她亲自跑一趟?”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康熙心中却是高兴的,往常嫔妃为了这伴驾的位置明里暗里酸言酸语,什么大小事都抵不过这些虚荣,倒是宜妃怕耽搁了胤禟的抓周,巴巴地亲自赶过来问归期。 “宜妃娘娘爱子心切,九阿哥的事情都放在心上。”梁九功顺势说道。 “你让人去通报一声,就说,胤禟的周岁之前定然是能赶回来的。”康熙说道,“去和内务府说一声,陈设物品一类俱要上成。” 其实这些事情佟皇贵妃都会准备好,但是皇上额外吩咐一道,那便是给五阿哥的荣耀,以表重视。 “嗻。” 梁九功还没有退下去,又听康熙说道:“让胤祐和胤禩也准备好,一同前去丰泽园,另,今晚朕去永和宫。” 梁九功应着,下去安排,这七阿哥和八阿哥跟着五阿哥可是水涨船高啊,先前几乎不曾从皇上口中听到七阿哥的名字,八阿哥自魏氏事件之后也不得帝心,如今在皇上面前都有了面子。 得了康熙的准信,郭宜心中猜测,这丰泽园必定离皇宫不是很远,不然皇上绝对不会如此承诺,于是欢欢喜喜地跟胤祺说起去丰泽园的事情。 胤祺自然是高兴不已,尤其听说自己的两个“小跟班”都去,这种高兴简直让他恨不得原地起飞。 永和宫。 德妃再次叫了胤祚来背了首新诗,康熙自然是大加赞赏,德妃自然是又好一番表现自己的儿子以他为榜样勤学苦练。 康熙摸了摸胤祚的小脑袋,顺着赞赏了几句,心里却是有点不得劲,脑子里面想到了翊坤宫。 宜妃也会给自己儿子争宠,比如专门去乾清宫说胤祺对待太后如何,但是她也从来不掩盖儿子的缺点,调皮就是调皮,胆小就是胆小,从来不试图将儿子打造成一个完美的人,更多了一份真实感。 胤祚,的确是天资聪颖,对比胤祺他们,少了几分孩提的天真与活泼,甚至于不如保清的骄纵,思及此,康熙便道:“朕过两日要去丰泽园,胤祺他们也一起,不如胤祚也一起吧,兄弟间,玩玩闹闹也是好的。” 胤祚的眼神亮了亮,偷偷打量着德妃。 一听到和宜妃相关的事情,德妃脸上的喜色就淡了些,皇上这么说,宜妃肯定是要伴驾左右的,皇太后离宫的第一天,皇上就歇息在翊坤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一般。 再说,现在合宫上下都知道七阿哥和八阿哥同五阿哥的关系好,她自己又和宜妃不对付,万一胤祚去了,被欺负了怎么办? 再说,丰泽园有什么,不就是皇上在那里搞了个什么试验田,五阿哥这种天天不干正事的人去了岂 不是要玩疯了,在宫里玩不够泥巴,还要去宫外玩,皇上真是宠的没边了。 玩泥巴她是管不着,这万一要是把胤祚给带坏了,可怎么办? 德妃这一瞬间,脑子想了很多东西,面上却是一片慈母的温和,“胤祚最近有点咳嗽,臣妾怕他到时候生病,万一过了病气给其他阿哥可怎么办?” 胤祚眼中的光慢慢消失了,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娘撒谎,他明明没病,听说五哥有宜妃娘娘给做的玩具,他好想一起看看啊。 “咳嗽?可看了太医?”康熙问道,他向来关心儿子们的身体,不由地带了几分焦急。 “问了太医,说是没事,但是臣妾也不放心。”德妃说道,面露担忧。 康熙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胤祚的肩膀,“既然不舒服,那这次就别去了,等后面身体好了,朕再带你去。” 胤祚心中失望,却也明白自己这次是去不了,乖乖行礼道:“儿臣多谢汗阿玛。” 德妃迅速转移了话题,“说到出宫,皇额娘离开宫中数日,不知道是否安好?” “已经派人传了信回来,一切安好。”康熙点头说道,今日才收到了信息。 “那就好,臣妾希望皇额娘这一路安安稳稳,是子孙的福泽,也是大清的福气。”茶凉了,德妃便为康熙奉了盏新的茶水。 看到熟悉的茶盏,康熙便想起了上次的碧螺春,好在这次是大红袍,“你怎么突然想起了皇额娘?” 第35章 反击 “许是上次在宫门口一别,触动了臣妾旧时回忆。”德妃说道,“当初臣妾不懂规矩,冲撞了皇额娘,亏得皇额娘宅心仁厚,饶恕了臣妾。” 德妃说的康熙十六年的事情,那一年的八月,敬嫔章佳氏刚刚晋升嫔位,德妃那时候还是个小小的答应乌雅氏,刚承宠没多久,同章佳氏住得近,章佳氏仗着自己的份位高,没少欺负她,乌雅氏地位低,只能谨小慎微的奉承着。 十二月初,敬嫔前一日邀请了几个人去御花园散散心,同乌雅氏起了点争执,敬嫔提到乌雅氏的祖父曾在御膳房当差一事,言语之间带了些侮辱之意,乌雅氏气不过顶了嘴,两人争了几句还拉扯了几下,因着大庭广众,又顾着颜面,事情最终并未闹起来。 翌日,敬嫔便说皇上赏赐的镯子不见了,匆匆地赶到乌雅氏处,一阵撒泼的闹腾,那镯子是刚入宫时,皇上的御赐之物,敬嫔格外喜欢,日日带着,乌雅氏知道她断不会拿那个镯子做文章,便信了几分。 于是,为了不得罪敬嫔,乌雅氏跟着敬嫔去御花园里面找镯子,寒风凌冽,大片的雪花纷飞,乌雅氏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冻得哆哆嗦嗦,同身边伺候的宫女走在路上的时候,遇见一队步履匆忙的人,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随后便晕了过去。 被人送了回去之后,乌雅氏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皇太后的肩舆,还惊着了皇太后,但皇太后并未怪罪,还着人将她送了回来。 等到缓和过来,乌雅氏第二天就去皇太后宫中请罪,皇太后仁慈,反倒是问了她的身体如何,乌雅氏只是冻了一场,一碗姜汤就解决了问题,并无大碍。 皇太后不追究,乌雅氏自然是千恩万谢。 离开的时候,恰好碰上前来请安的康熙,康熙是听说了昨天御花园发生的事情,特来探望皇太后,顺便问了乌雅氏情况,乌雅氏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康熙差人送了一个新镯子给了敬嫔,如此,敬嫔才将此事揭过,乌雅氏也由此入了康熙的眼。 一年后生育皇四子胤禛,虽然胤禛由当时还为贵妃的佟佳氏抚养,但是佟佳氏也因此宽待了几分乌雅氏,至少敬嫔不敢明里磋磨她,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也比之前要丰厚些,故而,她的日子好过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后,次年便被封为德嫔,晋升嫔位之后,又生了皇六子胤祚,在第二年,晋升为德妃,可以说自从遇见皇太后之后,乌雅氏在后宫便是顺风顺水,算起来,皇太后也是她的贵人了。 提起往事,康熙也多了几分感慨。 唯独一旁站着的梁九功人间清醒,这再挂念皇太后,之前在宫中的时候也不见怎么去请安,嘴上说的是怕打扰皇太后清净,她一个人去还能怎么不清净,变成个鸟儿在檐下喳喳一整天吗? 自从上次的“碧螺春”事件之后,梁九功对永和宫多有不满,乾清宫的奴才可都是受他的管辖,这种情况下,德妃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借他手下的奴才给皇上上眼药,事后还能甩得一干二净,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从来都不在乎哪个后妃得不得宠,毕竟他这一身的荣耀和地位依附的都是皇上,他兢兢业业、胆战心惊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给人当刀使的?更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的? “想到皇额娘这一去,山高水远,臣妾便心中难安。”德妃面色愁苦,还带着几分忧愁,“皇太后往日最为疼爱五阿哥,恐怕五阿哥也正是伤心,皇上可要去多多安慰他。” 远在翊坤宫·并没有伤心·也不需要安慰·正逗弄着胤禟的胤祺忽然鼻子发痒,侧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把正捂着眼睛和他捉迷藏的胤禟吓了一跳,呆愣住,随后咯咯笑起来,开始模仿胤祺的喷嚏声“阿嚏诶” 想 着这几日去翊坤宫中见到胤祺欢快的模样,康熙实在是不能违心赞同,敷衍道:“他还小,哪里知道伤心?” 这话也就骗骗别人,德妃如何能不知情,便道:“也是,五阿哥到年底才五岁,还是个孩子。” 这真是杀人诛心了,等明年年底,胤祺便到了正式入学的年龄,也该懂事了。 康熙心生不耐烦,“的确是的。” 德妃见康熙神色间不满,低眸掩下眼中的情绪。 “朕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今日便不留宿了。”康熙说着起身离开。 德妃的得意劲儿瞬间就垮了,皇上都来了永和宫,她却没留住人,这让她的颜面往哪里搁? 但是她向来就是一副贤德大度的模样,皇上说要走,只能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内里的心酸与不甘只能自己咽下。 梁九功走在后面,余光注意到德妃的眼神,暗骂了句“活该”。 “梁九功,你说胤祺有没有想念皇额娘?”康熙背着手,漫步在御花园中,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奴才又不是五阿哥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梁九功说道,妄议主子可是大罪,“不过恭送皇太后启程那日,五阿哥可是哭得肝肠寸断,奴才瞧见了都心疼。” 一想到当日离别的场景,康熙便沉默了,胤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可作不了假,只是一想到这几日他见到的都是笑颜,又经德妃这么一说,心中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梁九功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色,见他并不是太生气,知道暂时是压下了,希望五阿哥吉人天相,赶紧打消皇上的疑虑吧。 德妃那边,康熙走后,她好一会才回过神,连忙派人去打听皇上离开后去了哪里,可别去了翊坤宫,不然,她如何在宜妃面前抬得起头,“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窥探圣踪,可是大罪。 好在后面传来消息,皇上的确是回了乾清宫,德妃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怕在宜妃面前短了气势,看皇上那表情,肯定是对宜妃母子有了不满,如今他们母子笑得越开心,以后便会跌得越惨。 哼,到时候他们再走着瞧。 —— 翊坤宫中,胤祺正鼓着脸同宜妃置气,“额娘坏坏,欺负我,我要和玛嬷告状。” 郭宜扬扬手上的纸,笑道:“咱们用事实说话,到底是谁欺负谁?这明明是你汗阿玛欺负你,怎么就怪我头上了,我好冤啊。” 胤祺说不过自己这个能言善辩的额娘,只能气呼呼地坐在一边,板着小脸不说话。 郭宜凑过去逗乐,戳戳他的小肩膀,“这就生气了?” 胤祺哼地一声,将身子再朝里卷卷,不理额娘。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皱眉道:“这又是闹腾什么呢?” 郭宜直觉康熙心情不好,立马收起嬉闹的情绪道:“没什么呢,胤祺再说给皇额娘写信问安的事情。” “朕看看。”康熙坐在上首,一旁的晋喜得到郭宜的首肯,便将信呈了上去。 如今胤祺会的字不多,前面都是晋喜代笔,详细记述了胤祺碎碎叨叨,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在上面,只有最后一页是胤祺亲笔写的,十分白话,且就四个字:思念,祝安。 看完之后,康熙的眉头稍微松了些,“你有这么多话要跟玛嬷说吗?” “是啊,额娘说只告诉玛嬷安好太潦草了,要事无巨细,玛嬷才放心。”胤祺一板一眼地回答。 “臣妾想着皇额娘在外,必定会思念胤祺,想要多听到些胤祺的事情,才让他都写上的。”郭宜说道。 “胤祺想念玛嬷吗?”康熙捏着信问道 。 郭宜觉得今天的康熙奇奇怪怪的,问得都是些什么废话? “想啊。”胤祺掰着手指头,认真说道:“儿臣有好些天都没有见到玛嬷了。” “那怎么不见你难过?”康熙这就问得很直接了。 郭宜忍不住侧目,这是吃了什么耗子药,才能问出这些遭瘟的问题?她正欲开口,康熙的眼神就扫过来了,郭宜闭了嘴。 胤祺毕竟年纪不大,听不出康熙的弦外之音,颇为为难道:“玛嬷心中牵挂我,我要是日日难过,玛嬷便会心中忧虑,这样对身体不好,胤祺希望玛嬷身体好,早日归来。” 康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玛嬷心中最疼爱你了,你要好好孝敬玛嬷。” “儿臣知道啦。” “信写完了就跟朕说,朕帮你送出去。”康熙将信搁在桌上,“多学几个字,你若能亲笔手书,玛嬷便会更加高兴。”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祺说道,算了,看在汗阿玛帮自己寄信的份上,就对他好一丁点吧。 胤祺转头,又乖乖说道,“额娘,可不可以不把画儿放进去啊?” “什么画儿?”康熙好奇道。 糟糕,说漏嘴了,胤祺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向额娘投去求救的眼神,一点也不想让汗阿玛看到!!! 郭宜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事儿是你自己暴露的。 胤祺失落地垂下了眉眼,自己的面子不保,哎呀,真是没有办法啊。 康熙都要气笑了,这母子俩当着自己的面眉眼传信,当自己是瞎的吗? “把东西拿过来。”康熙说着,伸出右手。 郭宜老老实实将手中的纸递了上去。 康熙一张张看过去,忍不住便笑了,宜妃画得真是上次送完皇太后之后的场景,胤祺因冒了个鼻涕泡而羞赧,之后被他扛着跑,被揍了屁股,一溜烟地跑走了。 画面感十分强烈,薄薄的一张纸便能看出胤祺的气愤和皇上的困窘。 看完之后,康熙从中抽出一张纸,“这张就别放了吧?” 那张纸上正是胤祺大喊着“汗阿玛六岁还被乌库妈妈牵着小手”的场景。 胤祺一下子就不乐意了,这可是重要环节怎么能少呢,“汗阿玛,你是不是怕玛嬷看到了揍你人?” “胡说,朕怎么会害怕呢?”朕就是觉得丢面子而已,后面的话被康熙咽了回去。 胤祺盯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就是怕被揍,哼!”。 康熙被他的眼神盯着手痒痒,恨不得再揍一把,他这些儿子里面从来没有一个像是胤祺、胤禟这样被频繁揍屁股的人,保成小时候倒是有过,但是三岁之后,再犯错,就只是训责了,所以这一定是胤祺和胤禟的问题。 “这哪成啊,要是没有这张图,故事可就不完整了,看起来就像是皇上无缘无故揍了胤祺,皇额娘看到了肯定会生气。”突然跑来翊坤宫来了这么一出,郭宜心中也有几分不爽,正暗戳戳地使坏。 胤祺牌复读机上线,“对啊对啊。” “皇上该不会是觉得丢脸吧?”郭宜低声道。 “怎……怎么会呢?”康熙反驳道,就是语气有点虚。 胤祺的大眼睛倏地转过来,盯着他,原来是这样的。 “既然皇上不怕皇额娘揍人,也不是怕丢面子,臣妾想不通为何非要将这张纸取出来,不如皇上亲自告知臣妾?”郭宜慢慢说道,语气悠悠。 “是啊是啊,儿臣也想知道。”胤祺眨了眨他那纯真的眼睛。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情?康熙头疼,这母子一唱一和的,摆明不肯善罢甘休,罢了,不就是一个画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一同寄给皇额娘吧。”康熙松口道。 郭宜同胤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既然要寄,不如现在就打包好,直接让康熙带走,郭宜指使儿子去把抽匣拿过来,将信纸整理好,同画儿一起放进去,合上抽匣,再挂上小锁。 “这么严实?”康熙笑道,“还怕朕偷偷拿出来?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皇上误会了,这可不是防着您。”郭宜笑道。 “哦?”康熙显然不信,难道还有别的人拆信? “胤祺,跟你汗阿玛解释一下,咱们为什么用小锁?”郭宜说道。 “早就和玛嬷说好了,这是胤祺和玛嬷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看到,额娘不可以,汗阿玛也不可以。”胤祺说着将盒子呈给康熙,“儿臣恳请汗阿玛帮忙转交给玛嬷。” 虽然现在都被看光光了,但是形式绝对不可废。 康熙点头,接过来,才发现匣盖上刻着胤祺头像的浮雕,笑容活泼,憨态可掬,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胤祺与玛嬷专属”,极为精致。 拿到信,康熙又道:“乾清宫有公务,朕就不久做逗留了,丰泽园一行定在八月十五,你们早做准备。” 郭宜谢恩,心里却是琢磨着康熙今天之行。 先是匆匆而来地发脾气,然后又匆匆走了,合着是把人拉出来遛遛?回想了一下康熙的态度,她觉得这个事十有八九跟胤祺和皇太后有关。 兰心很快打听回来消息,说昨晚康熙翻了永和宫那位的牌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又回了乾清宫。 啧,又是这个乌雅氏! “兰心,让堇姑姑来一趟,本宫有事吩咐。”郭宜看着那边正在认真练字的胤祺,永和宫这位还真是把她当泥人随意拿捏了,既然有胆子算计她,那希望她也做好了被反击的准备。 —— 御花园。 园内荷花伺候得好,如今荷花朵朵娇嫩艳丽,又有出淤泥而不染之美名,德妃甚是喜欢,便出来散散心,尤其是听到皇上去了一趟翊坤宫,她这心里舒服极了。 湖边凉亭,有微风阵阵,自湖面而来,夹杂着荷花的香味,清新雅致,跟着伺候的青竹将带来的糕点摆上,还配了一壶荷花茶,怡情怡景。 湖边摆放着房山太湖石堆砌成的假山,石大无小孔,质地坚硬,状而麟峋,质朴而浑厚,与南方精巧、玲珑的太湖石略有不同。 如今,这假山后面正躲着两个偷懒的宫女,悄悄对话—— “你听说了吗?皇上今天去宜妃那里了。” “这有什么稀奇?皇上不是总去宜妃那儿吗?”一个宫女不以为然地说道。 “哎——你知道什么,今儿去是别有目的,听说皇上准备去看五阿哥是否为皇太后离宫而难过,结果发现宜妃正和五阿哥闹腾。” 那个宫女来了兴致,“那皇上岂不是很生气?” “那可不。” “这些偷懒的奴才惯会背后嚼人舌根,奴婢让人驱赶了去。”青竹提议道。 德妃轻抿茶水,嘴唇微勾,心情舒坦,“无碍,偷得浮生半日闲,由她们去吧。” 青竹偷窥着娘娘的神色,见德妃面带微笑,道:“娘娘心慈。” 德妃放下茶杯,一边听着闲言碎语,一边望着湖中碧荷如顶,粉荷如灯,心旷神怡。 假山石背后的两个宫女还在继续八卦—— “那宜妃娘娘可如何是好?” 挑话头的那个宫女叹了口气,说道:“先前在宫门口,五阿哥同皇太后依依惜别,宜妃看了心里肯定有想法,只是不能发作。” “这倒也是,可五阿哥毕竟是皇太后养大的啊,这养恩不得比生恩重?” 那宫女说道:“倒也是这个说法,不都是说龙子借腹出生嘛,那自然是养恩更重些,再说了,这日日相处,朝夕相见,可不比那些只生不养的人亲近。” 话题渐渐朝着德妃不喜欢的方向偏移,德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刚刚听着宜妃八卦有多开心,德妃现在就有多不快,紧紧拧着手中的帕子,那些只生不养的人?是指谁? “要不要奴婢将她们驱赶走?”青竹见德妃神色不对,便再次小声提议道。 德妃摆摆手,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说出些什么?况且她们提到是宜妃,这首当其冲的又不是自己? “可惜,宜妃掏心掏肺也比不过皇太后在五阿哥心中的位置,毕竟皇太后在五阿哥那里先入为主,日后对他再好,也越不过皇太后。”宫女继续说道。 “这也说不准吧,毕竟血缘关系在这里。” “哪里说不准,你想想那位,寒来暑往地在亲儿子面前装慈母,人家还不是去养母宫中去得频繁,养母一病,夜不宽衣地照顾,这是生母能比得的吗?”宫女继续说道。 听到此处,德妃终于变了脸色,晦暗不明,这说的肯定是她,佟皇贵妃失去爱女,大病了一场,连着两月,胤禛都没有来过永和宫一次,听说日日侍奉在皇贵妃病床前,端茶倒水,伺候喝药,比那奴才还殷勤。 贱人! “你说的也是,宜妃心里肯定是要留个坎了。” “那她有什么办法呢?毕竟皇太后的位置在那里,她就算不服,也只能忍着,这宫中有几个嫔妃能真心实意对待自己孩子的养母,可都不得忍着,毕竟这些养母要不是份位高,要不就是家世好,再不济,还得皇上宠爱。”宫女一副看透了的模样。 又继续说道:“就算养母含沙射影,借病秀母子情深,生母又能如何?还不是同那位一样,天天做戏,表面尊敬,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这点名宜妃,实际上说的就是她,含沙射影,德妃气得身子发抖,秋水剪眸中盛满了恨意,牙根紧咬,终于是没有忍住,挥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摔了下去,哗啦一声,茶盏砸在地上,碎成好几半。 假山后面的议论声戛然而已,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给本宫拉出来看看,是谁竟然偷懒懈怠,敢在背后议论天家之事?”德妃起身,在青竹的搀扶下,快步朝着假山石走去。 这若是江苏安徽一带的太湖石,透过大孔还能瞧得躲在后面人的面容身段,可惜是房山的太湖石,孔小只能窥见点颜色,只知道两个身穿浅绿色的衣服的宫女。 这宫中,穿绿衣的宫女少说也是大几十的,如何查找? 德妃气得手发抖,朝着假山走去,这些贱人非要在她的心口上插刀子,等她抓住人,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娘娘,小心。”青竹在一旁仔细着脚下,这靠近假山的地方,地形崎岖,娘娘穿着花盆鞋,站立都成问题。 德妃满脑子都是“生恩不如养恩大”,只想把那两个嚼舌根人的嘴给撕了,提着裙摆,晃晃悠悠地走着。 “娘娘,小心。”青竹焦急地跟着。 只是她这话刚落音,便听到德妃“哎哟”一声,身子一歪,摔倒了一旁的假山上,后面的宫女跟着滚做了一团。 “娘娘,娘娘……” 这下子整个御花园都乱成了一团,等搜到假山后面,那两个宫女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 后宫之中,皇上的命令都没有八卦传得快,听到德妃在御花园摔了一跤的时候,郭宜正翻着胤祺的《洋芋观察日记》,“尾巴扫好了吗?” “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将那二人调到别的宫中伺候了。”堇姑姑回道,“能为娘娘做事,这也是她们的福分。” 当初若不是娘娘,她们便要一直在王公公处受折磨,娘娘一事,揭发了王公公,保住她们的性命,如今正是报恩的时候,况且娘娘心慈,将她们调到别的宫中伺候,虽是个普通洒扫宫女,可不比下院要强得多? 被人当做枪使,能是什么福分,郭宜没有搭话。 “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不直接言明皇贵妃和四阿哥,而是要将娘娘也拖下水?”堇姑姑问道,明明直说四阿哥的事情就好,为何还要牵扯到自身? “本宫要是将矛头对准四阿哥,皇上插手调查,定然会怀疑本宫,惹得他不痛快。”郭宜说道,做皇上的心眼子比那太湖石上的孔还多,他不反对宫妃之间搞个小争斗,但是这得有前提,只能是捻酸呷醋的小争斗,不能牵扯前朝,不能牵扯皇子,更不能牵扯皇太后、太皇太后,看起来得是和和睦睦的大家庭。 啧,嘲讽。 堇姑姑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可不能让皇上觉得娘娘和那心思怨狠的毒妇是一样的,娘娘得宠的原因里面肯定有心思单纯这点,若是让这毒妇脏了娘娘的手,岂不是因小失大? “再者,本宫与德妃不对付,那是我们两宫之间的事情,牵扯太多的人未免不好。”郭宜说道,佟皇贵妃和她无冤无仇,她也不想给自己树立个敌人。 只要没有明摆着提到四阿哥和佟皇贵妃,那这个亏,德妃必须自个儿咽下去。 “至于最后一点嘛,自然是本宫想看热闹,晋福回来了吗?”郭宜问道。 “回娘娘的话,刚回来,正在插瓶呢。”兰心在门口瞧了一眼。 “插好看点,德妃可是为了本宫的流言抱打不平而摔了一跤,本宫自然是要亲自上门感谢她。”郭宜说着,让春桂把自己拾掇漂亮点,该拿出自己艳压六宫的锋芒了。 于是,片刻之后,郭宜穿着一身娇嫩月白缎面绣粉色荷枝图样的氅衣前往永和宫,芙蓉如面,眉眼如水,秀丽动人,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蕖。 身后的晋福抱着青花莲花纹梅瓶,瓶中插着半开的荷花,还有几只花苞,点缀着几点绿叶,煞是好看。 —— 永和宫中,德妃正躺在床上,太医才刚走,这次一摔,磕破了膝盖和胳膊肘,其他的并无大碍。 但是一想到那两个宫女的对话,德妃便觉得好似有人拿着针在往自己心窝子扎着,而且这一跤摔得她面子都没了。 听闻宜妃前来探望,德妃忍不住气道:“她来干什么?看本宫的笑话?” 一旁伺候的青荷道:“宜妃说是前来道谢,娘娘要是不想见,推了便是。” “娘娘身子不舒服,还是推了吧,奴婢看这宜妃恐怕是不怀好意,娘娘可别着了她的道。”青竹也劝道,刚刚那一摔,连带着她也倒了在了假山石上,还没来得及看,如今身上疼痛不已。 “若是不见她,好似本宫怕了她一般,让她进来。”德妃挣扎着半坐起来,又对青竹说道,“刚刚你也摔着了吧,先下去看看伤,这里有青荷伺候就行了。” “奴婢多谢娘娘怜悯。”青竹谢恩,退下了。 这是郭宜第一次进永和宫,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德妃倒是个好雅致的人,园子里面种着一捧竹子,零星种着些娇花,清幽伊人,对比她那被洋芋祸祸的院子,可不得好很多。 进了内殿,郭宜摆出一副热络的表情,“听说德妃为了本宫的流言在御花园中摔了一跤,本宫实属过意不去,特来探望。” “劳宜妃挂心了。”德妃扯出一个笑容,“你我情同姐妹,不必客气。” 姐妹?怕不是塑料姐妹吧?郭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流言,本宫甚是好奇。” “既然是流言,便不说了,免得污了妹妹的耳朵。”德 妃温婉笑道,被子底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你不说本宫也知道,可如今五阿哥跟着本宫,本宫也就由着那些眼红的人背后嚼舌根去,这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你说是吧?”郭宜笑着说道,看到德妃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还是宜妃通透啊。”德妃僵硬地说道。 “那可不,如今本宫已经求仁得仁,何必在乎一点点虚名。”郭宜笑着说道,神色里面的知足刺得德妃眼睛生疼。 不止是神色,这容颜,这衣服,每一处都扎着德妃的心。 她可不曾忘记,宜妃得圣宠之时,皇上大半个月都宿在她的宫中,宜妃爱艳色,皇上便赏了不少华丽的布匹,晋升妃位后,皇上更是赏赐了翊坤宫独居,即便是出宫巡查,皇上也不忘了给她写信,还给她捎回来各种小玩意儿。 看着宜妃这娇俏的容颜,那种后宫宠爱尽在一人的可怕绝望感再次席卷了德妃。 好在郭宜也不想赶尽杀绝,让晋福将花瓶送了进来,又道:“听说德妃喜欢荷花,今儿那两个没眼力劲的宫人打扰了德妃赏花,本宫特意让人折了几枝新鲜地送过来,养在水中,可观赏几日,等到颜色不再,本宫再差人送来新鲜的。” 这一句句的都提醒着德妃刚刚御花园的那一幕,甚至她的衣服上都是荷花的纹饰,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明知这都是宜妃故意为之,德妃却忍不住上当,宜妃知道她的痛脚在哪里,便往上死命地踩着,她就不明白了,五阿哥也是被皇太后抱养,难道宜妃就一点都不介怀了? 心中的疑惑不能问出口,但是该维持的仪态还得维持,德妃僵着脸说道:“好花不常在,还是留在湖中供所有人欣赏方才合适,岂能因我一人之好,剥夺大家的喜爱。” “德妃如今对本宫有恩,区区一池子的荷花算什么,本宫已经差人去寻荷花的熏香了,只是熏香难寻,德妃还要等上些时候。”郭宜说道,熏香保存的时间才久,最好是日日记得今日之事,别有事没事就来挑衅,虽然动不了根基,但是让人恶心。 见了鬼的荷花! 德妃嘴里生苦,这辈子,不对,下辈子,她都不会再喜欢荷花了。 每次看到它,闻到它,她都只会想起往常的屈辱与今日的难堪,咬牙装出和善的表情,“宜妃的心意,本宫领了,区区小事,宜妃也不必挂怀,再说了,为本宫一点兴趣如此劳师动众,本宫难以心安,还请宜妃体谅。” 郭宜撇撇嘴,做出一副好意尽付流水的失落,“好吧,德妃的贤德果然名不虚传,本宫深感佩服。” “宜妃过奖。”德妃装作咳嗽了几声,长吁出一口气,露出几分疲态。 一旁的青荷立马领会到意思,上前道:“宜妃娘娘,我家主子不适,还请娘娘见谅。” 摔还能摔到肺管子不成?罢了,既然已经戳了她的心窝子,又看了点好戏,郭宜也不想呆着了,起身道:“德妃好好休息,望早日康健,到时候咱们姐妹一起去御花园赏花啊。” “奴婢恭送宜妃娘娘。”青荷赶在前面说道。 “伶牙俐齿的奴婢。”郭宜上下打量了青荷一眼,看得青荷毛骨悚然,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开永和宫。 等到宜妃一离开,德妃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如暴风前的阴云遮顶,咬牙切齿道:“把这荷花给本宫丢出去!丢出去!” 一旁伺候的奴才赶紧宜妃送过来的花瓶移了出去,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丢掉,这万一让宜妃知道了,可不是又捏了个把柄,只能放在德妃看不到的位置,先搁置两天再处理。 “她故意的,她故意的。”德妃拍着床板道,“她就是故意来气本宫的。” 青荷不敢接话,娘娘正在气头上,要是自己出头,也得不了好处 。 “恐怕御花园一出,也与她脱不了干系,竟然舍下五阿哥来给本宫下套,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心这么狠。”德妃算是看清楚了,这就是冲着她来的,毕竟她前一晚才在永和宫中算计了五阿哥。 没想到啊,往日里这看似没心没肺的人,咬起人来这么疼,真是小瞧了她啊。 “娘娘,您可别激动。”青荷赶紧跪着劝道,“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如了翊坤宫的愿。” 荷花虽然已经移了出去,但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清香,德妃现在闻到这个味道便怒火中烧,“本宫在永和宫中不想见到一点跟荷花有关的东西,青荷……” 青荷身体一僵,立马跪着说道:“奴婢求娘娘赐名……” “算了……”德妃顿了顿,松了口,“别兴师动众的。” “奴婢恳请娘娘赐名。”青荷坚持道,娘娘如今不计较,不代表以后也不计较。 德妃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下道,“改名青芸吧,芸草,香也。” “奴婢多谢娘娘赐名。”青芸跪地谢恩,同时在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坚持了一下。 “你退下吧,本宫想休息了。”德妃倦怠道,散发着一股从骨子里面透出的疲惫,刚刚的盛怒好似一瞬间消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火憋在她的五脏六腑里面灼灼燃烧着,烧得她整个人生疼。 青芸福了福身,退出房间,招了两个宫女在门口候着,以防娘娘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则是招了宫女太监们,把永和宫中与荷有关的一切都悄悄处理掉,免得娘娘看了膈应。 看着宫人们忙起来,青芸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宜妃这招太狠了,踩着娘娘的痛处不说,还一举废了娘娘最爱的物件儿,在娘娘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但愿娘娘能想得开吧。 第36章 二杀 乾清宫,康熙正把玩着胤祺的抽匣,若有所思,“让达善来一趟。” 达善所负责的造办处,是内务府的下属机构,负责宫内各种器物的匠造,之前的拼图、积木皆出自他们之手。 梁九功让魏珠跑了一趟,将人请了过来。 “奴才达善恭请皇上圣安。”达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长脸方颌骨,小眼高鼻,咋一看,好似面皮底下支了个木框子,他一进门便磕头行礼。 “朕问你,前些日子,宜妃是不是让你做了抽匣?”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达善回答道,他满头雾水,摸不清皇上宣他所为何事。 “图纸可还在?” “在的,就在养心殿冬暖阁收着在呢。”达善回答道。 “这抽匣是否可以用来装折子?”康熙转而问道。 原来为这个事情? 达善松了口气,“自然是可以的,奴才听闻前朝末便有给密疏加锁的工艺。” “你现场画个图纸吧,就……参照宜妃那个。”康熙说完,又补了一句话,“上面的图案不用了。” 达善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皇上说的是五阿哥的画像,道:“奴才遵命。” 魏珠呈上来一套笔墨纸砚,搁在一旁的案桌上。 达善立于案边,仔细勾勒草图,幸亏他还记得图纸的内容,抽匣长八寸八分,阔四寸四分,高一寸五分。 如果用来装运奏折,必得符合皇上的身份,里衬附上上一层黄绫,匣口设有铜制小锁,双方各执一把钥匙。 半刻钟后,达善搁笔,梁九功接过图纸呈给康熙。 康熙反复查看,在脑中构思实物细节与大小,又拿着奏折比划两下,才满意地点头,“甚好。” “依奴才之见,若是封装折子,最好是在奏折外面再套上皮套,做两层套盒。”达善拱手说道,匠造御用之物多年,于细节方面,他思虑更为周全。 “嗯?” “折子从各地送过来,难免遇到风吹雨打,若是沾了水恐怕会墨痕涣散,字迹模糊。”达善说道。 折子的发起地远近不一,路上耗费时间长短有差,短则数日,长则半月,遇到天气变化也是常有的事情。 往常会在奏折外包裹上两层的厚实的油纸,按照达善的说法,折子外面套上皮套,再置入木盒,封漆上锁,如此一来,防水性和安全性都有了保障。 康熙道:“便按照你说的来吧,先制作出五十个……秘奏折匣,分发到京城附近的官员手中,若是可行,后续增补。” “奴才遵旨。”达善领命后退下。 康熙掂着手中的抽匣,自言自语笑道:“宜妃聪慧,还真能鼓捣出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这个时候,梁九功就当自己瞎了聋了,自顾自地把东西给收拾了,反正左右皇上也不需要他来回答。 刚把东西收拾妥当,魏珠便急忙忙地进来在梁九功身边耳语几句,梁九功听得嘴角瞬间勾起又放下,快得好似嘴角一颤,他躬身道:“启禀皇上,德妃娘娘在御花园的太湖石假山那里摔了一跤,太医已经过去了。” 康熙脸上的笑容愣了愣,淡了去,“她没事去太湖石假山干什么?” “这……”梁九功欲言又止。 “直接说,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康熙说道。 “奴才听人传言,说是德妃在御花园听到旁人诽谤宜妃,想把传谣言的人揪出来,这才摔倒了。”梁九功睁眼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 果然,康熙皱了皱眉,德妃能有这么好心? 上次敬嫔同魏氏合谋之事,查出事前敬嫔与她有往来,还有巧月之死过 于巧合,虽无直接证据证明她掺和其中,且敬嫔伏罪,他便懒得深究,只是私下训斥一番,让她警醒。 如今,明知道皇太后于他有抚养之恩,更是满蒙关系的纽带,而在涉及到皇额娘的问题上,他素来偏心,她又开始拿着皇太后当幌子,数次挑拨离间。 或许当时情绪难抑,事后回想起来,令人厌烦。 “事实当真如此?”康熙问道,神色寡淡。 梁九功赶紧说道:“奴才已经让魏珠去打探了,德妃娘娘那边……” “朕去了也没用,等太医回话吧。”康熙说道。 “嗻。”梁九功躬身立在一旁,神色不变,看着永和宫那位算计了太多,让皇上心里不舒服了。 —— 这厢,出了永和宫,郭宜心情大爽,手指轻轻抚过头上的米珠流苏,第一步已经完成,该走下一步了,“去乾清宫。” 这么好看的妆容,不物尽其用岂不是浪费了? “参见宜妃娘娘。”即便梁九功是个阉人,也不得不说宜妃今日这身打扮娇俏的很,与往常极为不同,倒是有种时光倒流之感,且看这来的方向,是打永和宫过来的啊。 “梁公公,皇上在里面吗?”郭宜瞥了一眼殿门。 “在的,容奴才通报一声。”梁九功说道。 “烦劳公公了。”郭宜温和道,这位可是宫里所有太监的头头,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客气点总是好的。 不一会,梁九功便出来了,回禀道:“宜妃娘娘,皇上召您进殿。” 郭宜点头示礼,踏进了殿中,老规矩,老场景,康熙正低头看折子。 郭宜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康熙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个场面似乎有那么几分熟悉,这可太像为了约会,女朋友画了美美的妆做了头发换上新衣,而见面之后,男朋友什么都没看出来,一如往常。 哦,不对,这狗男人甚至头都没有抬! 更过分! 郭宜眉梢微挑,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下,魏珠奉上茶盏,她细细喝着,也不出声,更没同往日一般凑上去。 嗯,这茶名为“九曲红梅”,因名字格外雅致,汤色红润,所以她还记得。 康熙批复完一本折子,伸手去摸下一本的时候,顿了顿,静悄悄的书房好似只有他一人独坐,宜妃?嗯? 他收回手,下意识地抬头望下去,下方坐着的人儿,正端着茶杯,眼眸低垂,长睫微动,上好的青花瓷与白皙的肌肤交相辉映,五官精细描绘,远山黛眉,杏眼含情,娇艳的嘴唇在白瓷上轻轻抿过后更为润泽。 郭宜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唇畔绽放出温柔笑容。 佳人如枝头娇花,康熙唇角微勾,搁下笔,笑着走过来,“来了怎么也不吭声?” 她不是行过礼了吗? 郭宜在心里翻了个比旺仔还大的白眼,脸上却依旧是温婉地笑着,“臣妾见皇上正在忙,岂敢打扰。” “你来,怎么能算是打扰?”康熙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顺势牵起她的手。 啧啧,看不出来,这位还是一个十级情话王啊。 “皇上惯会哄臣妾开心。”郭宜娇羞低头。 “朕说的可都是实话。”康熙把玩着她白皙如玉的手指,“只要不是朕在商讨政事,你哪次来,朕没让你进门。” “这门是进了,可皇上也没有瞧臣妾一眼啊。”郭宜娇嗔道,眼波流转,勾人心弦。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康熙倾身靠得近了,清凉香甜的奇楠沉香传过来,他道:“你想让朕如何瞧着你?” 郭宜伸手抵住康熙的胸膛,笑道:“当然是眼中只有臣 妾啊,刚刚臣妾在这儿,皇上都不看臣妾一眼,难道是臣妾色衰爱驰了?” “胡说什么。”康熙说道,“在朕眼中,你一如往昔。” 这男人要不是个君王,凭他这张情话十级的嘴绝对能处,可惜好好一张嘴后面长了个人。 郭宜笑了笑,“那就不枉臣妾特意打扮一番了。” “你这身装扮,颜色娇嫩,倒是让朕想起了你刚入宫之时,一晃多年。”康熙感慨道。 “皇上是喜欢那个时候的臣妾,还是喜欢现在的臣妾?”郭宜问道,这种火葬场的问题,一定不要放过这个男人。 “朕皆喜欢。”康熙上下打量着她,缓缓说道。 一个指点江山的人,握着自己的手,带着几分温柔凝视着自己,说出动人的情话,简直就是男主的无敌buff。 讲真,这个顶级霸道总裁的场景无论放在后宫哪个妃嫔身上,都会沦陷。 郭宜心里啧了一声,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宜妃, 康熙或许是真的喜欢郭络罗氏,但是这份宠爱前面有太多的东西,政治、子嗣、后宫平衡,让这份感情像是一颗掺了玻璃渣的糖。 “君无戏言,臣妾可都记着了。”郭宜回握住康熙的手,不过呢,就露水情缘来说,康熙算是优质对象了,她不亏。 “好好记着。”康熙笑道,“可不许忘记。” 郭宜点点头,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在看到旁边的一个落地万年寿纹字莲花纹的青花瓷时,她的笑容黯淡了些。 康熙与她面对面,自然将其神色看得一清二楚,顺势看过去,“怎么不开心了?” “臣妾听闻德妃为了些臣妾的蜚语流言摔了一跤,听闻她素来喜欢荷花,臣妾差人准备了新鲜的荷花去感谢她的维护之情,但臣妾瞧她并不喜欢的模样,似乎是瞧不上臣妾的谢礼呢。”郭宜咬咬嘴唇说道。 康熙不语。 郭宜小小地叹了息,又抿抿唇,神色委屈,就差把“宝宝心里苦”几个字打在公屏上了。 她的人设是没什么心机的宠妃,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这样直说德妃,康熙反倒是觉得她真性情。 “她既然不喜欢,那你就别送了,别浪费了你的心意。”康熙说道,语气有了几分冷淡。 “想起来刚入宫那会,德妃同臣妾关系不错,也不知道她为何变成如今这个招人嫌弃的样子。”郭宜感叹道,眼神之中带了不解之色。 说着,郭宜忽而看了康熙一眼,不满道:“她肯定是嫉妒臣妾得宠,都是皇上惹得祸,害臣妾背锅。” “胡说八道。”康熙捏了捏她的手,“朕宠爱谁,岂有她置喙的份!” “她是不敢在皇上面前有怨言,可背后对臣妾可就不一样了,酸言酸语的。”郭宜撅了撅嘴,皱皱鼻子,十分嫌弃。 “她说什么了?”康熙问道。 “上次送皇额娘离宫,胤祺哭得伤心,她就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说胤祺和皇额娘关系好,言语之间,好似暗示臣妾不希望他们祖孙关系如此亲密,还有这后宫之中关于皇额娘和臣妾的流言蜚语,臣妾不信这背后没有她在作怪。”郭宜气恼道。 “你怎么回答她的?”康熙神色淡了些。 “我说她真烦人,她当时恨不得把鼻子气歪了。”郭宜说道,想起德妃当时的神色,她就有些乐了。 “你啊……”康熙无奈地笑道,这个场景他都想象出来德妃是什么样的反应,后宫相处,无论心中如何作想,大家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言语机锋,并会不明着怼,宜妃这一顿呛,德妃反而接不住。 “臣妾不喜欢他们总拿皇额娘和胤祺的关系说事儿,皇额娘和胤祺是祖孙关系,臣妾和胤祺是母子关系,根本就没有 必要比较,皇额娘对胤祺尽心尽力,胤祺对皇额娘亲近孝顺,这本就是情理之中,他们各个非要拿什么生恩养恩挑事儿,隔三差五地试探,让臣妾恼得很。”郭宜不满地说道。 隔三差五试探·康熙半垂目光,有点心虚,还有点愧疚。 郭宜看到康熙神色的变化,知道自己这个剖白的方向是对的,她是真的烦总拿这个理由搞事情的人,既然决定反击,那就一步到位。 于是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这些人两次三番的挑事情,皇额娘也不会左右为难……” 后面的话,郭宜没说出口,皇上既然说太后是为大清祈福,那她就绝对不能说是被后妃逼走的,反正懂的人都懂。 果然,康熙的神色沉了下来。 郭宜哀叹一声,硬生生憋红了眼眶,“说来说去,臣妾也有错,要不是臣妾没忍住,舍不得胤祺……” “此事与又有何关系呢?母子之情,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何错之有?”康熙打断她的话,“倒是你受了这些风言风语的委屈。” 郭宜抽回手,用帕子沾沾微红的眼眶,“臣妾不怕旁人的言语,臣妾怕皇上会相信流言,怕皇额娘会误解,怕胤祺左右为难……” “有朕在,别害怕,朕岂会不相信你呢?” 狗男人,上次去她宫中发脾气的是谁?是已经忘记了吗?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臣妾多谢皇上怜悯。”郭宜又挤了几滴眼泪,在不破坏妆容的情况下,尽量表现自己的楚楚可怜,男人喜欢梨花带雨,不是暴雨雷击。 康熙将宜妃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朕知晓你难受,你心思纯透,想到这些事情,还要闷在心中,实在是委屈你了。” 知道本宫委屈就好,别人家一戳,您就风风火火来搞事情。 郭宜靠在他的怀中,继续哀然泣道:“还是皇上心疼臣妾,臣妾可真是委屈,无处可诉。” “朕知道,朕会处理好这件事,以后断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康熙轻声道,目光坚定。 他的心中下了决断,此事绝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为了争风吃醋,扰得后宫不得安宁,皇额娘出宫,宜妃委屈,德妃出乱子,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后宫这般混乱,他实在是难脱干系,又有何颜面治国?有何资格谈平天下? 等到他温声细语地把宜妃劝走了,立刻冷着脸让梁九功给德妃、安嫔等与此事有关的妃嫔送去了《心经》,每人抄二十遍供奉佛前,为皇太后祈福,另外嫔级以上的人每日念《孝经》三遍,祝祷皇太后安康。 《孝经》同皇太后安康有关系?显然是没有的,所以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责罚众位顶撞太后。 还在禁闭中的安嫔接到旨意,咬牙切齿,等到传口谕的太监一走,立马又砸杯子又怒骂,外面伺候的人已经听得麻木了。 永和宫中,听到旨意的德妃简直不敢相信皇上会如此打她的脸,可惜传旨的是梁九功,证明这的的确确是皇上的旨意。 梁九功看着跪在地上的德妃,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已经知道御花园的事情了,说让您好好休息哎,德妃娘娘,还不领旨谢恩?” 先前太湖石附近基本上都是德妃的人,所以她才敢四处宣扬是为宜妃抱打不平,即便是旁人听去了什么,这事儿也不一定能掰扯清楚,还会得罪她。 如今魏珠要调查,那就是皇上要查,大家便是竹筒倒豆子,抖得一干二净,甚至每一句话每个场景都复述地一清二楚。 于是,魏珠将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康熙,康熙当即就怒 了,听宜妃的流言倒是欢喜,听到自己的就要治对方的罪,还对外宣称是为宜妃抱打不平才摔了腿,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是以,即便永和宫传出德妃摔得严重,他也没有踏足进来,甚至不让胤禛前来探望。 德妃脸色苍白,几欲软倒,亏得一旁的青竹扶着,“臣妾领旨谢恩。” “德妃娘娘,奴才告退。”梁九功一甩拂尘,志得意满地转身出去。 故而,郭宜这一趟收获颇丰,亲自在德妃的伤口上起舞,又去收割了康熙的愧疚与恋爱,最后摆平了流言,堪称完美!!! 第37章 鳅鱼 处置了几个嘴碎的人,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听不到苍蝇聒噪,郭宜心情也舒爽了好些。 在去丰泽园之前,郭宜让人把刘贵请来一趟,“五阿哥将会去丰泽园一段时间,御花园的洋芋可就交给你了。” “奴才遵命。”有宜妃和五阿哥的青睐,刘贵如今走起路来腰杆子都直了些。 “若是有什么事情为难,可以求求皇贵妃娘娘。”郭宜说道。 “嗻。” “带五阿哥再去看看他的洋芋,再过些日子就该收获了。”郭宜吩咐道。 等到他们退下去,郭宜呆坐了会,去了胤禟的房间。 “娘娘。”正在一旁做绣活的乳母赶紧站起来行礼。 “本宫来看看胤禟。”郭宜在床边坐下,小团子正在呼呼睡大觉,四仰八叉,柔软的小肚皮一起一伏。 郭宜摸了摸他暖乎乎的小脸,不得不说,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刚穿过来,谁要跟她说以后她会因为这个小奶团而不愿意出宫溜达,她肯定会觉得这个人疯了。 如今,倒是她倒是打心里有些舍不得,可惜,皇子易夭折,出宫则意味着风险,康熙断然不会允许的,她试探地问了一下,康熙便让胤禟在佟皇贵妃的宫中小住几日。 有佟皇贵妃照看,郭宜自然是放心的,但是她心中还是难免想七想八的,一会担心胤禟看不见自己会哭,一会担心会不会有人挑事儿,一会又想着早晚有温差会不会感冒。 大大地体会了一把“母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里面,自己还是现代那个单身小宅女,胤祺和胤禟都是原身的孩子,她只是个后妈,因为小孩太可爱所以愿意亲近,分别之际,产生的这些陌生而又怪异的情绪让她不自在,还有几分茫然。 在某种角度看来,他们也是自己的孩子。 出发那日,郭宜先将还是睡觉的胤禟送到了佟皇贵妃的宫中,佟皇贵妃早就为胤禟布置好了暖阁,见宜妃念念不舍,便道:“妹妹且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胤禟的。” “有姐姐照顾,妹妹定然是放心的。”郭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在胤禟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在堇姑姑的搀扶下离开了。 此次出宫,佟皇贵妃率后妃相送,郭宜一眼便瞧到人群中的德妃,短短几日,德妃瘦了不少,好似华服之下只有皮包骨,形销骨立,容色憔悴。 郭宜收回目光,摸了摸身边胤祺的脑袋。 等场面话念完后,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上了冠铜圆顶的翟车,胤祺则是同她一起,“额娘,你是不是不想去丰泽园啊?” 胤祺的神色有些不安,犹犹豫豫。 “为什么这么问?” “额娘看起来不开心啊。”胤祺说道,这是他观察了好久得出来的结论。 “额娘只是有些舍不得胤禟而已。”郭宜温柔地说道,现在也恨不得立马回头,将胤禟打包偷偷揣走。 “我也想他。”胤祺说道,一想到这个粘乎乎小软包,胤祺也感觉到了一些不舍的情绪。 “没关系,咱们过两天就回来了。”郭宜安慰着胤祺,也算安慰自己。 在车里摇摇晃晃,胤祺一会会便被摇出了些困意,郭宜取了个小毯子,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睡上一会,车外渐渐有了人声。 翟车严实,偶尔的窗帘晃动间,郭宜瞧得几分外面的情况,道路两旁有些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跪了一地,这样看过去,只看得到这些人的后脑勺。 郭宜想象中的出宫,是装作普通的富家夫人,逛逛街,吃吃饭,游游景,而不是这种啥啥都看不到的情况。 看了几眼,她便没了兴趣,同胤祺一起睡了 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丰泽园门口,郭宜还有点没有缓过神来,这么近的吗?这不就是家住二环线,周末郊区散个心? 堇姑姑扶着她从翟车上下来,郭宜看到了丰泽园的全貌,琉璃瓦,朱漆门,上面悬挂着“丰泽园”的牌子。 “丰泽”取自共庆丰收,福泽厚备之意,可见康熙的期盼。 郭宜牵着胤祺,惠妃身后跟着乳母抱着的胤祐和胤禩,众人在康熙的带领下,走进了丰泽园。 走进庭院,便是崇雅殿,东侧为书屋,康熙为此院题联,“庭松不该青葱色,盆菊仍霏清净香”,所以也叫做“菊香书屋”,后为澄怀堂,康熙初年,有汉学渊博之臣在此为康熙进讲。 “朕在此有稻田十亩一分,内演耕地一亩三分。”康熙说道,神色颇为自豪,“万几余暇,则御赐劝课农桑,或亲御耒耜。” “皇上圣明。”来接驾的臣子立马高呼。 康熙对着胤祺招招手,让他走到自己的身边,牵着他,“去见朕所种之稻田。” 稻田所在的地方需从丰泽园侧门而出,一出门入目便是大片的稻田,还有一片似乎早已经收割完。 康熙指着那片已经收割完的田地道:“朕初种稻,见有六月即成熟,将其采集做种,年年复播,均为六月成熟。” 郭宜在后面听得心惊,难道这就是早熟稻来历,哎,不是,有早熟稻,为什么百姓还吃不饱?这不科学啊。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只听康熙说道:“每年所产之稻谷,朕纳入宫中,作为御赐之物,赏赐给有功之人。” 既土豆成为观赏之物后,郭宜再次觉得饥荒真是自己造作的,什么御赐之物,就不能先仅着老百姓的肚子吗? 这大概是胤祺小朋友见到这么大的农田,或者说是他第一次见到农田,一边嘴都合不拢地哇啊哇啊的惊叹,一边缠着康熙问东问西。 稻米要怎么种啊?什么时候种啊?要注意什么啊?施不施肥啊?小嘴叭叭叭的就没有停过。 康熙却一点都不觉得聒噪,相反非常乐意地同胤祺讲着稻米的种植,从选种、耕田、插秧、施肥、灌水、晒田、收割,每一个步骤都很详细。 听得郭宜瞌睡都来了,是的,她想打瞌睡了,在现在的劳动课上都会观看相关的视频资料,况且她还去农村做过暑期社会实践。 只有她那傻儿子一直惊叹着,握着小手,眼神发光地看着康熙,全然已经被他会种田的汗阿玛所折服了——这可比种洋芋复杂多了,希望自己以后也在额娘的宫里种上水稻。 郭宜:额娘真的会谢??? 用过午膳,胤祺便去找自己的两个小跟班去玩了,郭宜睡了个午觉,感觉还在迷迷糊糊之中,就被堇姑姑推醒了,“怎么了?” “娘娘改起来了,不然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堇姑姑说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郭宜一动也不想动,觉得浑身酸软,还想再睡一会。 “已经申时了。”堇姑姑说着,便将宜妃扶了起来,伺候她起床。 “胤祺呢?”郭宜喝了口水,润润喉咙。 “五阿哥同七阿哥、八阿哥在玩积木,皇上派魏公公前来传话,说是晚些时候,再去看看稻田。”堇姑姑说道。 还要去?一块稻田有什么好看的?郭宜心中哀嚎,她想回翊坤宫躺着了,这趟出宫的“自由之行”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觉得快活。 但是圣命难违,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 康熙依旧是牵着胤祺走在田埂上,好在这田埂修得够宽,三四人并肩也够,一边是约有半人深的沟渠。 “那是什么?”胤祺忽而惊奇道。 随行的有专门 管理试验田的人员,先前给康熙请安的时候,自称叫做章如南。 章如南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回五阿哥,这是鳅鱼。” “鳅鱼是鱼吗?可以吃吗?”胤祺继续问道。 “可以吃,我们经常捉了吃。”章如南回答道。 “汗阿玛,我也想吃。”胤祺立马仰着头看向康熙。 “梁九功,吩咐下去,晚膳加一道菜。”康熙说道。 “儿臣谢谢汗阿玛。”胤祺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小脸,“你们俩快来看这里有鳅鱼。” 胤祐一听,也想凑过去看,挣扎着从乳母身上下来,小跑到胤祺的身边,“在哪呢?在哪呢?” “这,这,这……你快看。”胤祺指着沟渠角落一处说道。 “啊啊啊,它动了,它速度好快啊。”胤祐拍手说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极了。 胤禩也不甘落后,也要去看,他年纪太小了,乳母不敢放他过去,只能自己抱着他站到边上。 “我也看到了。”胤禩声音小小的,硬是伸长了脖子去看水下的情况,好在水虽然深,但是清澈。 “五阿哥小心,别掉进水里去了。”章如南看到胤祺还想靠近沟渠,提醒道。 “汗阿玛,儿臣可以摸水吗?”胤祺转身地请示,脸上兴奋极了。 在场之人众多,康熙也不怕出事,好男儿就是要胆子大,敢于尝试,于是便同意了。 胤祺蹲下来,把手放进水里晃动,一旁的胤祐有样学样,可惜他还小,只堪堪沾到一点点水,呆在乳母怀中的胤禩就只能看着两个哥哥玩水,露出羡慕的神色。 只是玩玩水,这种兴奋就持续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三人在一起嘀嘀咕咕,时而面露严肃,时而哈哈大笑。 郭宜同惠妃坐在另一边喝着茶聊天。 “丰泽园这一趟,这是沾了你家五阿哥的光啊。”惠妃说道,“出了宫,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郭宜反倒是感觉不是很明显,这在田埂上走了一下午,她的腿都有些酸了,看着神采奕奕的惠妃,她不禁疑惑难道是被封建奢侈腐朽了?她现在的体力连惠妃都不如了? 第38章 失踪 正当她瞎想的时候,康熙已经见完了臣子回到了后院之中,郭宜同惠妃赶紧起身行礼。 “传膳吧。”康熙的心情不错,刚刚章如南跟他汇报了丰泽园整体的情况,虽然之前就上过折子,但是远不及亲眼见到更有成就感。 距离他第一次发现那株与众不同的水稻已经数年,试验出的结果让他十分满意,若是时节好,六月份便可丰收,与传统的水稻大为不同。 不仅如此,此稻米颗粒大,稻穗上谷粒也比一般的水稻要多,产量也远比一般的水稻要高,堪为良种。 乳母将三个阿哥领过来,郭宜让堇姑姑打来热水,都洗了手,才让上桌子。 “今儿不在宫中,不用讲究礼仪,都坐下来吃饭吧。”康熙坐于上首说道。 “谢皇上。”郭宜和惠妃谢过之后便一同坐下。 “额娘,哪个是鳅鱼呀?”胤祺盯着满桌子珍馐,小目光刷刷地扫视着,可惜活鳅鱼和做成菜的还是有区别的,他根本认不出来。 敢情还惦记着泥鳅呢,郭宜取了长勺,舀了一碗紫苏黄瓜炖鳅鱼,“这个就是鳅鱼。” 再用公筷将泥鳅上的肉给剔下来,放到胤祺的碗中,还夹了一块黄瓜,也一起放进去,“尝尝。” 胤祺舀了一大口饭喂进嘴里,啊呜啊呜地咽了下去,“额娘,胤祺还要。” 好的呢,郭宜转头吩咐乳母给他剔鱼肉,自己则开始刨饭,小兔崽子,别想指使你娘。 好在胤祺小朋友只要能够吃到鳅鱼肉,并不在乎是谁剔的,且因为太喜欢吃了,把小肚子给吃撑了,躺在榻上哼哼唧唧,“额娘,给胤祺揉揉肚子。” 郭宜坐在另一边,伸手在他柔软的鼓鼓的小肚子上轻轻揉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起来走会吧。” “额娘陪吗?”胤祺眨着大眼睛问道。 谢邀,并不想。 但是谁能抗拒这么一张萌萌哒的脸呢,于是郭宜撑着酸软的腿,牵着胤祺在院子里面散着步。 今日开了“眼界”的胤祺显然兴奋劲还没有过,继续嘀咕道:“额娘,你知道水稻是种在水里的吗?” 知道,但是这是我可以说的吗? 郭宜还在酝酿着如何回答,便听胤祺继续说道:“成熟的时候,田里又不能有水,要晒田,这都是汗阿玛告诉我的。” 得了,人家不需要观众,一个人就可以独美。 “咱们种洋芋的时候有《洋芋观察日记》,你现在要不要做一本《水稻观察日记》呢?”郭宜循循善诱,可别玩着玩着就忘了正事,额娘还等着儿崽你崛起呢。 “好啊,但是……儿臣还不会写字呢。”胤祺有些苦恼,越来越发现自己不识字真是好麻烦哦,不能亲自给玛嬷回信,不能自己写日记,哎呀,都怪自己识字的速度太慢了,明天让晋喜公公多教两个字好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他现在的识字水平,即便多认识两个字,结局也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你明天呢,就带着晋喜四处走走看看,有问题就问问,让晋喜帮你记下来,整理成册,日后等你认识的字多了就可以自己看了。”郭宜说道,反正晋喜现在也是他的专属秘书。 胤祺立马点出了核心问题,“额娘不和胤祺一起吗?可是咱们一起种洋芋呢?” 求你了,崽,看在你额娘拖着两条快要断掉的腿还陪你散步的情况下,您能放我过吗? 郭宜内心痛哭,“你这么大了,不能总是要额娘陪着你吧?” “可是我才五岁啊。”胤祺歪头疑惑道。 歪头杀,这可真是可爱里面的神级操作,郭宜轻轻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心软了,“额娘不累的时候,便 陪你去,好不好?” “好啊,谢谢额娘。”胤祺抱着郭宜的胳膊蹭蹭,额娘实在是太好了。 郭宜被他磨得没脾气,揉揉他的脑袋。 “不知道小九在干嘛呢?”胤祺嘀咕道,以往这个时候他们三人坐在榻上,胤禟缠着他乐呵,额娘要不跟他们闹作一团,要不就帮他解围,把过于黏人的胤禟拎到一边上。 被胤祺这么一提醒,郭宜的情绪难免低落了几分,胤禟发现她不在该不会哭吧? 另一边,佟皇后宫中,发现亲娘、亲哥、亲爹都不在的胤禟瘪着嘴,眼眶红了,钻进乳母的怀中默默地掉着金豆豆,小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还时不时的抽抽。 “让我们看看是谁在哭哭呀?”佟皇贵妃手中拿了一个玲珑球,在胤禟的面前晃了晃。 胤禟闭上眼,往乳母的怀中钻了钻,撅着屁股不想理人。 “这是什么呀?”佟皇贵妃又拿了一个铃铛,摇了摇,清脆的铃声响起,“还有这个。” 是个鸟形口哨,一吹,便有婉转的鸟叫声传出来。 正在暗地里哭唧唧的胤禟被声音吸引,竖着耳朵悄悄听着。 佟皇贵妃又拿起一个小鼓,敲出“砰砰砰”的响声,“这个也不错。” “儿臣参见额娘。”胤禛进来看到自己额娘拿着些小玩意儿逗着孩子。 “今日累不累?”佟皇贵妃放下小鼓,问道。 “儿臣不累。”胤禛回答道,“这位是?” “这是九阿哥,你可以叫他九弟。”佟皇贵妃温和地笑着,“宜妃娘娘陪你汗阿玛去了丰泽园,小九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听到只是“暂住”,胤禛松了口气,见胤禟趴在乳母的怀中不露脸,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在睡觉吗?” “没有呢,他在闹脾气。”佟皇贵妃笑着说道,语气揶揄,明显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大家都在说话?为什么不敲鼓了?为什么没有人摇铃铛了?就没有人在乎自己,哼! 胤禟心里委屈,倒要看看来的是谁,于是他悄悄从乳母怀中探头望过去,正和场中两母子对上视线。 场面氛围有点尴尬。 胤禟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却知道被抓包了,又一扭身钻进乳母的怀中,一动不动,就当做自己睡着了吧。 佟皇贵妃被他的机灵劲儿给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胤禟,你要不要玩这个小鼓啊?你要是不玩的话,就给你四哥哥玩了哟。” 不玩不玩,哼,别想用一点点玩具就收买我,胤禟继续在乳母的怀中拱啊拱。 “玲珑球给他,鸟哨给他,小鼓啊也给他……”佟皇贵妃故意拉长了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坏坏……”胤禟终于忍不住,转身鼓着小眼睛瞪人,可惜刚刚哭红的小眼睛跟兔子一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可爱到让人想揉揉。 “额娘,他有点可爱。”胤禛也跟着笑了。 只是有点吗?额娘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可爱了的,胤禟斜眼瞅着这位新上任的清秀四哥哥。 “特别可爱。”胤禛改口道。 这话算是勉勉强强吧,胤禟哼哼唧唧,目光落在佟皇贵妃面前的一堆玩具上,看了一会又拿余光去瞟佟皇贵妃,她怎么不主动给自己玩呢? 佟皇贵妃简直被胤禟这小表情逗得不行,“想要玩,就要下来哦。” 胤禟犹豫,看看乳母,又看看玩具,最终还是扯着乳母的袖子要下来,甫一落地,就立马扑到玩具上,另一只手还不忘拉着乳母的袖子。 难得看胤禛对小孩也有几分兴趣,佟皇贵妃叫了胤禛一起陪着胤禟耍着,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别别扭扭地凑了过去。 有了佟 皇贵妃的玩具和新的小哥哥,胤禟暂时忘记了自己这个留守儿童的凄惨经历。 —— 丰泽园中,最近几日,郭宜日常就是吃吃睡睡遛崽,再提醒一下崽要好好写作业,连惠妃都说她最近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这丰泽园的风水果然养人,我看妹妹的气色真是好极了。” 郭宜笑了笑,这里规矩没有宫中那么多,说话行事自由很多,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胤禟不在,好在堇姑姑会安慰人,她总算没有最初那么挂念了,“大概是看着这青山绿水,心情好了些。 “也是,何止是咱们,我看三个孩子最近也是精神抖擞的。”惠妃说道。 “胤祺最近一点都闲不下来,一会要去看水稻,一会要去看鳅鱼,活泼得不行,饭量也见长了。”郭宜道,陪着胤祺逛了两天,可把她给累坏了,今天好不容易把他给支出去,得了点空闲。 “可不是?连带着小七、小八也跟着一起,我看三个孩子都挺喜欢这里的。”惠妃说道,虽不想养出感情落得皇贵妃这样的下场,但是平素里的关心还是有的,看着孩子健康,自己心里也舒坦。 “多跑跑,身体底子好,也康健些。”郭宜说道,在这方面,她一般不会拘着孩子,运动总归是好事,比闷在宫里好多了,“只要不去危险的地方随他们喜欢。” 什么玩水、爬树,想都不要想,前两天跃跃欲试来着,磨了好几次被郭宜断然拒绝了,跟着的奴才们也劝个不停,这么危险的地方出个什么问题,他们可都难辞其咎。 “这皇家园林哪里有什么危险……” 惠妃的话还没有落音,堇姑姑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晋喜在外面?” 郭宜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晋喜不是陪在胤祺的身边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让他进来。”她的声音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一看到晋喜惨白的脸色,郭宜的心中“咯噔”一下。 “娘娘,五阿哥和七阿哥不见了。”晋喜一进门,立马跪地磕头。 第39章 找到 郭宜的脑子嗡得一下子空白,瞬间所有的嘈杂都褪去,耳边回荡着晋喜刚刚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到了,但是组合在一起,她似乎无法理解清楚。 他说的是……胤祺失踪了? “奴才跟着五阿哥和七阿哥出去,五阿哥说把册子忘记在了书房,让奴才回去取,等奴才取完东西回来,便没看到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晋喜说着,“奴才沿着路找了一下,也没见着人。” “去,叫上侍卫一起去找。”惠妃一旁也着急了,这青天白日的,人还能去了哪里。 郭宜的心脏跳个不停,如同擂鼓,强行镇定下来,在乱麻中找出一个线头,“晋喜,叫上几个人,去沟渠边、树林这些五阿哥提过的地方。” “嗻。晋喜擦了擦额头上汗水,退了下去。 这下子,郭宜也坐不住,打算起身去看看,大概是起得急了,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还好堇姑姑扶住了她,“娘娘,您别着急,说不定是奴才们没有找仔细。” 郭宜定了定,“本宫出去看看。” 她们出去能帮上什么呢?说不定还会添倒忙,惠妃还欲再劝,但看宜妃神色坚定,自己肯定拦不住,只得把话咽下去,跟着一起出来。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康熙,也没有瞒得必要,于是刚走到院子双方就碰上了。 康熙神色凝重,眉头紧皱,大步迈到宜妃的面前,询问道:“人找到了吗?” 在看到康熙的那一瞬间,郭宜难得觉得这个男人出现的正是时候,拉着康熙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皇上,胤祺和胤祐失踪了,怎么办呢?” 来的路上,康熙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下又见宜妃哭得跟个泪人儿那般,心中心疼,拉住宜妃的手,紧握住,温声抚慰道,“这么多人都在找,肯定不会出事的,你且放心,梁九功,多派点人手,散开来找找。” “嗻。”梁九功赶紧又传了话,见主子们都站着,又安排人搬来椅子,摆在院子里面。 康熙拉着宜妃坐下,细声安慰,“朕已经让所有人都出去找了,你不必担心。” 郭宜点着头,面色发白,惶惶不安地咬紧嘴唇,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历史上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活的时间挺久的,但是那是没有她的情况下,她会不会改变了历史,导致了什么意外呢? 如果因为她……她不敢想象。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郭宜越发的焦虑,好似有人拿着小鼓在她的心脏上不停的敲打,生出一堆又一堆的乱麻。 忽而,曹寅从门小跑进来,道:“启禀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找到了。” 郭宜手蓦地一紧,人呢?有没有事? “在哪里?”康熙连忙问道,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五阿哥落水,七阿哥拉着他,才没被水淹住,且两位阿哥洪福齐天,得人相救,臣先回来禀告一声,以慰皇上之忧心。”曹寅拱手说道。 “怎么会落水呢?罢了,先赶紧宣太医。”康熙吩咐道,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先确定孩子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等了一会,魏珠抱着胤祺走在前面,后面才是胤祐。 胤祺整个人湿淋淋的,衣服头发全部贴在身上,约莫是吓着了,脸色发白,神情恐慌,一见到宜妃,立马眼眶一红,伸手要抱抱,“额娘……” 郭宜忍不住上前,“胤祺……” “额娘……”泪水跟着胤祺的小脸滑落,无比的可怜。 郭宜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疼痛不已,跟着魏珠亦步亦趋,惠妃在后面拉住她,“先让乳母给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让太医看看。” 郭宜点点头,又跟了几步才停 下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儿崽,这大概真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郭宜收敛了一下情绪,接过堇姑姑递来的帕子擦擦眼泪,方才注意到被其他人抱着的胤祐。 这一看惊觉胤祐可比胤祺惨得多,脸色苍白,眼眶发红,衣服倒是没有沾水,但是一只手不自然地垂着,袖子上还被划了道口子,夏裳单薄,隐约露出里面发红的伤口,整个人弱小可怜。 刚刚说是胤祐拉着胤祺,是他救了胤祺吗? 惠妃让太医赶紧跟着进去处理一下,郭宜则是站在廊下等着里面随时传消息出来。 “发生了什么?”看到两个阿哥如此狼狈的样子,康熙起了怒火,“跟着伺候的人呢?” “启禀皇上,这是救下两位阿哥的温氏。”曹寅从外面带了一个妇人进来。 见是救了胤祺的救命恩人,郭宜稍微分了点心,妇人年约三十多,身穿紫红色缎面的褂子,衣服上还沾了些水,应该是救人的时候沾上的,“臣妇章温氏叩见皇上。” 姓章?康熙顿了顿,“你是章如南的夫人?” “是。”温氏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将你遇见五阿哥他们的事情说一遍。”康熙平淡地说道,对着外命妇,他又恢复了镇定的神色。 “臣妇路过水渠,看见七阿哥趴在沟边,便过去瞧了一眼,才发现七阿哥正拉着落入水中的五阿哥,臣妇赶紧将五阿哥拉了起来,随后侍卫们就过来了。”温氏将事情原封不动地叙述出来。 一开始她都没有认出来这二位是阿哥,毕竟这些主子出门那次不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还以为是谁家小孩贪玩,在沟边戏水。 走近后,才发现水里面还有一个孩子,正被沟边的人死死拉住,她急冲冲地上去将人给拉了起来,接着从远处冲过来一堆人,她这才清楚两人的身份,心中慌乱,还好自己刚刚出手救人,否则…… 她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懵,怎么糊里糊涂就救了两位阿哥? “你救胤祺、胤祐有功,朕会论功行赏。”康熙说道,亏得温氏在场,不然以胤祐这个年纪,能拉得住多久?这事儿想起来都让人一阵后怕。 若是一下子折了两位阿哥…… “臣妇谢皇上赏赐。”章温氏禀告完情况,便被人带下去。 院子里面还跪着几个人,都是跟着五阿哥、七阿哥身边伺候的,领头的便是晋喜,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奴才看护主子不力,求皇上惩罚。” “为何没有跟在阿哥们身边照看着?”康熙说道,平静无波的神色下掩盖着是焦躁的怒火,阿哥们还小,他们竟然就敢玩忽职守,简直是胆大妄为。 “是奴才的过错,求皇上惩罚。”晋喜继续磕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他没有照顾好五阿哥,辜负了娘娘的嘱托。 其他的人却不这么想,皇上如今正在生气,一不小心可能就命都没了,他们才不会像晋喜那样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五阿哥让奴才去取水了……” “七阿哥让奴婢去取帕子了……” …… “荒唐,说来说去,反倒是阿哥们的错了?”康熙怒斥道,“出了事,不思己过,反倒是将问题都推卸到主子身上,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吗?” 下面一片安静,没有人敢接话。 “都拖出去,杖毙……” “皇上。”郭宜走了过来,扫视一眼下面瑟瑟发抖的宫人,说道,“如今胤祺和胤祐都在还换衣服,不如等太医诊治之后,听听过他们如何说,再下判断也不迟。” “无论如何,他们疏忽懈怠这个罪过肯定是跑不脱的。”康熙显然不愿意轻易松口,也不理解宜妃为何求 情,她不应该是最为生气的吗?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该死,没照顾好胤祺胤祐,还妄图推卸责任。 “皇上是慈父更是明君,您此举源于担忧阿哥们,愤恨他们玩忽懈怠,爱子之深,责人之切,只是不问清楚缘由就惩罚,日后若是想起,您心中恐怕难安,不如等查出真相再论罪行罚。”郭宜说道。 晋喜向来对胤祺盯得紧,他既然说是胤祺支开了他,那必然有此事,联想到胤祺之前闹着玩水什么的,这件事孰对孰错还真不好随意下定论,要是让康熙就这么处理了,事后真相大白,他必定心中膈应,这一舒服必定要迁怒,胤祺头个就跑不了。 而且,因为自己儿子若是连累无辜之人的性命,她怕午夜梦回,都是恶鬼索命,睡不安稳。 郭宜捏紧了帕子,她现在心中又担心胤祺,又怕皇上真的把这些人处死,两边为难,脸色十分的难看。 宜妃话中的慈父、明君两个字眼倒是有几分触动了康熙,他本来是在气头上,稍微冷静了些,思虑一番,才终于道:“先关押起来。” 曹寅立马一挥手,让人把这些奴才拖下去了。 “朕已经按照你说的来了,你不担心了。”见郭宜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康熙轻声安慰道,这胆儿怎么跟猫儿一般,平日傲娇得很,遇点事情,就吓着了。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浅浅福身,被康熙托起。 “启禀皇上、宜妃娘娘、惠妃娘娘,五阿哥身体无大碍,只是呛了两口水,受了些惊,七阿哥的胳膊有拉伤,还被石头割了个伤口,奴才已经上了药,并用夹板固定,待臣开副安神的方子,两位阿哥服下之后,应该无大碍。”太医上前禀告道。 郭宜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本宫现在可以进去看望胤祺吗?” “娘娘但入无妨。”太医赶紧说道。 “朕陪你一同进去。”康熙说道,牵着宜妃的手走了进去。 惠妃早已经进来,正在安慰着胤祐,胤祐一看到宜妃眼神一亮,但见宜妃去了胤祺那边,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第40章 胤祐 胤祺刚换完衣服,见额娘来了,立马一骨碌地坐起来,可怜兮兮地又红了眼眶,“汗阿玛,额娘。” 郭宜摸摸他冰凉的小脸蛋,温声道:“吓着了吧?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胤祺摇摇头,他之前在水中的时候真是要吓死了,魂都快没了,“儿臣以为再也见不到额娘了呢。” “好了,没事了,别害怕,”郭宜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着。 胤祺跪在榻上,双手搂着额娘的腰,一点都不肯松手,眼泪鼻涕一起淌下,他使劲吸了吸鼻子,“额娘,胤祺好怕怕,多亏了……多亏了七弟拉着我……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郭宜干脆顺势坐在了榻上,搂住他,“别害怕,额娘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胤祺在宜妃的怀中嗯嗯唧唧了半晌,蹭红了脸蛋这才松手,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把鼻涕蹭在了额娘的身上,还拉丝了,他偷偷瞅了瞅额娘,她好像没有发现吧。 郭宜是真的没有发现,还用帕子给他擦干净了小脸。 胤祺又看了一下,好像不是特别明显,应该……没事吧? 郭宜见胤祺的表情不似最开始那么恐慌了,应该缓过来了,她亲了胤祺的额头一下,“额娘去看看胤祐好不好?”:……?:…… “那额娘早点回来啊,胤祺等你哦。”胤祺可怜巴巴地看着额娘朝着七弟走去,依依不舍。 看着他的神色,不知道还以为宜妃要去什么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事实上胤祐就躺在这个屋子的床上,距离不过五米! 康熙看他黏黏糊糊,实在是看不过眼,强势挡住了胤祺的视线,胤祺嘴巴一瘪,“汗阿玛。” “怎么?不跟朕撒娇?”康熙挑眉。 撒娇要和香香软软的额娘才有意思,汗阿玛……哼 康熙忍不住掐了一把傲娇胤祺的小脸,气得他只能拿眼睛瞪人。 “汗阿玛,胤祺还在病中,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和玛嬷告状。”胤祺被捏住腮帮子,说起话来,怪声怪气,汗阿玛真讨厌。 康熙松了手之后,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示弱。 郭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一大一小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她猜测可能胤祺有自带降智buff。 另一边,郭宜走到胤祐的床前,躬下身,“胤祐,谢谢你救了胤祺。” 胤祐腼腆地笑了笑,惨白的小脸显得可怜兮兮,“宜妃娘娘安。” “胤祐也安。”郭宜摸了摸胤祐的小脑袋,感觉对方在自己的手心蹭了一下,便又摸了摸。 怎么可以这么乖! “胤祐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我可以做到,都可以满足哟。”胤祐对胤祺的恩情,郭宜无以为报,只要她能做到,她都愿意去尝试,就算胤祐现在说想要戴佳氏晋升位份,她都愿意同皇上提一下。 谁知道胤祐一听这话,竟然脸红了,低着头,嘴唇动了几下。 “嗯?”郭宜一点都没有听到,便将耳朵凑了过去,“说给我听听可好。” 呀,宜妃娘娘靠这么近,她身上好香香,胤祐的脸涨得通红,一双小眼睛胡乱转动。 郭宜撑着半天没有听到胤祐出声,就在她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便听到一个细弱蚊呐的声音,“想要宜妃娘娘亲亲。” 嗯??? 嗯!!! 郭宜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要求,一时间竟然有些惊住了。 胤祐鼓起全部的勇气说出了口,心里面的期待拉满,又有些忐忑不安,宜妃娘娘会不会亲亲自己呢?或许会吧,她人那么好,或许不会吧,毕竟她有五哥哥了。 哎呀 ,到底会不会呀?好紧张,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胤祐睫毛颤动,嘴唇紧抿。 郭宜看着这个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孩子,紧张而又局促,完好的那只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捻着被子,他的性子不像是胤祺那般明亮,也不像是胤禟那般淘气,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小星星,默默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郭宜的心中酸软,有几分怜惜,也有几分心疼,更有几分喜欢,她伸手揉了揉胤祐的额头,低头亲了亲。 胤祐的抬头,眼神亮晶晶,郭宜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哎…呀…”胤祐小口惊呼,这就是被宜妃娘娘亲亲的感觉吗?简直太幸福了吧,他好羡慕五哥哥,可以经常被亲亲。 被胤祐的小表情给逗乐了,郭宜忍不住再次摸摸他的头,她发誓都是胤祐太可爱了,而不是因为他的光溜溜脑袋好摸。 今日胤祐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很久的宜妃娘娘亲亲,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颇有一种无欲无求的幸福感。 不止这样,他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当然对比起来,还是宜妃娘娘的亲亲更让人喜欢啊。 康熙对胤祐这个儿子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们的确是父子,血浓于水,但是另一方面,他确实有点膈应胤祐的残疾,以往他都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救了胤祺,倒也是勇善可嘉,真是可惜了。 郭宜看着康熙若有所思的神色,如何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想到胤祐救了自己的儿崽,本身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不由得想帮他一把,“今日亏得胤祐相救,胤祺才能平安无恙,天佑大清,实乃福报也。” 霎时间,让康熙想起了之前的“送子娘娘”的说法,祛除了几分不快,也看出宜妃是给胤祐做面子,顺势说道:“胤祐蔼然可亲,仁爱孝悌,确实可嘉可奖。” “臣妾代胤祐谢皇上嘉奖。”惠妃行礼道。 “惠妃淑慧端仪,鞠育劬劳,胤祐有今日之徳,功不可没。”康熙看向惠妃说道。 惠妃欣喜,再次行礼。 康熙复又看了看胤祐和胤祺,“阿哥们受了惊吓,身体要紧,诸事明日再议。” “太医就留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及时照看。”康熙吩咐道,“阿哥们身边不能没人,魏珠就在这伺候着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命。”魏珠赶紧行礼。 此时已经将近酉时,折腾了这么一番,耽搁了晚膳,梁九功立即让传膳,郭宜感觉累过头,精神疲倦,毫无胃口,随意吃了两口,又盯着胤祺把药喝了,自己才去休息,甫一沾床,便昏睡了过去。 “娘娘,娘娘。” 耳旁传来的呼喊声,惊破了的郭宜的梦境,梦里她在赶稿,却始终画不完,一会又听说胤祺被人绑架了,她想报警,又总按错电话号码,整个梦里面充斥着焦虑不安。 睁开眼,看着头顶八宝镀金累丝盘花的帐子,郭宜还缓了会,才记起自己穿越了。 “娘娘。”堇姑姑将郭宜扶起来。 “什么时辰了?”郭宜问道,她感觉自己睡了一个漫长又累人的觉,并没有休息好的舒爽,反倒是昏昏沉沉的不得劲,估计是大姨妈要来了吧。 “已经巳时了。”堇姑姑说道。 这么晚?郭宜自己都没想到这么能睡,在现代熬夜多,睡到十来点很正常,自从穿到古代,天一黑,基本上就是睡觉的时候,自然是睡得早也醒得早。 “胤祺如何了?”郭宜在堇姑姑的伺候下,洗漱穿衣。 “五阿哥已经醒了,太医来看过了,说无大碍。”堇姑姑给宜妃挑了一个紫色木兰吊坠的压襟配她今日的紫色木兰花的氅衣。 “胤祐呢?”今日梳的盘辫,只插 上花盆簪和白玉花卉纹簪饰,再配上她这一身的衣裳,显得整个人清雅爽利。 “太医给换了药,说是无碍。”堇姑姑说道,晓得娘娘关心这些,一早她就派人去等着太医的回话了。 早上是南瓜小米粥配上一碟子腌瓜,再有笼蒸饺。 这是郭宜自己要求的,反正也没人关注她吃啥,便不要那么铺张浪费了,说到胤祐,她还是有几分担心,不知道古代外科的消毒技术有没有用,昨日慌乱,她也没有细细问情况。 郭宜漱了口,去胤祺屋子里面看看,昨天着急,两个阿哥在一个屋子换了衣服,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 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五阿哥呢?”郭宜问道,这一会会又跑去哪里了? “回娘娘的话,五阿哥去了七阿哥那处。”守在屋外的人躬身回复道。 “过去看看吧。”刚好也顺便看看胤祺的伤势,刚走到胤祐屋子外面,便听到屋里嘀嘀咕咕的声音。 胤祺正在榻边装模作样地学着宜妃摸胤祐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受伤了。” “五哥哥,胤祐没事的。”胤祐仰着小脸,欢快地说道。 “怎么没事?我都看到了,那么长的一道伤口。”胤祐的伤口用白布包裹着,胤祺小手轻轻摸过,又低头吹了吹,以前他摔着了,玛嬷就是这么呼呼的。 “这样摸痛不痛啊?”胤祺小心翼翼地看着胤祐,生怕他说疼。 “不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胤祐眼睛眯着,笑得软乎乎,五哥哥摸得这么轻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要是疼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呼呼。”胤祺想了想,又道,“我跟额娘说,搬来跟你一起住,随时给你呼呼。” “这样好吗?”胤祐有点点想,这样就可以经常看到了宜妃娘娘呢。 “有什么不好的。”胤祺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转身就要去找宜妃,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人,高兴地说道,“额娘,儿臣想搬来和小七住。” “不行。”郭宜拒绝了,看着两小只失望的神色,她道,“你自个儿都睡不踏实,跟胤祐一起,岂不是净折腾他?” “儿臣保证老老实实的。”胤祺就差指天发誓了,又凑过去抱着宜妃的胳膊摇啊摇,“真的,儿臣喜欢小七,想和他一起住。” “你想和胤祐一起住,胤祐同意了吗?”郭宜问道,这是历经患难见真情吗?往日也没见他们俩关系这么铁啊。 “小七当然同意啊。”胤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还转头看着胤祐,“对不对啊?” 对上胤祺直白的目光,胤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嗯嗯。” “行吧,等胤祐的伤好了,你自己去跟汗阿玛说,他同意了,你就和胤祐住。”郭宜说道,不阻拦两个人培养感情,毕竟兄弟多了,路好走,况且她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啊?等伤好了,那也不需要儿臣呼呼了啊?”胤祺迟疑道,他就是为了给胤祐呼呼才想要搬过来的。 郭宜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晚上和胤祐一起睡,万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怎么办?” “儿臣不会的……” “你若是睡着了,又如何知道呢?”郭宜此言并非空穴来风,恰恰是她太了解胤祺那无法无天制霸整张床的睡姿,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这以后要是有福晋了,福晋不得睡在地上才安全? “也是哦。”胤祺又凑到胤祐的身边,又摸摸他的头,手感不错,又多了一会,见胤祐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才勉强收回手,颇为失望道,“那我现在不能来陪你。” “五哥哥,胤祐晓得的。”胤祐 反过来安慰胤祺。 啊,这是什么天使宝宝啊,郭宜心中母爱泛滥,“等胤祐伤好了,你再来陪他也不迟呀。” “那等你明天伤好了,我就来跟你一起住,你等我啊。”胤祺点头转而和胤祐严肃说道,“我会来的。” 儿崽,你是不是对伤口愈合速度有什么误解?明天? 但看两小只都一脸兴奋的模样,郭宜也懒得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转而看到站在一边的魏珠,“惠妃姐姐没过来?” “惠妃娘娘派人过来传了话,说昨天的事情,八阿哥受到了惊吓,惠妃娘娘陪着在,晚点才会过来。”魏珠回话道。 也是,大家昨天都慌里慌张,难为惠妃还记得八阿哥,但是…… 郭宜又看看正同胤祺说话的胤祐,小脸还有些苍白,如今胤祐救了胤祺,入了她的眼,她心中的天平肯定更偏向胤祐,胤祐都伤着了,也不来先看上一眼。 “胤祐,给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呀?”郭宜问道。 胤祐啊了一声。 郭宜凑过去,也学着胤祺那般先是小心的摸了摸,还呼呼地吹了两下,最后轻轻亲了亲。 胤祐的眼睛倏忽睁大,瞪得溜圆,整个小人儿好像熟透了的红番茄,宜妃娘娘,她亲自己的伤口了哎,可是…… 一旁的胤祺看到了,不满地大声道:“额娘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第41章 真相 郭宜挑眉望过去,这小子又在闹腾什么。 胤祐惴惴不安,五哥哥生气了吗?这可是他的额娘哎 胤祺快步上前,挤到两人的中间,硬生生插进去,捧着胤祐的小胳膊,也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然后扬起得意的小脸蛋,“现在我也亲到了,哼。” 郭宜被他这一惊一乍逗乐了,摸了摸胤祐的小脑袋,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笑了。 乐了一番之后,郭宜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本宫和阿哥们有话要说,你们退下吧。” 魏珠一挥手,房间内伺候的人退得一干二净,他与堇姑姑守在了门口。 “好了,现在额娘要问你们事情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郭宜表情柔和,昨日之事太过凶险,她不想两个孩子经历过那些之后,还被自己吓到。 胤祺和胤祐对视一眼之后,都低下了头。 郭宜笑了笑,“怎么?有小秘密不想告诉额娘吗?” 胤祐面露羞愧,嘴唇抿了抿,正欲开口,胤祺却冲在了前面,“额娘,胤祺错了。” “哦?错在哪里?”郭宜问道,看来落水这一事真的和他们自己有关。 胤祺又瞅了胤祐一眼,飞速道:“儿臣不该支开晋喜公公。” “你是故意支开他的?”郭宜故意问道,“为什么呢?是晋喜公公哪里没做好吗?” “不是,晋喜公公的不让我们去水边玩。”胤祺说道,晋喜公公各种大道理劝说自己,好烦哒。 “晋喜公公不在,其他伺候的人呢?”郭宜问道,这么多人,怎么会出事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身边? “其他的人不喜欢在这里玩。”胤祺说道。 “不喜欢?什么意思?”郭宜问道,做奴才伺候主子还有喜欢不喜欢这个说法? “之前,我和胤祐带着册子去写日记,他们都太累了,天天唉声叹气。”胤祺说道。 “乳母还崴脚了。”胤祐补充道。 难怪张氏也不在呢,郭宜点点头,“所以他们就不跟在你们身边了?” “是儿臣说的。”胤祺说道。 “他们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都讲给额娘听好不好?”郭宜语气温柔。 胤祺乖乖地点头,“他们问我和七弟好不好玩,我们俩都觉得好玩,但是他们一直说不好玩,不让我们去玩,我们不就想带着他们了,所以儿臣说不喜欢玩就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了,每次就我们俩带着晋喜公公玩,他们就在端茶倒水给我们准备吃的。” “他们不跟你一起出去吗?”郭宜问道。 “出去的,他们在树荫底下等我们。”胤祺点头道。 郭宜笑容淡去,她向来对奴才比较宽容,但是万万没想到滋生出来这样偷奸耍滑之人,“胤祐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子?” 胤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宜妃娘娘,我错了。” 郭宜点点头,没有阻止他们认错,况且他们本来是的确是错了,“把晋喜支开这个主意是你们谁想出来的?” “不是我们想的,是小英子告诉我们的。”胤祐小声说道,“我和五哥哥有次悄悄说晋喜公公每次都管着我们,什么都不能玩,他跟我们说晋喜公公这么讨厌,让我们找个理由把他支开就可以了。” 所以才有晋喜去取册子这件事,所以才会出事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郭宜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怒火,不吓到孩子,“然后呢?胤祺又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呢?” “我想去看看水里的鳅鱼,结果,脚踩着石头,石头一骨碌,我就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胤祺说道。 “是我们……我们都想看。”胤祐跟着说道。 郭宜摸了摸他们俩的脑袋, 事情算是明了,偷奸耍滑的奴才不愿意跟着阿哥们四处跑,一出门就找个地儿躲起来偷懒,阿哥们不喜欢的晋喜约束,被小英子怂恿支开晋喜后,偷偷溜去玩耍,这才有了后面的意外。 可以说这是一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的起因是人祸。 “那你们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后果了吗?”郭宜说道。 两小只立马耷拉着头,像是犯错后可怜的狗狗,“知道了。” “儿臣掉在水里,还害得小七受伤。” “是我没有拉住五哥哥,都怪我太小了,力气不够。”胤祐沮丧道。 郭宜都快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军功章吗,还你一半,我一半,“当然不止这些,你们让汗阿玛担心你们了,还有额娘,惠妃娘娘,都很担心你们,把魂都快吓没了。” “额娘,胤祺错了。”胤祺愧疚地说道,凑到郭宜身边,十分殷勤地捶捶背,这招他之前经常用来对付皇太后,百试百灵。 可惜郭宜不是很吃这套,主要是年纪小了,力气不够,没有兰心她们锤得舒服,“你这套留着对付汗阿玛吧,兴许他一高兴,就放了晋喜公公和胤祐乳母。” 胤祺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这才发现,自从昨日起,就没有见到晋喜公公了。 胤祐的脸色更苍白了,“宜妃娘娘,我的乳母怎么了呀?” 郭宜将胤祐拉入怀中,说道:“跟着你们伺候的人因为看管不力,都被关起来了。” “可是是我们自己落水的啊,跟大家没有关系。”胤祐极急了,眼泪一下子涌到眼眶里面打转。 “如今你们汗阿玛在调查这件事,你们若是将事实告诉他,你们可能会受罚,但如果你们将事情都推给奴才,就可免除惩罚,只是要受罚的就变成了照顾你们的人,你们如何决定?”郭宜问道,以康熙这个偏心的样子,只要阿哥们咬死了说都是奴才们的问题,估计他也会重拿轻放。 “不要,胤祐不想要乳母受罚。”胤祐急了,扯着宜妃的袖子,“胤祐自己承担。” “儿臣也是,晋喜公公是为了儿臣好才处处劝说儿臣,是儿臣没有听他的话才出的事,跟晋喜公公没有关系。”胤祺也说道。 郭宜点点头,“那咱们就去找汗阿玛,你们要先给汗阿玛认错,昨日他也很担心你们,额娘会尽力保住晋喜和乳母的。” 两个孩子虽小,但是好在没有长歪,不推诿,勇于承担责任,郭宜心中甚是安慰。 “儿臣知道啦。”两个人齐齐说道。 搞清楚了真相,郭宜便带着两个孩子去找康熙,“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胤祺同胤祐一起行礼,兴许有胤祺和宜妃在场,胤祐并没有常日见到康熙那么紧张,康熙便多看了两眼。 “胤祐受伤了,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康熙问道。 “回汗阿玛的话,儿臣是来请罪的。”胤祐说道。 “儿臣也是来请罪的。”胤祺说道。 “哦?”康熙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儿子,不及腰高,胤祐还病着,看起来更弱小了,“梁九功,给阿哥们看座。” 又对宜妃说道:“你也坐。” 梁九功让人搬来了矮一些的椅子,让两位阿哥坐下来。 “儿臣谢汗阿玛。”给康熙行完礼,两个人才在坐下来。 “说给朕听听,你们请什么罪?” “儿臣顽劣,失足落水,惹汗阿玛担忧了。”胤祺说道。 “儿臣也是。”胤祐跟着说道。 康熙哦了一声,显然是起了兴趣,“那你们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来听听,朕看看你们犯了多少错。” 于是,在两小只的一言一语中将整个事件还原了。 康熙听得脸色阴沉,这些奴才们胆子可真大,竟然如此糊弄主子,还有那个叫小英子的暗藏祸心,应该处死。 “皇上,臣妾想跟皇上求个恩典。”郭宜起身说道。 “什么恩典?”康熙问道。 “来之前,臣妾问过两个孩子,如果将整件事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可能要受罚,若是都推给奴才,便可以不用受罚。”郭宜看到康熙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继续说道,“此举只是试探,但是二人皆选择面见皇上,言明原因,臣妾便答应他们保住晋喜和乳母。” “这两个人没有照顾好阿哥们,难道不该罚?”康熙反问道。 “自然是该罚的。”郭宜说道,“张氏年长,跟着两个孩子四处奔跑,扭伤了脚,所托非人,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晋喜同过。” “但,罪不掩功,张氏的扭伤是为了跟着照顾阿哥们,晋喜被支开的原因是约束阿哥们,这功也该赏。”郭宜说道,“再者,这根本原因是在奴才的身上,直接原因却是胤祺和胤祐顽心大发,偷偷溜开,才有了后面的事情,阿哥们也当罚。” 胤祺和胤祐老实乖巧地低头挨训。 康熙似笑非笑道:“然后又是养不教父之过?” 啧,这个记仇的男人,康三岁吧,幼稚! 郭宜说道:“是臣妾之失,臣妾允了他们四处玩耍,却未敲打随行之人,是臣妾治下不严,请皇上降罪。” 康熙看向胤祺和胤祐,问道:“你们觉得该如何惩罚?” “儿臣要商量一下。” 胤祺看了胤祐一眼,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胤祐点点头,也嘀咕了回去。 康熙真是要气笑了,这事儿还是要打商量的? “汗阿玛,儿臣决定好了。”胤祺说道,胤祐跟着点点头,。 康熙饶有兴趣地看过去,他倒想知道这两只小崽子商量出了什么。 “儿臣觉得要是额娘、乳母、晋喜要受罚的话,那儿子也要跟着受罚才对,毕竟大家都做错了事情。”胤祺一板一眼地说道,胤祐又跟着点点头。 “那罚板子会很疼的哦?”康熙故意逗他们。 “那就把罚给额娘的板子罚给胤祺好了。”胤祺说道,挺着小胸脯说道。 胤祐也急了,“儿臣也想分担宜妃娘娘的板子。” 这还有上赶着要板子的人,真是奇了,康熙唇角微勾,孝心可嘉。 “汗阿玛,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胤祺忽然说道。 “什么事?” “小七为救儿臣受伤,若是要罚板子,儿臣愿意代替小七受罚。”胤祺说道。 连郭宜都没有想到胤祺会这么说,不由地惊讶了一下,随后升起浓浓的骄傲。 “罚板子很疼。”康熙板着脸说道。 “儿臣不怕。”人却是抖了一下,随后又镇定道,“但是汗阿玛要允许儿臣分次受罚,不然太疼了。” 康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先见这小子老实害羞的,如今竟然还开始讨价还价了。 “好了,朕已知晓。”康熙说道,他已经让曹寅去审问下人了,“梁九功,看看曹寅那边问出了什么结果没?” “嗻。” 郭宜松了口气,得亏自己坦白从宽了。 “朕瞧着你今日的气色不好,昨夜没睡好?”康熙从书桌后起身,坐到宜妃的旁边。 郭宜按了按眉心,疲倦之感袭来,“许是昨天情绪波动大,昨夜做了一宿的梦。” “可传了太医?”康熙问道。 “不必麻烦太医,休息一会便好。”又见康熙神色关切,郭宜改口道,“等晚些时候,再让太医过来瞧瞧。” “如此最好,可别累 坏了身子,朕日夜挂怀。”康熙说道。 郭宜一边谢恩,一边在心中暗道如今情话都是不要钱了吗? 他们闲谈了一会,曹寅便来回话了,“臣叩见皇上、宜妃娘娘、五阿哥、七阿哥。” “平身吧,说说情况。”康熙随和地说道。 见康熙对自己这个奶兄弟态度平和,郭宜不得不多多打量了曹寅两眼,果然是风姿决绝,英俊飒爽,又带着几分文人的儒雅。 曹寅将自己审问的结果一一禀告给皇上,所言与胤祺、胤祐一致。 康熙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或许是已经从胤祺那儿听过一遍,神色倒也没有格外地愤怒。 “皇上,胤祺和胤祐说了半天的话,口渴了,不如让梁公公带他们下去喝口水吧。”郭宜笑着说道。 “梁九功,带阿哥们下去。”康熙吩咐道。 “嗻。”梁九功躬身道,“五阿哥、七阿哥跟奴才来吧。” 胤祺和胤祐先是看了宜妃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跟着梁九功走开。 “都说跟着阿哥们太累了?”康熙转着手上的十八子,语气平静。 “是。”曹寅拱手回话。 康熙嗤笑一声,“倒是比主子还要金贵。” “可不?就应该让他们多锻炼一下身体,臣妾看这丰泽园风水就挺好的,不如就让他们在这里劳作吧。”郭宜跟着鄙夷了两句,接受一下劳动改造。 奴才们真要是受不住,跟她或者堇姑姑说一声,调到别处当差即可,何必偷懒耍滑头,差点害了孩子。 “还有一件事。”曹寅继续说道,“臣对小英子用了刑,小英子说是眼红晋喜公公在五阿哥面前得用这才出言挑拨。” “小英子?他不是延禧宫的人吗?怎么嫉妒起晋喜?”康熙疑惑道。 “回皇上的话,据小英子和晋喜的话来看,七阿哥自从同五阿哥一同玩耍后,事事以五阿哥为首,连带着五阿哥身边的晋喜都在七阿哥面前有了一份薄面,他这才出言挑拨。”曹寅说道。 “胆大妄为,不好好伺候主子,净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康熙斥责道,屋中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康熙又思量了一会,给此事做了决断,“张氏就算了,此事与她干系不大,晋喜护主不力,罚十板子,其他人罚二十板子,以后就就留在丰泽园做苦役吧,小英子迷惑主子挑拨离间犯下大错,杖毙吧。” “臣遵旨。”曹寅拱手说道。 郭宜对康熙的这个决断很是满意,小英子跟在阿哥的身边,成天想着自己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心思,还言语挑唆阿哥们,若不是章温氏出手,胤祺和胤祐能否完好还未知,是以,他得到如此惩罚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胤祺身边不能没人,你再挑几个人在身边伺候吧。”康熙转头对宜妃吩咐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就让梁九功挑一下。” “等晋喜伤好了之后,臣妾想让他继续跟着胤祺。”郭宜说道。 “他办事不力如何能留在胤祺的身边?”康熙不明白宜妃为何如此安排,这种人留一条命调到别处当差已经是主子仁慈,如何能留到阿哥们的身边。 “伺候主子的奴才好找,但是晋喜这样的却难寻。”郭宜说道,“胤祺还小,很多事缺乏自己的判断,若是身边的奴才日日夸他捧他,而不能约束他,日后只怕捧出个骄纵无法的性子。” “孩子小,骄纵点没关系,等学了功课,明了道理就好。”康熙沉默一会,说道,深思恍惚,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正因为孩子还小,才要加以管教,不然日后想法性格固定了,恐怕是更是难以拗过来。”郭宜说道,“所以,身边的奴才一定要精心挑选,可别误了阿哥们。” 康熙没有继续说话,他现在心中想的是大阿哥胤褆,胤褆出生后,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处,直到五岁才回到当时的惠嫔身边,可这性子骄纵跋扈,对身边伺候的人动则辱骂。 康熙当初觉得胤褆乃是长子,又年岁尚小,等学了先贤圣言,自然会转性,如今年岁十又二余,虚则三,可半分长进也无,愈发的目中无人,爱听吹捧炫耀之言,一旦奴才提及了错处,便大发雷霆。 这难道宜妃说的误了阿哥们吗? “依你所言。”康熙半垂着眼眸说道。 “臣妾谢皇上恩典。”郭宜忽而又想到了一点,凑近了同康熙道,“皇上,这奴才受罚了,阿哥们是不是也要该罚?” 康熙转头看着她,见她言笑晏晏,知晓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怎么?你也想跟着一起被罚?” 怎么可能?郭宜撇撇嘴道:“如今这儿,能罚臣妾的只有皇上了,皇上说要罚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道了声:“狭促。” 郭宜笑了,“皇上不问问臣妾想罚胤祺什么吗?” “怎么?只罚胤祺一个,胤祐不罚?”见宜妃点点头,康熙又道,“那他岂不是会心中不满?” “不会,他不止不会心中不满,还会很开心。”郭宜抿着唇笑道,她已经能想象自己儿崽知道这个惩罚之后,会如何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朕可不信,说来听听。” “臣妾要当着胤祺的面说,不能先透漏给皇上。”郭宜撒娇道,“您且容臣妾买个关子。” 康熙最喜欢宜妃撒娇吃醋的模样,她这么一说,他哪里会不应。 梁九功带着两位阿哥进来,胤祺和胤祐一同行礼,“儿臣参见汗阿玛。” “免礼,坐着吧。” 两小只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惹人疼惜。 “胤祺,胤祐,咱们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郭宜说道。 什么?两小只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郭宜也不指望他们记得,“额娘说此事因你们而起,如果奴才们受罚,你们也要跟着受罚,这件事还记得吗?” 两个乖乖点头。 “你汗阿玛之前已经下了命令,按照犯的错大小处置了伺候你们的奴才,现在轮到你们了。”郭宜说着,明显感觉到两个孩子紧张了起来。 “汗阿玛,晋喜公公没事吧?还有小七的乳母?”胤祺问道。 “乳母没事,晋喜挨了板子。”康熙说道,颇为耐心。 胤祺轻轻拍了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听到了吗?晋喜公公没事,你乳母也没事哦。” 胤祐点点头,神色也跟着轻松了些。 “晋喜拘着你,不让你干这干那,你还担心他?”康熙故作无意地问道。 “儿臣有时候觉得晋喜公公好烦人,但他是为了儿臣好啊,额娘也说晋喜公公懂得多,让儿臣遇事多同晋喜公公商量,此次儿臣没有听晋喜公公的话,便出了事,儿臣以后定当多听旁人劝谏之言。”胤祺说着,提到晋喜烦人的时候,还忍不住皱皱眉,小人儿挺讨喜的。 “你额娘说得对,世上之言,忠言尤为逆耳,日后你当多听多看多思,方才能做好决断。”康熙语重心长道。 “儿臣谢汗阿玛教诲,必当谨记于心。”胤祺行礼道。 “好了,听听你额娘给你们什么惩罚。”康熙神色放柔和了些。 “先说胤祐。”别点名的胤祐刷地一下挺直了背,瞪圆了眼睛,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郭宜差点笑场,“你呢,原本是要受罚的,但是你受伤了,便就不罚了。” “五哥哥呢?”胤祐听到自己不受罚,并未立刻松懈,反倒是看向胤祺 。 胤祺小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 “胤祺,你为兄长,未以身作则,还连累胤祐受伤,这个错误你认吗?”郭宜看着自己的儿崽问道。 胤祐刚想帮他说话,胤祺就对他摇摇头,“儿臣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郭宜肯定道,“如此就罚你照顾胤祐,端茶倒水,陪他解闷,你可服?” 这下子不止胤祐,连胤祺也眼睛一亮,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情,连声道:“服,服,儿臣知错。” 郭宜也跟着笑了,转头对康熙挑挑眉,得意的小表情很是明显,看吧,就说会心服口服,她自己的儿崽能不了解吗? 康熙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惩罚,胤祺接受得也很坦然,爱护兄弟,还有胤祐,年纪虽小,但是处处维护兄长,两个孩子可真为孝亲敬长之典范。 “皇上,惠妃娘娘在外面求见。”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被这一提,康熙才想到七阿哥如今养在惠妃处,“让她进来吧。” “臣妾参见皇上。”惠妃行礼道,又同宜妃见礼。 “你怎么也想着过来了?”康熙看着她问道。 这话问得突兀了,胤祐如今养在惠妃的宫中,她不来才是有问题的。 “怪臣妾,走得着急,没有叫上惠妃姐姐一起。”郭宜赶紧解围道,又顺嘴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奴才们偷奸耍滑,才出了这个事情,皇上也下旨处罚了。” 惠妃明白宜妃是在提点自己,转而道:“能查明真相就好,皇上圣明,如此胤禩也算是放心了。” “哦?胤禩如何?”康熙问道。 “昨天的事情一出,胤禩便被吓着了,臣妾晚上去探望,才知道他吓得没睡着,臣妾便陪了一宿。”惠妃说道。 康熙神色极为平静,“胤禩年龄还小,你多陪陪他,你来之前,朕同宜妃说道七阿哥的事情,他为救胤祺所伤,于情于理,都该宜妃照料,近日,他便住在宜妃的院子里吧。” 惠妃先是愣住,而后点点头,“七阿哥向来喜欢宜妃妹妹,这下便拜托妹妹了。” 郭宜道:“应该的。” 等到人都走了,康熙忽而问道:“八阿哥情况如何?” “听魏珠的说法是受惊了。”梁九功回答道,“不过没叫太医应该是不严重。” “今日早上太医过去换药,她去了吗?”康熙低垂着眼眸。 梁九功赶紧躬身回答道:“惠妃娘娘没去,让人传话说八阿哥不舒服,晚点过来,不过五阿哥一早就去守着了。” “梁九功,你觉得胤祺如何?”康熙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梁九功却是从中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五阿哥心思单纯,爱护兄弟,孝亲敬长,实属不一般。” “你说,他和胤褆哪个更好?” “这要依奴才来看,自然是各有各的好。”梁九功说话滑不溜秋,不给人一点可以抓住的把柄。 “就你会说,吩咐下去,各项用度紧着宜妃的院子先来。”康熙笑骂道,只是眼神是不见笑意。 “嗻。” 第42章 怀孕 胤祐还没有搬过来,胤祺就先张罗着给他布置屋子,小小的人站在屋中,指挥着,“不要这个桌子,找一个跟我房间里面一模一样的。” 郭宜拉着胤祐站在门外,看着胤祺闹腾得正欢,“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胤祺说,也可以跟我说哦。” “胤祐谢谢宜妃娘娘。”胤祐点点头,宜妃娘娘和五哥哥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一定不给他们添麻烦。 “不客气呢,去跟胤祺一起玩耍吧,切记不要碰到伤口了。”越是深入了解,就越发觉得胤祐的乖巧,郭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嗯嗯。”胤祐先回答了一下,才去找胤祺玩耍。 张氏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昨日她先是不知道出事了,等知道的时候,又被关起来,一方面担忧自己的命运,一方面担心着胤祐的情况,如今双方都没有事情,她才算是安心了,恭恭敬敬地给宜妃磕头,“奴婢谢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是胤祐救的你,你日后好生伺候着。”郭宜说道,进了偏屋坐下来,她现在久站也累得慌。 “七阿哥心善,是奴婢的福分。”张氏说道,通过七阿哥描述可以知道,宜妃娘娘在这其中出了不少的力,她定要教育七阿哥好好孝顺宜妃娘娘。 郭宜忽而想起一件一直困扰她的事情,便问道:“本宫有个疑惑,为何胤祐对本宫格外亲近?” “这……”张氏犹豫了,如果按照实情说,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宜妃也心中膈应,从此对七阿哥便少了亲近,第二种则是心疼七阿哥,往后的日子多有照看。 张氏心中万分纠结,难以下定决心,她不确定宜妃娘娘到底会如何选择。 “但说无妨。”郭宜见她犹豫,这事情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张氏想想宜妃娘娘平日的为人,自入宫起性子就爽利,不曾虚与委蛇,如今七阿哥就在她院子里面,也未曾见她有半分怠慢,可见,并不在乎此事,她便就赌上这一把吧。 若是成了,七阿哥以后上有宜妃娘娘照应,下有兄弟支撑,也比现在的光景好。 惠妃娘娘怕是指望不上了,昨夜一晚,八阿哥是受了惊吓,惠妃娘娘配了一宿不说,早上连七阿哥换药一小会的功夫都不见过来,孰轻孰重,她看得分明,眼下如此,往后与八阿哥相处久了,岂不更甚,那延禧宫岂还有七阿哥的容身之所。 想到这里,张氏环顾左右,见没什么旁人,一咬牙,“娘娘应该知道七阿哥的腿是天生残疾,当时合宫上下都惶惶不安,皇上甚至觉得是戴佳氏的缘故,觉得是她不详,导致老天爷降罪,因而也不曾在宠幸过戴佳氏,故而,戴佳氏对七阿哥心中也存了几分怨怼。” 郭宜其实很理解戴佳氏的心情,但是胤祐何其无辜,他出生便是如此,此事能怪天地,能怪父母,但是万万怪不到孩子的身上,撇撇嘴道:“这又不是孩子的错。” 张氏没有接这个话,但是默认已然是表达了她的态度,“娘娘可还记得魏氏之前领着七阿哥和八阿哥给您请安之事。” “本宫记得。”郭宜点点头,这何止是记得,简直就是印象深刻,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宫斗,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请安都能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来。 张氏缓了一下道:“那日,娘娘摸了七阿哥的脑袋,七阿哥后来和奴婢讲,这是第一个摸自己脑袋的娘娘,感觉好温暖,还就这件事就念叨了好几天。” 当时,她病了,被移到外院去,等后面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七阿哥私下里和她念叨了许久,小人儿碎碎念的,惹人怜惜,让人心疼。 张氏出身正白旗,家中还有个女儿,为了女儿能被家中善待,她拼了命才领了这个差事,在 宫中数年,不见家人,于心里,她是将胤祐看成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她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诸多事宜,她插不上嘴,更没有半分扭转事情的能力。 说到此处,张氏心酸不已,“或许对娘娘来说,这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是这宫中对七阿哥有几分真心的娘娘确实不少见,大家都担心和七阿哥接触多了,日后生的孩子……” 后面的话,张氏没有说出口,但是已经明了,大家怕跟胤祐接触多了,自个儿生的孩子也是残疾,虽说这听起来是荒谬之言,但是在佛教盛行的宫中,人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郭宜听得脑袋上青筋一跳一跳的,这些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吗?如此浅显的事实都赖在一个孩子身上,真是荒唐。 “荒唐。”郭宜道了一声,场中一片寂静,她脑子里面想起了胤祐那弱小的背影,还有不利索的腿脚,便问道,“对了,本宫观察胤祐的脚是正常的,为何走起路来便不对劲?” “七阿哥的脚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两条腿长度稍微有所差异。”张氏躬身回答道。 “原来如此,不能遮掩一下吗?”郭宜继续问道,天天这样一瘸一拐的,即便是旁人没有异样的眼光,但每日自己便能体会到与旁人的不同,孩子自个儿心里恐怕也是难受。 “如何遮掩?”张氏问道,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过这点,先前只是尽量让七阿哥改变走路的姿势,可是收获甚微。 这倒是把郭宜给难住了,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遮掩,脑子里面转了好几圈,突然一个灵感击中了她—— 在现代,一些觉得自己个子不是很高的人会在鞋子里面垫上增高鞋垫,以增加腿的长度,胤祐是长短腿,应该对他也有用吧? 于是,郭宜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先估量一下胤祐两条腿的长度差异后,找一只厚度差不多的鞋垫,垫进去,看有没有用。” 起初听到这个说法,张氏一愣,随后大喜道:“奴婢明天……不……奴婢现在就去试试。” “嗯。”郭宜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让她下去准备了。 “娘娘,皇上说让太医诊治的,人已经到了。”堇姑姑提醒道。 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起了身,“走吧,去看看,对了,多拨两个伺候的人过来,张氏如今脚崴了,照顾起胤祐肯定不方便。” “奴婢等会就安排。”堇姑姑道。 郭宜想起来惠妃的事情,“还有,惠妃说八阿哥受惊了,派个人去问问情况,以示关怀。” 虽然她也不满惠妃为了八阿哥疏带七阿哥的事情,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胤禩受惊,陪了一晚上还不够吗?来看一下胤祐换药能耽搁多长的时间呢? “奴婢知道了,娘娘还是先让太医诊诊脉吧。”堇姑姑无奈道,娘娘这一天天要操的心可真多,按照她的想法,还是先顾好自个儿吧。 “好了,你别急,我这就去。”听出堇姑姑话里的意思,郭宜也怕她念叨自己,立马举了白旗。 太医正在屋中等候,见了宜妃,赶紧行礼,诊脉的时候,倒是没有像电视里面播放的悬丝诊脉,而是将一块绸布搭在胳膊上,诊断脉象。 而后又问了堇姑姑一些关于宜妃日常的问题。 郭宜听他问的都是些妇科问题,又看堇姑姑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心里不禁产生了些疑惑。 好在太医很快给了答案,没让她猜七猜八的,“臣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郭宜先是一愣神,她这是怀孕了?好半天,回过神来,“多久了?” 怀孕这个事情对郭宜的冲击,不亚于小行星撞地球,整个人头脑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语言行为全是靠着本能在驱使。 “根据脉象来看,应该还不到一个月,等回宫之后,可召太医院再会诊一番。”太医拱手回答道。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娘娘最近胃口不是很好,睡觉也不安稳。”堇姑姑笑得嘴角止不住地上翘,又有些担忧娘娘的身体,先前五阿哥的事情可是给娘娘吓着了,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娘娘最近忧思过度,情绪起伏,日后还是要放宽心,臣给开一副安胎药,您先喝着。”太医知道宫中妃嫔娇贵,这种事情都是先预防着,他便顺其自然开点无关痛痒的药喝着,让她们也安心些。 等太医开了方子要退下,郭宜道了声,“堇姑姑,送太医出去。” 堇姑姑将太医送出去,给了个荷包,“宋太医,我家娘娘的事情还请保密。” 宋太医没敢收,“若是皇上问起,臣还是会据实禀告的。” “您还是收下吧,奴婢知道您的为难,这是我家娘娘给的赏钱,沾沾喜气。”堇姑姑直接将荷包塞进了他的手中。 宫中倒是有这个规矩,娘娘诊出喜脉了,要给赏钱的,意为看喜。 宋太医还是接下了。 等送走了宋太医,堇姑姑回到屋内,先是让兰心赶紧把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收拾一边,有什么不利的东西赶紧丢出去。 好在前面已经生过两胎,兰心指使起宫女来也不慌不忙。 倒是郭宜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这才月余,没必要吧。” “前三个月最重要,娘娘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堇姑姑说道,“可惜是皇上派来的太医,不然必定是要遮掩到三个月之后的。” “端看皇上那边如何处理吧?他要是给了赏钱,咱们院子里面也跟着赏吧。”郭宜说道,以她的猜测,除非康熙不在乎她,不过问此事,那就能再拖上一段时间,但凡康熙问了,以他那爱显摆的性子,怕是瞒不住。 果然,没过多久,堇姑姑就打听到了,宋太医一回去,便被召到了康熙的面前,问了宜妃的身体情况,欺君之罪,宋太医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康熙龙颜大悦,跟着就赏了众人。 于是郭宜的院子里面也跟着赏了一个月的例钱。 “额娘,您这边也是要有人住进来了吗?”胤祺给胤祐安排好屋子,过来的时候,看到宜妃的屋子里面也在收收捡捡,便问道。 “是呀。”郭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胤祺倏地一下爬上了榻,见胤祐还在下面,又下去扶着胤祐上榻,嘴里还念叨着,“是谁呀?是我吗?” “不是。”郭宜扶了胤祐一把,免得胤祺力道不够,把人给摔着了。 一听这话,胤祺就不干了,“除了我谁还有资格住进来?” “很多啊,胤禟也可以啊,还有额娘肚子里面的小娃娃。”郭宜说道。 胤祺已经五岁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先是一惊,随后道:“额娘,我有小弟弟了吗?” 虽然知道这个就是皇十一子,但是郭宜还是想问问自己的儿崽为啥笃定就是个儿子,“你为什么觉得是小弟弟呢?” “我是哥哥,胤禟是小弟弟,那再出生不就是小弟弟?难道额娘还可以生出哥哥吗?”胤祺疑惑道。 这个理由如此强大,强大到郭宜竟然无法反驳,是的,她的确是不能生出个哥哥来,不止是她,怕是这宫里哪个妃子都做不到吧。 胤祺问了两句,便失去了兴趣,他现在已经有了小七,宫里还有个小九,再多一个他也没啥感觉。 况且这还没有出生呢。 是也,他招呼了奴才把榻上的小桌子收起来,又把积木摆上来,同胤祐一起玩耍。 郭宜靠在后面的大迎枕上,看着两个正在玩闹的孩子,手指拂过她的腹部,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是不是就会做这个动作,明明还是平的,明明什么都摸不出来,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止不住的想起这件事。 得知宜妃怀孕,康熙异常高兴,连带着阿哥们出事、奴才欺主带来的阴云都飘散了些,他让梁九功去宣旨,说晚上一起用膳。 梁九功多嘴问了一句,“惠妃娘娘也要过去吗?” 提及惠妃,康熙的神色淡了淡,惠妃对胤祐的轻视让他心中有了几分不快,都是他的儿子,他可以不闻不问,但是不代表嫔妃也可以这么做。 胤祐受伤,胤禩受惊,孰轻孰重一眼分明,可她偏偏陪着一个,对另一个不管不顾,且听魏珠的说法,胤祐搬进宜妃的院子的时候,她还在陪着胤禩。 若是之前胤祐没有入他的眼,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在乎,现如今,他觉得此子虽有残疾,但心思纯净,一片赤诚,便觉得惠妃所为极不公平。 “叫她干什么,闹腾得很。”康熙淡淡地说道。 惠妃在皇上面前最为恭敬,哪里会闹腾,这摆明了是对惠妃有意见,借题发挥,可他也不明说,惠妃心里也没有这些七弯八拐的,只能猜来猜去,也猜不清楚。 “嗻。”梁九功心知肚明退了下去。 等到惠妃知道宜妃怀孕的事情,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专程过来一趟道喜,“听闻妹妹怀孕,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若是她最近和胤禩有了母子情分,势要心酸一阵,可现在她有了胤禩,胤禩如今和承庆同龄,倒是弥补了她长子早夭的遗憾。 虽说保清也是她儿子,但是六岁才回到身边,性子顽劣,素来与她不亲近,只能勉强算上有母子情分了。 胤禩则就不一样了。 先前因为永和宫同皇贵妃之间的龃龉,她对这些孩子也不上心,万一养出了感情那可怎么办? 可前天夜里,她去探望胤禩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缩在被窝里面红着眼眶,一下子就戳中她的内心,让她想起了承庆小时候,一下子就没忍住,陪了胤禩一宿。 胤禩的懂事与依赖,让她忍不住多了几分怜爱,她猜测这大概是老天爷见她可怜,所以才送了这样的一个孩子过来,让她重新体会做母亲的感觉,陪着孩子长大。 “劳姐姐挂念了,也是妹妹迟钝,现在才发现。”郭宜说道,她最近十分的嗜睡。 在丰泽园,除了她,主子就只剩下惠妃和康熙,惠妃最近和八阿哥黏糊糊的根本不管她,康熙除了调侃两句也由着她,她便吃了睡睡了吃,感觉就是在养猪。 康熙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闲聊,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有了身子,这些虚礼便不要在意了。”康熙亲自上前搀扶着宜妃坐下。 先前还在说自己不心酸,如今看到康熙如此,惠妃不免想起来自己初初有孕的时候,那时候皇上还年轻,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生怕自己累着,事事恨不得亲自过问。 只可惜承庆早夭了,其他妃嫔的孩子也都没有成活,一来二去,皇上的情意便淡了些,胤褆顺利长大之后,皇上才好了些,如今看来,宜妃享受的可不就是自己之前的那种宠爱? “这才月余,哪担得起皇上来扶臣妾啊?”郭宜嘴上说着,脸上却是笑容满满。 “哪里担不起,这可是朕的孩子呢。”康熙说道,大为不赞可,他的孩子什么都担得起,这算什么? 郭宜被扑面而来的王霸之气闪瞎了眼,这是哪里的来的霸总言论。 看着两人甜甜蜜蜜,惠妃忍不住心里微微不爽,正准备离开,康熙又道:“正好惠妃也在,朕便一起说了,明日启程回宫。” “这么早?”郭宜还有点迷糊,“这不是说二十五才回去吗?” “先前胤祺出了事,你又有了身孕,丰泽园不适合居住,还是回去比较合适。”康熙说道。 宫里有啥好的,明争暗斗,唇枪舌剑,哪里有丰泽园呆着舒服,但是郭宜又不能说,后宫就是皇上的家,你说他家不好,他岂不是要跟你急? “好吧。”郭宜到底是有几分不快,只能安慰自己马上要见到胤禟了,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如何。 第43章 回宫 既然要离开,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郭宜先是看了胤祺的《水稻观察笔记》,检查功课,指出一些问题,让他同胤祐去找康熙、章如南问清楚。 她有心让胤祺做个纯臣,做个闲散王爷,就得盯紧些。 胤祺对此毫无意见,他对种植这块也还有点兴趣,立马拉着胤祐撒丫子跑出去了。 如今他们身边跟着伺候的是魏珠,魏珠是皇上的人,办事周全又伶俐,郭宜省了不少的心。 至于晋喜,他还在养伤呢,皇上吩咐下来的板子,掺的水分还不能多,得躺上一段时日。 挨板子的当天,郭宜就让胤祺去送了药,胤祺一见晋喜伤得不行,立马眼眶红了,嗯嗯唧唧地跟晋喜道歉,还准备亲自上药。 吓得晋喜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好说歹说才让胤祺放弃了这个想法。 胤祺走得时候,一边流泪挥着小手,一边说等着晋喜回来伺候自己。 晋喜自然是千恩万谢,他这条命都是宜妃和五阿哥救的,此生此世,他都要好好伺候两位主子。 离开前,郭宜还召见了章温氏,这个人救了自己的儿子,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见上一面。 “臣妇章温氏叩见宜妃娘娘。”章温氏行礼道。 “起来,堇姑姑给搬个座位。”郭宜温和道,因搭救皇子有功,先前康熙已经给章温氏封了诰命,还赏赐金银数百,她这次召见主要是为了当面道谢。 “臣妇听说娘娘怀孕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章温氏只敢坐绣凳的一半。 “多谢夫人了。”郭宜问道,顺势问道,“不知夫人家又几个孩子?” “回娘娘的话,臣妇家中有六个孩子。”章温氏回答道,言语之中颇为自豪。 郭宜倒是也能理解,这个时代讲究多子多福嘛,“都是您亲生的孩子吗?” “那倒不是,有一个姐儿是妾室所生。”章温氏说道,“其他的孩子均是臣妇生的。” 所以其他的五个都是出自章温氏的肚皮?这真的是让郭宜惊叹了,太能生了吧!!! “孩子都长得康健吗?”郭宜问道,能生是好,也得要孩子健康才行,多生优生,才能幸福一生。 “劳娘娘挂念,都十分康健,若是在园里,必定得让他们来给娘娘磕头。”章温氏说道。 “孩子身子骨好就是福气。”郭宜说道,这要是让康熙知道,他恐怕要恰柠檬了,章温氏不止能生,存活率还高,她记得康熙先前的孩子可都没有存活。 “娘娘所言极是。”章温氏说道,她其实对宜妃娘娘挺好奇的,都说宜妃娘娘盛宠,她以为是个高傲性子的人,没想到人这么随和。 郭宜想了想,又问道,“关于生养孩子这块,夫人可有什么妙招?” “妙招倒是没有。”章温氏说道,这都是看老天爷的意思,哪里会有什么妙招,“不过父母的身体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会硬朗些。” “还有,我听民间说,孩子头一个月,母亲亲自喂养的话,身子也会好些。”章温氏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毕竟高门大户都配了乳母,宫里肯定也有相应的安排。 郭宜也听说过这个说法,说是头道母乳蕴含一些婴儿需要的营养成分,能提高孩子的免疫力,所以现代很多人也推崇母乳喂养,她又问道:“父母的年纪会不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章温氏点点头,“生育过早,孩子容易夭折,所以民间大多数都是女子及笄之后,男子得弱冠,不过这一般都是些平头百姓家的习惯,也是为了保存劳动力,富人无需忧虑这个问题,安排男女之事便早些,男子元阳未满,生出来的孩子容易夭折。” 郭宜点点头,很有道理啊,自己都 还是个孩子,就生孩子了,这不是早熟的问题,这都是拔苗助长了。 郭宜就是好奇问上一问,话题又转回了章温氏救了孩子的事情上,“日前,你救了本宫的两个孩儿,本宫真是打心眼里感激您。” “娘娘过奖了,臣妇就是路过,是阿哥们吉人天相,有佛祖庇佑的。”章温氏可不敢在娘娘面前邀功。 “你也不必过谦,皇上也赏赐于你,证明你确实有功劳,担得起本宫这声谢意。”郭宜说道,看了兰心一眼。 兰心会意,取出一旁搁置的锦盒递给章温氏。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别推辞。”郭宜见她神色慌张,安慰道。 “臣妇谢娘娘赏赐。”章温氏起身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 堇姑姑亲自上前扶起了章温氏,五阿哥和七阿哥的性命何其宝贵,区区一套玉制饰品算什么呢。 郭宜又同章温氏说了会话,才让她离开。 郭宜纠结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康熙说,虽然现代卫生教育课程告诉她章温氏的说法是正确的,但她又不能直接和康熙这么说。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不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无法干预太多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郭宜还在心里纠结了一番,压根想不到多日不偷听的墙角的康熙如今正站在窗外,他本来是从稻田回来,想要绕去看看宜妃,谁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多年以来,“克妻”“克子”两件事如同阴云一样笼罩在他头顶,他时时告诫自己这都是谣言,可在内心却是有几分相信的,如今听了章温氏一席话,如果她所言是真的,那…… 梁九功陪着康熙站了良久,眼看着章温氏都离开一会儿,皇上还没有动静,便小声道:“皇上……” “回去吧。”康熙失了兴致,朝着政务堂走去,走了一会,“梁九功,你说章温氏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奴才不知。”梁九功心想自己一个没了根的人,没事琢磨生孩子的事情干嘛,又不是自己琢磨了就能生,但是康熙都问了,他也不好敷衍,“不过奴才小时候,村里的孩子基本上能活下来,兴许是命贱更好养活吧。” 后面闹饥荒,家里人死完了,梁九功跟着四处乞讨,为了一口吃的,最后进了皇宫,做了太监,这宫中跟他有同样经历的人数不胜数,有的是为了活命自愿进宫的,有的是被父母卖进来的,若是太平盛世年,谁也不会作践自己作践孩子。 康熙没有出声,良久道:“你找人去查查,看看章温氏的说法是不是对的……查出结果直接同朕汇报。” “嗻。”梁九功赶紧去安排人手,碰到子嗣相关的,皇上向来都是极为重视,这件事他不止要办,还要办得漂亮。 —— 自从准备回宫,郭宜便归心似箭,越发地思念胤禟,不知道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 被郭宜连连念叨到的胤禟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震天动地,整个娃被自己给吓愣住,连四哥哥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玩具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 佟皇贵妃笑着说道:“这么大的喷嚏,怕是你额娘在念你吧?” 听到额娘两个字,胤禟面上笑嘻嘻,念叨着,“额娘,额娘……”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佟皇贵妃心中对这个小奶团子甚是喜欢,“你额娘今日就回,开心吗?” 胤禟其实不太能听明白明天是什么时候,只懂了“额娘”“回”这两个字,但这也就足够他高兴了,兴奋地点点头。 “这孩子真好哄。”佟皇贵妃说道,“就是前几日早晚闹腾一会之后,便老实了。” 胤禟对佟皇贵妃的话没有兴趣,又去扯他四哥哥手中的玩具,偏生他四哥哥也想逗他,硬是 不让他碰到。 胤禟恼火,爬到佟皇贵妃身边,将脸埋着不理人了。 佟皇贵妃看着自己手足无措的养子,拍了拍胤禟的背,“怎么?来和我告状吗?” “哥哥,坏。”胤禟瓮声瓮气地嘀咕道,他胆子贼大,同皇贵妃和胤禛混熟之后,已经开始了肆意撒娇告状了。 被这么个奶团子在心窝拱来拱去,佟皇贵妃的心都化了,伸手在胤禛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看,给你出气了。” 胤禛不可置信的看着额娘,她竟然也愿意为了小奶团子演戏。 “哼,坏坏。”听到声响的胤禟坐起身子,斜睨着胤禛说道,趁着胤禛发愣的时候,飞速地爬过去,抢到他的手上的玩具,嘟囔道,“我的。” 佟皇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别同他较劲,他就是个小机灵鬼,也不知道宜妃是如何养出这个个儿子,以后怕是不得了哦。” “儿臣知道。”胤禛答道,他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为此,他宁愿早起在阿哥所和额娘中间奔波。 其实他最想亲近的是胤祚,但是他的亲额娘似乎对他有些不冷不热,胤祚心思敏感,不敢明面上同他往来,如今又个小奶团子叫他哥哥还黏他,他心中万分高兴。 “好了,看时间快到了,咱们现在去见见额娘。”佟皇贵妃说道。 一听说现在就要去见额娘,胤禟刷地一下丢下了玩具,转身找乳母抱抱。 胤禟由乳母直接带回翊坤宫等宜妃回去。 佟皇贵妃则是要去迎接皇上,后宫妃嫔早已经穿戴上最精致的服饰,等候在宫门口,见佟皇贵妃出来,还在议论纷纷的人都住了嘴,“臣妾请皇贵妃安。” “随本宫一起去迎接皇上吧。”佟皇贵妃神色淡然地说道,端庄稳重,颇具六宫之仪的气质。 “臣妾遵命。”后宫众位妃嫔在佟皇贵妃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走去。 第44章 炕洋芋 等康熙说完场面话,郭宜才能回翊坤宫,因照顾她有了身孕,康熙特地赏她肩舆,能不用自己走路,郭宜还是挺开心的。 看着宜妃遥遥而去的背影,不少人暗中咬着牙红了眼,佟皇贵妃瞥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上了自己翟舆,施施然回宫。 翊坤宫中,数日没有主子居住,便增添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胤禟正由乳母抱着在檐下看着内务府送来的一只纯白色鹦鹉,同它叽里咕噜说得热闹,听到有动静,立马要从乳母的身上滑下来。 甫一落地,就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跑去。 春桂正守在门口,刚看见娘娘的身影,就见九阿哥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想要扑过去,她赶紧拦住了,娘娘怀了身子,这样扑过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胤禟莫名被拦住,心中委屈,胡乱挣扎着,眼框红了又红,明明额娘就在前面,他们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去?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哇哇哭出了声。 一听到胤禟的哭声,郭宜心口生疼,忍不住快走几步,便看到了春桂手中挣扎不停地胤禟,心疼不已,说道:“胤禟,别哭,额娘回来了。” 兰心对春桂使了个眼色,春桂这才不放心地松了手,胤禟立马含着眼泪,小跑过去,抱住额娘的双腿,哭得不能自己。 郭宜弯腰将他抱起来,小小的人儿哭得一抽抽的,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将脸埋在肩上,滚烫的泪水霎时间就浸透了夏裳,这哭声伤心真切,让郭宜差点跟着掉眼泪。 “娘娘先进去吧。”堇姑姑劝道,因为怀孕,娘娘特意选了一双稍微矮点的花盆鞋,但是也是十分危险。 乳母紧跟其后,想要将胤禟接过来,谁知一碰,胤禟的小嗓门就嚎得嗷嗷的。 “算了,本宫抱着吧。”好在这里离主殿距离不是很远,在堇姑姑和兰心的搀扶下,她稳稳妥妥地走了进去,“日后都换成平底鞋吧。” 这个想法她已经存在心里很久了,如今接着怀孕的名义,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来了,花盆鞋需要极大的平衡能力,难怪电视剧里面的娘娘们那么容易摔跤,这谁踩个高跷都很难站稳好不! 胤祺原本想给胤祐介绍一下自己的弟弟,但看嚎得这么难看,鼻涕眼泪齐齐而下,一时间也有点犹豫了,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小哭包是自己的弟弟。 郭宜抱着胤禟在榻上坐下来,“来,额娘看看,是哪个小乖乖在哭啊?” 胤禟憋着小嘴,黑葡萄的眼睛湿漉漉,委屈极了,瞅了两眼,又扑进额娘温温暖暖的怀中。 郭宜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问着乳母胤禟最近过得怎么样,听到乳母说胤禟同四阿哥关系好的时候,她还愣怔了一下,这两人在历史上用水火不容来形容都算是轻的,现在关系这么好? 这中间是有什么核聚变吗? 郭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胤禟很快就睡着了,乳母本来想抱过去,一碰他,他立马惊醒,瞪着眼睛,瞪上一会困了,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看得郭宜是又想笑又心疼。 “拿个毯子过来,就让他在这里睡吧。”郭宜说道。 —— 在宫中歇息了两天,大家总算恢复了以前的生活状态,胤禟像是一块狗皮膏药,黏在郭宜的身上,时不时要亲亲抱抱,一不如愿,小嘴巴就撅起来了,郭宜拿他也没有办法。 “额娘,刘公公说我的洋芋熟了。”胤祺带着一阵热风从外面奔跑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胤祐,如今二位的革命友谊已经升华了,可谓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 胤祐走路的姿势比之前好了很多,“增高鞋垫”还是有点作用的,当天张氏拉着他硬是给郭宜磕了个头。 “ 什么时候可以挖出来?”养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成果了吗?郭宜惊喜不已,连忙问道。 “刘公公已经挖了一部分放在箩筐里面,给咱们送过来了。”胤祺说着,双手捧上了一个洋芋,黄澄澄的小洋芋同丰收一样的颜色,令人见之心生喜悦。 “那你看看还有多少,算一下种下一颗洋芋能收获多少。”郭宜说道,刚好可以算算洋芋的亩产,这些洋芋的个头不大,与现代的黄心洋芋还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食用起来味道无异。 胤祺刚进门,一听额娘这么说,打转儿地又跑了出去,胤祐差点都没有跟上。 “春桂,清洗一部分出来,让小厨房做成吃食。”郭宜看着廊下摆着的洋芋,神色平静地吩咐道,内心却是苍蝇搓手手,她又可以吃最爱的炕洋芋了。 先前她就让刘贵做了实验,只要不吃发青的部分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刘贵来汇报结果的时候,她还装出了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可真是难为自己了。 故而,在郭宜“不经意”地指点下,他们上次就利用洋芋和烤肉香料成功复制出炕洋芋,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如今新洋芋出来了,郭宜自然也是要尝尝的,随着小厨房开火,香味弥漫开来。 郭宜喜欢稍微焦一点的,特地吩咐要多煎上一小会,闻到香料和热油混合的味道,她就忍不住开始滋溜口水。 堇姑姑用木碟装好后,放在桌上,用竹签戳着食用,一小碟黄灿灿的土豆块,每一块都沾满了香料,香味随同热气扑面而来。 最开始的时候,堇姑姑还惊讶这种吃法,后面自己尝试过了之后,不得不说,别有一番滋味。 郭宜一边被烫得吸气,一边忍不住往嘴里塞,一旁胤禟看着直流口水,坐在餐椅上,朝着郭宜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额娘,吃吃……” 香料放的多了,口味重,不适合小孩,郭宜干脆把身子背过去,不让他看到,可惜胤禟不再是那个能够被随便忽悠的小朋友了,见额娘不理自己,小嘴一瘪,眼眶就红了。 郭宜擦了擦嘴巴,看着他道:“你是个小哭包吗?” 胤禟见额娘理自己了,抱着自己勺子又开始了,“额娘,饭饭……吃吃……” “兰心,好了没?”郭宜倒也不是那种完全无良的父母,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的,让兰心准备一点洋芋,蒸熟后捣成洋芋泥,又加了一点点的牛奶和蔬菜碎,拌匀之后成洋芋沙拉。 洋芋大/法好,吃法真是多,完全可以百吃不腻,她还想吃薯条,就是没有番茄酱,可惜了。 “额娘,额娘,我们挖完了。”胤祺又似一阵风跑了进来,刚进门口,就吸了吸鼻子,狐疑道,“额娘,你是吃了什么好吃的?” 儿啊,你是狗鼻子吗? 郭宜讪讪一笑,略微心虚道:“没有什么啊……就是洋芋……” 果然,胤祺一听就不干了,面露悲伤,“额娘也不等等胤祺,胤祺想同额娘一起品尝的,还有小七也是啊。” 郭宜看得头大,这是被胤禟传染了,动不动就是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呢? 哦,做给自己看,偏偏自己还就吃这套,郭宜道:“额娘先尝尝新洋芋好不好吃嘛,不好吃的话,你们就不用吃了啊。” 这大概是全天下古往今外父母骗孩子的经典案例,“我帮你收起来”“我帮你尝一下”…… 要是以前看到父母这么说,郭宜铁定要大喊一声无耻,可是轮到她自己,她就心安理得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吧。 “真的吗?那好吃吗?”胤祺俨然已经被说服了。 后面的胤祐露出一个疑惑的小表情,宜妃娘娘好像在骗人啊,不对,宜妃娘娘这么好,肯定不是在骗人,她 就是在尝味道。 所以一个亲儿崽被亲妈滤镜糊弄了,一个死忠粉实现了自我攻略,两个没有识别出郭宜的真面目,至于胤禟,已经完全被洋芋泥给征服了,正扒得不亦乐乎。 “挺好的,去找堇姑姑要吧。”郭宜说道,两个孩子立马一窝蜂地奔向堇姑姑,团团围着。 郭宜松了口气,洋芋现在是收获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个东西引到康熙的面前。 她想了想,同兰心道:“你去看看,让他们给留下来一碗,等会给皇上送去。” 兰心去晚了一步,只留下了一丁点,郭宜看着碗里的“残羹剩菜”,寥寥十来个洋芋块,“就这样吧,找个好看的食盒装起来。” 兰心很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但看主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闭了嘴,找了上好的白瓷青枝缠花纹的盘子装好,尽量摆得好看些,但由于数量不多,怎么看都像是无良商家滥竽充数,只能叹气放弃。 郭宜等着两个小崽子吃完了以后,让他们给康熙送过去,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忘了他们可亲可敬的汗阿玛呢? 胤祺没吃够,眼巴巴地看着兰心把洋芋装好盖住,断掉了自己最后一丝念想,哎,为什么要跟汗阿玛分享呢?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会跟自己抢胤禟和额娘,好气哦。 可是生气也要把东西给他,这么一想更气了! 胤祺鼓着小脸牵着胤祐朝着乾清宫而去,一边走还一边跟胤祐嘀咕,“做汗阿玛真好,什么都不做就有人送吃的,我也想做汗阿玛。” 身后跟着的人还是魏珠,听到小主子的话差点笑出了声,五阿哥这可真是志存高远啊。 胤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便不再想了,干脆跟着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五哥哥说什么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魏珠听着两位阿哥的长吁短叹,只能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防止自己笑出声。 好在两宫相距不远,眼瞅着就要到了,胤祺终于闭嘴了,两个小短腿慢悠悠地爬着台阶。 书房里,康熙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五阿哥和七阿哥求见,睁开了眼睛,他们怎么过来了? 第45章 送洋芋 乾清宫的门坎高,胤祺左右掂量了一番,才提起右脚,艰难地迈了进来,进来后,还要扶着比他小不少的胤祐,“别摔着了……” 魏珠在后面拎着食盒,原本想帮扶一把的,被康熙用眼神阻止了。 康熙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闲情施然,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他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他的儿子就理应如此,相互扶持,共佐大清江山千秋万代。 胤祺牵着胤祐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儿臣参见汗阿玛。” “你们俩今日怎么过来了?”康熙看着两个小团子,脸上带笑,这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来乾清宫了。 “儿臣种的洋芋成熟了,做了吃食,特意送来给汗阿玛尝尝。”胤祺说道。 种洋芋的事情,康熙是清楚的,但是能吃?这个他就没有那么清楚了,自入关以来,这个东西就是种在花园里面观赏的,“可以吃?” “是的,刘贵公公已经试验过了,可以吃的,汗阿玛要尝尝吗?”胤祺说道,大眼睛看着康熙,充满了期待——最好说不要,那自己就可以带回去了,全部都归自己吃了。 梁九功心中捏了一把汗,随随便便的吃食怎么就敢给皇上吃?万一出了问题可怎么办?还有刘贵是谁? 康熙倒不是担心出问题的事情,他怕太难吃了,到时候自己怕是左右为难——露出异样神色,怕是会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若是强行食用,他担忧无法下咽。 也怪他想得多,这些都是前车之鉴,说多了都是泪。 “心意呢,朕先领了,朕现在还要批复折子,等会再吃。”康熙努力维持表面的淡然,将真实想法遮得严严实实。 “但是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啊。”胤祺不理解,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在面前了,为什么汗阿玛还要等会再吃呢? 康熙疯狂地找着借口,“没事,朕喜欢吃凉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胤祺和胤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难以理解。 胤祐忽而在胤祺耳边嘀咕了一下,胤祺打量了康熙一眼,赞同地点点头,也在胤祐的耳边附言了几句。 康熙被胤祺那一眼瞧得后背有点生凉,咳嗽了一声,“你们在嘀咕……说什么?还不能让朕听到?” 胤祺眯着小眼睛审视着康熙,说道:“汗阿玛,你是不是不想吃洋芋?” “胡说。”被小胤祺无情揭穿的康熙又几分恼羞成怒,多少年了,很少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让他如此下不来台,宜妃算是一个,那是帝妃之间的情趣,这两个小兔崽子难道要说是父子情趣吗? 康熙心里一言难尽,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朕是忙,怎会是不想吃呢?” “可是吃东西要不了一会。”胤祺心里嘟囔,汗阿玛赶紧说不要吃,自己就可以带回去了,跟额娘也能交差了——是汗阿玛不想吃的,可不是自己不想给的。 自从跟着胤祺后,胤祐俨然已经变成了他的专属复读机,“是啊,就一点点时间。” “不然,我们吃给汗阿玛看也行的。”胤祺脑子一转,嘴快道。 若不是看到胤祺吞咽口水的样子,康熙可能真的同意了,现在,他反倒是起了几分捉弄人的心思,“梁九功,把东西呈上来,朕瞧瞧。” 于是,胤祺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转头对胤祐说,“完了,没有指望了,等回去的时候再让额娘多准备些,到时候,就咱们偷偷吃,不给汗阿玛知道。” 乾清宫虽然大,但距离有不远,听得模模糊糊,不妨碍康熙猜出来几分,这玩意儿有啥好的,值得他们如此小气,“有那么好吃吗?” “可好吃了,儿臣每次吃完都还想再吃,可惜 额娘不让。”胤祺说道,今日还要匀出点给汗阿玛,哎,能吃到的更少了。 “每次?”康熙抓住了重点,问道,“今儿这是第几次?” “这……”胤祺自知失言,只恨不能将话收回去,犹豫一会,老实交代,“今儿是第二次。” 忽而想起额娘先前说给自己听的理由,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真相,母爱如山崩地裂,他神色恍惚道:“先前都是尝味道呢,觉得好吃才送来给汗阿玛尝尝鲜。” 郭宜的借口也就能糊弄住这两个小子,康熙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不过,也不是还什么大事,倒也懒得计较。 康熙坐到炕上,梁九功从食盒里面取出一个小碟,摆了上去,观其貌,一小块一小块的洋芋呈现美丽的金黄色,有些还微微发黄发焦,上面沾着浓郁的香料,就这?能好吃吗? 康熙正准备取箸食用,梁九功呈上来一只竹签,示意康熙这是扎着吃的。 竹签?就不能弄个别的材质的?康熙万分嫌弃地扎了一块喂进嘴里,咀嚼了一下,味道有几分软糯,掺杂了香料的味道,融合得很是圆润,也不过如此嘛,平淡道:“平平无奇。”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胤祺看着碟子里面的洋芋块越来越少,只能干咽着口水。 碟子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块洋芋,康熙忽地停下了竹签,有点不敢置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他又看看站在一旁恨不得流下哈喇子的两个崽,只犹豫了一瞬间,默默地插起来,喂进自己的嘴里。 似乎……有点无法直视“不过如此”四个字了。 若是郭宜在此,心里立马会蹦出来网络梗“所有的平平无奇最终都会被真香打脸”。 等到最后一块洋芋从盘中消失,胤祺彻底没了期待,心中失落,怏怏不乐。 胤祐在一旁扯了扯胤祺的袖子,“五哥哥,咱们回去让宜妃娘娘再做一点就好了呀。” 胤祺皱巴着小脸,也是哦,早点回去还可以撒娇让额娘再做一次,“汗阿玛,心意已经吃下了,胤祺便先行告退了。” 康熙漱过口,又抿了一口清茶,回味了一番,还是觉得平平无奇,但就是这种平平无奇让他欲罢不能,从不贪念口腹之欲的人竟然吃光了一整盘,“那洋芋都已经收获了?” 胤祺大惊失色,难道汗阿玛还盯上了自己没有挖出来的洋芋? 他很想撒谎,但他根本就开不了口,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御花园里面的只收了一部分,额娘宫中的还要晚些时候。” “怎么说话遮遮掩掩的?这皇宫之中的东西都是朕的,你们吃的可都是朕的洋芋。”看着胤祺的脸色,康熙故意说道,哼,就吃点洋芋而已,这么小气,至于嘛? 他去看过洋芋吗?他给洋芋浇水了吗?怎么就成了他的洋芋了? 胤祺眼睛圆瞪,气成河豚,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感,他很想辩驳一下,“那,那……” “那”了好半天,说不出理由的人最终败北了,于是胤祺失去了炕洋芋后,又失去了还在土里的洋芋,这一局康熙完胜。 胤祺在心里哼哼了两声,都是你的又怎么样呢?反正额娘也不会专门给你做好吃的,可是这也不能完全慰藉他那颗“痛失所有的洋芋”的伤心,神色恹恹地说道:“汗阿玛安,儿臣告退。” 胤祐也跟在后面行礼。 康熙的得意洋洋只维持了几息……他只是想逗逗儿子,而不是把儿子气走哎,“怎么?朕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好委屈,却又的确是事实,胤祺不情不愿道:“汗阿玛所言极是,儿臣受教了。” “这样吧,朕再匀一点洋芋给你,就你手能比划的方圆。”康熙怕逗得狠了,胤祺 同胤禟一样不理自己。 胤祺伸出手丈量了一下面积,嗯,这么多,够吃很久了,立马转悲为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但又强行压下来,眼睛眯眯,瞅着康熙,“真的吗?” 康熙思考着,这才多大点的地方他就满意了? “汗阿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见康熙若有所思的样子的,胤祺赶紧补道。 康熙简直气笑了,就一点点的洋芋,他还能跟他们计较不成,这真是瞧不起谁呢? “一点洋芋而已,朕说给了就给了,难不成还反悔不成?”康熙板着脸,瞪着眼睛说道。 这可真的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了,前面跟胤祺计较的人不就是他吗? 但是胤祺同胤禟不一样,他不记仇,立马扯着胤祐,欢天喜地地齐齐行礼,“儿臣谢谢汗阿玛。” “这么开心?”这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汗阿玛给了儿臣很多了啊。”虽然这都是自己种的,胤祺心里嘀咕着,这就纯属敢怒不敢言了。 “有多少?”康熙疑惑道,就这几株能长出多少洋芋来? 胤祺对重量还没有概念,想了想,两只胳膊圈成一个大圆,比划道:“这么多。” 康熙愣了一下,这么多?他有些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胤祺夸大的成分,又想到胤祺有种洋芋笔记,便问道:“朕考考你,要收获这么多洋芋,需得种几颗洋芋种才行?” 胤祺愣住,好像有点跑题了吧,他明明是来送吃食的,为什么要考种洋芋? 不过,他不怕,他毕竟是拥有了一本《洋芋观察日记》的人,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嘴里念念有词。 就在康熙都以为这小子数不清楚,颇为嫌弃的时候,胤祺才慢吞吞地回答道:“这个要看洋芋种的芽眼,儿臣觉得,芽眼少的得要三个,芽眼多的一个就可以了。” 康熙听着这个回答,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费了点功夫的,“你是不是有本什么观察笔记?” 他向来对这些高产的作物兴趣很大,御稻米如此,其他亦是如此。 “儿臣是有一本《洋芋观察日记》,是额娘让儿臣写的。”胤祺说道,脸色微红,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前自己不识字,上面很多都是用画代替的,但是自己不止字丑,画也很丑。 康熙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所以赫然,便说道:“朕想看看可以吗?” 胤祺迟疑着,他不是很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东西,这个别人不包括宜妃、胤禟、胤祐,哦对,还有晋喜公公,毕竟他还要帮自己整理笔记的。 也幸亏康熙不知道这个“别人”的范围,不然肺怕是都要气炸了,自己还不如一个奴才? 但看康熙逐渐失去耐心,胤祐在后面捅了胤祺一下,胤祺一个激灵,道:“可以的,只是在额娘的宫中。” “那有何关系?梁九功,派人去一趟。”语毕,康熙又道,“算了,朕亲自去一趟吧。” 一听说可以回去了,两个小人儿均是露出笑容,乾清宫这个地方太可怕了,这是汗阿玛的地盘,他就会在这里欺负自己。 再说郭宜那边,两个崽去送点吃食便一去不回了,她连连数次看向殿门,恨不得差人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难道说洋芋出问题了?康熙不愿吃这个?还是其他的问题? 她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康熙?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起身行礼。 “朕说过了,你有身孕,日后不必多礼。”康熙说道,快步上前扶起宜妃。 “礼不可废嘛。”郭宜娇嗔道,如今不让行礼,日后要追究过错,可不得旧事重提,你家老四不就因为宜妃的轿子跑到了德妃的前面,被当着满朝文武下了面子吗? 要 说他们的性格真是如出一辙,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身后跟着的两个团子飞速跟上来,挤进皇上和宜妃的中间,“额娘,我回来了。” “宜妃娘娘,我也回来了。”胤祐笑着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胤祐会试探做出亲昵的动作,在观察宜妃娘娘的反应,见宜妃娘娘并不排斥,又跟着胤祺有样学样,如今在宜妃面前活泼了不少,看得张氏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辛苦你们了呀。”郭宜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这种团子任意摸的感觉太好了。 康熙在心中哼了一声,就这翊坤宫和乾清宫这点距离,还能怎么累着人吗? 郭宜可不管狗男人的想法,继续和两个崽聊天,问去了乾清宫之后的事情,当听到康熙这种“这皇宫之中的东西都是朕的”玛丽苏霸总的发言,她顿时有一种窒息之感。 康熙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给自己挽尊,“朕就同他们开开玩笑,岂会如此小气?” 不,你就会这么小气,郭宜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偶尔的心眼子还不如那针尖大,但是嘴上还是说道:“皇上最为大方了,怎么会同孩子计较呢?” 康熙斜眼睨着她,知道她心口不一,却也拿她没办法,谁让他就吃这套呢。 “汗阿玛,你还看日记吗?”胤祺见额娘的注意力又被汗阿玛吸引走了,赶紧说出了康熙此行的目的。 康熙也才想起来这件事,都怪这里的氛围太好了,“看,当然要看。” 胤祺让兰心帮忙把自己的《洋芋观察日记》拿过来。 郭宜心中暗喜,这是自己的计谋有用了吗? “皇上怎么想起来要看这个东西?这只不过是胤祺胡乱记的而已?”郭宜故意试探地问道。 “朕听胤祺说洋芋产量高,特来看看。”这种事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康熙如实说道。 欧耶,计划的第一步成功——已经勾引起康熙的兴趣,接下来就该实施第二步了。 郭宜道:“的确是不错,臣妾看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有道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臣妾看着洋芋也不遑多让了。” “能有这么多?”康熙忍不住问道。 “臣妾这是夸张过的,但是一颗洋芋种能长出的洋芋确实可观。”郭宜斟酌的说道,可不能让康熙的期望值过高,不然失望了怎么整? 兰心很快就将《洋芋观察日记》拿过来了,梁九功转呈给康熙,康熙一看那封面就知道出自宜妃的手笔,“朕倒是忘记了,你还有这个才艺。” “皇上可别笑话臣妾了。”郭宜害羞地笑了笑。 康熙很快就发现,也就是封面和首页就好看点,里面的内容简直就是乱七八糟,这又是文字,又是图案,乱七八糟的,自他登基以来,不对,自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辣眼睛的文书,简直就是小儿涂鸦。 他合上册子,冷静了一下,这本来就是小儿涂鸦,儿子是亲生的,儿子还小,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句,那种不适的感觉才退下去。 郭宜在一旁挑挑眉,对五岁的小孩子不要要求太高好不,这还是毛笔,没到处倒是墨团团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显然康熙总是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不然也不会让阿哥们寅时便去念书,到未时方才结束,结束功课后,还要练习骑射,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胤祺这字需要练习一下了。”康熙沉吟道,显然这是他思索过的结论。 “皇上所言极是。”郭宜惯不会在这个方面反驳康熙,又道,“还是年龄稍微小了点,握笔都有些难度,臣妾找了不少的笔,才堪堪合适。” 康熙一想,倒也是如此,“朕内库里还有不少,到时候挑一两件合适的送过来。” “臣妾多谢皇上,如果有合适的,臣妾斗胆代胤祐也要上一套。”郭宜说道,做父亲的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康熙看了看胤祐乖巧不争的模样,心中一软,点头道:“都一起吧。” “多谢皇上。”郭宜对着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两小只立马乖乖地上前,“儿臣多谢汗阿玛。” 康熙十分受用,尤其是他现在看胤祐走路跛得也不明显,人也活泼了些,心中大悦,如此对比起来,他觉得宜妃可比惠妃会照顾孩子多了,罢了,只要惠妃不提,便让胤祐多住上一段时间吧。 等到康熙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次打开《洋芋观察日记》的时候,还是一阵的窒息。 “胤祺,去给汗阿玛解释一下你的日记上都记了些什么东西。”郭宜说道,她是见识过那本书的,要不是她对洋芋有一点点的了解,又见识过刘贵种植的经过,只怕是也认不出来都写的画的什么东西。 说她儿子的这本观察日记是“天书”,都只怕是对“天书”二字的污蔑。 胤祺颇为不情愿,但是额娘已经发话了,他勉强的凑了过去,开始叽里咕噜给康熙讲他每一页记载的是什么。 康熙显然对自己这个“会种田”的儿子还是挺喜欢的,认真听他讲着种洋芋的过程,以及册子上的东西都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倒也是其乐融融。 胤祐显然对这个兴趣不大,但还是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胤祺同康熙讲话,郭宜便道:“胤祐,想不想同我玩积木啊?” 胤祐眼神一亮,含羞地点点头,“想的。” 哎呀妈呀,怎么可以这么可爱,郭宜心都要化了,让张氏去把积木取过来放在炕上。 “宜妃娘娘,谢谢你。”胤祐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软绵绵地说道,五哥哥有的东西,宜妃娘娘也帮自己要了一套,虽然自己现在用不到,但是也很开心啊。 这是哪里来的小甜甜?郭宜恨不得揣进兜里偷走,真是越相处越喜欢,郭宜压制着自己变态的笑容,努力使自己像个正经人,“不用谢,胤祺是汗阿玛的儿子,你也是哦。” 她是真的喜欢小人儿,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尤其是擅长q版人物,她的微博上最常发的摸鱼全是q版人物的绘图,可见她的喜爱了。 如今,有了真人版的小可爱,她每天摸摸小团子,卷卷大团子,非常满足。 “我知道。”我希望自己是您的儿子呀,后面一句话在胤祐的心里转了转,便被他团吧团吧扔到角落里面了,宜妃娘娘对他已经很好,不可贪求太多。 郭宜将他抱上来了炕,差点吓住张氏,这位娘娘可还怀着孕,怎么就如此随意了?要出点什么事情,她这条命赔上,都抵不了。 “没事,胤祐又不重。”郭宜摆摆手,坐到旁边,让他们别大惊小怪的,一怀孕,自己下个台阶,恨不得都冲出来三四个人扶着自己,感觉自己晶莹剔透的水晶都算不上,倒像是风中浮起的泡泡,易脆易碎。 “胤祐想码个什么建筑呢?”郭宜对积木的兴趣很一般,可古代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她又不爱闲话家常,只能参与到“小儿游戏”中。 “想码一个大宫殿。”这样宜妃娘娘、五哥哥、小九,还有自己就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啊,胤祐想着。 “那就码个宫殿吧,我帮你。”郭宜如是说道。 这边两个人母慈“子”孝欢快地码着积木,那边父子情深的局面都没有维持到一刻钟,便开始炸了毛。 第46章 吵架 胤祺终于忍不住了,小手叉腰,愤怒道:“这就是洋芋!” 康熙也忍不住呛了回去,“你让别人来看看这个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东西,看谁能看出来这是洋芋?” “这哪里奇怪了,儿臣看到的那个洋芋就是坑坑洼洼的。”胤祺不服输地说道。 康熙一想,洋芋上面的确是有些凹凸不平,可也没到这个程度吧? 算了,就当是艺术夸大处理的结果,翻了一页,又被噎住,“那你这黑乎乎的墨团子也是什么?” “这哪里是墨团子,哪里是了!!!这是芽眼,以后就要长洋芋苗的。”胤祺简直要气炸,他看出来了,这个汗阿玛就是来气他的,一定是!!! 康熙看着这恨不得有小儿巴掌大的黑团子,沉默了一瞬,他是知道芽眼的,但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芽眼,那这个洋芋得有多大。 郭宜注意到自己气到眼眶发红的儿崽,忍不住道:“皇上” 这明显偏袒的语气让康熙心梗了一下,好吧,谁让自己是一个仁慈的父亲呢,“朕……嗯……看出来了,这是芽眼,然后呢?” “等到洋芋块生了根,便种进土里。”胤祺哼唧了一声,继续说道,“等它长出来了要时常关注,浇水施肥就可以了。” 看多了康熙也琢磨出点规律了,左上角是天气,圆圈就代表太阳,是晴天,墨团团就是阴天,要是还好墨点点就是下雨了,黑线条是下大雨。 还有,一根黑杆杆上面有几根黑线条代表着洋芋苗,多一根黑线条就是多了一片叶子,黑杆杆弯了就是长得不好,平躺着就是死翘翘了。 上面还有些稍微工整的笔迹,记载着每次清点的洋芋株数,好的有多少,长势较差的多少,死去的有多少,有时候还有对死因的猜测,什么干旱、水涝。 撇除那丑到没边的图案和字,这个观察已经很仔细了,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康熙轻咳了一下,“的确是用心了的。” 胤祺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那可不,也就是汗阿玛看不出来,额娘他们可都夸自己了。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了?”郭宜问道,难道说要推广洋芋了? “朕听胤祺说自己种的洋芋收获了,特地来看看他是如何种植的。”康熙说道,尤其是这个产量,很吸引他的注意力,就是不知道在丰泽园种植一下,能不能更大幅度地提高产量。 郭宜很想直接问问:难道你就没有被洋芋的产量所吸引吗? “这洋芋可真是不一般,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块,结出的果实竟然有那么多,臣妾看到的时候可真是吓到了。”没有办法,郭宜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引导一下。 “有那么多?连你都吓到了?”康熙笑道,显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臣妾难道还能说假话不成,要不皇上亲自去御花园看看?”郭宜继续说道,我说了你不信,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行吧,那就走一趟。”康熙来了点兴趣,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的。 就该这样嘛,郭宜让兰心去找刘贵去御花园,今儿说不定要把洋芋全部刨出来,得让他们带够人手。 —— 刘贵正在房里闭眼歇息,小徒弟帮他揉肩捏腿,忽而听到翊坤宫的兰心过来,赶紧将小徒弟挥到一边去,出门道:“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兰心站在院子里面道:“皇上要去御花园亲自看看洋芋的果实,就麻烦您亲自过去挖了。” 什么?皇上要看?刘贵呆住,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般,回过神来,赶紧说道:“现在吗?” 兰心点点头,“公公还是早点出发吧。” 刘贵一阵慌乱,赶紧去了杂物间拎出一把镐头,看 自己的徒弟还愣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抄家伙走啊,去晚了挨板子我可就不保你。” 小徒弟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抄了东西跟上来。 刘贵又想起兰心还在场呢,嬉皮笑脸道:“让您看了笑话,对不住,对不住,咱们做这种粗活的,没见过这种场面,就慌了些。” “不碍事,到了皇上面前,手脚麻利点就行。”兰心说道,这些奴才毛手毛脚的,到了皇上面前都会小心谨慎,习惯了就好。 刘贵点点头,又问了些注意事项,他怕万一把皇上给得罪了,把自己徒弟的脑袋给算上,都不够砍的。 “收好自己的本分,把事情做好就行。”兰心说道。 “是是是。”刘贵点头道,这洋芋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他从第一天种洋芋开始,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不止如此,当年带他的那个师傅恐怕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很快到了御花园,皇上和宜妃一行人也刚刚才到,胤祺牵着胤祐,小麻团胤禟也跟着出来了,被乳母抱在怀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宜妃。 “奴才刘贵叩见皇上,叩见宜妃娘娘,叩见五阿哥七阿哥。”刘贵跪地行礼,视线里面只看得到面前一双明黄色云纹的靴子。 “起来吧。” 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刘贵赶紧谢恩爬了起来,他不敢抬头,奴才直视皇上可是大不敬。 “朕想看洋芋的收成,你现在挖一下吧。”康熙说道,这洋芋真的是有胤祺和宜妃说的那么多嘛? “嗻。”刘贵对着徒弟打了个手势,两人立马走到种有洋芋的角落轻轻刨开土壤,最后握着地上的洋芋枝叶□□,抖落上面的泥土后,放在一边,又在土里刨了刨,摸出四五个掉落的洋芋。 如此连起出四五株,刘贵为了方便皇上能够直观看到,摆得整整齐齐,要不是时间有限,他恨不得连上面的泥土都要擦上一遍。 单株上面能结五六个,多则七八个,一窝大概有两三株的样子,累累硕果上还沾着些新鲜湿润的泥土。 康熙问道:“如若种一亩地,需要洋芋种几何?” 刘贵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回皇上的话,需要洋芋种约为两百五十到三百五十斤左右。” “产量几何?”康熙问道。 “约一千三百斤。”刘贵说道,他想了想又道,“要是种植得好,一千五百斤也是没有问题的。” 康熙沉默了一下,水稻亩产不过六七百斤,洋芋的产量却是将近一倍,且按照胤祺的说法,这个洋芋种下去了就不用怎么打理,比水稻简便多了,要不也放到丰泽园试一试? 皇上这什么话都不说是啥意思?刘贵只能惶惶不安地等候着。 郭宜也拿不定康熙到底在想啥,事在人为,这个能为的人不是她,她有点紧张,能不能改变历史呢? “额娘,额娘……”打破沉静场面的是胤禟,他在乳母身上呆腻了,想要下来。 “放他下来玩吧。”郭宜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 胤禟一落地,撒腿就跑到胤祺的脚边,吃力地蹲下来,小手托着腮,哥哥看洋芋,他就看着哥哥。 胤祺又开始了他的普及大业,“小九,这个是洋芋哦?” “玉玉……”胤禟跟在后面附和。 “是哥哥种的,之后让额娘再给咱们做好吃的。”胤祺说道,他还惦记这被汗阿玛吃掉的洋芋,不过,汗阿玛给了新的,再做可就不送去乾清宫了。 “吃吃……嘿嘿……”胤禟说着,小嘴就开始流口水了,胤祺如今也不如最开始那么嫌弃他了,熟练地牵起胤禟肩上的小手帕就给擦干净了。 “对,吃吃……”胤祺说道。 “禟禟吃吃。”胤祐在一旁说道,胤禟很粘人,又不怎么怕生,很自来熟的。 “哥哥……吃吃……”胤禟小手摸到洋芋上,咯咯的笑着。 郭宜站在一边灵机一动道:“可不能咱们能吃到?希望天下这饱饥饿的百姓也都能吃到。” “吃洋芋能饱肚子吗?”胤祺好奇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们为什么不吃米饭呢?” 好家伙,这个问题跟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有的一拼,郭宜欲言又止,要不还是让你汗阿玛来给你解释一下吧,为啥他的子民都不食稻米。 康熙一扭头,就看到好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这要让他怎么解释?说他没治理好吗? 郭宜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让乳母看着胤禟,别总是把手上的泥土擦到胤祺的身上。 康熙说道:“种植水稻要看天气,不能干旱,不能长时间下雨,若是夏季洪水,很容易冲毁农田,是以,每年受灾地区都在减赋税,免得百姓的日子过得太艰苦。” 胤祺嫌弃地说道:“这么麻烦,那还不如种洋芋呢?刘公公说有泥土就可以种。” 这要不是康熙在场,郭宜得要给胤祺点个大大的赞,儿崽,太棒了,你就是我的神助攻。 见康熙神色微动,郭宜添了一把火,“哪有那么容易呢?百姓们种习惯了水稻,要是突然改种洋芋,他们会担心自己没有粮食吃,容易生乱。” 宜妃所言正中康熙忧心,洋芋虽好,可也要老百姓心甘情愿种啊,他若是一道旨意压下去,下面的人再用铁血手段施行,那百姓怨气更大。 “那怎么办呢?”胤祺皱着小眉头,看向额娘,这个问题好难哦。 康熙也支起了耳朵,想听听宜妃有啥方法的。 谁知宜妃竟然说道:“这得问你汗阿玛了,论吏治民生,这天下谁能比他更厉害呢?” 胤祺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康熙,康熙差点没有绷住,清了一下嗓子道:“此事非一日之功,等朕召集大臣们商议一下,就会有对策了。” 胤祺点点头,“那汗阿玛要快点哦,你的子民正在饿着肚子等着你呢。” 康熙的心被扎了个透心凉,这洋芋暂时恐怕是看不下去了,“刘贵,把这些洋芋收拾了送到宜妃的宫中,其他的过两天再来挖吧。” “嗻。”刘贵赶紧说道。 “还有……算了。”康熙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把刘贵派到丰泽园的事情,转而道,“朕还有公务在身,回乾清宫了。”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生怕他的好儿子再次提起百姓挨饿的事件。 郭宜福身行礼,今天的目标算是达成了一半吧,皇上没有同意推广洋芋,也没有一口回绝,以后再吹吹风,说不定就成了。 “小九!”胤祺突然大声喊了胤禟。 胤禟咯咯地笑着,原来他偷偷蹭了一脚的泥土,一脚踩在了胤祺的鞋子上,留下个超级明显的脚印子。 “五哥哥,小九还小,你别生气啊。”胤祐在后面劝着,生怕胤祺生气了跟胤禟闹脾气。 “哼,我才不和他计较呢。”胤祺气呼呼地转身拉着胤祐就走,“咱们玩,不带他。” 胤禟看着两个哥哥走远了,追了两步,没追上,小嘴一瘪,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一样滚了下来。 郭宜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总是欺负哥哥,把哥哥搞生气了吧,看他们还理不理你。” 胤禟绷不住,搂着额娘的脖子,哼哼唧唧,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了她身上,看得郭宜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抱起来,“回宫。” 回到宫里,郭宜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也让胤禟洗了把脸,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如今夏 末,天气有些热,翊坤宫园子有个亭子,旁边是假山和几颗高大的树木,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郭宜在亭中坐下,地上铺了一层毯子,胤祺和胤祐同胤禟玩着,两个哥哥轮流同他捉猫猫,逗得他咯咯直乐。 胤祺不记仇这点特别好,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少了不少烦心事,但是胤禟可记仇了,郭宜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个小本本,上面记着哪个人得罪过自己,日后报复回来。 之前把他丢在皇宫,一行人去了丰泽园,回来之后,粘人得很,若是主动凑上去,他就拿着小屁屁对着人不搭理人,你要是不管他,他又开始瘪嘴,人家是装哭,他还能真哭出来,那眼泪跟黄河决了堤一样。 玩了一会,胤禟就开始打哈欠了,睡觉的时候到了,乳母把他抱起来,慢慢地拍了拍,眼睛就闭上睡着了。 胤禟睡着之后,另外两个孩子就有些无聊了,见宜妃正在翻看《洋芋观察日记》,胤祺难得脸红了一下。 “五哥哥,你给我讲一下种洋芋的事情吧。”胤祐说道,先前听过,但是没听懂。 “好啊好啊。”胤祺说着就要去拿宜妃手中的书。 郭宜干脆递给他,这么丑的天书,她真的是无福消遣,一定要留着,等胤祺长大了之后,再给他看看。 两个头挤在一块,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浇水吗?” “是啊,这是我给洋芋浇水了,画的像不像?” “好像啊,五哥哥好棒。” …… 这种商业吹捧听得郭宜深思恍惚,是自己的审美下降了吗?为什么胤祐能认出来?还能如此自然地吹捧? 胤祺终于找到了他的知己,更加开心地讲起来,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面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部塞给胤祐。 郭宜干脆转头同兰心和春桂聊天,都是些什么八卦流言,德妃自从上次被皇上下了面子之后,就闭门不出,也没有三天两头装病,让佟皇贵妃糟心,故而,皇贵妃心情好了不少。 因着胤禟在皇贵妃宫中,皇贵妃怕出什么闪失,后妃问安后都不让留下来,搞得好几个人都挺有怨言的。 “下次请安,带胤禟过去看看佟皇贵妃。”郭宜说道,就目前来看,她觉得皇贵妃还挺不错的,在这宫中多一个相熟的人也是好的,如今同她关系稍微好点的就是惠妃了,可惠妃天天忙着同胤禩培养母子感情。 听说,前两天惠妃忘了大阿哥胤褆回宫请安的时间,胤褆暴怒,推攘胤禩一把,还说了胤禩生母的事情,惠妃当则斥责胤褆无兄弟仁和,把胤褆都气得掉头就走。 当然这事儿,胤褆也不占理,回了阿哥所又被康熙斥责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郭宜的错觉,她感觉自从丰泽园回来之后,皇上对胤褆的教育严格了不少。 这对胤褆也是好事,胤褆在奴才家养大的,这些奴才惯会捧高踩低的,把胤褆这性子捧得傲极了,加之又是皇上第一个养成的儿子,素日,皇上也多有偏爱,这性子愈发地骄纵,如今磨一磨心气儿更好,往后踏实点。 不过,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胤褆听得进去皇上和惠妃的话,这一点,郭宜估计很悬了。 “额娘,百姓为什么会饿肚子啊?他们好可怜哦。”胤祺讲完了洋芋,估摸着又想起了先前的话题,转头问道。 郭宜招手让他过去,“胤祐也过来。” 胤祺直接钻到郭宜的怀中,胤祐则是贴着郭宜坐着,“百姓饿肚子自然是朝廷没有做好。” “朝廷?是汗阿玛吗?”胤祺疑惑道。 “不只是你的汗阿玛,还有很多的朝中大臣以及各地官吏,他们组合起来叫做朝廷。”郭宜说道。 胤祺似懂 非懂,胤祐一脸迷茫。 郭宜没有打算解释的更深刻,反正他们听了也不会懂的,继续说道:“御花园为了好看,种了很多花是吧?” 胤祺和胤祐齐齐点头,还种了洋芋呢。 “那百姓为了填饱肚子为什么只种水稻和小麦呢?”郭宜反问道。 “为什么呢?”胤祐好奇道。 “是他们不想种吗?”胤祺也问道。 “不是哦,想想咱们在种洋芋之前也不知道它能种了吃对吧,所以可能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洋芋种了可以吃,再者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有洋芋那种东西,”郭宜说道,古代的消息渠道没有现代那么发达,农作物的推广没有朝廷插手,很难传播开。 “那我们告诉他们就可以了啊,他们就可以种洋芋,就不会饿肚子了。”胤祺说道,他现在就想把洋芋都给百姓,让他们不要饿肚子。 “他们知道了,也不一定愿意种……” 胤祺急了,“为什么不愿意啊?他们不是饿肚子吗?” “假如你从来不知道洋芋,额娘告诉你种了洋芋就可以不饿肚子了,你会相信吗?”郭宜问道。 胤祺点头,胤祐也跟着点点头。 啧,不按套路出牌啊。 郭宜只好继续说道:“所以呢,就需要他们认为很权威很有代表性的人来告诉他们种洋芋就可以不用挨饿了。” “那要是他们还不相信呢?”胤祐问道。 “那就是需要朝廷想办法啦,比如说种洋芋的人家减赋啊,还有收成的时候收了几何数量洋芋补贴几何的稻谷。”郭宜说道。 “所以都是朝廷的问题啦,朝廷没有告诉他们种洋芋就可以不挨饿了,也没有想办法让他们去种洋芋。”胤祺总结道,“是不是这样的啊?” “胤祺真棒,朝廷大臣的俸禄都是老百姓一米一粟积攒的,百姓就是朝廷的衣食父母,为君者,为官者,还有你们,都要为了百姓们解决实际问题。”郭宜说道。 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是个只会拎着蝈蝈溜大街的混子,能为百姓们做点实事最好不过了,不说名留青史,有所建树之后,未来新帝登基总能有一席之地。 “那儿臣以后好好研究如何种洋芋。”胤祺握着小拳头说道。 胤祐也神色坚定,“儿臣也是。” “真乖。”郭宜开心道,卷崽不易啊,终于是卷出点成绩了,再接再厉,“也不要只看着洋芋,我们大清朝地大物博,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高产量的作物还未被发现呢?” “也是哦。”胤祺沉思着点点头,“那要怎么发现呢?” “最快的方法就是你汗阿玛下一道指令,让所有的地方调查当地的作物种类、产量、如何打理,然后汇报过来,由懂种植的人判断这个作物如何,种植方式对不对,如果是你呢?” 郭宜卖了个关子,急得胤祺连连去扯她的袖子,“快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啊?” “你玛嬷不是正在去五台山的路上吗?你可以写信请求她帮你寻找一些作物的种子,咱们种一下试试看啊。”郭宜说道,这样也可以给皇太后找点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对啊,我现在就去给玛嬷写信,让她帮我找找看。”胤祺兴奋极了。 郭宜又说道:“不止要种子,这些作物的种植方法也要附过来,不然作物可能就长不好。” “对,刘公公说额娘宫中的洋芋种的晚了,结的果子就没有御花园的大,还有施肥也很重要。”胤祺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这道题我会”的骄傲喜色。 “是的,就是这样。”啊,儿崽聪明了,自己可以省好些事情了,郭宜松了口气,就是要从小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不做大清江山的接班人,但是要做大清江山 的奠基人,“你不止是阿玛额娘的儿子,更是我们大清的阿哥,日后万事当以大清为重,江山在,才有百代兴,百姓安,才有家国旺……” “皇上,这文房四宝还送不送?”站在圆月门侧的梁九功小声提醒道。 康熙如梦初醒,才想起来他是送东西的,刚回了乾清宫,内库把文房四宝送过来,他想着借送东西的名义来宜妃这里,再蹭点洋芋吃,却万万没有想到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面去了,宜妃教子,从来不是让他们如何去讨好他,更愿意他们为大清千秋百代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一点,就只得他高看几眼。 “走吧,不要打扰别人,宜妃的话,你们听到了就憋在心中,不可外传。”康熙转身离开,后宫不得干政,传出去对宜妃可没有什么好处,再者,后宫之人最爱有模学样的,以后人人都来插上两句嘴,他烦得很。 走了两步,又说道:“等会你亲自把文房四宝送过来,再将今年的贡纱挑出几匹颜色鲜亮的也一并送过来,啊,珍珠也给送上一匣子,其他的小玩意儿在再随意挑上一些。” “上次宜妃娘娘说九阿哥摔坏了她的玉佩,要不给宜妃娘娘挑几块好玉。”梁九功想起来这回事。 康熙也想到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让刘贵从御花园挖几株洋芋送到乾清宫,召明珠、户部尚书、李光地来谈论事情。”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应下,让魏珠赶紧去跑腿传旨,心中却是起了波澜,皇上这是听了宜妃娘娘的话,有所触动了,要推广种植了吗? 第47章 皇贵妃 郭宜知道康熙来过的时候还有点懵逼,咋又悄咪咪地来?详细问了一圈,只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该不会康熙听到她说的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郭宜心就“咯噔”了一下,脑子里面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异端被火烧死”、“后宫干政被打入冷宫”等诸多下场凄惨的剧本,她不会变成第一个因为说错话被搞死的穿越女吧。 越想越是惶恐,她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为所欲为的时候,梁九功带着赏赐过来了,先是给两位阿哥各一套文房四宝,接着是给宜妃的赏赐,先是一匣子圆润无暇的大珍珠,再呈上来绛色、淡紫、碧青的贡纱各两匹,接着是羊脂白玉、芙蓉玉、青玉各两块。 “皇上想起之前您提到九阿哥摔坏了几块玉佩,特意让您挑了喜欢的让内务府制成后佩戴。”梁九功笑着说道。 “臣妾谢皇上赏赐。”郭宜正在疑神疑鬼,一听“特意”两个字,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 “这有什么呢?娘娘的事情皇上可都记挂着呢。”梁九功笑容满面,“娘娘好福气,奴才恭喜娘娘。” “梁公公客气了,堇姑姑帮忙送一下梁公公。”郭宜也笑了笑,什么鬼,原来以为会被叼一顿,突然来了赏赐,这是“断头饭”吗? 郭宜看了一下珍珠,又大又圆,毫无瑕疵,玉润泽光滑,确定这真的是赏赐了,那就是说明康熙要不是没听见她说话,要不就是听见了给的赏赐? 这个问题折磨了郭宜一个晚上,差点把她这条咸鱼给熬干了,她终于是放弃思考了,选择躺平,管他听没听到,反正赏赐收下了就是她的,这都是她的养老保险。 因着康熙的缘故,郭宜决定暂缓洋芋的事情,康熙亲自在御花园看了刘贵挖洋芋,这件事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根本都不需要特意打听,宫中之人这才品出点味道来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五阿哥当初并不是在玩泥巴? 可惜,她们没有郭宜这种先知的本事,也不懂得农耕种植,只猜出这洋芋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特别在哪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间,宫中四处都在打听洋芋的事情,连五阿哥玩泥巴都被说成了是种植珍稀植物,还有人打探到了翊坤宫宫里,被堇姑姑好一顿提点,郭宜听到了风声,莫名地想起了一句网络用语“昨日的你对我爱理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把自己给逗乐了。 后面郭宜还送了一次炕洋芋一次薯条给康熙,东西都收下了,就是毫无讯息,且康熙好似十分繁忙,不止没来她的宫中,连后宫也不怎么踏足,搞得后宫怨声载道。 郭宜干脆摆烂,去忙胤禟小朋友的周岁礼,原身参加过胤祺的周岁礼,但作为宾客参加亲儿子的周岁礼,这种经验不提也罢,是也,郭宜打算去问问佟皇贵妃这事情咋整。 佟皇贵妃正在小声同身边的如沁说话,听到奴才进来禀告,说是宜妃娘娘来了,她有些出乎意料,“她怎么来了?” 她同宜妃,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宠贯后宫,但是两个人交集并不多,佟佳氏性子温顺柔和,宜妃性子直率单纯,聊天都聊不到一块去。 “皇贵妃安。”郭宜牵着胤禟进来,给佟皇贵妃行了个礼。 “坐下来说话。”佟皇贵妃一见胤禟,眼睛跟着亮了亮,话是同宜妃说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胤禟。 郭宜就知道带着胤禟来是对的,今日就要靠胤禟的小脸刷开佟皇贵妃的宫门了,“先前承蒙您照顾胤禟多日,不知道这小皮猴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胤禟很乖,你把他教得很好。”佟皇贵妃温和地笑着说道。 “听到没,你佟额娘夸你了呢?”郭 宜低头对胤禟说道。 胤禟的小脑袋还在疑惑着,毕竟在这里住过,还有些印象,但是印象又不深,一进门呐,那双眼睛提溜着四处打转,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现在看着佟皇贵妃,呲着小嘴笑了,“佟额娘……夸夸……” 佟皇贵妃一听到他叫“佟额娘”,顿时眉眼舒展,转头对着如沁说道:“这孩子真是乖巧。” 胤禟如今能听得懂简单的话,知道“乖巧”“可爱”“好看”这些词都是夸人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佟额娘好看。” “噢哟,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一般。”佟皇贵妃笑得快合不拢嘴了,团扇遮住半张脸,身子微微后仰。 如沁也跟着笑了。 “他心眼子可多了,惯会欺负人。”郭宜说道,尤其爱欺负他亲哥,每次还得要胤祐拉架,气得胤祺不想理他,真要是不理了,胤禟又开始哭唧唧了,郭宜总结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大”。 “哪有做额娘的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佟皇贵妃无奈地说道。 “这可不是臣妾说他坏话,前天,在御花园的时候,他非得去踩泥巴,踩完了又去踩胤祺的靴子,胤祺恼了不理他,他又哭,臣妾哄他,他就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臣妾的衣服上,气得臣妾揍了他一顿。”郭宜说道,神色略微夸张。 “不过一件衣服罢了。”佟皇贵妃打着圆场,胤禟这孩子是有些皮的,但是活泼是好事,身子骨强壮…… 郭宜眼看着佟皇贵妃的脸色黯淡了些,转移话题道:“那也是臣妾一点一滴挣回来的,您说说他年纪这么小,就如此败家了,臣妾气一下不也是应该的吗?” 挣回来的?这倒是个新奇的说法,佟皇贵妃笑了笑。 胤禟大概也听懂了额娘在说自己的坏话,小脸皱起来,推开额娘圈着自己的手,自己慢慢走到了佟皇贵妃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依偎在她的怀中,眼神斜晲着宜妃,哼。 哎哟,这还是找到靠山了,郭宜不服输,瞪了回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佟皇贵妃一把搂起小胤禟,“哎哟,这是哪个小乖乖啊?” 胤禟立马看向佟皇贵妃,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用傲娇的眼神暗示着:是我啊,是我啊。 佟皇贵妃再次被逗乐,“真的是个人精儿。” “可不是。”郭宜也赞同道,她还怀疑这个主儿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的,试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应该是原住民无疑了。 由佟皇贵妃代为照顾了些日子,胤禟熟悉她,粘着不松手,佟皇贵妃刚开始还担心宜妃心中吃味,但打量了几眼,见她神色正常,并不在意,这才放心大胆地逗着胤禟。 反倒是郭宜被看出来几分疑惑,自顾自地看了几眼,今天的装扮没有什么问题吧,而后才隐约猜出了佟皇贵妃的意思。 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且不说就是逗弄一下,两人真要亲近,她也不会说什么,谁家小孩小时候没有个亲近的干妈阿姨什么的,这也不会让小孩就不认亲妈了,都是瞎操心的。 佟皇贵妃要真是想做胤禟的干妈,郭宜起码地拍着双手赞成,这不就是孩子又有了一座靠山? 不过,眼下还不行,四阿哥的亲妈乌雅氏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又爱整些幺蛾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了,胤禟抓周礼的事情,皇上先前已经通知内务府了,到时候就在翊坤宫举办,内务府的人会把东西都送过去,就都交由他们做吧,也省了你操心。”佟皇贵妃猜测宜妃可能为这个而来,便主动提起了话题。 郭宜立马松了口气,“臣妾生怕哪里出了岔子,有您的这句话,臣妾可就放心了。” 若是以前,佟皇贵妃看到她这个样子,必然觉得她心大,一点都不在 乎,如今却觉得这样也好,心无忧虑,百事顺遂,“有皇上和本宫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臣妾多谢皇贵妃了。”郭宜真心诚意地说道,佟皇贵妃的人性格真的不错,柔和又不失韧劲,她要是康熙,肯定最宠的就是皇贵妃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沁,去取一碟子桂花糕来给九阿哥尝尝。”这要是往常,为了避嫌,佟皇贵妃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宫中给阿哥们吃东西,但是胤禟都在她宫中住上一段时间,宜妃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但看宜妃往日言行,她都不知道宜妃有没有心眼这个东西。 郭宜表示心眼还是有的,就是有点浅,但是说没有就很扎心了。 看着胤禟乐呵地直拍手手,郭宜戳破了他的快乐,“只能吃两块。” 胤禟一瘪嘴,看额娘毫无商量的神色,又憋回去了,两块就两块吧,在这儿好歹还能吃上两块,在家连个糕点渣渣都没有。 佟皇贵妃看他们母子俩的互动挺有意思的,“你们往常都是如此?” “对啊,您不是这样嘛?”郭宜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可没有你这么随意,刚开始养胤禛的时候,处处小心,生怕自个儿哪点没做好。”提到这些事情,佟皇贵妃的神色平淡些,皇上的孩子易夭折,胤禛初来她宫中,合宫上来供星星月亮般捧着,“宫中孩子成活不容易,我生怕有个散失。” 说到一些体己话,佟皇贵妃大的语气明显地缓和了不少,连自我称呼都变了。 提到四阿哥,郭宜有些同情佟佳氏,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就要帮人照顾孩子,还要管六宫之事,这一身的病弱可不就是活生生操劳出来的,毕竟佟佳氏身子骨要是不好,绝对没有办法通过选秀的。 郭宜想了想,小声说道:“我上次听了个生孩子的秘方,您要不要听听?” 佟皇贵妃手一抖,把准备喂到胤禟嘴边的糕点一下子戳到了他的脸上,胤禟抬头疑惑地看着佟额娘。 佟佳氏手忙脚乱地拿了帕子给他擦干净,“不好意思啊,都是佟额娘没注意的。” 胤禟面无表情地低头,就着佟皇贵妃的手啊呜一口咬了块糕点,细细嚼着,这是第二块了,嚼完了可就没了。 见胤禟并未在意,佟皇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郭宜见她这慌里慌张地模样,忍不住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胤禟心大的很。” 佟皇贵妃无奈,这才意识到宜妃养娃是真的糙,“如沁,你带着九阿哥去暖阁玩一会吧。” “你也去吧。”郭宜也同兰心说道。 殿中的人退下之后,佟皇贵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生子秘方?” “是那丰泽园的总管夫人章温氏告诉臣妾的。”郭宜说道。 “章温氏?就是救了胤祺和胤祐的那位?”佟皇贵妃说道。 郭宜也不好奇佟皇贵妃是如何知道的,毕竟惊动了整个丰泽园,皇上也给了封赏,这么大阵仗,恐怕湖里的锦鲤都知道了。 郭宜道:“是她,当时臣妾随口问了一下她家中子女的情况,得知她生了好几个孩子,还都成活了,臣妾惊讶万分,便问了有没有什么秘方。” 佟皇贵妃恨不得凑到宜妃的面前听她讲话,“她如何说?” “她说了两点,一点是两人的年龄不能太小,女子至少及笄之后,男子得要弱冠,还有一点是两人的身体情况好的话,生出来的子女也会健康些。”郭宜说道,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把女子受孕的年龄再说大两岁。 佟皇贵妃在心中细细一思量,想起来皇上那些未长成的孩子,顿时心中一惊,呼吸都急促了些,“这话你也就同我说说,可别说给别个听到了。” “臣妾知道。 ”郭宜说道,她也不会满大街地去宣扬康熙的子女早夭是因为他性生活开始得太早了,那康熙的脸往哪里放? “臣妾不通医术,也不晓得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只是说给您听听。”郭宜也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反正这话是章温氏说给她和惠妃听的,又不是她瞎诌的,已婚妇女之间的私房话不都是这些? 佟皇贵妃打量了一下宜妃的脸色,红润娇嫩,芙蓉动人,她之前就听妃嫔之中有人说宜妃是熬得过老人,比得过新人,这一看确实如此,连佟皇贵妃都有些动心。 “你跟着你宫中那个会功夫的宫女练功夫?”佟皇贵妃好奇地问道。 郭宜瞪大了眼睛,不是,皇贵妃怎么什么都知道? 见她的神色,皇贵妃嫌弃道:“这宫中有什么事情能捂得住,你天天在院子里,旁人还不得猜出个两三分。” 佟皇贵妃显露出几分少女的灵动,这嘴皮子也跟着犀利起来,郭宜无奈,“臣妾个年纪学功夫,人家都嫌弃太老了,平日跟着活动一下腿脚,出一身汗,人也畅快些。” “真的?”佟皇贵妃将信将疑,她打出生接触到的嬷嬷都告诉她女子该如何端仪,动拳脚的都是下等人,低俗粗鄙。 郭宜诚恳地说道:“臣妾觉得是这样的,但是您能不能也有这个想法,得看您自个儿了,再者,刚开始的时候得吃些苦头,臣妾刚练的时候,每天胳膊腿都抬不起来。” 郭宜没说的是,她现在也会偷偷练习。 为什么要偷偷? 因为堇姑姑和兰心都不赞同,自打她有孕开始,一旦她活动起手脚,那种担忧的眼神就会凝视着她,直到她放弃,所以她偷偷在房间里面,背着人打上一遍拳法,疏松筋骨。 佟皇贵妃不以为然,“我可不怕吃苦,什么苦都不怕。” 见她这神色,郭宜道:“那臣妾提前祝您身体健康?” 佟皇贵妃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这张巧嘴儿,胤禟倒是有几分像你。” 佟皇贵妃笑过之后,叹了口气,“从坐上这个位置,我这身子就不争气,保胎艰难,到最后孩子也没留住,本宫生过孩子,也历经过丧女之痛,想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苦的了。” 这是去年的事情,都快一年了,再想想可又总觉得好似就是昨天的事情,她还清晰记得那孩子的面容,记得那孩子的身体是如何慢慢变冷,太苦了太痛了,让她每每想起来,都心如刀割。 “臣妾想小公主肯定是心疼您。”郭宜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嗯?”佟皇贵妃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神色迷茫。 “民间有个说法是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小公主肯定是觉得您身体不好,不想您更加劳累,所以才选择离开,等您身体调养好了,她便会再次来到你的身边。” 要是康熙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觉得惊讶宜妃的说辞,毕竟这位上次还说胤祐的腿脚是因为送子娘娘太过喜爱了的。 “你这个说法倒是新奇。”佟皇贵妃笑了笑,她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往常都说是孩子福薄,受不住这福运才没了的。 “臣妾可是实话实说的,带孩子也是个体力活,虽然有乳母,这心可不得时时挂念着,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劳心劳力的。”郭宜说道,即便是有乳母,做亲妈的哪有不操心的。 “也是这么个道理。”佟皇贵妃说道,宜妃的话听起来让她心中熨帖多了,也轻松了不少,权当她说的就真的吧。 “我希望能把自己的身子给养好些,与她再续母女情分。”佟皇贵妃抚过自己的小腹,喃喃道。 “肯定会的。”郭宜说道,历史上佟佳氏就只生育过一女,以后再未生育,但历史上也没有她郭宜不是嘛。 两人又随 意聊了些别的趣事儿,郭宜这才带着胤禟离开,儿崽外交还是挺好使的。 第48章 抓周礼 等到宜妃走了之后,佟皇贵妃叫来自己的乳嬷嬷,同她说了宜妃刚刚提到的事情。 庆嬷嬷说道:“要不请夫人代为打听一番,看看这章温氏是不是同她说的一样?” 庆嬷嬷口中提到的夫人是佟佳氏的亲生母亲何奢礼氏。 佟皇贵妃点点头,她已经相信了宜妃的话,但是庆嬷嬷向来谨慎,做事滴水不漏,求证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庆嬷嬷当天就让人把话递到了府上,佟佳氏的母亲何奢礼氏收到消息本来想同丈夫佟国维商量一番,想想还是放弃了,自从皇八女没了之后,佟国维便在她面前三番五次提到要让次女也进宫。 嘴上说着是给她女儿固宠,实际上呢,偏院的人见佟佳氏入宫得到了皇上喜欢,隆科多也受康熙重视,才天天在佟国维的面前闹腾着,想让自己的子女也借个东风,凭什么呢? 往前多年,佟佳氏就与皇上相识,青梅竹马的幼时情谊,岂是这种日日学着佟佳氏闺中装扮的假货可以比拟的? 是也,何奢礼氏将消息掩住,派了自己的亲信去调查此事,果然,这章温氏是个会生养的,何奢礼氏干脆又让人问了一些生养的法子,也一起传回宫中,只要她女儿能生出一男半女的,佟国维就只能死了往宫里再送人的心思。 得到亲娘的回话,佟皇贵妃便让庆嬷嬷偷偷找了个功夫的宫女,调进了她的宫中,准备开始锻炼身体。 第一天的时候,如同宜妃所言,不,甚至比她说的还夸张,佟皇贵妃汗水涔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沐浴之时,身上便已经有些酸软的征兆。 出浴后,佟皇贵妃便有些困了,打着精神让如沁把头发绞干,打算小憩一会,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如沁好几次准备把人叫醒,但看睡得深沉,她便不忍心了。 自从小公主没了之后,娘娘难得睡个好觉,时常夜里惊醒,黯然神伤,神色憔悴又倦怠,如今见她睡得安稳,便不打扰了。 思及此,她从内室退了出来,吩咐外面的宫人们手脚都放轻一点。 佟皇贵妃睁开眼后,先是有点迷糊,等彻底清醒好,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好似心中的阴霾都少了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浑身真的好疼,抬个胳膊都是难的,吃饭更不用说,只能用勺子勉强用了些膳食。 “娘娘,明天还继续吗?”如沁不确定地问道,有些心疼她。 “继续。”佟皇贵妃在她的搀扶下慢慢散着步,“本宫一定要坚持……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失去子女的锥心之痛。 于是佟皇贵妃继宜妃之后成为了后宫之中第二个开始锻炼身体的人,日日坚持,寒暑不断。 —— 转眼间,就到了胤禟的抓周礼,清晨伊始,翊坤宫就很热闹,宫人们进进出出,或端着或抬着各式的花瓶摆件、屏风鲜花装扮着大殿,一改往日的清爽素雅,添了几分华彩。 内务府备下抓周例用玉陈,玉扇坠二枚,金匙一件,银盒一圆,犀钟一棒,文房一件,果筵一席,也一齐送了过来,待等会使用。 而胤禟这边已经开始准备了,乳母先拿了一个煮熟的鸡蛋,等待冷却之后剥皮,在胤禟的身上滚上一圈,配合着念道:滚灾滚灾,健康常在。 胤禟极为不配合,总想着去抓乳母的手,嘴里念叨着,“蛋蛋,吃蛋蛋……” 接着要换上抓周的礼服,这个是堇姑姑提前备好的,放在托盘上呈上来。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穿上整套的红色绣有如意云纹的衣裳,眼睛咕噜噜灵到处乱转,一会摸摸头上的五彩老虎帽,一会又摸摸自己的虎头新鞋子。 忽略他平时的骚操作,这个时候也是个可 爱娃娃。 等到冠衣净手之后,便就要正式参加抓周礼了。 这次参加抓周礼的人不少,康熙亲临,佟皇贵妃也到场,后宫其他的人无论是真心祝贺还是来看热闹的都来了,洋洋洒洒地一大堆人站在殿中,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殿中放了一块席子,上面铺着同样喜庆吉祥的红绸,内务府准备的东西摆成了一个圆圈,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后宫嫔妃放上去的东西,什么小弓箭、小刀、小金算盘、玉如意都有。 郭宜还看到一个用薄纱封制的荷包,用金线绣了漂亮的万寿纹,里面装的是金瓜子,一眼看过去闪闪一片。 到了吉时,乳母将胤禟放在绸布的中间,胤禟约莫是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眨巴着眼睛盯着周围的人,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碰东西。 “胤禟,挑一件你最喜欢的东西。”康熙指了指绸布摆着的物件。 胤禟的目光这才顺着他的手看向了绸布,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嘴里开始嘀嘀咕咕。 郭宜发誓,她肯定刚刚自己的儿子的眼睛亮了一下,难道说已经看中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果然,胤禟的手被那袋子亮闪闪的金瓜子吸引住了,立马爬过去,一把握在手里,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金算盘上,只犹豫了一秒钟,也抓在手里了。 这两件东西都不在内务府备的礼单之上。 佟皇贵妃的笑容淡了些,内务府放什么东西可是皇上和她亲自过问的,在皇上和自己的眼皮子下耍这种小手段未免太低端了点,等会要是形势不对,自己就出言劝导一下就完事了。 若说揣摩圣心,下至奴才,上到嫔妃,能做到的大有人在,但是佟皇贵妃有个突出优势,她现在统摄六宫,在康熙的心中,话语权相当于皇后。 康熙神色未变,这种故意吸引小孩让他抓东西的手段是太粗鄙了,除了搅和了一把周岁礼让他不爽快而已,并不会让他迁怒宜妃或者胤禟。 其他的妃嫔都紧张起来,前面还有些叽叽喳喳的低语声,现在是都安静如鸡,盯着场中的小人儿。 “呀,九阿哥怎么抓了算盘?是将来要经商吗?”人群中有个份位低的人忍不住做了出头鸟。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郭宜看过去,那女子站在后排,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宫装,颜值算是姣好吧,但是吧,她不认识,可能入宫没多久的透明人吧,喟叹一句,真是年轻人的勇猛啊。 果然,没有一个人附和她的话。 康熙瞟了她一眼,“观礼还话这么多,聒噪的很,回去吧。” 那女子一听,脸色煞白,只能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众人心思各异,有人嘲讽她蠢的,也有人看出了康熙的态度,一时间,大家的脸色不由地都变了变。 如此一来,再有想法的人也都闭了嘴,半途被赶出去,这个脸可丢不起,气氛便更加的紧张了。 胤禟拿了东西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翻山越岭的,中间还被一根毛笔绊了一下,好在稳稳当当走过来了,他先把金瓜子递给了郭宜,这种最好看的当然要给额娘,第二好看的就给哥哥。 郭宜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在他动作之前,先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要给汗阿玛了啊?” 胤禟看了汗阿玛一眼,不想给,这个人总是欺负自己和哥哥,实在是不想给,他低头两只手摸着金算盘。 康熙也看着自己的儿子。 郭宜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道:“还有很多好东西呢。” 胤禟看了手上的金算盘,又看看汗阿玛,好吧,额娘都这么说了,迈着小短腿走到康熙面前,把金算盘递给康熙,“阿玛,收收。” 康熙挑了一下眉,接过了金算盘。 甫一接手,胤禟立马转身,又去里面扒拉一下,找到了一个镶了红宝石的巴掌大的匕首,这个红红的也好看,给哥哥吧,希望哥哥以后能够不生自己的气。 胤祺:我怎么会因为你送个红宝石就忘记你的恶劣,做梦!!! 他挑挑拣拣,翻到了个羊脂兰花纹的玉佩,这个看起来和额娘之前不让他玩的那块很相似,肯定很贵,给七哥哥吧,七哥哥最近经常带着自己玩,可好了。 还有佟额娘,佟额娘给自己好吃的糕点,她的四哥哥也对他很好,送什么呢?一会拿起这个,一会放下那个,反复对比之后,他挑了一个小石榴的玉坠子,佟额娘以后多给两块糕点吧。 佟皇贵妃接过的时候,还有点愣怔,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宜妃。 郭宜对上她视线,笑了笑,“这可不是臣妾教的,臣妾哪里知道今天会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寓意好,你就收着吧。”康熙也说道。 佟皇贵妃也过目了礼单,的确是没有这种玩意儿,不管怎么说,收到这个礼物她还是很开心的,当即就让如沁给挂在了扇子上。 “胤禟挑了金算盘给皇上,皇上以后可是要让他去户部给您拨一辈子的算盘子吧?”郭宜说道,她心中算盘拨得劈啪作响,这声音站在乾清宫恐怕都能听得到。 这么一解释,倒是让人忽略了之前说的“经商”一事。 康熙把玩着金算盘,笑道:“怎么?他这么小就掉在钱眼里面了?” “要是胤禟去了户部,臣妾希望户部能成为咱们大清钱袋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郭宜说道,她就是打算朝着这个方向去培养胤禟的,这不得先打个预防针。 国库空虚,户部三天两头的喊着缺钱,听到宜妃这样的期许,康熙自然是开心,嘴上不让分毫道:“胡闹。” 郭宜心想,您最好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还要死鸭子嘴硬。 “臣妾看胤禟也是好样的,这有什么好东西可不先想着自家人,也就是跟臣妾住了几天,都不忘了给臣妾也送点东西。”佟皇贵妃知道皇上喜欢阿哥们重感情重孝道,便朝着这个方向说去了。 “朕的阿哥们都是好样的,胤祺好,胤祐好,胤禟也好。”康熙赞叹道,再一次觉得宜妃真是教子有方,若不是这宫中还有其他高位妃嫔,且孩子挺多的,他恨不得都让宜妃养着。 郭宜要是知道康熙此刻的想法,肯定会当场暴走:我可真是谢谢您啊,您咋不直接让我开个托儿所得了。 一出抓周礼就在有惊无险中度过了,惊的是别人,险的也是别人,最后倒霉的也是别人。 抓周礼之后,郭宜就听到几个份位低的人被佟皇贵妃罚了,理由言语无状,冲撞了人。 这个理由可真是万金油,大家都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个犯小错的时候,且是这种宽泛都没边际的缘由,这就明摆着我想找你的茬。 大概也是知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抓周礼的事情竟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经历这次,郭宜和佟皇贵妃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偶尔带上胤禟去佟皇贵妃宫中去串串门。 第49章 余国柱 抓周礼之后,翊坤宫中的洋芋也被挖出来了,郭宜还想着留着自己吃,康熙却是来了一趟。 “朕打算在京城附近让百姓试着种植洋芋。”康熙说道,他上次听了宜妃的话,找了大臣们议事,除了极个别地说什么洋芋乃是皇家之物百姓怎可种植的混账话,其他的人都是持赞同的态度。 最近便一直忙着商讨具体的施行措施,最终定下来的方案是无论是新开荒的土地还是自有土地种植洋芋,当年皆可免除该田地的赋税,等到洋芋收获之时,可留下一半的洋芋,剩余一半上交。 “皇上,就不怕他们之后把洋芋苗给拔了,种别的作物?”郭宜顺口问道,万一这些人做表面功夫怎么办? “他们岂敢?”康熙说道,这可是朝廷的命令,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些人对大清朝的统治阳奉阴违地还少吗? “你有什么好办法?”康熙问道,宜妃上次能说出那些话,显然并不是他最初印象中那个心中毫无城府建树的女子,相反,她相当聪慧。 康熙上次果然是听到了自己同胤祺的谈话,想到后面康熙送来的上次,郭宜敢肯定,康熙是赞同的。 不过现在这当面的,可以说吗?能说吗? 郭宜很是犹豫,一方面她希望自己最好是能躲在胤祺胤祐的身后,间接地表述自己的意思,不背负责任,一方面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大清朝能富强昌盛,日后外敌不敢侵犯。 “怎么?为何犹豫?”康熙见宜妃的神色焦虑不定,似乎很难下定主意,便问道。 “就是臣妾入宫之前,额娘反复教导臣妾不要干涉前朝,臣妾也是如此想法,皇上的问题,恕臣妾无法回答。”郭宜说道,她干脆和盘托出,反正规矩是你们定的,别来为难我。 康熙一愣,显然是一时半会没有想起这个事情,又道:“朕在前朝能广纳百官谏言,到了后宫就听不得一点建议了?” “那哪能一样啊,议论朝政,是百官之责,又不是臣妾的责任,臣妾若是说了,那可不一样了。”不得到康熙允诺,郭宜是绝对不会擅自开口的。 “朕又不是昏君,这是朕问你的,难道朕还会怪罪与你?”康熙笑道,这是把他看得有多是非不分啊,他从来没有想过宜妃会在自己面前害怕,唯一一次是因为涉及到胤祺。 “真的不会?”郭宜试探地问道。 “不会,不信你去问问皇贵妃,朕偶尔亦同她说起前朝之事,朕可曾怪罪与她?”被她那探头探脑的神色给逗乐了,康熙忍不住弹了她额头一下,“君无戏言。” “那臣妾就说了啊。”郭宜捂着额头,弹脑袋瓜这是皇帝能做的事情吗? “皇上觉得京城周边的百姓可缺粮食?” 只要宫中不缺粮食,那京城不可能缺粮食,周边地区也是亦然,宫中又怎么可能缺粮呢? 康熙似乎知道宜妃要说什么了。 “皇上不如把洋芋推广到那种贫苦的地区,百姓若是知道朝廷将舶来皇家作物给他们种植,必定会心怀感激。”郭宜说道,这种优惠自然是考虑极度贫困之中,京城周边的土地多为八旗所有,即便是种了也未必会惠及全国。 洋芋是用来抵御饥饿救命的东西,可不是给八旗增光添彩的御赐之物。 郭宜继续说道:“您也不必急着全国推广,您只需要树立一个典范,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心,百姓们看到了好处,自然而然地就愿意种洋芋了。” 康熙心中无奈,就算想全国推广洋芋,他这一时半会也找不着那么多洋芋种。 “朝中有人言说,御赐之物不下贱民,朕犹豫了好久,才定在了京城周边八旗的地上。”康熙忽而叹道,就这个事情,天天上朝 议论,他听得脑袋都要大了。 郭宜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就是好像是,道理我都清楚,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怎么?你不认同?”康熙现在发现了宜妃的有趣之处,有些不能在前朝上说的东西就特地想拿出来跟她说道说道。 “贫苦之人就是贱民,生意之人就是贱商,工匠也算不得体面,这些人造出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他们干脆别吃别喝了。”郭宜撇撇嘴,都是些什么毛病,“也不知道他们觉得什么最高贵?” 康熙哈哈大笑,这话他也很想拿来怼那些大臣,“可能当官吧?再者……皇室之人?” 郭宜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往前数个多少年,谁家没有个种田的,那咱们也没有嫌弃他们啊,那他们怎么不说,蒙古岂不是养牛羊的?也一样的不高贵,真是荒谬。” 说这话的时候,郭宜打量着康熙的表情,见他并无不悦,心下才放松了。 “你怎么不说咱们大清?”康熙问道。 “臣妾又不是傻。”这明晃晃的坑我会跳吗?我要是说了,你万一跟我急眼怎么办? “你说来朕听听,朕绝对不生气。”康熙算是看出来了,涉及到政事这一类的,宜妃的胆子比猫大不了多少,得靠他一点点的哄着。 康熙又劝说了几句,郭宜才小声嘀咕道:“咱们大清的不就是个打猎的。” 康熙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哈哈大笑,“怎么?打猎的不好?” “好啊,种地、商人、工匠、打猎,不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嘛,何必分个高低贵贱?”郭宜说道,经历过现代教育的人真的很难去接受这种阶级观念,她信奉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康熙点头,说道:“这天下是大清的天下,天下万民皆是朕的子民,岂有贱民一说,只是他们秉承的观念如此,朕亦不好驳众。” 这话前半部分说的郭宜都要鼓掌了,但是后面半句让她把手又收回去了,少数服从多数是这么用的吗? “皇上是天子,统摄百官,治下万民,您要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他们可就变本加厉了。”郭宜说道,“况且皇上提倡农桑为国本,又在丰泽园以身作则,他们贱农,岂不是糟蹋了皇上的心意?” 仔细一想,真是如此,康熙叹气,没有再说话。 郭宜也跟着沉默,知道大清朝的弊端,知道重农抑商的坏处,知道的很多很多,但是不代表她能改变所有。 这听起来让人颇为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 “皇上怎么今日突然来说这个事情了?”郭宜换了个话题,能说的她都说了,改不改变就是康熙自己的事情,她总不能代替康熙去上朝骂人去吧? “朕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你的同意。”康熙说着,轻咳了一下,神色有了几分不自然,这真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宜妃如此识大体,想来不会不答应。 这下子轮到郭宜好奇了,能说出皇宫都是自己的康熙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征询自己的同意的,且如此的难以启齿。 “如今要推广洋芋的种植,朕想着你宫中还有不少刚挖出来,不如全部都去做洋芋种吧?”康熙还是说了,这从后妃手中要东西的事情还是头一回,说话都有些别扭,说完之后,他便看了宜妃几眼。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就意味着她的炕洋芋没有了,薯条也没有了,土豆泥沙拉也没有了,郭宜窒息了,为何快乐如此短暂? 大概是她的神情过于悲痛了,康熙忍不住说道:“真的就这么难以割舍吗?” “皇上不觉得好吃吗?”郭宜反问道,她送过去的小食可都是被吃完了。 康熙回味了一下,的确是好吃的,初 吃平平无奇,后面竟然会挂念。 “算了,为了皇上的天下万民,臣妾自然是愿意的。”郭宜说道,“其实您也不必问臣妾,洋芋是胤祺种下的,臣妾也是沾了他的光,您问他就成。” 虽然没有个人所有权这种思想,但是康熙觉得胤祺已经五岁了,明是非,可以自行判断,“他人呢?” “估计在和胤祐、胤禟一起玩积木呢,臣妾叫他过来吧。”郭宜说道,不种洋芋的日子,大家都很闲,过两天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实践爱好培养一下吧。 “不了,朕过去看看吧。”康熙说道,有些时日没有看到这几个孩子了,还是有些想念的。 胤祺正和胤祐码着积木,他们最近发明了个新鲜的玩法,两人挑出同样的积木,盖出同样的房子,看谁盖得快。 不过有胤禟在,他们注定今天是无法完成的,小胤禟拿着一块木头,一会想在五哥哥的房子上添块砖,一会想在七哥哥的房子里加块瓦。 可惜他这个小手没有办法控制力道,一碰码好的积木就哗啦啦地倒了,两个哥哥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他自个儿倒是先不开心,眼眶一红,小嘴一瘪。 两个哥哥只能一起哄着,方法也极为粗暴简单,左右脸蛋各亲一下,小朋友与自己就开始咯咯地乐起来了。 康熙进来的时候,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一看到康熙,胤祺和胤祐立马下了炕行礼。 胤禟正在乐呵,一见两个哥哥溜了,自己也急了,爬起来也要下炕,康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抱起正被积木绊得踉踉跄跄的胤禟,“免礼。” 胤禟搂着康熙的脖子,叫了声响亮的“阿玛”,听得康熙心花怒放。 这小家伙最近发现了嘴甜的好处,喊佟额娘,皇贵妃就送各种漂亮的小玩具,喊如沁姑姑,如沁就投喂吃的,,喊胤禛“四哥哥”,胤禛那种酷仔都能腼腆的笑了,跟胤祺胤祐相处时,犯了错,只要“哥哥”“哥哥”地叫上两声,两人都能少气上一会。 总结起来,胤禟小朋友已经掌握了“团宠”的密码。 抱上了一会,见康熙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胤禟又挣扎着要下来,康熙将他重新放回了炕上,“胤祺,朕想问你愿不愿意把收上来的洋芋都拿来做种,让百姓种?” 胤祺懵逼脸,刚收上来的洋芋就没了吗? “汗阿玛也要种洋芋吗?”胤祺问道。 “不是朕要种,朕呢,是想把这些洋芋分给百姓们去种。”康熙说道。 “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饿肚子啊?”胤祺想到额娘上次跟他们说的事情,难道说汗阿玛要让天下饿肚子的人都来种洋芋了吗?这简直也太棒了吧。 “是的,洋芋丰收之后,他们就不会饿肚子了。”见儿子如此明事理,还听话,康熙心满意足,这可比大殿之上的那群老东西顺眼多了。 “儿臣愿意的,儿臣把所有的洋芋都给百姓们中,希望他们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胤祺兴奋地说道,还想到了其他的问题,“汗阿玛,那您能不能下旨让所有人把高产的作物都送到宫里来吗?儿臣都想种一种,要是还有这种易种高产的作物,可以让百姓都种了啊,就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连郭宜都没有想到胤祺会有这样的想法,大大惊讶了一把,这个是“举一反三”了吗? “会有很多种子的,你真的要种吗?”康熙问道,虽是童言稚语,愿天下无饥饿之民这种期待就让康熙很高兴了。 “儿臣可以请汗阿玛帮忙,还有小七、刘公公、章大人,这么多人肯定能种完的。”胤祺说道。 “你很喜欢种地?”康熙问道,他玄烨竟然出了个爱种地的儿子,这说出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喜欢啊。 ”胤祺点头,种地多开心,看着小小的种子种下去,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最后收获,能有比这个更开心的吗?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是大清的福泽,既然你如此喜欢种地,朕让章如南在丰泽园里面专门给你开辟一块土地,让你种。”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祺笑着说道,“那刘公公是不是也要调到丰泽园去?” “这可不行。”康熙见胤祺疑惑,解释道,“刘公公会种洋芋,朕得让他跟着去指导百姓如何种植洋芋,要离开宫中一段时间。” “那好吧。”胤祺有些舍不得,但知道种植洋芋是大事,只能退步。 “不过朕也会从各地找一些善于种植之术的人,让其去丰泽园助你一臂之力。”康熙说道。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祺立马高兴道,没有刘公公还有别人也是可以的,等刘公公回来之后,自己再问问他有没有碰到更好的洋芋种子。 得到了洋芋种,又得到了一个愿意为了他的天下甘愿种一辈子地的儿子,这都是宜妃的教导之功,一路朝外走着的时候,康熙脸都快被笑容淹没了,对宜妃道:“除了不让你干涉朝政,你母亲可还交代了别的事情?” “让臣妾好好伺候您,其他的不要多想。”郭宜陪着康熙走着,这个还真的是宜妃的母亲交代的,毕竟也知道女儿是个啥性子,宫斗只有被别人算计的份,不如远离这些纷争。 “日后,在朕面前无须遮遮掩掩,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朕不会怪罪于你。”康熙说道,在一些朝政之事上,宜妃很对他的胃口,有些他不方便说的话,由宜妃口中说出来,他心中舒爽。 郭宜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康熙的现实嘴替,正在心中腹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喜爱的时候就允许死命的作,厌倦了的时候呼吸都是浪费空气。 不过,康熙这话,却也说明她如今在语言上有一定的自由,不必偷偷摸摸地给孩子灌输什么思想。 自从发现康熙偷听了她的墙角,她已经严令告诫宫人们,任何人来了翊坤宫都要通报,可别一个个的都悄咪咪地出现,让她在自己的寝宫说话都没有安全感。 —— 回了乾清宫的康熙叫来了刘贵,让他重新介绍了洋芋的生长环境,根据他所言与各地汇报上来的受灾情况,康熙重新划定了推广洋芋的地区,彻底推翻了先前划定的京城地区,改为偏远地区种植。 康熙知道明天宣布这件事一定会有人反对的,果然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户部尚书余国柱。 “臣启奏皇上,这洋芋乃是舶来品,如此珍贵,民间岂可随意种植?”余国柱拱手说道。 连着好几个官员也跟着连连附和。 这是连着一段时间上朝都可以看到的景象,皇上听到这话一般就转而议论下一件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康熙瞥了这个老家伙一眼,越看越不顺眼,出任江宁巡抚之前,余国柱颇有建树,后得明珠推荐,遂得左都御史,如今又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说到明珠和余国柱,这两人自三藩之乱就相识,明珠是力挺康熙撤蕃之人,余国柱又屡次上书筹饷策略,在平三藩过程中,两人皆得康熙的重用,是康熙的肱股之臣,是康熙一步步将他们升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如今,两人倒好,常日里勾勾搭搭,一唱一和,不关乎大事,康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倒是堵到自己心口上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事儿就是明珠在后面指使。 八旗之中同明珠关系不一般的人可不少,如若他们能揽下这个洋芋的种植,待到洋芋成熟之后,打着舶来皇家之物的旗号送到江南、盛京,甚至于蒙古,能赚上不少的钱。 康熙侧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余国 柱,“那你觉得谁种比较合适?是明珠?还是索额图?还是你?” 索额图立马站出来,道:“臣绝无此意,皇上圣明,是百姓的福泽。” 索额图之前有点想法的,但是此事与他而言,可成亦可不成,如今看到皇上对明珠一党的余国柱不满,他立马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明珠只恨自己速度慢了一点,只能跟在后面表示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 哼,这两个老奸巨猾的人,康熙又看向余国柱,“那就是你想种了?” “臣不敢。”余国柱立马跪地,他想个屁,他田都没有多少,只不过想着迎合明珠大人的想法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谁能种?”康熙说道。 “臣……臣不知道。”余国柱被康熙逼问得没有办法了,深知康熙已经铁了心要在别的地方推广洋芋的种植,赶紧磕头道,“是臣脑子糊涂,言语失状,求皇上恕罪。” 康熙让他跪了一会说道:“起来吧,以后啊,这脑子放灵光一点,再糊涂下去,朕看你这户部尚书之位是要换个人来坐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余国柱的背后冒了一片冷汗,知道康熙这是在敲打自己,连连点头。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康熙说道,没有给其他人再发言的机会,转而又想到,“以后不要在朕面前提及‘贱民’二字,这天下都是朕的子民,他们是的,你们也是,他们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朕又是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康熙会突然提到这一茬子,在场的人愣了一下,迅速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说过这两个字。 还有平素就不喜欢同僚这么说的人立马反应过来,拱手高唱,“皇上圣明。” 见大家都没有其他的话说,康熙顿时心旷神怡,感觉自己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索额图大人请留步,皇上召您有要事相商。”梁九功急切切地赶上了索额图的步伐。 索额图一听便猜到可能和推广洋芋种植的事情相关,立马得意地看了自己的“老相好”明珠一眼,据他所知,上次皇上可是召集了明珠与余国柱同去的,如今却是叫了他,这其中的意味可是非常明了。 明珠脸色难堪,转身快走了几步,拉开与索额图的距离,一时的得意而已,这洋芋就这么好推广的吗?他倒要看看索额图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余国柱心里暗道不妙,皇上今日斥责了他,明珠大人看起来也是恼火,这下子他可就难了,只能跟上明珠大人的步伐,为自己辩解几句。 索额图跟着梁九功进了大殿,才发现李光地同其他人也在,看来还是原班人马,就是换了明珠和余国柱,不由地心中狂喜,“臣索尔图给皇上请安。” “免礼,你来的晚,先听听之前商量的方案。”康熙给赐了座,说道。 索额图听过之后,起身道:“皇上仁慈,此策利民利国。” 康熙笑道:“你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是吧?” “这法子考虑周全,既能提高百姓的积极性,又能防止他们反悔,可谓是深谋远虑,策无遗算。”索额图看出康熙势在必行的决心,只要顺着他的意思说就行了。 “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督办了,若是下面的官员除了差池,朕可就唯你是问了。”康熙说道。 索额图立马跪地道:“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望。” 这件事交给索额图也有康熙自己的考虑,索额图接手此事之后,就不怕明珠生恨之后暗中搅和了,毕竟索额图也是有自己人手的,为了打击明珠,索额图只怕也会想尽办法把此事做得漂漂亮亮了。 且如今明珠势大,竟然左右自己的决断,实在是胆大妄为至极,启用索额图也可打压明珠一党的气焰。 接 到康熙的旨意后,索额图觉得自个儿算是抓住了机会。 原先有孝诚仁皇后与太子胤礽的缘故,皇上对其家族多有照顾,自从去年开始,皇上先是训斥其弟心裕之过错,而后法保被革去内大臣之职,三月份时候,皇上旧事重提,他们三兄弟均被贬职。 事情一出,整个家族便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对手明珠伺机壮大自己的势力,打击原先依附于索额图一派的官员,赫舍里一族江河日下。 如今,皇上又重新重用自己,这是他的机会,也是赫舍里一族的机会。 从宫里出来,索额图立马拉着李光地问起来洋芋之事,铁了心是想把这份差事给做好了。 —— 乾清宫中,康熙想了想今日朝堂上面的事情还有几分开心,如今索额图领了这份差事,他还要助上一臂之力,就以余国柱为突破口吧。 他想起余国柱之前是任江宁巡抚,如今江宁巡抚的位置上坐的是汤斌,此人性格秉正,且与余国柱交接之时闹出过不快,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这点不快起源于淮安、扬州两地遭遇水灾,余国柱上疏言:退水便可耕种,次年可正常赋税。 待到汤斌上任后,重新勘察发现水并未退去,且田地损坏,无法耕种,遂上疏驳了余国柱先前的奏述,余国柱对此耿耿于怀,数次在康熙面前参奏汤斌之言行。 如今一回想,康熙愈发的难以忍受余国柱,先前数十年,余国柱清正廉明,鞠躬尽瘁,为朝廷立下功勋,到老了却是糊涂了,居功自傲,勾结明珠,扰乱政治。 思索再三,康熙给汤斌去了一道密折,问及汤斌初上任是否有遇到过难事,是否需要助力。 尚不知情的汤斌接到这道密折两眼迷茫,他都上任这么久了,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及此事,这真要给什么助力,不该是一上任就问吗? 汤斌思索了一番,便给京中友人去了信,方知洋芋之事,猜测康熙是想寻着由头对余国柱下手,立马搜集了余国柱在江宁一些无状违矩之事,疏于政事,吏治败坏,百姓难安,都言于奏折之上,发往京中。 接到密折的康熙大为光火,召见了监察御史郭琇,两人密谈了良久。 此时郭宜正在后宫拆着皇太后来信,并不知晓她的洋芋将大清的历史轨迹已经推离了原有的轨道,将明珠与余国柱的贪赃枉法之行为提前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更是大大提前了索额图被启用的节点。 第51章 胤禛 康熙心中疑惑,现在这个时辰将近晚膳时分,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在宫中?还能去了哪儿? “回皇上,娘娘带着阿哥们去了皇贵妃的宫中,晚上在皇贵妃娘娘那儿用膳。”春桂蹲身回答道,刚刚才派人把阿哥们都接了过去,还拿了一篮子的洋芋。 康熙知道这两人最近关系处得好,宜妃常带着胤禟去表妹宫中问安,没想到今日这么不凑巧,算了,就绕路去瞧瞧。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进去,康熙就听到一阵阵闹腾,孩子的欢笑声、女子的轻笑声、还有奴才们的逗趣声,声声交织,热闹不已。 “皇上驾到。”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欢笑,慌里慌张地挤成了一团。 等到康熙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恢复了往日端庄规矩。 “参见皇上。”众人在皇贵妃的带领下齐齐行礼。 “免礼,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呢?”康熙进了门,一看好家伙,连胤禛都在呢。 胤禛的嘴角还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让康熙不禁好奇,是什么这么好笑,竟然在他面前多冷静自持的胤禛都忍不住乐了。 “臣妾们正在逗胤禟呢。”佟皇贵妃率先起身说道,胤禟现在就是大家的开心果,靠他来调节氛围了。 康熙顺着佟皇贵妃目光看过去,恍惚间,吓了一跳,胤禟的小嘴巴四周一片红通通的,手上也是红红的,本人还毫无自知地在舔手。 康熙好一阵无语,“这是在吃什么?” “这是番柿熬成的酱汁,是宜妃今日说的新奇的吃法,皇上要不要试试看?”佟皇贵妃说道,这个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很喜欢,可惜宜妃说储存的时间不能太久,倒是可惜了。 康熙看了一眼胤禟身上的糊糊,鼓起的勇气就消失了,“还是算了吧,你们继续吃,朕在一旁看看书。” 郭宜在心里撇撇嘴,人家吃饭,你看哪门子的书呢? 佟皇贵妃劝了两句,康熙不为所动,便不再劝了,郭宜招呼她赶紧坐过来一起吃。 今日晚上,胤禟单独吃,阿哥们一个小桌子,皇贵妃同郭宜坐在一起。 “你尝尝这个,喜欢胡椒的,还是番茄酱的?”郭宜把一碟子清代版上校鸡块推到佟皇贵妃的面前,她就和厨房的师傅描述了一下上校鸡块的口感,没想到他们就复刻得九八不离十了,真是感天动地。 于是郭宜果断地又要了鸡米花、炸鸡翅等等产品,有些吃起来和现代所差无几,有的差别就大了,没有面包糠加持的鸡米花就少了点风味。 “我也喜欢番茄酱的。”佟皇贵妃说道,“真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吃法,今儿是让我打开眼界了。” “也是皇贵妃您宫中的厨子厉害,我就说上一遍,他们就做了出来。”郭宜说道,“可惜,我就只会吃了。” “如今岂不是正好?厨子负责做,你就负责吃。”佟皇贵妃抿嘴笑道。 “那我下次还来蹭饭啊。”郭宜毫不客气道,实在是翊坤宫的厨子没有这里的好使,这一顿饭,使得两人“亲上加亲”,说起话来亲近了不少。 “那本宫是极欢迎的。”佟皇贵妃笑着说道,原来不了解,这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宜妃倒是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后多走动,平添了许多趣味。 “可惜了,下次没有番茄酱了。”郭宜说道,“再想吃,恐怕要到明年了。” 不过,如今已经找到番茄了,等明年就不愁没得吃了。 佟皇贵妃跟着叹气道:“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了,若不是今日你让我体会了这一次,我倒是不知道世上竟然有这种好吃的食物。” 康熙在一旁假装看书,实际上暗戳戳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吗?他下次一定要尝尝。 下次就没有了?还要等到明年?后悔了,刚刚佟皇贵妃邀请他的时候,他就不该拒绝的。 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就在康熙如同百爪挠心之时,佟皇贵妃对着宜妃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邀请皇上,她最了解自己这个表哥,常常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是不给个台阶,他能把自己憋死,之后再来秋后算账。 郭宜擦擦嘴,漱口后起身走到康熙身边,“皇上,臣妾今天发现了一个好吃的东西,皇上都不肯赏面尝一下的吗?” 听到有人邀请,康熙心中跃跃欲试,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就是宫中种的番柿啊。”郭宜继续诱惑道,“特别好吃,皇上就一起尝尝吧,您不吃,臣妾和孩子们都吃不香了呢。” 宜妃说到这话的时候,胤祺正在往嘴里塞鸡翅,胤祐在一旁捅了他一下,他没塞下,只能咬了一半,剩下一半放回碗中,也不敢嚼,嘴巴鼓鼓的。 坐在对面的胤禛看得目瞪口呆,想笑只能憋着,还可以这样子的吗? 康熙瞟到胤祺狼狈的模样,差点没有绷住自己的表情,什么吃不香了,这个崽不就吃得挺香的吗?看看,这小嘴油腻腻地反光。 但是吧,宜妃都来邀请了,他就给个面子吧,于是顺着道:“那朕便尝尝味道如何了。” 佟皇贵妃让人将桌上的一部分菜肴换成新鲜的,梁九功给康熙呈上一双筷子。 之前宜妃给康熙送过各类洋芋吃食,薯条自然在其中,洋芋切成条裹上淀粉,放入油锅中炸熟,捞起来撒上椒盐。 康熙觉得味道不错,比炕洋芋还要好吃几分,今日看她们都蘸着名为番茄酱的东西,便跟着尝试一下。 番茄酱的味道出乎意料,酸酸甜甜,解腻开胃,康熙不由地多食了两筷子,然后再是上校鸡块、番茄鸡蛋,烤鸡翅、凉拌番茄……再来一轮,最后番茄鸡蛋汤收尾。 康熙咽下最后一口汤,差点打了个嗝,硬生生给憋住了,啧,撑了,很有点撑了。 饭后,乳母端来温水,去掉胤禟面目全非的饭兜兜,擦干净身上的番茄酱,又是个白白嫩嫩的精神小伙。 下了地,他便扑到四哥哥的怀中,小家伙算得很清楚——五哥哥和七哥哥常见,四哥哥不常见,所以今天要和四哥哥加深一下感情。 之前就被四哥哥抱过,胤禟老熟悉了,一贴上去就黏糊糊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在四哥哥的身上溜来溜去,自顾自玩得开心,除了四哥哥今天有点高冷了,简直完美。 胤禛偷偷打量了康熙一眼,生怕汗阿玛觉得自己这样有失体统,软乎乎的团子在怀里叽叽喳喳的,一口一个四哥哥,让他颇为不自在,故作冷清,殊不知红着的耳根将他暴露的彻底。 “咱们在这里说话,孩子们倒是无聊了,不如让他们去偏殿玩一会吧。”好在佟皇贵妃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有几分窘迫的样子,主动帮忙解了围。 “去吧。”康熙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全心都在自己有点撑了的胃上,好几次,他都特别想伸手揉一揉,却又碍着面子,一代帝王怎么能放纵自己的口腹之欲?太丢人了。 一听说要去玩,胤禟刷地一下子从胤禛的身上溜了下来,去牵五哥哥和七哥哥的手,胤禛怀里一空,还有几分失落,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胤禟小朋友终于在今日达成了集齐所有关系好哥哥的成就,左手牵着胤祺,右手牵着胤祐,转头看着胤禛,兴奋道:“走走……玩去,四哥哥,我们玩去。” 做人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因为胤禟跟其他兄弟玩的好就吃味,要宽容要大度……胤禛正在自我检讨,就对上胤禟乐呵呵亮晶 晶的眼睛,立马起身跑了两步,故而停下脚步,恭恭敬敬行礼道:“儿臣告退。” “胤禟的性子好。”佟皇贵妃看着几个孩子的背影说道。 康熙哼了一声,“他性子哪里好,挺爱记仇,还总是翘气,是个小哭包。” 郭宜坐在下首,静静地喝着花茶,说吧说吧,反正你马上要去南巡了,一晃两三个月不见,看你儿子到时候还记得你不。 佟皇贵妃在中间打着原场,“性子活络好啊,臣妾就盼望着他同胤禛多多来往,让胤禛也跟着活泼一点。” 康熙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们俩的性子要是均摊一下就好了。” “这性子还能如何均摊?”佟皇贵妃掩嘴笑着,眼眸流转“日后臣妾多邀请宜妃带着胤禟来我这儿做客便成了。” “臣妾自然是喜欢的。”郭宜说道,不说别的,来了就有好吃的岂不是妙哉,“只是可惜了番茄酱只能等到明年了。” 宜妃这么一说,在场的两人都跟着有点意犹未尽了,佟皇贵妃心中倒是稍微好些,先前宜妃挑选了几个将红未红的番茄搁在一边,说是过段时间红了便可食用。 佟皇贵妃犹豫着要不要留给康熙,但是一想到得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吃到,便断了这个心思,也就几个而已,也拿不出手,送出去说不定还会被嫌弃,那就自己留着吧。 佟皇贵妃一番心理活动把自己给说服了。 “明年,我这宫中也种上一点洋芋和番柿,到时候宜妃一定要来呀。”佟皇贵妃说道。 “那臣妾就等着您召见了。”郭宜说道,自己宫中也种点,放在井中冰镇,夏天凉拌一下,那滋味绝了。 康熙在一旁听着两人闲话家常,听到提及种洋芋,难免一下子想到余国柱,汤斌呈上来的奏折说,余国柱在江宁一带的民间有“余秦桧”之称,可见他是多招百姓的怨恨,实乃朝廷巨蠹,暗毁国之根本。 康熙顿时不复之前的兴致,且还有点撑着,想去散步消食,便道:“南巡还有些事情未安排妥当,朕先回乾清宫。” “臣妾恭送皇上。” “叫上胤禛一起吧,朕顺便送他回阿哥所。”康熙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 如沁去偏殿叫了胤禛过来,同康熙一道离去。 宫人在前面提着灯,父子俩慢慢走着,胤禛心中想着奶乎乎的胤禟,刚刚要走的时候,小人儿跟着到了门边,扶着门框,对他挥着小手,依依不舍,他在自己的亲兄弟胤祚身上都没有体会到这种待遇。 康熙可不知道自己儿子心中还在想着先前的兄弟情深,开口校考了胤禛这几日的功课。 因着康熙时常校考,胤禛早已经习惯了,赶紧收拢心思,思考汗阿玛的问题,随后,引经据典,对答如流,于一些问题上也颇有自己的见解。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学庸训诂,询之左右,求得大意而后愉快。日所读者,必使字字成诵,不可自欺。” “儿臣受教。”胤禛说道。 御花园中,夜色沁凉,氛围正好,康熙难得放下白日凝肃的态度,同儿子闲话家常,“刚刚同胤祺他们在玩什么?” “儿臣听五弟讲种洋芋的事情。”胤禛迟疑道,这种事情汗阿玛不会觉得自己玩物丧志吧? “哦,他啊,逢人就讲,你听听就算了,可别自己也想着种。”康熙笑了,他这个儿子真的能嘚瑟,见人就说种洋芋的事情,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种。 种地的儿子一两个就够了,再多,康熙无福消遣,这大清的江山总不能只靠种地吧? “儿臣知道,只是听起来颇有趣味,儿臣原先不知种地还有这么多细节,倒是小瞧了去。”胤禛认真说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凡事 深入探讨,便会发现其中精妙之处。”康熙说道,没想到自己儿子种个洋芋还能给其他人以启发,要不让胤祺给大家都讲讲种洋芋的经验? 康熙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胤祐被拉下水就算了,其他的兄弟还是适合站在岸上,否则,恐怕以后他得亲自下田捞人。 “前面就是阿哥所了,早点歇息。”康熙说道。 “儿臣恭送汗阿玛。”胤禛行礼,待到康熙离去,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苏培盛伺候着他洗漱。 今日除了洋芋,胤祺他们还说了拼图和积木,是宜妃娘娘给他们设计的玩意儿,可惜自己没有玩过,不知道是什么样,有多好玩。 若是以后有机会……罢了,自己若是再同翊坤宫交好,额娘那边又定然会心里不舒服的。 思及此,胤禛叹了口气。 苏培盛猜测小主子有些触景伤情,赶紧转移了话题,“明日要考之前学功课,主子您可别忘了温习。” “已经温习过了。”提到课业,胤禛果然转移了心思,他素来刻苦,不会在这种事上落下,只希望明天别又抽到大哥,不然大家都要跟着被训斥,还会被拖堂。 胤禛不由地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52章 当场作画 “给玛嬷的回信写完了吗?”郭宜进了偏殿,两个小人儿正挤到一起摆弄着积木。 “写完啦。”胤祺从炕上溜了下来,小跑到桌子边,拿起一沓纸呈过来。 看到这沓纸的厚度,郭宜震惊,有这么多话要说的吗? 随后,她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儿崽这次自力更生,全部都是自己写的,不会的字全部用画代替,所以一张纸上可能也就一句话而已。 且! 这字犹如天书,这画犹如抽象主义,郭宜敢肯定皇太后就算拿着这封信十有八九也看不懂。 郭宜随便抽了张纸,瞅了一眼,“西禾中女子……” 郭宜……求翻译。 等胤祺解释完之后,她发现那根本不是“西禾中女子”,那是“要种子”,郭宜面无表情,为什么一个“要”字占了半张纸且上下部分隔那么远?中间还插着小三小四小五。 为了避免皇太后此信对身心造成巨大的伤害,郭宜自己提笔将儿子的信翻译了一遍,再代众人谢了恩,上次去信将丰泽园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回信附带了不少的赏赐,给救了胤祺的胤祐一把宝石镶嵌的小匕首,给抓周的胤禟一块老虎纹的玉佩,郭宜因为有了身孕,皇太后送了一个白玉如意的摆件。 原本有孕这件事应该瞒下来,待到三个月之后再揭晓,谁知康熙这个大嘴巴到处说,不止宫中的人知道了,连远在五台山的皇太后得到了讯息,郭宜就是想捂也没有办法捂住。 郭宜谢过恩后,又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叙述一下,比如说洋芋丰收了、皇上决定推广种洋芋、皇上在丰泽园给胤祺留了一块地等等。 收尾之时,郭宜特意提到了胤祺好奇五台山的风景,希望皇太后能在日后回信之中多写上一些奇闻异事、风光名胜,让他也跟着长长见识。 这还是从郭宜以前一个朋友那儿得来的经验,朋友家的小孩送去农村由她婆婆帮忙照顾,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级,婆婆跟着来照看,因为孩子的问题,婆媳相处之间总是有些不融洽。 朋友也很理解,毕竟婆婆全心意都扑在孩子身上,如今孩子两边都亲近,婆婆觉得自己付出了所有,难免心中吃味。 为了解决这个事情,朋友绞尽脑汁,最后给婆婆报了一个旅游团,声称是在公司中的奖,自己和老公都没有时间去,要是不去的话就浪费了,于是只能婆婆去了。 这是一趟长途旅行,一去便是二十来天,在这个过程中,婆婆结识了同城的小姐妹,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即便是回来了还日日一起跳广场舞,平日约着逛个超市拼抢单,心思便被分散了,也不在计较孩子跟谁亲,还时常吐槽孩子耽误她的自由时间,一举改善了婆媳关系。 郭宜借用此招,便是想让皇太后多看看风景,多注意些趣事,心思放开了,人也轻松点,她不想同皇太后关系僵硬,毕竟她们又不是有什么绝对的利益冲突。 刚把信装好,兰心便来传话,说是刘贵在殿外候着。 自从皇上决心要推广洋芋种植,便时常召见刘贵商讨一些种植技巧,他也没有再来翊坤宫了,之前处理翊坤宫的洋芋也是他那个小徒弟来挖的。 郭宜把匣子递给晋福,让他在库房取支好人参,再跑个腿,去一趟乾清宫,把东西送到,“让他进来吧。” “奴才刘贵给宜妃娘娘请安。”刘贵进来便磕了个头。 “刘公公起来说话吧,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郭宜在上首坐下,端起茶杯,又默默放下了,心中叹了口气,自从怀孕,茶也不给她喝,杯子里面全是白开水。 “娘娘折煞奴才了,没有娘娘,哪有奴才的今日啊。”刘贵说道,当初在御花园种洋芋 之时,原本只是以为哪个贵人随意问上一嘴,没想到后面竟然得了贵人的青睐,让他带着五阿哥种洋芋,最后还入了皇上的眼睛。 “刘公公过谦了,是你这一手种洋芋的技术才让你得了皇上的重用。”郭宜说道,技术才是硬实力,她当初也是看中了刘贵这种洋芋的技术,想让他带着胤祺多学点,让胤祺长些经历。 “若不是娘娘点了奴才跟着五阿哥,以奴才这身份怎么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刘贵这话说的有几分真情实感,他又道,“奴才现如今也无以为报,给娘娘磕个头,祝娘娘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刘贵也想同其他人一样能给宜妃娘娘送点礼,可是先前在内务府,他一个种洋芋的,手头拢共也不过几两碎银子,后面日子好了点,手上依旧是紧巴巴的,不过皇上说了,若是洋芋种得好,一定会有重赏,到时候再给宜妃娘娘和五阿哥送点像样的东西。 “刘公公不必如此。”郭宜赶紧说道,平日行礼就算了,这专门来给她磕头,她可真的受不住,要折寿的吧。 刘贵十分认真地说道:“奴才如今手头紧,等奴才得了赏赐,再好好感谢娘娘。” 郭宜哪里是想要这个谢呢,连连拒绝,“心意本宫领了,赏赐都是你该得的,就留在自己手上慢慢花。” 宫中,宫女到了年纪就会被放出宫,太监就只能呆在宫中一辈子,以后年纪大了,当不了差,手上还是得留点银钱傍身才行。 “感谢娘娘也是应该的。”刘贵说着,就给郭宜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郭宜没有办法,拦不住,只能侧着身子受了半个礼,“此去山高水远,刘公公多保重身体。” “奴才谢娘娘。”刘贵起身说道。 “去同五阿哥告个别,他最近总是念叨你。”郭宜说道,刘贵一走,胤祺身边再也没有懂种植的人了,隔三差五的来说一说刘贵的好,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 “奴才告退。”刘贵退下,在兰心的带领下去了偏殿同胤祺话别。 没过一会,胤祺慢吞吞地走进来,怏怏不乐地走到郭宜的面前,拉起郭宜的手臂,钻进怀里,再用郭宜的手臂把自己给圈起来,闷着头不说话。 郭宜看了兰心一眼,兰心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五阿哥这是怎么了? 郭宜将崽朝着自己的怀中拢了一下,搂紧,“这个小可爱是怎么了?” “额娘。”胤祺喊道,“玛嬷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可把郭宜给问倒了,皇太后此去要给先帝办法会,还有祈福法会,至少得要一个月吧,再加上路上来来回回的时间,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回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郭宜问道,“想玛嬷了吗?” 胤祺点点头,他从来就没有跟玛嬷分开这么久,想得好难受。 “是因为舍不得刘公公吗?”郭宜问道,刘贵对胤祺可是尽心尽力,虽然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但做奴才有这种心思才正常的,他们又不需要同御史那般铮铮铁骨。 她还记得,之前有次天气特别热,胤祺闹着要去御花园看洋芋,刘贵只得跟在后面追着,胤祺一看他也跑起来了,便疯得更起劲了,可怜刘贵追又追不上,又担心小主子给摔着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扑在地上直喘气。 胤祺在宜妃的怀中点点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死离别,郭宜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胤祺解释离别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只能安慰道:“如今已经九月了,再过两个月,你就可以看到玛嬷了,至于刘公公,等到明年收获洋芋的时候,他也回来了,到时候你想见就能见。” “可我现在就想见。”胤祺说道。 儿崽,无理取闹是会挨揍的,你晓得不? 郭宜叹气 ,“好吧,那额娘就让你见一次吧。” 胤祺刷地一下扬起小脑袋,疑惑道:“真的吗?” 郭宜点点头,不就是想看玛嬷吗?不就是想看刘贵吗?在漫画家的手里,就算是想见外星人,她都能满足。 等到兰心把笔墨呈过来的时候,胤祺就猜到了几分,不过他还没有亲眼见过额娘画画,立马来了兴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溜烟地小跑出去。 没多久,就听道胤祺的声音,他边走边说道:“我都没有见过额娘画画,你也赶紧来看看吧。” 啊啊啊,宜妃娘娘要画画了吗?胤祐立马起了好奇心,脚步飞快,“走,赶紧走。” 胤祺看着一下子就窜到自己前面走得快飞起来的胤祐,面露疑惑,他怎么走这么快?这是自己的额娘吧?不行,不能落在胤祐的后面,于是他赶紧小跑着跟上去,非要并肩挤着走。 两个小家伙跟竞赛一样,一同踏进了大门。 兰心刚把纸笔摆好,站在一旁给宜妃研墨,胤祺同胤祐的个子还有些矮,站在桌子边上也就刚露出个脑袋,老实地扒在边缘上,眼巴巴等着开始作画。 宜妃挽好袖子,想了一下,便提笔蘸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场面,中间则是两个正在分别的人,人物灵动,表情传神。 “我要看我要看。”胤祺见郭宜放下笔,立马嚷着。 郭宜两手拈起,墨痕还未干,便轻轻吹了一下,递给胤祺,“来,看看,不要把墨沾到衣服上了。。” 胤祺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呆住,这…… “你不是想见玛嬷吗?”郭宜笑着说道,“这下子见到了吧。” 胤祐在一旁也探过来一个小脑袋,“五哥哥,给胤祐看看吧。” 胤祺立马把画一收,捂到自己的身后,面红耳赤道:“不行,不能给你看。” 胤祐露出失望的眼神,随后又扬起一个笑脸,“没关系的,那胤祐就不看了。” 胤祺一看胤祐这个样子,跟着也慌了,“我不是不给你看,哎呀,这个不能给别人看……不是,我不是故意不给你看的,这个……哼,都怪额娘。” 胤祐被这一长串的解释搞得莫名其妙,露出茫然的神色,这画上到底画了什么呀? 第53章 《种洋芋》 郭宜瞥了胤祺一眼,见他的小脸通红,真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害羞的一面呢,果真还是要可爱一点更招自己喜欢,“你不是说要见到玛嬷吗?” “我……可是……额娘坏坏。”胤祺瞪着眼睛,嘴唇轻抿,小鼻子都快气歪了,每次面对额娘的使坏,他就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反驳的话,哎呀,都是嘴笨了。 “你说说看,额娘哪里坏了?”郭宜眯着眼睛,得意地笑道,她就赌这个小崽子肯定说不出来。 果然,胤祺的脸胀得更红了,喘着气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自从熟悉之后,就很少见他这种斗鸡公一般的神色了,郭宜不由地有些怀念,“那不给看就算了,你好好收着吧,胤祐,也给你画一张吧。” 胤祐连忙点头,生怕自己点慢了,宜妃娘娘就把话给收回去了,呀,自己今天也能得到宜妃娘娘的画吗?不知道宜妃娘娘会画什么样的呢? 郭宜想了想,胤祐同胤祺天天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要画他们两个兄弟情深吗? 郭宜又看了胤祐一眼,发现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对上视线后还会害羞地移开目光,然后一下一下偷偷地打量。 她的脑海中立马浮起了一个场景,成了,就画这个。 见没人再想看他的画,胤祺又悄咪咪地凑了过来,他也想知道额娘会给小七画什么样的。 因是漫画,神态动作表达到位即可,都不用上色,所以一幅画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郭宜刷刷几下画完之后,也是吹了吹递给了胤祐。 胤祐接过来一看,脸也是刷地一下就会红了,没想到宜妃娘娘还记得这个场景,更没有想到她还画出来了。 胤祺一看胤祐的脸红了,还以为他跟自己的一样,迫不及待地趴过来,从他的肩膀上探出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胤祐差点被压倒了,手跟着一抖,纸也哗啦一下,听得他心惊胆战的,生怕把画给弄坏了,“五哥哥,你的脑袋有点重了,压住我了。” 原本还在不平衡额娘为啥差别对待的胤祺,听到这话,倏地一下抬起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脑袋真的有画上那么大? 约莫是刚刚收画之时急了,画还没干,墨沾到了手上,现在又糊到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妥妥的小花猫。 郭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兰心瞅了一眼,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胤祐转头也看了一眼,呀,五哥哥,忍住,不能笑,哈哈哈哈,忍不住了,低着头,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胤祺一脸懵逼,大家都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在笑?难道自己脸上是有什么吗? 正怀疑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下子,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被大家笑得不知所措的胤祺也急了,忍不住地问道。 郭宜笑得肚子都快疼了,浑身没劲儿,被兰心搀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五阿哥拿面镜子来。” 兰心取了一面挂镜过来,胤祺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一看到玻璃镜里面的自己,忍不住惨叫,“这是我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都不告诉我,太过分了。” 好气哦。 “走,去洗把脸。”等着胤祺絮絮叨叨完了之后,郭宜扯着他去洗脸,还不知道这个墨水能不能洗掉呢,这要是万一一段时间洗不掉,那胤祺小朋友恐怕是没脸见人了。 胤祐准备跟上去,突然发现胤祺刚才慌乱把画丢在了地上,他捡起来准备放在桌上,好奇地瞅了一眼,顿时没有忍住,再次笑开了,原来宜妃娘娘画的是这样啊,难怪五哥哥会羞愤呢。 胤祐贴心地把画倒扣在桌上,这才出了门。 他不会告诉别人,宜妃娘娘画了一副五哥哥和玛嬷离别的场景,大头五哥哥咧着嘴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横飞,还冒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笑出来。 也许是洗得太晚了,墨水印并没有完全洗掉,仔细看还似乎能瞧出一点点轮廓,胤祺用力搓着,恨不得把自己这块皮都要搓下来,太羞耻了!!! 最后还是郭宜直接在他亲亲了一口,“额娘不嫌弃啊,过两天就好了。” 怕他小脸蛋搓得太过了,万一脸皴了就麻烦,郭宜还给他涂了一点擦脸的油膏。 宫中擦脸的油膏种类繁多,有些是内务府送过来的,有些是康熙赏赐的贡品,美白的,细腻肌肤的,淡斑的……郭宜挑了几瓶看配方比较正常的自己留用,其他的都赏赐给了宫人们。 得到额娘亲亲的胤祺终于不再纠结黑色的印记这件事,但是!!!他还记得额娘的差别对待,一回去,先把桌上那张画叠了好几次,收起来,确保任何人都不会看到,才说道:“额娘,胤祺不想要那张图了。” 殊不知,在场的人已经都看完了。 “怎么?你不是想要看玛嬷吗?”郭宜会放过他吗?当然不会,逗小孩子多有乐趣。 胤祺涨红了脸,终于想出来一个对策,“我想要看玛嬷,但是不想要看这样的自己啊,额娘你给我重新画一张好不好?” 画里面没有自己了,额娘总不会再画一个涕泗横流的自己吧? 果真是孩子大了,不好骗了,郭宜只能答应下来,她总不能让胤祺不看玛嬷吧。 但是,胤祺显然对她不放心的,让兰心搬了个椅子过来,他站在椅子上时刻监督着,要是额娘想要使坏,他立马可以发现。 郭宜一边画画,一边感慨,是胤禟把自己的心眼送了一个给哥哥了吗?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那么软乎乎那么可爱的崽现在变得不好对付,忧桑。 好在这次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了,郭宜老老实实地画了一张祖孙天伦之乐的图。 胤祐瞅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还是自己的这副好看,只有宜妃娘娘和自己,连五哥哥都不在呢。 那天救了五哥哥后,宜妃娘娘给了自己一个暖暖的亲亲,到现在自己都还记得呢,没想到宜妃娘娘也还记得,欧耶,开心 “额娘,儿臣还想要画。”胤祺忽然说道。 儿崽,无理取闹会挨揍,得寸进尺就不会了吗? “什么画?”郭宜歇了一会,抿了口水,哎,加了蜂蜜,不错,再喝上两口。 “想要儿臣和小七一起种洋芋的画。”胤祺又凑到郭宜的身边,企图通过撒娇达成自己的目的,“儿臣同小七一起种洋芋这么多次,都没有在一张画上呢。” 郭宜内心崩溃,能说话就别动手啊,这一言不合就对手指还悄咪咪瞅人的卖萌技巧真的是无师自通吗? “不止儿臣,小七也想要啊。”胤祺开始往自己的阵营里面拉人,“小七和我一起种了那么多次洋芋,一个画儿都没有呢?” 崽,咱们做人能真诚点吗?自己想要就说自己要,别攀扯别个行不行? 听了胤祺的话,胤祐点了点头,又看看宜妃,“宜妃娘娘辛苦了,胤祐也可以不要的。” 胤祺傻眼了,这兄弟咋就不能配合一下呢?刚刚点头不就是配合的蛮好的,突然变卦是怎么回事? 看吧,这个崽多乖巧,还会心疼人,郭宜瞅着胤祺,只有你,恨不得累死自己的老母亲。 二对一,胤祺落败,只能失落地说道:“额娘辛苦了。” “你为什么想要这样的一副画?”郭宜好奇地问道,算上拼图,胤祺那里有很多画了,同皇太 后相处、自己玩耍、种洋芋的图已经有了不少了,同胤祐、胤禟一起的也不少。 胤祺慢慢说道:“如今洋芋已经种结束了,汗阿玛说明年儿臣就要去学功课了,儿臣想留个纪念。” 这么一说,郭宜就想起来了,明年胤祺就六岁了,按照康熙的要求是要跟着师傅练习功课的。 听说胤祺明年就要去念功课了,胤祐一方面舍不得五哥哥,一方面又担心会不会等到五哥哥走了自己也要回惠妃娘娘的宫中,虽然惠妃娘娘对他也好,但他还是想留在宜妃娘娘宫中。 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这件事,之前的伤口早就好了,宜妃娘娘同汗阿玛没有说让自己回惠妃娘娘宫中的事情,惠妃娘娘天天陪着八弟也没有来接自己,要是大家都忘记这件事情多好呢? 见两个孩子情绪低落,郭宜忍不住说道:“那也是明年的事情,还有好几个月呢?你们现在就开始担心了?” “儿臣只是想起来这件事而已,玛嬷不能一直陪着自己,刘贵公公也是,胤祐也是,大家都是要离开的,儿臣难过。”胤祺说着说着,眼眶竟然就要红了。 “你汗阿玛说胤禟是个小哭包,我看你也不遑多让。”郭宜头疼,晓得他现在情绪还敏感着,只能安慰道,“那额娘都画下来,你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了,刚刚说想见玛嬷,额娘不就是让你见到了?” 好了,一提起这件事,胤祺的悲伤就被噎回去了,嘟囔道:“儿臣不想要那样的,儿臣想要小七手上这种画。” 得了,还挑上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吧,郭宜点头道:“行,都答应。” “额娘最好了,我最喜欢额娘了。”胤祺欢呼道。 胤祐也跟着笑了。 郭宜原本准备就画上两张作罢,刚提笔,就想起来胤祺的话,这种无忧无忧的日子再过上几年可能就没有了,虽说她极力避免九子夺嫡,但没有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若是真的无法避免,那这段回忆便是兄弟之间仅存的美好时光了,思及此,郭宜心中跟着动了,现如今还没有相机,记录只能凭笔了,她要不要全部画下来? 以现实发生的有趣场景作为故事脚本,将来自己翻阅起来也是一桩乐趣,毕竟长大了的胤祺大概率不会承认自己还哭出了一个鼻涕泡,胤禟也不会承认自己在御花园中故意用泥脚脚踩哥哥的鞋,胤祐说不定不相信自己的一个亲亲就让他羞红了脸。 越想越心动,郭宜干净利落地做了决定,要画本小漫画,名字都取好了——《种洋芋的兄弟们》。 别问,问就是取名废物。 第54章 秘密 自从胤祺前几日提到自己明年要进学了,胤祐最近一直在担忧自己会被送回惠妃娘娘的宫中,他又没有个商量拿主意的人,只能憋在心中,自己琢磨,这琢磨着就容易走神。 “小七,你怎么又走神了?”胤祺积木堆了一半,一抬头就看到胤祐才堪堪码了三四块,有些不开心,说好两个人竞赛的,可是胤祐总是走神,一点都不好玩。 明明是两个人的游戏,到头来只要自己一个人在努力,他就摆烂,好气哦。 胤祐回过神,急忙忙地解释道:“五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啊。” “你为什么最近总是走神啊?”胤祺说道,好几次自己说话他也不给回应,昨天更过分了,走路差点撞到门框上,还好晋喜公公拦了一把。 “没有,没有什么呀。”胤祐强颜欢笑,他总不能说自己舍不得离开翊坤宫,舍不得宜妃娘娘,舍不得五哥哥,舍不得小九,乳母告诉他这样说可能会给宜妃娘娘带来麻烦,他才不要这样呢。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胤祺问道,他们俩天天在一起,自己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比如说趁着额娘不在,他偷偷拍过胤禟的小屁屁,比如说,有天偷偷吃多了糕点撑得肚子疼也不敢说,为什么胤祐会对自己隐藏小秘密呢? 胤祐赶紧说道:“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五哥哥了啊。”不能说的除外,他要保护宜妃娘娘,他不想给翊坤宫带来麻烦。 胤祺现在已经学会看人脸色了,见胤祐撒谎,一声不吭地直接溜下去大步朝外走去,胤祐慌里慌张地赶紧跟着下了炕,在后面小跑跟着,“五哥哥,你等等我呀。” “不要,你骗人,我不跟你玩了。”胤祺愤愤说道,自己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还跟自己撒谎,太过分了。 胤祐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脸色发白,“不是的,五哥哥,我……” 胤祺等着胤祐解释,胤祐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气得胤祺哼了一声,便继续朝外走去,余光偷偷观察着胤祐,只要他现在来拉住自己,自己就不生气了,再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胤祐呆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见此场景,原本只是有点点生气的胤祺更生气了,自己都给了机会,他还瞒着自己,太伤人了。 跑出来的胤祺还没想好去哪里,干脆蹲在角落里面拿着树枝画圈圈,瞎胡想胤祐到底在想什么,他左思右想,想到了胤祐是听说自己要去进学之后才开始走神的,难道他是担心自己进学之后就不能跟他玩耍了吗? 胤祺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朝深处想,或许小七想要回到惠妃娘娘那儿同八弟玩耍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想法可把胤祺给气到了,手中的树枝朝地上一掷,八弟那么小的小孩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跟着自己呢,自己又能带他玩积木,又能拼图,还能种东西,再说了,惠妃娘娘那里有洋芋吃吗?有番柿吃吗? 这么一想,胤祺简直肺都要气炸,自己这么好,他还想着回惠妃娘娘那里,过分过分,自己一定要同额娘告状——小七欺负自己。 胤祺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到了正殿,找到正在构思漫画故事的宜妃,当着宜妃的面,将事情娓娓道来。 说得是义愤填膺,头头是道,在他口中,胤祐现如今觉得他明年要去进学,于是想趁早回到惠妃娘娘那里同八弟玩耍,但是,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日日在心里酝酿,导致跟他玩耍也不伤心。 说着说着,胤祺还把自己给委屈哭了,“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还想着别人?八弟有我好吗?” 这俨然一副控诉渣男的哀怨女朋友模样差点把郭宜都逗笑了,为了维护儿子的自尊,她又硬生生给憋住了,试探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想错了呢?” “怎么可能?他就是这么想的。”胤祺抗拒的表情写满了“你别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郭宜想了想,觉得胤祐不是这样的孩子,再次试图为他辩解,“那他承认了吗?” “他没有,虽然他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就知道。”胤祺愤愤,脸都给气红了。 “你问了他?”郭宜问道。 胤祺回答不上来,但是转而想到胤祺的态度,这不是明摆着吗?立马底气十足地说道:“他同额娘说话就从来不走神,和我玩的时候就频频走神,这就是不想和我玩,我看他就是厌烦我了,想同八弟玩耍,哼!” 郭宜啧了一下,按照胤祺的说法,胤祐肯定有心事,但是肯定不是她儿崽心里想的这样,胤祐天天同他们呆在一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回到惠妃的宫中?如果说胤祐真要有什么心事,那极大可能是和他们有关。 而且,或许因打小离开生母而惠妃又没有给予足够的关心,加之腿脚不便,而乳母势弱,没有办法完全护住他,故而,胤祐的性子十分敏感,对很多事情的想法也比较悲观,很多他们没有注意的点,胤祐会放在心里自己琢磨。 郭宜拍了拍胤祺的后背,给他擦了擦眼泪,“你看咱们平时同胤祐相处那么多,胤祐对大家都很好啊,他怎么会因为你要进学就不想跟你玩了呢?” “那他为什么跟儿臣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走神?”胤祺噙着眼泪,嘤嘤道,这还不是不想和自己玩吗? “他要是想回惠妃娘娘的宫中,让乳母同我辞行便可以了,这有何难开口的呢?”郭宜继续说道,“所以他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走神。” “那他为何不同我玩耍?”听了额娘的解释,胤祺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他还不愿意跟我说,我连偷吃糕点肚子疼都告诉他了……” 糟糕!露馅了! 郭宜眯着眼睛看着他,小兔崽子啊,竟然偷偷吃糕点,还吃到肚子疼,她有次听兰心唠叨了一句说御膳房送来的糕点摆盘怎么乱了,原来是被这只小老鼠给偷吃了。 胤祺一个激灵,立马从额娘的怀中钻了出去,挪开一段距离,站在角落里面,“额娘,咱们先说小七的事情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别想这么轻易地糊弄过去,老娘的小本本上都给你急着在呢。 “别急,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现在先说胤祐的事情。” 额娘的语气很温柔,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后背发毛呢?胤祺百思不得其解。 儿崽不钻牛角尖,郭宜就打算好好同他讲道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胤祐是想惠妃娘娘宫中,那万一他不是这样想的,你冤枉他了怎么办?” “他真的不是不想和我玩了吗?”胤祺小声嘀咕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肯定不是。”这一点郭宜可以肯定,就算胤祐想回惠妃的宫中,不代表着他就不想和胤祺玩了,郭宜脑子里面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这样吧,额娘先帮你打听,要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要为冤枉胤祐道歉,可以吗?” “那他也要同我道歉。”胤祺立马大声说道,“他有事情瞒着我,不同我说,我也很难过啊。” 郭宜被他较真的样子逗笑了,“行,等事情弄清楚了,谁错了谁就道歉,这样总可以吧?” 胤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那额娘赶紧去问吧,儿臣在这里等消息,快去快回哦,胤祺等着你哦。” 郭宜掐了这个气人的小崽子一把,这才出了门,先差人偏殿看看,胤祐果然已经离开,守门的奴才说好像是回了住的地方。 —— 张氏正在门外,面带焦急,七阿哥自从回来就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再这样下去,她就只能去请宜妃娘娘了。 她正想到宜妃娘娘,余光中就看到娘娘朝着这边走过来,这可真是天降救星了。 郭宜见张氏注意到了自己,招手让她过来。 “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张氏行礼道。 “胤祐在屋子里?”郭宜问道。 “在呢……”张氏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七阿哥的事情,也不知道七阿哥是不是同五阿哥闹什么矛盾了,毕竟两人先前是在一处玩耍呢。 郭宜却道:“刚好有个事情要问问你,胤祐最近可有提过想回惠妃那?” 张氏一听更加糊涂了,赶紧说道:“七阿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他在惠妃那里长大的,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郭宜说道,这话也就是探探张氏的口风。 谁知张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方,叩首道:“奴婢保证,七阿哥绝对没有这种想打,他……他喜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着回惠妃娘娘那里呢,他来翊坤宫的第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同奴婢说能呆在娘娘身边真是跟做梦一样开心。” 郭宜没想到张氏反应这么大,自己也跟着愣了一下,才赶紧让堇姑姑扶她起来,“本宫并不是怪罪追责,本宫是怕你们想回去不好意思开口,才提了一嘴。” 张氏咬着下嘴唇摇头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七阿哥打心里把您视作亲额娘,除非您赶他走,否则他绝对不会想离开翊坤宫的。” “罢了,本宫就是提两句,既然不想就算了,本宫去看看胤祐。”郭宜说道,知道胤祐喜欢她,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喜欢,如此说来,她之前的那个想法就很有可能了。 郭宜让众人在外面等着,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胤祐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嬷嬷,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你在外面等等我,等等我就好了。” 郭宜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走进去才看到胤祐蜷缩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面,“怎么?我也不想见了吗?” 第55章 心结 听到宜妃的声音,胤祐不止没有起来,反而还朝着被子里面钻了钻,结结巴巴地说道:“宜妃娘娘怎么过来了呀?” 郭宜看着拱成毛毛虫的胤祐,不由地笑了笑,崽太可爱怎么办?好想就这么卷起来偷走,“我听说胤祺误会你了,便过来看看。” “五哥哥很好的,对我也很好,没有误会。”胤祐继续拱啊拱,不想让宜妃娘娘看到自己这个流泪的丑模样。 “没有误会吗?”郭宜哦了一下,又道,“那你的确是想回惠妃那里是吧?” 嗯?他听到了什么,胤祐终于停止了“我埋我自己的行动”,思考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听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想法?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出现了幻听? “那要不我让惠妃娘娘来接你吧?”郭宜在床边坐下,慢慢地说道。 胤祐一下子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头发被拱得乱糟糟,眼睛通红如同小兔子一般,反驳道:“我没有。” 郭宜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捋了捋头发,“没有什么?” “没有想回到惠妃娘娘那里。”胤祐偷偷打量着宜妃娘娘的脸色,惠妃娘娘也养过自己,宜妃娘娘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守孝仪呀?可是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宜妃娘娘呀。 “不想回就不回去呗。”见他神色忐忑,郭宜笑了笑。 “真的吗?”胤祐说道,他真的可以呆在宜妃娘娘这里吗? 郭宜点点头,眼见着孩子的眼神变得亮晶晶了,她果然没有想错,的确是和这件事有关,就是不知事情缘何而起。 “那会不会给宜妃娘娘带着麻烦啊?”胤祐又开始犹豫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郭宜略加思索,点头道:“是有点麻烦,不过可以解决。” 这事儿她不好开口提,不然会让惠妃失了面子,不过,胤祐的伤好了有一段时间了,惠妃可能是没放在心上,但是康熙未必忘记了,毕竟孩子天天在他跟前晃悠呢,没说的话,要不就是放任,要不就是看惠妃何时记起来。 惠妃是宫中的老人,康熙犯不着这么考验她,大概率就是放任不管了。 如今两个孩子闹得这一出,倒是给郭宜提了个醒,如果要让胤祐留在翊坤宫,现在就要开始想办法了,她原本是无所谓的,但是胤祐又乖巧又惹人怜爱,胤祺也喜欢他,倒是让她生出了几分不舍之意。 况且也不是她自大,胤祐在翊坤宫呆着,可不比在惠妃那里要强上不少,那位可是为了胤禩连自己亲儿子都能怼的人,胤祐要是回去了还能有一席之地?她喜欢的崽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胤祐是为了这个难过吗?”郭宜问道,胤祐目前已经开心的找不到北了,一会摸摸被子,一会捏捏衣角,一会嘿嘿傻笑。 胤祐看着宜妃,目光真诚地点点头,“胤祐舍不得宜妃娘娘,舍不得五哥哥,也舍不得小九,但是胤祐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郭宜把胤祐拉过来,“额娘抱抱,大家也喜欢胤祐,这些事情都可以解决的,你不要担心。” 这就是额娘的怀抱,真的好温柔好温暖,胤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漫出来了,郭宜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别害怕。” 胤祐拼命地点点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自己已经是大孩子,可不能像胤禟那样做个小哭包,但是好难哦,眼泪积攒得太多,如同决了堤一样涌了出来,一边哭着还一边胡思乱想,宜妃娘娘改不会嫌弃自己吧? 郭宜哪里会嫌弃,只是心疼得厉害,取了帕子帮他把眼泪干净,问道:“你怎么会忽然想到回惠妃宫中这件事情?” 该不会是谁嚼了舌根吧? 谁知胤祐害羞地说道:“五哥哥要进学了,那就不需要胤祐了,胤祐就只能回去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郭宜哭笑不得,“不会的啊,胤祺就算学功课了,偶尔也同你玩耍。” 这就纯属骗小孩了,毕竟康熙是个“内卷达人”不说,本身还是个“卷崽达人”,真要是去进学了,那就是群鸡起舞、悬梁刺股了。 胤祐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被骗到,仰着小脑袋疑惑道:“真的吗?但是大哥每次都会隔很久才回去看望惠妃娘娘呢。” 如今的崽一个个都机灵的很,郭宜只能说道:“就算胤祺不需要你陪他玩,还有胤禟呢?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胤祐点点头,又问道:“我真的可以不用回去吗?” “真的,咱们拉钩。”在胤祐迷茫的眼神中,郭宜拉起他的手,勾着小指头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来,盖章。” 被盖了章的胤祐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如今压在他心头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整个人开心到放飞自我,这动作幅度一大,怀里揣着的东西一下子便掉了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宜妃先一步捡了起来——是她上次给胤祐的画。 “很喜欢这张画?”郭宜拿着画问道。 胤祐羞红了脸,点点头。 “刚刚是抱着这张画在哭?”郭宜若有所思地问道,虽然同样是不在生母跟前长大的,但是胤祺得到了皇太后全心全意的喜欢与照顾,更为幸运,胤祐则全然不同,当然也有自身残疾的原因,不过她想照顾这个孩子,就需要让孩子信任她,不然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万一真的误会了怎么办? 胤祐的脸更加红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你不说,我就当你的默认了。”郭宜笑道,“我也很喜欢你,胤祺也很喜欢,你这次让他误以为是不想和他玩,他很伤心。” “胤祐知错了,是胤祐的不对。”胤祐立马说道,五哥哥人很好,有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这次是自己不对在先的。 “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认错的。”郭宜拉着胤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捏了捏,“而是让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大家商量,不然误会了就不好?” 胤祐乖巧的点点头,如今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脸色通红,衣服凌乱,完全就是一只被rua过的小可爱。 郭宜的手指忍不住地动了动,告诫自己,现在是教育崽的重要时刻,千万不能破功,“而且你担忧的问题在我面前就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一下子解决,对不对?” “你要是不想告诉我,还可以告诉胤祺。”郭宜继续说道,虽然告诉胤祺就跟告诉了自己没有什么差别。 胤祐听得宜妃的话,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宜妃娘娘又温柔又好看,说什么都对。 郭宜还不知道自己这该死的魅力已经让胤祐五迷三道,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无意识地附和自己的话。 发现自己又走神了,胤祐赶紧团吧团吧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更加可爱无辜,他发现了宜妃娘娘对可爱的东西很难拒绝,自己要是足够可爱,是不是可以一辈子都呆在她什么身边了? 郭宜讲完了好一大通话,口干舌燥,却是不晓得自己面前崽不止半分没有听进去,还试图用可爱来“勾引”自己,“所以,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我们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就算不能解决,我们也会陪在你身边。” 最后用一句陈腔滥调但真心实意的话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发言,郭宜觉得圆满了,不止解决了崽的心事,还教育升华了一下崽的思想,可谓是一举两得。 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的小胤祐连连点头,反正现在只要知道会留在翊坤宫就行。 是也,其实听完长篇大论后最感动的人只有郭宜她自己。 —— 经过这一番谈心,胤祐心中的大石落地,同胤祺道了歉,说自己担心他进学之后就会回惠妃娘娘那里,自己舍不得他,所以才会心不在焉。 胤祺一听果然高兴起来了,当即表示已经原谅他了,并且也同胤祐道了歉,说自己不该冤枉他,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事情跟自己的说,自己想办法帮忙。 胤祐嗯嗯地点着头,两小只终于恢复了先前的亲昵,这矛盾算起来只闹腾了一下午就解决了。 胤祺坐在额娘的对面,摊着叹气道:“以后再也不同胤祐闹矛盾了,太累了。” 最累的不应该是被误会还担心受怕的胤祐吗?再不济也应该是她这个为了两个孩子和平友好而费了半天口水的人吧?他累什么了?是冤枉人累还是告状累? 郭宜在心里翻个白眼,把试图要将口水蹭在她身上的胤禟掀开,被掀开的胤禟也不生气,继续翻身,爬到额娘的身上,再被掀开后,干脆身子一扭朝着哥哥那边爬去。 “额娘,胤祐要怎么才能留在我们的这里啊?”大概是胤祐的事情提醒到了胤祺,他这才意识到胤祐是养在惠妃娘娘那里的,是有可能要回去的。 “要解决这件事呢,需要你汗阿玛出面。”郭宜说道,阿哥们由谁养,那都是康熙说了算,她和惠妃的话可不顶用,胤祐要留在翊坤宫必须得让康熙点头才行,“但是呢,你可以在其中出力。” 一提到自己可以出力,胤祺立马坐直了身子,正在朝他身上爬着的胤禟没有留意,一下子后仰倒了下去,还好胤祺如今眼力劲好了不少,一把兜住他,胤禟以为哥哥在同自己逗乐,咯咯地笑个不停。 “需要儿臣怎么做?儿臣直接跟汗阿玛提吗?”胤祺将胤禟挪到炕上,自己凑近了额娘,想听听额娘怎么说。 胤禟跟在他后面,又爬了回来,想要挤在两人的中间,哼哧哼哧地使着劲。 她儿崽的心眼是被糊住了,直接提出来,以康熙的性格免不了要想七想八,肯定是要演给他看才行,“你附耳过来,额娘跟你说说。” 胤祺刚凑过去,胤禟也扑了过来,非要搅和进去,没人理他,他也玩得不亦乐乎。 郭宜一手捞着胤禟,免得他摔着,另一边跟胤祺交代着如何在康熙面前演戏。 以胤祺的演技和心计,这事儿不能说得太明显,万一他一个口误在康熙面前把自个儿给卖了怎么办? 听完额娘的话,胤祺眼睛都亮了,这招简直太好使了,从炕上一溜下来就朝着外面跑去,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听到自己额娘在身后说,“站住,不如先同额娘说说你上次偷吃糕点肚子疼的事情!” 糟糕,忘记了还有这出,胤祺僵硬地转过身子,试图讲道理,“儿臣已经长大,额娘不能揍儿臣了。” 哦哟,还跟她讲条件了,郭宜似笑非笑,眉梢一挑,让兰心抱着胤禟同众人一起。 春桂刚把门关好,就听到里面传来五阿哥一声声哀嚎,惊得她手一个哆嗦,没过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五阿哥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眼角还噙着泪花。 郭宜坐在里面的炕上,拍拍手,长大了又如何,还不是自己的崽,想揍就揍。 第56章 问询 “上次咱们吃了番柿,后面其他宫中的人也派了人到处寻找,可惜一个都没有找到。”问过安之后,佟皇贵妃留了宜妃说会话,因她这尴尬的位置,身边能说的话并不多。 初进宫之时,她与皇上关系便较其他人更为亲近一些,除了男女关系,还有亲情,且她家还是皇上的外家,屡建功勋,层层关系叠加下来,她在康熙的心中的确是与其他的后妃不同。 第一次大封之时,她直接被封为了贵妃,当时钮祜禄氏虽被封为皇后,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只是为了补偿之前钮祜禄氏因其父遏必隆所受到的迁怒。 遏必隆在鳌拜之事上左右摇摆软弱无能,一味地追求自保,辜负了先帝重托,也导致钮祜禄氏难得康熙欢心,在宫中寸步难行,鳌拜被擒拿后,遏必隆又因与鳌拜交往过甚,被削去太师的职衔,还被夺了爵位,钮祜禄氏更是如履薄冰。 大封之时,在太皇太后之命下,钮祜禄氏登上后位,但是她上有康熙情重的先皇后赫舍里氏,下有康熙情深的贵妃佟佳氏,更别提各位妃嫔,她这位置得来实属不易,只能更加尽心尽力,夙兴夜寐。 而佟佳氏却是风光无二,地位与宠爱都有,上赶着巴结她的人数都数不清,尤其是第二年,钮祜禄氏红颜薄命,因病去世,佟佳氏一下子成为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众人都在猜测下一位皇后肯定就是她了,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 谁知道,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她只被晋升为皇贵妃,且孝昭皇后钮祜禄氏的妹妹进宫后越级成为了贵妃,仅次于她,两人的地位便是一字之差,这可真是打了佟佳氏的脸。 如今,众人也在猜测下一位皇后到底会是佟佳氏还是钮祜禄氏,两人的地位差不多,佟佳氏虽然陪伴康熙良久,但是毕竟膝下无子,钮祜禄氏如今有了皇子,还身居贵妃之位,被皇上册封为皇后也不无可能。 一件事件有了两种可能,大家就开始观望,不少人转而投入了贵妃钮祜禄氏的麾下,也就是钮祜禄氏如今低调,不然皇贵妃同贵妃之间早就争得头破血流了。 对比之前的盛况,佟佳氏现在算是门庭稀落,能说得上话的人更是少了。 听到佟皇贵妃提到番柿,郭宜好奇,“她们也想尝尝味道?” 佟皇贵妃瞥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们哪里是想吃东西,还不是想看你又在鼓捣什么。” 上次在御花园,皇上看五阿哥玩的“泥巴”后,宜妃就得了赏,加之后面推广的养育种植,两件事结合起来看,大家难免就猜出了其中的关窍,大概是五阿哥发现了什么洋芋,康熙将功劳记在了宜妃的头上。 如此一来,便都盯着他们母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跟着蹭点皇上的眼缘。 如今又看宜妃折腾了番柿,立马也都行动起来,可惜了的是,上次宜妃让人把生的熟的番柿全部都摘完,徒留了光秃秃的枝叶,这下子,恨不得把有些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臣妾这招她们可学不来,她们哪里舍得孩子那么热的天到处跑,还去玩泥巴?”郭宜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这一个个的当初生怕嘲笑胤祺玩泥巴的声音不够大,现在又想来插一脚。 呵,这就应了那句话——当初你爱理不理,现在你高攀不起。 佟皇贵妃跟着也笑了,她总算知道胤禟偶尔俏皮的小表情哪里来的,瞧,这不就跟宜妃现在一模一样嘛。 “皇家的孩子金贵,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着,怎么可能风吹日晒的?”佟皇贵妃叹息道,她要有个孩子,估计也是舍不得的。 郭宜笑着说道:“什么金贵不金贵的,臣妾只希望他们都能健康,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比起什么金贵龙子的虚名,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胤祺同胤祐最近在御花园里面做什么?”佟皇贵妃问道,关于这两个阿哥现在可又传出来不少的风言风语,光是胤祺就算了,现在还有胤祐,闹大了惠妃那边可不好交代。 宜妃如今是低调了不少,可是她儿子继承了额娘事业,成为了整个皇宫里面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各宫的心思,毕竟这种地的阿哥在皇宫里面独有一份,有好奇的,有想看笑话的,还有想跟着模仿一把。 郭宜莫名其妙,她就是让胤祺去演个戏,这应该没有啥吧? 如今被佟皇贵妃这么一问,她有有些拿不准了,“怎么了?” 佟皇贵妃一言难尽,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她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言辞去描述那个场景,只能劝宜妃自己去看一看。 郭宜更加疑惑了,她让胤祺去皇上面前演点兄弟情深的戏码,好顺水推舟让胤祐留下来,这事儿也不难吧,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吗? 回了宫中,郭宜见胤祺和胤祐正站在廊下,两人嘀嘀咕咕,神色严肃,双手比划着什么,好似商讨什么大事,她正准备叫过来问他们俩最近在捣鼓什么,就听到一声“皇上驾到”。 于是,郭宜就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两个崽,忽然就没了力气,蔫哒哒的。 胤祐直接坐在台阶上喘着气,胤祺则是蹲在一旁用袖子给他擦汗,锤锤他的腿,轻声细语地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郭宜哭笑不得,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不是,你们俩刚刚就聊了个天怎么可能累?还擦汗?一点汗渍都没有。 儿崽们,我是让你们演戏给汗阿玛看,而不是让你们把他当傻子糊弄,这种戏码,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假的。 康熙就站在入门处,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这一幕最近时常在他面前上演,一会是胤祺扶着胤祐,一会是胤祐给胤祺喂水,一会还是两人手牵手赏景,简直就是做作得辣眼睛。 偏生这两个小家伙日日蹲在乾清宫附近,一见他出来就开始演戏,搞得他最近连乾清宫都不想出,后宫也不去,生怕见到这两个宛如智障儿子。 今日也是特地让魏珠打听过,知道他们俩没有守在附近,这才来翊坤宫一趟,问问宜妃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他们在这里等着他呢。 康熙两眼一黑,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是戏都看完了,还不问清楚岂不是亏了? 郭宜总算知道佟皇贵妃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现在也没眼看。 虽然观众不给力,但是两个小家伙还很起劲,这会儿晋喜已经把茶杯呈过来了,胤祺正捧着茶杯,喂胤祐喝水。 胤祐咕嘟咕嘟,拿眼神示意:五哥哥,你倒得太快了。 胤祺赶紧把茶杯移开,问道:“还渴吗?” 胤祐打了一个嗝,有点撑了,“我还能再喝点。” 胤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茶杯放回去了,摸摸胤祐鼓鼓的小肚肚,“喝饱了,咱们就不喝了。” 见此场景,郭宜跟着才松了口气,这戏演不演无所谓,人可别撑出个好歹来。 康熙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你们都给我进来。” “梁九功在外面守着。”康熙绕过这几个人又吩咐了一句。 梁九功愣了一下,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前两日在乾清宫,皇上虽然看起来很生气,可提到五阿哥,眉眼之间俱是笑意,甚至也有几分好奇想探究这两个阿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此想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郭宜跟在康熙身后对着自己的儿崽使了一个眼色,戏过了,等会可别继续搞砸了。 可惜胤祺小朋友完全没有领会亲娘的意思,还是以为她夸自己干得漂亮,于是更加兴奋了,小心翼翼地把胤祐扶过门槛。 郭宜看得头疼,这门槛矮得不行,再过两个月胤禟恐怕都能迈得过去了,还要你扶?算了算了,摆烂吧,毁灭吧,咸鱼就该躺平,让生活来得更平静些吧。 等到人都进去了,梁九功在外面关上了门。 郭宜神色麻木,她发誓当初她同胤祺说的是要让汗阿玛看到你平常是怎么爱护胤祐的,只有这样汗阿玛才愿意让胤祐留在翊坤宫,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儿崽竟然还能超常发挥,给自己加戏。 “宜妃坐下来。”康熙还没有昏头,惦记着宜妃是有双身子的人,转而看向站在下面的两个崽,他现在回忆起那些场景,还恶寒地起鸡皮疙瘩,“说吧,你们俩想要干什么?” 胤祺瞅了瞅宜妃,要直接说吗? “别看你额娘,看着朕,说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天天的净折腾他,康熙觉得今天要是搞不清楚,再看几天,他恐怕是忍不住要挨个给揍一顿了。 “儿臣想要胤祐留在翊坤宫。”胤祺小声说道,他可算看出来汗阿玛现在的心情有点小微妙了。 一听这话,康熙冷静下来了,他先看了宜妃一眼。 郭宜耸耸肩,露出一个无辜的神色,要怪就怪你儿子,跟我无关。 “为什么想要胤祐留在翊坤宫?”康熙继续问道,语气缓和了些。 “因为儿臣很喜欢小七,小七也很喜欢儿臣啊。”胤祺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俩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康熙略微思量,“所以就想要胤祐住在翊坤宫吗?你可知这样会让别人说你额娘的闲话?” 先前,因胤禩乳母之事,宫中便有传言说宜妃想将胤禩也养在膝下,如今换成的胤祐,难保不会有流言蜚语再来中伤她。 第57章 蜜桔 胤祺和胤祐哪里会想到这么多的问题,胤祐一听会给宜妃娘娘带来麻烦,立马紧张地看过去。 郭宜露出温和的笑容,正准备出言安抚,就被康熙盯了一下,郭宜顿了一下,但见康熙神色如常,并没有怒色,她干脆闭了嘴,作壁上观看看康熙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胤祺则是表情茫然了一瞬,“他们为什么要说闲话啊?” 康熙还没有想到如何解释,他总不能说是后妃宫斗吧,接着就听自己的儿子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太闲了所以总说闲话?” 好像有点道理哦,这说三道四的可不得花时间?说来说去还真是空闲的时间太多了。 “汗阿玛给他们安排一点事情做呗。”胤祺真诚地建议道。 康熙的思绪被带偏了,竟然觉得这也是可行的,“继续说。” “儿臣先前忙着种洋芋,要去查看洋芋情况,要问刘公公问题,还要记日记,根本就没有时间说闲话。”胤祺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来了,他来了,他又带着他的“种洋芋”理论来了。 康熙神思恍惚,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起正事,三句话离不开种洋芋,不止自己种,还总想让别人一起种。 “所以汗阿玛不如让他们……” “种洋芋?”康熙艰难地开口,接了一句话。 胤祺赞同地点点头,“除了种洋芋还可以种别的啊,等到种子到了他们爱种什么就种什么,要松土浇水,还要除虫治病,到时候他们就没有时间讲闲话了啊。” 听起来的确是可行……个屁,康熙一想到自己来了后宫,后妃、阿哥公主们都蹲在花园里面除草种地,一个个汗流浃背,发松衣皱,这个场面简直比两个小家伙的表演还要辣眼睛,完全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康熙一抬头,正对上胤祺期待的目光,似乎还在等着自己的夸奖,这让他如何能夸,真要是夸了,他怕他儿子顺着杆子爬,下一句就问什么时候安排,遂轻咳一下道:“此提议虽好,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种地的,朕要尊重他们的意愿。” 闻言,胤祺反倒是更加不理解了,嘀咕道:“为什么呀?他们不愿意为了汗阿玛饿肚子的百姓们种地吗?” 康熙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又被插了一刀,这话他根本就没法接,敢情除了种洋芋,胤祺的心中就只有“饿肚子的百姓”了?怎么就没有记到别的呢——什么智擒鳌拜,什么平三藩,什么□□,这要是记着了,隔三差五拿出来说上一说,难道不比“饿肚子的百姓”听起来让人愉悦吗? 真是臭小子! 郭宜开心地当着围观群众,她就想看康熙被为难的样子,平素都是她斟酌着词语,如今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康熙也有这一天啊,真是大快人心啊。 儿崽,干得漂亮。 康熙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敷衍胤祺,余光便瞧到了幸灾乐祸的宜妃,心中一哽,干脆祸水东引,“你额娘就是后宫之人,不如由她来跟你解释,想来更加合适。” 郭宜一怔,幽幽地看了康熙一眼,康熙对她露出个笑容,哼,故意的。 胤祺又看向自己的额娘,等着答案,郭宜被迫无奈,亲身上阵,“解决百姓饿肚子的方法不止种地一种,还有很多,你喜欢种地,种地可以帮到百姓们,其他人不愿意种地,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啊。” 康熙以为胤祺还要深入问其他的问题,结果他点点头就接受了这个答案,就这?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康熙幽怨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都怪他逼得太紧了,导致自己思绪混乱。 “好吧,那他们就说吧,反正大家都知道是闲话。”胤祺无奈地叹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被人说闲话,由他去吧。 “这闲话说多了,可是于你额娘名声有碍。”康熙不可置信,他儿子就这样随波逐流了,不再挣扎一下吗? “可这是闲话,大家为什么要相信呢?儿臣同胤祐都不会这么笨,对吧?”胤祺说着看向了胤祐。 胤祐用力的点点头,他才不会相信这些闲话呢,宜妃娘娘最好了。 好的,这是今天被问倒的第一个问题了,康熙下意识地又看向宜妃,谁知宜妃这次学聪明,立马就道:“臣妾可不知道他们为何总爱相信闲言碎语,臣妾也一贯不相信这些的。” 很好,很好,康熙咬牙,一转头,这次是两个儿子盯着自己了,不要个答案誓不罢休,康熙决定转移他们的视线,妄图偷梁换柱,“总有人那么笨,愿意说,也愿意听,你要怎么办?” “那儿臣就大声地告诉他不是这样,他要是非要继续说闲话,儿臣就同汗阿玛告状,让汗阿玛帮忙。”胤祺振振有词地说道,要是这些人敢欺负额娘,他就让汗阿玛揍他们屁股,就像汗阿玛揍自己一样,定要他们尝尝这个痛楚。 康熙:谢邀,并不想揍自己的后妃的屁股。 “儿臣也是。”胤祐急忙忙地说道,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宜妃娘娘的。 康熙无语,合着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胤祺瞅着康熙的神色,忽然严肃地问道:“汗阿玛,该不会您也那么……” 胤祺差点把那个字说出口,又憋了回去,重新说道:“该不会您也会相信闲话吧?” 这一脸的嫌弃看得康熙心口都是疼的,别以为换了个表达方式,朕就不知道你是想说朕脑子笨了,康熙冷笑,“朕自然是不会信的。” 胤祺假模假样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松了口气。 康熙恨不得气笑了,他直了直身子,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竟然不知不觉中被胤祺拐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他顿了顿,看向胤祐,“胤祐,你想留在翊坤宫吗?” 胤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想回到惠妃身边?”康熙原本想问“难道惠妃对你不好吗”,但是想到此子往日遭遇,不由地泛起了几分怜悯,语气也温和了些。 “儿臣不是不想回到惠妃娘娘身边,而是更想和宜妃娘娘一起。”但见胤祺皱眉,胤祐立马飞速地补充道,“还有五哥哥和小九。” 胤祺这才展开了眉头。 康熙看得好笑,又有些感慨,他想起宜妃说的“送子娘娘”一事,梁九功说胤祐先前受伤,太医每次过来换药宜妃都陪在胤祐的身边,以及胤祐现如今活泼了不少的性格,这些都让康熙觉得胤祐跟在宜妃的身边是最好的。 还有胤祺,虽然说是演戏,但是他见胤祐不舒服便立马停下来,知晓轻重,之前胤祐受伤时,他端茶倒水陪着解闷,事必亲躬,如今言语之中,对胤祐也是颇有维护,可见他亦是真心想留胤祐在身边的。 如此同惠妃和胤禩一对比,便高下立现。 但是此事他也不好主动提起,如今这两兄弟在御花园中闹腾的一出出的,各宫都得到了消息,想必惠妃很快便会有所反应,到时候他再提吧。 如此,这件事在康熙的心中便有了决断,只是还不能提前透漏风声,免得大家都以为是翊坤宫的人在他面前吹的枕头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康熙在沉思,两个孩子都有点茫然,相互对视一眼后,还是胤祺开了口,上前问道:“汗阿玛,就让胤祐留在翊坤宫吧。” 虽然心里已经同意了,但是康熙想到自己先前被逼得无话可说的窘态,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你有胤禟不就够了吗?把胤祐留给胤禩不好吗?” “小七和小九怎么能一样呢?”胤祺道。 就在康熙以为他会说胤禟还不能陪自己一起玩耍,或者说胤祐更为乖巧一些的时候,就听到胤祺言之凿凿地说道:“一个是七,一个是九。” 康熙被他的气势震到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好了,他已经不想同自己这个儿子对话了,反正他总有道理,反正他总想把别人的思绪拉到自己的水平,然后再用充足的道理打败别人。 这一次,康熙感觉自己碰到了人生对手,早些年,在朝堂上被鳌拜怼的哑口无言之际,也未尝这么无语过,如今算是让他开了眼界。 “行了,朕知道了,知道你对胤祐胤禟不一样。”康熙赶紧结束这个对话,一点都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知道胤祺还不依不饶了,嘟嘟囔囔,“儿臣没有对小七小九不一样,他们都是儿臣的兄弟,儿臣自然是对他们一样的,儿臣是说……” “好了,朕理解了。”康熙都快被他给搅糊涂了,怎么之前就没发现他小嘴这么能叭叭的呢? 哦,之前都是宜妃代为转述的,今天他没让她说话。 他后悔了,十分的后悔,这要是让宜妃来说,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他是为何还要听胤祺这一堆废话?还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出不来了。 算了,以后还是宜妃来吧,只求两兄弟千万别在他面前演这么蹩脚的戏,还有,也别同胤祺理论,因为只会有一个悲伤的结局。 “汗阿玛……” 康熙听到胤祺的声音就开始头疼,他扶着额道:“何事?” “您还没有同意儿臣的请求呢。”胤祺小声说道。 康熙看着自己这个一脸真挚的儿子,真是无从吐槽,怎么你额娘半分机灵劲儿都没有学会?你额娘是大智若愚,你好像是真的愚。 “此事朕已知晓,亦会认真考虑,你不必忧心。”康熙说道,而后对宜妃使了个眼色。 郭宜会意,立马道:“那臣妾便多谢皇上了,如今皇上事务繁忙,臣妾恭送皇上。” 两个小家伙完全没有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是漏掉了重要信息,可是他们就在这里啊。 不是,朕没说要走啊,康熙又看了宜妃一眼,谁知宜妃对着胤祺扬了扬下巴,康熙懂了,立马就着台阶下来了,“还有公务要处理,朕便先走了。”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走去,生怕胤祺再叫他一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回头对着两个小家伙道:“不许再去乾清宫附近溜达。” 怕自己儿子领会不了,又加了一句,“你们的情谊朕已明了,不必在朕的面前展示了。” 胤祺听到这话撅了撅嘴,明显不快,但是康熙现在可不会管他如何作想,只希望这他们不要再来糟蹋自己的眼睛了。 等到康熙走后,胤祺转头看向自己的额娘,“额娘,汗阿玛到底同意没啊?小七能不能住在我们宫里啊。” 郭宜猜测这件事十有八九地稳了,便道:“汗阿玛说让咱们再等等,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胤祐猜到了一点点,眼睛跟着亮了亮,果然宜妃娘娘没有骗他,这件事可以解决哎。 郭宜猜得没错,过了两天,康熙去惠妃的宫中小坐,惠妃便顺势提到了让胤祐搬回来之事,“胤祐的伤也好了,不如让他回这里住吧,胤禩也有点想他了,宜妃如今还养胎在,臣妾担心胤祐扰了她的清净。” 这话说得康熙就有点不开心,胤祐的性子温顺,在众位阿哥之中算是独一份的,又喜欢宜妃,怎么就是扰了宜妃的清净呢? 康熙还未曾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偏向胤祐了,只是道:“朕看胤祐的性子好的很,连胤祺那么呱噪都受得了,且两人如今关系紧密,便让他再住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惠妃低眸,察觉到康熙的意图,难道皇上想让宜妃养着胤祐吗? “胤禩因着乳母的事情恐怕心中难安,你要多费些心思了。”康熙转而提到胤禩,“他这孩子敏感,容易想多,卫氏又是个心思活络的,你多注意点,可别让胤禩生分了。” 提到胤禩,惠妃顺着说道:“臣妾必定会全心全意地照顾胤禩,只是如此一来,胤祐的事情还要请宜妃多多担待了。” “朕会同她说的。”康熙说道,见惠妃如此识趣,心情不免也好了不少,“胤褆上次被训斥了,如今怎么样?” 胤褆因着上次推了胤禩一把,惠妃和皇上都斥责了他,是以,他最近老实了一些,但是惠妃瞧着他还是心里不服气,但胤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只能帮着隐瞒,“如今性子好了些,还望皇上以后严加管教。” “嗯,知错能改就好,朕以后也会多多关照一下的。”胤褆的性子被奴才捧得骄傲自大,以后再给阿哥们挑选伺候的奴才要更加用心才行。 宜妃给胤祺挑的晋喜就挺好的,不止能照顾人,在对错是非面前,还有自己的坚持,不因着主子的身份高贵就退步,恰好能给这个年纪的胤祺树立正确的观念。 “臣妾多谢皇上。”惠妃赶紧谢恩,有皇上盯着,胤褆日后应该还能转性子吧。 康熙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说胤祐的事情,如今目标达成,便想要离开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江南送了蜜桔过来,朕记得你爱吃,便让人挑了一盘给你送过来。” 听说康熙要走,惠妃心里未免有几分失落,但听到他还记得自己的爱吃蜜桔,便又高兴了起来,盈盈福身道:“臣妾多谢皇上挂念。” “嗯,记得让太医院开点清火的茶方。”康熙走之前还不忘记提醒一句。 康熙的体贴让惠妃更加高兴了,虽然宠爱不复,但是皇上心里依然是记挂着她的,这种情分可比那些如同云烟的宠爱更让她欢喜。 至于胤祐,不回就不回吧,反正宜妃也不会亏待他的,再说了,她现在心里记挂着胤禩,真要回来未必能一碗水端平,若是让胤祐生了怨怼,反倒是容易落人口舌。 解决了胤祐的事情,康熙回乾清宫的路上神清气爽,不必再看胤祺辣眼睛的戏,也不用再听他的歪门邪理,让人甚是愉悦啊。 第58章 奇人 康熙说的是再住一段时间,但是惠妃很清楚胤祐不会再回她宫中,不直接说也是为了维护她和宜妃,她干脆把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亲自把胤祐的东西送到了宜妃的宫殿,还好生嘱托一番,如此全了各自的情面。 于是,郭宜同惠妃进行了友好会晤之后,正式接过了胤祐的抚养权。 郭宜前脚刚送走惠妃,一转头,两个小家伙已经高兴地搂在一起了,胤祺正在笼络人心,“从今日起,我额娘就是你额娘,我弟弟就是你弟弟,我汗阿玛就是你汗阿玛。” 郭宜听着想笑,你汗阿玛本来就是人家的汗阿玛,还需要你让? 胤祐别的都没有听到,就听到了那句“我额娘就是你额娘”,“那我要怎么称呼宜妃娘娘呢?” 这倒是个问题,胤祺想了想,脑子里面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小九称呼四哥的额娘为佟额娘,那你就叫宜额娘吗?” 胤祺说完就飞速地朝着郭宜奔过来,停在她的面前,仰头道:“额娘,以后小七叫你宜额娘可以吗?” 郭宜看了看正在朝这边走过来的胤祐,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听到了没?”胤祺扭头对着胤祐说道,“以后就叫宜额娘了哦。” 胤祐点点头,害羞腼腆地叫了声,“宜额娘。”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如同一个熟透的蕃茄,害羞地低着头,用脚尖一下一下地蹭着地。 太可爱了,郭宜忍不住搂了过来,叭地一下亲了一口,又摸了摸他的小脸。 胤祐还有点迷茫,怎么就亲亲了呀?他什么都没有做呢,有点害羞羞。 一旁的胤祺也兴奋的不行,把头凑过来,“儿臣也要亲亲。” 郭宜也亲了一口,原本以为儿崽的这一番操作要凉,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解决了,顺利地不可想象,不得不说,康熙对儿子可比对待老婆宽容多了。 康熙对儿子当然不止宽容,还很上心,过了两天,就给两位阿哥送来三个能用之人,胤祺已经有了晋喜,便只留了一个,剩下的两个人都拨给了胤祐。 三个人先给郭宜磕了头,郭宜走个过场,吩咐道:“皇上既然派了你们来伺候阿哥们,尔等必当尽心竭力,不可松懈怠慢,否则,本宫定会严惩不贷。” “奴才遵命。” 三个人各自介绍一下自己,被分配给胤祺的叫做小秦子,胤祐的那边的则是同忠和同林。 “以后关于阿哥的事情可以直接同晋喜说,由晋喜决断则可,其余的事情一并由堇姑姑管理。”郭宜说道,上次晋喜的伤好了之后,就来给她磕头,说是要效忠一辈子。 郭宜当场就笑了,晋喜还以为她不信,恨不得指天发誓。 “奴才绝对不辜负娘娘的嘱托。”晋喜上前一步叩首道,他这条命本身就是娘娘救下的,上一次五阿哥出事,娘娘也是在皇上面前力保了他,不然犯下这等大错,恐怕就被打死了,故而,他愿意为了五阿哥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赔上这条命也都可以。 “行了,下去好好办差吧。”郭宜才说了几句就有点乏了,打了个哈欠,泪花盈盈。 “娘娘,梁公公来了。”兰心进来禀告道。 康熙前脚才送了人,怎么后脚又派了梁九功过来?郭宜现如今遇事习惯性地在脑子里面“阴谋论”一下,毕竟她面对的可以万人之上的康熙,谁知道他会抽哪门子的疯呢。 “请他进来。”郭宜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直接将人请了进来。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梁九功行了个礼。 “梁公公客气了,不知今日过来是有何事?”郭宜问道。 梁九功说道:“内务府奉宸苑传说有一奇人,通晓御花园内各种园艺花卉,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便召见了此人,见有几分真本领,想让五阿哥和七阿哥也见一见。” 噢哟,这是给她儿崽找个师傅了,康熙做丈夫的确是很一般,但是做起父亲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皇上如此挂念胤祺和胤祐,本宫感激涕零。”郭宜问道,“他们俩正在一起呢,本宫让人叫他们过来。” 胤祺同胤祐进门的时候,正在嘀咕,“你房间的灯盏没有我房间的好看,我让额娘再给你找一个其他好看的。” 胤祐搬过来,最开心的就是胤祺了,要不是郭宜怕他的睡姿让两人都感冒,他已经抱着枕头被子溜去胤祐的床上了。 “我那个灯也还可以啊,不一定要换新的。”胤祐说道,自从搬来翊坤宫,五哥哥恨不得把他的东西都换成一模一样的。 “我先问问。”胤祺还是想要胤祐也有一盏漂亮的灯,他的灯是用玻璃拼出来的,上面糊着五彩的纸,点燃之后,照出来的光片片斑斓,煞是好看,“儿臣给额娘请安。” “胤祐给宜额娘请安。”胤祐也跟着行礼。 两人又乖乖地喊了一声“梁公公”。 梁公公哪里敢真的应下了,连连说道:“折煞奴才了。” 嘴上客套着,脸上却是笑容满满,难怪皇上也喜欢这两个阿哥呢,知礼懂仪,乖巧温顺,招人疼爱。 “说什么灯呢?”郭宜听了一耳朵,胤祺最近过度兴奋,整个翊坤宫的人都陪着上上下下的折腾。 “额娘,您还有没有好看的灯,胤祐房间里面正缺一个呢。”胤祺凑到郭宜的身边说道。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灯送一个给他呢?”郭宜记得他房间里面就有两个还不错的灯盏,照出来光如同万花筒一样。 胤祺苦恼道:“儿臣房间的灯是玛嬷送的,还有一盏是额娘送的,怎么能转送他人呢?” 郭宜一想,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额娘就再给一个嘛,怎么能儿臣有,胤祐没有呢。”胤祺又凑近了点,撒着娇,背在身后的手指朝着胤祐勾了勾。 胤祐立马会意,磨磨蹭蹭地凑过来,扯着郭宜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羞羞答答地说道:“宜额娘,胤祐可以也要一盏灯吗?” 小胤祐竟然也会撒娇了,郭宜挑了挑眉,老母亲的嘴角完全止不住的上扬,胤祐晃了两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通红通红的,郭宜点点头“可以,你们汗阿玛找了个厉害的人想让你们瞧瞧,等你们回来了,找堇姑姑去库房里面挑一盏吧。” “多谢宜额娘。”胤祐赶紧行礼,被宜妃拉住了。 “跟着梁公公去吧,早去早回。”郭宜说道。 一行人从翊坤宫出来了,胤祺这才想起来问那个厉害的人是谁。 “此人姓李,全名李正敏,是内务府奉宸苑的人,听说他认识御花园里面所有的花草。”梁九功对这些花草一窍不通,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根据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解释道。 “所有的都认识吗?”胤祺扯着梁九功的袖子急切切地问道。 梁九功不得不停下脚步回答,“奴才就是这么听说的,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 胤祺松开手同胤祐对视一样,哇了一声,“好厉害啊,走,咱们快点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都认识。” 说着就拖着胤祐走得飞快。 梁九功还有些发愣,速度还能这么提起来的吗? “梁公公请。”晋喜赶紧让梁九功先行,小主子腿虽然短,但是走得快,眼看着就要转过宫门了,他可不想丢了人。 梁九功赶紧快速跟了上去,可是他这胳膊腿哪里有两个孩子利索,眼看着距离越来越大,他气喘吁吁道:“你跟着阿哥们先走,看着点,可别摔着了。” 得了梁九功的话,晋喜招呼着新来的同忠赶紧追了上去,喊道:“五阿哥、七阿哥,等等奴才们。” 胤祺才不会听他们的话,他在额娘面前还会乖乖的,现在没有旁的人,便由着自己了,越追还越起劲。 “五哥哥,我跑不动了。”胤祐被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胤祺见他脸色发白,赶紧停下了步子,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胤祐喘了一口大气,匀了一会才道:“没事,就是跑……跑得太快了。” “那咱们就慢点走吧。”胤祺给胤祐轻轻拍了拍背,如今胤祐到了翊坤宫,那就是要跟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他要好好照顾着。 “走吧。”歇了一会,胤祐感觉好多了,继续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这一歇,晋喜他们就赶上来了。 “要不让晋喜公公抱着你走吧?”胤祺还是有点不放心。 胤祐摇摇头,主动牵起胤祺的手,“同五哥哥一起走啦。” 胤祐就是锻炼少了,未到翊坤宫之前,因着腿脚不便,他并不是很喜欢走路,往常都是嬷嬷抱着,跟胤祺一起玩耍之后,每天到处东奔西窜,才慢慢地自己走路。 毕竟胤祺满地地撒欢,要是胤祐不跟着一起跑,胤祺才不愿意带着他玩呢。 走到乾清宫,魏珠正守在门口,没见到自己干爹的身影,还好奇地朝后张望了两眼。 晋喜不好意思地说道:“阿哥们急着见皇上,便先跑过来了。” 魏珠见两个阿哥小脸蛋红扑扑的,果然像是一路跑过来的,“烦劳二位阿哥们稍等一下,容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康熙正同“奇人”李正敏聊得开心,听到两位阿哥来了,“让他们进来。” 于是上一幕的场景再次上演,胤祺先过了门槛,然后搀扶着胤祐,嘴里还念叨着,“你慢点,别摔着了,我扶着你,你别害怕。” 不是已经说过了,不用在他面前演这种戏吗?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两个小家伙走到康熙的面前行礼。 “免礼,这位是奉宸苑的李正敏,他于花草园林颇有见解,你二人可向他多学学。”康熙说道。 “奴才李正敏给二位阿哥请安。”李正敏上前行礼道。 第59章 灯盏 李正敏人高马大,又瘦,整个人如同一根高挑的竹竿,背弯着,又好似一张弓。 “免礼。”胤祺装模作样地说道,话音刚落,又转头看向汗阿玛,“汗阿玛,儿臣想坐着说话呢。” 康熙挑挑眉,“怎么?这就累着了?” 胤祺点点头,老实巴交地说道:“儿臣听闻有奇人,同胤祐一路小跑着,现在有些累了。” 胤祺眉毛耷拉着,语气可怜兮兮,脸上带着几丝乞求的期盼,正睁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看看他,又看看站在那儿微微发抖的胤祐,谁是真的累一眼都看出来了,也懒得拆穿他,“行了,坐吧。” 胤祺大喜,赶紧招呼着,乾清宫的椅子都是红木的高背椅,两位阿哥如今还没有椅背高,坐上去得费上不少的劲儿,伺候的人赶紧上前扶着,才顺利地坐上去。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嘿嘿傻笑了两声。 康熙看得一阵无语,殿中这么多椅子,两人就非得挤在一起吗?一时间,康熙不知道该庆幸这椅子够大,还是该说两个孩子够小。 胤祺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复杂了,他坐在胤祺的身边,小声问道:“你还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胤祺红着小脸摇摇头,舔了舔嘴唇,“坐着就不累了。” “那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哦,我跟汗阿玛转达。”胤祺颇有兄长的模样,对胤祐爱护有加。 在他心中,胤祐是舍不得离开他,这才搬进翊坤宫的,现在就是自己的人了,所以一定要倍加珍惜。 “梁九功。”康熙看了一会,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深,之前那些都是什么辣眼睛的玩意儿。 “奴才在。”梁九功刚站在门口,两口气还没有匀过来,就听到皇上喊自个儿。 康熙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这副模样?” “奴才的腿脚比不过阿哥们,这才落后了几步。”梁九功四两拨千斤地一带而过,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何时在宫里如此疾行过? “他们俩胡闹,你也跟着一起,真是白长了岁数。”康熙笑着说道,这一路估计把梁九功追得够呛,“行了,这里不用伺候了,去歇息一会吧,让魏珠给两位阿哥送点水过来。” “奴才愚钝,谢皇上恩典。”梁九功赶紧说道,他现在两条腿跟下了锅的面条一样,软到不行,恨不得坐在地上说话,皇上让他去休息,自然是求之不得。 魏珠端上的茶碗里面都是温水,两个阿哥接过去就是一顿咕噜噜噜的,听得康熙都忍不住叫他们慢点喝,生怕他们呛着了,“以后慢慢走过来,不用这么着急。” 吨完了水,胤祺将茶碗放回托盘里,打了一个饱嗝,听得康熙脸色发绿,当众发出此等不雅之声,实在是不成体统。 胤祺压根没看着康熙的脸色,自顾自打量着这位叫做李正敏的人,好奇地问道:“你真的知道御花园中所有的花草吗?” “回五阿哥的话,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也可能少有几种不识得。”李正敏不敢把话说得太圆满,这万一出现个不认识的可怎么办? “那也很厉害了啊。”胤祺哇了一声,眼神亮晶晶的,他现在认识的都不多,一些是额娘告诉他的,一些是刘贵公公说的。 康熙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好骗,知道一点花花草草就能把他给镇住,自己知道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这个态度,气得康熙恨不得把他提溜过来揍一顿。 “李正敏知道的可不止花草的名字,连其种植方法诀窍都知道一二,你二人可向其多多学习。”康熙说道,既然胤祺想种地,那就要把地种好,光知道一个洋芋可不够,“朕给你们俩指派一个任务,两个月之内,你们要认出御花园中三十种以上的植物的,朕到时候可是要校考你们的。” 若不是他马上就要南巡了,恐怕会亲自带着他们去丰泽园小住上些时日,不过等到明年,带着他们种种御稻米也可。 “三十种吗?”胤祺掰着手指头思考着。 “不止要认识,还要知道其属性、种植时间、方式等。”康熙怎么可能指派这么简单的任务,还要层层加码,“若不是答不出,到时候挨罚可别哭鼻子。” “汗阿玛,你要罚儿臣什么?”上次胤祐受伤,额娘罚自己照顾胤祐,端茶倒水,陪他一起玩,要是汗阿玛惩罚自己,该不会也要这样吧?胤祺想想要日日对着汗阿玛,咦惹嫌弃了一声,实在是太无聊了。 “怎么?还没有开始就先问惩罚了吗?”康熙还不知道儿子想七想八地嫌弃自己,笑着说道,这时候不应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完成吗? “儿臣很好奇啊。”胤祺睁着大眼睛看着汗阿玛。 “会被打手心。”康熙想了想回答道,教学的夫子最常用的是就是这招了,保清、保成小时候都挨过一两回。 胤祺伸着自己的白白嫩嫩的小手看了一下,这还不如揍屁股呢,屁股上的肉多没有那么疼,手心被打了,他可就不能牵着胤祐了。 康熙见他被吓唬住,心中得意,这混小子还有怕的时候啊,“所以你跟着李正敏好好学习,别到处瞎晃。” 胤祺瘪瘪嘴,他什么时候四处瞎晃了?汗阿玛就知道瞎说,哼。 说完了正事,康熙又问了几句胤祐,无非就是住的还习惯否,派过去的奴才用得是否顺心诸如此类的家常。 胤祐恨不得把翊坤宫夸到天上去了,连兰心姑姑送给他一只漂亮的小荷包都拿出来说道,可见是有多喜欢翊坤宫了。 康熙见这孩子如此实诚,又知道感恩,心中更加欢喜,不由地连夸了好几句,才放他们出了乾清宫。 一出乾清宫,胤祺揪着李正敏开始问东问西,李正敏刚开始还以为康熙让他们学一些草木园林的知识是闹着玩,没想到五阿哥如此较真,还思维跳跃地很,一会东一会西的,两人说得口干舌燥,胤祺才依依不舍地放了人。 回了翊坤宫,胤祺将康熙的话转述了一遍,郭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清朝的皇帝喜欢考核儿子学问是出了名的,要是不闻不问才是真的有问题呢。 “你要怎么学习?”郭宜问了一嘴。 胤祺一下子卡了壳,想到自己问了李正敏一下午,全顾着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想到如何完成汗阿玛的任务,抓耳挠腮也没有想出个答案。 郭宜就猜到是这个样子,她这儿崽还嫩了点,需要有人引导,“你明日去找李正敏,问他要一份御花园的草木的目录,拿来与御花园中的植物参照查看,如遇不懂,再去询问李正敏,如此可行?” 胤祺想了想,这样他就可以认识御花园更多的植物了,便点点头,“明天上午儿臣就派人去找他问一问。” 郭宜点点头,“好了,我们现在去给胤祐找灯去。” 说实话,郭宜还没有去过宜妃的内库,主要是每天的衣食住行根本不用她操心,没有房租、水电、餐饮费用的困扰,一时半会她也没有想起来,加之原身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吧? 堇姑姑开了库房的门,郭宜先走了进去,兴奋地奔向她的金山银山,但是她失望了。 库房里面放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里面多是布匹,还有些金银珠宝,凤钗头饰,架子上也摆了不少的东西,有人参这种高档补品,也有玉制摆件,这些东西有些是每年的俸禄,有些是的皇上的赏赐,算起来还是赏赐居多。 宫人的赏赐、内务府的打点、后宫妃嫔的往来,这都是要花钱的地方,能选秀入宫就相当于入职成为基础员工,再慢慢地往上升职,有人熬资历,有人做功绩,位置越高,银钱越多,难怪人人都想朝上爬呢。 在宫中生活,要是光靠着这点俸禄,宜妃早就喝西北风了,好在她得宠,皇上时不时地赏赐些东西,真金白银也有,不过大多数的都是各种奇珍异宝,是不能当钱使用的。 郭宜撇撇嘴,总算是了解了宜妃这个位置是有多穷,当然这也是相对比得来的,要是纵向比较,她比答应、常在什么的可不知道好上多少,算了这一笔账,郭宜的心都凉透了,这横竖不到五千两的银子如何养老? 所以,这养老是还得看崽啊。 崽呢? 郭宜一转身,才看到两人正在库房角落里面扒着灯在呢,胤祺拿着一盏紫琉璃八瓣莲花镀金座的灯说道:“这个好看,你要不就要这个吧。” 胤祐点点头,“好啊。” 胤祺又扒拉了一下,“这个灯也好看。” 是个透亮的玻璃罩,灯座上镶嵌着珐琅,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 “是的呢。”胤祐也凑过去欣赏了一番。 胤祺放下手中的灯,又去翻找。 郭宜看得好笑,就这样,天黑了怕是也找不到想要的灯吧,“选好了吗?” 胤祺左右为难,紫琉璃的好看,珐琅的也好看,他要去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看的,一头又扎了进去。 郭宜见他整个人恨不得都要栽进箱子里面,不由地提醒道:“注意点,别摔着了。” “找到了。”胤祺突然喊道,从箱子里面掏出一物,献宝一般地呈到胤祺的面前。 这灯同宜妃之前给他的那盏极为相似,应当是同时得到的姐妹灯,一样的玻璃镶嵌,只是贴的彩纸颜色不同,胤祺那盏上面是以红色紫色为主,这盏灯则是以黄色绿色为主,玻璃透亮,镶嵌处圆润光滑,铜制灯座上是花草的纹饰,十分精致。 “就这个了好不好?”胤祺问道。 胤祐高兴地点点头,他看出来了,五哥哥就想自己跟他用一样的东西,自己也喜欢。 胤祐小心翼翼地接过灯盏,走到宜妃面前,“胤祐谢谢宜额娘。” “不必客气。”郭宜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的说道。 “你怎么不谢谢我呢?这还是我找到的呢。”胤祺撇嘴道,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他额娘了,胤祐要是粘弟弟就好了,粘汗阿玛也行啊,哎 “谢谢五哥哥。”胤祐乖乖地说道。 “哎,嘿嘿。”胤祺立马高兴起来,刚刚的想法烟消云散,又是一副兄弟热络的模样,拉着胤祐就要去他房间看灯,还让晋喜把自己房间的那盏也取过来摆在一起。 郭宜瞟了自己的库房一眼,叹息了一下,她这卷崽还是得继续努力啊,不然等她老了,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第60章 亲热 第二日,胤祺便让晋喜跑了一趟,谁知道李正敏还真的有这种书籍,一共三册,其中两册记载的是花草一类,另外一册则是树木一类,这书应该是李正敏自己编写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还有增增补补的痕迹。 郭宜翻了几页,记载的很详细,如同一本植物百科全书,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图,好似古代的书籍都以文字记载为主,少图。 “晋喜,你会画图吗?”郭宜若有所思。 “会娘娘的话,奴才不会。”晋喜答道,他入宫的时候年岁并不大,书读了不少,作画却是只习得了一点理论,“娘娘是要画什么呢?” “本宫看这书上所述俱是详细,想着若是有图便更好了。”郭宜说道,合上书本。 “娘娘不若让春桂试试?”堇姑姑试探地说道,“春桂的花样描得极好,咱们宫中好多人都是请她帮忙呢。” 她手中竟然还有这种人才吗?郭宜仔细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好像是真有这么一回事,这就体现了西贝货的麻烦——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哪里翻车。 “瞧本宫这个记性,竟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郭宜笑着说道,“让她来试试看吧。” 堇姑姑让人把春桂叫了过来,春桂一听下意识地拒绝了,给五阿哥画图谱这事儿怎么能由她来做呢,在她心中这都是那种做学问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郭宜穿过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岂会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本宫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后宫之中,哪里能让外臣进来呢。” 郭宜自己也不是不能画,但是她现在怀着孕,堇姑姑也好,康熙也罢,肯定不会让她跟着胤祺四处瞎跑的,尤其是康熙,子嗣可比什么都重要,真要惹恼了,他说不定会收回之前的成命,不让胤祺学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春桂犹豫了一下。 “不如你先将你画过的东西拿来本宫看上一眼,要是不行,就算了。”郭宜也不是那种逼迫人干活的事情,只要春桂不愿意,就算再合适,她也不会以命令强逼着。 拿到春桂描的图样,郭宜小小的惊艳了一把,图案工整细致,线条流畅,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绘画技巧,但是笔法谨慎细致,这就是天赋啊。 郭宜惊叹,就这水准,做宫女真是埋没了,做个绘画大家不好吗?都是这该死的时代限制了女性的发展之路。 春桂见宜妃半晌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忐忑,还是堇姑姑帮着问了句娘娘如何。 郭宜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称赞道:“就这个技术,给胤祺画图,本宫都觉得埋没了你。” 春桂先是一愣,跟着眼眶红了,低下头。 在宜妃身边,她其实挺没有存在感的,堇姑姑是一宫的掌事姑姑,周全谨慎,聪慧过人,兰心姐姐端庄大气,体贴知意,凡事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这样一对比,她这个只有点细心的宫女并没有太多的优点,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没有跟在宜妃的身边,而是打理着翊坤宫的杂务。 身边不乏有些人明里暗里讽刺她不如兰心更得宜妃眼缘,吐槽她一等宫女也只是徒有虚名,她不是没有苦恼烦闷过,只是跟在外面见过几次风波之后,便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堇姑姑同兰心做得来的事情,她未必能处理得当。 如此她歇了争宠的心思,堇姑姑和兰心姐姐对自己都不错,她便一心一意地呆在翊坤宫,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郭宜也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这孩子实诚,听到娘娘的夸奖,高兴坏了。”堇姑姑轻轻拍了两下春桂的背,笑着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无事无事。”郭宜安慰道,“的确是画的好看,本宫瞧着比有些画师还有好,打明儿起,你就跟着五阿哥他们去御花园中帮着绘图。” “奴婢遵命。”春桂也晓得自己反应大了,缓和过来后还有点不好意思。 郭宜朝着胤祺招招手,让他们俩一共过来,“明日你们俩就带着晋喜和春桂去御花园中对着这几本书找你们喜欢的植物,晋喜念给你们听,你们找着了,就让春桂给画出来,这样以后即便不在御花园,也可以看图册了。” 胤祺点点头,对这个活动充满了期待,“我们现在就去可以嘛?” “也行。”郭宜看了看外面,现在约莫申时的样子,太阳正好,出去遛遛也是好的,“不能跑太快,要时刻保证身边有人知道吗?” 好几次,两个孩子跑得太快,后面跟着伺候的人根本跟不上,这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可咋办? “知道啦。”胤祐点头说道。 “胤祺听到了吗?”郭宜不得不重申一边。 胤祺点点头。 “知道什么了?”胤祺不比刚刚见面时的腼腆小可爱,真是狗都嫌弃的年纪,自己皮就算了,还常常拉着胤祐一起,胤祐乖顺,又拗不过胤祺,所以还是得多叮嘱两遍。 “知道不能乱跑,知道身边不能没有人。”胤祺点着头说道,能听得进去话的时候,还是个乖宝宝。 “你现在是男子汉,还是哥哥,说话一定要言而有信。”郭宜盯着胤祺的眼睛说道,最怕他嘴上说着知道,到时候忘得一干二净,这里不是丰泽园,害人的招数防不胜防,郭宜可不相信康熙夭折的孩子全部都是因为身子弱的缘故。 胤祺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的一定做到,得到额娘的同意,这才拉着胤祐出了门。 “娘娘最近倒是深谋远虑一些了。”堇姑姑搀扶着郭宜回了正殿。 “有吗?”郭宜自己毫无感觉,她不是一直是这样子的吗? 堇姑姑笑着道:“若是以往,娘娘只会叮嘱一两句,却不会像今日如此郑重其事。” 郭宜一想倒也是的,往日的话,她也只会说上一两句,不会像今日这心中担忧,反复嘱托。 “这女人啊,怀孕之后,确实比平常要敏感些,娘娘这样也属正常,不必担忧。”堇姑姑见宜妃沉默不语,出言安慰道。 郭宜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这种潜移默化之中的改变的确是让她有点恐慌,她知道人怀孕之后,由于激素的变化,人会较往日不同,如今发现的时候,还是有点慌乱了,“都快忘记了这种感觉了。” “娘娘之前可没有这么忧心的。”堇姑姑约莫是看出她的不适应道,“说明娘娘长大了。” 郭宜……这个岁数的人被称呼长大了,的确是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不过堇姑姑是宫里的老人,说这话也算是合适。 堇姑姑又安慰了几句,“要让奴婢说,这也挺好的,如今您正年轻,身体底子好,怀孕生子人轻松些。” 宫中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宜妃娘娘身体素来算是比较好的,先前两个孩子都生得很顺利,如今也不必过于担忧。 郭宜回忆了一下原主的生活,幼时到少女阶段居住在盛京,那里对女子的约束少些,女子亦可以参与骑马射箭的狩猎活动,当然这也同满族游牧渔猎部族的惯例有关。 可不比这红砖高墙的深宫要自在的多? “额娘。”胤禟如今已经走得稳得多了,天天在宫里四处溜达,看到额娘来了,小人儿恨不得跑起来,“抱抱。” 郭宜伸手将宝贝宝贝抱在怀中,原先的时候,大家来拦着一下,生怕宜妃娘娘有个闪失,如今倒是看习惯了,“儿崽,怎么又重了?是不是胖了?” “禟禟不胖。”胤禟瘪瘪嘴,哼唧唧道,头趴在额娘的肩上,四处张望着,“哥哥呢?” 不知谁在他面前提了“禟禟”这个称呼,他现在自称都是“禟禟”,听起来黏糊糊。 “哥哥们出去了,要晚点才回来。”郭宜抱着他走了进去。 “哼,不带我,哥哥坏坏,不理哥哥。”一听出去玩还不带着自己,胤禟的小脸皱了起来,闷闷不乐。 他现在还太小了,很多事情做不好,又爱凑过去瞎捣乱,有时候胤祺也不爱带着他,时间久了,胤禟也知道哥哥不带着自己是自己被嫌弃了,心中常常委屈得不行。 “这次哥哥不带你呢,是因为汗阿玛布置了功课,做不好要被打手心的哦。”郭宜拉过胤禟的小手手,在他掌心轻轻拍了一下。 大朋友嫌弃小朋友这实在是太常见了,郭宜不想孩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否则很容易被挑拨离间。 “啊——”胤禟惊呼一下,“痛痛,额娘呼呼。” 她明明就没有使劲好吧,臭小子怪会装模作样的,郭宜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叭地一下亲了一口,“还痛痛吗?” 胤禟咯咯地笑着,“不痛啦。” “额娘同你一起码积木可好?”郭宜问道,她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胤祺的身上,如今正好是培养母子情深的时候。 胤禟立马高兴地拍手手,“玩积木咯。” 他很喜欢玩积木,可是哥哥不爱跟他玩,宝宝可委屈着呢。 乳母搬过来一些积木,两人坐在炕上各自搭建着,郭宜刚搭建出一个亭子的模样,旁边伸出来一只白白的小手,戳一下,亭子轰然散倒。 郭宜扭头盯着他,难怪胤祺不喜欢同你玩积木呢,这小爪子恨不得让人给绑起来。 胤禟丝毫没有察觉额娘的嫌弃,咯咯的笑着,等到额娘再搭一个,他又刷地一下子给戳倒。 郭宜起了劲,叫了兰心还有乳母一起摆,让胤禟坐在中间等着戳倒别人的建筑。 一时间,房间里面回荡着胤禟咯咯笑声,玩了两刻钟的样子,胤禟就笑累了趴在额娘的怀中,举着食指要呼呼,这次是真的戳痛了。 郭宜轻轻吹了吹,嘴里念叨着,“长个记性,下次可别使坏了。” 胤禟哼哼唧唧,在额娘的怀中蹭来蹭去,各种求呼呼抱抱亲亲撒着娇。 不得不说,郭宜还挺喜欢这样的时候,温馨静谧的母子相处场景,可比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有意思多了。 “娘娘,皇贵妃身边庆嬷嬷来了。”堇姑姑上前禀告道。 郭宜哄着孩子,差点把自己给哄睡着了,一低头胤禟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精神着呢。 听到堇姑姑的话,胤禟一骨碌地从额娘的怀中爬下来,迈着小腿朝着门外而去。 郭宜也整理一下仪容,等着庆嬷嬷进来。 胤禟扒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到只有庆嬷嬷一个人便问道:“嬷嬷,佟额娘呢?” 庆嬷嬷见胤禟挂念佟皇贵妃的模样,心中欣慰,真是个好孩子,不枉佟皇贵妃对他好,时时念着他,“皇贵妃娘娘在宫里呢,九阿哥是想她了吗?” 胤禟失望地点点头,还以为佟额娘也来了,他还小,不知道佟皇贵妃的份位有多高,想要见宜妃,只派人召见一下就行,怎么可能亲自来翊坤宫,“禟禟想佟额娘了,也想四哥哥了。” “皇贵妃和四阿哥也想着您呐。”庆嬷嬷看着讨巧的九阿哥愈发地欢喜,她家娘娘要是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该有多好。 “好的。”得了佟额娘和四哥哥口头喜欢的胤禟稍微满足了一点点,转身乖乖地又爬回额娘的怀中。 “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庆嬷嬷福了福身子。 “免礼,给嬷嬷搬个凳子过来,嬷嬷来翊坤宫是皇贵妃有什么吩咐吗?”郭宜好奇道,不知道佟皇贵妃为何突然派人来她宫中了,倒显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庆嬷嬷赶紧推辞,“多谢娘娘了,奴婢站着就行。” “此次前来是我家主子有件事想拜托一下娘娘。”庆嬷嬷继续说道,神色中带着几分亲近的意思。 郭宜更为好奇了,有什么事情是皇贵妃搞不定,还得要来拜托自己的吗? “皇贵妃娘娘如今要跟着皇上启程去南巡,长久不在宫中,还望娘娘能够帮忙照拂一下四阿哥。”庆嬷嬷说道。 啊,原来是这个事情,郭宜怎么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能在下一届皇帝面前刷好感的机会,认真地点头答应了,“原来如此,四阿哥若是有什么事情,让身边人来翊坤宫说一声即可。” 即便胤禛不是未来的皇帝,就凭着佟皇贵妃先前帮她照顾了胤禟,她也不会拒绝的。 猜测宜妃娘娘不会拒绝,还是在听到她答应下来之后,庆嬷嬷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娘娘果然没有看错人,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还请娘娘暗中行事,免得招了永和宫的眼。” 忘记了,四阿哥还有个亲娘德妃呢,这倒是是个问题,要是让德妃知道自己趁她不在宫中接触了她儿子,还不晓得能干出什么疯批的事情呢。 “本宫知道了。”郭宜认真道,若是只有她一个人,什么德妃还是德芙,尽管放马过来,可如今她拖家带口的,三个崽嗷嗷待哺,她可不敢拿他们去冒险。 如此庆嬷嬷才放心,行礼道谢后才离开。 庆嬷嬷这趟倒是提醒了郭宜,南巡出行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底,因着自己不用去,又不怎么出宫,她几乎已经快忘记这件事了。 郭宜复又觉得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又不用准备什么,倒是康熙过来的时候自个儿提了几句,“朕不在宫中,你若有事情,可同贵妃讲,朕亦同她提起过,让她多多关照于你。” 郭宜想给康熙竖个大拇指,真有你的,让大老婆照顾小老婆。 自己要是贵妃,说不定得要气着,不过贵妃这个性子的确是有点奇怪,好像万事皆不在心上,连皇上的恩宠都不在乎,若不是她姐姐是先皇后,恐怕早已经淹没在这后宫之中,“臣妾多谢皇上挂心。” “你知道就好。”康熙将她搂在怀中说道,郭宜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躺着,康熙哭笑不得,难道自己成了个垫子? 郭宜问道:“臣妾听闻德妃要带着六阿哥一同去,真的吗?” 康熙嗯了一声,胤祚在他面前了背了好几首山河的诗文,德妃说她答应了胤祚,若是能背下来便来求他让胤祚一同前去。 康熙最初是不想答应的,孩子年岁不大,这一路虽然多是乘坐舆车,但是时间长,路途远,万一有什么水土不服,太容易出事了。 可是胤祚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康熙忍不住的心软,加上德妃各种求情的,他这才同意,也说了,一但不舒服,立马就要送回来。 “怎么?想让胤祺也去?”康熙问道。 “臣妾才舍不得呢,这么远的距离,万一要是病了,臣妾还不得忧心极了。”郭宜说道,古代的车马又没有高铁什么的舒服,路也不一定平坦,出一趟门累得慌,况且这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么久,她怕自己都受不了,“再者,这日后有的是机会,等他们长大点再说。” 康熙没有接话,德妃的功利心实在是太强了些,连宜妃都知道万事以孩子的健康为先,她反倒是撺掇着孩子上赶着邀宠,罢了,自己都同意了,也不好再把话收回来,让人多多照看些吧。 “皇上,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吗?”郭宜没听到康熙的回答,问道。 “言之有理,难得爱妃如此明事理。”康熙褒奖道。 郭宜直起身子,故作生气道:“难得?原来臣妾在皇上的心中如此不讲道理。”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宜妃撒娇的样子了,康熙不免有些怀念,流水易逝,佳人易变,还是宜妃这样好,“怎么?你已经忘记了自个儿以前跟德妃吵架,在长春宫前面踩了她一脚吗?” 郭宜震惊,宜妃以前这么虎的吗?跟德妃还能这么闹起来,影视剧中的后宫娘娘养尊处优,最爱各种明嘲暗讽,下面的奴才们都不能随意扭打,宜妃竟然公然上去踩德妃的脚? “怎么?已经忘记了?”康熙笑道,“德妃丢了那么大个面子,朕也只是罚你闭门思过了五天,你倒好,朕来看你,你反而让朕去找德妃。” 谁也没想到宜妃竟然直接上脚的,宫女们一时间也没有拦住,当时就直接把德妃给气哭了。 郭宜讪讪一笑,只能说不是本尊,不背这个锅,“也就这么一次而已嘛。” “只有这一次?”康熙挑眉,“朕记得,你刚入宫没多久,靳贵人故意为难你,你不服气,她让宫女教训你,你反倒是给了那宫女一耳光。” 就是那一耳光,让康熙记住了宜妃,宫中的女子大多数都贤良淑德,一个个赛着比谁更为端庄,偶然见到此等性格的女子,虽有失礼之处,但鲜活的劲儿让人移不开目光。 所以,他出面帮她摆平了这件事,给了她恩宠,一给就是这么多年。 郭宜十分心虚,原身到底还做了哪些事情?她现在就像是在考场上开卷考试,要从一本上千页的书中翻答案,她还不如歇了呢,“反正臣妾记不住了,那就是没有的事情。” 康熙早已经知晓她的性子,这种时候就是死鸭子嘴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这种话要是发生在情侣之间,绝对是引战的苗头,可是对方是皇帝哦,是她上司哦。 郭宜……我忍。 “胤祺学的如何?”康熙问道。 “他最近正在兴头上呢,每学三天就去问问李正敏,不知道学了多少,态度倒是端正的。”郭宜说道,她并不会像康熙那样隔三差五的检查功课,实践不像是做数学题,只有一个答案,而是要看每个人在其中的体会。 “你不过问?”康熙问道,之前宜妃还挺关注胤祺,胤祺那本种洋芋的天书就是宜妃提议的,现如今倒是什么都不管了。 “如今不是有皇上吗?”郭宜说道,轮种地,她是比不过康熙,无非就是多一点后世的常识而已,最多只能给胤祺指引一个方向,这每一步路该如何走,她是帮不了太多忙的。 康熙笑了笑,“你倒是会偷懒。” “皇上允许臣妾偷懒吗?”郭宜勾起唇角笑道。 她生得娇艳,如今整个人容光潋滟,好似整个人愈发的年轻,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康熙宠溺道:“朕如何不允许呢?” 这男人的情话简直要命,郭宜的心弦差点都被撩动了,差的那点就是康熙的回忆里的是那个真正的宜妃,那个他宠爱了很久性格直率可爱的宜妃,而不是是她郭宜。 “皇上惯会哄臣妾开心。”郭宜笑了笑,脸上娇羞,心如止水,嘴巴不饶人,“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这样哄过别的姐妹。” “这宫中除了你,还有谁敢同自己这么说话?一个你就够朕受了,朕还敢要其他人?”康熙半真半假地说道。 郭宜惊喜,凤眼溜圆,带了几分天真,“真的吗?” “真的,朕岂会骗人?”康熙故作严肃,板着面孔说道。 你不止会骗人,你还是个大猪蹄子,郭宜低垂着眼眸,在心中吐槽,还有啊,你这招对付你儿子管用,用来对付我,是瞧不起谁呢? 郭三岁在心里逼逼叨叨,嘴上虚情假意,“不是骗臣妾的就好,如果是的,那就请皇上骗臣妾一辈子好了。” 说情话,谁不会呢?郭宜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有点点宅女属性,但是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土味情话信手拈来。 康熙笑了,刚入宫的宜妃得他宠,但面对她时不时闯出的祸事,他也有会有烦躁之时,如今正好,处理与其他后妃关系之时圆润有余,与他相处之时,纯净俏皮。 郭宜要是知道康熙的想法,肯定会点首《易燃易爆炸》给他,这么多要求,咋不自己跟自己过呢? 眼前人眉眼低垂,面色红润,带着一点娇羞的情意,康熙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算来,自宜妃有身孕之后,便没有让她侍寝过了,回想起来,康熙心神摇晃,□□顿起,他的手抚摸过宜妃柔润的脸颊,正欲一亲芳泽,大门被“砰”得一下推开,一个小身影蹬蹬蹬地冲了进来,“额娘!!!额娘!!” 吓得康熙立马坐直了,什么旖旎暧昧霎时间烟消云散,徒留一脑门的冷汗炸开。 梁九功跟在九阿哥后面正准备进来,看到皇上黑着的脸,提起的脚又缩了回去,很明显,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不会拿宜妃母子生气,但是自己就不一定能逃脱了。 康熙眼尖,看到了梁九功的动作,“站在外面干什么,滚进来。” 梁九功赶紧进来跪着。 胤禟冲到近前,这才注意到汗阿玛也在,立马停下了脚步,“参见阿玛。” 礼倒是对的,完全让康熙找不到错处,康熙只能道:“起来吧,怎么突然过来了啊?” “儿臣来给额娘请安啊。”胤禟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里是他额娘住的地方,他肯定是来跟额娘亲亲呀,汗阿玛的问题好奇怪哦。 好了,又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答案,康熙道:“请安之前不能先敲门吗?如此闯进来有失礼仪。” “那阿玛以后同额娘开着门说话吧。”胤禟小朋友一脸天真地说道,“之前儿臣过来的时候,额娘都是开着门呢。” 康熙语重心长道:“万一朕是同你额娘讲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贸然冲进来岂不是不美。” 胤禟点点头,很有道理,自己有时候也想同额娘讲悄悄话,谁也不能听到的那种悄悄话。 他思索了一下子,转身跑过去,费力地把两扇大门又给关上了,因为力气太小,中间还留了一条贼大的缝隙。 梁九功还想帮上一把,但看康熙的神色,他动也不敢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关了门之后,胤禟又蹬蹬蹬地跑回来,“好了,阿玛要讲什么悄悄话,现在可以说了。” 康熙的脸色现在就像是一个调色盘,咬牙切齿道,“不用了,朕现在不想讲了。” 这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为什么呀?禟禟也想听阿玛的悄悄话呀。”胤禟凑近了几步,贴着康熙的小腿,趴在他膝盖上,仰头道,“阿玛难道不想说给禟禟听吗?” 康熙硬邦邦道:“不想。” 胤禟委屈,什么悄悄话是额娘可以听自己不可以听的,阿玛偏心,只想讲给额娘听,不讲给禟禟听,哼唧唧。 康熙气得不行,哎哎哎,自己都没发脾气呢,他这还委屈上了,真是不得了啊,点了点他的额头,“朕就是只想说给你额娘听。” 胤禟哼地一声,立马从康熙的膝盖上撤退,转而投向额娘的怀抱。 郭宜恨不得笑得撅过去,要不是为了康熙的颜面,怕他恼羞成怒,恐怕早捶桌狂笑,一代帝王正准备同后妃亲热之际被自己亲儿子给吓萎了,偏生孩子还小,什么也不能解释,这简直就是野史的八卦素材。 康熙知道宜妃现在肯定在心里笑他,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没良心的。” “不许欺负额娘。”胤禟见状,立即要伸手去阻止康熙,可惜他个矮手短,连康熙的衣袖都碰不到,气呼呼的挑起来试图拍打康熙的胳膊,“不许欺负我额娘。” 康熙也起了玩心,又轻轻捏了一把宜妃的脸,“朕就是欺负你额娘了,怎么着?” 郭宜无奈,这位现在的智商恐怕也只有求助:丈夫想要把崽气炸,还能要吗?在线等,挺急的。 胤禟气得眼眶都红了,盯着汗阿玛,转而牵起额娘的手,“咱们走,不跟阿玛玩,去找佟额娘。” 打不过就要跑了,这个小家伙脾气可真大,康熙道:“好了,朕同你开玩笑呢。” 见胤禟还是气得不行,要拉着自己走,郭宜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汗阿玛同你闹着呢,他没有欺负额娘。” 胤禟才不相信呢,额娘肯定是被阿玛威胁了,阿玛好坏,给五哥哥和七哥哥安排了功课,学不会还要打掌心,还趁他们不在欺负额娘。 郭宜瞥了康熙一眼,恨不得把娃丢给他哄,康熙被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随即想到这小崽子直接冲进来,差点害他丢脸,又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郭宜…… “汗阿玛并没有捏疼额娘,他就是轻轻捏了一下,不疼的,你看额娘的脸上都没有红呢。”郭宜温声细语地安慰道,胤禟的脾气比较急,是个小哭包还是个小气包。 胤禟仔细地看了额娘一眼,的确是没红,“额娘痛痛,禟禟呼呼。” 说着凑了过去,轻轻吹了两下。 “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哄人的招数?”康熙问道,真要是疼了,呼呼都管用吗? 郭宜笑道:“之前胤祐受伤的时候,胤祺时常这么哄胤祐,他便学会了,知痛了就是要呼呼,不舒服就是要摸摸。” 胤禟得意,汗阿玛肯定不会这招,他又凑过去,在额娘的脸上亲了亲,得意地“哼”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着康熙。 上次这么看康熙的还是胤祺,之后就一语惊住天人,康熙直觉不妙,毕竟这两个是亲兄弟,保不准能说出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 还没有来得及捂嘴,就听到胤禟说道:“阿玛,你刚刚想亲额娘啊。” 跪着的梁九功的冷汗都下来了,恨不得自个儿的耳朵给割下来,这是他能听的吗?他不会今天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哎哟,这位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刚刚就该拼死也要拦住九阿哥的,谁知道他速度那么快,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张嘴,他就撞门而入,说到底,其他的阿哥见到梁九功都知道康熙在房间里,规规矩矩上来先问个情况,再由梁九功通报一声,第一次碰到这种二话不说破门而入的。 康熙显然也记得梁九功还在屋子里面呢,“滚出去跪着。” 梁九功立马爬起来,头也不敢抬,飞速地退了出去,还非常的贴心地关上门,不留一点缝隙,生怕皇上从这个缝隙看到自己,又叫自己滚进来。 康熙转过头,宜妃正笑得双肩止不住地抖动,胤禟则是洋洋得意地瞧着他,为自己戳破阿玛的心思而高兴。 “你给朕过来。”康熙磨着牙说道,这小兔崽子今日一定要揍一顿,打从胤禟会走路了,康熙便没有揍过他,反倒是时常自个被他给气着。 俗话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康熙觉得此言甚有道理,如今什么道理礼仪都不想讲,只想先揍一顿再说。 胤禟机灵地很,刷地一下子从额娘的怀中溜了出去,躲到了额娘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汗阿玛。” “叫汗阿玛也没用。”康熙薅起袖子就要上去揪人,吓得胤禟大叫着“额娘”缩了回去,躲了起来。 夹在中间的郭宜颇为无奈,你们俩要折腾能不能别围着自己,转得她眼睛都要花了。 “你给朕过来。”康熙动作不敢太大,宜妃如今双身子,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不。”胤禟大声反驳道,自己躲在额娘的身后,紧紧贴着,“汗阿玛,你不能因为……因为……没有亲到额娘,就生禟禟的气。” “什么鬼话?”康熙气得口不择言,“朕什么时候要亲你额娘了?” “刚刚,明明就是。”胤禟大声说道。 康熙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让他别那么大声。 外面的梁九功听得直哆嗦,赶紧让等在外面伺候的人都走得远点,自己也悄咪咪地躲远些,可别波及到自己身上。 “不是要亲额娘,为什么凑那么近?”胤禟小朋友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汗阿玛俱是恼羞成怒了,哼,心眼真小。 “朕……”康熙无话可说。 胤禟见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愈发的得意,只恨不得能叉腰。 儿崽,咱们能不在死线上蹦迪吗?郭宜看着康熙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忍不住说道:“皇上,您可别同他一般见识,把自个的身体气坏了,臣妾可是要心疼的,胤禟还小,臣妾会好生教导的。” 康熙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接受这种“招安”。 郭宜在心中叹息,这也太难了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皇上先坐下,喝杯水歇歇。” 等康熙气呼呼地坐下来,将青花瓷茶盏端起来放在康熙的手中,郭宜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一把薅住他,“胤禟为什么要笑话汗阿玛呢?” “禟禟没有。”胤禟的小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地转着。 郭宜倒是很想相信,但是儿崽你的得意太明显了,根本忽悠不过康熙好不,“额娘好不好?” 胤禟点点头,额娘最好了,他最喜欢额娘了。 “那你想不想亲亲额娘?”郭宜继续说道,余光打量着康熙,显然喝了点茶水之后,康熙冷静了不少,她微微松了口气。 “想。”说着,胤禟就凑过来在额娘的脸上“叭”一声亲了一下。 郭宜点点头,“额娘这么好,你想亲额娘,五哥哥和七哥哥也想亲额娘对不对?” 胤禟想了想,五哥哥亲过额娘,还亲过自己,七哥哥没有亲过额娘,但是额娘亲过他,四舍五入就算是七哥哥想亲亲额娘吧。 于是点点头。 康熙在一旁放下了茶盏,他倒是想听听宜妃要怎么跟胤禟解释这件事。 “你和哥哥们都想亲亲额娘,那为什么汗阿玛不能觉得额娘好也想亲亲额娘呢?”郭宜反问道。 显然这个问题把胤禟给难住了,为什么不能呢?左思右想了半天,脑瓜子一转,“可以亲亲啊,但是阿玛不能因为没亲到……” 说着眼神又瞟了康熙一眼,生怕康熙再来抓他,“……就生禟禟的气。” “汗阿玛没有生你的气啊,你想想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有没有生气?”郭宜循循善诱。 胤禟想了想好像是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是康熙那个时候装的好,没把气撒到儿子头上而已,但是郭宜不能这样讲啊,“他生气是因为你把他想亲额娘当做笑话,这是对汗阿玛喜欢的不尊重。” 胤禟懵逼脸,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但是好似不明白哎? 第61章 六个核桃 儿崽还小,如何讲道理? 郭宜做了一个简单的类比,手点了点他软乎乎的胸膛,“如果你以后亲亲额娘的时候,别人都在旁边笑话你,你心里会不会难受?” 胤禟想了想,以后自己每次想要亲亲额娘,旁边就有人在那里哈哈哈……好烦哦。 “怎么有人这么烦啊?”胤禟玩着额娘的压襟,仰头问道。 “你刚刚不也是这样笑话汗阿玛的吗?”郭宜说道。 “汗阿玛又没有亲到……”胤禟小声嘀咕道,在康熙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微不可闻。 “那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不尊重汗阿玛。”郭宜忍不住揍了他屁股一下,“去跟你汗阿玛道歉。” 胤禟想了想,好像是自己不对哦,乖乖地从额娘的怀中溜了下来,走到康熙面前,行礼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笑话阿玛,请阿玛原谅儿臣。” 康熙看着臭小子低眉顺眼的,心中的气总算是消了点,“罢了,起来吧。” 胤禟退回到额娘的身边,靠着额娘,老实多了。 “这件事呢,你也不要说给别人听。”郭宜叮嘱道,“五哥哥和七哥哥也不行。” “为什么呀?”胤禟又开始疑惑不解了。 还能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你汗阿玛的自尊心啊,你总不想被他揍得嗷嗷叫吧,但是以郭宜对着小兔崽子的理解,这么说了之后,他可能会告诉身边所有的人,“你告诉了别人,别人都知道你不尊重人,没有人会喜欢不尊重人的小孩的。” 大概是她的语气过于严肃,胤禟有点被吓到了,抱着她的胳膊道:“禟禟有尊重人,额娘喜欢禟禟。” 郭宜重新将他抱进怀里,“嗯嗯,额娘喜欢禟禟,这件事就是我们的秘密,你可要保守住秘密。” 不守住秘密,大家都会知道自己不尊重人,就没有人喜欢自己了,五哥哥不喜欢自己,七哥哥不喜欢自己,佟额娘也不喜欢,四哥哥也不会喜欢了,禟禟好惨哦。 所以,胤禟立马就在心中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没有尊重阿玛。 直到多年以后,胤禟再回想起这件事,深感自己为了汗阿玛的尊严,付出良多。 “额娘喜欢禟禟,所以亲亲禟禟。”郭宜温柔地笑了笑,在胤禟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又趁着康熙没注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额娘也很喜欢你汗阿玛。” 胤禟立马跟着道:“禟禟喜欢额娘,亲亲。”叭了一个口水印子。 然后转而看着康熙,“阿玛不是也喜欢额娘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为什么还不过来亲亲? 被胤禟这么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盯着,康熙瞅者宜妃,当着儿子的面他怎么可能去亲热,简直要疯了。 郭宜看着康熙,对着胤禟扬了扬下巴。 康熙立马会意,对上还在疑惑不解的胤禟笑道:“朕亦喜欢胤禟。” 说完,将胤禟从宜妃的怀中挖出来,不顾他吱哇乱叫,也叭了一下。 有言道:抱孙不抱子。 不过康熙的几个儿子他都亲自抱过,亲亲就几乎没有,毕竟亲亲与他一贯的形象是实在是不符合,且有几分过于溺爱孩子,如今也就是在胤禟的“逼迫”下,破了一次例。 他担心胤禟会因此蹬鼻子上脸,显然他想多了,胤禟爬回宜妃的怀中,开始掰着手指嘀咕,“现在好多人都喜欢儿臣呢,额娘亲亲,五哥哥亲亲,七哥哥亲亲,佟额娘亲亲,四哥哥亲亲……阿玛也亲亲……” 最后一句话说之前还先看了康熙一眼,康熙冷眼看了过去,朕都亲亲了,还不能算喜欢你? 再说了,朕还没有嫌弃你前面还被亲了那么多次,你倒是嫌弃朕了,荒唐! 胤禟敢怒不敢言,窝在额娘的怀中,嘀嘀咕咕自言自语,“阿玛那个不算,那不是禟禟愿意的,不算哼哼。” 郭宜听了想乐,在我面前说有什么用,跟你汗阿玛说去,说他对你的强制爱不算爱。 “他在嘀咕什么?”康熙不用想,就知道胤禟阿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郭宜眉眼弯弯,“您想知道?” 胤禟急了坐起身来,扯着额娘的袖子,“额娘,禟禟最最喜欢,最最最喜欢额娘。” 儿崽,你这种表现叫做心虚。 “皇上何必同胤禟一般见识呢,您实在是看不过眼,就揍一顿。”郭宜说道,能动手的就别逼逼,让她夹在中间说得口干舌燥的。 胤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额娘竟然要汗阿玛揍他?眼睛盈汪汪看着自己的额娘,眼眶发红。 “朕岂是如此不讲理之人,说不过就动手?”康熙笑道。 是的,您太是了,郭宜心中吐槽,嘴上却道:“皇上英明神武,爱子心切,当然不是的了。” 明明知道她口是心非,康熙也不以为意,“罢了,你们母子合起伙来欺负朕,朕不同你们计较。” “臣妾不敢。”郭宜赶紧认错,就是没有多么诚心罢了,干脆转移了话题,免得自己儿崽的屁股随时不保,,“如今天气渐冷,皇上此次南巡定要注意身体。” “可惜,你不能同朕前去,朕心牵挂,少了几分趣味。”康熙叹气道。 “臣妾虽人不在您身边,但是臣妾亦会日夜挂念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康熙这话就只能听听,没有宜妃,不是还有其他的莺莺燕燕,怎么可能会少了几分趣味,不过康熙愿意哄着她,她也就装作相信吧。 说不定看着秀丽江河山川之时,也真的会念叨上一句“宜妃若是在此,定然会喜欢”这样的话,让其他的妃嫔心里不是滋味。 “得你如此,朕复有何求?”康熙叹道,正想拉着宜妃的手诉诉衷肠,一低头,就对上胤禟贼亮的眼睛,他又把手默默地收回去了,怎么之前就没有觉得小崽子这么碍眼? 郭宜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低头笑了笑,能到宜妃这样的可人儿,的确是你的福气,“皇上南巡,可定下了接驾的地方?” “朕此次去,由江宁巡抚汤斌接驾。”康熙说道,“原本是想曹玺接驾,万万没想到他今年竟然去了。” 提到曹玺,康熙不免多了几分的感慨,孙氏还是他的乳母,这情分较之常人,更为深厚些。 曹玺?郭宜想了一下,应该是曹寅的爹,也有可能就是曹雪芹的祖上,江宁织造这个位置现如今还不是曹家人担任的呀,“生老病死乃是天地法则,皇上如此挂念曹大人,曹大人泉下有知,定然感激涕零。” 人死如灯灭,这话只能安慰活着的人。 果然,康熙听了此话,心中宽怀几分,“江宁附近一带先前遭灾,汤斌向朕上疏简易仪式,朕亦是如此想法,朕已下诏,一应沿途供用,皆令在京所司储备,毫不取之民间。” “皇上圣明,体恤百姓之苦,实属百姓之幸。”郭宜赶紧拍马屁,虽简易仪式,百姓官员也都跟着遭罪,不过总比大肆张扬铺张奢侈要好多了。 “若非南巡乃是必要之事,朕也不愿意如此劳民伤财。”康熙说道。 郭宜惊讶,原来您也知道皇帝出行劳民伤财。 见她惊讶的神色,康熙笑道:“怎么?你觉得朕南巡是为了游山玩水,是为了显摆天子威仪?” 是的,我就是这么的想,郭宜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的康熙,端看他愿不愿意戳穿了。 “如你所想,朕岂不是个昏君了?”康熙说道,神色并未有有何不悦。 郭宜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自己是个后妃,要是康熙提到什么政事,自己都一清二楚,那便是真的干政了,所以说有时候不懂反倒也是件好事。 果然,康熙解释道:“朕南巡,是为了查看黄河与运河之状况,且观览民情,周晓吏治,黄河与运河交接之处河况复杂,形势严峻,常年泛滥,河道两旁百姓苦不堪言。” 郭宜想了一下,黄河泛滥的确是一大问题,在她的记忆里面,即便是建国之后,黄河长江流域依旧存在着水患问题。 可惜,她没有了解过这些,不然说不定可以让崽也顺便搞一下基建,穿越过来之后,她发现清朝就像是一个筛子,堵着这个孔,沙子就从另一个孔溢出,而她只有两只手,能做的并不多。 不过带着后妃能干嘛?她就不信德妃还能下河搬两块砖石? “河水泛滥,河堤冲毁,于百姓都是没顶之灾,先前有撤蕃、台湾之心腹大患,朕无法亲去,如今政治安定,朕理所应当前去查看一番。”康熙说道,大清统治并非坚如铁桶,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且先前征战,民生凋敝,经济萧条,朕观历朝历代,江南皆为经济之重心,朕此去便看看江南民生如何,吏治如何。” 郭宜唯一一次出行还是去丰泽园,那前前后后的一堆人,看到的只是老百姓的脑阔顶,南巡阵仗只会更大,能看到什么呢?面子工程? “朕此次携后宫眷属同行,亦是让百姓知道山河已定,国泰民安。”康熙说道,稳定民心,劝课农桑,也是此次出行的重要目的之意。 好家伙,郭宜还在担心下面的官员搞面子工程,没想到康熙的段位更厉害,直接带着老婆孩子给百姓反演一把。 高,实在是高啊! “是臣妾愚钝了,误会皇上了,还望皇上见谅。”郭宜忍不住赞叹,这位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政治家。 她先前真以为康熙南巡是好大喜功,毕竟乾隆每次去江南都会留下风流艳史,便以为康熙亦是如此,都怪孙子害了爷爷的风评。 “此乃前朝之事,你深居后宫,由如何得知呢?”康熙笑道,宜妃不知其中关窍乃属常情,后宫本就不许干政,有所误解也是难免的。 “臣妾多谢皇上体谅。”康熙愿意同她解释一番,不至于让她全凭影视剧的印象猜测,之前她对南巡全无好感,现在想来还是有点点理解。 “现在不觉得朕是昏君了吧?”康熙正准备习惯性的刮一下宜妃的脸蛋儿,“啪”一只小手从下面伸出来打开了他的手,康熙一低头,同胤禟大眼对小眼,头疼,忘记了小家伙还在这里,真是煞风景极了。 胤禟瞪视:有我在,别想欺负额娘。 同样头疼的还有郭宜,这两人上辈子恐怕是冤家吧? 她转移话题道:“皇上此次南巡若是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记得回来说给臣妾听听。” “朕到时候会给你写信的,你在宫中保重身体,如今是有孕之人,切记谨慎行事,不可跳脱。”康熙嘱咐道。 郭宜老老实实点头,她已经决定了,等康熙南巡,她就在宫中肝稿子,诸事勿扰。 胤禟极为不喜欢汗阿玛,但是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康熙今日还是留宿在翊坤宫,宜妃虽不能侍寝,康熙也愿意同她盖着棉被纯聊天。 郭宜欣然接受,她不像佟佳氏或者钮祜禄氏有过硬的娘家,康熙愿意为她做面子,她岂有推拒一说? 不过,她也重新掂量了一下宜妃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康熙是个政治家,是个帝王,注定了他不可能为了后宫昏头,宜妃再得宠,也越不过江山社稷,但是在后宫之中,这等恩爱也是独一份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宜妃入宫之后的事情,免得以后在康熙面前穿帮,倒是想起来康熙说的事情,靳贵人确有其人,比宜妃早些时候进宫,因宜妃貌美,心生嫉妒而故意找茬,吩咐宫女掌嘴。 真要论起来,这宫中女子都是靠脸吃饭,掌嘴不就是砸了别人的饭碗吗?再说虽然宜妃的家世在这八旗子弟满地爬的京城算不上什么,但是打小也是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哪里能受这个气,宫女一扬手,她挡住后,反手就一耳光抽了过去。 从那时入了康熙的眼,至今日,宜妃的恩宠就没有断过,即便是犯了错,那也是小惩大诫,“圣祖甚爱之”这几个字不光是史书上的寥寥几字,是实打实地宠出来的。 —— 越是临近南巡,越发的人心浮动,不只是前朝,后宫之中也非比寻常的热闹,走到哪里都在听说南巡如何,毕竟这是皇上第一次南巡,后妃跟着皇上能接受官员的朝见,传出去不只是后宫妃嫔的脸面,更是家族的荣耀。 于是有人就开始耐不住了。 胤祺同胤祐最近早出晚归,沉迷于御花园无法自拔,若不是晋喜提醒,他们怕是连午饭都要忘记了,如今春桂也跟着他们,兰心主持着宫务,跟着郭宜来给佟皇贵妃请安的是堇姑姑和红棉。 原本堇姑姑的意思再提拔上来一个宫女,郭宜没同意,一来是春桂跟着两个孩子只是暂时的,事情完结之后还会回来,二来新来的人她不信任,没有安全感,便把红棉提到身边伺候着。 “宜妃妹妹。”惠妃在后面叫了一声。 郭宜正准备去御花园溜达一下透个气,听到惠妃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惠妃姐姐。” “今日阳光正好,不如等会咱们带着孩子去御花园里面散个步。”惠妃说道,“胤禩最近想胤祐了,本宫便想着要不一起走上一会儿。” “也好。”郭宜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反正两个孩子每日都泡在御花园里面,约在御花园倒也方便了。 “如此便说定了。”惠妃高兴,等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胤祐,小家伙肯定高兴极了,“那本宫先回去准备一番。” “姐姐慢走。”郭宜说道,“红棉,你跑一趟,带胤禟去御花园吧,他最近一直呆在翊坤宫没出门,想必也有点闷坏了。” 红棉福身退下。 “嫔妾参见宜妃娘娘。” 迎面走来一个美人儿,身穿秋香色绣有凌霄缠枝纹的氅衣,看着有几分熟悉,这不就是上次在胤禟抓周礼上被康熙赶出去的常贵人嘛。 郭宜不耐烦地看着她,要找麻烦就直接点,不要站在路中间挡着,耽误她出行。 “宜妃娘娘这是去往何处?”常贵人笑着问道,“不知是否有幸与娘娘一并同行?” 区区一个贵人而已,郭宜还不想为了她改了自己的计划,“怎么?常贵人是想同本宫攀关系了?” “能得到娘娘赏识也是嫔妾之幸啊。”常贵人笑着说道。 “那走吧。”郭宜倒是想看看她闹得哪一出,不使用什么香薰、嫁祸这种手段的宫斗,充其量就是磨磨嘴皮子,郭宜一点都不带怕的。 常贵人跟着郭宜身侧半步的位置,堇姑姑隔在中间,防止常贵人使什么坏。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常贵人开口道:“嫔妾今日是有求于娘娘。” “哦?”郭宜挑眉,侧头看着她,她们熟吗? “这不是马上要南巡了吗?臣妾第一次出行,想问问娘娘该带什么东西?”常贵人故作好奇地问道。 原来是要去南巡,特地来她面前显摆的,郭宜笑道:“本宫又不去南巡,怎么知道要带什么?再说了,即便本宫要去,那收拾东西都是宫中掌事安排,哪里由得到本宫来操心?常贵人既然不知道,不如去问问皇贵妃娘娘,她肯定是知道。” 常贵人被噎了一下,继续道:“都怪嫔妾这记性,忘记了这第一次南巡您不去。” 言语之中,特意强调了第一次。 郭宜上下打量了两眼,慢悠悠地说道:“这年纪轻轻的,脸蛋儿也漂亮,怎么就记不住事脑子不行了呢?堇姑姑。” “奴婢在。” “从今日起直到离宫南巡,每日以本宫的名义去内务府领六个核桃,给常贵人送去,看着她吃完,给她补补脑子。”郭宜说道。 常贵人没想到宜妃会直接骂她没脑子,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什么来反驳。 惠妃牵着胤禩站在不远处笑了笑,常贵人也就是年轻,才入宫两年,没有见过宜妃刚入宫的时候,那可是直接能让德妃哭鼻子的女人,也就是这几年被皇上训斥多了,收敛了点,常贵人竟然敢不清不楚地冲上去,也是勇猛。 “娘娘……”常贵人气得不行。 这个惩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嫔妾宫中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一步。”常贵人说着就要走。 郭宜岂会让她这么如意,“慢着。” 常贵人身子一僵,撇撇嘴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你刚刚问南巡要带什么东西?本宫想到了一个。”郭宜笑着说道。 看着宜妃的笑容,常贵人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宜妃缓缓说道:“脑子一定要带上,当然,前提是你有的话,没有也没事,南巡回来之后记得多吃核桃。” 常贵人再也憋不住,眼眶一红,转身急切切地走了,速度之快,让人恨不得猜测是不是宜妃在后面拿着核桃追她。 郭宜嘁了一声,就这点战斗力,还来她面前,妹妹,姐姐看得宫斗小说的时间比你的岁数都要长,班门弄斧。 “妹妹这张嘴果然如往昔一般不饶人啊。”惠妃笑着说道,一样的能把其他姐妹给气着。 跟在惠妃身后的宫人立马将亭中石凳之上铺上厚厚的垫子,又摆上了热茶和糕点,动作之麻利,让郭宜都想给个的五星好评了。 “她总爱挑事儿,烦人。”郭宜说道,虽然皇宫很无聊,但是整日这样阴阳怪气地她也不喜欢,有这空撸个胤禟不快活? “胤禩给宜妃娘娘请安。”胤禩穿着一身暗橘色的衣服,上前行礼。 “免礼。”郭宜躬身扶了一把,“数日未见,胤禩还好吗?” “劳宜妃娘娘挂心,胤禩还好,宜妃娘娘可安好?”胤禩一板一眼地说道,沉稳地如同个小大人。 这乖巧的样子,郭宜摸摸他的可爱小脑袋,“我也安好,多谢胤禩挂念。” “额娘,额娘。” 一听这兴奋的声音,郭宜就知道是胤禟来了,他非要从乳母的怀中下去,自己再走过来,扑进怀中。 “同惠妃娘娘行礼。”郭宜提醒道。 “给惠妃娘娘请安。”胤禟给惠妃娘娘行了个礼。 惠妃也例行夸奖了一番。 “这个是八哥哥。”郭宜介绍道,胤禩先前来过翊坤宫见过胤禟,如今就不见面,郭宜估计胤禟已经把人给忘记了。 果然,胤禟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胤禩。 胤禩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抠着衣服的边边,胤禟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啊?是不喜欢自己吗? 胤禟收回目光,扭头对额娘道:“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郭宜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这熟悉的句式,差点就让她以为下一句话就是“可也有玉没有”,真是糟糕的联想,“这个哥哥你当然见过,之前和七哥哥一起来我们宫里呀。” 胤禟点点,伸出手一个个手指头掰着,“四哥哥,五哥哥,七哥哥,八哥哥……” 若不是数一的时候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真让人相信他已经会数数了。 “八哥哥安。”手指掰完了,胤禟才开口叫人,正准备上前热络一番,把这个哥哥也收下,便听到亭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八哥哥”。 胤禩一回头,看到胤祐眼神一亮,抬腿便朝着胤祐小跑而去。 果然表面上是个小大人,芯子里面还是个孩子。 胤禟的小手捞了个空,慢慢收回来,委委屈屈地回到郭宜的怀中对手指,郭宜摸摸他的脑袋,“八哥哥很久没见到七哥哥了,等他们打完招呼就跟你玩,好不好啊?” 胤禟看着已经激动地抱在一起的两兄弟,乖乖地点点头,“禟禟等哥哥。” “胤祺、胤祐给惠妃娘娘请安。”同胤禩搂了一会,两个小家伙过来行礼。 “乖,胤祐,胤禩说想你了,你今日陪他玩上一会好不好啊?”惠妃说道,这孩子在翊坤宫呆了一段时间,明显地看着活泼多了,真是好啊。 胤祐点点头,“五哥哥和小九也一起啊。” 郭宜准备说胤禟还小,就不一起了,但看胤禟激动的神色,又看看胤祺,点头道:“胤祺,等会带着胤禟一起玩,你是哥哥,得要照看这弟弟,知道吗?可别让他磕着碰着了。” 胤祺点点头,对着胤禟伸出手,“走,跟哥哥一起。” 胤禟刷地一下从额娘的怀里钻出来,将手放进哥哥的手中,“走,去玩。” 四个孩子就在凉亭附近玩,没让走远,有晋喜他们照看着,附近地势平坦,郭宜也放心些。 “胤禟那么小,怎么也让跟着一起了?”惠妃问道。 “等会胤祐跟胤禩玩得愉快,他又要吃味,让他哄着胤禟,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郭宜说道,“今日主要是让胤祐同胤禩玩个痛快。” “如此就多谢妹妹了。”惠妃感激地说道。 “姐姐客气了。”郭宜笑道,胤祐本来就是从惠妃宫中的出来的,虽然惠妃先前不怎么上心,到底是让胤祐长大了,这养育之恩没办法抹杀,再者,胤祐同胤禩交好,那也是胤禩对胤祐好,总不至于换了个住的地方,就割断之前的一切? 惠妃一边看着玩得开心到合不拢嘴的胤禩,一边同宜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难免扯到南巡,又说到了常贵人,“妹妹这次必定要把她给气哭了。” “左右也没什么,就是吃几天的核桃而已,她要是个心宽的,就当我每天给她送零嘴儿了。”郭宜毫不在意地说道,“上次,她搅和胤禟的抓周礼,我不是也没有同她计较嘛。” 惠妃笑了笑,那常贵人看着就不是个心宽的,小肚鸡肠,还沉不下性子,否则也不会在胤禟的抓周礼上闹腾,更不会跑到宜妃面前炫耀,如今得了这遭,恐怕躲在屋子里面生闷气呢。 惠妃猜得一点都没错,常贵人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扑在小桌上,想要宜妃便免不了咬牙切齿,明明已经人老珠黄的女人,要非要霸占着皇上的宠爱,气人,真气人,什么核桃,丢脸死了。 她原本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丢脸了,谁知第二天堇姑姑真的带人端着六颗核桃过来了,“奴婢参见常贵人,这是宜妃娘娘给您的核桃,还请您现在就用了,奴婢也好回去交差。” 常贵人这才意识到宜妃来真的,未来几天里面她都要吃核桃,不行,这样她的脸往哪里搁,但她又不敢和宜妃撕破脸,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劳堇姑姑亲自送过来了,放在这里就行,我如今不饿,稍后再吃。” “宜妃娘娘说这是给您补脑的,还请您赶紧食用,莫耽误了时间。”堇姑姑板着脸说道,眼神凌厉,什么岭上的野鸡都敢拔根尾巴毛到娘娘的面前炫耀,平日不计较还真当自己的是盘菜了。 常贵人是个没经过事儿的人,不然也不会挑到宜妃的面前,被堇姑姑的眼神一盯,吓得心都跳得快了,“我……” “怎么?常贵人不愿意?”堇姑姑站着说话,背脊挺直,下巴微抬,眼神向下,反倒更像是高位之人。 被人居高临下盯着,常贵人很想说堇姑姑不守规矩,可是她不敢,哆哆嗦嗦,屈辱的点头,“我吃。” 身后的人立马将核桃放在桌上,一个个剥开。 “要是奴婢说,这核桃就得趁着新鲜吃,这才能更补脑子。”堇姑姑说道。 常贵人不敢犟嘴,只能拿起块核桃仁喂进嘴里,往常觉得是个零嘴儿的东西,如今被用来当做惩罚,染上了屈辱的味道,吃了几块核桃仁便吃不下了。 “常贵人,这还有呢,娘娘可是吩咐奴婢,一定要等着您吃完了才能离开。”堇姑姑见常贵人的动作慢了下来,立马提醒道,“这都是为了您好,您这记忆力不行,如今只是忘记了小事,往后若是忘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可怎么办?” 常贵人委屈得眼泪都流了下来,麻木地朝着嘴里塞着核桃仁,胃不断地抽搐着,几欲作呕。 堇姑姑盯着她,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到常贵人把最后一块核桃仁咽下去,才行了个礼,“今日奴婢先行告退,明日再来。” 明日还来?等堇姑姑走出去后,常贵人气得将桌子上装核桃的盘子同核桃壳全部扫在地上,不行,她要去告状,她不信,这宫中就任由宜妃为所欲为。 作为后宫妃嫔,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佟皇贵妃。 佟皇贵妃自然是知道御花园中的事情,听到常贵人来问安,便知道她所为何事了,“让她进来。” “嫔妾求娘娘做主。”常贵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涕泪满面道。 “起来说话吧,你让本宫给你做什么主?”佟皇贵妃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垂眸看着常贵人道。 “宜妃娘娘仗势欺人,仗着自己位份高,欺压嫔妾。”常贵人直起身子恨恨地说道。 佟皇贵妃哦了一声,“她如何欺压你?” “她让臣妾每日必须食用……六颗核桃。”说到惩罚,常贵人有几分难以开口,但是她必须说,不然明日还要吃核桃。 怎么不直接说她觉得你没脑子?佟皇贵妃温柔一笑,故作不明白常贵人的暗示,淡淡道:“核桃乃是补脑之物,这是她待你好,怎么算是欺压?常贵人可别空口污蔑人。” 常贵人急了,她又不想说自己没脑子,更不想提及她挑衅宜妃的事情,避重就轻,“可是这又不是什么主食,嫔妾也不可能日日都吃六颗核桃啊,这谁能受得了,依嫔妾来看,宜妃就是故意的。” 佟皇贵妃看着她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心中无奈,宜妃说的也没错,真是个没脑子的,御花园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还来自己的面前告状,是想糊弄自己当枪使? 于是,佟皇贵妃干脆把话挑明了,“若不是你记忆力差,忘记宜妃怀有身孕无法陪同皇上南巡,她怎么会让你吃六颗核桃?” 常贵人一下子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萎顿了,声音都小了不少,心虚不已,“我……嫔妾不是故意的。” 就这点胆量还四处挑事,佟皇贵妃都懒得理她,“是不是故意的,你知,宜妃知,本宫亦知,本宫奉劝你老老实实地把核桃给吃了,等宜妃消了气,这事儿就算完了。” 一听到还要吃核桃,常贵人的胃里持续翻腾,怒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听说皇贵妃娘娘同宜妃关系好,如今倒是眼见为实了,娘娘觉得宜妃这算不上侮辱嫔妾,嫔妾找他人再要个说法去。” “站住。”看着常贵人转身就要离开,佟皇贵妃呵斥道,不怒而威,“本宫提醒你一句,既然你说宜妃仗势欺人,那你就好好想想她是仗的谁的势,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常贵人闻言正想说不就是……一个激灵,仗的是谁的势?是皇上的。 “此事是你的错,你要是闹到皇上面前,本宫不保证南巡的名单上还有你的名字。”佟皇贵妃慢悠悠地说道,名单早就报给了皇上,俱已安排妥当,若不是临行前不想多出事端,她现在就想把这个蠢货的名字给划掉。 常贵人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半天还是南巡最重要,此行若是成了,她的荣耀,家族的荣耀,应有尽有,若是在此时得罪宜妃,得罪皇贵妃,得罪皇上,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思及此,常贵人忍住了,转身跪下来,给佟皇贵妃磕头,“嫔妾知错。” “行了,宜妃给你送的核桃好好吃完了就行,南巡在即,若是生出事端,不止本宫容不了你,皇上也未必饶得了你。”佟皇贵妃说道,见她想明白了,便随意警告了两句。 “嫔妾遵命。”常贵人赶紧行礼告退。 佟皇贵妃等到常贵人走了,才同庆嬷嬷笑着说道:“也只有宜妃能想出来这招,每天给人送六颗核桃,这等损招听着都让人痛快。” “宜妃娘娘聪慧。”庆嬷嬷说道,纵使她在宫中数年,也未曾听过这种惩治人的手段,偏生让旁人还挑不出个毛病来反驳,这说出来可不都是的为了常贵人好,反正也是常贵人自个儿说记忆力不好的,能怪得了谁。 常贵人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就是核桃嘛,常日不也吃了,忍忍就过去,可是她再次看到堇姑姑带过来的核桃时,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崩溃。 漂亮的小脸苍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扎在肉里的疼痛提醒她——南巡才是重中之重,如此方才忍了下来。 吃完核桃仁,常贵人忍着胃里的翻腾,等到堇姑姑一走,赶紧让伺候的宫女端来痰盂,吐个天昏地暗,一干二净。 如此连吃了七日,好在是南巡解救了她,让常贵人落下个小毛病,日后一看核桃便觉得恶心。 南巡定在九月二十八日启銮,贵妃钮祜禄氏携众位后妃、阿哥、公主在乾清门内恭送皇上、皇贵妃等人。 郭宜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南巡的阵仗,让她失望的是,仪仗车驾都在门外,门口站着皇上和一种妃嫔,任凭她如何看都看不到阵仗如何。 郭宜万分失望,这么大清早的叫人起床相送,上班打卡也不用这么拼吧,因着太早,皇贵妃让她带着胤祺胤祐过来,胤禟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康熙正在发表演讲,郭宜恨不得打个哈欠,这听起来太像是什么年终总结会议上的领导陈词,长篇大论,无一字有用。 百无聊赖之际,她的眼神到处飘忽,正同德妃对上,德妃好似等了她很久,一见她看过来,立马收紧了搂着胤祚的手,下巴微扬,骄傲溢于言表。 这是郭宜第一次看到六阿哥,跟胤祺差不多,还是个可爱的孩子,正努力板着一张小脸听康熙说话。 郭宜懒得理德妃,移开了目光,这么可爱的崽摊上了这样一个能折腾的亲娘,也实属倒霉了,但是她又做不了什么,总不能把孩子接过来养吧? 先不说她宫中已经有了三个,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人家德妃还健在,份位也没降,轮不到别人给她养孩子,再说真要养,也不会放在宜妃的宫中,毕竟谁都知道她们俩不和,万一宜妃把气撒到胤祚身上怎么办? 想着想着,郭宜又开始走神了,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了尾声,却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太皇太后派了苏麻喇前来送行。 第62章 下雪 郭宜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传奇女性,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是面容坚毅,眼神光亮,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个有智慧的坚强女性,拥有一种沉淀出温柔坚韧之美。 苏麻喇步履沉稳,走到康熙的面前停下脚步,众妃欠身行礼,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皇上,老祖宗说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不能亲自过来,便让我来送送您,此次南巡乃是皇上第一次南巡,亦是大清的第一次南巡,老祖宗希望您代替她去看看这个山河万里,江南风情。”苏麻喇说道。 转而从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中取过来一个佛珠手串,转交给康熙,“这是老祖宗常用的手串,您带着,就当老祖宗陪您走了这一趟。” 康熙双手接过来,“朕晓得老祖宗的心意,定然会替她好好看看这山川河流,还望老祖宗保重身体,等朕回来之后一一讲给她听。” “我一定会将皇上的心意转达给老祖宗的。”苏麻喇笑着说道,后退一步,等着康熙宣布。 后宫送行之人泱泱一片,康熙收回目光,淡淡道:“启程吧。” 众人纷纷行礼,康熙走在最旁边,身后跟着的是佟皇贵妃,一步步朝着乾清门外走去,过了好一会,钮祜禄氏才率先起来。 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起身,“咱们也回去吧。” 众人顿时化作鸟兽涣散开,郭宜让胤祺、胤祐跟紧点,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补个觉。 康熙一走,整个后宫就好似沉闷萧条了下来,以往各宫之中还有妃嫔争奇斗艳,什么御花园偶遇、琵琶琴音轮流着来,康熙离开后,大家好像都没了心思,天天窝在宫中连串门的人都少了。 还有翊坤宫例外,胤禩自从上次跟胤祐见了面,隔差五的就来一趟,个小家伙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胤禟因为年纪太小,实在是挤不进去,大多数时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个哥哥,若是急眼了,就去额娘面前哼哼唧唧,额娘就让哥哥带着玩两天。 郭宜日常睡着懒觉,白天画一下《种洋芋的兄弟们》,康熙不在,她所有的神经都松懈了,根本不用走神摸鱼被领导查岗,简直不能更痛快。 康熙走了半个月的时候,郭宜接到了第一封“家书”,当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收到,几个阿哥和妃子都收到了,就是她那封格外厚一些。 郭宜拆开看了一眼,原来康熙已经到了济南府,跟她讲了沿路的风景和见闻,在济南府的时候还观了趵突泉。 郭宜撇嘴,她也去济南看过趵突泉啊,虽然是几百年之后。 写信的第二天,康熙便要去泰安州,祭祀泰山之神,这也是历代皇帝的惯礼。 除了这封信,康熙还一起寄回来些小玩意儿,告知郭宜每件是何出处,有的是地方百姓见有阿哥随行赠与的,有的是康熙见着新奇购买的,一股脑地全部送回来了。 郭宜不知道其他宫中的孩子有没有,干脆只让他们在宫中玩耍,别带到外面去,让别人眼红惹一些麻烦。 惠妃过来的时候,倒是提起了这件事,说皇上给胤禩也寄了个小玩意。 郭宜没说自己收到了多少,只是告诉她也收到了。 好在惠妃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根本也没有多问,毕竟她清楚,皇上要是偏心,肯定偏向宜妃,多问就是自找难受。 伴随着天气慢慢变冷,御花园中的植物都慢慢枯萎了,只剩下冬青松柏树这些耐寒之物。 胤祺他们抓着最后一点时间,天天泡在御花园中,把想认识的植物都看了个遍。 郭宜偶尔也跟着去散步透气,如今这宫中除了太皇太后,份位最高的就是贵妃钮祜禄氏,但是除了送行那日以外,郭宜便没有见过她。 康熙前脚离开,钮祜禄氏便穿下令,自南巡起,各宫不必请安。 郭宜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是很奇怪,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若不是还要去佟皇贵妃那儿请安,她可能根本不会出门,她也不同宫中任何一个嫔妾交好或者交恶,冷冷清清的。 这些念头也就是在郭宜脑子中转了一圈,她不会特意去打探钮祜禄氏,有时候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今日阳光正好,她顺着长长的青石板路慢慢走着,难得堇姑姑也没有唠叨她身子重的事情。 曾经,她也去过故宫游玩,那时候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如今变成了画中人,感觉完全不一样,偶尔路过的宫人们驻足行礼,也与当时身边熙熙攘攘的游客截然不同。 在故宫游玩的时候,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如何拍出绝佳的照片,惊艳朋友圈,万万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自己再次走过这条路,时光却是回溯到了几百年前。 如此想来,真是令人感慨。 被堇姑姑提醒的时候,郭宜这才发觉自己好似走得有点远了,“回去吧。” 一定要原路返回,她可不想什么抄近道走错路,走到自己不该走的地方,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人。 郭宜已经熟练掌握各种宫斗小说技巧,且经常在脑子里面温习,尽量避免惹到各种麻烦,不得不说,有时候这些招数还挺管用的,有时候又没有那么灵了。 回到御花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暗,郭宜正同堇姑姑聊着天,猜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胤祺他们有没有回去,便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能不能看到人,这时候就深感小天才儿童电话的好处,打个电话就知道情况。 不巧的是,这一张望她就看到了不该看的。 御花园湖边的亭中正坐着一个人,虽然天色灰暗,但耐不过宜妃视力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正是贵妃钮祜禄氏。 郭宜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见礼,就看到钮祜禄氏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水缓缓倒在了地上。 稍微有点常识之人都清楚这是在祭祀,郭宜第一反应是在祭祀孝昭皇后,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孝昭皇后是八月份没的,贵妃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祭祀? 所以贵妃是在祭祀谁呢?一个需要避着众人趁着康熙不在宫中才能被想起来的人。 郭宜背后一凉,头皮发麻,不敢往下想,抓着堇姑姑的手转身就走,她不知道贵妃有没有看到自己,反正自己先装作没看到她吧。 果然,小说里面不要在御花园乱转是有道理的,谁知道会碰到什么呢? 堇姑姑显然也看到了贵妃娘娘,两个人回去的路上都没有说话,一致选择了沉默。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她们只有两个人,这个秘密就会烂在她们的心中。 到了翊坤宫,郭宜就看到小只并排坐在门槛上,个个托着腮。 胤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宜额娘回来了。” 胤禟刷一下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额娘的面前,抱住她的腿,“额娘不带禟禟。” 被软乎乎温热的小团子抱住,郭宜的心才回暖,她摸了摸胤禟的脑袋,“额娘知错了,下次一定叫上你好不好?” 胤禟点点头,牵住额娘的手,夸张道:“我们等了好久呢。” “是吗?那额娘下次早点回来。”郭宜答着,胤祺和胤祐也围了过来,纷纷问着去了哪里,好似她吃了啥“独食”一般。 郭宜哭笑不得,心中却是暖暖的,刚刚受到的惊吓被这童言童语慢慢抚平了。 等了两天,贵妃钮祜禄氏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郭宜的心稍稍放平了些,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是看到了也不能怎么样,只要钮祜禄氏咬紧牙关说祭祀的是宫外的哪个亲人,自己也辨不出真假。 真是自己吓唬到了自己,糊涂了。 堇姑姑显然没有郭宜这么心大,她在宫中呆得时间长,见过的听过的显然更多,生怕贵妃记恨娘娘,暗中搞些小动作,于是将翊坤宫上上下下的人都筛了一遍,凡是有嫌疑的都处理掉了,整个翊坤宫如同铁桶一般。 郭宜由着堇姑姑折腾,谨慎点也是好事,这皇宫之中害人的方法多不胜数,又都爱暗地里搞些阴谋诡计,她清楚自己心大性子粗,得要靠堇姑姑这种心细的人来帮她把关。 —— 十一月二十二日,下了郭宜来这里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屋檐、树梢全部都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雪,层层叠叠,翻飞的雪花砸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她穿着狐皮大氅,怀抱着暖炉,站在屋檐下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掌盛起了几片,很快就被掌心的温度融化成雪水,消失不见。 这个场景本来应该是十分感怀,只是个小家伙在雪地里滚成了一团,咯咯笑个不停,尤其是胤禟,本来就小,在雪地里面根本走不稳,歪歪扭扭,咚得一下子踩到了深雪里面,动弹不得。 还得一旁的晋喜把他□□,拎着放到一边,刚刚重获自由,他便又扑棱着朝雪地里面滚过去。 看得郭宜哈哈直乐,堇姑姑在一旁担忧,“要不还是别玩了,万一生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们玩了多久了?”郭宜问道。 “差不多两刻钟了。”堇姑姑回答道。 “你去把胤禟给拎过来。”郭宜说道,又看向另外两个打雪仗要玩疯了的孩子,“你们俩也过来。” 胤祺捧着个雪团走过来,“额娘,儿臣捏了好大一个雪球。” “是挺大的,现在我们要进去了,你这雪球放哪里?”郭宜问道。 “啊,现在就要进去吗?”胤祺显然还有点舍不得,“儿臣可不可以还再玩一会?” “今日的玩雪时间已经用完了,明天吧。”郭宜说道,“看这样子,明日的雪还会更大,额娘让他们把后院的雪留着,堆雪人可好?” 一听到有其他的好玩的,胤祺立马点头同意了,将手中的雪球丢出去,砸了跟在后面的晋喜满身。 晋喜没有站稳,摔进了旁边的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雪地上还留下一个卧倒的痕迹,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果然,能让孩子放下眼前游戏的,只有另一种游戏。 第63章 番薯 进了屋内,郭宜先让乳母把孩子们带下去换身衣服,跟着伺候的奴才也都去换一下,沾在衣服上的雪融化成水会打湿衣服,要是身子弱又不注意,容易感冒。 “先前让去太医院领的风寒药都备着了吗?”郭宜问道,太医会给宫中的太监宫女看病,但也仅限于一些有脸面的人,大多数的奴才都是扛过去的,有些人扛着扛着就没了。 “都备下了,也都同他们说了,若是得了风寒就去领。”屋内烧着炭火,堇姑姑将宜妃的大氅脱下来,让兰心收好。 郭宜点点头,“姜汤也时刻备着,这风雪天出去一趟,回来人都要冻僵了。” “娘娘心善,是奴才们的福气。”堇姑姑说道,往年娘娘看到宫中有病的厉害的奴才,也是差人去请太医治疗,今年更是提前备下药品。 “就算给孩子积福了。”如今月份见长,郭宜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存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堇姑姑笑道:“能投胎到您的怀中,也是孩子的福气。” 郭宜笑得温柔,嘴上毫不客气,“那是。” 个小家伙换了衣服之后便来了偏殿,缝制冬裳的时候,郭宜让人缝了好几身一模一样的衣服作为兄弟装。 今日恰好都穿得一模一样,皆是宝蓝色的云纹氅衣,外面套着暗红色的夹棉马甲,袖口襟口镶了金色的边,衬得皮肤白皙,煞是好看。 胤祺和郭宜穿过亲子装,对这种除了大小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的衣服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胤禟还小,根本不懂衣服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有胤祐好奇着,一会看看五哥哥,一会看看小九。 “胤祐在看什么呢?”郭宜吃着兰心剥的橘子,将橘子皮放在炭盆旁,这样屋内时刻都有一种橘子的清香。 胤祐的偷瞄被发现了,有点害羞道:“五哥哥、小九和我的衣服都一样。” “喜欢吗?”郭宜问道,“这是兄弟装。” 胤祐点点头,是兄弟装哎,是兄弟哎。 “喜欢就好,等春天咱们再做几套。”郭宜顺手喂了一瓣橘子给来扒她手的胤禟。 胤禟以为是好吃的,一张嘴就咬了下去,酸酸的橘子汁在口腔里面爆开,小脸瞬间就皱成了一团,嘴巴嗦了几嗦,浑身打了个哆嗦。 郭宜这才想起来她最近喜欢吃酸的,兰心给她剥的橘子都是特别酸的,赶紧扯了帕子垫在掌心,“吐出来。” 胤禟一低头,将嚼过的橘子吐出来,又就着乳母的手中的茶杯喝水漱口。 郭宜用帕子将胤禟吃过的橘子包好,让兰心处理掉,“还好吗?” “额娘,痛痛。”胤禟红着眼眶,一头扎在郭宜的怀中。 “都怪额娘没有注意。”郭宜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背,脸上却是憋不住的笑容,以前总以为搞笑视频里面吃柠檬哭了的宝宝都是拍摄效果,如今是真人当面演出,吃橘子把自己给酸哭了,实在是有点好笑。 郭宜将胤禟搂着,试图转移话题,掩盖自己的错误,“要不要一起看看哥哥们的画册?” 前面一段时间,胤祺和胤祐照着李正敏的书已经找到不少的植物,是以春桂日夜都在忙着画图,有时候天黑了,她还没有画完,便采上枝叶回来继续画,郭宜知道后,让兰心给她送了两盏亮点的灯,让她别熬夜。 图是春桂画的,描述的文字都是晋喜抄录的,这要是拿出去出版,主编肯定李正敏,插画春桂,校对晋喜,安排得妥妥当当。 如今,所有的图纸积攒起来差不多有一本书的厚度,比郭宜画的漫画进展可要快多了,春桂干脆都装订成册,免得丢失。 郭宜翻开第一页,便是兰花,康熙喜欢汉文化,他的书房便摆放了不少的兰花,御花园中更多,也难怪胤祺他们第一页就是这个植物。 如今不是兰花盛开季节,春桂找了不少的图样,加之记忆里兰花的形象,将兰花花朵形状细节都画出来了,可见做事之心细。 “这个禟禟见过。”胤禟指着兰花的叶子说道。 大概是为了讨康熙的喜欢,宜妃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些兰花,难得胤禟看过之后还记得。 “真的吗?胤禟好棒,这个叫做兰花,花香道,顺嘴又问了一下胤祺和胤祐兰花的生长特性。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两人支支吾吾都没有答出来。 郭宜叹息,这好好的邀宠机会两人都没有把握住,真是可惜了,“你们汗阿玛素来偏爱兰花,万一他以后问起来,你们都回答不上来,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儿臣知道了。”两小只立马乖乖回答。 郭宜继续往后翻,同胤禟一起,大概是第一次看这种书,他显得很感兴趣,一会指着这问是什么,一会指着那问是什么。 郭宜讲了一会就累了,干脆让胤禟拿着书去找胤祺和胤祐,也算是间接帮他们俩巩固一下知识。 兰心搬来一个长桌放在炕上,把书摊在桌子上,胤禟坐在中间,左边胤祺,右边胤祐,两个轮流讲解,偶尔还比划描述一下实物,听得胤禟一愣一愣的。 郭宜靠在柔软的大枕头上,撑着下巴看着这个其乐融融的和谐场景。 “禟禟知道,这是洋芋。”胤禟突然指着一个图大声说道。 “这个不是洋芋哦。”胤祺说道,“这个是番薯。” 胤祐也点点头,“的确是番薯。” 胤禟疑惑,可是明明就和洋芋很像啊,“就和洋芋一样啊。” “番薯的个头要大些。”胤祺用双手比出个成□□头大小,“可是不是比洋芋要大?” 胤禟点点头,“能吃吗?” “这……”胤祺挠了挠脑袋,“我不知道哎。” 胤禟呲溜了一下口水,抬头道:“额娘,禟禟肚肚饿了。” 这才吃了午饭没多久,怎么可能饿?很明显就是想吃糕点,也不知道他们俩这么馋糕点是遗传谁的,稍微不注意,小家伙们就会偷吃。 “晚上再吃吧,做你喜欢的红烧肉好吗?”郭宜说道。 一想到红烧肉,胤禟再次非常响亮呲溜一下自己的口水,“好。” “额娘,番薯能吃吗?”胤祺问道。 什么番薯?她知道番柿和红薯,番薯是什么?郭宜接过胤祺递过来的书,看了两眼。 嗯?!!! 这不就是红薯吗?这叶子、这果实、这藤蔓、这花……哦,她没见过红薯的花,但其他的特征表明这就是红薯啊。 “这东西是种在哪里的?”郭宜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强压着心中的欢喜。 “儿臣记不清楚了。”胤祺想了一下,没有想起来,最近看得花花草草太多了,也记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番薯了,毕竟长得一点都不起眼。 郭宜无语,好想看看她儿崽脑子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怎么重要的事情一点都记不住? “胤祐记得,是在那块绿色的大石头后面。”胤祐连忙说道。 绿色的大石头?晋喜想起来了,“奴才在御花园的西南角落,有块长了青苔的太湖石。” “能不能吃,等挖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郭宜说道,假装漫不经心。 晋喜赶紧说道:“奴才现在就去挖。” “外面还下着雪呢,这天寒地冻的,等雪停了再去也不迟。”郭宜叫住了人,红薯也是一种高产作物,发现它的存在让人的确是很高兴。 但是历经洋芋事件之后,郭宜已经明白,一个东西能吃且高产,跟它能被推广是两回事,前面只需要自己提点一下,就能被人发现,后面则是需要康熙的同意与支持。 若是康熙没有这种想法,任它如何优秀也只能埋没在历史上,直到等到它的伯乐。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急于这一时,徐徐图之即可。 到了下午,雪越下越大,几乎是滚着团子砸下来,走在风雪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几步开外的景象,刚刚打扫干净的道路,很快又覆上一层厚厚的雪。 郭宜干脆早些落了宫门的锁,让大家都歇着,值夜的人多领上一床被子,小厨房的热水不断,可以饮用,也可以灌汤婆子使用,让大家能睡上一个热乎的觉。 —— 第二天,郭宜躲在被窝里面恨不得不起床,但是她的漏风小棉袄一大早就冲进来,“额娘,额娘,快起床,咱们去堆雪人。” 显然有些人的记性贼好,还记得自己之前说在后院堆雪人之事。 堇姑姑怕她冻着,先将衣服烘烤暖和之后才让她穿上,郭宜一边飞速地穿着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没有的暖气的北方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洗漱之后,郭宜配着腊八蒜,喝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半笼蒸饺,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温暖的气息。 “好了,咱们去堆雪人。”郭宜一说,个孩子立马欢呼着丢下手中玩具,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郭宜跟在后面,出了门,雪虽然停了,寒风依旧在空中打着旋涡,扑到人的脸上,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被冻结。 前院道路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走向后院,如今不需要堇姑姑提醒,她也老老实实地小心翼翼走着,生怕有个闪失。 因着提前吩咐,后院还留了好大一块雪,洁白晶莹,很快,这纯洁的雪地里就印上了几个小手印。 “你们先把雪拢成一堆,对,要圆点,上面是平的,同倒扣的缸一样。”郭宜站在檐下,背着风,指挥他们如何堆雪人。 “胤祺,滚一个和昨天差不多大小的雪球,同林去帮帮他。”郭宜说道,“将雪球放上去,找两个黑石头,当做眼睛。” 春桂剪了一片红纸当做嘴巴,又找了两根树枝插在身体两侧做胳膊。 最后兰心找了一个胤禟不带的小红帽放上去。 从远处看,还真有几分可爱的感觉,几个孩子一会去摸一下,围着周围转着圈圈的打量。 郭宜掐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都叫回去,免得流汗之后吹风感冒,刚转过墙角,就看到檐下摆着几个大箩筐,晋福正在处理脚上的泥土。 走进了一看,郭宜才发现是几筐红薯,这是大清早就去把红薯给挖回来了?也太积极了吧? 第64章 蒸番薯(捉虫) “奴才早上去的。”晋福一早上叫了几个人去了御花园,如今都是积雪,太湖石也只是一个粗略的定位,他在附近扒拉了好一会才发现已经枯烂番薯藤,反复确认过后才将番薯都挖回来。 郭宜无语,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把御花园当成自家的菜地,“怎么全部挖回来了?” 晋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反正明年春天,那些内务府的人也是全部挖出来丢了,奴才想着既然娘娘想要,那就全部挖回来吧。” 挖出来丢了?郭宜听得心梗,咱们就说现代物资丰富也没有这么浪费啊,暴殄天物啊。 不过晋福一解释,郭宜想着,既然这些番薯会被全部丢掉浪费,还不如自己拿来吃呢? “行吧,东西收起来,别张扬,本宫听说这玩意儿能吃,也不知道真假,等会不如让厨房做来尝尝。”郭宜说道。 “娘娘,这东西来历不明的,真的能入口吗?”堇姑姑在一旁担忧道,她家娘娘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本宫曾经在……”郭宜正准备说自己在书上看过呢,突然想到盛京并无此物,且她以前根本不是汉字,哪里知道番薯呢,改口道,“也是,不过那人言之凿凿,声称此物不仅能吃,还极为美味。” “也许别人只是胡乱一说,娘娘可别被骗了。”堇姑姑说道。 郭宜也瘪瘪嘴,难道又要搞个试验吗?上次的洋芋试验差不多耗了五六天呢,这次又要等上这么久吗? 堇姑姑见宜妃满脸黯然,咬着嘴唇盯着渐行渐远的番薯,无可奈何地妥协道:“不如让奴才们先尝尝,若是没问题,您才吃?” 郭宜眼神一亮,立马连连点头,“那就这样子吧,先蒸上几个,让大家都尝尝,要是你们没事,本宫再食用。” 若是其他的东西,她是万万不会拿人来做试验的,但是小小的番薯,能有什么怀心思呢? 堇姑姑别无他法,只能去安排。 正如郭宜笃定的那样,蒸出来的几个番薯由六个人食用,皆无异样,堇姑姑才给她掰了半个。 郭宜恨不得吃得舔手指了,可怜巴巴地又看向堇姑姑,堇姑姑把兰心把盘子撤下去,“等会便是晚膳了,娘娘还是用膳吧。” 凭什么胤祺用这招就很好使,自己用就毫无效果呢?郭宜气闷,看着正在吃着蒸红薯的崽们,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只有她是半个,好气哦。 软糯香甜的红薯征服了崽崽的胃,胤祺吃完了一个之后,还想再要。 “此物易积食,不许多吃。”郭宜凉凉地说道,老娘吃不到,你们也别想吃。 晋喜端来热水,让胤祺洗手,胤祐也跟着洗了一下。 “额娘小气,只让胤祺吃一个。”胤祺一边洗手一边嘀咕道。 胤祐也把手伸了进去,被胤祺一把抓住,两只手在水里较着劲,“宜额娘也是为了咱们好,过两天咱们再吃就好了啊。” 胤祺已经察觉出来了,他这个七弟什么都好,就是一碰到跟他额娘相关的事情,这心都不知道偏去了哪里,当初他以为七弟是离不开自个儿才想留在翊坤宫,如今看来是十有九八是为了他额娘。 哎,早知道就不把他留下来了,悔不当初啊!!! 郭宜没有管两个小家伙的碎碎念,她的目光落在还抱着红薯慢慢在啃的胤禟身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禟禟,能不能把你的番薯给额娘咬上一口呀?” 胤禟抬起头。 “就一口哦,额娘只咬一口。”郭宜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胤禟此时还不知道大人的险恶用心,点点头,乖乖地把红薯递了过去。 就这胤禟的手,郭宜啊呜了一大口,于是本来小儿拳头大小的红薯瞬间没了一大半。 胤禟呆愣住,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只剩下一点点的红薯,又看了看嘴巴还在嚼动的额娘,嘴巴一瘪,眼眶就红了,委屈不已。 郭宜三下两下把红薯咽下去,“不就是吃了一点你的番薯嘛,不至于不至于啊。” 原本只是瘪嘴的胤禟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眼泪跟着就滚落了下来,抱着红薯,哭得一抽一抽的。 额娘怎么可以这样子?额娘把禟禟的番薯吃光了?好吃的番薯呜呜呜 跟自己儿子抢吃的,还把儿子给弄哭了,堇姑姑觉得这皇宫之中怕是没有人能干出这种幼稚的事情。 连胤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搂住弟弟,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别哭,额娘吃了就算了。” 他又不能说自己额娘不对,哎,好难啊。 “算了,赔给你。”郭宜对着堇姑姑伸出手,“刚刚本宫还剩下的那半根番薯呢?” 堇姑姑神色麻木地把碟子递给了宜妃娘娘,她看出来了娘娘就是故意的,吃了胤禟的番薯,再把剩下不让她吃的半根赔给胤禟,就相当于各自的吃了一根。 她怀疑宜妃是不是把自己所有心眼都用在了吃的方面,所以对于争宠、宫斗什么的都不放在心上。 胤禟抽抽噎噎的,不肯接,胤祐便拿过来,喂到胤禟的嘴边,郭宜原以为这小子会气得吃不下,这样自己说不定又可以再吃半根了,谁知她还是高估了这位小朋友的骨气。 只见他啊呜一口,然后继续哭唧唧,抽抽着咽下去,再继续啊一口。 郭宜看得简直是佩服至极,真论起心眼来,她觉得这屋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比不过胤禟,这要不是她儿崽,她都要献上自己的膝盖了。 吃完了胤祐手中,胤禟打了一个饱嗝,郭宜对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赶紧上前道:“九阿哥,吃饱了没?” 又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肚皮,感觉到鼓鼓的,已经吃饱了,便道:“咱们把剩下的收起来,留着晚上吃好不好?” 胤禟没有答应,眼神偷偷地瞟了额娘一眼,见额娘正同堇姑姑说话,这才赶紧点点头,“收起来,收起来。” 乳母点头,拿了个碟子,九阿哥把手里面那点点番薯放上去,伺候的宫女再将碟子收走。 乳母又给胤禟擦手擦脸。 郭宜余光一直关注着胤禟,见状嘁了一声,“本宫又不会觊觎他那点番薯,犯得着这么防着吗?” 堇姑姑笑了笑,给宜妃捏着肩膀,“娘娘这话可没有说服力。” 刚刚可不就是她一口吃掉了胤禟大半个的番薯,往日的母子情深差点就一溃千里。 “好了好了,连你也来笑话本宫,哼。”郭宜撇嘴道,“这不是本宫要吃,是本宫肚子里面的孩儿想吃。” “是,娘娘说得对。”堇姑姑继续说道。 郭宜感觉自己好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哼哼唧唧了两句。 下雪的时候没有那么冷,反倒是化雪的时候冷飕飕的,一出门,那北风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在脸上割肉,郭宜也没什么出门的必要,干脆猫着屋子里面,要不是同几个崽玩闹,要不就是打瞌睡。 随着腹中孩子慢慢长大,郭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睡眠差了不少,总是做梦,睡眠浅,最折磨人的是子宫压迫膀胱,她大半夜的要起来上厕所,这么冷的天气,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她每次恨不得憋到最后一刻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值夜的人如今也搬到内室来了,堇姑姑、兰心、春桂三人轮流照看着宜妃,夜里也不敢睡踏实。 她们三人可以轮流,但是怀孕的折磨就只能由郭宜一个人承担了。 夜晚睡不好,郭宜经常百天睡着,如今同胤祺他们讲着故事,又开始打瞌睡了。 胤祺正准备叫醒额娘,堇姑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娘娘累了,咱们就让她多睡一会。” 兰心扶着迷迷糊糊的宜妃躺下来,将一旁备着棉被过来给她盖好,便守在一旁。 “咱们去旁边的暖阁玩上一会好不好?”堇姑姑笑着说道。 胤祺看看睡着的额娘,点点头,带着两个弟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因宜妃是不是会在偏殿睡觉,旁边暖阁里面也生着炭火,以备不时之需。 堇姑姑带着小家伙进了暖阁,让晋喜去拿点切好的水果过来。 “额娘最近为什么总是睡觉啊?是生病了吗?”胤祺说道,额娘白天总是打哈欠,恨不得从早睡到晚,是生病了吗? 胤祐也看了过来。 堇姑姑哈哈笑了两声,“不是,娘娘是怀了小宝宝才会这样嗜睡的,以前娘娘怀您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呢。” “真的吗?”胤祺被勾起了好奇心。 “您是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刚刚怀孕的时候,娘娘闻不得味儿,吐得天昏地暗,吃什么吐什么,熬了一个月才见好,整个人都消瘦了。”堇姑姑说道,可惜孩子生下来刚满月就被抱走了,娘娘虽然不说,但是那段时间明显沉默了些。 “等到怀九阿哥的时候,也是吐得厉害,不过也是十来天的时间,只是九阿哥在娘娘肚子里的时候十分调皮,专门挑着娘娘要睡觉之前闹腾。”堇姑姑继续说道。 “当时皇上还说,等九阿哥出生后一定要揍一顿,太调皮了。”堇姑姑看着正在同胤祐躲猫猫的胤禟说道。 “那揍了没?”胤祺的眼神亮晶晶的,汗阿玛说过这样的话吗? “没有呢,九阿哥出生后身体强壮,皇上喜欢的不得了,哪里舍得?”堇姑姑说道,这都是皇上说出来安慰宜妃的,岂能当真? “这样啊……”胤祺略微失望,还以为小九在额娘肚子里面就预定了一场挨揍呢? 正躲在帷幔后面等着胤祐来找的胤禟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五哥哥,你礼貌吗? 第65章 发烧 雪化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崽崽们就要闹着出门,郭宜没同意,指着花圃里面几块面积不大的积雪说道:“什么时候这里面的雪都没了,你们就能出去玩了。” 现在这个天气冷得很,她双手揣着一个水红铜倭瓜形状的小手炉,炉中放置着特制的碳饼。 因怀孕的缘故,碳饼里面并未添加任何的香料,一来是怕她孕吐,闻着不舒服,二来的是担心有人借着香味混入其他的东西。 她才说了能出门的条件,胤祺就扯着晋喜一阵耳语,晋喜瞅了宜妃一眼,支支吾吾道:“这不好吧?” “哎呀,额娘都这么说了,肯定没事的。”胤祺说道。 “什么不好?”郭宜走上前。 “宜妃娘娘。”晋喜行礼。 “说什么好不好的?说给本宫听听。”郭宜说道。 胤祺一下子熄了火,低着头不说话,晋喜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五阿哥说只要把泥土翻上来盖住雪,就算是雪没了。” 晋喜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小主子脑子竟然还能冒着这种掩耳盗铃的办法,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 “这个方法也行吧。”郭宜说道。 胤祺猛然抬头,一脸喜色道:“真的吗?” “真的,你既然想出这个法子,就去做吧,额娘还是那句话,雪没了,你就可以出去了。”郭宜笑眯眯地说道。 “好耶。”胤祺赶紧扯着晋喜便朝着花圃走去。 “等等。”郭宜叫住了人,“你要出去玩是你自个儿的事情,怎么能叫晋喜帮忙呢?” “可是我还小啊。”胤祺驻足,看了看花圃,又看看自己的小身量,感觉干到天黑,出去玩这件事也遥遥无望。 “不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娘心险恶呢? “不了。”胤祺果断的摇摇头,上次额娘这样笑的时候,一口咬掉了胤禟的番薯,他还记得这件事呢。 郭宜没想到上次吃掉胤禟番薯这件事让胤祺如此印象深刻,以至于在以后的这段日子里面完全坑不到他。 “好吧。”郭宜失望地回答道。 果然,就知道额娘给自己挖坑了,还好自己没跳,胤祺内心得意地叉了会腰。 堇姑姑站在一旁看着“母子斗法”,嘴角止不住地勾起,宜妃也好,五阿哥也罢,都同最开始那种喜欢中带着谨慎的相处方式,变为如今轻松自在的模式。 她是看着娘娘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激动不已。 失去了自由的胤祺回到了偏殿,晋喜开始给他讲三字经里面的故事,今日讲到了“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晋喜,孟母为什么要三迁?”胤祺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好奇地问道。 “为了给孟子好的学习环境。”晋喜解释道。 “额娘也要给儿臣创造好的学习环境吗?”胤祺看着宜妃问道。 正在同胤祐一起用“扑克牌”的郭宜顿了顿,看看自己手中的花牌,又看看自己的儿崽,轻咳了一声,“那是自然,嗯,但是呢,不能全靠额娘创造环境,你已经是个大孩子,得要有自制力,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当有所判断抉择。” 郭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胤祐的神色,然后飞速地从他手中抽出一张牌,凑成最后一对丢了下去。 胤祐只能将自己手中的最后的两张牌放下来,一张大王,一张红桃八。 郭宜得意洋洋,“哈哈,你又输了。” 说着将胤祐面前最后两颗枣子拨到自己的面前,这些都是她的了,还没有等她高兴,一旁的堇姑姑就伸手把盘子端走了,“套彩头而已,娘娘可别都吃了。” 我没有打算都吃了,你倒是给我留一个啊,郭宜闷闷不乐地看着堇姑姑端走了所有的枣子,故意叹息一声,然后飞速把另一只手里的枣子喂进了嘴里,哈哈哈哈,还好她偷偷留了一个。 胤祐看得是目瞪口呆,宜额娘…… 目睹全过程的胤祺叹气,汗阿玛不在,佟额娘也不在,自己的亲亲额娘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了,他算是指望不上“宜母三迁”了,只求她别逼着自己三迁。 “晋喜,我们去暖阁看书吧。”胤祺从椅子上爬下来,牵着晋喜的衣袖说道。 晋喜看了看正开怀笑着的宜妃,点点头。 康熙不在,翊坤宫中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领导查岗,自己可以疯狂的摆烂摸鱼,郭宜这种“007”的社畜,终于感受到了飞起来的快乐。 原本以为这样的快乐可以维持到南巡结束,谁知道下午苏培盛就来求见,说是胤禛发烧了。 郭宜一听,就急了,还是个孩子呢,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况且佟皇贵妃可是将人托付给她的,连忙问道:“请了太医没?” “已经请了,太医说只能看看情况。”苏培盛急忙忙地说道,他这一路跑过来,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怎么会病了?何时发现的?”郭宜问道。 “最近今日夜里温度低了,四阿哥依旧坚持每日读书到戌时末,许是夜里着了凉,今早奴才看他脸色不好,便请了太医,过了晌午便烧起来了。”苏培盛赶紧说道。 “胤禛身边现在可有人照顾?”郭宜又问道。 “有的,奴才让小贵子在他身边伺候着呢。”苏培盛说道,他那里敢让四阿哥一个人呆着。 “本宫过去看看。”郭宜说道,还是亲眼看看,她才放心。 “娘娘,您现在怀着身孕,要是过了病气可不好,如今宫中还有三位阿哥呢。”堇姑姑小声提醒道,四阿哥那边虽然重要,但是宜妃娘娘的身子也不能忽视。 苏培盛一听这话,先是心里一凉,五味陈杂,四阿哥可真是可怜极了,连忙道:“堇姑姑所言极是,奴才也是来通报您一声,如今四阿哥已经吃了药,想必是没有大碍了的” 郭宜还与再去,可是堇姑姑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堇姑姑,你跟着苏培盛去看看四阿哥的情况,一个时辰之后若是还不退烧,那本宫就亲自去看看。” 堇姑姑道了声是,只要娘娘不去,她就放心了。 “奴才多谢娘娘关怀。”苏培盛赶紧说道。 堇姑姑跟着苏培盛去了阿哥所,一路上问了四阿哥最近的饮食、穿衣等详尽信息,进去院子里面的时候,奴才们都围在正门口。 苏培盛骂道:“一个个懒骨头的,正事儿不干,在这里围着干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就是来看四阿哥能不能熬过去,这宫中熬不过去的孩子多了去了,谁知道四阿哥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苏公公。”众人尴尬地笑了笑,脚步却是没怎么动。 “先前皇贵妃离宫之际,让宜妃娘娘代为照看四阿哥,老奴就托个大,管上一管这院中之事,若有不妥之处,等南巡结束,你们可向皇上、皇贵妃告状。”堇姑姑站在门口说道,身子挺直颇有威仪。 “奴才不敢、奴婢不敢。” 堇姑姑是翊坤宫的掌事姑姑,资历又长,背后是宜妃撑腰,虽然这阿哥所不算在后宫之中,但是堇姑姑出言并无不对。 “第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完成自个儿的任务,不许议论主子的事情,第二,从现在起,关于四阿哥生病的消息不得外传,若有那长舌之人,咱们便按照规矩办事。”堇姑姑吩咐道,“下去吧。” “是。”众人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引着堇姑姑去了内室,四阿哥床边守着一个奴才,应该就是他说的小贵子了。 小贵子一见来人,立马低声行礼,“堇姑姑安。” “行了,四阿哥如何?”堇姑姑探身摸了摸四阿哥的额头,还烫手,又摸了摸放在一旁的水盆,“换盆水来,拧着帕子继续降温。” “太医的药吃了吗?”堇姑姑问道,也拧了条帕子擦着胤禛的脸、脖子、手心等处,帮助降温。 “先前的已经吃了。”小贵子赶紧回答道,“堇姑姑,四阿哥不会有事吧?” 苏培盛在一旁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胡说些什么?” “有没有事那得太医说了算,我又不是太医。”堇姑姑说道,这种事情都是看天命如何安排,她哪里知道,“把药熬好,放在炉子上温着,等会给四阿哥喂进去。” 堇姑姑麻利地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在心中祈祷四阿哥没事,不然以后娘娘该如何面对皇贵妃? 从卯时到辰时三刻,胤禛的发热也没有降下来,郭宜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问一问,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再也坐不住了,打算去阿哥所看看。 她刚一动,胤禟就凑了过来,“额娘要去哪里啊?带禟禟去。” “四哥哥生病了,额娘去看看。”郭宜说道。 “那禟禟也去看看四哥哥。”胤禟立马说道,皱皱眉,“生病喝药药呢,苦。” 他不听话的时候,乳母就会吓唬他生病了要喝药药,药药苦,所以他也学会了这句话。 “是的,禟禟在家等额娘好不好?四哥哥如今很虚弱,他不能见禟禟,等他病好了,额娘再带你去。”郭宜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已经天黑了,她不会带着孩子出门的。 胤禟点点头,又把自己要腰间的小锦囊取了下来,递给额娘,“给四哥哥,甜甜的。” 这是胤禟的零食袋子,每日给他装点几颗糖果,小家伙先前一开始就刷刷地全吃完,如今知道吃完就没有了,抠抠搜搜地还能留上一两颗。 “好,四哥哥一定会喜欢的。”郭宜说道,又看向胤祺,“额娘要去看四哥哥,等会你们就早点休息,知道了吗?” 胤祺、胤祐点点头,这两个孩子稍微大些,知道生病是如何难受,自然是理解的。 安顿好崽崽们,郭宜准备出门,她还记得皇贵妃说尽量逼人耳目,便道:“跟着的人不用太多,兰心、红棉本宫一起,春桂留在宫中照看。” 这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又因着是月底,天上无月,寥寥星辰闪烁,雪刚停的时候,宫人们就把道路上的雪清理干净了道,但是那层湿漉漉的水汽到了夜晚还是会凝结成冰,人走上去滑溜溜的。 晋福在前面提着灯照路,红棉扶着宜妃,谨慎到了极致,生怕有什么疏忽,一行四人急忙忙地朝着隆福门而去,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落入了身后暗藏着的人影眼中——这么晚了,宜妃离开后宫要去哪里呢? 第66章 退烧 夜晚的阿哥所十分安静,除了守在院子门口值夜的人,宫人们已经全部被堇姑姑赶回了自己的屋中,大家纷纷在猜测四阿哥如何。 郭宜进了屋中,摘下风帽,“情况如何了?” “娘娘怎么来了?”堇姑姑正在拧帕子,见到宜妃也来了,颇为不赞同地说道。 “本宫听说胤禛高烧不退,过来看看情况。”郭宜将大氅递给红棉,又问了遍胤禛的情况。 “回娘娘的话,还烧着呢。”苏培盛一看到宜妃,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这么晚,娘娘还专门过来一趟。 “太医呢?”郭宜问道,过去看了一下胤禛,小孩子盖着厚厚的辈子,烧的脸色发红。 发烧能盖这么厚吗?郭宜疑惑,之前陪闺蜜送发烧的小孩去医院,也是裹得里层外层,还被大夫说了,要及时散热。 不过郭宜也不是很明白医理,也没有养过小孩,这些都是来自于潜移默化的常识,也有人说发烧要捂出汗来才行。 郭宜想想了想,这皇宫之中的御医那么多,可以说是汇集了全国顶尖的人才,如果他们也赞同如此行事的话,可能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太医诊完脉已经回去了。”苏培盛说道,上午微微发热的时候便去请了,太医开了药,吃下去后,完全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下午更严重了。 “去请一个在这里候着。”郭宜吩咐道,病情万一起了什么变化,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她坐在了床沿,摸了摸胤禛头上的帕子,隐约透出一点热度,又摸摸小脸,更热了,呼吸急促,“再端一盆凉水过来,帕子多换几次。” 小贵子手脚伶俐去请了太医,苏培盛出去打水,堇姑姑见没有人低声道:“娘娘不该来的。” “这满屋子的只有奴才,一个主心骨都没有,你让本宫如何坐得住?”郭宜说道,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发烧的人只是不舒服,可意识说不定还是清醒的,万一说了什么话,让胤禛误会了怎么办? 堇姑姑欲言又止,恰好苏培盛端着水进来了,她接过来继续给四阿哥换帕子。 “太医来了。”小贵子引着太医进来。 苏培盛一看来的人,把帕子朝水中一丢,水花四溅,愤懑道:“张院使呢?” 听到苏培盛的怒斥,郭宜目光从胤禛身上挪开,来的太医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叫什么?” “微臣赵敬参见宜妃娘娘。”赵敬上前行礼道,他也不想来的,张院使下午回去太医院便称病,院正也传来消息说自己踩到冰,摔了一跤,卧床不起。 风向如此,太医院中的人便猜测四阿哥凶多吉少,高位之人都避祸,谁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赵敬又转而回答了苏培盛的话,“张院使感染风寒,已经告病了。” 这个蹩脚的理由,难怪苏培盛发了脾气呢,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太医院的院使还是有品级的官员,真要发落那也是康熙才能做决定的。 “行了,你先看看四阿哥的症状。”郭宜起身退到一边,给赵敬让出位置,张院使的事情就先记在小本本上,回头让皇贵妃想办法收拾他。 赵敬上前给四阿哥摸脉,又问了苏培盛一些情况,“可有腹胀、饮食艰难、中风咳嗽等症状?” “有的,约莫日了。”上午张院使也问了,是也,苏培盛根本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当时他就劝四阿哥请个太医过来看看。被四阿哥拒绝了。 “有目赤、肋痛之现象吗?”赵敬继续问道。 “有,有。”苏培盛赶紧点头。 “命门之火衰,邪风入体,寒症发作。”赵敬收回手,躬立在一边,心中叹气,这个脉象他可太熟悉了,以往夭折的阿哥公主中,有好几个最开始都是这个症状,后面愈发的严重,最后一命呜呼。 “可有办法?”郭宜问道,知道病症有什么用?她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古代皇宫之中不是经常有啥秘法吗?说不定有什么奇效呢? 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些都是什么无药品广告给自己增加的噱头,真正有作用的能有多少呢?就算有,也未必是宫中流传出来的。 赵敬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发高热就好似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即便是太医院的院正来了,如今恐怕也会束手无策,难怪张院使回去就告病。 他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被迫走了这一趟,“先前开的药还是温着,等四阿哥稍微清醒一些,让他服下,看有没有用。” 小贵子赶紧出去把药给煎上,等着四阿哥清醒。 区区一个发烧,太医院就没有办法了?郭宜皱眉,而且烧得这么厉害,她很怀疑胤禛到底能不能清醒过来。 “四阿哥,四阿哥……”堇姑姑正在给四阿哥擦脸,忽而惊呼,手中的帕子都吓掉了。 躺在床上的胤禛忽而身体僵硬,强制性手脚抽搐,不断翻腾,就像是脱水的鱼,双眼微睁上翻,口吐白沫。 堇姑姑正要压着胤禛的手脚,她见过犯癫痫的人,一定要束缚着手脚,免得患病之人受伤。 郭宜下了决断,上前拉住堇姑姑,让她站在一边,自己身后就把最上面的被子掀掉,只留了一层棉被。 堇姑姑看得目瞪口呆,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四阿哥,四阿哥……”苏培盛也挤了过来,一声声呼喊着,满脸都是焦急,红着的眼眶,默默流泪,“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张院使说四阿哥不能着凉,您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郭宜被他吵得头疼。 “娘娘,您这样会害死四阿哥的,您和德妃有什么恩怨,千万别怪在四阿哥头上,四阿哥是无辜的,奴才求求您了……”苏培盛一边哀求,一边流泪,正要伸手把被子给扒拉回来,就被宜妃打开了手。 “闭嘴,看着你的主子,别让他撞着头,本宫正在想法子救他,你若是想阻拦,就一边呆着去。”郭宜呵斥道,将胤禛的头偏向一边,擦去他口鼻处的白沫,免得呛住。 郭宜又道:“本宫要是想害他,犯不着搭上自己,你要是不愿意,日后有个长两短的,可别来怪本宫。” 好像也有点道理?苏培盛那被担忧冲昏了的脑子总算是清明了些。 苏培盛赶紧闭了嘴,两手垫在胤禛的头和床板之间,生怕四阿哥磕着了,在心里不断念叨西方诸佛的名字,乞求他们能够保佑四阿哥能度过这个难关。 好在胤禛抽搐维持了半个钟不到的时间就停下来了,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入了被子里。 郭宜将他面上擦得干净,手伸到被子里面摸了摸,热烘烘的,还穿着外衣,这可真是…… 她将胤禛衣领处的扣子解开,对着苏培盛吩咐道:“把四阿哥的外衣脱了。” “这……”苏培盛犹豫了一下,“不会冻着吗?”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怕冻着吗?”郭宜没好气地说道,不止不怕冻着,简直就是热熟了,她原本以为宫中御医的医术精湛,必然是没有她置喙的余地,没想到常识这个事情还是要看科学。 苏培盛赶紧手脚麻利地探到被子里把胤禛的外衣脱了。 “用湿帕子擦拭他的腋窝、后背、还有手心脚心。”郭宜吩咐道,“堇姑姑,他额头上继续冷敷。” 赵敬在一旁没敢吱声,以他了解的医术,宜妃这简直就是胡闹,但是他若是开口了,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干脆眼观鼻鼻观心。 苏培盛心中也有怀疑,但是转念一想,为了对付四阿哥,宜妃以身试险也太不明智了。 而堇姑姑从头到尾担心的就是四阿哥出事给宜妃带来什么麻烦,不过现在宜妃都已经掺和进去,她只能照着吩咐做事,希望四阿哥能好起来,别拖累了娘娘。 郭宜就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忙碌,她紧紧捏着帕子,心中还是有些慌乱,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还是太落后了,完全不知道胤禛到底是病毒性感冒,还是风寒,只能采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手段。 她复又想到,胤禛应该不会有事,这位可是做了皇帝的人,未来还要对付她儿子对付她呢,怎么可能被一个风寒打倒?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凡事就怕个万一。 “退了,退了。”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样子,苏培盛忽然惊喜道,他摸了摸四阿哥的手,能感觉到温度退下去一点点。 “继续。”郭宜说道,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站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酸软,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困了,今晚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又约莫一盏茶左右,苏培盛惊喜道:“温度真的降下来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郭宜起身摸了摸胤禛的手,温热,“赵太医给诊脉吧。” 赵敬上前给胤禛诊脉,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惊讶,也猜测宜妃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把过脉之后,他便无话可说了。 四阿哥的脉象果真平实了一些,不像是先前那么急促,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赵敬道:“熬过去了。” “那就好。”郭宜说道,“哭什么哭,你主子还好着呢!” 得了赵四的准信,苏培盛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面,用袖口蹭了蹭眼角,有些不好意思,跪下来给宜妃娘娘磕了个头,“奴才就是太高兴了,多亏了宜妃娘娘,奴才先前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宜妃娘娘恕罪。” 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堇姑姑。 刚刚实在是太凶险了,万一四阿哥出个什么事情,德妃一定会借题发挥,皇贵妃说不定也会怨上宜妃娘娘,还有其他的人也会借此踩上一脚,在这宫中度日如履薄冰,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摸摸他的衣服,若是汗湿透了就换上干净的。”郭宜揉了揉眉心,继续吩咐下一步的事情,“堇姑姑,去倒碗水加一点点的盐温着,等胤禛醒了让他喝。” 堇姑姑点头下去准备了。 “不喝药吗?”苏培盛略微疑惑,经验习惯让他质疑宜妃娘娘的安排,但是刚刚的确是宜妃娘娘救下了四阿哥。 “明日再说吧,今日先喝点温水。”郭宜说道,流汗过多,要补充一些钠,温盐水再适合不过了的。 苏培盛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过了良久才支支吾吾道:“四阿哥刚刚抽搐没有事儿吧?” 郭宜猜出了他的担忧,笑了笑,“你以为是癫痫?” 第67章 甜塘 “不是吗?”苏培盛又高兴又惊疑不定,转头看向赵敬,谁知道赵敬也看着宜妃。 赵敬是见过癫痫之人发作的,确实与四阿哥刚刚的情形相似,他心中有怀疑,但是不敢确定,毕竟关系到皇家血脉,要是误诊了,那他也是凉凉了。 “当然不是,想什么呢?”郭宜无语,“只是发热惊厥而已,瞧把你吓的。” “真的不是吗?”苏培盛高兴。 “不是。”郭宜继续解释道,“四阿哥年纪还小,这是烧糊涂了不自觉地抽搐而已,等他再长大一些,便不会有这个症状了,难道赵太医没有见过小儿惊厥吗?” 赵敬苦笑,“回娘娘的话,微臣见识浅薄,见到是见过,但一直都以为是癫痫。” 这就是误诊!!! 郭宜道:“癫痫同惊厥还是有差别的,赵太医多看看病例便知晓了,对了,今日四阿哥的脉案你可知道该如何记载吧?” 既然赵太医这种会医术的人都会误以为是癫痫,更别提那些一窍不通之人了,这件事当然还是遮掩下来最好。 “微臣知道。”赵敬立马点头,在救治四阿哥一事上,他并没有出什么力,再要把宜妃给得罪了,这可真是宦海生涯到头了。 郭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还好是个有眼力劲的人,她总算是明白当皇帝的为什么都喜欢这种能屈能伸的人了,这要换成一个刚正不阿的人,非要把脉案写得清清楚楚,还不知道要带来多少麻烦呢。 堇姑姑端了个小炉子在放在靠窗台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块微弱的炭火,维持着铜壶里面盐水的温度,“娘娘,您该休息了。” 如今年已经是子时了,娘娘怀着身子,可不能熬夜。 “行,把偏殿收拾一下,本宫今晚就不会翊坤宫了。”郭宜说道,一来是怕胤禛情况反复,二来是大半夜的太冷了,感觉走回去能把头给冻掉。 堇姑姑知道自己的拗不过宜妃,便叫了红棉去将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娘娘住。 “宜妃娘娘,微臣有一事请教,您刚刚为何要减少一床被子,还要脱去四阿哥的外衣,又用湿帕子擦拭身体,这是有何医理在其中吗?”赵静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这本宫就不清楚了,只是少时在家中,见有老人用过此法子。”郭宜想了想,找了一个网络谣言的管用手法忽悠道,“听闻,人发烧时,是排毒,这被子捂得紧紧的,呼吸不过,不利于天地之气的循环。” 赵敬不解,复又问道:“此法是否有用?” “有没有用,端看是什么病,若只是简单的发热,自然是有用,可若是有其他的症状可能就没有效果了,比说肺音嘈杂,头疼昏迷。”郭宜说道,把当初医生讲的话转述一遍,人家说的可更专业些,什么呼吸道感染、病毒感染、脑膜炎等等,这些名词说了赵敬也未必能懂,反而还给自己招惹麻烦。 “不过,本宫这些都是家中老人传下来的土方子,赵太医精通医理,定然是有别的更好的治疗手法。”郭宜说道,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再问下去,她怕赵敬来问自己是哪个老人说的。 好在赵敬并没有这么不识趣,苦笑道:“微臣惶恐,医术不精,没能帮上忙。” “赵太医不必妄自菲薄,这太医院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郭宜说道,她并不是完全否定中医,而是觉得受传统习惯的制约,中医并没有完全发挥它的作用,“今晚就麻烦你在这里守着四阿哥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知本宫。” “微臣遵命。”赵敬说道。 屋子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张床,一个榻,她们有四个人。 晋福去睡了苏培盛的床,剩下三个人,这么冷的天,郭宜也懒得让 她们再回翊坤宫,“堇姑姑同我一起,你们俩挤挤,今夜就这么将就着吧。” “奴婢还是跟兰心她们一起吧。”堇姑姑说道,怎么能跟娘娘睡一张床? “你也想睡榻?”郭宜在床边坐了下来,笑道,“这榻恐怕是不答应,除非你们三并排坐一晚上,行了,别多说了,今日累得很,大家赶紧眯一会,明日胤禛好转了,咱们再回去好好休息。” 这榻实在是睡不了三个人,堇姑姑也知道宜妃说的在理,只好答应下来。 床虽不够,好在被子是够的,一人一床被子,加上屋子里面还烧着炭火,倒也不怕感冒。 郭宜一沾枕头,两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另一边,胤禛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他很难受,好似有团火在身体里面燃烧那般,头昏昏沉沉,想要睁开眼睛,眼皮有千斤之重。 他听到了苏培盛的声音,还有太医的声音,嗯,这个是,原来是宜妃娘娘身边的堇姑姑,宜妃娘娘是知道自己生病了吗?给宜妃娘娘添麻烦了,希望她不要也嫌弃自己。 说话的声音在脑袋里面胀大回响,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他想让苏培盛别说话了,太吵了,太吵了。 再恢复到意识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细腻的手温柔地摸过了自己的额头,小时候,佟额娘也是这样摸自己的呢,好想佟额娘啊。 佟额娘,胤禛好难受啊。 再后面的事情,他便记不住,整个人好似昏过去一般,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房间幽暗,烛火微明,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了点。 “四阿哥,您醒了?”苏培盛探过头来。 胤禛脑子里面还想着额娘来看自己,一睁眼对上苏培盛的脸,心中说不出的失望,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干。 “您先别说话,喝口水。”苏培盛将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淡盐水端过来,在四阿哥身后垫了个大迎枕,才将水喂给他。 胤禛小口小口喝下了水,歇了会道:“堇姑姑过来了?” “嗯,堇姑姑呆了一整天。”宜妃娘娘说四阿哥要多喝水,苏培盛又给胤禛倒了碗水,“宜妃娘娘也来了。” “嗯?”胤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宜妃娘娘也来了?” “嗯,这次多亏了宜妃娘娘。”苏培盛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胤禛听,连自己一时心急冒犯了宜妃娘娘之事也未曾隐瞒。 胤禛听完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自幼夹在两位额娘之间,比普通的小孩子更明白宫斗中的利害关系,宜妃娘娘如此倾力而为,甚至愿意承担风险救他,让他心中五味陈杂。 “小主子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天亮了宜妃娘娘还会过来的,您到时候跟她道个谢。”苏培盛适时安慰道,自打主子幼时,自己就跟着他,不说全然了解他的心思,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如今见他的神色复杂,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胤禛听了这话,刚刚退烧的脑子转了好一会,才转过弯,“宜妃娘娘还在我这里?” “宜妃担忧您,在旁边的屋子里面住下了,估计明儿还要来看您。”苏培盛说道,见自己的主子的眼神亮了亮,心中叹息,涌出一点点心疼。 “那明儿我若是睡着,你记得叫我起来。”胤禛说道,刚躺下去又提醒道,“你明天好好跟宜妃娘娘道歉,说出那样的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亏得宜妃娘娘不追究。” 苏培盛给自己来了一巴掌,“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明儿一定给娘娘赔礼道歉。” 胤禛这才安心的睡过去,明天要给宜妃娘娘道谢,谢谢她…… 郭宜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来是床没有她宫里的舒服,二来晚上担忧了会,精神还未松懈下来,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是康熙发现她是穿 越的,要砍她的脑袋,一会是的胤禟被人推进了水中着凉。 简直就是噩梦连连。 醒来的时候,她盯着暗青色的帐顶发了一会呆才起来,“堇姑姑,扶我一把……” 堇姑姑赶紧把手中的衣服交给兰心,自己亲自上前扶着宜妃娘娘起来,“可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郭宜走了两步,才感觉浑身的血液通畅了,“胤禛如何了?” “奴婢一早上去问过了,烧退了,昨晚便醒了。”知道娘娘挂心,堇姑姑一早上就去问过了。 “那便好。”宜妃洗漱之后,先去看了胤禛。 胤禛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在喝小米粥,见到宜妃进来,立马挣扎着要起身。 “躺着吧,大病初愈,不必多礼。”郭宜说道,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是退烧了,“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胤禛老实地回答道,“多谢宜妃娘娘关心。” “感觉好了就行,我听说你前几天就有了风寒的征兆,以后有不舒服的时候,要及时看太医,知道了吗?”郭宜说道,要是一开始就让太医来看看,何至于拖到那种凶险的地步? “知道了。”胤禛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生病了,你额娘也会担心的。”郭宜说道。 “胤禛知错了。” “我这话并不是为了指责你的过失,只是你生病了,很多人都会挂心的,昨日连胤禟想要来看你。”郭宜说着把胤禟交给她的锦囊转递给胤禛,“他怕你喝药苦,特意把自己攒的糖都给你了。” 胤禛心中酸涩,好似有一块大石头严严实实地堵在了胸口,原本他准备了好些客套的完美的话要说与宜妃娘娘听,如今反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郭宜见他红了眼眶,叹息地摸了摸他的头,“早点好起来,来翊坤宫看看胤禟,他想你了。” “嗯嗯。”胤禛低头,不想让宜妃娘娘看到自己的失态。 说了这一会话,郭宜见他神色还有些疲倦,便让他好生休息下,又嘱咐苏培盛好好照顾四阿哥。 苏培盛牢记着小主子的吩咐,给宜妃磕了头,为昨日自己的冒失道歉谢罪。 “罢了,你一心护主,何罪之有?好好照顾四阿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皇上定要扒了你的皮。”郭宜说道,转身离开。 望着宜妃娘娘的背影,苏培盛再次给她磕了个头,宜妃娘娘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日后若是宜妃娘娘有需要,自己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帮上忙。 胤禛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小锦囊,里面只有五颗糖,想到那个嘴馋的小奶团,胤禛忍不住笑了笑,对他来说能攒下来五颗也不容易了。 拆了一颗喂进嘴里,甜甜的味道立马散开,这是他吃过的最甜的糖了,他将剩下的糖放进锦囊里,再把锦囊放在枕头边上,默默的看着。 这是属于他的甜了,是他的。 第68章 生辰 “那个人是谁?”郭宜还未到翊坤宫门口,便看着翊坤宫门口有个人影,那人影一见她不但没有行礼,反而转身就走了,这简直就是把“嫌疑”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奴婢去看看。”兰心赶紧追了上去。 郭宜心中生疑,如今的谁会派人盯着她呢?难道是贵妃? 她带着满心的怀疑回了宫中,兰心很快回来了,说是把人跟丢了,人是丢在了体和殿附近,那边有咸福宫和储秀宫,居住的人不少,真要查清楚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罢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管了。”郭宜想了想,实在是没有想到原身同这两宫的人有何瓜葛,打第一次大封之后,她便挪到了翊坤宫居住,同这两宫再没有什么往来,如今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在背后盯着她。 堇姑姑和兰心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娘娘如今位居妃位,地位难以撼动,难道是安嫔? 整个翊坤宫笼罩上了一层疑云,还是郭宜自己主动说道:“别想了,大家自己多加注意就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堇姑姑只好作罢,心中还是对这趟阿哥所之行有点不舒服,“娘娘此次真的是冒险了。” “本宫也是如此觉得。”郭宜说道,按照这宫中生存规则,她应该明哲保身,可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出事,她自问也做不到。 若是重来一次,她恐怕还是会如此决定,有些底线是不能放弃的。 “四阿哥也是可怜,这一病恐怕又是难受好些日子。”虽然不愿意宜妃娘娘淌这趟浑水,堇姑姑却也觉得四阿哥是真的惹人怜惜,生这么重的病,身边一个大人也没有,宜妃也不可能天天去探望,“过两日就是四阿哥的生辰,也不知道皇贵妃有没有安排。” 生日吗?郭宜愣了愣,回想了一下,胤禛的生日好像就是这几天,“哪一天?” “奴婢记得是十月三十日,就是后天。”堇姑姑想了想,回答道。 “皇贵妃肯定妥善安排了。”郭宜说道,就算皇贵妃忘记了,身边的人也会提醒的,“到时候,咱们看看情况,合适的话,就给他送点生辰礼。” 如今有人在盯着翊坤宫,她也不想横生枝节。 “额娘,额娘……”在乳母的搀扶下,胤禟从殿中走出,站在檐下,“四哥哥好点了吗?” “嗯嗯。”郭宜牵住胤禟的小手,摸了摸,温热软乎乎的,有些感慨,古代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一个风寒恨不得就要了人的性命,“禟禟的糖我给四哥哥了哦。” “四哥哥喜欢吗?”胤禟奶声奶气地说道。 “四哥哥很喜欢的。”郭宜回答道,她见胤禛接过去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应该是喜欢的。 胤禟点点头,“那禟禟再攒。” 顿了顿,又说道:“额娘,禟禟在给四哥哥攒糖,额娘可不可以多给禟禟一颗啊?” 郭宜对上胤禟期待的眼神,小朋友,你为何有这么多心眼啊,郭宜拉着他坐了下来,“两天多给一颗可以嘛?算是对禟禟关心哥哥的奖励,好不好?” 胤禟又开始掰手指头了,好似真的能数明白一样,“可以的,谢谢额娘。” 郭宜笑道:“额娘想睡觉了,禟禟同哥哥们去玩好吗?” “嗯嗯,额娘安安。”胤禟乖乖地说道。 郭宜打了个哈欠,一边的堇姑姑递来热毛巾让她擦擦手,再睡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郭宜才起来。 “贵妃娘娘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请您明日过去一趟,商量除夕事宜。”堇姑姑伺候着宜妃起身。 郭宜想了想,原身最开始晋升妃位的时候,也 参与了这种事情的商讨,只是原身对礼制并不熟悉,闹出了一些笑话,后来便不怎么参加了。 “怎么不推了?”郭宜说道,原身不懂礼制,她也不懂啊,去了说不定也是一样的闹笑话。 “贵妃娘娘说如今皇贵妃不在宫中,诸事需得有商有量。”堇姑姑给宜妃倒了杯,让她润润喉咙。 郭宜还是有点好奇,这钮祜禄氏到底在想什么,不爱争宠就算了,到了手中的权利也要往外退,这要是换个有野心的,肯定借机往各位塞自己的人了。 想到明日要商讨的事情,郭宜决定全程不发言为妙,拿出专业社畜的态度。 第二日,贵妃宫中,郭宜看了看坐在上首的贵妃,低头端详着帕子上的花纹,假装自己看得全神贯注。 钮祜禄氏坐在上首道:“年节将至,不知道各位有何意见?” “贵妃娘娘拿主意就好。”惠妃身居四妃之首,便先开口说道。 “惠妃姐姐说得对。”郭宜赞同道。 荣妃长年累月不掺和这种事情,此事更不会出头了,“臣妾也是如此想法。” “那就遵循旧例吧。”钮祜禄氏神色淡淡地说道。 郭宜扫视了一圈,大家都神色平平,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么随意的吗? 随后,内务府总管过来,将前一年的礼单和安排复述了一遍,郭宜听得心不在焉,一想到年节之时,诸事繁忙,礼节宴会繁多,现在就开始觉得累了。 回了翊坤宫,郭宜就瘫在了炕上,刚刚临走之时,钮祜禄氏跟她们说,以后每隔三日一同听听内务府的进展,这就像是你放假了,但是领导让你三天线上汇报一下。 郭宜翻了个身,哀嚎,“不想再去了,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去了干嘛?” “娘娘不如同贵妃娘娘告假,你这也实在是太累了。”堇姑姑一边给宜妃按着腿,一边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钮祜禄氏会不会同意,郭宜让堇姑姑去了一趟,没想到钮祜禄氏很容易就答应了,还吩咐她好好养胎。 郭宜一下子又恢复原来的生活节奏,每天逗娃睡觉,顺便也跟几个崽说了胤禛生日的事情,问他们要不要备生辰礼。 从来没有给别人准备生辰礼的三个崽立马起了兴趣,胤禟干脆把自己的所有的玩具都搬了出来,今天要送四哥哥这个虎头小帽子,明日又想送那个装着金瓜子的小锦囊,每日一个想法。 至于胤祺和胤祐两人一天到晚嘀嘀咕咕地凑到一起,也不知道再商量什么。 郭宜懒得管,让他们瞎折腾,她自己则是让堇姑姑挑了一套文房四宝,这种礼品实用又不出错,送人最好了。 “额娘,四哥哥今日生辰要抓东西吗?”胤禟想想自己的生辰问道。 郭宜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抓周礼,“不是,抓周礼只有一次的哦。” “那会有很多人去祝贺吗?”胤禟又问道,他的生辰就来了很多人呢。 “汗阿玛和皇贵妃都不在,应该是不会的。”郭宜想了想,不止他们不在,德妃也不在,六阿哥也不在。 胤禟皱皱眉头,“那……我们也不去吗?” 郭宜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的,被胤禟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胤禛真是个小可怜,一个生辰,身边除了奴才什么亲人都没有。 “你很想去看看四哥哥吗?”郭宜问道 胤禟点点头,他好久没有见到四哥哥了啊,四哥哥之前还生病了,不知道好些了没。 “胤祺和胤祐呢?”郭宜又问道。 胤祺和胤祐同胤禛的关系并不如胤禟那般亲密,不过生辰嘛,他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自然是觉得越热闹越好。 “儿臣觉得礼物还是亲自送到四哥的手上哼更好。”胤祐说道。 胤祺跟着点点头。 郭宜想了一下,带着这么多孩子去阿哥所一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不如叫胤禛过来吧,同堇姑姑商量一下之后,便让晋福跑了一趟阿哥所。 —— “四阿哥,这是奴才从御膳房取的面条,您吃点吧。”苏培盛摆了一碗面在桌上,今儿是四阿哥的生辰,可惜皇贵妃不在宫中,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人想起来这件事。 往年惯例都是皇贵妃为他煮上一碗长寿面,后来有一次德妃叫了四阿哥去永和宫,留在永和宫过了生辰,后来佟皇贵妃每年便先问四阿哥是否去永和宫,不去的话,她也准备了长寿面。 可是,德妃再也没有让在生辰这一日让四阿哥去过,好像那一次是突然想起,后面便全然忘记,还美曰其名是担心皇贵妃不欢喜。 苏培盛如今年纪不大,却是已经在宫中混迹多年,德妃娘娘这种膈应人的手段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他也不能同四阿哥讲,四阿哥未必看透了德妃娘娘的心思,他若是挑明了,恐怕四阿哥只会恼了他。 胤禛坐在小桌子前,打开了皇贵妃送给他的礼物,这礼物半个月前就送到了,但是他留在今日才开。 盒子里面有一个泥人,同他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民间的东西,除此以外,还有一套崭新的衣裳和一块玉佩。 胤禛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好,若说佟额娘敷衍,但是每年都会一套新衣,里衣是她亲手缝制,若说用心,可是每年都是这样。 不过,今年多了个泥人,应该是南巡的时候专门买的,胤禛没有试衣服,反而将泥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生怕弄坏了。 “四阿哥,宜妃娘娘身边的晋福来了。”小贵子进来禀告道。 他怎么来了?胤禛将泥人放进盒子里面,让苏培盛收好,“让他进来吧。”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晋福进来行了个礼。 胤禛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宜妃娘娘有何吩咐?” 第69章 快乐 “皇贵妃有样要给您的东西如今就在翊坤宫,宜妃娘娘请您过去一样。”晋福说道。 不发烧的胤禛脑袋转得很快,佟额娘的礼物自己已经收到了,还有什么要给自己的东西,而且,取东西这件事根本犯不着让他亲自去一趟,让晋福带过来不就好了。 “是什么的东西?”胤禛问道。 晋福回道:“奴才不知道,宜妃娘娘只说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奴才怎知道是何物呢?” 这么一说,胤禛也猜不出实况是什么了,想着宜妃娘娘总归是不会害他的,那不如直接去一趟,“那我便去一趟吧,苏培盛,走。” 苏培盛看了一碗桌上的面条,这等回来的时候四阿哥还能吃到长寿面吗?这御膳房过了时辰,再想要什么吃食,可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 胤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吃长寿面这件事,反正吃不吃也无所谓了,这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苏培盛赶紧拿着披风追了上去。 一主一仆两人匆匆来了翊坤宫,这是四阿哥第一次来翊坤宫,宫中的园子光秃秃的,这应该就是胤祺种过洋芋的地方,没想到宜妃娘娘就这么由着他折腾。 思绪流转间,他带着一丝羡慕。 “胤禛给宜妃娘娘请安。”进了正殿,胤禛行礼道。 宜妃坐在炕上,“起来吧。” 堇姑姑给他搬了个凳子,四阿哥病体初愈,宜妃娘娘吩咐要多多注意些。 “多谢宜妃娘娘。”胤禛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堇姑姑还贴心地放了垫子,“不知额娘有何物麻烦宜妃娘娘转交?” 郭宜笑道:“想必你已经收到了皇贵妃为你准备的礼物,我这里可没有需要转交的东西。” 胤禛一时间有些迷茫了,那宜妃娘娘为何让自己来? “本宫借着皇贵妃的名头是想请你来翊坤宫一趟。”郭宜将胤禛的眼神尽收眼底,未来的工作狂魔胤禛竟然还有这种迷茫青涩的神色,郭宜只能没有手机不能发个微博让大家都看看。 “胤禟准备好了吗?”郭宜提高了声音问道。 “准备好了。”奶乎乎的声音从内室传了过来。 胤禛还一头雾水,就看到一个红色的小团子冲到自己面前,举着可爱的虎头娃娃塞到胤禛的怀中,“禟禟祝四哥哥生辰快乐,希望四哥哥开心心。” 胤禛一下子愣住。 “四哥哥为什么不收礼啊?”禟禟好奇地歪了歪头,凑上前问道。 可爱的小脸突然凑近了,胤禛喉咙发涩,摸了摸胤禟软乎乎地小脸,声音几近哽咽,“四哥哥很喜欢。” “嘿嘿,这也是禟禟最喜欢的了。”胤禟大大方方地将玩具放在胤禛的怀中,无师自通地靠着,“四哥哥,你病病好了吗?” “好了。”胤禛压抑地声音近乎嘶哑。 “你是不是不舒服?”胤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喉咙,“额娘说冬天要喝水水。” 说着,又蹬蹬蹬跑到兰心面前,“兰心姑姑,禟禟想要水水。” 兰心给他倒了杯温水,他抱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胤禛的身边,“四哥哥,喝水水。” 胤禛接过水,慢慢喝着,借着低头遮掩,眨眼时,眼泪飞速的滴落。 喝完了一杯,胤禟立马拿着杯子,又给倒了杯,塞到胤禛的手中,“喝喝。” “你四哥哥拿在手里等会喝好不好?”郭宜赶紧解围,她怕自己不说话,儿崽要让胤禛把正壶水喝完。 胤禟拍拍胤禛的手背,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等会喝哦。” “你们俩还等什么呢?”郭宜又看了内室一眼。 “你走前面……” “你走……” 胤祺和胤祐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同走了出来的,胤祐捧着一个宫殿的模型,两人同时说道:“祝四哥哥生辰快乐。” 这是他们俩商量好久的才准备出来的礼物,用了积木搭建,然后用皮胶一块块的粘好,好几次都错位了,还得加热后重新粘,才有了这么一座小宫殿。 这个创意还是胤祐想出来的,原先他同宜额娘一起玩积木的时候,便想着有一个大房子,让宜额娘也住进去。 “四哥哥,这是属于你的宫殿哦,以后只邀请你喜欢的人去。”胤祐上前说道。 “禟禟要去。”胤禟梗着脖子说道。 “去,一定让你去。”胤禛接过了礼物,认真道:“多谢五弟和七弟了。” “不客气。”胤祺小声说道,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兄弟送过礼物,这是第一次,竟然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是我的礼物。”郭宜让兰心把东西递了过去,原本是想给文房四宝的,结果被胤祺和胤禟同时嫌弃,说这个礼物只有汗阿玛才会送,这不是就是说她不走心吗? 是也,郭宜最后还是换了个礼物,她从自己房间挑了一个巴掌大小胤禟拼图送给了胤禛,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定然会让内务府重新定制一套。 拼图上的胤禟穿着周岁礼的衣服,正背对着众人,又好似听到了什么,正转头笑着。 “这个就是拼图吗?”胤禛将拼图拿在手中反复看。 郭宜之前就命内务府打造了一批相框模样的东西,拼图拼好之后,固定在木板之上,再罩上玻璃用木框固定。 “是的,可还喜欢?”郭宜说道。 胤禛点点头,“喜欢。” 他是真的很喜欢了,原本对这个生辰并没有太多期待,如今倒是收获了不少的惊喜。 “可吃过长寿面?若是没有,我宫中也备着在。”郭宜问道,如今已经正是用晚膳的时间,不知道胤禛有没有吃过长寿面,她就先备着了,想着万一没吃,也不用遗憾了。 苏培盛听着这话不免心中感动,宜妃娘娘是真的想给四阿哥过生辰,佟皇贵妃每年问上那么一句,反倒像是在试探四阿哥。 胤禛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还没有吃呢?” “那行,堇姑姑把长寿面端上来吧。”郭宜笑着说道,还好备着了,她总不能问客杀□□? 长寿面是晋福去请四阿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如今正好,热腾腾的汤面呈上来,放在桌子上。 “快吃吧,吃了长寿面,咱们以后健健康康不生病。”郭宜说道。 她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有长寿面吃,不过不是生日那天,而是每个月的第一天。 那天便会把所有当月生日的小孩聚集起来,一人发上一碗面,也不是长寿面,只是普通的挂面,美曰其名就是过生日了。 后来自己工作了,每到生日的时候,她便给自己煮一碗挂面,算作长寿面的仪式感。 胤禛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只是旁边那炽热的眼神盯得他有点头皮发麻,他一低头就对上了胤禟那期待的眼神。 胤禟如今小,不及桌子高,只能扒着胤禛的腿,仰头看着他吃面,小嘴叭叭地咽着口水。 胤禛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胤禟也吃点,郭宜便开了口:“胤禟,你是不是也想吃面?” 胤禟转身用力点点头,面面看起来好好吃哦,他也想吃了。 “这碗面是哥哥的,等会你晚膳吃面好不好?”郭宜说道,她担心自己再不叫住这个小崽子,下一秒他的口水就滴了下来。 好在胤禟皮归皮,但是大所述时候也挺听话的,乖乖地点点头,“四哥哥,你吃吧,禟禟等会吃。” 说着还走到了一边,去看胤祺和胤祐两人玩木刀木剑,拿了个木头小匕首在后面哼哼哈嘿。 那小胳膊小腿舞起来,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郭宜一边端着水慢慢喝着,一边看着三个崽如同扑棱蛾子一般比划。 胤禛在一旁慢慢吃着面,虽然没有人在关注他,但是他亦不觉得冷落,不像是在两个额娘的宫中,言语之间只有功课,总是问他学了什么功课、问他皇上最近有没有校考他,让他担忧自己是不是学不好就没有人喜欢自己。 而这里温暖的氛围让他放松,没有功课,没有校考。 “好了,四哥哥已经吃完长寿面了,咱们就去用晚膳吧。”郭宜见胤禛放下筷子。 “好耶。”三只崽将东西都放在了一边,排排站,等着兰心姑姑端水进来洗手。 晚膳呈了上来,郭宜也不知道胤禛喜欢什么,便各种都准备了些。 胤祺一看,先哇了一声,“好多菜。” 郭宜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平常额娘是饿着你们了吗?” “没有,只是今日格外之丰盛。”胤祺笑着说道。 “今日你四哥哥生辰自然是要丰盛些。”郭宜说道,又对胤禛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下次你若是要来,再准备你爱吃的吧。” “已经很好了。”胤禛腼腆道:“多谢宜妃娘娘。” “好了,别客气,开饭啦。”郭宜说道,胤禟如今还是坐在他的餐椅上,围着饭兜兜,唯一长进的是能准确把勺子怼进嘴中了。 按照之前说的,他今晚吃的是面条,同普通面条不一样,叫做面片更合适,能用勺子舀起来,喂到嘴里,除此以外,还给他配了碗蛋羹。 胤禛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先前胤禟在佟额娘宫中便是如此吃饭的,当时他还很惊奇,后面见胤禟完全能自己吃饱,这才放心。 吃过饭,胤禛便要回阿哥所,太晚了,寒气过重,于身体不好,郭宜准备了小手炉让他揣着,让他别冻着,又让晋福和晋喜送他们回去。 胤禛回去的一路上,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先是以为自己要孤零零地过生辰,谁知道,宜妃娘娘竟然也记得,还让几个弟弟都送了礼物。 神情清冷的小孩子抿了抿嘴唇,嘴角止不住上地上扬。 到了阿哥所,晋福和晋喜告退,苏培盛拿着东西送四阿哥进去,小贵子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起了身,“四阿哥回来了。” “嗯,你去打水,我要洗漱了。”胤禛说道。 小贵子赶紧转身去安排了。 “苏培盛,你把东西都收好,不能让别人看到了,旁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佟额娘给了我一方珍贵的砚台。”胤禛冷静地吩咐道,他不想宜妃娘娘和自己的额娘产生矛盾,所以这件事他得藏住。 苏培盛应下,准备将东西收进衣柜中的箱子。 胤禛再次打开了皇贵妃的礼物,脸上的笑容顿住,这泥人怎么同他最开始放进去的时候不一样?是他记错了吗? “苏培盛,东西不收在那里了,换个地儿吧。”胤禛淡淡说道,院子中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衣柜中的箱子是他放珍贵东西所在之处,如今好似也不安全了。 苏培盛先是愣住,随后立马就想通了,“嗻。” 他转身将东西重新整理了一番,放入藤箱之中,再搭着凳子把藤箱放到衣柜上面,推到最里面,如此,只要不搭着凳子,亦不知上面有东西,根本无法发现。 胤禛也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去,宜妃送的胤禟的画像拼图他就留下来了,他又摸了摸口袋,里面也是一个小锦囊,是胤禟这两天攒下来的糖,在告别的时候才给他。 想起胤禟扶着门框挥手告别的模样 ,胤禛的嘴角忍不住上地上翘,这是他最亲的兄弟……比胤祚还亲,真好。 第70章 佟皇贵妃 十一月上旬,江宁地区又下了一场雪,康熙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道:“瑞雪兆丰年,朕希望明年是个丰收年。” 佟皇贵妃笑了笑,“臣妾亦是如此,之前久居深宫,不知民生之疾苦,现如今倒是希望有个丰年,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些。” 康熙关上了窗,在火炉旁边坐下来,佟皇贵妃给他倒了碗茶水,“皇上喝杯茶。” “前几日各地呈上来折子,今直隶、江南、江西、湖广等地均有灾情,朕已经下了诏令,免除赋税,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康熙轻抿了一口,茶香余韵,唇齿留香。 佟皇贵妃适时地吹捧了一句,“皇上圣明,如今四海平定,国泰民安,皇上之忧心定然能解。” 康熙笑了笑,门外梁九功来回话,“皇上,太医已经给常贵人诊脉了,说是风寒,喝几剂药便好。” “让她好生歇着。”康熙点头说道,这一场风雪,不少随行的人都感染了风寒病倒了,让人生忧。 “朕原本最为担心你,没想到其他人倒是先病上了。”康熙说道,自从去年佟佳氏生的女儿薨了,她便生气全无,大病了好几次。 佟皇贵妃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个话,怎么?自己没病还让他失望了,“臣妾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劳皇上记挂了。” “如此便好,你身子骨羸弱,朕时常挂念于心。”康熙说道。 “都是臣妾的过错,让皇上忧心了。”佟皇贵妃说道。 “你与我自幼相识,朕心中念着你,本就是应该的,只恨朕不能分担你这病苦。”康熙笑道,他与佟佳氏自幼相识,如今是夫妻,更是亲人,这后宫之中,便只有佟佳氏与他相识时间最长,两人也更为相知。 “皇上切不可这般说自个儿,龙体康健是国之根本。”相处多年,佟皇贵妃早就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皇上喜欢她识大体,她便以皇后之则来要求自个儿。 果然,康熙闻言大笑,“就咱们俩的悄悄话,还不许朕随意开个玩笑?” 佟皇贵妃温柔一笑,“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臣妾更希望皇上身体康健。” 康熙闻言又笑了笑,“这后宫之中,就数你最识大体,公正贤惠,若是人人如你这般,朕岂会担心后宫起波澜?” “皇上过奖了,臣妾看诸位妹妹都好得很。”听到康熙这样的夸奖,佟皇贵妃心中喜不自胜,她最喜欢康熙那些称赞皇后的言词用在自己的身上。 康熙哼了一声,“朕看宜妃就要向你多学习一番,她若是十天半月不惹是生非,朕便不会头疼了。” 佟皇贵妃心中一哽,明明你也挺享受给宜妃收拾烂摊子的,现在又在抱怨宜妃,且抱怨归抱怨,您这宠溺甜蜜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宜妃妹妹心肠直率,向来不喜欢宫中这些弯弯道道,倒也是情有可原。”佟皇贵妃斟酌着语气用词,再说了,宜妃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您宠出来的,您这是哪里的资格嫌弃别人? 康熙抬眸瞅了她一眼,“难得你会为宜妃说话。” 往常他抱怨宜妃的时候,佟皇贵妃几乎不怎么会说宜妃,无论好坏,皆不言,如今倒是会为了宜妃辩驳两句了。 “臣妾以前未成同宜妃妹妹走得近,是也,对宜妃妹妹也不甚了解,如今了解了,便觉得妹妹那性格是极好的。”佟佳氏笑了笑。 之前她的确不喜欢宜妃,张扬又愚蠢,可皇上又偏爱,为此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帮她善后,时间长了,心中自然有些不舒服。 可是宜妃后来将胤禟交给自己带,固然有皇上的旨意在其中,但是宜妃全然的信任的确是让她感怀,自从有了德妃的前车之鉴,佟佳氏并不是很想插手阿哥们这块的事情,实在是糟心极了。 而且,宜妃还毫不吝啬地将生子秘方给了自己,要知道,这后宫之中多是母凭子贵,宜妃不可能不知道生子意味着什么,可她依然毫不保留心地将消息全部告诉了自己,凭借这点,佟佳氏就对宜妃多了不少的好感。 她如今积极锻炼身体后,整个人舒服了很多,不像是往日动不动头疼脑热,身心轻盈,连一直担心她南巡生病的嬷嬷都放心了不少。 康熙叹了口气,“她那性子的确是好的,朕希望她一直单纯如往昔,不被这宫中纷扰所改变,故而,确实偏爱了几分。” 佟皇贵妃无语,偏爱了几分?这话要是让别的嫔妃听到了恐怕得要气炸,您那是几分吗?您那是恨不得十二分都给了她。 好在佟皇贵妃不像是其他的嫔妃一心扑在皇上的宠爱之上,否则今天这场对话就能把她气得够呛。 “臣妾也甚是喜爱宜妃妹妹。”佟皇贵妃真心实意地说道,生子秘方其一,但是如今宜妃的性子的确是很讨喜,她也愿意与之往来。 康熙瞥着她,唇角勾起,“哦?你们俩私下是有了什么小秘密吗?竟然让朕的表妹屡屡表示喜爱之意。” 康熙很了解自己这个表妹,表面温柔,内里并不是一个随意对别人释放好感之人,今日竟然三番五次的维护宜妃,倒也是让他有些奇怪。 “臣妾有什么小秘密能瞒过皇上呢?”佟皇贵妃娇嗔道,“臣妾对皇上可是知无不言呢。” “你猜朕会不会信?”康熙似笑非笑。 “那您说臣妾有什么秘密瞒着您?”佟皇贵妃半倚在卧榻之上笑道。 “朕猜猜。”康熙想了想,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丰泽园之行后,胤禟在佟皇贵妃宫中住了一段时日,胤禟此子虽调皮,但是活泼好动,很难让人不喜欢。 但,这应该只是一部分的原因,佟皇贵妃养了胤禛,也没有见她对德妃有多亲近啊。 那其余的原因? 康熙看了佟皇贵妃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不似往日的倦怠,他大致猜到了几分,“一是因为胤禟,二是因为宜妃给你的秘方。” 佟皇贵妃笑容顿了顿,她没想到康熙竟然真的猜到了,“皇上怎么知道的?” 康熙少有带了几分得意洋洋,“你这身子日渐好转,想必是有什么法子,这法子要是你自己寻找的,必定是早就用上了,何必拖到今日,那便是有人告与你的,朕思来想去,这宫中只有宜妃最有可能了。” 且,佟皇贵妃的神色好转,这从里到外透出的健康,可不就是同宜妃有几分相似嘛。 佟皇贵妃由衷地赞道:“皇上圣明,臣妾还想着卖个关子,没想到皇上竟然一猜就中,想来是臣妾班门弄斧了。” 康熙大笑出声,皇贵妃这个模样倒是有几分往日的光景,纵然他喜欢佟佳氏作为皇贵妃贤惠端庄的的性子,但亦是怀念她作为表妹时候的娇俏可人。 “说吧,她是给了什么秘方。”康熙也起了好奇心,没想到他这宜妃还有此等秘方,拿来讨好皇贵妃。 佟皇贵妃带了几分赫然,“臣妾若是说了,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不然臣妾就不说了。” “不笑话你,朕怎么会笑话你呢?”这一说,康熙越发的好奇了。 佟皇贵妃凑近康熙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康熙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 佟皇贵妃扯了一下康熙的衣袖,“皇上刚刚说不笑话臣妾的,都道是君无戏言,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康熙憋住笑,轻咳一声,这的确是有点出乎意料了,宜妃在自己宫中“打拳”他是知晓的,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动表妹,要知道表妹祖上在中原生活多年,族中女子多秉承汉人之传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他 无法想象如此克己守礼的表妹是如何动了心思,要跟着宜妃学习拳脚功夫。 康熙有此疑问,索性便问了出来。 佟皇贵妃叹了口气,“臣妾之前痛失女儿,日夜难寐,皇上是知晓的。” “宫中之人劝说是她没有福气,可那毕竟是臣妾的骨肉,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会没有福气呢?真要没有福气,那也是臣妾没有福气。” 这些话是佟皇贵妃从未对康熙讲过的,丧女之痛,他人岂能理解,白日,她是六宫之主,万万不能露出柔弱,让旁人有了可趁之机,可是每到夜里,她便会想起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女儿,泪流涟涟,夜不能寐。 康熙收了笑容,揽住佟佳氏单薄的肩膀,他何止是知道,也曾数次劝说,但是表妹依旧伤心不已,他亦是别无他法,况且,那也是他的女儿,也是他殷切期盼过的孩子,“胡说,你怎么会没有福气呢?” “宜妃也是如此说,自丰泽园回来之后,偶尔提起此事,她说臣妾那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体贴臣妾身子不好,这才离开,等臣妾身子好了,便会再次来做臣妾的女儿。”佟皇贵妃说道,当初这番言论的确是让她大为触动,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宜妃所言极是,日后,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康熙说道,他又想起了胤祐之疾,不得不说宜妃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恰好能抚慰道别人的伤痛。 “是啊,宜妃还道说父母身子康健,这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更加健康,臣妾一想,先前臣妾的身子不好,恐怕也是拖累了女儿,便想着让身体健康起来,听闻宜妃在跟着练习拳脚功夫,臣妾见她气色好,便也跟着动了心思。”佟皇贵妃说道,她半分未提及宜妃所言通晓人事过早对于子女的影响。 要是让康熙知道了宜妃跟别人说起此话,怕是会恼了她。 第71章 事实 果然,康熙听到宜妃并未对其他人提及章温氏所有的言论,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朕端看你如今之气色变化,这方法也是极好的,就这么着吧。” “皇上不嫌弃臣妾粗鲁吗?”佟皇贵妃仰着头问道。 “朕怎么会嫌弃你呢?你的身子康健是最重要的。”康熙笑着说道,自从赫舍里去了之后,他愈发地珍惜这些长久陪伴之人,虽然此法确实有些……非同寻常,但对比表妹的健康,倒也无所谓了。 “臣妾谢皇上体谅。”佟佳氏长长地舒了口气,先前她担心自己暗地锻炼之事被皇上发现,说自己有失体统,于是想发设法地遮掩。 如今得了皇上应允,往后尽可大大方方的,虽然不能摆在台面上,但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个儿在皇上面前露了马脚。 康熙抱着佟皇贵妃,心思却是飘到了其他的地方,他想到之前让梁九功调查的事情。 梁九功后面也一直没有上报结果,如今旧事重提,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皇贵妃屋子出来,康熙去了书房,“梁九功。” “奴才在。” “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在?”康熙看着梁九功问道。 梁九功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显然他也知道康熙说的是什么。 见此场景,康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收敛了神色,“呈上来。” 梁九功膝行几步上前,掏出一封信呈了上去,此信是他手下之人所写,数日前,他便收到了这封信,看过之后,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同皇上禀告,一拖就到了这个时候,没想到竟然被皇上发现了。 康熙展开信,信足足有十来张,皆是深入各地探查的数据,他一目十行,神色冷了下来。 梁九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康熙一页页地翻开,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初听闻章温氏的话时,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章温氏说话或许有偏颇之处,如今证据摆在前面将他心中那一丝期盼彻底捏得粉碎。 半晌,上面也毫无动静,梁九功只得硬着头皮劝慰道:“皇上……” “滚出去。”康熙说道,平淡的语气之下掩盖地是滔天的情绪。 梁九功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离开房间。 关上门,他脸色苍白,冷汗湿透后背,两腿还忍不住地发软,忽然间,房间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梁九功一个哆嗦,差点跌坐在地上,旁边的魏珠赶紧扶了一把。 魏珠小声道:“干爹,皇上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梁九功瞪了他一眼,“活腻了吗?皇上的事情也敢打听?” 吓得魏珠赶紧闭了嘴,老实地站着,说实话,他跟了干爹这么久,从未见过干爹脸色发白的模样,亦未曾见过皇上如此震怒的怒杨。 梁九功是见过的,但那也是十几年前,当时鳌拜专权,先是不顾圣意,矫旨处死了阻扰他换地的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等三人,而后绞杀与其政见不合的苏克萨哈,诛其族人。 皇上得知消息的当晚,屏退众人,砸了半个御书房。 现如今,旧景重演,梁九功心中七上八下。 屋子里,康熙坐在椅子上,桌案上的东西已被他一股脑地扫在地上,满地狼藉,那信被摔落在地上的茶水慢慢浸透,墨迹晕开,字迹模糊。 但,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康熙的脑子里:……数十户人家,男子年十八,女子年十六,可为婚配,婚后孕育数子皆成……富家子弟,早通人事,屡有婴孩夭折……不足为奇。 他的承瑞、他的承祜、他的长生……他想过是报应,是灾祸, 甚至于相信是他自己“克子”,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曾经他可以怪祖辈,怪上苍,怪自己,如今他能怪谁? —— 自那一声巨响之后,屋里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梁九功这心中忐忑不已,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去请佟皇贵妃之时,康熙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把屋中收拾一下。” “嗻。”梁九功感觉回答道,皇上的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疲倦。 走出数步之后,康熙忽然回头道:“朕走走,不用跟着,还有,梁九功,罚你一个月的俸禄,此事下不为例。” 自然说的是梁九功私自扣下消息的事情,听到皇上说了惩罚,梁九功便知道此事已经揭过了,赶紧道:“奴才多谢皇上。” 等到康熙走远,梁九功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进了书房,茶杯粉碎,砚台裂成几块,墨汁溅了一地,信纸皱巴巴地躺在其中。 魏珠正要进来帮忙,梁九功立马道:“现在外面候着。” 魏珠愣了一下,挥了挥手,带着身后的人退了出去。 梁九功先将这些信纸一张张的捡起来,折好后收进怀里,这才吩咐人进来收拾,“麻利点,别皇上回来了,你们还没有拾掇好,惹恼了皇上,有你们的好受的。” 魏珠满头雾水,但是他也知道干爹是不会说的,有些事情,干爹会同他说,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掰开说明,但是有些事情,干爹却是捂得死死的。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干爹要是一个什么都同他说的人,恐怕早就得到了皇上的厌弃,跟了干爹这么久,他也很清楚,有些事情知道了,就要烂在肚子里面,此生此世不得与他人言,连梦话之中都不能提及。 被北风浇了个激灵,康熙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下来,此事既成事实,只能引以为鉴,万不能令其子也重蹈覆辙。 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众位阿哥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胤禟好奇道:“谁在念叨禟禟宝宝吗?” 郭宜拿他没有办法,先前自称禟禟,有一次她无意间叫了次宝宝,后面就称自个儿是宝宝,如今变本加厉,叫自己禟禟宝宝。 偏生他两个哥哥倒是跟着也这么叫,若是不这么叫他,他还故意装作听不到。 气得郭宜想拧他耳朵,“可能是你汗阿玛在念叨你吧。” “阿玛念叨禟禟宝宝什么呢?”胤禟奶声奶气地说道。 “念叨你有没有乖不乖,不乖回来揍你屁股。”郭宜的心已经麻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胤禟一点都不害怕他这个“纸老虎”的额娘,继续道:“禟禟乖乖,阿玛不揍。” 呵,你现在倒是会说这话,上次打扰了康熙的敦伦之礼,害得康熙丢了好大一个脸,恨不得被康熙给叉出去,要不是自个儿强行给康熙挽尊,他这小屁股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额娘,你看我们拼的积木。”自从上次给胤禛用皮胶做了个宫殿模型之后,胤祺和胤祐又开始沉迷积木了,这次他们先将积木几块黏成通用的木块,每次再使用的时候便方便了。 对于创新,郭宜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无论这个创新是否有用,但是愿意尝试的精神总归是好的,况且他们为了获得合适的零件,多次试验,以获得最好的效果,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值得肯定的。 “哇哦,真棒。”郭宜笑着称赞道,“没想到你们俩还能玩出这种花样,简直太厉害了。” 胤禟在一旁也跟着拍拍自己的胸膛说道:“厉害。” 得到额娘和弟弟夸奖的两个崽立马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喜滋滋,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儿臣多谢额娘夸奖。” 胤祐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偶尔跟着胤祺喊“额娘”,郭宜也没阻止,孩子愿意同她亲近,她又何必拒人 于千里之外。 倒不知戴佳氏听了会有什么想法,况且郭宜也不是很在乎她有什么想法。 就冲着胤祐搬来翊坤宫这么久,戴佳氏也未曾来问安看望,郭宜对她的印象极为不好,不过只要不整出什么幺蛾子,郭宜心中就当世上没有这个人。 “娘娘,贵妃娘娘派人过来,说是有事求见。”兰心进来禀告道。 “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 来人是贵妃身边翠芯,恭恭敬敬地给宜妃行了个礼。 “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郭宜问道。 “贵妃娘娘让奴婢来给您传个话,皇太后将于十二月初十回宫。”翠芯说道。 原来是这个事情,算一算,皇太后已经离宫三个多月,如今回来也是为了除夕团圆吧。 “多谢贵妃提点。”郭宜说道,招了堇姑姑,“同胤祺说一声去,他肯定要高兴坏了。” “是。”堇姑姑退下去,希望皇太后此次出去一趟,不在执拗于生养之区别,娘娘的日子也好过些。 胤祺一听玛嬷要回来了,高兴地不得了,隔三差五地问,郭宜都听得厌烦了,干脆给他画了个日历,让他一天划掉一个,什么时候划完了,玛嬷就什么时候到。 谁知道这个鬼机灵的,隔了没几天拿着已经画完了的日历过来问道:“额娘,胤祺已经画完了呀,玛嬷怎么还不回来?” 郭宜忍不住掐了他的脸一把,“不是说一天只能划一道吗?” “可是儿臣等得很着急啊,一天一道太慢了。”胤祺说道,他想明天就能见到玛嬷。 郭宜重新给他画了一张,“一天只能划一道,胤祐记得监督哥哥。” 胤祐点点头,他劝过了五哥哥,可是五哥哥不听哎。 “最后一张哦,你要是再胡乱划完了可就没有了。”郭宜说道,她现在连之前构思的漫画都懒得画,可就别额外给她增加任务了。 “儿臣知道啦。”胤祺撇撇嘴,颇为遗憾,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胤祐跟在后面跑着,喊道:“五哥哥,等等胤祐啊。” 郭宜看着两个崽一前一后,笑了笑,继续画漫画,这本漫画如今进展不到一半,才画到了丰泽园之时的事情,这还多亏了春桂帮忙。 为了加快进展,郭宜把背景和植物这块全部交给了春桂,初始,春桂还不习惯这种画法,如今倒是游刃有余了,运笔勾线同宜妃的风格一致,丝毫不显得突兀。 第72章 太皇太后 这次胤祺老老实实地一天一划,等到十二月初十的时候,皇太后回宫之日也就到了。 天气晴朗,加之最近雨雪均收,碧空万里无云,让人神清气爽,贵妃钮祜禄氏带着众人迎接。 皇太后刚下了舆车,胤祺就从郭宜的身边“倏”地一下子蹿了出去,绕过人群,跑到皇太后身边,仰着头道:“玛嬷,胤祺想你了。” 皇太后心口一酸,忍不住道:“玛嬷也想你了呢。” 这边祖孙情深,郭宜那边又接收到了数道打量的视线,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些人一天天的都不能关心点别的吗,眼珠子整日黏在翊坤宫,无聊至极。 贵妃钮祜禄氏上前道:“臣妾恭迎皇额娘回宫,一路车马劳顿,皇额娘辛苦了,宫中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咱们回去在叙旧可好?” 皇太后点点头,牵着胤祺的手却没有放开,直接上了步辇,祖孙同行一起回宫中。 “玛嬷你累不累呀?”胤祺靠在皇太后的身边。 “玛嬷见到胤祺就什么都不累了。”皇太后说道,她这回宫最想见到的就是胤祺了,分别许久,甚是想念。 “玛嬷辛苦了。”胤祺说道,“等会胤祺给玛嬷捶背。” “好啊。”皇太后嘴角自从见到胤祺就没有放下来过,小家伙数月不见,长高了些,也壮实了些,可见是过得不错。 贵妃早就将皇太后宫中打点得妥当,一应布置全部换新,房中燃有嵌珐琅的三足熏笼,上好的炭火没有一丝烟气,还别出心裁地放了花香料,撩开紫红色绣云纹缠枝红梅的堂帘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虽沿途有不少人伺候,但是皇太后毕竟年岁已高,这一路车马劳顿,还是有些不舒服,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忍不住地长舒一口气,在炕上坐了下来。 胤祺脱掉鞋子,蹭地一下子爬到皇太后的身后,给她捶背,“给玛嬷锤锤背,玛嬷就不难受了。” 就胤祺那点小力气,心理作用完全大于实际功效,皇太后心中高兴,让他锤了一会,就拉着他说话。 胤祺一顿叽里呱啦地讲述自己平日的生活,还有种洋芋的事情,在身边人都听过之后,他终于又多了一个全新的听众,自然是讲得得劲极了。 这一讲就到了晚上,齐嬷嬷提醒道:“娘娘,翊坤宫的堇姑姑求见。” 皇太后忍不住心中一紧,“让她进来吧。” “奴婢给皇太后娘娘请安。”堇姑姑行礼道,“宜妃娘娘知道您想念五阿哥,说让五阿哥陪您住些日子,特地派奴婢给五阿哥送些常用之物。” 皇太后提起的心又落下来了,“如此也好,宜妃用心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她必定还推辞客套一番,但是她这一去数月,实在是思念胤祺厉害得紧,便点头同意了。 堇姑姑继续说道:“宜妃娘娘还送了些五阿哥亲手所种的洋芋,让皇太后娘娘尝尝,这是食方。” 堇姑姑呈上两张食方,一个是排骨炖洋芋,一个是洋芋烧鸡。 在皇太后的示意下,齐嬷嬷将东西收下了。 “你代哀家传个话,就说宜妃的心意,哀家都领了。”皇太后心中五味陈杂。 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害怕胤祺有了额娘就忘了自己,还怕胤祺夹在中间为难,但是她离宫之时,胤祺数次写信,回宫之后宜妃和胤祺也待自己亲厚,并无半分怠慢,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心中自然是动容的。 “娘娘说您车马劳顿,好生休息,她过两日再来拜见您。”堇姑姑将宜妃娘娘的话带到。 皇太后点点头,说实话,感动归感动,若是一回宫便对上宜妃,她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宜妃如此举 动,让她心中熨帖。 堇姑姑回了翊坤宫,同宜妃回话。 郭宜点点头,皇太后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只要她想开了就好。 “宜额娘,五哥哥去哪里了?”胤祐坐在炕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知道五哥哥去看皇太后了,但是他不知道五哥哥还回不回来。 “五哥哥去看玛嬷了。”郭宜摸摸胤祐的脑袋,将他担忧的神色看得清清楚,“玛嬷很久没有见他了,他在那里住两天。” “那他还回来的吗?”胤祐紧张兮兮地看着宜额娘。 郭宜笑了笑,“当然会的,他也会想念我们呀。” 胤祐这才安心地点点头,他害怕五哥哥去了就不回来,那样宜额娘会伤心吧,嗯,自己也会伤心……他也喜欢五哥哥。 胤禟迈着小短腿走到宜妃的身边,左右打探了一下,露出疑惑的小表情,四处晃了晃,扯开帷幔,空空如也人,走到内室探了个小脑袋进去,也什么都没有,脸上开始迷茫了。 “是在找谁呀?”郭宜故意问道。 胤禟凑了过来,“五哥哥呢?” “五哥哥不在呀。”郭宜说道,“之前就跟你说了呀,五哥哥去看玛嬷了。” 胤禟皱了皱小鼻子,他对“玛嬷”两个字陌生的很,只是想到了先前额娘和哥哥都不在的日子,靠在额娘的怀中,“额娘去不去?” “额娘不去。”郭宜将他抱起来,现在有几个月份了,再抱他有点吃力,“啊,禟禟长大了,额娘都抱不住了。” “禟禟不长大,额娘抱抱。”比起额娘抱抱,长大根本不重要,胤禟蹭着宜妃的胳膊。 “额娘抱抱。”郭宜搂住他。 不止两个崽也不习惯,郭宜也有一点点,下意识喊“胤祺”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在皇太后的宫中。 说好了两天去拜访,郭宜如约而至。 胤祺正同皇太后摆弄着她从五台山那里带回来的一些稀奇玩意儿,听着皇太后讲述沿途所见所闻,偶尔“哇”地一声,露出惊讶的神色。 皇太后知道他有些夸张,但是心中还是很高兴,以前胤祺可不是这样子,顶多就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根本不会如此活泼,她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宜妃把孩子教得很好。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宜妃行了个礼。 “你还怀着身孕,坐着说话吧。”皇太后说道,“以后也不必多礼。” 因着胤祺如今的变化,皇太后对宜妃颇有好感,语气更加的温和慈爱。 “多谢皇额娘。”正面感受到皇太后的变化,郭宜心中放心了些,她其实也担心胤祺夹在中间为难。 “额娘。”胤祺下了炕,跑到宜妃的身边,“你有没有想胤祺啊?” 郭宜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有的,那你有没有想额娘啊?” “有呢。”胤祺说道,“额娘,你知道吗?玛嬷在路上看到一只颜色纯白的鸟,它的尾巴有这么长呢!” 胤祺说着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那只鸟的尾巴有半米长?郭宜很是怀疑儿崽转述地真实性,不过也很配合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真的吗?额娘从来没有见过呢!” “当然是真的,是玛嬷亲眼所见呢。”胤祺说道,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哇哦,那你要玛嬷多讲点给你听,以后你再看到那只鸟就认识了。”郭宜笑着说道。 “对哦。”胤祺又凑到玛嬷的身边,“玛嬷你再多讲讲那只白色的鸟给胤祺听吧。” “好啊。”皇太后说道,“那你跟乳母去喝点水,玛嬷再讲给你听好吗?” “嗯嗯。”胤祺点点头,跟着张氏出去了。 皇太后又同齐嬷嬷吩咐道: “你也下去,在门口守着。” 齐嬷嬷福了福身,堇姑姑跟着也退下去了。 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自己还没有提呢,皇太后就知道自己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在皇额娘面前献丑了。”郭宜赫然道,“臣妾前来,要同皇额娘说的正是胤祺的事情。” “说来哀家听听。”皇太后说道,她很好奇宜妃会说些什么。 “臣妾想说的是皇额娘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郭宜坚定地说道,“臣妾今日同您说说自己心中所想,您抚养胤祺至今,这情分无论何时何地何人都无法抹去,胤祺不会忘记,臣妾也不会忘记。” “您是他的玛嬷,臣妾是他的额娘,都是疼爱他的人,胤祺亲近您也亲近臣妾,都是人之常情,且,臣妾也万分庆幸这宫中能够多一个疼爱他的人。”郭宜真挚地说道,若是没有皇太后精心呵护,胤祺也不可能成长得这么好,胤祐不就是对照吗? 皇太后心中动容,先前在这宫中如履薄冰养成的习惯让她想再三斟酌,想挑些拐弯抹角的话来试探宜妃的真假,但是对上宜妃诚恳的眼神,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摸着良心说,宜妃自打同胤祺开始接触,事事为她着想,为胤祺着想,全无半分对不起她之处。 有道是将心比心,她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子的。 “你……真的不介意?”皇太后还是直接问了出来,问出口之后,她陡然松了一口气,好似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挪开了。 郭宜抿唇笑了,摇了摇头,“说句不好听的,臣妾又不是德妃,怎么会因着有人喜欢胤祺而心中不舒服?要是依臣妾的想法,臣妾恨不得这宫中所有的人都喜欢胤祺,那臣妾不用想着法子保护他了。” 皇太后被逗乐了,“那胤祺又不是闪烁烁的金子,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欢?” “臣妾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郭宜跟着笑了笑,眼见着皇太后的心结松开了,她干脆添了把火,“臣妾今日将自己的想法剖给您听,说到底也是为了胤祺着想,他如今大了,许多事情都看得明白,臣妾同您若是再这样,恐怕他心中也难受。” “是啊。”说到这个,皇太后也叹息了一句,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胤祺,“哀家害怕胤祺左右为难。” “臣妾也怕。”郭宜说道,“但是臣妾想着咱们把话说开了,不用猜来猜去的,便会少上很多误会。” 皇太后突然笑了起来,“早些时候,皇帝同哀家说你是个直性子,哀家还太信,如今倒还真是。” 康熙之前就同皇太后说过,说宜妃性子直率,若是有得罪之处,请她多多包容,当时皇太后对宜妃还有些偏见,闻言心中有几分不舒服,这宫中能有几个人心思纯净,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就是皇帝身在其中不知而已。 如今深刻了解了一把,倒还真有这样的人,且不说宜妃对别的妃嫔如何,至少在对胤祺时,一片真心。 皇太后自然不会糟蹋这样的真心。 “啊?”郭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康熙还来帮她说过好话,故意试探地问道:“那皇上还有没有说臣妾什么?什么不好的?” 皇太后满脸笑容,“没有,全都是说的好话,说让哀家对你多宽容一点。” 郭宜撅了撅嘴,“那就好,皇上要是说了臣妾什么坏话,您可别相信,您就亲自来看看臣妾,看臣妾是不是真的是那样子的。” “哀家看你正如皇帝说的一样好呢。” 皇太后想到,宜妃难怪招皇上喜欢呢,这俏皮可人又贴心谁会不喜欢呢?她放下了偏见之后,只相处这一会,也有些喜欢了。 “玛嬷,胤祺喝完水水了,要继续讲吗?”胤祺喝完了水,又跑了过来,贴着玛嬷。 “那臣妾便先 告退了。”郭宜笑着说道。 “玛嬷,我想额娘和弟弟了,今天晚上想回额娘的宫中睡觉。”胤祺说道,“明天再过来。” “好呀。”皇太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先前是她一念之差,总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最合适的,经着宜妃一提醒,她才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只要她、胤祺、宜妃一条心,又何必在乎别人如何去说。 她应该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也应该相信宜妃能处理好,不就是宫斗嘛,她又何曾怕过,从草原上懵懂无知的女孩儿到如今的深宫太后,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如今最坏的结果就是再走一遍。 为了胤祺,她可以。 胤祺回了翊坤宫,皇太后决定去太皇太后的宫中一趟,自从前几年开始礼佛之后,皇太后也不常去太皇太后宫中走动了,她如今出了一趟宫,回来也该去问问安,顺便同老祖宗讲讲沿路的见闻,老祖宗应该是十分喜欢的。 皇太后进了宫门,便看到苏麻喇站在门口候着,“老祖宗知道您要来,特意让我在门口接一下您。” “去了一趟五台山,便来看看老祖宗。”皇太后说道,在苏麻喇的引导下进了大殿。 太皇太后章坐在炕上,慢慢喝着茶,满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但是眼神依旧光亮犀利,半分年迈的颓感都没有。 “给老祖宗请安。”皇太后规规矩矩行礼道。 “免了免了,咱们见面不兴这个虚礼。”太皇太后朝后靠在大迎枕上,“今儿怎么过来了?” “我去了五台山一趟,想着回来还是给老祖宗问问安,顺便讲讲这沿途的见闻。”皇太后笑着说道。 她同太皇太后都是来自草原,私下里并没有那么讲究宫中的规矩,且这宫中的规矩也是玄烨亲政之后才慢慢定下来的,早些年他们并没有汉人这么多的礼节。 “我年纪大了,懒得管你们的事儿,别一天到晚地瞎折腾自己。”太皇太后换了个姿势,苏麻喇在一旁搀扶着,“怎么?我说错了?” “老祖宗心里跟镜儿似的,是我愚钝了,如今把话说开了,以后便好了。”皇太后说道,这宫中之事,哪里能瞒得过太皇太后,且不说太皇太后心智如何,且凭她历经三朝,这见识就无人能比。 “你也是糊涂,她一个妃嫔,你还退让,这年岁都让你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太皇太后说道。 皇太后讪讪一笑,太皇太后私下说话都是如此犀利不讲情面,说话也不讲究文绉绉的,她早就习惯了,“还是老祖宗看得清楚,不过我倒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胤祺,我不想这个孩子在中间为难。” 太皇太后目光看在虚处,“当初福临没了,你年轻守寡,皇帝年幼,不能让蒙古的姑娘入宫为妃,为了大清与蒙古的关系,只能留你在宫中,这胤祺给你养着,也是为了让蒙古知道,咱们大清是有意与他们交好,如今看来反倒是拖累你了。” “老祖宗言重了,这宫中岁月实属难熬,若不是您之前让我养着胤祺,我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皇太后说道。 宜妃一直说能得到她的照顾是胤祺的福分,其实于她而言,能照顾胤祺才是她的幸运,若是有胤祺陪在她身边,这宫中岁月尚不知如何度过才好。 她不像是皇太后那般谋于政治,又不爱宫斗戏码,若是天天守着寂寥的宫殿,恐怕她早早地就去了。 “随你意就好。”太皇太后说道。 早些年她还管着前朝后宫,后面与皇帝意见相左,两人争执过几次不欢而散之后,她便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皇帝的位置越来越稳,权力也越来越大,她更不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祖孙情分更淡了。 皇太后笑了笑,又同太皇太后讲起沿路的见闻,她此去五台山, 因着胤祺的来信,格外注意周边的奇闻异事,如今讲起来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小至朝见的官员夫人家中连生九女,大到某县吏治清明夜不闭户,都娓娓道来。 太皇太后听得是神色变换,不过显然她对吏治更感兴趣,问是何处、县官是谁、为官几年、百姓收入等等问题。 皇太后显然是知道太皇太后的性格的,早就准备好了,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太皇太后听得连连点头,“大清有此清官,是百姓之福气,是咱们大清的福气啊。” 皇太后也附和地点头。 聊过了五台山的见闻,两人又追忆了一下科尔沁大草原的风光,每次见面,她们必定会提及此,好似说上百遍千遍都不会厌倦,那儿有广袤的草原、洁白的云朵、肥壮的骏马,还有动听的歌谣。 等到皇太后走后,太皇太后先是发了一下呆,忽而道:“倒是小瞧了郭络罗氏。” “我上次见到了宜妃,比起从前好了不少。”苏麻喇说道,先前总是听闻宜妃如何得宠如何骄纵,如今倒是低调了不少。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我老了,也不想管了。”太皇太后叹息着说道。 皇帝宠爱郭络罗氏,她不管,但是皇帝独宠郭络罗氏,这种事情她是万万不允许的。 犹记得福临最开始也是个好儿子好皇帝,可是自从碰到了董鄂妃就变了,那女人就好像是诅咒一样纠缠着福临,她好好的儿子心生叛逆,数次不顾大清与蒙古的结盟要废后。 一个女人祸乱前朝后宫到如此地步,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更不能接受的是,董鄂妃去世之后,福临便无心朝政,一心向佛,不久得了疟疾去世。 留下她和年幼的玄烨面对这个烂摊子,群狼环伺,稍有不甚便会粉身碎骨,大清江山也将不复存在。 这简直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笑话,她这骄傲的一生被她的儿子甩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所以,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绝再次发生,所以当她发现玄烨长情,且也开始有独宠郭络罗氏的征兆之后,心中是警钟大响,先下手为强。 先是借由嫔位无法养育子女,将胤祺交由皇太后养着,这其中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巩固大清与蒙古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压制住郭络罗氏的荣宠。 不然宫中阿哥公主众多,她为何偏偏点了五阿哥胤祺? 果然,玄烨同皇太后感情深厚,为了让皇太后能够顺利养着胤祺,为了大清与蒙古的结盟,玄烨压着郭络罗氏的份位,这与她设想的一模一样。 但是皇帝毕竟是她一手□□出来的,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虽然皇上并未说什么,甚至来请安的语气神态都没有变化,但是她知道皇上心中肯定是不满的。 这种不满不是一个儿子对祖母的不满,而是一个皇帝对别人算计插手他事情的不满,是两个掌权者的权力之争。 是以,她退让了。 不过,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绝对不会后悔,她不允许有任何危及大清江山的隐患存在,爱新觉罗家族花费多年才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她不会纵容任何的闪失。 于她而言,大清江山高于一切。 如今,她也看清楚了,玄烨不是福临,他虽是个长情之人,但更是个皇帝,绝对不会再现“董鄂妃之事”,也就由他去吧。 第73章 戴佳氏(捉虫) 郭宜可不知道原身升职的道路这么忐忑,政治里面套着政治,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在头顶“三座大山”的压迫下,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好在郭宜也不知道,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去跟皇太后挑破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骂康熙和太皇太后这对祖孙,毕竟她们俩是同病相怜的背锅侠。 从皇太后宫中回来之后,郭宜就提到了胤祺晚些时候会回来翊坤宫,两个小崽子都高兴不已。 平时相处的时候,看不出来三个人的感情深厚,如今胤祺不在,两只小崽子便有些精神不济,一听说胤祺要回来就神采飞扬。 胤祐听说五哥哥要回来了,赶紧把自己的玩具收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面,又把五哥哥常看的一些书摆出来,还翻到了他们上次看到的进度。 郭宜正颇有兴味地看着小家伙忙活来忙活去,这看着看着神色淡了下来。 待胤祐走了之后,她上前打开了胤祐放玩具的箱子,里面多是一些木剑弓箭一类的玩意儿,她又翻了翻,还找到一个结构精巧的宫殿。 她若有所思,随后将东西放回原位。 “娘娘,怎么了?”堇姑姑好奇地问道,这玩具是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有人在这上面耍手段吧?这都是他们反复检查过了的啊。 “没事。”郭宜淡淡笑了笑,略微显得勉强,“你叫张氏来一趟,我有些话想问问她。” 听说宜妃娘娘召见,张氏也一头雾水,自从来了翊坤宫,宜妃娘娘很少叫她去问话,她思前想后,把最近的事情都仔细过了一遍,实在是没有想出什么有端倪的地方。 “奴婢给娘娘请安。”张氏行礼,心中不安,神色慌张,动作都迟缓了些。 “起来说话吧。”郭宜慢慢说道,将手中的水杯放下,“坐着说。” 见张氏神色有些紧张,她又安慰道:“本宫叫你过来,是问一些胤祐的情况,不必紧张。” 张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赶紧说道:“娘娘有什么想知道的?” “也就是闲聊几句,胤祐来我宫中这么久,我也没有过问之前的事情,如今马上就要年底了,想问问往年惠妃是给了戴佳氏些什么东西,本宫也好照着送过去。”郭宜说道,她没有给别人养过孩子,原身也没有,到了年底不给戴佳氏送点东西也说不过去。 “往年,惠妃一般会赏赐些布料、首饰之类的,其他的东西倒是没有。”张氏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 郭宜点点头,也不些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无妨,等内务府的新鲜水果出来了,再添上一份,既不会显得怠慢,亦不会衬得惠妃先前寒酸了。 “胤祐要去吗?”郭宜问道,戴佳氏是胤祐的生母,不知道胤祐会不会想去,也不知道先前去没去。 提到这个事情,张氏开始犹豫了,“这……这……” 支支吾吾地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 “你直说无妨,本宫知道实际情况才好安排,免得戴佳氏和胤祐心中不舒服。”郭宜好奇,这还能有什么隐况不成。 张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可还记得奴婢先前在丰泽园同您说戴佳氏因为七阿哥的残疾对其心怀怨怼之事?” 郭宜点头,当时张氏确实提过一嘴,她有个印象,当时觉得戴佳氏心思虽然没法接受,倒是也可以理解,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张氏说道:“自打七阿哥出生,奴婢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七阿哥还小的时候,每年是由奴婢抱着去戴佳氏居住的地方奉上年礼。” 张氏说的很是详细,最开始的时候,由着惠妃宫中的掌事姑姑一同前去,戴佳氏当着姑姑的面对七阿哥态度相当慈和,抱着七阿哥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后来,八阿哥来了惠妃的宫中之后,乳母魏氏是个厉害角色,为了给胤禩的亲生母亲卫氏做面子,每年到了送年礼的时候,就缠着掌事姑姑,让姑姑跟着去卫氏那边。 前两次有掌事姑姑前来送上次,戴佳氏觉得有几分面子,如今掌事姑姑不来,她也懒得装了,对着胤祐不理不睬的,就算张氏抱着胤祐在屋子里面站上半天,她也不会过来看一眼。 张氏回去也不敢四处张扬,一个腿部有疾孩子连亲娘都不待见,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这孩子更加不祥,是也,每次惠妃问起来,她不仅不能告状,还要帮着戴佳氏隐瞒。 后来胤祐长大了些,知道戴佳氏是自己的亲娘,加之惠妃也并不是很在乎他们这些养子,一心思扑在大阿哥的身上,胤祐便特别期盼自己也有亲额娘疼爱。 三岁的时候,胤祐去了戴佳氏处,激动地想要亲近戴佳氏,却被戴佳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打开他的手,将他推到一边。 若不是张氏在后面护着,胤祐差点撞上了桌子,胤祐还小,那时候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又凑了过去,却再次被戴佳氏推开。 小小的胤祐心中充满了迷茫,大哥的额娘惠妃喜欢大哥,嘴里常常念叨的就是大哥,八弟的额娘卫氏喜欢八弟,每次八弟去看望额娘之后,都有额娘做的新衣服新鞋子,只有他的额娘对他冷脸,还推他。 后面胤祐也曾经偷偷去看过戴佳氏,但是戴佳氏一见到他就黑着脸,还不许胤祐叫她额娘,他被一遍遍地伤害着,满心都是委屈却无处诉说。 后来,胤祐再大了些,知道自己腿有残疾,所以额娘才不喜欢自己,便不再去找戴佳氏了,碍于孝道非去不可的时候,就行个礼再离开,找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呆着,等到时间够了,再回去同惠妃复命。 张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胤祐曾经问过她要是他的腿是健康的,戴佳氏是不是就会像卫氏对待胤禩那样对待自己。 张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同七阿哥说这不是他的错,但是七阿哥自己却是不那么认为,也愈发造就他内向敏感的性格,更是因为宜妃是第一个露出善意温和的人而发自内心地亲近她。 郭宜听得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原先她还有些理解戴佳氏,现如今只恨不得剖开戴佳氏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冷血无情的构造。 堇姑姑听得眼泪涟涟,她素来知道胤祐的身世凄惨,但不知道戴佳氏是如此行事。 胤祐再怎么也是戴佳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忍心如此伤害满心眼都渴望母爱的孩子。 “此事……”郭宜吸了一口气,擦了擦泪水,“此事本宫已经知道了……年礼赏赐等问过胤祐之后,本宫再做安排。” 说完,不得不呼出一口气,才能平复心中的酸涩。 “奴婢多谢娘娘怜悯。”张氏说道,重新再提起这些往事,她也像是重新历经了一次剜心之痛,唯一庆幸的是胤祐如今得了宜妃娘娘的庇护,也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母爱。 来了翊坤宫之后,宜妃娘娘对几位阿哥一视同仁,五阿哥与九阿哥也把他当做亲兄弟对待,这里才是的七阿哥真正的家。 郭宜揉揉眉心,想起来了正事,原本只是顺口询问一下胤祐先前的事情,没想到竟然问出了这种事情,“还有一事,本宫见胤祐心思巧妙,是不是特别喜欢机巧一类的东西?” “确实如此,先前惠妃娘娘送给他一个九连环,他恨不得抱着睡觉,还有八阿哥送的孔明锁他也很喜欢。”张氏想了一下说道。 郭宜点点头,“本宫就是问问,想着过年总是要送点孩子喜欢的。” “娘娘送什么东西,七阿哥都会很喜欢的。”这个还真不是张氏拍宜妃的马屁,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以七阿哥对宜妃的 喜欢,宜妃就算是顺手揪一根狗尾巴草给他,他都会找个花瓶给供起来。 郭宜笑了笑,“即便如此,本宫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娘娘心慈。”张氏连忙道谢。 等到张氏下去了,堇姑姑才叹息道:“没想到戴佳氏竟然是如此行事,张氏倒不如一把揭发了她,让她尝尝苦头。” “戴佳氏尝了苦头又能如何,只怕会越发地痛恨胤祐,况且,真要是的揭发了戴佳氏,胤祐恐怕也会讨惠妃的不喜。” 都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张氏揭发了戴佳氏,这笔账也会算在胤祐的头上,一个连亲生母亲都要揭露的孩子,惠妃会觉得膈应,生怕养出个白眼狼,旁人也会跟着说几声不孝。 况且,经此一遭,张氏还能不能呆在胤祐的身边都说不准,以张氏和胤祐的性格都不会冒这个险,这偌大的宫中,他们俩相依为命,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风险。 堇姑姑一想起乖巧的胤祐,忍不住叹了口气,“奴婢真是心疼七阿哥。” “谁不是呢,好在他现在在翊坤宫中,有我护着,定不会让旁人给欺负了去,端看胤祺和胤禟的样子,日后也会护着这个兄弟的。”郭宜说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胤祐回到惠妃的身边,而且戴佳氏的事情也要解决,且骂名不能落在胤祐的头上。 “七阿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到这里,堇姑姑的心里才好受了点,她决定今晚让御膳房做一道胤祐最爱的梅香莲子糕,疼疼这个小可爱。 本来是想问胤祐爱好的事情,万万没想到听了这么一个凄惨的故事,愈发的让郭宜想要更加疼爱他一些了,“你叫胤祐过来,就说我有个事儿找他。” 胤祐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底被揭得干干净净,听说宜额娘找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飞速地小跑了过来,“宜额娘,你找我?” “过来。”郭宜对他招了招手,将他拉到自己的怀中,“宜额娘找你,是想问你的个事情,你喜欢的种地吗?” “喜欢。”胤祐仰着头,眼神发亮,跟五哥哥种地挺好的啊。 “那你还有别的喜好吗啊?”郭宜问道。 胤祐低了头,只是一转念的功夫,就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上次你想留在翊坤宫的事情吗?”郭宜说的是上次他同胤祺闹矛盾之事。 胤祐心中有不好预感,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郭宜摸摸他的额头,“我们当时就约定好了,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瞒着的,你现在是不想同宜额娘说吗?” 果然,被发现了。 胤祐紧张地咬住了嘴唇,脸色有点发白,看起来可怜兮兮。 郭宜继续说道:“我不是怪你,而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商量着解决,对不对?” 胤祐点点头。 “其实你最喜欢的还是机巧一类的东西是不是?”郭宜问道,她很清楚胤祐为何隐瞒,是为了讨好胤祺。 胤祐见自己都暴露了,又点点头,自己又撒谎了,宜额娘应该不会喜欢自己了。 郭宜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胡想什么呢?宜额娘是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应该为了迎合五哥哥就放弃自己的喜好。” “宜额娘不生气吗?”胤祐细声细气地说道,眼神根本不敢同宜妃对视。 “是有点点,但是胤祐这么可爱就舍不得了啊。”郭宜说道,而且,崽,你的关注点有点歪,咱们是在谈做人实诚的问题。 胤祐刷地一下子扬起了小脑袋,傻笑着,宜额娘说他可爱呢。 “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郭宜说道,她并没有想让胤祐追随胤祺脚步的想法,她希望他们都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胤祐有点犹豫,“五哥哥会 不会不开心啊?” 五哥哥最喜欢跟别人讲种洋芋的事情了,自己要是告诉他没那么喜欢种洋芋,他会不会生气呢? “你还没说呢,宜额娘保证五哥哥不会生气的。”郭宜说道,胤祺的性子温和,可能会失望,但是绝不会因此而生胤祐的气。 “真的吗?”胤祐还是有点拿不住主意。 “宜额娘保证。”郭宜伸出小指头,同他拉钩,“等他晚上回来了,你告诉他你很喜欢机巧类的东西,问他愿不愿意同你一起玩,好不好?” 胤祐点点头,五哥哥对自己那么好,肯定会愿意和自己一起玩的,那他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偷偷玩那些玩具了呀? 胤祐偷偷抬眸瞅着宜额娘,忍不住小声嘀咕,“胤祐真的很喜欢宜额娘。” “宜额娘也很喜欢你啊。”一直在网 第74章 初见 自从知道胤祺晚上会回来,胤祐和胤禟隔一会就要去门口瞅上一两眼,左探探右看看。 郭宜看得直乐,一边画画,一边跟立在一旁的堇姑姑说道:“你瞅瞅那两个小家伙。” 两只崽一边探头探脑一边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堇姑姑也露出了笑容,“两个孩子都是好样的。” 郭宜笑了笑,抽了张纸,刷刷地画了两个崽眼巴巴等着胤祺的模样,“给他们送过去。” 胤祐伸手接过来画纸,一看就脸红了,胤禟个子不够,只能扒着胤祐的胳膊,嚷嚷着也要看。 胤祐把画纸侧向他那边,胤禟“咿呀”一声,指着自己的画像,“禟禟宝宝。” “是禟禟宝宝。”胤祐点头道,宜额娘怎么偷偷地画自己呀?嘿嘿,挺可爱的。 “额娘,额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闹腾,郭宜的手一顿,赶紧把笔搁下来,脚步飞快地朝着外面走去。 “娘娘,慢点。”堇姑姑跟在后面赶紧说道,先前说两位阿哥想五阿哥了,娘娘这般急切,也是想五阿哥了吧。 郭宜脚步未停,摆着手笑道:“没事没事,我看看胤祺。” 等候在门口的两个小家伙一听到哥哥的声音,早就掀开帘子飞奔出去了,正和胤祺在院子里面搂着,不对,是胤祐搂着,个子太小的胤禟只能抱着胤祺的腿,再次充当了腿部挂件。 “哥哥,抱。”胤禟扒着不松手,连乳母要上前要抱他都被挥开了。 这个场景之前就发生过,那个时候胤祺还同胤禟不熟悉,对他是有点喜欢,还有些排斥,如今关系密切了不少,只见胤祺弯下腰,一把箍住胤禟的小水桶腰,艰难而又愉快地将他抱了起来。 周围的人惊呼了一下,乳母们更是上前扶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人给摔了。 胤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把胤禟从院子里给挪进来了,松开手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大喘了两口气,“哎哟,小九,你好重啊。” “禟禟不重,哼。”刚刚还乐呵呵的胤禟一听说他重就气呼呼的,哪里重了?哪里重了!!! 胤祺一见弟弟委屈巴巴的,赶紧拿出万能杀手锏,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不重不重,是哥哥的力气太小了。” “他就是故意的。”郭宜说道,三个孩子之中,就属胤禟的心眼子最多,又娇气,周围的人也都愿意宠着。 被额娘无情拆穿的胤禟也不生气,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哼,反正刚刚五哥哥抱自个儿了。 胤祺摸了摸靠着自己的弟弟,笑着说道:“没事儿,胤祺也很喜欢呢。” “这是什么?”胤祺凑过去看了看胤祐手中的画,“哎呀,你们是在等我吗?” 被正主发现了,胤祐的脸一下子红通通的,颇为害羞,胤禟则是大大方方地点头,“看了好多次呢。” 胤祺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他之前还担心自己去了玛嬷那儿,回来的时候,额娘和弟弟们相处得非常愉悦,甚至忘记了自己。 如今一看,两个弟弟心中都记挂着自己,额娘也来到门口迎接自己,心中一下子激动地无以复加,搂着两个弟弟各自亲了一口,又凑到额娘面前抱抱。 胤禟还好,胤祐是第一次被胤祺亲亲,整个人差点就傻掉了,然后就看到胤禟也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这什么意思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胤祐先是看了宜额娘一眼,见她在和五哥哥说话,赶紧飞速地叭了一口,得到两个哥哥亲亲的胤禟圆满了,挺着胸膛露出一股子嘚瑟劲儿。 郭宜招呼着他们过来一起坐下。 “玛嬷让我给你们带了礼物。”胤祺招呼着晋喜上前,给两个弟弟分发东 西。 民间的小皮鼓圆乎乎的,中间有个小老虎的纹饰,用手拍起来砰砰砰闷响,胤禟一下子喜欢上了,抱着就没放手,隔一会用小手拍两下,嘿嘿笑着,自娱自乐。 胤祺又递给胤祐一块木板,“这个叫做幻方,就送给你啦。” 郭宜看了一眼,长得很像是七巧板,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玩具。 “还有这个。”胤祺扒拉了一下,找出一个鲁班锁递给胤祐。 郭宜眯了眯眼,看来胤祐的小秘密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端看这两个孩子怎么解决吧。 胤祐拿着这两个礼物,脸上的表情有点小纠结,看了看宜额娘,宜额娘对他点点头,他方才鼓起勇气说道:“五哥哥,你为什么送这两样给我呀?” 正在给胤禟找第二件礼物的胤祺头也不抬且相当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这一类的玩具吗?” …… 胤祐一脸的茫然,五哥哥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呀?”胤祐回过神,心中忐忑地问道。 胤祺点点头,一副“这不是很明显”的表情,“我知道啊,你平日看这些东西的眼神,就像是我看到植物的眼神啊。” 胤祺顿了顿,想了想一下如何去形容,“有光,对,眼睛有光。” 论,你想尽办法遮掩的事情,对方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感受? “五哥哥不生气吗?”胤祐试探地问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有喜欢的东西,我也有喜欢的东西,你还陪我这么久,我不会生气啦。”胤祺说道,他一直觉得胤祐很好,虽然没有那么喜欢种洋芋,但是始终陪着自己东奔西跑。 郭宜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样的结局,她想过胤祺可能会失望,或者可能爽快地接受,诸如此类,却没想到他早就知道这些,还给胤祐带了相应的礼物,让她深为感动。 她如此,胤祐心中更是如此,激动地给了胤祺一个抱抱,带着小哭腔道:“五哥哥,你太好了。” 胤禟一见这个场景,也不管发生了什么,把手中的东西一丢,扑了过去,嘴里念叨道:“抱抱,抱抱……” 遭受了两个弟弟重量冲击的胤祺一下子倒在了炕上,“哎哟喂,你们俩个……快起来的……” “我不……”胤祐还在感动着,难免多了点撒娇的意思。 胤禟小腿一翘,压在胤祐的身上,手却抱着胤祺的胳膊,嗷呜跟着乱叫,“我不……我不……” 胤祺摆脱不掉两个弟弟,只好伸手去挠胤祐的痒痒肉,胤祐刷地一下子从胤祺的身上滚下来的,胤禟见势赶紧轻车熟路地爬到了胤祺的身上,咯咯笑着。 胤祺无奈,这弟弟们的疼爱是不是有点过于沉重了? 三小只闹成一团,郭宜笑得不行,干脆把这个场景也画下来了,自从开始画种洋芋的兄弟之后,她攒了不少日常场景的画面,等着以后孩子们长大了,自己也能拿着这些慢慢地回忆。 因着收了礼,第二天郭宜干脆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皇太后处谢恩,她同皇太后和解了,但是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得有的,再说了,让三个孩子都在皇太后面前刷刷好感也挺好的。 皇太后正在同齐嬷嬷说着胤祺种洋芋之事,忽然就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玛嬷宫殿漂亮。” “是吧,你五哥哥以前就是在这里住着哦。”郭宜看着一双眼睛提溜乱转的胤禟解释道。 皇太后宫殿的装饰更庄严些,与翊坤宫的淡雅不同,选色上偏向于红色、紫色这样一些高贵的颜色,胤禟这个年纪正是喜欢浓色的时候,自然喜欢皇太后的宫殿。 “哇哦,哥哥真好。”胤禟继续说道。 “你也觉得五哥哥在这里生活挺好的吧?”郭宜 说道,这个时候,她就是一个“读禟机”。 胤禟点点头,满脸的羡慕。 相比较于胤禟的好奇,胤祐则是拘谨一些,他担心玛嬷万一不喜欢自己怎么办呢? 来之前,胤祺同他说,玛嬷人很好,他这么乖巧,玛嬷肯定会喜欢他的。 可是,惠妃娘娘之前就只喜欢大哥哥啊,后来喜欢八弟,他的亲额娘也不喜欢他啊,玛嬷真的会喜欢他吗? 胤祺拉着他一下子跑进了内殿,根本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就直接同皇太后打了照面。 胤祐看着坐在上首慈眉善目的老人,鼓起勇气说道:“孙儿给玛嬷请安。” 胤祐的声音不大,皇太后倒还是听得清楚,知道胤祐腿部之疾,也猜得出来他性子如何,见面之前,她担心这个孩子过于懦弱内向,如今看来,内向是有,懦弱全无,他那纯净的眼中饱含着一点点的期待,让人心疼,于是招招手,“来,近点,让玛嬷看看。” 胤祐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好在皇太后是个有耐心的人,等着胤祐过来了,拉着他的小手道:“胤祐真乖。” 胤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脸红红的。 自从胤祺长大了些,有了大孩子的模样,她便很少看到胤祺害羞的样子,如今看到胤祐,难免勾起了皇太后往日的回忆,又夸了几句。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郭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脸红通通的胤祐,便说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了。” 皇太后笑了笑,看着跟在后面的乳母,“这抱着的是胤禟吧?” 早些年,宫中有了新生儿,她也都去看过,只是这些孩子后面大多数都没能活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心中实属难受,后面干脆也不去看了。 况且先前她同宜妃的关系还别扭着,更不可能去看胤禟。 “是的呢。”郭宜让乳母把人放下来,解开了小披风,抱着小皮鼓的胤禟出现在了皇太后的面前。 胤禟并不怕人,尤其是额娘在的时候,他那双同宜妃一模一样的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惊讶声,“这里就是玛嬷的宫殿吗?” “是。”郭宜回答道。 “是送给禟禟宝宝小皮鼓的玛嬷吗?”胤禟盯着皇太后,眼神里面充满了好奇。 “是的。”郭宜继续说道。 胤禟抱着小皮鼓蹬蹬蹬地跑到皇太后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玛嬷,禟禟宝宝很喜欢。” 玛嬷大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如此称呼自个儿的孩子,又见孩子虎头虎脑,不怕生,心中很是喜欢,便道:“不客气,禟禟宝宝喜欢就好。” “很喜欢呢。”胤禟认真地点头道。 “昨儿晚上恨不得抱着睡觉,今早一起来就又抱着了。”郭宜说道,她这个儿子喜欢新鲜的东西,有好玩的恨不得都抱着睡觉。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能被珍视,没有人会不开心。 皇太后心中很是高兴,尤其胤禟还是个嘴甜的,一会夸玛嬷好看,一会夸她宫殿漂亮,一会夸她糕点好吃,皇太后整个人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祖孙俩一会的功夫就热络到不行。 离开的时候,胤禟还透过披风的缝隙,朝着皇太后挥着小手,依依不舍的样子。 郭宜在心中无语,这一招对四阿哥也用过,如今又用到了皇太后的身上,但看皇太后高兴的样子,也是极为受用的。 是的了,大概是没有人能逃脱这种奶乎乎团子的亲近。 唯一没那么开心的就是胤祺了,胤禟一走,他就凑了过去,“玛嬷,九弟是不是很可爱啊?” “是啊。”皇太后眯着眼睛看着他,小孩子就是什么都写在脸上,她一瞧就知道胤祺是什么 意思了。 果然,胤祺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您最喜欢的还是我吗?” 噢哟,这是吃味了,皇太后笑了笑,难得在胤祺的身上还能到看到这一幕。 一直都知道胤祺是念着自己的,但是直面这种感情的流露,皇太后的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是你,玛嬷最喜欢的永远是你。” 第75章 将心比心 虽说刷好感是个好事儿,但是郭宜也不可能让孩子天天去,一来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万一染了风寒挺麻烦,二来,天天刷的话,显得太功利了。 而且,南巡即将结束,贵妃钮祜禄氏派人传来的消息称皇上十八日抵达宫中,且专门写信让宜妃不用接驾,除了宜妃,还有一些有身孕的妃嫔也免了此次的接驾。 搁在现代看这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封建王朝里面,此举也算是体贴了,郭宜并不会拿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古人的行为,现代还一夫一妻呢,是也,她对来传话的人非常诚恳地表示了自己的感恩。 康熙回宫,意味着胤祺小朋友的考校就来了,郭宜让他好好复习一下之前康熙南巡之前布置的功课,可别一问三不知的。 不过好在,胤祺是真的对这些感兴趣,不用天天押着背,自己就已经记得不少了,还有胤祐陪着他,更是事半功倍。 —— 南巡的队伍在十八日申时初到了皇宫,贵妃领着一行人接驾。 今日天公不作美,天气阴沉沉的,虽然手中有暖炉,但是众位嫔妃也被冻得够呛,心中万分羡慕那些不用来接驾的人。 尤其听说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更是吃味,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没能怀上龙种。 好在康熙体贴人,等着众人行礼之后,便都让回去了。 趁着天色还早,康熙先去太皇太后出请安,说了一些沿途的见闻,还有运河情况。 太皇太后听得连连叫好,“皇帝的辛苦了。” “都是孙儿应该的。”康熙说道,这次南巡他亦是即为满意的,虽说百姓日子也算不上富裕,但的确是可以度日。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去给你皇额娘问个安,早点回去休息。”太皇太后听到自己想听的事情后,便开始“赶人”了。 “孙儿多谢老祖宗体贴。”康熙说道。 出了太皇太后的住处,康熙又去了皇太后宫中一趟,两人分别说了自个儿最近的经历趣闻,倒是比在太皇太后的宫中多了些温情,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家的温暖。 皇太后对政事一点兴趣都没有,重点关注了康熙的身体如何,康熙心中熨帖不已,又问了皇太后此次去五台山的情况,“皇额娘既然已经回来了,胤祺是还住在宜妃的宫中吗?” 想到皇太后是为什么去五台山的,康熙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愧疚。 皇太后笑着说道:“哀家一回宫,宜妃就让胤祺回来住了两天,如今是胤祺想住在哪里就在哪里,他来陪哀家,要是晚了,就住在这边的,要是想宜妃了,就去宜妃那边住。” 如此甚好。 只不过康熙心中难免疑惑——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皇额娘和宜妃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相处起来竟然如此的亲昵,反倒是自己的担心显得多余了。 “哀家知道你在想说什么,哀家与宜妃的想法一致,只要胤祺好,就什么都好,如今除了胤祺,胤禟和胤祐也时常来陪陪哀家,哀家甚是喜欢。”皇太后说道,三个孩子偶尔来她宫中,热热闹闹,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约莫是人老了,总爱看这种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场面,也喜欢这些充满活力的孩子。 康熙心中松了口气,一边是抚养自己长大的皇额娘,一边是自己宠爱的妃子,左右为难,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偏向皇额娘,偶尔想起来也难安。 如今看来,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就是不知道宜妃用了什么办法。 离开了皇太后的宫中,康熙朝着乾清宫而去,南巡的兴奋在回到宫中之后便消退了,此时也有些疲倦。 梁九功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皇上,今天要翻牌子吗?” “不了。”康熙 说道,忽然脚步顿了一下,对身后跟着的人说,“朕要去个地方,你们就别跟着了。” 奴才们行礼退下,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梁九功。 梁九功好奇地问道:“皇上这要去哪里?” “去宜妃宫中看看吧。”康熙说道,在南巡的时候,他就有些想念宜妃,赏风景的时候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个景色,品尝美食时又觉得这个符合她的口味。 屡屡想起,屡屡可惜宜妃没有陪自己一起来。 宜妃正在宫中和胤祐一起玩着九连环,见堇姑姑同兰心进进出出的,便问了一嘴,“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刚刚兰心发现您有块玉佩不见了,正在找着呢。”堇姑姑说道。 “玉佩?哪块?”郭宜问道,胤禟之前总喜欢扯她的压襟,有时候她便取下来给他玩,后面就由堇姑姑他们收起来,说不定是掉在哪里了。 “就是紫色木兰吊坠的那块。”堇姑姑说道,娘娘的压襟大多数同衣服相配,秋季转凉之后,她便没有再穿那身衣服,压襟也换了一批,以至于现在才发现。 郭宜很想说一个压襟没有什么的,她也不缺这块玉,但是这种桥段一般都是什么构陷阴谋的开端,为了避免潜藏的麻烦,最好还是找着,“再找找看吧,说不定是掉在哪里了。” 堇姑姑应了声,大部分的地方她们已经找过了,都没有看到,娘娘如此说了,定然是还要再找一遍的。 康熙来的时候没有惊动旁人,按照道理来说,今日他就算要去哪个嫔妃的宫中,也应该去的钮祜禄氏的宫中。 在佟皇贵妃不在的时候,可是她帮着打点宫中,处理宫务,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出现在翊坤宫。 郭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她看到康熙之时,自己都惊到了,赶紧连连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朕来看看你。”康熙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她,让她坐了回去,“朕看你这宫中之人四处走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是臣妾丢了个玉佩,让他们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郭宜说道,她决定老老实实地坦白,让康熙心中也有个数,“就是那块紫色木兰的,臣妾格外喜欢,要是丢了就可惜了。” 之前在丰泽园看过宜妃带过,康熙还有几分印象,见宜妃心疼的样子,“一块玉而已,你过两日便去朕的内库看看,再挑上一块就行。” 郭宜顺势答应了,“臣妾多谢皇上恩赐,这么晚,皇上可用过膳?” 康熙说道:“未曾,朕去探望了老祖宗和皇额娘,顺便就来你宫中一趟。” “臣妾最近晚上容易饿,倒是备着些简餐,您要是不介意,便就在臣妾这里用膳吧。”郭宜说道,她不确定康熙会不会答应,毕竟皇上的饮食有一定的规制,她那简餐说起来也不算是很上得了台面。 康熙确实有几分饥饿,一想这个时候谴人再去御膳房恐怕还得要一段时间,便同意了。 堇姑姑赶紧让人去把小厨房备着的膳食呈了上来。 现今,除了一日三餐从御膳房领膳食,他们小厨房也备着一些吃食,防止宜妃随时饿了。 呈上来的膳食极为简单,一碗鸡汤下的银丝面,上面飘着一点点绿色的葱花,萝卜丝饼一份,蒸饺一份,还有一小碟的腌菜。 “怀孕也不见你胖一点。”康熙握着郭宜的手腕说道。 “太医来诊平安脉了,说臣妾这样就是极好了,若是再长些,胎儿太大了反倒是不好。”进补太多,容易胎大难产,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郭宜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隐患。 已经是多个孩子汗阿玛的康熙岂会不知道这些?只是难免心疼而已,拉着宜妃的手在桌子旁坐下来。 此时屋中就剩下了两人温声细语地聊着天,颇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感觉。 堇姑姑在暖阁给梁九功也准备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梁公公不若也去暖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话是对梁九功说的,却是说给康熙听的。 果然康熙听到之后,便道:“现在用不着你伺候,你也下去吃点东西吧。” “奴才多谢皇上、多谢宜妃娘娘。”梁九功连连谢恩。 暖阁中放着一个小火炉以供取暖,堇姑姑又端上来两个萝卜丝饼放在桌上,“一点普通的吃食,望公公不嫌弃。” 梁九功有什么可嫌弃的呢,且不说跟着皇上不能准时吃饭是常有的事情,如今皇上不也是喝着鸡汤,吃的萝卜丝饼,“有劳堇姑姑了。” “奴婢去宜妃跟前伺候,先挡着,您垫垫肚子再来。”堇姑姑说完就退下去了。 梁九功一边细细喝着鸡汤,一边吃着饼,不得不说堇姑姑的确是个细致的人,要不是她准备的这些吃食,自己恐怕只能等到皇上歇下才有机会吃东西。 热乎乎地鸡汤流进胃里,驱散了四肢的寒冷,梁九功轻轻地舒了口气,这要是在德妃的宫中,他还真不敢喝这汤。 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吃别人的嘴软,尤其这个人还是德妃,恐怕他只要一端起碗,德妃的人立马就要凑过来问东问西,心思叵测。 对比起来,宜妃宫中的人心思就纯净些,把东西送到之后就留他慢慢食用,堇姑姑还去宜妃跟前伺候着,万一皇上有什么事情,面前也有个能使唤的人,免得责备他懈怠。 康熙用过晚膳就离开了,他本身就是来探望一下,如此已经算是偏爱了,再留宿只会让大家议论宜妃如何行事,“梁九功,宜妃宫中的吃食味道可还好?” 梁九功琢磨着康熙这语气,不是责备,应该只是随口问问,“自然是极好的。” “好在哪里?”康熙继续问道。 “人好这食物也好。”梁九功揣摩了一下回答道,直觉告诉他,康熙问的不是吃食,而是其他。 “人好食物好。”康熙重复了一遍梁九功的话,语气里面带了几分感慨。 两人独处之时,他问了宜妃为何皇额娘会改变态度,宜妃同他说了四个字——将心比心,好一个将心比心啊,他的宜妃如今有一颗赤子之心、玲珑之心,能让皇额娘放下了成见,如此真是好极了。 —— “娘娘,皇上去了翊坤宫又离开了。”说话的是贵妃钮祜禄氏身边的高姑姑。 “娘娘操持宫务如此劳累,皇上怎么一回来就去了宜妃的宫中?”琴儿露出愤愤之色,难免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钮祜禄氏放下手中的书卷,难掩疲惫道:“皇上向来喜欢宜妃,这本来就是事实,况且宜妃如今还怀着身孕,去探望不是很正常的?” “可是……”琴儿见主子还维护宜妃,免不了心疼,皇上如此做法,让主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皇上不也没留宿吗?再说,皇上明儿肯定就会过来,你急什么?”钮祜禄氏说道,她很清楚皇上这个人,如果因他之故,坏了规矩,他肯定会弥补一二。 果然第二日,康熙就翻了她的牌子,且赏赐了不少的东西,说她操持宫务,甚为辛苦。 钮祜禄氏一边谢恩,一边说这是自己的本分。 康熙听了,甚为欣悦,言语之中越发的亲昵,多了几分宠爱。 第76章 小本本 佟皇贵妃回来之后,年宴之事便移交给了她,不过钮祜禄氏还是从旁协助,佟皇贵妃翻看了一下各项安排,十分妥帖到位。 庆嬷嬷还担心贵妃在其中安插些人手,或者做些小动作,仔细核查之后,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下子连她这种在宫中多年的人都有些看不透这钮祜禄氏在想些什么。 “不必多想,如今这年宴还是她负责,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躲不过,她又何必自找麻烦。”佟皇贵妃不以为意,如今很多事情她看开了不少,她现在只想生个孩子,再就是维持佟佳氏一族的荣耀。 她现在是皇贵妃,又比钮祜禄氏得宠,何必去钻那个牛角尖? “可是万一……”庆嬷嬷还是不放心。 “到了时辰了吧?”佟皇贵妃打断庆嬷嬷的话,今日是回宫第三天,各宫之人都要过来请安,她准备好后要出去接受众人的拜见。 接近年宴,皇上传了旨意,先前的惩罚都免了,是也,很久没有出现的安答应也出现了,人消瘦了不少,脸色眼神都阴沉沉的。 先前她坐的位置紧靠着妃位下首,如今只能坐在最远的地方,还是个绣凳,之前她看不起的人,如今反过来看不起她。 她心中忍不住愤愤不平,可又没有办法,毕竟从位份上来说,她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别处,神色透出几分阴狠得意。 佟皇贵妃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不知道这个蠢货又在酝酿着什么馊主意的,临近年关,她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情,轮不到她动手,皇上第一个就要收拾她。 郭宜到得比众人晚些,她怕冷,早上起不来,路上又走得慢,等到了皇贵妃的宫中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 “宜妃姐姐来得时间真巧,在晚上一会儿,可就错过时辰了。”说话的是常贵人,她现在一看到宜妃,就想到了核桃,一想到核桃就忍不住恶心,四舍五入了一下,等同于她见到宜妃就犯恶心。 “所以?”郭宜先给佟皇贵妃行礼,坐下之后才回了常贵人的话。 “没有,妹妹就是羡慕了。”常贵人打心底还是有点怕宜妃的。 郭宜瞥了她一眼,不敢怼就不要出头,自己还没有说个什么,就已经害怕了,真是出息了。 常贵人被她那一眼看得遍体生凉,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佟皇贵妃在上面看得恨不得翻白眼,就这点本事还出来丢人现眼,“如今年宴在即,各宫之中事务繁忙,还请各位妹妹盯紧些,万一出了差错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这也是一番警告敲打,皇上极为看中除夕年宴,要搞事情也别挑在这个时候,不然惹恼了皇上,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皇上驾到。” 众妃赶紧起身行礼,康熙虎步龙行,坐到了佟皇贵妃身边,“都起来吧。” “谢皇上。” 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早知道康熙要来,她就应该躲着不来问安的,反正佟皇贵妃也免了她的请安。 如今康熙一来,这些人心思活络,恐怕都要赖着不肯走。 果然,下首不少的人都开始打探着南巡的消息,言语之中颇为向往。 郭宜无聊地把玩着小手炉,甚至开始数着炉盖之上有几朵莲花纹。 康熙一眼就瞥到了心不在焉的宜妃,联想到她现在怀着身孕,久坐必定是不舒服的,便道:“宜妃身子重,早点回去歇息吧,往后也不必过来请安,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体。” 郭宜心中万分高兴,皇上说的话可比佟皇贵妃好使多了,赶紧起身行礼,“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行了,也别走回去,坐步辇吧。”康熙说道,他自己喜好步行或者骑行,很少使 用步辇一类,后宫之人有模学样,也甚少使用这些东西。 一个妃嫔使用步辇的次数比皇帝还多,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如今康熙亲口让宜妃乘坐步辇,不少人暗中咬着牙齿,这宫中生育过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像宜妃这般得到皇帝关照的人实属不多。 这与宜妃得不得宠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只不过是康熙到了而立之年,愈发地体贴人。 二十岁的康熙很难理解生育的艰辛,根本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之处,如今见得多了,有时候难免也会心疼一下。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郭宜谢恩,不得不说康熙也并不是完全的直男,有些时候情商还是挺在线的。 郭宜刚起身,正准备离开,安嫔,不对,安答应起身跪了下来,“臣妾状告宜妃私通外男,祸乱宫闱。” 这一出是郭宜万万没想到的,她想起了先前在翊坤宫外打探的宫人,还有丢失的玉佩,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她难道一语中谶了? 不止宜妃没有想到,其他的人也没想到安答应会突然蹦出来,说这么一番话,场面一下子安静得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佟皇贵妃恼火得要命,刚刚才耳提面令,转眼间就把她的话抛在了脑后,简直就是打她的脸,“安答应禁足时候魔魇了吗?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臣妾句句属实。”安答应抬起头直视佟皇贵妃,“臣妾不敢随意污蔑宜妃,自然是有证据才这么说的。”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佟皇贵妃呵斥道。 “皇贵妃息怒,安答应都说有证据了,不如让她说出来听听,万一真的冤枉了宜妃,也正好查得清清楚楚,免得让宜妃遭遇了这不白之冤。”德妃说道,她倒是很想看看安答应这次能说出个什么东西,宜妃私通外男,她是不怎么信的,但是能宜妃倒霉,她还是很愿意看的。 “是啊,皇贵妃如此急忙地指责安答应,倒显得再给宜妃打掩护了。”常贵人顺势说道。 佟皇贵妃气得不行,好一个德妃,好一个常贵人,这笔账就算是记下来了,尤其是常贵人这种不识好歹的人。 “宜妃,你坐着吧,听听安答应怎么说。”闹到这个地步,康熙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顺从地坐了下来,她倒是好奇安答应能说个什么出来。 “说吧,你有何证据?”康熙看着跪在下首的安答应说道,“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朕到时候不留情面。” 眼见康熙这个时候还维护着宜妃,安答应心中如同有怒火在熊熊燃烧,“十月二十六日,宜妃深夜穿过隆福门离宫,直到第二日才会翊坤宫。” 以隆福门为界,往日是后宫,前面是皇上面见群臣之处,白日里后妃也可去,但是夜里,除了皇上召见,一般情况下,后妃是不会去的。 这一点宜妃的行踪的确是可疑,尤其是第二日才归。 听到安答应这么说,郭宜反倒是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那日去做了什么,人证多得去了,她还真不怕安答应。 “除此以外呢?”康熙瞥了宜妃一眼,见她不以为然,神色轻松,又问道。 “太医院赵敬当晚也离了太医院,且第二次才归。”安答应看了宜妃一眼,她今日一定要揭穿宜妃的真面目,让别人看看宜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指宜妃和赵敬有染?”康熙平淡地说道。 “是。”安答应说道,“不知道宜妃作何解释?” “解释?你也配?”郭宜斜视她一眼,哼了一声,“赵敬是太医,离了太医院岂不是很正常?本宫去了哪里又犯得着和你交代?” “宜妃莫不是心虚了?你敢指天发誓说你当晚没有见过赵敬?”安答 应说道。 “本宫的确是见过赵太医。”郭宜说道,看了佟皇贵妃一眼,佟皇贵妃对着她点点头。 佟皇贵妃一回来就听说了胤禛高烧的事情,自然知道宜妃是去看了胤禛,还救了胤禛一命,心中感激不已,如今安答应借此污蔑宜妃,佟皇贵妃肯定支持宜妃说明原委。 “那日四阿哥染了风寒,本宫去探望一下,也属正常吧,至于赵敬,本就属于伤寒科,去给四阿哥看病不是很正常?”郭宜说道,她有些不明白,这种细查就查出结果的事情,安答应为何会能歪曲成此等样子。 德妃听得心里一个“咯噔”,扭紧了手中的帕子,郭络罗氏有了五阿哥、七阿哥还不满足,竟然想染指自己的胤禛,真是岂有此理! 佟皇贵妃跟着说道:“先前臣妾同德妃要陪着皇上南巡,想着胤禛年纪还小,便让宜妃代为照看一番,臣妾也是回来才听说胤禛高烧,多亏了宜妃前去探望,臣妾心中感激不已,没想到安答应竟然借此污蔑宜妃,臣妾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与你有何干系?”康熙说道,佟皇贵妃和宜妃关系亲近,她拜托宜妃前去照看也是极有可能的。 “佟皇贵妃怕是被宜妃蒙在了鼓里,恐怕探病是假,私情是真。”安答应说道,她还没有蠢到把佟佳氏一起拉下水,矛盾直指宜妃。 佟皇贵妃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安答应一眼,这可真是个实心蠢货,半点都点拨不动。 李氏早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打算,见着佟皇贵妃也维护宜妃,并不畏惧,只以为佟皇贵妃害怕牵扯其中,故意给宜妃打掩护,她复又道:“若是没有私情,怎会是赵敬给四阿哥看病呢?” 赵敬才从医士升为御医,这资格也就够给宫中的奴才们看病,四阿哥生病,前来诊脉至少应该是御医,院使有可能的,怎么都不会轮到一个初出茅庐之人。 这题我会!郭宜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小本本”掏出来了,“本宫也想知道为何是赵敬来给四阿哥诊脉。” 第77章 私会 “皇上,当晚小贵子去太医院请太医给四阿哥诊脉,来的正是赵敬,据赵敬所言,太医院的院使给四阿哥看完后就感染了风寒,其他人应该亦没空前来。”郭宜重点强调了一下“看完病后”。 言下之意很明显,人家看完之后觉得你儿子小命不保了,都不想沾边儿。 康熙的脸色果然黑了,“梁九功,叫陈院正过来,还有太医院的脉案一起带过来。” “就算是赵敬是给四阿哥看病,就也不代表他们没有私情,不然为何赵太医要在皇上南巡回来之前回乡丁忧?”安答应振振有词说道。 赵敬回乡丁忧了? 郭宜心中起了疑惑,这个时间节点太巧了,是赵敬故意为之,还是有人借赵敬丁忧之事故意为之? “安答应这意思是赵敬回乡丁忧之事是假的?”郭宜说道,古人看重孝道,诅咒父母亡故乃是大不敬,赵敬应该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撒谎。 但是,事无绝对,郭宜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是真是假又有何……” “当然有关系,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若是假的,可就是欺君之罪,难道安答应为了栽赃嫁祸本宫,连欺君之罪也不在乎了吗?”郭宜一字一顿地说道,眉梢一挑,往日圆润可爱的眼睛顿时凌厉了起来。 安答应一下子慌了,“臣妾没有,赵敬丁忧之事肯定是假的,不然宜妃为何要将隆福门的奴才调走?还不是因为你心虚了?” 听到安答应这话,郭宜忍不住面露讶异,此事并非她所为,但是安答应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像是捏造的事实。 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此次有黄雀在后,想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皇上,隆福门的奴才的确不是臣妾所为。”郭宜说道,原身都没有这个能耐,她哪里能搞得定,只能说幕后之人高看她了。 “贵妃,你说说看。”此事发生在贵妃执掌宫务的时候,康熙问她是最适合不过了。 钮祜禄氏正欲起身,康熙又道:“坐着说。” “回皇上的话,此事起因乃是当晚值夜的奴才意外摔断了腿,臣妾这才让人换了新的守门人。”钮祜禄氏说道。 内务府来通报的时候,她便多问了几句是否有异常,得到的答案是宜妃曾经深夜出过隆福门去了阿哥所,便让内务府的人调查了一番,真相是什么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什么意外?肯定是宜妃所为!”安答应瞪着宜妃说道,神色笃定。 “臣妾之前让内务府的人去调查了,是意外还是人为上尚不好定论,都怪臣妾忙着年宴,未能及时督促出结果。”钮祜禄氏起身行礼道,“此事是臣妾之过,望皇上恕罪。” 康熙看了她一眼,“罢了,宫中事务繁忙,此前你也未曾操持宫务,不甚熟练,又如何能提前预料到此等小事牵扯众多。” “臣妾多谢皇上体谅。”钮祜禄氏说道,到底是宫务不熟练,还是不想蹚浑水,亦或是故意放纵,只有她自己心里知晓,总不过是一念之差。 “梁九功,让赵齐来一趟,如此小事,月余都没有结果,朕看他这位置是不想要了吧。”康熙说道,对着贵妃宽容大度,对着内务府的奴才可就没有这个好脾气了。 梁九功招了招手,叫跟前的太监去找赵齐。 赵齐正在慎刑司和同僚聊天吹牛,忽然听到皇上的召见,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坐直了身子慌道:“皇上怎么突然想着召见我了?” 说着,给前来传话的太监塞了一锭银子,那太监收下来后,道:“月余之前,隆福门有个奴才摔断了腿,皇上今日问起此事,想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是何人所为?” 赵齐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事儿,连忙问下面的人,“这事儿是你们谁接的?” “是奴才接的,奴才见没有人来过问,以为此事就过了,这寒冬腊月的,摔断腿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一个下属站了出来。 赵齐猛地呼了他的帽子一巴掌,打得他头一歪,骂道:“你个偷奸耍滑的狗东西,还有理儿了?找死可别连累我,赶紧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是。”下属赶紧出了门,一边匆匆走着,一边犯愁。 这都一个多月了,那奴才的断腿估计都已经好了,真要有什么线索也早就没了,还怎么查? 只希望那人还知道点什么吧,不然他怎么跟赵大人交差? 哎哟,这都快过年了都不让人省心。 看着属下走了,赵齐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换上可亲的笑容,“劳烦公公透漏个信儿,皇上觉得此事是人为还是意外呢?” “皇上的心意,咱们做奴才的怎么敢猜测呢。”太监一脸正直地说道,好似刚才收人钱财的不是他。 赵齐神情一怔,立马又掏出了一个荷包要塞给太监,却被太监伸手挡住了。 “赵大人,非是不告诉你,而是此事牵扯后宫,兹事体大,怎能随意揣测呢?”太监说道,收点小礼,梁公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拿着钱财猜测圣意,梁公公可不得扒了他这层皮? 一听牵扯到后宫,赵齐心中拔凉拔凉,抬眼看了下去,要是那个下属还在,他真恨不得踹上两脚,狗东西,尽给他惹麻烦。 “赵大人,请吧。”太监说道。 赵齐心里苦,这话他听着十分耳熟,毕竟他也常对别人说,还是阴阳怪气地说——“某某,请吧”。 —— 如今太医院的人没来,内务府一时半会也估计到不了。 郭宜揉了揉眉心,“皇上,安答应这没头没脑的话,臣妾听了实在是摸不着头绪,可否由臣妾问她几个问题,皇上再定夺谁是谁非?” “宜妃,你休想颠倒黑白……”安答应说道,生怕宜妃设什么陷阱给她跳。 “众目睽睽之下,本宫如何颠倒黑白?”郭宜头疼,要不是还指着她回答问题,真想把她的嘴给堵了。 “行了,宜妃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康熙也听不下去了,斥责道。 安答应这才老实下来。 “当日,苏培盛来翊坤宫告知本宫,本宫派了堇姑姑同苏培盛去阿哥所照看四阿哥,是不是如此?”郭宜问道。 “是,但是……” “你只说是与不是,不要妄加揣测。”郭宜打断她的话,要是让她张嘴,还不知道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安答应点了点头,明显不服,但是皇上看她的神色已然有了几分不耐烦。 哼,等她揭露宜妃的真面目之后,皇上自然会明白她对他是真心的。 “天黑之后,本宫离开翊坤宫,穿过隆福门,去了阿哥所,第二日才回,此事是或不是?”郭宜说的很平淡,并没有此事涉及自己,就明里暗里撇清自己。 此时康熙还是相信她的,她若是搞些小动作,反倒是显得她心中有鬼。 果然,康熙听到郭宜的话,眉心微微舒展,宜妃如此坦荡更显得她是清白的。 “是的。”安答应心中一喜,赶紧说道。 “所以你是在禁足期间,派人时刻盯着翊坤宫?不然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郭宜突然发难。 禁足期间还能折腾出事情,康熙心头攒着一股子火气。 这?安答应脑子一懵,触及康熙厌恶的神色,赶紧辩驳,“臣妾没有……” “没有?那你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郭宜反问道。 “是听说的,前几日,臣妾在自己的住处散步,听到两个宫女说的悄悄话,臣妾心中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可是调查出来的结果由不得臣妾不相信。”安答应声泪俱下,俨然十分忧心的模样。 安答应继续说道:“臣妾知道此事之后,日夜恐慌难寐,实在是不忍心皇上受到如此欺瞒,这才将此事公之于众。” 若不是此事不是针对的是自己,郭宜真要给安答应鼓个掌,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点上。 “所以其实是有人暗中监视翊坤宫,并将消息透漏给你?”能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肯定不是一般地偶然撞见,此人定是一直观察着翊坤宫。 “但是宜妃的确是彻夜未归,这可是事实。”安答应立马说道。 郭宜被她这个蠢脑袋气得够呛,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出来了。 “是呀,咱们的重点可是去了隆福门之外发生的事情,这谁在背后关注翊坤宫又有什么关系呢?兴许人家不方便说呢。”常贵人说道。 “怎么不重要呢,说不定就是人背后误导安答应,设计陷害本宫呢,常贵人这么急着给这造谣之人洗脱,莫非……”郭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常贵人头皮一紧,“莫非常贵人就是这背后之人?” 常贵人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跪下,“皇上明鉴,事情发生时,臣妾正陪着皇上南巡,怎会知道宜妃私会外男?” 嘴上给自己辩解,实则还是在指责宜妃。 郭宜不开心了,“皇上,这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常贵人就一口一个私会外男,臣妾这清白还要不要了?” 佟皇贵妃也趁机说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便急着给宜妃泼脏水,这传出去了,还以为咱们后宫的姐妹都是眼红别人受宠争相诬陷别人的人呢。” 虽然她们的确就是这样子的人,只是康熙并不这么认为——她们只是吃醋,她们只是争宠,她们只是女儿家脾气…… 偶尔他还乐在其中,只是这些言行放在今日这等场合之中,康熙却是半分都喜欢不起来。 第78章 定情信物 郭宜心中欢快鼓掌,佟皇贵妃这可真的是神助攻了。 康熙看了常贵人一眼,若说这里现在最烦躁的人是谁,非他莫属了。 他素来喜欢娇艳率真的美人,却不喜欢她们拈酸吃醋搞得后宫不得安宁,常贵人得宠那是因为有几分像宜妃初入宫时的模样,如今看来连宜妃的一两分识趣都没有。 宜妃的确是娇蛮,但是极为会看脸色,但凡他的脸色不好看,即便是她心中再委屈,也会闭嘴。 如今,好好的宠妃被人说私会外男,这要是真的,他就是被戴了绿帽子,要是假的,他就是被造谣戴了绿帽子,怎么看都躲不过头顶发绿。 偏生这搅风搅雨的也是他的女人,一个安答应,一个常贵人,都是不知收敛之人,仗着他的仁慈,以下犯上,不思帝心,屡教不改。 康熙长久的沉默让众人心中都惴惴不安,佟皇贵妃说了那句话也不再吭声。 “常贵人。”康熙平淡地说道。 “臣妾在。”常贵人忐忑地回道。 康熙朝后靠了靠,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睥睨地看着她,“南巡之前,宜妃送你的核桃你可都吃了?” 常贵人心中惊诧,皇上竟然知道这件事? “吃了。”常贵人不敢再整什么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康熙似笑非笑,“朕看你这也没有补到脑子,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怎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侮辱宜妃?” “臣妾不敢。”常贵人赶紧磕头认错。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康熙怒斥道,“南巡之前,你便挑衅宜妃,公然以下犯上,朕念着宜妃给了你教训,此事便就揭过。” “如今看来,你非但不思悔改,还暗中记恨着宜妃,借着今日之事,诬陷宜妃,落井下石,朕看你是忘了规矩,忘了为妃之道,不修德容,狂妄嫉妒,实乃是大不敬。”康熙指着她愤慨道。 常贵人完全没有想到出头鸟安答应都没事,自己先遭了一通斥责,赶紧道:“臣妾不敢,求皇上恕罪……” 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了意义,康熙根本就不想听她说话,“常贵人搬弄口舌,挑拨是非,降为答应,从今日起,闭门思过,若无旨意,不得外出。”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常贵人整个人瘫软在地,朝前爬了两步,还要给自己求情,庆嬷嬷带着人直接架着她拖了出去。 场面再次冷了下来,众人都看得出来,常贵人这是被迁怒了,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再开口。 连跪着的安答应心中也生了一丝后悔,但是她已然没了退路,从她站出来指证宜妃的时候,她就没了退路,如今她同宜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常答应向来如此,皇上,您别生气。”佟皇贵妃顶着风头劝慰道,向大家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不动声色的落井下石。 康熙道:“脑子不行,还总爱出来瞎嚷嚷,朕看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皇上,如今常答应已经受到惩罚了,您消消气,您要是真觉得她蠢笨,再送两筐核桃给她补补就好。”佟皇贵妃继续劝道。 郭宜在心中啧啧了两声,康熙要是真送了,这得夺笋?杀人诛心啊。 常贵人……啊不是,常答应恐怕得要气死。 好在康熙只是气急了,并没有真的失去神智,“罢了,让她好好反思一下吧。” 众人: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皇上,陈院正来了。”等到康熙骂完了,梁九功才进来禀告道。 “让他进来。”康熙说道。 郭宜和佟皇贵妃对视一眼,两人并无太多交流,此刻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微臣陈广叩见皇上……” “十月底,四阿哥生病一时,你可知道?”康熙打断他的话,“朕南巡不在,亦不知晓,如今知道此事,便过问一下。” 陈广余光扫视了众位妃嫔一眼,丝毫不相信的康熙的话,问个病情得要这么大的场面? “臣当时不知,乃是事后才知。” “事后?什么时候?”康熙问道,显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二日。”陈广早有了对策,不忙不满地说道。 “朕记得,太医院值夜安排是院使一名、各科太医一名、配置医士两名?”康熙说道。 “皇上圣明,的确是如此安排。”陈广拍着马屁。 “四阿哥生病那夜,值夜安排何人?”康熙问道。 “由院使谢诚、伤寒科太医赵敬、医士何光中、杜然值夜。”陈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记性倒好,不用想顺口就来。”康熙笑道,眼神冷淡,连回想的都不用,看来这答案是早就备好了,只等着他开口询问了。 “微臣第二日看到脉案,才知道前日之事,因事关四阿哥便印象深刻。”陈广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便叫他们几个也过来,朕一块问问情况,把脉案呈上来。”康熙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有叫小贵子、苏培盛一起过来。” 太医院之事,陈广可以一手遮天,但是四阿哥那处,他却是使不上力气了,四阿哥身边之人是由佟皇贵妃一手安排的,岂是他能撼动的? 不过,事发的第二日陈广问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赵敬那个倔木头又不在,剩下的人难道还不好拿捏? 小贵子和苏培盛很快就过来了,行礼之后,便站在场中。 “苏培盛,你将四阿哥生病之事前前后后都讲一遍。”康熙问道,苏培盛是胤禛倚重之人,必然不会胡说八道。 “嗻,奴才那天早晨便发觉四阿哥有些高烧,便着小贵子去太医院请了张院使前来诊脉,张院使说是伤寒,可过了中午也不见退烧,奴才心中着急,便去了翊坤宫向宜妃娘娘禀告此事,宜妃娘娘让堇姑姑来了阿哥所。”苏培盛说道。 “而后,张院使一直待在阿哥所为四阿哥诊脉,期间宜妃娘娘也多次派人来询问情况,但是四阿哥一直高烧不退,后面张院使说要回太医院同伤寒科的太医再商量一下,谁知这一去就不见回来了。”苏培盛说得愤愤然。 “之后呢?”康熙压着心中的火气问道。 “稍晚的时候,宜妃娘娘亲自来了阿哥所,让小贵子去了太医院又请了太医,谁知道来得竟然是赵敬赵太医。”提起这个,苏培盛的心中就来气,四阿哥乃是天潢贵胄,岂是这些小小的太医能低贱的? 康熙哦了一声,“赵太医有何不妥?” “回皇上的话,这赵太医先前是医士,如今转为太医不过月余,怎能给四阿哥看病,真要是给人看病,也只能给奴才们看病。”苏培盛说道,他之前还找赵敬拿过药,故而很清楚赵敬的资历。 太医院有规定,医士转为太医一年内,有查阅宫中脉案、为宫人诊脉开药的权力。 给四阿哥这样的贵人治病是万万轮不到赵敬的。 康熙瞥了跪在下面低着头陈广一眼,翻了一下手中的脉案,道:“你继续说宜妃去了阿哥所之后的事情。” “是,宜妃娘娘来了之后,先是亲自查看了四阿哥的状况,赵太医诊治之后确认是风寒入体,只能采取冷敷降温,宜妃娘娘心中担忧四阿哥,便在隔壁房间的将就了一晚上,第二日确定四阿哥退烧之后才离开。”苏培盛将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四阿哥高烧惊厥实在是太像癫痫了,宜妃也说不得告知旁人此事,他便隐去了那段内容。 “宜妃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康熙问道,因想着要磨炼阿哥们的心性,培养其性格,是也,阿哥所的条件稍微差上一些,阿哥们的房间尚且如此,更别提隔壁的房间了。 “是的,宜妃娘娘同身边伺候的人都在隔壁房间歇着。”苏培盛说的颇为感慨,为了四阿哥尽心尽力。 “赵太医呢?”安答应忍不住插嘴道,“他去了哪里?” 苏培盛被问得莫名其妙,“赵太医自然和奴才一起守着四阿哥啊。” “你撒谎!”安答应指着苏培盛说道,言语激动。 苏培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立马磕头道:“奴才句句属实,并未撒谎,小贵子当时也在场,亦可证明。” 康熙的眼神刚扫了过去,小贵子就跪下来了,“奴才当日给四阿哥煎了药,但是四阿哥未用,后来奴才在就屋中守着火盆,害怕炭火熄灭,四阿哥再次着了凉,所以奴才可以做证,赵太医的确是同奴才们一起守着四阿哥。” “皇上,臣妾不信赵太医一晚上没有出去过。”安答应此刻已经有些慌了,急切切地说道。 苏培盛大概猜出了几分,他道:“人有三急,赵太医的确是出去了。” 安答应得意洋洋,“说不定赵敬就是借着……” “是奴才引着他去的,因宜妃娘娘歇息在阿哥所中,赵太医对阿哥所又不熟悉,奴才怕横生事端,冒犯了宜妃娘娘,所以奴才亲自领着赵太医往来。”苏培盛迅速说道,想借着他的口诬陷宜妃娘娘,啊呸! 安答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敢置信道:“你撒谎,你撒谎!!!” “奴才愿意对天发誓,若是奴才撒了谎,便让奴才遭天打雷劈。”苏培盛举着手发誓道,神色坚定。 康熙点点头,转头看着李氏,“安答应,你还有何话说?” “臣妾不信,臣妾的人明明见到赵太医手持宜妃赠与的定情信物,怎么可能没有私情?”安答应突然说道。 第79章 审问 “紫色木兰玉佩?”康熙问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宜妃的身上,前几天宜妃正在找一块玉佩,是巧合吗? 康熙下意识就否定了,那天他去翊坤宫是临时起意,宜妃不可能提前设计好演这么一出戏给他看。 郭宜任由康熙打量,她问心无愧,且康熙知道她丢了玉佩,真要是送了情人,怎么可能大张旗鼓? 安答应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皇上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她现在骑虎难下,由不得她不往下说,“不然臣妾也不会凭着宜妃夜不归宿就说她有私情。” “宜妃玉佩丢失了,此事朕亦知晓。”康熙说道。 “世上竟然有这种巧合,就恰恰掉到了赵敬的手中?”安答应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理由了,“臣妾的婢女淑香无意间看到赵太医拿出来宜妃的玉佩,还说‘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康熙沉默了一会,指了指跪在安答应身后的宫女淑香,“你,来说说。” “回皇上的话,安答应知道宜妃娘娘和赵太医同时去了阿哥所之后,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宜妃娘娘不出翊坤宫,所以就让奴婢跟着赵太医。”淑香磕头说道。 “刚刚不是说无意看到的吗?”惠妃忍不住说道,这一会一个说法,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安答应在心中大骂,真是个的蠢货,连怎么说话都不会,“重点是淑香看到了什么。” “奴婢看到赵太医拿着木兰紫佩,对着翊坤宫的方向深情凝视,还念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淑香说道。 “这也只是说明赵太医对宜妃娘娘怀有不轨之心,怎么就变成了宜妃娘娘与赵太医之间不清不楚了?”德妃突然开口,缓缓说道。 郭宜……我谢谢您啊。 赵太医对她有不轨之心,不就意味着有别的男人在觊觎她吗? 康熙能忍?果然康熙的神色眼见地难看了一下。 “皇上,赵齐大人来了。”梁九功在康熙耳边说道,“要不要把这宫女交给他审问?” 康熙思索了一下,“你让他进来。” “奴才赵齐给皇上请安。”赵齐一进来就跪倒在地。 “赵齐,先前贵妃让你调查隆福门守门的奴才摔断腿这件事,可有结果?”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手下的人倒是提过一嘴,那奴才说天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便把腿给摔断了,奴才调查了整件事,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赵齐说道。 “大雪之后,宫中各处都会铲雪去冰,怎么就滑倒了呢?”佟皇贵妃掌管宫务多年,对于这些细节之处格外了解,便问道。 “调查的人说是住在同个院子的人偷懒,将水倒在了庭院里面,也就是那个守门人倒霉,夜晚当值回去后,没注意,就摔了。”赵齐说道。 这些都是下属刚刚飞快地去问了出事的人,再来回禀给他的,细节之处并没有深入调查,比如说倒水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应付现在的情况了,果然康熙点点头便没有深入询问了,“可断定是个意外?” 赵齐说道,“奴才调查过这个人,此人为人和善,且并未与人结怨,故而奴才断定此事为意外。” 隆福门换人之事只是巧合,这也说明安答应在借题发挥。 康熙点点头,“这个宫女说赵敬偷了宜妃的玉佩,你带下去审审。” 赵齐捉摸了一下皇上的话,赵敬偷了宜妃的玉佩……赵敬???偷了宜妃的玉佩??? 这话不能细品,赵敬一个太医,他偷宜妃的玉佩干什么?这玉佩再珍贵也就是个物件儿,一个太医还能缺这点东西? 偷玉佩不可能,那就是偷……赵齐打了个激灵,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奴才遵旨。” 安答应却是不干,她道:“皇上,慎刑司那种腌臜的地方,淑香进去了肯定会被屈打成招的,皇上,万万不可啊……” 这话赵齐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腌臜的地方?再说了什么叫做屈打成招?这些奴才嘴硬得很,不给点颜色,他们能吐真话? “那你说要如何?”康熙问道。 “不如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安答应看着康熙的眼睛说道,谁知道淑香被带下去之后会不会被谁威逼改口,她毕竟盯着才放心。 “皇上,只要能调查出真相,臣妾绝无任何的怨言,安答应既然想在这里审问,那就在这里吧,臣妾自是问心无愧,亦不畏惧任何的诬陷。”郭宜挺直了脊背,语气坚定,让人更加信服。 她也很想知道淑香会说些什么。 康熙扫了安答应一眼,良久,“赵齐,就在这儿,给朕审问清楚,要是弄不明白,朕看你这个位置可以换人了。” 换人警告! 赵齐无语,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奴才遵命。” 接着,赵齐转过身,让淑香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你亲眼见到了赵太医拿出玉佩,并念了这首诗?” “是的,皆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淑香镇定地说道。 “事发之时,赵太医在何位置?你又在何位置?”赵齐问道,“可别说时间久了记不清楚了,此等大事,只怕你就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都不会忘了细节。” 淑香的嘴巴动了动,才又说道:“赵太医站在御花园的千秋亭,奴婢站在亭外的假山之后。” 赵齐想了一下御花园的位置,千秋亭的确是望得到翊坤宫方向。 赵齐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能想得到,一时间,妃嫔小声讨论着,言语之中似乎已经断定了确有此事。 郭宜不动如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淑香的说法。 康熙瞥了下面的人一眼,淡淡道:“赵齐,继续。” “是。”赵齐继续问道,“是面向千秋亭的左侧假山,还是右侧假山?” 淑香回答道:“左侧。” “千秋亭地势偏高,左侧假山离得十分近,且与翊坤宫是方向一致,你若是站在那处,赵太医居高俯视,能将你看得一清二楚,他难道会当着你的面吟诗?”赵齐说道,终于被他抓住了一点破绽了。 淑香难得慌乱了一下,故作思考道:“奴婢记错了,是右侧,对,是右侧。” “那就更加荒谬了,左右假山相对,你若是站在右侧假山处,赵太医背对着你,你又如何看得到他手中的玉佩?”赵齐说道,“且,右侧假山距离千秋亭五六米,如此距离,你又如何听得到赵太医的话?” “难道是赵太医大声疾呼,你才听到的?”赵齐嘴毒,将在安答应身上受的气一股脑儿地转嫁到了淑香的身上。 他也并不是只会严刑拷打,只是用刑最简单方便而已,他就是因善于从细节之处窥见线索才会被康熙提携到这个位置。 淑香无话可说,赵太医怎么可能会大声疾呼,这可是诛九族的事情,真要是有私情,恐怕只是捂得严严实实,做梦都不能梦到相关之事。 看着哑口无言的淑香,赵齐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痛快,又说道:“就算赵太医大声疾呼,就算你看到了他拿出玉佩,这么远的距离你又是如何看清楚玉佩上的花纹?还能判断出那块玉佩是宜妃娘娘的木兰紫佩?” 淑香一下子答不上来,这本来就是她虚构出来的事情,细节必定经不起反复推敲。 诬陷宜妃并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淑香看了一旁带呆愣的安答应一眼。 这一眼看在别人的眼中,却是淑香向安答应求救的意思。 这要不是场合不对,郭宜都要给赵齐鼓掌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刷刷几下子就让淑香无可辩驳了。 “皇上,依奴才之见,这淑香恐怕是故意诬陷宜妃娘娘。”赵齐对着康熙拱手说道。 “安答应?”康熙看向一旁的安答应。 安答应一个激灵,“皇上,臣妾就是听了淑香的话,才误以为宜妃娘娘与赵太医之事,都是这个奴婢陷害臣妾的,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 “安答应这话就奇怪了,难道不是你让淑香去盯着赵太医的吗?”惠妃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诬陷宜妃不成,就把过错全部推到淑香的身上。” “淑香,你为何捏造谣言陷害宜妃?”康熙问道。 淑香又看了安答应一眼,被安答应狠狠地瞪了一下,吓了一个哆嗦,赶紧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为了讨安答应的欢心,才谋划了此事。”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康熙问道,“是你,捏造了宜妃和赵太医的事情,也是你偷了宜妃的玉佩?” “都是奴婢做的,奴婢的同乡姐妹春婵在宜妃宫中当差,奴婢借着找她拿花样子的机会,偷偷将宜妃的玉佩偷走了。”淑香颤抖地说道。 郭宜想了想,她的宫中的确是有一个叫做春婵的宫女,但是她一直都是负责前院的事情,淑香怎么有机会通过她偷到玉佩? “皇上,这个贱婢已经承认了都是她所为,臣妾都是被她误导的,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安答应朝前爬了两步,磕头说道。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想出此等阴谋?还不速速将背后的主子说出来,求得皇上饶恕。”佟皇贵妃扬声呵斥道。 淑香怎么可能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一个宫女诬陷嫔妃,欺君罔上,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可不是一个讨好主子的理由就能遮掩过去的。 第80章 字迹 淑香下意识地看了安答应一眼,脸上露出几分瑟瑟之意。 众人看得分明,淑香这个意思很明显,必然是受安答应指使,众所周知,安答应不喜宜妃很久了,借机陷害宜妃实在是正常。 安答应突然明白过来,扑过去,“你这个贱婢,你陷害我……” “还不赶紧将人拉开,如此喧哗,成何体统?”佟皇贵妃急忙吩咐道,庆嬷嬷带着人上前将两个人分开。 “赵齐,这个宫女就交给你了,不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让她吐出幕后之人。”康熙淡淡地说道。 “嗻。”赵齐应下来,让慎刑司的人把淑香给带走了。 “对对对,就应该严刑拷打,看是谁在背后算计臣妾。”安答应跪在地上连连说道。 她又想到了宜妃最开始说的有人监视翊坤宫并将消息透露给自己,但是她当时以为是宜妃推脱之词,如今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有人是把自己当刀子使,故意引导自己调查此事——赵敬与宜妃同在阿哥所过夜、隆福门换人、木兰紫佩、赵敬情诗,都是为了让她相信宜妃与赵敬有了私情。 她既然知晓,就必定忍不住将事情捅出来,借此打击宜妃。 此举若是成了,宜妃将会跌入万丈深渊,若是不成,跌入万丈深渊的便是自己,如今的结局已经是一目了然。 安答应背脊一阵阵发寒,又转而向宜妃磕头,“宜妃娘娘,您先前说过有人透漏消息给的臣妾,臣妾思来想去,那两个宫女实在是可疑,为何非要在臣妾散步的时候说出来呢?肯定是故意引导臣妾去调查的。” 郭宜无奈,早些时候,安答应要是能顺着她的话说来,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如今再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先不说淑香会怎么回答,单看先前淑香暗中的引导,现在矛头都指向了安答应,自己现在就算说还有一个幕后之人,恐怕也没人相信。 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幕后之人,又或是她想多了? 淑香被带走也就是两刻钟的功夫,赵齐便来回话了,“淑香受了两道大刑交代了,是安答应在背后指使,说安答应自禁足之后,屡屡咒骂宜妃娘娘,奴才已经查证过,此事属实。” “而后,安答应又派她监视翊坤宫,在得知宜妃深夜离宫之后,安答应想出了这个栽赃构陷的阴谋,欲置宜妃于死地。”赵齐回答道,“且安答应允诺她,若是成了,再过两年,外放宫女之时,给她留个名额,以百两银子酬谢,若是不成,皇宫孤魂,不多她一个。” 宫女遣散出宫要等到三十岁,淑香的年龄不过十几,除非有人暗中帮忙,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 “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是诬陷臣妾,这都是有人暗害臣妾。”安答应先是一愣,而后赶紧辩驳道,只是她的辩驳在淑香的证词下显得如此的苍白。 淑香这一番巧妙在大部分都是真话,更让人信服,毕竟她真的同宜妃有仇,动机十分明显,但是淑香不一样,她同宜妃没有任何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构陷宜妃的动机了。 “那你说说,又是谁在构陷你?”康熙不耐烦地说道。 安答应抬眼看了周围一圈的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厌恶鄙夷,有人面无表情……她根本看不出来是谁在陷害她。 若是往日,她可以把锅推在宜妃的身上,可是此次宜妃遭了不白之冤,她就算说是宜妃,也不会有人相信。 谁会以玉击石呢? “臣妾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安答应喃喃道,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她连连磕头,心中惶惶不安,自入宫起,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她是不是要完了? “够了,李氏,你身为嫔妃,构陷他人,欺压宫人,对上无恭顺之意,屡次冒犯,对下无仁慈之心,肆意欺辱,诸等罪过实无可赦,自今日起,褫夺李氏封号,打入冷宫。”康熙冷冷地说道。 李氏一听这话,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了,跌坐在地上,待到宫人们上前拖她之时,爆发出凄厉的哭声,哭嚎道:“皇上,臣妾是无辜的,臣妾真的是无辜的,皇上,你相信臣妾啊……” 凄惨的哭声回荡着,康熙皱了皱眉,立马就有人将李氏的嘴堵上,只留下呜咽的声音。 郭宜跟着深呼吸一口气,并未觉得很高兴,反而有一种物伤其类之感。 “当日宜妃是为了胤禛疾病才去的阿哥所,与,之后的玉佩、情诗皆为无稽之谈,乃是淑香一手炮制的谣言,安答应以讹传讹诬陷宜妃,宜妃实属无辜。”康熙慢慢说道。 “多亏了皇上圣明,才还了臣妾的清白,否则,臣妾真是……”郭宜起身行礼道,言语之中几欲哽咽。 佟皇贵妃也顺势说道:“宜妃妹妹是为了胤禛才遭此大罪,臣妾心中实属过意不去,如今查明了真相可真是极好的……” “宜妃受委屈了。”康熙说道。 “皇上,淑香说宜妃娘娘的木兰紫佩在赵太医的房中,原本是打算引着众人搜查留证的,却没有派上用场。”赵齐禀告道。 一想到木兰紫佩,康熙就心中就膈应,“一块玉佩而已,处理掉就行了,宜妃去朕的内库挑选两块喜欢的,让内务府重新制上两块。” “臣妾多谢皇上恩赐。”郭宜再次谢礼道,去康熙的内库挑,可比康熙赏赐两块有排面多了。 “如今看来,宜妃也是因祸得福了啊。”德妃笑道。 郭宜瞅了她一眼,抛出经典台词,“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德妃被怼的语滞,连忙说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 “行了,不会说就不要说话。”康熙不耐烦道,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就非得跳出来揭人伤疤,真是烦人。 德妃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好在皇上查清了一切,不然胤禛这一病,连累两个无辜之人,尤其赵太医初出茅庐,便受了如此冤屈,臣妾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佟皇贵妃说道,宜妃的事情已经明了,但是她家胤禛受到的委屈才刚刚提上日程呢。 先前的事情,康熙果然还记得,“梁九功,太医院的人到了吗?” “到了,都在外面候着在呢。”梁九功说道,先前忙着宜妃的事情,便叫这些人在外面等着在。 “都进来吧。”康熙说道,“朕问你们,四阿哥高烧那日,是你们几个值夜吗?” “回皇上的话,是臣等值夜。”两个医士拱手回答道。 “是谁安排值夜顺序?”康熙问道。 “是张院使安排的。”谢诚回答道。 “这个安排有没有问题?”康熙又问道。 有,当然有问题,但是他们不能说,何光中和杜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出话来。 “谢诚你说说看。”康熙语气平静,似乎并不生气。 “有问题,赵敬成为太医月余不到,不应该单独值夜。”谢诚拱手回答道。 “哦?既然有问题,你为何不提出异议?”康熙反问道,有几分追责的意味。 谢诚不卑不亢地说道:“盖因微臣当时看到的值夜安排并不是如此。” 康熙神色未变,“那是如何安排?” “回皇上的话,臣记得当初值夜安排的是张院使、陈太医,并无赵敬。”谢诚说道。 “也就是说你当日并不在值夜名单里面?”康熙继续问道。 “是。” 陈广忍不住说道:“皇上,谢院使年纪大了,记不清楚实属正常,这脉案上的签字清清楚楚就是谢院使和赵敬,怎么就不是他们俩值夜呢?” 康熙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脉案,让梁九功转递给了谢诚,“看看有什么问题。” 谢诚翻看了一下脉案,每本脉案的第一页有当月值夜人员安排,从安排上来看,当日的确是他自己同赵敬等人一起值夜,可是他记忆里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谢诚翻了一下,才同康熙说道:“皇上,这本脉案有造假之嫌,虽然首页之上,确实写着那日是臣值夜,但是当夜脉案的签字是有人假冒臣之签名。” 太医诊脉之后是要将脉案写下之后交给院使的,再由院使简单核查,确定无误后,院使也需要在脉案之上签字,并装订起来 当日的签名,若是让旁人粗略一看,都是他的签字,但是他对自己的字迹很是熟悉,一眼便看出差别了。 “你的意思石是有人假冒你的签名?”康熙问道。 “是,本页上的签名都是不是臣亲笔所写。”谢诚说道。 康熙似笑非笑,“正好赵齐也在,他最会观察这些的细节了,不如让他看看。” 赵齐上前两步,接过脉案,翻看了一下,对比谢诚前后的签字,反复核查后,回禀道:“皇上,事发当天,谢诚的签字的确是与他前后的笔迹不同,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习惯性连笔,故而第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落笔处和第二个字的第一笔起笔处是在同一方向,但是当日签字之时,两个字却是分开的。” 谢诚想了一下,“微臣的确是有这种习惯,若不是赵大人说,微臣自己都意识不到。” “这也是个人潜藏的习惯,谢大人自己都没有注意,更别说仿冒之人了。”赵齐说道,“臣还发现一件事,这脉案第一页乃是伪造的。” “仔细说来听听。”康熙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陈广,平静地说道。 第81章 真实的脉案 “奴才观察着墨痕似有蹊跷之处,值夜安排应当是先于脉案所写,但脉案上墨痕沉淀却是很新,说明有人事后篡改了值夜安排。”赵齐说道。 康熙拿到脉案,翻看了一下,果然如同赵齐所言,且沉淀痕迹与十月底墨痕一致,“你们谁出来给朕一个交代?” 跪在下方的人均是沉默不语。 康熙笑了笑,将脉案丢在桌子上,“朕把后宫之人的性命交付与你们,你们一个个搞成这个样子,让朕如何心安?” “臣有罪。”跪着的太医们连连磕头。 “朕记得,伤寒科有位太医姓陈,是陈院正的侄子吧?”康熙的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是,微臣的侄子陈文友正是在伤寒科当值。”虽为寒冬腊月,都是汗水依旧从陈广的额头滚落,浑身瑟瑟发抖。 “院使张安是你的学生,是不是?”康熙又问道。 “是。”陈广连连点头。 “你说朕把他们叫来,他们会如何说?”康熙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 “臣有罪。”陈广叩首道,声音颤抖。 “朕看了脉案,胤禛这情况同承瑞他们极为相似,你们是怕胤禛最后也没了,朕怪罪于你们,是吧?所以一个个的躲在后面,让一个初出茅庐之人去给胤禛看病,若是出了事,便将他们推出去顶罪?” “你们想想,当年,朕的皇子们夭折,朕想着天命有时,何曾怪罪于你们,时至今日,你们竟然如此懈怠,差点让四阿哥有了性命之忧。”康熙说道,“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们对得起朕吗?” 陈广赶紧又磕头,“微臣知错,求皇上恕罪,微臣并不知道四阿哥病得如此严重。”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责任。”康熙恼了,手一挥,将脉案掀下去,砸到了陈广的身上,“你身为院正,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纵容手下之人推卸责任,以权谋私,实在是罪无可赦。” 陈广不敢动弹。 “朕看你这院正也做得名不符实,就由谢诚暂代吧,至于张安、陈文友推卸责任,枉顾人命,即日起革除太医院一切职责,永不录用。”康熙说道,“梁九功,替朕传个话,杏林世家,世代行医,别忘了你们的本心。” 梁九功立马带着人去了太医院传旨,太医院里面的人正在忙着,整理医书和脉案,医士还担负着管理药草的职责,见梁九功带着人过来了,纷纷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 陈院正、谢院使等人刚刚被召见,大家不禁都在猜测为了何事,如今见皇上身边的梁公公来了,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张院使、伤寒科陈太医可在?”梁九功站在门口说道。 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 梁九功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就是这两个人差点害了四阿哥,也是皇上宽宏大量,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听说当日你们都不愿意去给四阿哥诊脉,为此还篡改脉案记录,皇上让你们以后都不用诊脉了。” 张安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地问道:“陈院正呢?” “别指望陈院正救你们,他如今自身难保呢。”梁九功瞥了两人一眼,“传皇上口谕,张安、陈文友身为太医,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反而推卸责任,贻误生机,即日起革除太医院一切职责,永不录用。” 张安吓得一个哆嗦,瘫在了地上起不来。 陈文友更为年轻些,心中骇然,面无人色,陈家乃是医学大家,如今被公然赶出皇宫,不止在京城待不下去,族中子弟以后怕是都无法行医了。 梁九功丝毫不同情他们,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赶紧的。” “皇上让你们记得杏林世家,世代行 医,别忘了你们的本心。”康熙的话还要带到,梁九功对着一院子的人说道。 “臣等遵旨。”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就已经落幕,还有人根本不知道四阿哥生病一事,摸不着头脑,跟着磕头。 —— “臣妾多谢皇上明察。”佟皇贵妃起身行礼道,从知道张院使的事情,她就想着出这口气,几个奴才竟然敢如此玩忽职守,置胤禛于险地,真是罪大恶极。 “是奴才们不听话了。”康熙说道,一下子连着两件事,他心中甚是不快。 “本宫还要多谢宜妃妹妹,若不是你亲自坐镇,胤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佟皇贵妃真诚地说道。 “皇贵妃严重了,四阿哥吉人天相,即便是没有臣妾,也不会有事的。”郭宜说道,德妃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的后背烫出一个洞,要不是李氏闹这么一出,她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有瞒住。 看来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策略没有成功。 “此事的确是你的功劳,你当得起这个谢字。”康熙说道。 郭宜笑了笑,说道:“如此,臣妾就却之不恭了啊。” 她也不会为了德妃一个劲儿把功劳推出去,反正真要刚起来,她也不怕。 “行了,没什么事情就退下吧,如今快过年了,你们各自多注意点,别再出什么事情了。”康熙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众妃走后,赵齐犹豫了一下,还是禀告道:“皇上,奴才先前派人搜了赵敬住处,找到一份东西。” 康熙心中有几分疑惑,让梁九功呈了上来,翻看了一下便合拢了,“你可看过?” “奴才只看了前面两页。”赵齐赶紧说道,他一看是记载的四阿哥的真实脉案,哪里还敢看,赶紧呈给皇上了。 “务必保守此事,若有走漏风声,朕当唯你是问。”康熙说道,“退下吧。” “是。”赵齐赶紧退了出去,身后起了一层冷汗,原来四阿哥当日如此凶险,“梁公公,这玉佩?” 赵齐掌心正躺着宜妃的那枚玉佩。 梁九功扫了一眼,笑道:“皇上说处理了,赵大人就处理了吧,以后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行。” 赵齐会意,“多谢梁公公指点。” 这玉佩刚好拿回去哄哄小妾,他最近新收了一个女人,正打得火热,若是将此玉佩赠与她,她今晚恐怕又要缠着自己了。 等到人下去了,康熙又翻看了一下胤禛的脉案,高烧惊厥?还有宜妃救人的法子?她到底还掩藏了多少的事情? 郭宜还不知道赵敬成了猪队友,留下一份真实的脉案,将四阿哥的病症和治疗方法都记录其上,且,这份脉案落入了康熙之手。 回了翊坤宫,堇姑姑先去找了春婵,询问情况,结果是淑香确实同春婵是同乡,也曾经来翊坤宫找过春婵,但是春婵却说淑香只在前院呆过,并且全程都在自己的视线内。 “晋福,你去内务府打探一下淑香的情况。”堇姑姑吩咐道,这件事细细思索有太多的疑点,她必须查清楚才安心。 “春婵的话有没有可信度?”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在屋内慢慢走着。 “奴婢觉得她说了实话,春婵打来了翊坤宫老实本分,且她自己也说了,知道李氏与您有龃龉,与淑香没有那么熟,自然是不会放淑香进来内院的。”堇姑姑说道。 “淑香还是个生面孔,若真是的进了内院,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郭宜说道,自冬日开始,她大部分的时间就窝在殿内,不止她,胤祺、胤祐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在殿内,众目睽睽之下,淑香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原本指着内务府那边能有什么讯息,结果晋福回来 说淑香死了,熬了两道大刑之后就没了气。 堇姑姑扶着宜妃坐下,说道:“难道是杀人灭口?” 郭宜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晋福却是摇了摇头,“赵大人同奴才说,这淑香原本就身染沉疴,即便没有慎刑司这一遭,恐怕也活不过今年了。” 这个消息倒是大大出乎了郭宜的预料,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要折腾出这么多事情,她不相信淑香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此情况,却赌上性命还要博上一把,是为了什么? 堇姑姑叹息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疑问等着自己,“李氏这次算是罪有应得。” 若说整件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是李氏彻底倒台了。 “若不是她一心想着对付本宫,又何至于被人当枪使,落得如此下场?”郭宜说道,她给过李氏机会了,可李氏偏偏像是疯魔了一般,非要追着她咬,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但凡郭宜先前没有给康熙提个醒,没有苏培盛的证言,没有淑香话中的“纰漏”,此时落入万丈深渊的就是她。 不止是她,还有整个翊坤宫的人,胤祺、胤禟,甚至于胤祐都会受到牵连,日后会被人怀疑血统不正,康熙心中也会膈应,孩子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言而喻。 另外,郭络罗氏一族所有的人都要被牵连进来。 “奴婢再把翊坤宫的人给查上一遍吧。”原本以为翊坤宫是铜墙铁壁,今日的这一出却让堇姑姑心有余悸。 “嗯,你查查宫中有谁同储秀宫走得近。”郭宜问道,她又想起来那次在翊坤宫偷窥的人,最后就是消失在储秀宫附近。 “是。”堇姑姑说道,她忽而想到,“会不会是贵妃娘娘?” 会是钮祜禄氏吗?郭宜想了想钮祜禄氏今日的表现,既没有赶着落井下石,亦未曾为她辩驳,整个过程像是一个旁观者。 但是人不可仅凭表象揣测问题,需要的是证据。 第82章 小贵子 贵妃钮祜禄氏宫中,翠芯给钮祜禄氏送上茶水,又给她卸了环翠珠钗,“娘娘怎么不借机解决宜妃呢?” “今日若是跳出来的不是李氏,本宫顺水推舟也未尝不可,可惜是李氏这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跟她合作,还不得被带到沟里去?”钮祜禄氏说道。 李氏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蠢人,宜妃都给她找了条退路,她非得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怪得了谁? “娘娘说的是,只不过奴婢担心宜妃觉得是您在背后算计她。”翠芯说道,将贵妃娘娘的头发拆了,给她按摩头皮。 钮祜禄氏闭着眼睛感受着的头上的力道,“她爱怎么想随她去吧,能拿本宫怎样,本宫身后可是钮祜禄氏家族,历代功臣,岂是她能比得上的?” “娘娘所言极是。”翠芯说道,宜妃的家世一般,跟她的主子没法比,也不用怕了她。 “再说了,她只不过看到本宫在御花园祭拜,真要说出来了,本宫就推脱祭拜姐姐,又没人知道真假。”钮祜禄氏说道,先前被宜妃看到了,她慌了一阵时间,让人盯着翊坤宫。 这一盯还真让她看出点端倪,她发现,除了她们,竟然还有另一拨人也在盯着翊坤宫,她原本以为是德妃,可是德妃都去南巡了,根本不在宫中。 盯梢之人同储秀宫关系极为密切,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查到点线索了,却是功亏一篑。 “没想到小小的储秀宫如今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算计了两位妃嫔,若不是淑香故意反水,只怕宜妃还要被纠缠一些时候。”钮祜禄氏说道,顺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储秀宫的人,猜测到底是谁和这些事情有关。 “左右和您也没有什么关系,您就好好看戏就行了。”翠芯说道,这人再厉害又如何,只要不撼动主子的位置,那就无妨。 钮祜禄氏勾勾唇角,笑着道:“这后宫,往常就看宜妃和德妃斗,如今,暗中多了一个人,以后恐怕是有不少的热闹看了。” “是啊。”翠芯也跟着笑了。 此时她们还不知道这个热闹终有一天会燃烧到她们自己的身上。 —— 永和宫中,德妃打从皇贵妃那儿回来,就心中不舒服,叫来了小贵子问了她不在宫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得知宜妃不止在胤禛生病之时前去探望,还在胤禛生辰那日请他去了翊坤宫,咬牙切齿,“她竟然如此……” 小贵子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这么重要的时候,本宫一回来,你就应该来禀告我。”德妃说道,今日提到胤禛生病之事,她一无所知,出了皇贵妃的宫中,她被好一阵嘲讽,问她怎么都不知道四阿哥生病之事。 她一张脸被臊得通红,想必佟佳氏就是存了看她笑话,才故意不告诉她的,还有胤禛,在她回宫之后前来请安,也只字未提此事,这一个个的,都盼着她出笑话呢。 “非是奴才不愿意,最近四阿哥好似对奴才起了疑心,平日不肯让奴才跟着,偶尔还询问奴才的行踪,奴才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小贵子赶紧回答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漏了馅,让四阿哥起了疑心。 “你不用害怕,你是皇贵妃给他选的人,他自然是相信你的。”德妃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的怨恨,“本宫不能多关注胤禛,否则皇贵妃心中定然不悦,若是因此冷落了四阿哥可就不好了,你在四阿哥跟前伺候,还请多关照些。” 小贵子磕了个头,“照顾四阿哥是奴才的本分。” “胤禛身边有你,本宫就放心多了。”德妃抿了一口茶水,“对了,先前帮你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真的吗?”小贵子激动地抬起了头,“奴才的兄弟真的找到了?” 德妃点点头,“应该是无误了,不过为了确定其身份,你最好还是将你们二人小时候相处的细节全部都说一遍,免得闹了乌龙。” “奴才多谢娘娘,奴才幼时家里遭逢水灾,跟兄弟走失了,而后被卖进宫中,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兄弟了。”小贵子连连磕头道,“多谢娘娘,娘娘是奴才的大恩人,奴才真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好了,本宫也是为了胤禛。”德妃温和地说道,“本宫待你好,你日后帮本宫多多照看胤禛就行了。” “奴才定然不负您所托。”小贵子认认真真地磕了头。 “你同青竹下去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本宫再安排人去核实一下对方的身份,若真是你兄弟,本宫定然会好生安置的,以后有机会,看是否能够安排你们见面。”德妃淡淡地笑着。 “谢德妃娘娘。”小贵子磕完头,才退了下去。 没多久,青竹就回来复命了。 德妃脸上的笑意早就散了,冷淡地问道:“他全部都说了?” “奴婢仔细问了的,没有遗漏。”青竹躬身回道。 “你找个机会,给家中的人传信,让他们找一个人,最好模样同小贵子也有几分相似,再把这些内容都背熟悉,可别漏了馅,小贵子既然想要兄弟,那本宫就送他一个兄弟。”德妃勾着唇角笑道。 “是。”青竹躬身退了下去。 “如此一来,小贵子可就更加对娘娘俯首帖耳了。”青芸在一旁说道。 “一个奴才而已,若是不听话,总是有办法收拾的。”德妃说道,身子朝后靠了靠。 青芸赶紧上前给她揉揉肩膀,“娘娘觉得力道如何?” “很好,刚刚坐了那么久,人都乏了。”德妃说道,“还以为能看到宜妃倒霉,谁知道最后竟然毫发无损。” 德妃说着,言语之中皆是失望不满。 “没想到这竟然是李氏自导自演的一出,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青芸说道。 “你真以为这事儿是李氏策划的?她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德妃冷哼了一声,李氏要是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半分琢磨不透皇上的想法。 “会是谁呢?”青芸朝左边挪了一点,娘娘左边的肩膀总是疼痛不已,需要多按按才行。 “谁知道呢,讨厌她的人可不比讨厌宜妃的人少。”德妃说道,眯着眼睛,看来自己不在宫中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意思。 不过不管谁在背后指使淑香嫁祸李氏都不重要,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打击到宜妃,这次是可惜了。 —— 小贵子刚进了阿哥所,心中还想着自己兄弟有了消息这件事,脸上的笑容根本落不下来。 “啧,小贵子,你这满脸笑容是有什么喜事吗?不如说来听听?”苏培盛正在院子中吩咐事情,见小贵子进来,笑着问道。 “皇贵妃娘娘不是说给咱们赏钱吗?我想着之后可以换点一直想吃的白芸糕。”小贵子说道,今日之事后,佟皇贵妃下令给院子里面伺候的奴才赏了半个月的月钱,他和苏培盛则是一个月的。 “拿了佟皇贵妃娘娘的赏钱,就要把活儿给干漂亮了,别成□□外跑,心思跑到别处去,以后要是犯了错,别怪主子无情。”苏培盛半是提点半是敲打说道。 小贵子背后起了一层汗,脸上却是嘿嘿傻笑着,“当然当然,总要对得起赏钱。” “知道就好,行吧,下去忙吧。”苏培盛说道,看着小贵子的身影,若有所思,旋即,转身进了屋,将刚刚的事情讲给了胤禛听。 “他说白芸糕?”胤禛问道。 “是的,白芸糕是小贵子故乡的一种吃食,他想吃也很正常。”苏培 盛说道。 “你可知他家中还有什么人?”胤禛问道。 “听他提起过几次,说家中发洪水,兄弟们都走散了,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在。”苏培盛想了一下说道,他同小贵子初来伺候四阿哥的时候,两人也是无话不谈,故而彼此的家庭环境都知道一些。 胤禛心中疑惑,兄弟皆无,提到故乡之时难道不应该情绪沉重,小贵子怎么还如此的开心? “你仔细盯着他,搞清楚他的目的。”胤禛说道,他可以确定小贵子翻了他的东西,却并未丢失什么,连状告他手脚不干净的证据都算不上。 “嗻。”苏培盛回道,明明他们都是皇贵妃给四阿哥挑选出来近身伺候的,不知道小贵子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皇上驾到。” 听到门外的声音,胤禛赶紧放下笔,起身去门口迎接圣驾,“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免礼。”康熙抬脚走了进来,胤禛跟在他的身后,“在房里做什么呢?” “儿臣在摘抄文章。”胤禛回答道。 康熙拿起桌子上纸,字迹工整清晰,“不错,这字写得好。” “儿臣多谢汗阿玛夸奖。”胤禛乖乖行礼道。 “过来。”康熙对他招了招手,让他站到自己的面前,“朕听说你之前生病了,如今可还好?” “谢汗阿玛关心,儿臣已经好了。”胤禛正说着,喉咙微微发痒,侧过头,低声咳了一下。 康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说好了,这咳嗽是怎么回事?” “儿臣没事,太医说这个是风寒的后遗症,过一段时间会自然痊愈。”胤禛说道。 “那群太医就会玩忽职守,差点害了你,朕已经处罚过了,以后他们便不敢再胡乱行事了。”康熙说道,一想到他可能会失去一个儿子,他就一阵后怕,觉得对太医的惩罚轻了。 “儿臣多谢汗阿玛的关心,有汗阿玛的关心,儿臣就觉得足够了。”胤禛说道,“儿臣也要多谢宜妃娘娘的照看。” “你是该谢谢她,若是没有她,如今朕可就看不到你了。”康熙感慨道,“朕亦应该好好感谢她,救了朕的儿子。” “你大病初愈,当以身体为重。”康熙说道,“万不可累坏了身体,让朕担忧,让你额娘担忧。” “儿臣遵命。”胤禛说道。 第83章 校考 只是请个安就冒出来这么多事,郭宜决定启动自己宠妃特权——不请安,不串门。 淑香说过,因为她总是宅在翊坤宫,才从赵太医那边下手,说明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我保护”。 虽然她不外出,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来,这不,她前脚刚回翊坤宫,后脚康熙就来了,还带了一堆赏赐,赏她救了胤禛。 郭宜谢过恩,堇姑姑扶着她坐了下来,“皇上还说让臣妾去您内库自己挑呢,转眼就把东西给送过来了,怎么?是怕臣妾把您的内库给搬空了?” “朕怎么会担忧这个?朕是怕你来回奔波累着了,以后再去也不迟。”康熙坐在她对面,将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看看。” 郭宜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黑黢黢的东西,其貌不扬,倒是隐约有一点点淡淡的香味,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海外进贡来的异香,朕知你喜欢这些新鲜的玩意儿,赠与你。”康熙笑着说道。 郭宜正欲起身谢恩,康熙拦住她,“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郭宜顺势坐了回去,先前还没有怀孕的时候,行礼觉得还好,如今身子沉重了,她的确也不喜欢行礼。 康熙四处看了看,问道:“胤祺同胤祐呢?” “回皇上的话,他们俩在暖阁里面看书呢?”郭宜说道,胤祺担心汗阿玛校考自己的时候答不上来,最近都让胤祐陪着温习呢。 “你在这歇着,朕去走去,他倒要看看胤祺学的如何了。 “五哥哥,石榴结果要注意什么呀?”胤祐盘着腿坐在炕上问道。 胤祺想了一会说道:“前期多浇水,让果实快快长大,后面要排水,避免裂果。” “答对了,给一块给你。”胤祐说着,拿了一块积木递给胤祺。 康熙好奇,胤祐认识这么多字?还能判断胤祺说得对不对?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思,走了进去。 胤祺一见道康熙进来,立马下了炕,“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祐也跟在后面行礼。 “朕来看看你学得如何了。”康熙让他们俩起身,坐下来,“说给朕听听。” “儿臣现在认识的植物不多,约莫有三十种,其他的还在学习中。”胤祺说道,额娘说汗阿玛问了什么就老老实实回答,不许谎报。 “是哪三十种?”康熙问道,三十种也算是不少了,他要看看这孩子是只记了名字,还是真的下了功夫。 “在这本图册之上。”胤祐赶紧把自己手上的图册呈了上去。 康熙接过来翻了几页,正巧看到了目录,前面是草木的名字,后面是页码范围,每一张纸底部还标注了页码,很容易就能找到对应的记载。 “的确是很方便查阅。”康熙说道,翻到了兰花这一页,“把兰花讲给朕听听。” “兰花,有花中君子之称,由鳞茎繁殖,叶二列,带状或针形,花唇瓣三裂……”胤祺慢慢背着。 康熙翻看着介绍兰花这几页图纸,上面很清晰的画出了兰花的根、茎、叶、花的模样,在图旁附注着有文字说明,清晰易懂,非常适合胤祺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 又随意点了几种草木,胤祐都回答得七七八八,已经算是可以了,康熙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记下来了,甚是欣慰,拿着画册又问道:“这图是你额娘画的?” “不是,是春桂姑姑画的。”胤祺说道,“额娘见天气冷了,便不让我们去御花园,春桂姑姑就把这些草木都画下来,晋喜把李大人的书上的文字写在旁边,这样儿臣就可以读懂了。” 康熙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他又看看胤祐,“胤祐可学会了些?” 胤祐腼腆地摇了摇头,“儿臣只知道一点点,并没有五哥哥知道的多。” “小七又不喜欢种地,额娘说可以不用像儿臣那般深入了解。”胤祺帮胤祐解释道。 康熙哦了一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之前,因养在皇额娘的身边,与之见面次数并不是很多,故而,也不是很了解,如今因着宜妃的缘故,接触多了,他心中也多了些在意,“你是真的喜欢种地?” 胤祺点点头,“儿臣喜欢的。” “因为这样你能同额娘在一起吗?”康熙问道,先前他就听胤祺这么回答过,今儿还想再问问。 “以前是如此作想,但是儿臣如今的想法变了。”胤祺说道。 康熙挑眉,“如何变了?” “儿臣喜欢种地是因为每一分努力都能得到收获。”胤祺说道,眼睛亮晶晶的。 “会遇到天灾,有可能颗粒无收,你当如何?”康熙问道。 胤祺皱皱眉,这个问题他没有考虑过,毕竟他种过一次洋芋,也没有遇到过天灾。 康熙将图册放下,说道:“早几年,因天干,朕在丰泽园种的稻子有一年的产量不到往年的三分之一,这御稻米差一点就全军覆灭。” “那怎么办?”胤祺好奇道,在丰泽园的时候,章大人只同他说了御稻米是如何种植的,并没有讲述这其中遇到的困难。 “能怎么办呢?”康熙看着自己幼小充满好奇心的儿子,说道,“第二年从头开始继续栽种,一点点增加种子的数量,才有了如今稻田数十亩。” 胤祺点点头,“汗阿玛真棒棒!” 这话……怎么那么听起来像是夸奖小孩子的? 事实上,这正是宜妃日常夸奖胤祺和胤祐的话,真棒、棒棒、厉害……轮流来。 康熙被夸得哭笑不得,又道:“朕是想告诉你,这世上诸事都会有不可避免的困难,你要满怀希望,却也要为可能存在的问题做好准备。” “儿臣不怕困难。”胤祺立马说道,“儿臣决定像汗阿玛那样,研究出最棒的洋芋,然后让汗阿玛的子民永远不用饿肚子。” 康熙心情复杂,不提“子民饿肚子”这件事,他们还能父子情深一下,提了之后,气氛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好,是朕的好儿子。”康熙朗盛笑道,他发现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阻挡自己这个儿子种洋芋了,他要自己种,还总想拉着别人一起种,罢了,如今年纪还小,以后不想种了也没什么。 事到如今,康熙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这个儿子是真心实意想种地的,总觉得是还小,有几分新鲜劲儿,等到以后长大了就不会如此了。 “胤祐,要不要一起种地?”康熙看向自己另一个儿子,开玩笑地问道。 胤祐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想种地啊,但是汗阿玛似乎很喜欢种地的孩子,那自己要怎么回答呢? “儿臣……” “汗阿玛你不能这样欺负小七。”胤祺说道,前几日,额娘单独同他讲,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的,不能让他被别人欺负。 康熙一下子没明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颇有趣味地看向胤祺,“朕如何欺负胤祐了?” “汗阿玛这样问是得不到真实答案的。”胤祺挺起自己的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 康熙看他这个模样,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膛,看着他的气没有憋住,一下子坍塌了,哈哈大笑,“为什么?” 胤祺认真地说道:“因为你是汗阿玛,儿臣会害怕你,会想讨好你,就顺着你的心意回答,而不是顺着儿臣的心意回答。” 虽然是童言稚语,但是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康熙笑道:“这又是你额娘跟你讲的?” “对,之前晋喜公公每日跟着儿臣东奔西跑太累,有次在一旁打瞌睡,儿臣问晋喜公公是不是累了,晋喜公公说不累,额娘便悄悄同儿臣讲,儿臣是晋喜公公的主子,他敬畏儿臣,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胤祺说道,皱着小脸,“汗阿玛这样问小七,小七敬畏您,只能说愿意种地,但是小七并不喜欢种地。” “你不喜欢种地?”康熙看向胤祐。 胤祐见五哥哥已经帮自己说话了,赶紧点点头,“五哥哥喜欢种地,儿臣并不喜欢。” “那你还愿意跟胤祺一起玩耍?”康熙问道。 胤祐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嘀咕道:“儿臣喜欢五哥哥啊。” “我也喜欢你。”胤祺立马就接道,两小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康熙瞬间想起来的之前看到两人演绎“虚假兄弟情深”的戏码,辣眼睛的感觉再次出现,让他忍不住地挪开视线,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不喜欢就算了,朕也就是随口一问。”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祐赶紧谢恩,他对着康熙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五哥哥和宜额娘都会护着他的,也让他有了几分勇气。 “都是朕的儿子,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便可。”见到胤祐不再像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终于敢直视自己的眼神,康熙颇为欣慰,这种胆气才是他大清的阿哥,是他康熙的儿子。 “胤祺,你既然想种洋芋,便认认真真地种,不可三心二意。”康熙嘱咐道,不管是不是种洋芋,他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心性坚韧,不轻易动摇。 “儿臣知道啦。”胤祺认真说道。 “好了,你的校考已经过关了,朕很满意。”康熙说道,胤祺刻苦好学的态度十分令他满意,心中甚为高兴,“朕允许你提一个要求。” 胤祺想了想,发现自己想要的都得到了,以前他想要和额娘一起,现在他就住在翊坤宫了,后来他想要额娘同玛嬷好好的,现在他可以两边都住了,先前还想要胤祐留下来,如今胤祐可以……“汗阿玛,以后胤祐就住在这里,不让他搬走了好不好?” 他始终记得汗阿玛说的是让小七住上一段时间,虽然额娘说了小七以后不会搬走了,但是他还是想让汗阿玛亲口允诺。 康熙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件事,反倒是愣怔了一下,看了看也同样呆住的胤祐。 第84章 咸鱼卷崽 “你这么想要胤祐住在这里?”康熙问道。 胤祺点了点头,“儿臣以后会保护胤祐的。” “你为何要保护胤祐?”康熙问道。 “因为儿臣是哥哥啊,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而且额娘说小七以前吃过苦头,自己更要保护他不受伤害,谁让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哥哥呢。 不演戏的时候,康熙还是很喜欢胤祺同胤祐之间这种兄弟情谊的,康熙的兄弟虽不多,但是兄友弟恭,感情极好,如今再看胤祺与胤祐,让他感怀了一下往事,“朕答应你,以后胤祐就住在翊坤宫了。” 胤祐激动地抿着嘴唇,小手一下子握紧了拳头,被一旁的胤祺抱住。 胤祺碎碎念,“真好真好,咱们就不用分开了……哎,不行,不行……” 说着就松开了抱着胤祐的手。 这什么不行?难道说才答应就反悔了? 康熙正疑惑着,就见胤祺小跑到自己面前,抓住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的小拇指勾住自己的小拇指,嘴里念叨着,“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还强行把手指拗过来,两个大拇指挨在一起后,松了口气,“汗阿玛,咱们已经拉钩盖章了,就不能变了。” 这是额娘教给他的,他现在还小就只能这么约定承诺。 康熙无语,他是天子,怎么会朝令夕改?但是看着胤祺得意又欢快的表情,他嘴唇动了动,换了句话,“你们以后也要这般相互扶持才好。” “那当然啊,额娘已经给我和小七画了本漫画呢。”胤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还有漫画?想起先前宜妃画的拼图,康熙起了兴趣,不知宜妃此次画出来的又是何等的趣味,“朕去同你额娘说说种洋芋的事情,你们就继续玩吧。” 心满意足的胤祺难得看康熙顺眼了一次,恭恭敬敬地说道:“儿臣恭送汗阿玛。” 等到康熙一走,胤祺立马抱着胤祐,两人都嗷嗷直叫,高兴地无以复加。 康熙回去的时候,郭宜正在吃着橘子,前些时日,她还喜欢酸橘子,如今就喜欢甜橘子,孕妇的口味真是变化太快。 好在南方今年送了不少的蜜桔,她喜欢极了,可惜吃多了会上火,堇姑姑限制让她一天只能吃两个。 她可怜巴巴地数了一下盘中的橘子瓣,还有六个,有六次快乐。 门露出一条缝,溜进来一个小人儿,小短腿蹭蹭蹭地跑过来,扶着炕沿,“额娘,你想宝宝了吗?” “想了。”郭宜立马说道,让乳母把他的鞋子脱了,抱到炕上来。 胤禟一个翻身,就爬了过来,他先前喜欢窝在额娘的怀中,但是额娘说肚子里面有个小宝宝,他现在不能这样窝着了,现在他就爱抱着额娘的胳膊。 “要吃橘子吗?”郭宜问道。 胤禟立马飞快地摇头,自打上次被酸橘子给吓着了,胤禟如今对橘子敬而远之。 郭宜也不劝他,毕竟他要是吃一瓣,自己的快乐不就少了点吗? 众乐乐不如独乐乐啊。 不过,她这快乐只维持了一会会就消失了,因为康熙进来之后顺手就拿了两个喂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还边品尝地说道:“今年南方的蜜桔不错。” 郭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您就不能回乾清宫吃您自个儿的吗?非要来挤占她的份额。 大概是她的幽怨过于实质了,康熙一看便明白了,“朕不过是吃了你的橘子,何必如此小气?” 这吃的是橘子吗?不,这吃掉的是她的快乐。 康熙正准备伸手掐掐宜妃的脸,余光看到偎依在宜妃身边的胤禟,正拿着小眼神一闪一闪地盯着他,往日的场景在他脑海中翻腾,那心痒痒的情愫瞬间消散,“朕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一盘过来。” 郭宜立马眉开眼笑,高兴极了。 “启禀皇上,非是内务府的份例不够,而是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不宜多吃,奴婢问过太医院,一日两个足矣。”堇姑姑上前说道。 康熙挑眉,又看了看宜妃一眼,果然眉眼耷拉了下来,失望极了。 康熙失笑,“为了点橘子,至于吗?” 郭宜叹了口气,不然呢,这古代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吃点东西快活一下了,如今怀了孕,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她还能怎么样? “等你生完孩子,想吃什么,便同朕说,朕会满足你的。”康熙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许诺道。 罢了罢了,现如今只能靠着这种“画大饼”来安慰自己了,郭宜勉强提起精神,“皇上一定要说话算话,臣妾到时候想吃酱肘子、烤鸭、蜜丝卷、腊味合蒸……” 说着说着,郭宜自个儿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康熙看得十分好笑,“朕今日同你一起用晚膳,满足一下你这小馋虫。” 虽然被调侃了,郭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自己可是给他怀得崽,要点好吃的不是应该的吗? “对了,胤祺说他喜欢种地,朕打算让他多学学农桑之事。”康熙半开着玩笑说道。 郭宜心中撒花狂欢,老娘铺垫了这么久,终于有结果了,“皇上的决断自然是极好的。” 康熙笑着说道:“朕可说的是认真的,日后别人都会说你郭络罗氏有个种地的儿子。” “臣妾是认真的,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认真的。”郭宜看着康熙的眼睛说道,有个会种地的儿崽有什么呢?她还有一个会种地的丈夫呢? 康熙对上宜妃的视线,见她神色真挚,笑容慢慢淡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呢?” “臣妾自然是知道的,最开始臣妾只不过想着胤祺多像您一些,多得到您的一些疼爱,后来没想到他真的喜欢上了种地,臣妾便想这样也好,子承父业嘛。”郭宜尽量使语气平淡一些,不让康熙瞧出她咸鱼卷崽的本质。 康熙淡淡道:“子承父业,那他应该学会的是治理江山,辅佐君王。。” “治理江山一事有太子就行,辅佐君王还有大阿哥他们兄弟,再说,种地怎么就不是辅佐江山社稷了?”郭宜她想到先前康熙偷听她劝课农桑之言,便道,“皇上也曾经说过农桑乃是国之根本不是吗?” 康熙一时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话的确是他说的,但是胤祺真要去种地又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皇上自己也亲自种过田,怎么到了胤祺就不行了吗?”郭宜继续反问道。 康熙种地乃是他个人之兴趣所在,且他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大志还是在江山社稷,胤祺如今的选择恰恰与之相反,亲力亲为,重心就是种地,而非其他。 “这能一样吗?”康熙说道,他种地那是为了给黎民百姓、文武百官做榜样,不是真的泡在田里。 “的确是不一样,皇上乃是表率,想要做个好榜样,胤祺如今正是学您身体力行,说明您这教导极为成功,这天下百姓、王公贵族知道了,只会觉得您是真的重视稼穑,谁敢轻视?”宜妃说道,“臣妾也会以胤祺为骄傲的。” 康熙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还是说皇上并不是真正地重视农桑?”郭宜故意说道,见康熙神色变化,又赶紧说道,“皇上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故而胤祺所为,皆是遵照您的意愿。” 好像是这样子的,康熙被绕得有些恍惚,“朕的确是想要这天下黎民百姓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臣妾希望胤祺能为您分忧,即便只是微薄之力,也是他作为儿子的孝心。”郭宜说道,康熙极为看中亲情,重视孝道,这句话就是精准打击。 果然,康熙闻言,神色微松,“你所言极是,只是朕担心以后其他的人轻视于他。” 汉人皆讲究,士农工商,士为重,商为轻,堂堂阿哥去种地,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关着门要笑掉大牙。 郭宜哼了一声,“胤祺种地,一为黎民百姓,二为恭孝顺仪,三为大清江山,臣妾倒想知道何人敢轻笑。” 从胤祐的事情,他就看出来宜妃护短,如今听她明目张胆地讲出来,康熙觉得她煞是可爱,“朕会护着他的,定不会让别人轻视于他。”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承诺,也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承诺。 郭宜立马笑逐颜开,“臣妾就知道皇上最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以后要是不喜欢种地了该如何?”康熙颇为好奇宜妃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宜妃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这个想法又能维持多久。 “臣妾自然是想过的,他要是不喜欢就不种了。” 康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郭宜又说道:“臣妾对胤祺的第一个期望便是身体健康,第二个是品行端正,第三个才是有用之士,为皇上分忧也不只是种地这一条道路,只要他这心里装着皇上,装着大清江山,他愿意做什么,臣妾都是支持的。” 康熙沉默不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幼时身边的人第一个说法永远就是他要成为一个明君,“为何是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郭宜道:“身体健康才能给皇上尽孝,才能给江山社稷做贡献,若是身子不好,还要累得皇上挂念,实属不孝了。” 康熙点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如你所言,他喜欢就喜欢吧,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朕会为他准备退路的,以后,朕会用心指导的。” 郭宜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的目标总算达成了——将胤祺小朋友种地的教育任务转交给孩子他爸。 她可以躺平观看结果了,实属妙哉!!! 第85章 钦天监(捉虫) 康熙说完了胤祺种地的事情,忽然话锋一转,“朕听说,你画了本《种洋芋的兄弟》?” 是谁出卖了她? 不用作想,就知道她亲亲儿崽胤祺,毕竟胤祐向来嘴严,胤禟只知道禟禟宝宝,除了胤祺,不作他想。 “朕甚长时间不见你的画,不如看看?”康熙说道。 虽是商量的语气的,但是根本没有拒绝的份,郭宜让堇姑姑把那一沓纸拿了过来,“臣妾想孩子总会长大的,留个纪念也挺好的。” 《种洋芋的兄弟》是从宜妃在御花园遇到胤祺开始,开篇第一页就是她送给胤祺的第一份拼图上的图案,之后就是她同胤祺的对话、胤祺种洋芋的始末、丰泽园之行、洋芋的收获等等。 保留了一些具有引导教育意义的对话场景,比如胤祐受伤之后,胤祺要端茶倒水伺候着,而涉及到政治的全部都删除了,这要是出版,肯定是晋江文学城出版的作品,简直被绿化到纯洁无瑕。 康熙翻了几页之后便问道:“怎么这些场景都没有朕呢?” 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一只手、一片衣角,不像是皇太后、宜妃这样的配角,全身出镜,是他不配吗? 您是大boss,我要是画了您,您万一那天不开心要拿我开刀,这就是铁板上的罪证好不? “您贵为天子,臣妾这笔墨绘不出您万分之一的英雄气概,只能作罢。”郭宜笑着说道,“且臣妾这书本身就是夸大手法,有损您的威仪。” “无碍。”康熙说道,“朕岂会计较这些?” 郭宜记得之前听野史讲过康熙暮年,牙齿尽脱落,率领嫔妃垂钓,举竿钓上王八一只,旋即脱去逃走。 皇后笑言说王八无齿,衔不住钩子。 有一嫔妃斜视康熙示意而笑不止,康熙大怒,贬此妃终身不近御前。 就说,康熙不会计较吗?他计不计较取决于他想不想计较,今日不计较不代表明日不计较。 这种钢丝上起舞的行为还是不要叫上她了吧。 “如今画作已成,再改未免不合适了。”郭宜说道。 康熙斜睨着她,“你是不是不想画朕?” “是。”郭宜回答道,“画者无心,但见者有意,臣妾担忧若是他人看见之后,借此损坏污蔑皇上的形象。” 康熙玩味地看着她,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但也深知她的话不无道理,“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迁怒啊,不然呢?郭宜在心中翻翻白眼。 “臣妾自然害怕的,臣妾既为皇上担忧,亦为自己的担忧。”郭宜叹了一口气,“臣妾如今低调了不少,可您也看到了,前有敬嫔、后有李氏,更别提那些还没有舞到臣妾面前的,臣妾在这宫中如履薄冰,心中时常不安。” 郭宜说着,恨不得挤出两滴泪,只是演技还未到位,不会自如发挥。 康熙似笑非笑,“朕可没有看出你如履薄冰。” 面对康熙毫不留情地拆台,郭宜不得不骂了声狗男人,只能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果然这种泫然欲泣的苦情戏码不适合她,撇了撇嘴道:“臣妾只是厌烦这种做什么事情都要被歪曲被诬陷的日子,她们为何总是盯着臣妾的错处呢?” 好像把她斗下去就能得到康熙的宠爱一样,没有宜妃,也会有容妃、慧妃……等等人啊。 “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是如此。”康熙颇能感同身受,后宫如此,前朝更胜,他虽为皇上,但凡有个错处,有些官员便好似等到了莫大的鼓舞,一天天,反复提醒,让人厌烦透了。 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哪里来的高处?且不说最上头的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三座大山,光这后宫之中,就还有皇贵妃,贵妃二人呢,怎么算她都不是高处吧? 但是他是皇上,他就算指鹿为马,那也就是改个名字的事情。 “皇上所言极是。”郭宜抿唇笑道,“所以臣妾更要万分谨慎才是。” “朕发现了,你这说来说去,都是不想把朕画出来。”康熙挑眉说道。 失策了,今天竟然是智商在线的一天。 郭宜干脆不说话了,反正康熙也不会因为这拿她如何的,她干脆就耍赖吧。 康熙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总算是没忍住,掐了她的脸,“怎么?赌朕不敢收拾你?” “啪——” 胤禟刷地一下直起身子打开了康熙的手,眼睛瞪得溜圆,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能发挥的时候。 康熙忍不住啧了一声,忘记了这个小兔崽子,反手就将他薅进了怀中,“胆子不小了啊,竟然敢打阿玛的手了。” “阿玛,亲亲。”通过在两个哥哥身上的试验,胤禟已经熟练掌握撒娇技术,堪称炉火纯青,何时调皮,何时服软,拿捏得十分到位。 就连郭宜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也是穿越的,也曾经核对过暗号,从最开始的“天王盖地虎”、“宫廷玉液酒”到“瓜子花生矿泉水”,她这儿子听过之后除了满脸茫然就是嘿嘿傻笑。 接头失败,应该真的是原著居民吧。 听到胤禟“亲亲”二字的康熙动作停顿了一下,这要是没记错,应该是胤禟第一次主动要亲他吧。 胤禟秉承诚信原则,撅着嘴,凑过去在康熙的脸上亲了亲,亲过了就好了,做人要说话算数,不然这招以后就不好使了。 康熙抱着胤禟掂了掂,笑道:“朕就喜欢这种健康的孩子。” 郭宜笑了笑,在这一点上,她和康熙的想法是一致的,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大概是被抛起来的感觉好玩,胤禟咯咯地笑着,“阿玛,还要。” 康熙干脆下了地,又抛了两次,逗得胤禟乐呵呵的,“好了,阿玛没力气了,抛不动了。” 说着,还假装喘了两口粗气。 胤禟搂着他的脖子,笑着道:“还要!还要!” “那就最好一次了。”康熙看着胤禟说道,等到胤禟点头,才哎哟一声故意又抛了一次,“好了,朕累了。” 胤禟的眼神亮晶晶的,没想到阿玛今天这么好哎,要是他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可是阿玛累了。 见康熙不打算再玩了,胤禟有些失落,从康熙的怀中溜了出来,有依偎到额娘的身边。 这可真是无情,用完就丢,气得康熙忍不住拍了他的屁股一下。 胤禟捂着屁股,一下子蹿到了宜妃的身后,瞪着康熙,“阿玛坏坏。” 康熙食指点着他,笑道:“这话是不是跟着胤祺学的?” “应当是的。”郭宜说道,胤祺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说“额娘坏坏”,郭宜一想,好像就这么说过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胤祺说“玛嬷坏坏”“汗阿玛坏坏”“胤祐坏坏”……这样的话。 自己好像是独一份,只是自己……应该开心吗? 郭宜的心情复杂极了。 “好了,朕让你画,你就安心地画,出了什么事情朕都帮你担着。”康熙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拉过宜妃的手,勾住她的小指头,“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钩,还盖了个章。 郭宜震惊,康熙这是被谁魂穿了吗?比如说她的儿崽胤祺?再比如她的胤祐? 这……是一国之君能干的事情吗? 做完之后,康熙也觉得自己幼稚了,瞪了胤禟一眼,都怪这个小兔崽子让自己糊涂了。 胤禟被瞪得莫名其妙。 郭宜忍不住捂住嘴笑了,“皇上这是跟着胤祺学的吗?” 康熙尴尬地将刚刚胤祺的事情说了一遍,“朕竟然不知道他还心心念念着此事。” 郭宜也有几分惊讶,“莫说皇上了,臣妾日日同他相处不也是不知道嘛,臣妾只知道他甚是喜欢胤祐,没想到他还记挂着此事。” “他为何如此喜欢胤祐?”康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一见如故? “臣妾也不知晓,斗胆猜测一下,一来是胤祐与之年纪差别不大,二来是胤祐乖巧总是顺着他。”郭宜想了想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兄弟俩感情深厚,日后胤祐也多个关照的兄弟。” 这话显然是说胤祐的腿,康熙沉默了一下,笑容淡了才说道:“如此也好,朕亦是心疼胤祐,胤祐出生之后,钦天监说此兆不详,是上天的惩罚,亦有传言说朕“克子”,朕心实在是难受至极。” 所以,您是难受胤祐的腿?还是难受“此兆不详”?还是难受自己“克子”? “无稽之谈。”郭宜翻了个白眼。 若是别的,郭宜倒是懒得辩驳,可是一句话就毁了一个孩子,只能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她又道:“世上之人,五弊三缺多了去,个个都是天降不详,那这天岂不是早翻了,再说克子,皇上的阿哥们不都是活得好好的。” “你不相信?” 康熙先前不爱同宜妃讨论这些问题,他更喜欢同皇贵妃或者德妃说道说道,毕竟这两人都会顺势安慰,唯独宜妃,丝毫不感兴趣,与她说这些,还不如说哪里有热闹哪里有新奇的玩意儿更能引发她的兴趣。 或许是他先前同宜妃的话,让她放下了心中担忧,如今倒是言语犀利。 “有利于臣妾的,臣妾就相信,不利于臣妾的,臣妾就不信。”郭宜说道,她在现代也算过命、抽过塔罗牌、测试心理学等等,她只相信说自己好的。 否则,日日琢磨自己哪里不好,哪里有灾,诚惶诚恐,忐忑不安,生活也不用过下去了。 “还能这样?”康熙笑着说道,这种新奇的说法倒是不常见,宜妃看事情的角度与这宫中,不对,应该说与他见过所有的人都不一样,颇为新颖。 “有何不可?”郭宜无所谓地说道,“皇上也应当如此笃信,皇上是天子,顺奉于天,怎么会有不祥之兆?又怎么会克子么?钦天监真要是有用,不如请他们算算明年哪里有灾害,让皇上能提前预防。” 郭宜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的玄学的力量,但是依靠玄学治国绝对不可取。 康熙哈哈大笑,他如何听不出宜妃在埋汰钦天监呢,“钦天监还要观察天象、制定历法,也并非全是占卜之术。” “臣妾自然知道钦天监的指责,只是不满他们借机散布谣言,耸人听闻。”郭宜说道,“臣妾为皇上鸣不平,为胤祐觉得冤屈,生老病死乃是天地法则,怎么到了您身上就成了‘不祥之兆’‘上天惩罚’这样的无稽之谈呢?” 若是之前,康熙定然觉得宜妃有几分胡搅蛮缠,可是先前梁九功调查的结果显示,他那些早夭的孩子并未他克子,而是因为…… 只是,个中缘由他并不能昭告天下,也不能为自己平冤,只能背负上“克子”这个名声。 思及此,康熙未免多了几分感慨,叹息了一口气,“朕亦是无可无奈何啊。” 要不是小命要紧,郭宜真恨不得怼回去,哪里无可奈何了,你搞科学不就行了,搞什么封建迷信——哦,不对,这就是封建王朝,那就是搞什么迷信活动!!! 印象之中,康熙还跟着传教士学过天文几何,是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郭宜忍不住内心一阵吐槽,暗中噼里啪啦的一堆,这才心中好受了些。 “怎么不说话了?”康熙问道。 “皇上都说自个儿无可奈何,臣妾一个后宫嫔妃亦是无能为力啊。”郭宜慢慢说道。 康熙抬起眼皮瞅了她一样……别以为你开了嘲讽,朕就听不出来。 “你觉得不是这样?”康熙反问道,他倒是想听听宜妃能说出什么话来。 “臣妾是觉得,钦天监明明只是皇上手中的棋子,如今却是被棋子掣肘了。”郭宜说道,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深了,赶紧给自己找补一下,“当然,臣妾身居后宫,见识浅薄,管中窥豹,皇上不必将臣妾的话放在心上。” “你都说了这些,怎么能让朕不放在心上?”康熙哼了一声,横了她一眼,“朕竟不知爱妃如此有见解。” “臣妾惶恐。”郭宜立马垂首说道,“胡言乱语,还请皇上见谅。” 康熙叹了一口气,饱含着心酸与无奈,“朕指望着借钦天监安抚人心,总不能时而相信,时而不信,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原来是自己搬起的石头,最后砸了自己的脚,说到这个地步,郭宜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旧时固态,非一朝一夕可变。 “原是如此。”郭宜抿了抿唇,“是臣妾失言了,还望皇上恕罪。” “罢了,你也是关心朕,关心胤祐,朕怎么会怪罪于你?”康熙说道,引起这个话题的是他与胤祐,宜妃不过关心他们,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他又怎会怪罪。 胤祐能得到宜妃的庇佑,得到胤祺的爱护,是他的福气,也说明他的决定没错。 郭宜若是知道康熙在想什么,定然会无语至极:您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想想看,到底是谁把胤祐留在了翊坤宫——是她的儿崽好不? 约莫是无聊了,正在拨着七哥哥九连环的胤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康熙的目光落在了那沓图纸上,“你既然说图已经画完了,不方便加上去,那边算了。” 郭宜心中一喜,正要谢恩,就听到康熙又道:“那就重新画一本朕与胤祺一起种洋芋的故事吧,名字就叫,就叫《种洋芋的父子》。” 喂??打扰一下,她是不是幻听了,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不行?”康熙挑着眉,看着她,眼神深邃有神。 郭宜连连摇头,“只是臣妾怀着身孕,以后怕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 “没事,朕能等。”康熙笑着说道,神色宛如一只饕足的狐狸,“这是圣旨,你可别忘了。” 郭宜心中的小人已经掀了桌子,正叉腰骂人,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咬牙切齿,“臣妾遵旨。” “如此就说定了。”康熙自然看出来了她的不情愿,那又如何,他想要,就没有“她不愿意”的余地,况且她能给胤祺胤祐画上一本,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同胤祺画上一本? 康熙深觉,自从宜妃从皇太后那儿接回胤祺之后,自己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以前宜妃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便想着同自己分享。 如今,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根本不会想起自己,更不会主动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康熙又看了桌案上这沓画纸,顿时感到一阵心酸。 还没有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梁九功就进来了,“皇上,晚膳准备好了。” “先用膳吧。”康熙说道。 兰心将胤祺、胤祐领了过来,让他们把手洗干净,胤禟被放在了他的儿童餐椅之上,乳母用热的帕子也将他的手脸擦得白净。 每到这个时候,胤禟就已经知道是要吃饭饭,赶紧乖巧地做好,等着乳母给他准备膳食。 前些日子,他吃蛋羹已经腻了,最近都是给他吃的鱼肉拌饭,挑的是清蒸鲈鱼肚子上那块肉,将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再配上一点蔬菜碎,拌均匀之后,他也是很喜欢的。 他的碗也是专用小木碗,非常防摔,乳母将拌好的米饭放在餐椅上,胤禟立马挥舞着勺子开动了。 见他动作比先前进步了不少,康熙忍不住夸了一句,“胤禟聪慧,可谓是一学就会。” 胤禟如今能够分得清是夸他还是贬他了,同宜妃一样,他只爱听夸奖自己的话,若是批评他,他就等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人,假装自己听不懂。 郭宜先前也是被骗过,后面发现自己停下批评的话之后,胤禟就会黏糊糊地凑过来,才知道他是听得懂。 她顿时哭笑不得,除了会笼络人心,他这装聋作哑也是好手段啊。 听到汗阿玛夸奖自己,胤禟放下手中的勺子,一双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期待地看着众人。 康熙还没有明白,就看到其余三人同时伸出了左手,对着胤禟竖起了大拇指。 宜妃甚至专心致志地啃着腊鸭,连头都没有台。 胤禟收获了三个夸奖后,乐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目光落在尚未有所表示的康熙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 郭宜放下了筷子,用胳膊轻轻推了康熙一下,康熙犹豫了一会,这才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也给比了个大拇指。 如此,排面才算是完整了。 胤禟心满意足,拿起勺子继续吃饭。 “吃饭而已,不必如此夸奖,万一养成个骄纵的性子可就不好了。”康熙说着,莫名想起来胤褆,这个孩子就是被宠坏了,性子骄纵,实在是扭转不过来。 “臣妾晓得,胤禟还小,自然是要多多鼓励与肯定,他才愿意去尝试更多的东西。”郭宜说道,康熙自然是信奉“挫折教育”的,这也不妨碍她疼儿子。 康熙看了胤禟一眼,果然动作更加规范,沾到脸上和掉在桌上的饭粒都少了很多,这种赞扬真的有效果吗? “皇上,吃个番薯。”郭宜挪了一个小碟子放在康熙的面前,这原本是给她准备的晚膳,难得康熙也在,刚好借机将番薯引荐给康熙。 “原来这就是番薯。”康熙拿起来看了看,褐色的外皮其貌不扬,上面还有不少的芽眼,看起来就很难吃的样子,难怪种植的人不多呢。 听康熙这语气……郭宜问道:“皇上早知此物?” “也不算是早知吧,先前朕命各地将高产作物写上折子呈了上来,福建、两广、四川这几个地方都提到了番薯,没想到咱们皇宫中之中就有,你这番薯哪里来的?”康熙问道。 没想到番薯已经具有了如此之高的知名度,郭宜老老实实地说道:“从御花园里面挖出来的。” 康熙哭笑不得,他那御花园怎么就成了宜妃的菜园子了? “臣妾也是在陈大人的书上见到此物,食用之后觉得口感甚佳,这才想让皇上也尝尝,没想到皇上也知道此物,臣妾倒是班门弄斧了。”郭宜说道,心中不免多了些疑惑,为何有了番薯,百姓们为什么还要经常忍饥挨饿? 要知道番薯食用的方法很多,可以煮饭、煮粥、生吃、烤着吃……且饱腹感十分强烈,比较耐饿。 这完全就说不通啊? 康熙剥开了褐色的外皮,露出金黄生亮的番薯肉,咬上一口,软糯香甜,绵软滑腻,十分美味。 如此美食,种在御花园之中无人过问,实属暴殄天物! 第86章 明珠(捉虫) 如今南巡归来,康熙还有件重要之事需得处理——户部尚书余国柱。 “朕命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康熙叫了郭琇前来问话。 “臣已悉数查明。”郭琇拱手道,“户部尚书余国柱自在江宁起便贪污受贿,而后依附于明珠大人,会同诸位大臣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结党受贿,尽数详情,臣都载于奏折之中,请皇上过目。”郭琇双手呈出一份折子。 梁九功将折字转交给康熙。 康熙一目十行看完了,将折子丢在桌上,手指敲了一下案桌,淡漠道:“若非此时已经将近除夕,朕定然即刻查办,不容延缓。” “臣听闻,明珠正同余国柱搜罗摘录汤斌之言论,欲上奏于皇上。”郭琇继续说道。 “为何?” “余国柱向汤斌言,此前朝廷免除江南之赋税,乃是大学士明珠一力促成,是也,当向明珠纳奉谢礼,汤斌不理,被余国柱痛斥冥顽不灵。”郭琇说道。 “朕体恤江南百姓生机之艰难,竟然成了他们收受贿赂之依据,实属荒唐。”康熙一拍桌子,骂道,“卖官鬻爵,国之蛀虫。” “同时,臣得知,因汤斌极其属员未向明珠送礼,今年考核官员之时,他们的评价只为中肯,但汤斌治下政治清明,抚民化俗,百姓皆心悦诚服。” 康熙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余国柱就罢了,明珠乃是朝廷重臣,平定三藩、□□、抵御沙俄……这桩桩件件功不可没,对于他素日与索额图相互仇轧一事,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演越烈,竟至如此地步。 “容朕再想想,再想想。”康熙说道,他还是想给这些人留下一丝情面,往日有功,他亦不想赶尽杀绝。 郭琇心中一沉,但见康熙心意已决,便立即闭口不言,“臣告退。” —— 翌日,朝堂之上。 余国柱余光打量了明珠一眼,明珠的手握了握拳头,“臣有本要奏。” “讲。”康熙一直都在注意着余国柱,自然将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江宁巡抚汤斌在苏州发布文告中言‘爱民有心,救民无术’,实乃是诽谤朝廷,心怀怨恨。”余国柱说道。 “哦?”康熙唇角勾了勾,“苏州之公告,朕未闻之,你又如何知晓?” 余国柱没想到康熙会纠结这个点,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说道:“臣曾任江宁巡抚之职,故而有三两好友居于江宁,闻此言,心中大骇,写信告于臣,臣查察之后,发现确有此事,便上奏于皇上。” “原来如此。”康熙点点头。 余国柱心中一喜,继续说道:“皇上待汤斌不薄,然此人冤讪不休,诽谤朝廷,实在是愧对皇上之恩德。” 康熙看了站在后方的郭琇一眼,道:“朕待你也不薄,可你不也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你又何尝对得起朕的恩德?” 余国柱闻言,心中惶然,立马跪地,“臣冤枉。” “冤枉?余国柱,你哪里冤枉了?”康熙冷漠道,“你既然想弹劾别人,朕这里也有弹劾你的折子,念。” 梁九功接过折子,扬声道:“臣郭琇有本启奏,武英殿大学士明珠、户部尚书余国柱、佛伦等人朋比为奸,结党营私,舞弊朝政,收受贿赂……” 这会儿,不止是余国柱,明珠等被点到之人,均是跪了一地。 “这个弹劾你们的折子,你们倒是要如何看?”康熙居高临下睥睨道。 “臣冤枉啊。”几位大臣连连说道。 明珠心中惊惧,磕头不止,“臣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定然是有小人诬陷于臣,郭琇先前是吴县之县令,又属汤斌所举荐,他们狼狈为奸,构陷于臣,请皇上明察。” “皇上明鉴,郭琇此人向来奴言屈膝,臣先前在江宁任巡抚之时,便听闻其有‘墨吏贪官’之名,汤斌举荐此人,定然是包藏祸心,请皇上明察。”被明珠一提点,余国柱跟着说道。 “郭琇,明珠所言是否为真?”康熙问道。 “回皇上,臣先前的确就任吴江县令,对余尚书的贪污之名略有耳闻,只可惜臣人微言轻,难触及其根本,只能隐而不发,至于臣乃是汤大人举荐,此事亦为真,但此事与余尚书是否贪污有何关系?”郭琇拱手出列说道。 “且臣若真是余尚书口中‘墨吏贪官’,当初余尚书就任江宁巡抚之时,不见弹劾惩治微臣,反而要在臣弹劾于他之后,揭露此事,臣深思只得二因,一是余尚书与臣是一丘之貉,如今事发弃车保帅,但臣若是与之为奸,臣为何要上疏弹劾。”郭琇顿了顿,又说道,“其二则是,此言乃是余尚书为求自保,败坏臣与汤大人名声。” 郭琇又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臣所言,句句属实,甘愿受查,就是不知道余尚书也是否愿意受查?” 余国柱被他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给吓住了,他当然不敢接受调查,他那些事情哪里经得住调查,心中惶恐之际,目光忍不住地看向明珠。 明珠如今难得自保,低着头,根本不敢同余国柱视线交接。 “臣听闻,明珠传达谕旨,却借此贪污纳贿、笼络群臣,皇上若是嘉奖,明珠则言自己鼎力推荐,皇上若是责难,明珠则借皇上不喜,要挟于臣。”郭琇继续说道。 康熙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道:“朕给你们机会,你们也可以反驳,朕会据实查清。” “臣冤枉。” 稀稀拉拉的几声,听得康熙眉头直跳,“既然如此,朕便准了郭琇的奏疏,着令郭琇与刑部严查此事,若有阻拦者,论同罪处置。” 一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大部分人还在心中惊骇,明珠哎,纳兰明珠哎,武英殿大学士、议政大臣、皇上的左膀右臂,就这么被查了。 先前也有数位言官弹劾过,但而后均被明珠极其党羽诬陷,以己身不端,难议事也,草草掩盖,而后之人均不敢再言。 今日倒是出来一个郭琇,竟然直参明珠、余国柱等人,若说是他本人之胆量,怕是无人敢信,便纷纷猜测是康熙想要除去明珠等人,而郭琇则是顺应帝心而已。 这种震撼直到退朝之后还余留在众人的心中,往日下朝的路上闹闹腾腾的寒暄没了,众人安静地离开,不敢交头接耳。 朝中依附于明珠之人众多,真要清理,未必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亦有索额图这种恨不得明珠倒台之人,忙着暗中插上一脚,为整治明珠,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帮着郭琇收集证据。 郭琇也不负所望,于七日后,当朝提交了《纠大臣疏》,历数了明珠及其党羽罪状,包括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结党营私等等。 且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一时间,整个朝堂风声鹤唳,唯索尔图一派得意洋洋,他与明珠是老对手了,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看到他倒霉,自然心中舒坦。 但是康熙心中却是有几分不舒服,明珠如此辜负了他的信任,他心中恨不得将之骂得狗血临头,如今乾清宫的案桌之上的折子,有一半是让他严格处置明珠,另一半则是细数明珠之功劳,为其求情。 连着数日,都是如此。 康熙心烦不已,便想去后宫散散心,先去了佟皇贵妃的宫中,问问年宴备得如何,他对佟皇贵妃向来信任,问上一句也不过是个场面话。 佟皇贵妃也果真不负他所望,将一切打理得紧紧有条,联想到明珠,禁不住感慨了一句,“自进宫以来,你未尝一日得闲,如此劳苦,为朕分忧,朕心中不甚感激。” 佟皇贵妃对朝堂之事,略有耳闻,自然知道皇上这感慨哪里来的,“此为臣妾之本分,皇上将六宫之事交给了臣妾,臣妾定然不负所托。” 康熙又叹了口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被慰藉了,但又感觉更愁闷了,索性道:“那朕先回乾清宫处理事情。” 出了皇贵妃宫中,康熙正准备回乾清宫,脚步一转,又走去了翊坤宫。 康熙到的时候,郭宜正同胤禟讲故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她先前给胤祺讲过故事,从胤祺的书房摸了一本《三字经》,每天抱着这本书让她给讲故事。 且不说听不听得懂故事,他连书的正反都分不清楚。 但是他又磨人得紧,郭宜只能给他讲讲西游记,毕竟这是霸占了她整个童年的重要影视作品,关键是她记得剧情,不至于跑题了。 “朕说过,你不必多礼的。”康熙扶着她,让她坐了下来。 胤禟有了小情绪了,哼哼唧唧,汗阿玛耽误自己听故事呢,孙空空还在山下压着,到底能不能出来呢。 “去找哥哥们去玩吧。”郭宜明显觉得康熙今天心情不好,赶紧把惹祸小能手胤禟给支了出去,见他还有几分不乐意,便道,“等晚上,额娘再给你讲一章好不好?” 胤禟眼珠子一转,开始讨价还价,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手指头。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崽就要开揍了,郭宜只能忍气吞声,割地赔款,胤禟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乳母走了。 “皇上怎么得闲过来了?”宜妃好奇地问道。 “怎么?朕不能来?”康熙反问道,自己坐在了另一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被阴阳怪气了一句,郭宜的手顿了顿,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了,“臣妾可是日夜盼着皇上来,如今皇上来了,便问上一嘴,日后也晓得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免得臣妾如同那崖上望夫石那般苦等不得。” “朕心情好便来看看。”康熙笑着说道,且不说他之前的心情如何,但是宜妃这话的确是取悦到他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阴阳怪气还说自己心情好,郭宜才不相信他呢。 她可是听说了,纳兰明珠被人弹劾,落井下石、为其求情的皆大有人在,不止前朝如此,后宫之中,也有不少的妃嫔得了家中的讯息,在面前说话时夹带私货,被康熙好一阵的训斥。 “原来如此,那臣妾祝皇上日日心情大好。”郭宜顺着康熙的话说道。 康熙……又咬牙切齿道:“朕就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臣妾自然知道皇上为了明珠大人之事糟心。”郭宜说道,但这不是你来阴阳怪气老娘的理由好不好,“皇上在臣妾面前不必遮掩,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要不然臣妾可猜不出皇上的真实想法。” 康熙再次无语,这说起来还是他的错了? “朕确实为了明珠之事犯愁。”康熙叹了一口气道,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也就好开口了,“他落入如今这个地步,朕实在是心痛不已。” “若要算起辈分来,他还是真的堂姑父。”康熙说道,明珠娶的是阿济格之女,阿济格乃是多尔衮的胞兄。 要不是有原身记忆,郭宜都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原来说起来还是裙带姻亲关系。 “起初担任侍卫,而后成为内务府总管,在平三藩的时候,举朝反对,亦是他站出来赞同朕撤蕃,□□,亦是他提出借此机□□问题,平定海疆之后,他同施琅建议驻守台湾,这都是功劳,是我大清的功勋,是大清的中流砥柱。”回忆往事,康熙感动不已,甚为心痛。 昨晚睡到半夜,腿抽筋,折腾了半宿,郭宜根本没有睡好,又听着康熙一番话,神思游离,几欲睡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康熙的话头戛然而止,不悦地说道:“朕同你言家国大事,细数明珠之功德,你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实在是……” 康熙下意识,想拿出斥责臣子之言,又想到宜妃只是后妃,后宫不得干政。 郭宜看着康熙,真诚地说道:“皇上,臣妾能说真话吗?” 康熙看着她,恨不得被气得够呛,“说说说,朕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臣妾本来是为明珠大人感动的,但仔细一想,明珠大人为家国做出了贡献,皇上也给了相应的嘉奖,官位、荣耀、恩宠皆有,怎么大家就只看到明珠大人的付出,看不到皇上给的赏赐?”郭宜说道。 康熙语滞,好像……是这么回事,“朕接连接到奏折,历数明珠只功劳,言辞恳切,朕亦为感怀不已。” 郭宜觉得康熙不仅是在后宫上渣,在前朝之事上也未好到哪里去,“皇上是想说功过相抵?” 康熙未语。 “臣妾认为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赏罚分明,最为妥当。”郭宜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功过相抵,臣妾觉得一份功劳两处使,是赚了呢。” 本来听起来极为有道理的,最后一句话让前面一段整个垮掉,但是康熙却是听得心中触动,他想起来一个人——鳌拜。 鳌拜在权倾朝野之前还不是累累功勋,只是后面权力越来越大,竟然有几分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最终为他所智擒,死前也是用旧日功德博得了他的一番怜惜,如今日之情景如出一辙。 一想到鳌拜,康熙就如鲠在喉。 郭宜看着康熙陷入了沉思,也跟着沉默了,这后妃的身份真是的麻烦,她要是个阿哥,此时不就能畅所欲言了,这种贪官不砍头还留着过年吗? 看康熙这个意思,恐怕还真的想留着过年吧。 “朕若是除了明珠,那索额图……”康熙猛然顿住了话题。 “嗯?皇上您说什么?”郭宜抬头,眼神中带了一点迷茫,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臣妾刚刚困了,没太听清楚。” 康熙不想讲,她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什么,朕自言自语罢了。”康熙说道,他对着宜妃说了太多朝纲之事,实属不该。 “皇上的心情好些了没?”郭宜问道,她估计没好,还越来越糟心了。 但是康熙淡笑道:“得爱妃宽心,朕心情好多了。”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郭宜看出来了,康熙拧巴得很,既想听她说,又不想自己说太多了。 “那便是好的。”郭宜商业假笑,同康熙相互给彼此上演“恩爱帝妃”的戏码。 跟着康熙坐久了,郭宜就开始腿麻了,招呼堇姑姑过来扶她起来走走,手肘一转,差点撞到了桌子上的香炉。 “不是说孕期不燃香吗?”康熙说道,他先前送给宜妃的香都被她收起来了,说是等生产完了再用,如今这桌上怎么就摆了个香炉。 郭宜在屋中走动了几下,“这是皇贵妃送给臣妾的,说是听闻臣妾得了好香,特地赠送的,臣妾喜欢,便摆着赏看。” 这是一樽三足双耳的铜胎珐琅香炉,上面绘制的是牡丹纹,口沿、颈部、肩部、腹部有圆润流畅的如意云头纹,精美华贵,确实是好看的。 “亏得这香炉三足鼎立稳当,若是摔坏,岂不是辜负了皇贵妃的心意。”郭宜说道,而且要是被皇贵妃知道了,再惹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烦就不好了。 “香炉为三足,才最稳妥,区区香炉,皇贵妃必然不会怪罪于你。”康熙笑道,佟佳氏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况且宜妃也是无意,说不定佟佳氏还会直接再送一个。 哦,郭宜一拍额头,对,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是把所学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吗? “你在嘀咕什么呢?”康熙见她念叨着,便问道。 “臣妾在说香炉确实三足更为稳定。”郭宜把自己的话翻译了一下,她怕直接说出几何知识震惊到了康熙。 康熙到了声是,正准备端茶的手顿了顿,“三足确实更为稳妥。” “是啊。”郭宜莫名其妙,这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吗?干嘛还要复述一遍,像是没听过这个理儿一样。 康熙见宜妃满脸茫然,知道她没懂,但是不重要了,他也不指望她能懂,“朕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 “臣妾恭送皇上。”郭宜还没有明白康熙这突然请个安是为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康熙的心情好了不少。 —— 太皇太后宫中。 康熙过去的时候,太皇太后还在佛堂念着佛,听到康熙来了,她坚持把这段佛经念完了,这才出来。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康熙说道。 前朝之事,太皇太后已经听说了,想必皇帝此时前来,是心中有了什么疑惑,“皇帝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待会一起用个午膳吧。” “孙儿是有个事情来请教一下老祖宗。”康熙在太皇太后的对面坐下来。 看着一脸迫不及待的康熙,太皇太后心思流转,倒是想起来,康熙刚刚执政时期,每每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啊什么急迫的事情啊,都是这幅样子。 只是随着他亲政,两人意见不合之后,康熙便没怎么再和她商讨过这些事情,她不再插手前朝。 “是什么事情?”想起往事,太皇太后难免多了些感慨,无论两人之间的政见如何不同,这都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亲情不可动摇。 康熙道:“老祖宗应该知道孩儿为了明珠之事,殚精竭力,夙夜不能寐,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明珠是好。” “是有听说过,皇帝是担心一旦明珠倒台,索额图会成为下一个鳌拜?”太皇太后一针见血地问道。 康熙点点头,还是老祖宗透彻,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 “皇帝不必忧心,他纳兰明珠最开始也不是明珠大人啊,对吧,没有了他纳兰明珠还有李明珠、王明珠,只要皇帝愿意,想要多少明珠都不在话下。”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明珠能有今日之地位,全凭康熙一手扶持,他既然能扶持明珠也能扶持别人。 “如今皇帝也不是孩童了,乃是一国之君,索额图也比不上鳌拜,这江山可任由你施展拳脚。”太皇太后说道,“索额图、明珠乃是制衡之策,皇帝可不能为他们所制衡。” 太皇太后提醒道,留着索额图和明珠是为了相互制衡彼此,达到统治的目的,若是康熙因此反被制衡,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失去了原本的意思。 “孙儿明白。”康熙松了一口气,有老祖宗这话,他心里倒是轻松了些,“还是老祖宗有主意。” 太皇太后笑了笑,她看出来了,皇帝早就有了想法,来同她说道,也只是为了求得一份认可,让他自己心安。 “索额图一方的人如今也闹腾得厉害,日日往上递折子,朕实在是没有想到,明朝的党争之祸,短短几十年,又在我大清重新上演。”康熙叹气道。 “这还不简单?”太皇太后笑道,“你打明珠的两耳光,打他索额图一耳光,我倒不信,这贪污受贿只有明珠,他索额图就干干净净。” 太皇太后说着还“哼”了一声。 康熙立马就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更感太皇太后的睿智了,又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孙儿打算启用汉臣。” 这要是旁人听了定是心生疑惑,朝中汉臣难道还少吗? 太皇太后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慎重道:“皇帝可是想好了,若是启用汉臣,八旗之中定有不服,且汉臣之中也会有人包藏祸心。” “不瞒老祖宗,这是朕才想到的,今日之局面,无非是怕索额图一人坐大,若是除了明珠还有第三方的力量,朕便不会如此掣肘了。”康熙说道,三足鼎立,才能平分天下之势力。 非他想用汉臣,而是不得不用汉臣。 一来索额图和明珠倾轧已久,双方势力盘根错节,皆致力于结党营私,要不攀附其势力,要不为其所排挤,致使政令不达,不利朝纲。 二是八旗之中子孙后代多数只贪图享乐,无太多可用之人,且多为性格粗犷、善战之人,文治确实不如汉人。 第三个原因则是不方便为太皇太后所言明,大清与蒙古之盟约不似刚入关之时那么紧密,即便如今公主嫁到蒙古王室,宫中也有蒙古后妃,但是姻亲关系带来的利益,远没有先帝之时那么重要。 但是太皇太后岂不知康熙所想,心中虽有些不太舒服,但依旧从大局方面,说道:“皇帝所言极是,制衡才可抑制其势力增长,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听闻老祖宗此言,我甚为放心了。”康熙说道,太皇太后教会他如今治理这江山,能有太皇太后的肯定,他这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话已至此,太皇太后还想提点康熙一句,“皇帝要记得,身为帝王,该慈则慈,该狠则狠,切不可因为过往之恩义,养出心腹大患。” 这话同宜妃的赏罚分明,不谋而合。 康熙心中颇为震撼,这些年,他一直奉行“仁政”“德政”,害怕别人说他残暴,故而,诸事皆留三分情面,可不少人却因此愈发放肆,不思君恩,变本加厉,直至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过。 若是他一开始就严加斥责惩罚,有没有可能不会到这不可挽回之地呢? 直到用完膳,康熙还在思索这个问题,范围就不止朝堂了,他想到了冷宫之中的李氏,还有大阿哥胤褆。 他秉承着小惩大诫,李氏却是不知悔改,搅得后宫不得安宁,而胤褆骄纵自大,目中无人,几次三番挑战太子威仪。 难道说都是他心软了? 抛去家事不谈,康熙决定先从政事入手,朝堂上余国柱弹劾汤斌诽谤朝廷之事还被人抓着不放,康熙干脆下令,让汤斌亲自回京解释。 如此一来,明珠一党以为皇上此次亦是重拿轻放,开始疯狂攻讦郭琇,上疏明珠之功德,而索额图一派之人则是拼命参奏,恨不得借机将明珠按死,让其永无翻身之日。 康熙最近连折子都懒得看了,一打开不是论罪的就是求情的,好像全国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在围观这件事。 越是如此,康熙越发地觉得不能任由索额图和明珠发展下去。 腊月二十二日时,康熙突然下了旨意,将明珠等人的罪过公诸于朝,所犯罪责一一明述。 余国柱几位首要人物全部抄家,涉及人命之事,由刑部查明之后再判,次要人物如佛伦一干人等,皆是革职,按照律法处置。 而纳兰明珠则是被从轻发落,罚贪污之银两,罢免大学士之位,交领侍卫内大臣酌用。 刑部这一查便带出了一大片的瓜,官阶往上,如余国柱,并未牵扯人命,但所贪巨大,罢官思过,谴回故乡,而越往下,则罪行更为恶劣,欺男霸女、借势行凶皆有。 康熙看着明珠骂道:“这就是你考核推荐的官员?朕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朕的心意的?把朕的官位一个个这样卖出去,换得你家财万贯?” 明珠脸色灰白,潸然泪下,“臣有负于皇上,臣罪该万死。” “事到如今,再说这话,已经晚了。”康熙叹气道,“如今你就回去好好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同朕认错。” “罪臣叩谢皇上。”纳兰明珠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他以为自己这次要死了,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一条命。 索额图一派的人心中虽有遗憾,但是如今明珠已然构不成威胁了,故而,也算他们胜利了,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又生了事端。 队列中又一人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领侍卫大臣车泰、工部尚书王元清朋比为奸,贪污修缮畅春园之工银。” 这两人都是索额图一脉的人,而弹劾之人也只是一名小小的言官。 “这还有完没完?”康熙不耐烦地接过了折子。 大家下意识地朝着郭琇看去,郭琇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又聋又瞎,这件事还真跟他没有关系,他最近忙着明珠的案子,脚不沾地,哪里知道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康熙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看完之后,“车泰、王元清,你们俩有话要说吗?” 两人出列,正欲张嘴叫冤。 “朕劝你们想清楚,贪污和欺君哪个更为严重些?”康熙哼了一声。 两人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不说,那就是默认了,来人,拖下去。”康熙说道,“按照大清律法处置。” “皇上圣明。”众臣跪地说道。 甭管是不是真心实意,都一致呼喊着,康熙看着下面跪着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朕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恐辜负祖宗所托,忧百姓所盼,他们一个个倒好,拿着朕的仁慈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排除异己,这心肝都是黑的,是流着脓血的。” “如今,朕也做一回那扁鹊,让他们把自己的心肝洗洗,剜去脓血,用良心审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该不该!!!”康熙斥道。 虽然康熙字字句句说着“他们”,这跟指着鼻子骂“你们”没啥差了,心虚的人唯唯诺诺称是,正直之人恨不得拍手称快。 这是皇上自登基一来,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处置朝臣,偏生他们也不敢劝说。 谁也说不清这两件事是言官党派所为,还是康熙在后面支持,一时间都老老实实了。 经此一遭,整个朝堂算是清净了不好,众人埋头干事,生怕下一个被参奏的便是自己了。 不过,这之后倒是发生了一件事情,前户部尚书余国柱在回乡途中,身染沉疴,半途而亡。 听闻此消息的康熙唏嘘了一下,吩咐道:“余国柱虽晚节不保,但朕念在他往前数十年清正廉明,补贴百两于其家人承办丧事,另令沿途各地予以方便。” 如此,算是成全了余国柱三十多年官场生涯最后的体面。 解除了心中一大忧患,康熙觉得通体舒坦,回顾今年,也算是一个好年,先是台湾之事扫尾,而后第一次南巡,黄河治理工程效果明显,最后还平息了两党之争。 康熙心情好,便写了不少的福字上次给大臣与外藩,名单是的由奏事处拟定,原本这个事情早就该安排上的,但是明珠一事在即,也没有人敢提醒康熙这个时候写“福”字,生怕一个不小心,挨上一顿好说。 如今康熙龙心大悦,奏事处的人便天天跟着提醒,康熙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地不行,除了乾清宫要贴,其余宫中也要贴,他还让人给此次大放异彩的郭琇也送了个“福”字。 此举主要是为了震慑其他人,自明珠被罢免之后,郭琇处境并不好,康熙并未嘉奖于他,他反而得罪了明珠一党。 故而,不少的人在找他的麻烦,冷嘲热讽他一通忙碌,什么都没有得到,好在郭琇此人沉得住气,并未闹腾。 康熙愈发地赞赏他这种气节,既然准备提拔第三股势力,那他肯定要一步到位,若是让索额图和明珠提前知晓,必定百般阻拦,所以他现在还在等待机会,只能先送个“福”字表明一下自己并未忘记郭琇这个人。 郭宜只知道康熙最近心情不错,猜测和朝廷大变动有关,若是她通晓清史,就知道如今事态的发展比历史提前了不少。 明珠一党之事应是康熙二十六年才爆发,而结果也是明珠只是被罢相,余国柱被革职,如今两人不止被严查,还有日后搅风搅雨迫害他人的佛伦也提前下线了。 郭宜拿到福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要掏出手机扫一扫,集个五福,好在她没有手机,谢恩之后,她便让堇姑姑把福字贴了起来。 除了五福,啊不对,除了福字,宫内还要祭灶。 初闻,郭宜愕然,她一直以为送灶王爷升天这种事是民间才有的习俗,没想到皇宫内也有,祭灶的地点就在坤宁宫内。 这约莫宫中第一个大典,郭宜自然是悄咪咪地伸着脖子看稀奇,原身虽然也有相关的记忆,但是始终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的真实。 腊月二十三日,在坤宁宫东墙煮祭肉的大灶前设置供案,奉上神牌,备好香烛、燎炉、供品,端看供品有三十三种。 这个数量实在是惊讶到了郭宜,普通人家过年桌上都没有三十三道菜呢。 祭灶之礼原本由帝后主祭,但是后位空置许久,一直是由皇贵妃佟佳氏代替。 先由康熙在佛像前、神龛前、灶神前拈香祭拜,祭祀灶神,礼毕之后,再由佟皇贵妃行祭礼。 郭宜偷看了全过程,心中难免为佟佳氏委屈,合着皇后的事情都让人做了,但是后位却是不封,这可真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与现代的万恶资本家剥削员工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看祭灶之外,郭宜还去乾清宫看了丹陛上下树起来的万寿灯和天灯,两种灯的高度均在十米以上,灯杆插在汉白玉石座中,雕刻着皇上御用的龙纹,顶部有小亭子装饰,四周是龙形挑头。 万寿灯顶的龙头上悬挂灯联,八幅灯联上面的文字歌颂着康熙的雄韬伟略,天灯的龙头则是悬挂着彩灯。 且,万寿灯只在特定时间上灯,其余时候悬挂灯联,天灯则是每晚都点燃,并有专人照看,防止熄灭。 远远看去,灯火璀璨交映,火树银花。 郭宜觉得自己现在就跟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看什么都是稀奇的模样。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只有皇帝才能搞得出来这种又废人力又废物力的东西,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灯可真好看,将过年喜庆的氛围拉满。 一旦祭过了灶神,日子就好像是被压缩了,每一天都飞速前进,各宫之中也安挂门神对联。 郭宜在现代看到的门神对联皆是纸张所制,一年一换,穿越来这里才发现完全不一样。 首先,春联大有来头,由工部负责图样和尺寸,制造库提供物料,造办处筹备,最后书写是由翰林官们完成,门神为绢制,用木框仔细装裱。 其次,待到明年二月,春联与门神都要收起来,以供下一年使用,而且这些东西都在背面清晰明了标注用于何宫何门,绝对不会混乱。 听完堇姑姑的介绍,郭宜顿觉大开眼界,工部不是负责水利、木土工程、机器制造的事情吗?这种鸡毛蒜皮之事也归他们管? 而且,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春联还有白底的,在现代,白底的对联只有丧事才会使用。 虽然知道是满族“尚白”的习俗,毕竟白色对于渔猎民族来说,白色是冬雪里最好的伪装,但是郭宜打内心还是接受不了大过年挂个白色对联。 好在翊坤宫的春联是红色的,郭宜可不想大过年的一出门,就看到左右两边都是“白联”,那实在是太膈应了,也许将来有一天,她会接受,但不是现在。 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心中觉得新奇,开始还想着在这个宫中转上一转,都看上一遍。 跑了几次之后,她就累了,尤其知道这门神对联有各上千幅之后,她彻底熄火,自我安慰以后还要看上几十年,不急于这一时。 除此以外,翊坤宫还贴了不少的春条,一些是郭宜自己写的,一些是胤祺写的,康熙闲来无事,也写了几张,均是吉祥话,康熙多为“迎福”“宜春”“平安”,郭宜就比较接地气了,尽是“日进斗金”“大吉大利”“岁岁平安”,尤其是“日进斗金”贴得对多。 康熙见了,都哭笑不得。 除了这些细枝末节的零碎小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郭宜开始着手安排——胤祐的生母戴佳氏。 第88章 除夕 康熙瞅了宜妃一眼,难得听到宜妃主动开口请求帮忙,“你想朕帮你什么?” “马上要除夕了,臣妾想送胤祐一份礼物,他素来喜欢机巧类的东西,想让皇上帮臣妾拿个主意。”郭宜说道,她宫中没有这类东西,便问问康熙。 “你给胤祺和胤禟都准备了什么?”康熙问道。 “胤祺准备了一整套植物绘图,胤禟是一个花式风车,就是胤佑喜欢的,臣妾实在是想不出来。”郭宜苦恼,她在机巧方面最高的成就就是拼图的和积木了,再高端一点的恕她无能为力了。 康熙思索片刻,道:“先前攻□□,洋人献上了几条荷兰战船的模型,朕让梁九功给送一艘过来,可好?” “臣妾代胤祐多谢皇上隆恩。”郭宜赶紧说道,这简直不能更好了,康熙留着这模型无非就是纪念自己□□的功绩,如今,愿意给胤祐,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乾清宫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朕,朕便先回去了。”康熙坐了一会说道,他得趁着今天把剩下的折子都看完,明日腊月二十七,便要封印了。 “臣妾恭送皇上。”郭宜起身行礼,等到康熙走了,她又坐了回去。 “娘娘怎么瞧着不开心啊?”堇姑姑上前给她捏捏腿,今天可走了不少的地方。 郭宜叹了一口气,“你叫人盯着戴佳氏,万不能让人苛待了。” “这戴佳氏如今是罪有应得,娘娘何必为她烦心?”堇姑姑说道,就凭着戴佳氏的所作所为,只被贬去冷宫已经算是皇上天恩浩荡了。 “都是可怜人罢了,且照看着,留上一条命。” 以康熙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又想起了戴佳氏,到时候人没了,他定然不会怪自己,说不定会怪罪胤祐身为人子,对生母不闻不问。 帝王之心,实在是反复无常。 —— 年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晃眼的时候,除夕就来了。 自寅时起,康熙便起身到养心殿东、西佛堂以及宫内各处拈香行礼,祈求神明的庇佑。 本来这没有郭宜什么事儿的,奈何宫中规定,皇帝初入各个宫门之事,定要燃放烟花爆竹。 故而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有停过,郭宜一身的起床气爬了起来,兰心和春桂赶紧上前伺候,梳洗更换吉服,等着等会同康熙一起用早膳。 出门的时候,地上有一层芝麻秸,堇姑姑扶着她,提醒道:“娘娘跴岁慢点。” 踩岁,也是祈福的意思。 自打怀孕开始,郭宜就不爱穿花盆鞋,今日场合需要,她还是得穿上,这大概就是她们这些妃嫔的高跟鞋与工作服。 一路上走过去,碰到了惠妃、荣妃等人,便邀着一起走着,佟皇贵妃掐着时间点来,既不会早来让其他人难堪,也不会迟到失了礼数。 妃位是两人一桌,嫔位是三人一桌,郭宜的身旁坐的是惠妃。 妃位使用的是清一色黄地绿龙盘碗,膳馔共三十二品,黄米饭一品、饽饽两品、盘肉三品…… 样式极为丰盛,可是,大早上的,吃这么腻真的吃的下去吗? 反正郭宜自己是没有什么胃口的,扒拉一口饭菜就慢慢嚼着,偶尔皇上和皇贵妃语气亲昵的聊天。 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是氛围极好的,热闹都是他们的,下面的人什么都没有。 有这个想法可不止郭宜一人,惠妃夹了几筷子也跟着停下了,悄声道:“晚些时候,你还要参加大宴吗?” 郭宜立马去的搜刮原身的记忆,我滴乖乖,大宴从下午两三点开始,一直到夜里。 虽然大家都知道过年就是吃吃喝喝,但是也不是这么一个吃喝法吧。 “皇上没有吩咐,那定然是同大家一起。”郭宜小声说道,大boss没有发话,她肯定还是老老实实地服从安排。 “你这身子可得注意,若要是真的不舒服,也别硬挺着。”惠妃说道,前些时候戴佳氏闹得那一出,可把她给吓着了,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眼见着后面康熙没有斥责她,她这才心安了些。 “我知道的。”郭宜说道,天大地大,她肚子里面怀得这个最大。 用过膳之后,郭宜也没有回宫,跟着佟皇贵妃一行人分别去给皇太后请安,原本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可是她老人家拒绝了。 众妃坐在殿中,相互说着悄悄话,惠妃问了一下戴佳氏的情况,听完也只是说了一声“魔怔”,又同郭宜说了李氏,说前些时日,李氏病了,请了太医看过之后,情况恐怕不是很好。 “瞧这大过年,我同你说这些干嘛,晦气了。”惠妃笑着说道。 “也没什么,这些事儿不是常有的嘛,世事无常。”郭宜说道,时时刻刻想着李氏、戴佳氏也是给自己提个醒,帝王之宠爱,本就靠不住。 “你倒是看得开。”惠妃说道,又问了一句,“胤祐在你宫中如何?” “胤禟最近缠着他,两个人整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胤祺不在,胤禟就粘着郭宜,有时候郭宜不耐烦了,就把他丢给胤祐,不知道是不是胤祐从小得到的爱不多,特别喜欢胤禟这种黏糊劲儿。 跟着一口一个“禟禟宝宝”,恨不得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的。 郭宜有时候看了头疼,感觉随时能养出一个横着走的小霸王。 茶水上了几旬之后,终于要到了大宴的时候,众人又在佟皇贵妃的带领下去参加大宴。 宴桌早已经摆放好了,用满席,头路点心五品用青白玉盘,二路、三路高头点心十八品用青白玉碗,四路用小青白玉碗,五到八路皆为青玉白碗。 除果盒以外,全桌八路膳品六十三,还有小食六品,小菜酱料等四品。 光看着这些美味佳肴,郭宜觉得每一盘上面都写着“奢华”二字。 人都到齐了之后,还不能进殿,康熙去请皇太后、太皇太后,众妃要候着等着这三巨头来才行。 郭宜站得腿酸,抱紧了小手炉,亏得孩子不用跟着来,不然一样的受苦受累。 肩舆到了跟前,中和韶乐声响起,康熙搀扶着太皇太后走下来,佟皇贵妃带着众妃行礼。 “都进去吧。”太皇太后说道。 郭宜跟在惠妃的身后走了进去,现在座位上站着,等着太皇太后说话。 郭宜偷偷打量了一个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老太太满脸皱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头饰精简,多为翡翠玛瑙一类颜色浓郁的宝石,衬得老太太气质高贵。 就这么咋一看,只觉得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但是她眼神坚定犀利,说起话来,声音洪亮,“这大过年的,大家都聚上一聚,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讲究礼仪,都坐下说说话,吃吃饭,一起乐呵一下。” 众人又行礼谢恩。 等到上面的三巨头坐了下来,众妃才跟着落座。 郭宜原本对除夕还有几分期待,可是俗话说得好“早起毁一天”,繁琐的礼仪加上的凛冽的寒气,已经浇灭了她的热情。 在背景音乐之中,太监开始传摆热汤,给康熙呈上汤膳盒一对,寓意好事成双。 等到汤膳用毕,奏乐也停止了。 第二个上场的歌舞表演,轻盈细腰,舞姿翩跹,这个节目郭宜很是喜欢,恨不得吹一声口哨。 这是便要饮用奶茶了,这是满族的传统奶茶,做的还不错,但是郭宜也不敢多喝,茶喝多了,她怕肚子里的小宝贝深夜蹦迪。 惠妃倒是很喜欢,“我向来爱喝这个,但是内务府牛乳供应有限,只能偶尔喝喝解解馋。” “我怕饮用完之后,晚上睡不着。”郭宜回答道。 “记得我怀着胤褆的时候,有次多喝了一碗,那孩子直到半夜还闹腾,可把我给累惨了。”惠妃笑着说道,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茶喝多了,还叫了太医来,闹得人仰马翻。 等到歌舞结束之后,便是转宴小吃,从皇上那儿起,向外辗转传送各种点心小吃,郭宜挑着自己喜欢的摸了两块。 最后便是酒宴了,伴随着乐声,呈上酒膳,送酒之时,启奏丹陛大乐,康熙先给太皇太后、皇太后敬酒之后,后妃一一敬酒。 孕妇禁止饮酒!!! 郭宜正想着怎么敷衍,就看到前来呈酒的是魏珠。 见宜妃娘娘看见了自己,魏珠稍稍点头示意。 郭宜知道康熙肯定是有安排,她端起酒杯,恭祝太皇太后,“臣妾恭祝太皇太后福寿绵延,身体康泰。” 说完,便一饮而尽,嗯,是白水。 之后又依次敬了皇太后和康熙,滚轱辘地说着吉祥话,皇太后和康熙的表现极为平常,看待宜妃同其他嫔妃并无二致。 郭宜懒得细究其中原因,恪守本分,坚持不出错就是胜利的道理,随波逐流。 果茶喝完之后,年宴才算是结束,苏培盛高喊了一声“宴毕”,接着就要转换场合,开始守岁。 魏珠凑到宜妃跟前道:“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恭祝宜妃娘娘身体康健,年华依旧。” “魏公公是喝了蜜吗?说起话来这么甜。”郭宜笑着说道。 “今儿除夕,奴才也沾沾喜气。”魏珠笑着说道,“皇上说了,娘娘身子重,今年的守岁就免了,让您回宫好好休息。” “本宫就多谢皇上体恤了。”郭宜笑着说道,对堇姑姑使了个颜色,堇姑姑取出一个红色的小钱袋塞给了魏珠,“这点心意就请公公们喝个茶,庆贺一下新春之喜。” “奴才多谢宜妃娘娘。”魏珠躬身谢道,来给宜妃传话这个差事是他同干爹求的,就知道宜妃娘娘一定会给赏赐的,他摸了一下,应该是两锭银子,嘿嘿,等会拿着钱去御膳房提点菜,同干爹好好庆贺一下。 第89章 朝见 当然得此殊荣的并不止宜妃一个人,不然显得太不像话了,尤其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那岂不是把宜妃架在火上烤? 但是背地里,宜妃不止能享受早退的福利,康熙还让她坐肩舆回宫。 回了翊坤宫,郭宜整个人才松懈下来,换回了常服。 “额娘!” “额娘!” “宜额娘!” 三小只听到动静,立马溜了过来,郭宜让他们脱了鞋上炕,“今儿除夕,左右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大伙儿都歇着些,把前些时候准备好的炭火和吃食都发下去,大家一起守岁。” “奴婢多谢娘娘。”堇姑姑行礼道,同兰心一起去安排,他们这些贴身伺候就在殿中,同主子一起守岁。 同林、红棉等人则是在暖阁一起喝茶聊天,值夜的人便送了个炭盆过去,瓜果也分了点。 郭宜让堇姑姑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一一介绍道:“这是胤祺的整套绘本,是春桂和晋喜一起完成的,这个是胤祐的战船模型,是你汗阿玛准备的,这个是胤禟的风车。” 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于胤祐的战船模型了,将近一尺,做工精细,甚至连船上甲板的纹路都一清二楚,根据康熙的说法,此船叫做三桅战舰。 胤祺哇哇两声,眼神发光地看着这艘战舰,“我可以摸摸吗?” 胤祐点点头,他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行,这是他有史以来收到最好的礼物,“多谢宜额娘。” “不客气呀。”郭宜笑着说道,“你也要记得感谢一下汗阿玛。” “嗯嗯。”胤祐亮晶晶的眼睛发光,连连点头,以前汗阿玛都不记得给他礼物,如今他来了翊坤宫就有了,肯定是宜额娘跟汗阿玛求的。 胤祺也跟在后面说道:“谢谢额娘。 “不客气。”胤禟立马就接了下一句话,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郭宜。 郭宜失笑,点点他的小额头,“你就皮吧。” 胤禟捏着自己的风车也很开心,这个是郭宜自个儿画的图纸,让造办处做的,风车就玉盘大小,还有五个小风车围在四周。 为了迎合她儿崽的喜好,特意漆成了红色,内务府还加上了一些漂亮的花卉纹饰。 郭宜忽而凑过去,轻轻吹了一下,风车刷地一下子转动。 胤禟先是一愣,眼睛慢慢瞪大,跟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胤祺也凑了过去吹了一下,胤禟跟着撅着嘴开始呼呼呼。 看着不怎么转动的风车,郭宜有理由怀疑他吹出来的是口水。 “额娘,呼呼,呼呼”见风车不转了,胤禟把风车戳到额娘的面前,让她再吹一下。 郭宜又吹了一口气,风车刷刷地再次转了起来,胤禟高兴地合不拢嘴,呵呵乐个不停。 有了风车,他独自就玩得很开心,一会摸摸,一会自己呼呼。 胤祺和胤祐则是专心致志地去研究战船去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不远处,堇姑姑正同兰心、晋福说着话。 这边欢声笑语,那边低声细语,屋内暖融融,心也是暖融融的。 郭宜靠着大迎枕,在现代这个时候,她一般是与朋友云跨年,在自个儿租的屋子里面,做上三五个菜,对着屏幕里面的董卿说声过年好。 她向来独立自主,可是那会儿难免也会觉得清冷、孤寂。 若要算起来,这算是她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了,身边有胤祺、胤祐、胤祐三个软乎乎的小崽子,也有堇姑姑、兰心这些虽为奴才更像是兄弟姐妹的人。 在这个封建、残酷的时代,这些人既是她的软肋,亦是她的铠甲。 想 着这些有的没的,郭宜的倦意便上来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堇姑姑偶尔会偏头看上一眼,见宜妃娘娘睡着了,便上前将人叫醒:“娘娘,回屋内睡吧。” 郭宜本来早上就没有睡好,如今更是困得不行,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被堇姑姑扶去了床上,一沾枕头,便是一夜到天明。 除了除夕,春节也是个大日子,康熙要忙着“开笔”,接受百官的朝见,后宫之中,佟皇贵妃也要接受这些大臣家眷的朝见。 这原本是皇后的职责,自孝昭仁皇后去世之后,后位空置,百官数次上奏请求立后,康熙都压着没同意,后面干脆一切职务都有佟佳氏代理。 佟佳氏如今也有些尴尬,接受了家眷的跪拜后,后宫妃嫔之亲眷可前去探望,这也是难得的家人团聚之时,她留了自个母亲说话。 何奢礼氏拉着佟佳氏的手说道:“如今看来娘娘这气色好了不少,我也放心了。” “让额娘挂念了。”佟佳氏不好意思地说道,“多亏了额娘帮忙调查章温氏。” “说到这个,你怎么突然提到了章温氏?”何奢礼氏想不出自家女儿怎么会同章温氏扯上关系。 佟佳氏便将这件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此事多亏了宜妃,女儿才寻了这个办法。” “郭络罗氏就这么直接给你了?”何奢礼氏心中犯嘀咕,她这女儿从小就是比照着皇后之礼培养的,端庄大气,却是少了一点点心机。 不怪她多心,实在是她日日担忧自己这个女儿遭了算计,她是眼见着孝康章皇后在如花似玉的年纪被这吃人的后宫给磋磨没了,就说这天下难道有比皇宫更为腌臜的地方了吗? “她性子向来直率,女儿先前也以为她是有求于我,没想到她什么要求都没提,先前女儿让她帮忙照看胤禛,她也帮忙了,还差点出事。”佟佳氏把李氏的事情提了两嘴。 何奢礼氏听得恨不得直拍胸口,如此凶险,真让人倒捏一把汗,“如此说来,这郭络罗氏人还不错?” “是还不错的,她的几个儿子也讨人喜欢的很。”佟佳氏想起小胤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何奢礼氏叹了一口气,“额娘盼着你什么时候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胤禛虽好,但是你如今夹在中间实属不好做人,乌雅氏一个奴才,如今翻身做了主子,就忘记了你的大恩大德,实在是忘恩负义。” 乌雅氏初初进宫只是佟佳氏宫中的一个宫女,后来被皇上看中,宠幸过后成为官女子,还是佟佳氏护着她,让她慢慢升了位份。 后面胤禛出生后,因为乌雅氏的份位不高,只能让佟佳氏养着胤禛,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极为别扭,随着胤禛长大,这种别扭愈发的明显了。 佟佳氏叹息,复而又笑道:“胤禛的确是个好孩子,皇上也经常夸他刻苦。” 何奢礼氏见女儿不想谈论这件事,又换了个话题,“你阿玛想让和卓进宫,说的是给你固宠,我看是想抬举他的爱妾,你放心,这边我压着没松口,你也别松口。” 提到和卓,佟佳氏笑容淡了些,和卓是她的庶妹,自幼就喜欢听孝康章皇后的故事,后来行为举止又模仿她,这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今年的大选,我让她提前出宫。”佟佳氏说道,和卓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清楚楚,只要她活着一天,绝对不会让和卓进宫,况且她想进宫,皇上未必同意。 康熙可不是什么芝麻谷子都要的君王,不说容颜倾城,那也是绝代风华,和卓在这一干人里面确实不怎么出彩。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凡和卓是个心思正的,我也就不阻拦了,但她如此行事,若是进宫,只怕日后会给你带来祸端。”何奢礼氏说道,要不是丈夫一再打着这个算盘,她 早就找个人把和卓给嫁了出去,何必留到今日。 “这后宫向来吃人不眨眼,和卓那个性子进来,若是没有我护着,恐怕只会早早地香消玉殒。”佟佳氏笑道,她想起来迄今还没有找到的算计李氏之人,这后宫水深得让人窒息。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何奢礼氏说不出的心疼,便换了个话题,“隆科多最近懂事了,可比之前长进不少。” “皇上重视汉学,你让他多学点准是没错的,可别溺爱他。”佟佳氏说道,“大阿哥、太子虽年幼,但是功课、骑射样样没落下。” “我这不是觉得心疼吗?你说咱们也算得上贵戚了,何必争这些?”何奢礼氏说道,她儿女不多,女儿进宫之后,她便将心思多花在儿子身上。 “自身不立,何以为立?”佟佳氏说道,“隆科多的性子还是要多磨磨,不然以后定然惹出事端。” 皇上如今屡次三番提到胤褆骄纵,颇为不满,隆科多只是一个外戚,真要闹腾起来,皇上也不会太留情面。 何奢礼氏不以为意,殊不知此时一语成谶,祸事连累佟皇贵妃跟着一起倒霉。 因提到隆科多的事情,母女俩心中都有些不欢快,还是佟佳氏先做了让步,聊了一些宫中的趣事儿,何奢礼氏顺着台阶,两人又聊了一会天,才依依惜别。 这种家属探望的事情同郭宜关系不大,能进宫探望人的定然得是京中官员,她那一家子都在盛京,官阶也不大,根本不可能来。 所以在各宫欢腾的情况下,倒显得翊坤宫冷冷清清。 郭宜非但不难过,还很开心,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宜妃,万一来个穿帮怎么办,不如秉承着“相见不如怀念”的原则。 不过她不难过,有人却怕她难过,康熙接受百官朝见后,百忙之中,还抽空来了一道,“朕怕你思念亲人,故而前来看望。” 第90章 弹劾 郭宜正在给宫人们发红包,谁的吉利话最好听,便多赏一个红包,不只是宫人,后面三个崽都加入进来,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见皇上过来,郭宜将手中的剩下的红包的递给了堇姑姑,让她分发一下,“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这里本就是臣妾的家,臣妾在这里也有亲人。” 至于盛京,那是原身的家。 康熙仔细瞧了她一会,见她不是强颜欢笑,这才放心,“朕先前还想让你阿玛来京城做官,这样你也能偶尔见见家人。”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郭宜眼神一亮,若是她的娘家就在这里,以后也多个靠山了,她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原身的阿玛那性格耿直直率,这紫禁城中的弯弯绕绕太多。 要是真来了京城,未必能适应这儿,说不定还会给原身家里带来一些麻烦。 “不过,臣妾的阿玛性子耿直,疏谋少略,并不适合在朝为官。”郭宜尽量把话说的婉转些。 康熙想了想三官保的为人处世,若真是来了京城,怕不是日日要同京中官员吵架,若是一言不合,说不定还会套麻袋打人呢,到时候头疼的还是自个儿,“也罢,不若让你额娘来看你一趟,先前皇贵妃临产,也接了自己的额娘进宫,如今朕着内务府传旨,让她提前过来。”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说道,这样也好,到时候她临产的时候也放心点。 康熙说完了体己话,便要离开,三个崽在外面疯完了,这才相互拉扯着进来了。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祝汗阿玛身体安康,吉庆有余。”胤祺和胤祐拱手说道,这是他们最熟练的吉祥话,张嘴就来。 “朕也希望你们的身体康健。”康熙笑着说道,“梁九功,红包。” 梁九功立马呈上了几个红包,康熙挨个地发了,发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康熙的手顿了顿,同胤禟大眼瞪小眼,“胤禟,你就没有什么对朕说的吗?” 胤禟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康熙手上的红包上扫过,“恭喜发财……” 康熙哈哈笑了。 胤禟顺口接了下面的话,“红包拿来。” 康熙的笑容收住,万般无奈地看着宜妃道“”“你教的?” “臣妾就这么提了一次,没想到他就记得了。”郭宜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这个儿崽什么都学。 “阿玛,红包包。”胤禟凑上前,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康熙无话可说,将红包递给了他,“再说一个吉祥话。”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 胤禟正想着为什么有人想给两次红包,就被康熙打断了,“行了,朕晓得了。” 胤禟不以为意,拿着红包眉开眼笑,如同年画娃娃那般可爱,道:“多谢汗阿玛。” 罢了,何必同胤禟一般见识?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康熙坐了一会,便离开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活,论起来,整个除夕春节最忙的人就是他了。 郭宜也忙,忙着带着三个崽四处拜年要红包,原本以为这个正月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正月初十的当天,如沁突然来了翊坤宫一趟。 “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如沁行礼道。 “是皇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郭宜闲适悠然地问道,昨日她带着三个崽去了皇贵妃宫中百年,他们三一人得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这个东西一般会送给刚出生没多久孩子。 但是佟皇贵妃约莫是看着寓意好,便都送了。 “回宜妃娘娘的话,我家主子得了消息,说是朝中大臣准备弹劾娘娘的阿玛。”如沁说道。 郭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可知为何?” “据娘娘猜测,可能与腊月二十二有关,朝中大臣说娘娘父亲官居四品竟然同一等大员同等出入,参其不敬无礼之罪。”如沁说道,“娘娘说让您早做准备。” 郭宜想了想腊月二十二的事情,想到了纳兰明珠,“本宫已经知晓此事,你同佟皇贵妃转达一下本宫的谢意。” 待到如沁走了之后,堇姑姑连忙问道:“这事儿与娘娘有何关系?” 能有何关系呢?无非是康熙从自己宫中离开后去见了太皇太后,明珠一派怀疑此事有太皇太后在其中掺和,太皇太后动弹不得,便把气撒到自己的头上。 他们不可能猜到自己同康熙说了什么,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康熙也不是个糊涂人,断然不会四处张扬。 这可真的是柿子全挑软的捏了,郭宜冷笑道:“同本宫能有何干系,牵连之祸而已。” “娘娘决定如何打算?”堇姑姑问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重拿轻放,也能小题大做。 “既然说后宫不得干政,本宫等着他们闹腾。”郭宜说道,无非就是自己到时候去跪一跪给康熙做做面子的事情,况且这件事于她并非全是坏处。 康熙心里很清楚自个儿的阿玛是因为什么被参奏,若是自己主动担了祸事,康熙只会觉得内疚,会心疼她,便会变本加厉地对自己好。 果然,康熙翻看了最近呈上来的折子,忍不住道:“一个盛京四品的官员,竟然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参奏,明珠、余国柱等人怎么就无人敢参?” “谁人能不怕死呢?”高士奇在一旁说道。 高士奇如今担任着翰林院侍读一职,于汉学、书画一类,颇有造诣。 康熙看了高士奇一眼,“为臣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人者,皆会有贪生怕死之想法。”高士奇说道。 康熙思索了一下,“却有其理啊。” “朕想,他们是对朕有意见,朕乃是天子,所以挑着宜妃的刺,宜妃经年不见家人,何来约束无力这一说?”康熙有几分怨气,明珠和索额图的处置是他同太皇太后的主意,关宜妃什么事情? 高士奇默不作语。 “这些弹劾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康熙说道,让他们闹腾几日罢了。 谁知,这些人闹腾起来没完没了,竟然日日跟着禀奏,康熙的神色越发的难看。 这些人盯着前朝算了,还要盯着后宫,他为天子,统御百官,如今这些官员犯了错还不能罚了?再者,他在后宫之中去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这些人也要管? 恐怕是后宫之中有人四处捕风捉影,将纳兰明珠一事与宜妃关联起来,联合起前朝的人一起算计着。 康熙扫了一眼最近上折子比较多的几个官员,皆是有女儿姐妹在后宫之中,偏生同宜妃关系也是一般,少有一两个还闹过龃龉。 “皇上,宜妃娘娘在殿外求见。”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康熙一想到宜妃,便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偏生他现在还不能处理,真要是把这批人也处理了,说不定朝堂得要炸锅,到时候不论真的与宜妃有没有关系,康熙都有几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味,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你就说朕让她回去,这件事过几日就结束了。”康熙不知如何同宜妃开口,干脆避而不见。 梁九功出去回话,谁知道宜妃非但不走,还在乾清宫门口跪下来了,“臣妾父亲有罪,皇上若不见臣妾,臣妾实难心安。” 梁九功赶紧又进去禀告。 康熙赶紧起身,大步朝外走去,“怎么还跪着了呢?” 走了两步之后停住,他笑了笑,“算了,你让她跪一会再进来吧。” 宜妃都来给他台阶下了,他岂能辜负这番心意? 梁九功摸不着头脑,这“一会”到底是多久啊? 宜妃怀着身孕,梁九功也不敢让她久跪,在心中数着时间门,半刻钟的样子,就赶紧出去了,“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堇姑姑赶紧搀扶着宜妃起来,进了殿中。 殿中此时只有康熙踱着步,见宜妃进来,立马上前从堇姑姑手中接过宜妃,亲自扶着让她到暖阁坐了下来,“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朕差点就亲自出去接你了。” 郭宜慢慢坐下来,“臣妾听闻皇上为了臣妾与阿玛的事情焦头烂额,心中实属过意不去。” “那是他们胡说。”康熙说道,“他们就是心中埋怨朕处置明珠,见朕去见太皇太后之前去了你的宫中,便误以为此事与你有关,真是荒唐。” “但是臣妾阿玛的确是做错了,他是四品,如何能同盛京将军、盛京府尹平起平坐,这于礼不合。”郭宜说道,毕竟弹劾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她老老实实先认个错。 “朕已经问过了,此事为误解,是他们非要官三保如此,落入这些人口中便成了把柄。”康熙已经调查过,是这些人看中官三保此人不拘小节,,故意挖了个坑给他。 “那臣妾阿玛也不能失了礼数,故而,臣妾来同皇上请罪。”郭宜说道,即便是被设计的,但是追根究底,阿玛也不是犯了这个错吗? 康熙见宜妃坚持如此,便问道:“那你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既然他们揪着不放,皇上就罚吧。”郭宜说道,大臣们要个说法,她就让康熙就给一个吧,“严身立明,就当是给大家提个醒了。” “可是,如此便委屈你了。”康熙拉着宜妃的手说道,心中微微叹息。 “能解决皇上的忧虑,臣妾受点委屈算什么呢?”郭宜拿捏着时候说道,“他们就是想看皇上左右为难,皇上千万别让他们如了意。” 郭宜说话的时候,故意带了几分俏皮。 康熙笑了笑,“思朕之忧,唯有尔。” 第91章 禁足 两人在暖阁说了好一会的话,临走之际,郭宜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眶泛红。 康熙初时还不何解,但看宜妃沾了一下茶水,露出委屈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你啊……” 未尽之意,极为宠爱。 “皇上别闹,臣妾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呢。”郭宜娇嗔道,在堇姑姑的搀扶下出了乾清宫。 翌日,宫中便起了流言,先是宜妃求见,被皇上罚跪,随后进了乾清宫,被皇上好一顿斥责,出来的时候也,眼睛都哭红了。 随后,康熙禁足了宜妃一个月,又下旨责备了官三保,更是坐实了这种说法。 皇上同时处理了宜妃和官三保,似乎达成了弹劾之人的目的,但是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他们是想发泄对处置明珠大人的不满,但是结果哪哪都不对,禁足算什么,早些时候,宜妃禁的足还少了吗?可皇上转身就宠爱有加,至于官三保此人,这种责备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一样。 若真是责备,至少,也得降个职吧。 可是皇上已经处罚过了,他们再揪着不放,就是不识抬举,虽然法不责众,但是天子一怒,后果谁也说不准。 比起前朝的见好就收,后宫简直已经疯魔了,流言纷纷,更有甚者编排出宜妃快要失宠这种谣言,加之,康熙在后面推波助澜,谣言甚嚣尘上,不少人竟然真的相信了。 为此,佟皇贵妃特意在康熙来的时候探了一下口风,知道是宜妃自个儿要求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宜妃“哭唧唧”地出了乾清宫的门,康熙笑道:“她啊,鬼主意多得很,哪里需要你来担心。” “臣妾同宜妃颇为投缘,如今见她被禁足难免担心。”佟皇贵妃说道,她是实打实地关心宜妃,宫中能像宜妃这样相待的人不多,她倍感珍惜。 “她自个儿要求的,说如今月份大了,想窝在翊坤宫不出来,让朕给她禁个足,朕倒是不知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朕呢?”康熙说道,宜妃如此说的时候,他简直不可置信,这是把“禁足”当什么了? 佟皇贵妃闻言,忍不住笑了,“这倒是她的风格了。” 康熙跟着无奈地笑了笑,“的确是的,这后宫之中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如此行事之人。” “宜妃性子活络,中正不偏,臣妾先前将胤禛托付于她,心中拿不准她到底如何是想,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佟皇贵妃心中一直记挂着此事,“且胤禛生病,她不顾自己怀着孕,亲自照看,臣妾心中实在是万分感激。” 康熙想到了赵敬自个儿留下的那份脉案,“宜妃此人心性端正,故而朕将胤祐托付于她,也是想胤祐能得一份庇佑。” 提到胤祐,佟皇贵妃便想到前几日他们来拜年的事情,便道:“前些时候,宜妃带着三个孩子来拜年,臣妾瞧着孩子的衣服一模一样,便问了问,宜妃说那是‘兄弟装’,还有‘亲子装’。” 康熙哦了一声,“何为亲子装?” “宜妃说是大人和小孩的衣服相类似,臣妾问了胤祺,说去年夏日时候还同宜妃一起穿过,臣妾想着若是以后臣妾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要穿上一身。”佟皇贵妃笑着说道,三个娃娃各个都可爱极了,胤禛抱着胤禟一上午都没撒手,可见多么的喜欢。 康熙也跟着笑了,“她自进宫之时,就偏爱新鲜的东西,如今也还是一样,真倒是故人如旧。” 佟皇贵妃可不这么觉得,她是女人,瞧得更清楚,宜妃自然是变了的,不像是一开始那般无忧无虑,神色之中也会有担忧害怕,行事也愈发地收敛。 当然这种事情,男人是很难瞧出来的,他们只会觉 得一直很符合自己的心意。 “如此真好。”佟皇贵妃笑了笑,掩去心中的想法。 梁九功忽然进来说道:“皇上,皇太后说请您过去。” 康熙立马就笑了,“皇额娘恐怕也是来问宜妃的情况,不止你们俩,朕前两日去惠妃宫中,她也明里暗里提了一嘴,未曾想,你们如今的关系这般要好。” “这后宫之中,姐妹同心,皇上便可无后顾之忧。”佟皇贵妃说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康熙格外喜欢后宫和谐,虽然他自知其中不少明争暗斗,但是只要不吵到明面上来,他就当不知道,“对了,朕看这后宫之中有几人甚是欢腾,吵得朕心烦,你寻个由头,也一并禁足了吧。” 佟皇贵妃立马懂了康熙的意思,恐怕这几位就是借着眷属进宫谢恩之时偷偷传递消息,将祸水引到宜妃身上的人。 佟皇贵妃同康熙对视一眼道:“臣妾定当严加约束,不让她们惊扰了皇上。” “你安排就好。”对于后宫之事,交给佟佳氏,康熙是极为放心的。 “皇上,臣妾有事言明,之前宜妃想要一种植物,臣妾托着家中寻找,如今有了眉目,到时候请皇上帮忙转交给宜妃。”佟皇贵妃说道,额娘传消息说是找到了名为“番椒”植物。 后宫之中,传递一个消息出去还是有渠道的,但是整两株这么大的植物进来,最好还是先同康熙通个气,免得到时候追问起来麻烦。 见是植物,康熙只当宜妃是为了胤祺寻的,不以为意,“你倒是将她放在心上。” “宜妃同臣妾有恩,如此绵薄之力,不足挂齿。”佟皇贵妃说道。 “朕知道了,会妥善安排的。”康熙笑着起身。 “臣妾多谢皇上。”佟皇贵妃起身相送。 出了佟皇贵妃处,康熙走了两步,忽而问道:“宜妃上次救了胤禛,德妃可有表示?” “奴才听说,德妃过了几日,给宜妃送了一对花瓶,还有几匹锦绣,旁的没有听说了。”梁九功说道,心中腹诽,纵然德妃敢送,宜妃怕也是不敢用的吧。 康熙闻言,微微不满,胤禛是佟皇贵妃的养子,佟皇贵妃心中还时刻念着宜妃的救命之恩,德妃竟然就只送了这么点礼,实在是敷衍。 虽有不满,但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到了皇太后宫中,果然如同康熙所料,皇太后是为了宜妃一事。 康熙抿了一口茶水,“我刚刚从佟佳氏宫中过来,她亦是问及宜妃。” 皇太后亦是听过胤禛之事,知晓宜妃的作为,“哀家知道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可宜妃此遭真是受委屈了,是代皇帝受过了。” 这话也只有皇太后能说了,佟皇贵妃纵然是这般想的,也不敢说出口。 “确实如此。”康熙说道,“我亦是心疼,可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不得不如此行事。” 官三保虽是被算计,但是失礼一事的确是存在,日后史书都得记上一笔。 而康熙只能忍着,至少现在是只能忍着。 “等宜妃禁足结束,你可得好好补偿一番。”皇太后提醒道,她很清楚,宜妃好,胤祺才能好,且她如今的确是觉得宜妃为人不错。 “我知道的。”康熙说道,转而问到胤祺,“胤祺最近还在宜妃宫中?” “前几日过来住了一段时间,这两天在宜妃的宫中。”皇太后说道,“我最近在看宜妃画的书,才知道哀家不在的时候,胤祺是如何模样。” 一些事情虽然听说过,但是宜妃的画笔之下,再现当日之情景,感觉又是不一样,例如丰泽园落水,她事后听说心中虽担忧,但是好在人没事,如今再看漫画,深感当时的惊险,还有胤祐的艰难。 这本书让她知道那些她错过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宜妃再用另一种方式弥补她缺失的那些时光,让她深受感动。 “此书好是好,就是没有我什么事。”康熙说道。 皇太后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争这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打算让她画一本以我和胤祺为主角的。”康熙得意道。 多少年没见过皇上这种嘚瑟的样子了,皇太后忍不住说道:“宜妃还怀着身孕呢,你可别累着她。” 康熙点头,“儿臣还是知道分寸的。” 康熙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宠,宜妃宠爱孩子,对自己没那么在乎,如今皇太后言语之中也颇为宜妃打算,自己这地位是不是有些岌岌可危了? 郭宜在自己的宫中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背地里骂她? 如今她“禁足”在,除了免去问安行礼,还免除了串门联络感情,是也每日吃吃睡睡,闲适得不得了。 “阿嚏”胤禟最近极爱模仿人,看到额娘打喷嚏,自己也跟在后面阿嚏阿嚏个不停。 郭宜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调皮。” 胤禟嘿嘿笑着,滚到两个哥哥中间,非要凑过去看五哥哥的书。 这图志是郭宜送的新年礼物,拿到李正敏的书时,郭宜就有想法,只是工作量太大,她又怀着孕,不敢久伏案桌。 好在后面春桂画技不错,她便找了晋喜和春桂一起帮忙,先做出来一本植物图志,剩下的后面再慢慢画就行。 她的计划也极为长远,等胤祺用完了,胤祐可以接着用,胤祐用完了还有胤禟呢,这种启蒙类型的书籍简直可以当做传家之宝。 胤禟坐在两个哥哥中间,不止要对着自己根本认不到图案指指点点,还非要两个哥哥一字一句讲给自己听,好像听过就能记得一样。 胤祺已经翻过一遍,如今也就是看个乐趣,故而还有几分好心情同胤禟讲着。 郭宜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开怀,就让“禁足”来得更长久一点吧。 好在康熙不知道宜妃是这样的想法,不然恐怕现在就要不顾朝中之人的想法,解除她的“禁足”。 第92章 赫舍里氏(捉虫) 郭宜一边吃着兰心削好的苹果,一边听着晋福从各处听来的谣言。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她整理了一番,第一个说辞就是她真的失宠了,官三保是被连累的,第二个就是,官三保失宠了,她是被连累的,第三个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失宠了。 郭宜无语,这要是不知道还是以为官三保也是后宫中的一员呢,真是什么瞎话都能编。 失宠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她都当做佐餐的笑话,不得不说,禁足太开心了。 不用担心对手的算计,不用担心领导的查岗,还能照常拿着俸禄,简直就是现代社会的“带薪休假”。 思及此,郭宜便动了心思,要不找个什么理由给自己加长一下禁足时间? 很快她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事情是这样子的—— 最近三小只格外喜欢凑到一起,玩具、书本、吃食都会相互分享,本来这是件好事,但是,他们有时候疯起来的时候,不管不顾,闹腾得厉害。 尤其是胤祺和胤禟总是联合起来“欺负”胤祐。 先是胤禟窝在胤祐的怀中,如今除了额娘怀抱,这是他第二喜欢的位置。 胤祺忽然再从后面趴在胤祐的肩膀上,重心不稳的三个人立马滚成一团,胤禟学废了,总爱挠人痒痒,胤祺跟着也动了手。 胤祐哈哈笑着,疯狂地扭动着身子。 最后,胤禟翻身,整个人爬到胤祐的身上,用重量镇压。 这日,也是如此,胤禟爬上去之后,两个人又开始一起挠着胤祐的痒痒。 胤祐翻滚挣扎中,一脚踹到了炕上的案桌,原本就因为他们三闹腾,特意把案桌放到了角落,结果还是没有防住。 只听到一声巨响,案桌连上面的东西全部都翻到在地,茶碗碎了一地,茶叶同碎成渣渣的糕点粘在了一起,一片狼藉。 除此以外,康熙赏赐的那艘荷兰战舰也一起摔在了地上,上面的桅杆摔断成两截,静静地躺在地上。 突如其来意外吓到了三个孩子,齐齐停下动作,趴在炕沿朝下看。 一见那战船的模样,胤祐脸色发白,这是汗阿玛赏赐的东西,就……就这样摔坏了? 汗阿玛会不会生气? 宜额娘会不会失望? 自己会不会被罚? 会不会被送走? 除了三个崽崽,殿中的宫人也都愣住了,天大的恩赐就这么摔坏了? “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郭宜是最先回过神的,神色自若地说道。 堇姑姑赶紧招呼着奴才们上前收拾,“这战船?” “先放到一边吧,御赐之物就这么丢了不太好吧。”郭宜若有所思地说道。 堇姑姑震惊,娘娘在说什么胡话?要丢掉? 郭宜又看向被吓着了的胤祐,“不用担心,没什么的。” “真的吗?”胤祐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盯着宜妃,小心翼翼地问道,“汗阿玛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惩罚我们呀?” 惩罚? 郭宜眼神一亮,简直就是正合她意啊,她摸了摸胤祐的小脸,“宜额娘会处理好的。” 这就是福星在侧啊,郭宜得意洋洋,让堇姑姑先收拾着,自己给康熙写信认错。 现在见不到人,只能鸿雁传书了,她刷刷几下写完了之后,叫来晋福,“去把这封信送到乾清宫。” 看着晋福出去了,郭宜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康熙同意她“带薪休假”的申请。 自从有了“宜妃失宠”的谣言,翊坤宫的一言一行格外引人注目,见宜妃派人去乾清宫送信,不少人猜测,宜妃是不甘于失宠,想要主动地挽回皇上的心意了。 康熙收到信的时候,也是如此想法,感叹宜妃总算是开窍了,知道想着法子来讨好自己了,颇有几分小得意地拆开了信: “臣妾请皇上安,恭祝皇上圣体康健,自禁足之日起,臣妾日思夜念,常以御赐之物慰藉……” 到这里康熙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宜妃还是念着自己的,接着往下看去: “……损害御赐之物实属极大罪过,臣妾心中惶恐不安,特此请罪,望皇上原谅臣妾无心之失……” 康熙嘴角勾起,这封信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为此,臣妾自请禁足翊坤宫两个月,望皇上成全。” 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康熙的笑容凝固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请罪是假,想要禁足是真吧? 他就不懂了,她这么喜欢禁足?宫中的妃嫔一旦被禁足,要不是呼天抢地,要不就是失落憔悴,只有她欢天喜地,这像话吗? 就说,这像话吗? 康熙忍不住咬牙切齿,“不就是荷兰战船的模型吗?朕还有,你回去同宜妃说,此事她想都不要想。” 晋福也跟着无语,他原本就不觉得这种方法行得通,但是宜妃想要试一试,他也拦不住,“嗻。” 刚打开门,一只脚迈出大殿,就听到皇上在身后说道:“等等,你同她说,不必想这些歪门邪道,随她折腾,朕是不会同意她的要求的。” “嗻。”晋福擦了擦额头的汗,退了出去,给宜妃娘娘回话。 郭宜听到自己的“带薪休假”,呸,禁足被驳回了,只能假模假样道了一声“皇上宽宏大量”。 算了,康熙这种卷王,“累死了”三任皇后的人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躺平。 可能是自己这算盘声打得太响了,他在乾清宫就听到了。 事到如今,郭宜决定先把已经得到假期好好休完,前朝弹劾也好,后宫谣言也罢,均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着康熙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宫的传说变本加厉,都说宜妃借由书信试图让皇上回心转意,没想到被皇上无情地驳回了。 康熙听到这个说法,便同皇贵妃吐槽道:“这些人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观察朕的喜好。” 佟皇贵妃捂着嘴笑了,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宜妃会用这个法子来延长自己的禁足期,此举倒是可以理解,这样她和孩子可是安全了不少,不过这样避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宜妃此举怕是怕皇上追究御赐之物的损坏吧。”不得不说,佟皇贵妃某些角度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康熙笑道:“区区一个模型,朕岂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佟皇贵妃笑着,心中却是想:讲不讲道理,不也是看您的心情吗? “皇上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万一有人借题发挥就不妙了,宜妃此举也算是堵了悠悠众口。”佟皇贵妃说道。 在这宫中能避开灾祸算是一种能力,但是能把这些算计灾祸为自己所用才算是真的厉害。 这次前朝弹劾宜妃利用皇上的心疼成功为自己圈了一波好感,还给自己增加一层保护,不得不说这个反转十分厉害。 这些人见宜妃“失势”,各个跳得厉害,等宜妃过几日出来,她们恐怕会大失所望,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且宜妃现在不能侍寝,从根本上来说,没有妨碍到她们。 只能说,该得宠的还是得宠,不得宠的算计宜妃也什么用,这原因多半还是在自个儿身上,跟宜妃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于大多数人来说,埋怨别人总比埋怨自己要轻松些。 随着那些蹦跶最欢腾的人接连被罚抄经书、禁足、罚俸禄,已经有人开始品过味来,宜妃被禁足之后,康熙来后宫的时间反而少了,成日就呆在乾清宫处理公务。 这皇上不宠爱自己,也没见着宠爱别人,故而,不少人已经开始放弃了,但是有些人还想着挣扎一番。 康熙走在去往储秀宫的路上,碰到好几个观花赏景的贵人答应,如今还在正月里面,除了已经赏过千百遍的几株山茶、菊花、梅花,哪里有什么新景。 “姐姐,你看这株红梅极为娇艳,正如同你一般。” “妹妹说笑了。” “不如姐姐摘回去插瓶可好?” “还是算了,这梅花留在枝头可供更多的人欣赏,若是只是在我的案头,可欣赏之人寥寥无几啊。” “姐姐何必感伤,以姐姐之容貌才华,相信你的知己很快就要出现了。” …… 康熙停驻了脚步,他如何听不出来这就是给他看的呢,但是难免起了点看趣味的心思,“梁九功,去看看是谁在哪里。” 梁九功很快就看了回来,“回皇上的话,是林贵人和王贵人在梅林里面赏花。” “走,过去瞧瞧。”康熙想了想,这两位都是三四年前选秀进宫的,去年才封的贵人。 康熙正走着,余光之中忽而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头猛地跳动,转身追了过去。 看着那穿着打扮,梁九功心生疑惑,那不是??? 康熙走了几步,“赫舍里……” 前面走着的身影顿住脚步,转身回了头。 看着这张只是微微相似的脸,康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 “臣妾赫舍里氏参见皇上。”面前的女子似乎也很惊讶看到了皇上,连忙墩身行礼。 “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康熙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小赫舍里氏怎么也在这里,差点让他失了态。 小赫舍里氏淡淡笑道:“臣妾听闻这梅花将要开败,便想趁着这个时候再来看看,不然可就要等到年底了。” 康熙点点头,脑海里面全是孝仁皇后的身影,再看眼前人,忽而性兴致淡淡,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坤宁宫了。 “确实如此,那你好好欣赏,若是有看中的,剪回去慢慢欣赏吧。”康熙说道。 “臣妾多谢皇上。”赫舍里氏行礼道。 “朕便不打扰你赏梅了。”康熙说着转身离开,这张脸同孝仁皇后的确是有几分相似,但始终不是孝仁皇后,他的赫舍里啊,已经早早地去了。 此时他已经将什么林贵人、王贵人抛之脑后了,颇有几分神思不属。 “她是哪一年进宫来着?”康熙忽而问道。 这说的定然是小赫舍里氏,梁九功思索了一下便道:“奴才记得是康熙十九年来着。” “赫舍里离开朕已经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啊,朕亦是许久未梦到她了。”康熙感叹道,脚步朝着坤宁宫而去。 现今,康熙去坤宁宫的次数并不多,一般会在五月初三的时候先去山陵祭祀,回来之后独自在坤宁宫再待上一会。 梁九功跟在康熙的身后,默不作声,小赫舍里氏还是有几分同孝仁皇后相似的,尤其是背影,同孝仁皇后入宫之时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梁九功看得更为清楚,小赫舍里氏那一身的装扮就是照着孝仁皇后的穿着打扮来的,若要说这是巧合,他第一个不信。 “当初索额图说把她送进宫来照顾保成,朕也没多问,没曾想竟然是个将满十岁的小姑娘,朕知道索额图的意思,他是怕赫舍里去了之后,朕就忘记了他索额图。”康熙说着以前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小赫舍里氏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才十岁的娃娃就送进宫来,索额图是疯了吗? 这宫中除了蒙古送来联姻姑娘是这么小的年纪,哪个选秀进宫的女子不是正当年华? 康熙深知自己被索额图摆了一道,可是他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只能把小赫舍里氏留在宫中待年,看在孝仁皇后的份上,特意恩准享贵人待遇。 如今已经五年了,要不是今日碰见,康熙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梁九功跟着附和了两句,“储秀宫格格向来低调。” 康熙嗯了一声,却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另一边,林贵人和王贵人久等不来康熙,后面才知道被小赫舍里氏截胡了,心中不免怨恨。 “年纪小小的就知道想方设法地勾着皇帝了。”林贵人不满地说道,“要不是她有个好姐姐,哪里能这么风光?” 小赫舍里氏从隆宗门进宫,自入宫之日便是享受着贵人的待遇,比她们这种实打实熬上来的人不知道幸运多少。 故而,有不少的人心中很是不满。 “姐姐,你可小点声音,这宫中隔墙有耳的,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怎么办?”王贵人连忙说道。 林贵人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桔惢,怎么不上茶?” 王贵人见她听劝,心才放了下来,林贵人心高气傲,嘴刻薄了点,但是人不坏,她不希望林贵人得罪小赫舍里氏,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 “桔惢?人呢?”林贵人见进来是另一个宫女,不由得嘀咕道。 “桔惢姐姐说是去拿个花样子。”进来的宫女连忙说道。 “一天天的,像是被外面勾了魂似的,你给泡点茶进来。”林贵人说道。 “是。”那宫女急忙下去给林贵人泡茶。 “怎么出去也不同你请示一下?”王贵人说道,这要是她身边的宫女,只怕是早就挨了训斥。 “桔惢自打进宫就伺候我,与我情同姐妹,这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她回来了我再问两句吧。”林贵人不以为意。 王贵人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闭了嘴。 储秀宫的另一处,小赫舍里氏刚卸完妆,听着跪在下面宫女的禀告,这就是林贵人口中的桔惢。 小赫舍里氏漫不经心地拨着发簪上珠子说道:“两个嘴碎的贱人嫉妒我而已,甭管她们的,日后找个机会坑她们一把,她们就知道厉害了。” “行了,你退下吧,好好监视她们,别暴露了身份。”小赫舍里氏对着身边伺候贾嬷嬷使了个眼色。 贾嬷嬷心领神会,给了赏钱,桔惢谢恩退了下去。 “贾嬷嬷,我真的和姐姐很像吗?”小赫舍里氏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容貌问道。 贾嬷嬷本身就是孝仁皇后带进皇宫的,之前伺候孝仁皇后,孝仁皇后崩逝之后,她便照看着坤宁宫,眼见着后宫之中新人欢笑,而皇上也慢慢地不常来坤宁宫。 后来,小赫舍里氏被送进了宫,皇上见小赫舍里氏年纪尚浅,便让她来照顾一二。 因心中怀念旧主,她没少在小赫舍里氏面前说皇上和孝仁皇后相处的场景,有时候甚至连闺房趣事也会说上一二。 小赫舍里氏与孝仁皇后年纪相差甚大,两人之间并不十分亲厚,故而对孝仁皇后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在贾嬷嬷反复描述之下,竟然也产生了几丝向往。 尤其是看到那些得了康熙宠爱的女人娇笑连连地接下来赏赐,她更加期待自己得宠会是如何。 贾嬷嬷闻言便道:“自然是相似的,奴婢跟在孝仁皇后身边多年,一眼看过来,便觉得就是刚入宫的孝仁皇后站在奴婢的面前呢。” 小赫舍里氏嘴角微微下撇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可是皇上今天都没有多看我两眼呢?” “奴婢听说皇上离开之后便去了坤宁宫,显然是有所触动的呢。”贾嬷嬷继续说道,只要小赫舍里氏继续保持这个模样,重现孝仁皇后的荣光便是指日可待。 什么佟佳氏、钮祜禄氏、郭络罗氏都得靠边站,皇后之位只能是赫舍里家族的。 “空荡荡的坤宁宫有什么好,皇上倒不如来看看我这个大活人呢。”小赫舍里氏听了贾嬷嬷的话,并没有很高兴,将发簪朝桌子上一丢。 “小主,这事儿得慢慢来,先前这么多年咱们都熬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贾嬷嬷劝慰道。 “慢慢慢!!!慢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已经想要等到皇上了,想让皇上像是待姐姐那般待我。”小赫舍里氏发着脾气。 贾嬷嬷说过,皇上后宫三千,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只要自己长大,便能如同姐姐那般三千宠爱在一身。 贾嬷嬷连忙说道:“小主入宫便比常人不同,享受着贵人的待遇,可见皇上对您的偏爱,今日咱们已经入了皇上的眼,您且等着。” “我要的可不只是宠爱,我还要那个位置。”小赫舍里氏说道,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妆匣里一只九凤的簪子。 这是孝仁皇后的旧物,是贾嬷嬷从坤宁宫偷偷带出来给她的,每每看到它,她就幻想着自己戴上这只簪子接受众人朝拜的场景,把先前这些得宠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到时候皇上的心里只有自己,身边也只能有自己喜欢。 李氏算什么东西,竟敢说心悦于皇上,不过她现在已经去了冷宫,可惜的是她没把宜妃拖下水,枉费了自己布局这么久。 不过没有关系,姐姐在后宫之中留了不少的人手,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人全部铲除,到时候皇上的身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没有人能和自己争得一分宠爱。 “您想想这后宫之中有谁能比您的身份更为贵重,佟佳氏不过是沾了孝康章皇后的荣光,钮祜禄氏那是皇上对她姐姐有愧,只有您才是赫舍里家族的明珠,几个妃嫔更不用多说,奴才出身而已。”贾嬷嬷继续哄着,依她之见,这后位,除了赫舍里氏一族谁也不配。 小赫舍里氏哼了一声,心情果然是好了点,“罢了,我以后多去皇上面前露面,你就比照着姐姐打扮来,争取能让我早点侍寝。” “奴婢晓得。”贾嬷嬷说道,只要拿捏住皇上对孝仁皇后的感情,小赫舍里氏侍寝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后面再一步步的筹谋,坤宁宫便是囊中之物,她亦可以再次站到皇后的身边。 从坤宁宫出来之后,康熙让梁九功请汤斌、郭琇等人进了宫,在乾清宫商议事情。 随即,康熙当朝询问汤斌“爱民有心,救民无术”何解。 汤斌对答道:“启禀皇上,皇上将江宁百姓托付于臣,臣到任之后,发现水患严重,名声凋敝,臣力不能及,辜负了皇上的托付,实在是心中难安,故而诏已之过,言‘爱民有心,救民无术’。” “原是如此。”康熙感慨道,“你去年初到江宁,此事与你有何干系,若非要追责,那也是前面之人的责任。” “臣惶恐。”汤斌说道。 “朕听闻,你在潼关之时,体察民情,教民以德,吏治清明,有‘汤青天’之美名,后任江西道后,伏匪首,安民生,也取得了不俗的成果,真是我大清官场之楷模啊。”康熙感叹道,又看向众人,“你们说说看,是不是?” “皇上圣明。”下面的人连连说道,皇上既然想把之前的事情小事化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 康熙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如此,朕当奖赏你,你体恤民生艰难,革除弊端,以学问治民生,以学问教民众,中正平实,政绩斐然,如今户部尚书正空缺,朕便封你为户部尚书,同时任太子辅导大臣,梁九功,宣旨吧。”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第93章 战船模型 只是这一会会,众臣心中已经浮想联翩。 皇上能当朝拿出这份旨意,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而今日朝堂对汤斌的责问恐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明珠一事,他们不能动太皇太后,便把气都撒在宜妃身上,设计官三保,弹劾父女俩。 没想到皇上竟然将计就计,先不痛不痒地罚了两人,让他们把注意力耗费在宜妃的身上,再暗度陈仓。 等大家忘记汤斌之事的时候,一举将汤斌推到人前,导致他们现在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场面。 现在可以肯定,关于宜妃和官三保的弹劾定然有皇上的推波助澜,用来迷惑他们。 今时今日这个局面,对比起宜妃这种被推出来挡刀的后宫女人,他们更在乎的是汤斌——皇上的这个提拔是针对汤斌本人,还是说想扶持汉臣的力量? 接下来康熙的另一道旨意为他们点明了答案。 “郭琇。”康熙说道。 “臣在。”郭琇出列。 “念。”康熙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约,任使为官者,驰驱奏效,尔郭琇,弹劾不避权幸,声称凛然,公正直率,律己严苛……兹以恩德,封尔为佥都御史,锡之敕令。” “臣谢主隆恩,定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朝堂之中,良久的静默,若说先前还在怀疑皇上的用意,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皇上就是利用明珠当做踏脚石,扶持汉臣。 “好了,退朝吧。”康熙说道,看着几位重臣面面相觑,向来情绪不外露的脸上浮起了几分得意。 这几日,他们弹劾的折子堆满案头,丑恶的嘴脸让人厌恶,康熙心中亦是清楚,他们这就是对明珠之事心怀怨怼,是在打自己的脸,隐忍许久,今日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下了朝,众位大臣顾不得闲聊,急忙忙地出了宫,商议对策。 康熙留了汤斌、郭琇等几位汉臣说话。 “朕今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相信他们很快能够反应过来,诸位可做好了准备?”康熙让梁九功给上了茶水,慢慢说道。 “臣得皇上信任,愿为朝廷出生入死。”汤斌说道,他来京的路上,心中万分忐忑,明珠一党憎恨他已久,数次搜罗证据,企图置他于死地。 临行之前,他同家人告别,已经做好了此去不回的准备,见了圣上才知,明珠因弹劾已被罢免,而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 “好,你有此意,甚好不过。”康熙说道,他欣赏臣子的忠贞傲骨,不屈不挠,汤斌能有此志,甚合他心意。 “朕深知朝中弊端成风,如今要靠着诸位来肃清贪腐之弊端。” 康熙将自己的想法剖析于众,历数各个问题,并商讨相应的对策,如今一交流,才知许多问题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 商讨直至申时,康熙才意犹未尽地放一行人出了宫。 扮做普通百姓的人等候在宫门口的人见他们出来,立马各自散开,迅速回府禀告。 之后连着数日,朝堂沉寂,连之前弹劾宜妃和三官保的折子俱以停奏,出现一种诡异的静默。 康熙知道这不是他们罢休了,而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就是不知这风从何处起,卷起千尺浪。 —— 郭宜还在禁足之中,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康熙拿去挡刀子的事情,而且就算不禁足她也不会特意去打听前朝之事,这明摆着犯康熙忌讳嘛。 虽然她并没有那么想知道,但是有人还是会千方百计地送到她的面前。 堇姑姑耳语了两句,郭宜直接翻了个白眼,“盯紧点,这以后可是咱们的消息来源呢。” “聊天无意泄露机密”这种手段都要被玩烂了,是瞧不起谁的智商呢? 不过他们既然把自己送上门了,就是明摆着告诉她这是别人安插的探子,她不利用起来,怎么对得起幕后之人? 堇姑姑点头退了下去,这两个嘴碎的宫人近日都没有离宫,想来同他们联络的人也在翊坤宫,她想到了上次宜妃娘娘莫名丢掉的坠子,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是真刀,挡一下也没有什么,毕竟能换来康熙的怜惜,说来,她还是赚了。 郭宜淡笑,继续看胤祐拆船。 是的,他们把康熙赏赐的那条荷兰战船给拆了,堇姑姑还劝导了两句,这是御赐之物,就这么被“五马分尸”了不太好吧。 郭宜不以为然,康熙都说不在乎了,她就物尽其用,培养一下胤祐的动手能力。 最开始胤祐还有些束手束脚,然而上手之后,他比谁都积极。 不到三日的功夫,一整艘船被拆得七零八落,零件摆满了整个托盘。 郭宜招来晋福,“你再去内务府一趟,这次要点木料,颜色与此船一致即可,边角料即可,顺便问问有没有咱们自己的战船模型,若是有,也要两艘过来。” 晋福得令,赶紧又跑了一趟养心殿。 达善见他过来,笑着说道:“晋福公公是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不敢,宜妃娘娘让奴才找您,要点木料,颜色同白蜡木一般则可。”晋福说道,“不知您这里有没有咱们大清水师所用的战船模型。” “您跟我来。”达善在前面引路,领着晋福去了库房,里面摆满了木料,“您看看娘娘想要哪种。” 晋福看了半天,挑选和荷兰战船最为相似的一种木料,“边角料就行。” “宜妃娘娘要的木材,怎么能给边角料呢?”达善说着就要去拿块完好的木料。 晋福赶紧拦住了他,“这是宜妃娘娘特意吩咐的,若是拿了好木料,奴才回去也没办法交差啊。” 两人又拉扯了几下,达善没有拗过晋福,这才让他拿了几块边角料。 出了原料库,达善带着晋福去了成品库房,找到角落里面的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放着数个战船,论其精致程度,不下于荷兰战船。 “这等好东西怎么胡乱堆在一起?”晋福随口问道。 达善笑着说道:“皇上收到了荷兰战船模型,我想着或许有一日用得着咱们大清水师的战船模型,便做了这些,谁知竟然没有用到,都丢在这里了,不知道娘娘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皇上赏赐了七阿哥一艘荷兰战船的模型一事,宫中已经传遍了,大家都在说七阿哥跟着宜妃娘娘水涨船高,如今看样子也是要得宠了。 “娘娘是给七阿哥要的,七阿哥喜爱这些玩意儿,娘娘便想着让他玩个够。”晋福可不敢说宜妃娘娘把皇上的赏赐给拆了,不然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原是如此。”达善说道,“公公不若把这些都带回去,左右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了。” 这也是他想卖宜妃一个好。 他利用先前宜妃制作的信匣的图纸制作出了折匣,还衍生出好几种不同功能,颇受皇上喜欢,如今已成为御赐之物,发放至全国各地。 晋福一想也不是可以,放着也就浪费了,便让人都抬回了翊坤宫。 “让你去要个模型,可没说让你把造办处给搬空吧。”郭宜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颇为无语。 上次去挖番薯也是,直接把御花园都给挖空了,晋福这手有点黑啊。 晋福嘿嘿笑着,把达善同他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郭宜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真心怪罪,“那就收下吧……” 她正说着,转头就发现三小只早就趴在箱子边缘上,正在里面扒拉着。 要不是箱子不够大,她估摸着这三个就要钻进去了。 郭宜坐到一旁,看着正举着一艘战船同胤祐比划的胤祺,前两日魏珠过来传话,康熙让胤祺二月初便去乾清宫,由其亲自督导学习。 眼瞅着这日子一天天近了,胤祺还没有去呢,她便已经开始舍不得了,担忧他能不能跟得上功课,担忧他会不会受凉,担忧他会不会被康熙指责…… 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揠苗助长,想得多了,她经常会焦虑得坐立不安。 为此堇姑姑严令所有人不得提起此事,发现宜妃有钻牛角尖的苗头,便赶紧转移话题。 情绪敏感本就是怀孕期间正常现象,只不过因为郭宜性子比不得原身大大咧咧,对比怀胤禟的时候,情绪起伏就大了不少。 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胤禟从箱子里面摸出来一艘小船儿,看造型是艘乌篷船,应该用做完战船剩下的材料随手做的小玩意儿。 胤禟抱着船,蹬蹬蹬地跑到额娘身边,献宝一样地举了起来,“额娘,船船。” 郭宜摸了摸,打磨的十分光滑,没有木刺,也就随着他抱着了,“乌篷船。” “乌……船。”非常用语,胤禟说起来还有些吃力,“这是禟禟的了。” “嗯,是你的。”郭宜说道,“禟禟知道船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布吉岛。”胤禟摇摇头。 “布吉岛”也是他新学的词儿,她这个儿崽卖起萌来一套一套的,偏生长得又白白嫩嫩,可爱极了,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船是用来渡水的。”郭宜说道。 “哇哦。”胤禟故意瞪大了眼睛,事实就是他可能都不知道“渡水”是何意。 “堇姑姑,去端一盆水来。”郭宜突然来了想法——试试这模型能不能在水中漂浮。 堇姑姑很快就端了一大盆水放在地上,郭宜看向胤禟,笑眯眯道:“禟禟把乌篷船给额娘,咱们看看乌篷船能不能浮在水面上好不好啊?” 胤禟皱皱眉,看看手中的船,又看看水盆,刷一下把手背到身后,蹬蹬蹬后退两步,装作无辜道:“没有啦,船船没有啦。” 郭宜……儿崽,你是不是当我瞎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在叽里咕噜的胤祺和胤祐,胤祺凑了过来,“额娘这是要做什么呀?” 郭宜说道:“额娘就是想知道这船的模型能不能在水上浮起来。” 如果这些模型是实际船型的缩小版,肯定是能浮起来的。 胤祐也很好奇,立马便将手中的模型轻轻放在水面上。 几双眼睛一齐盯着,就看这船能不能浮起来。 第94章 沉没 只见模型在水面左右晃悠了两下,摇摇欲倒,然而最后还是浮起来了,飘荡在水面上。 郭宜不禁感叹,清造办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啊。 胤祺也来了兴趣,将自己手中的船只也放上去,两艘船立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胤禟蹲在盆边,看看自己手中的小船船,又看了看水里的大船船,犹豫了好几次,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小小船也放了进去。 夹在两艘战船之间的乌篷船显得弱小可怜又无辜,就像是蹲在胤祺、胤祺中间的胤禟。 乌篷船随着微风荡起来的水波被战船撞得一颤一颤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沉下去。 胤禟的小嘴撅起来,终于没有忍住伸出了他罪恶的小手,猛地戳了一下左边战船。 北风起,战鼓擂。 左边的战船啪地一下子倒在了水中,只留一个船底浮在水面上。 胤禟立马咯咯地笑着。 胤祺瞅了弟弟一眼,脾气也来了,伸手就将胤禟的乌篷船按进了水底,漂都漂不起来。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胤禟探头看了看沉在水底的乌篷船,瘪了瘪嘴巴,眼眶微红,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刷地一下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进了额娘怀中,哇哇大哭。 “是他先动手的。”看着哭得难以自制的胤禟,胤祺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额娘。 他不是故意把胤禟弄哭的,胤禟把自己的战船也弄倒了啊。 “额娘知道。”郭宜伸手搂住哭唧唧的胤禟,拍了拍他的后背。 胤祐左右为难,干脆把水中的沉船都打捞起来了,放在一边。 “兰心,把胤祺和胤祐的手都擦干净,可别沾着冷水。”郭宜说道,见他们的衣袖都湿了,又道,“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胤祺看着窝着额娘怀中哭得一抽抽的胤禟,抿了抿嘴唇跟着兰心下去换衣服了。 郭宜亲亲胤禟的小额头,温声道:“为什么把哥哥的战船推到了呀?” “船……船……撞坏了。”胤禟抽抽噎噎地说道。 原来是怕乌篷船被撞坏了,郭宜搂着他哄道:“乌篷船不会被撞坏的,你看是不是还好好的。” 胤禟泪眼婆娑地瞅了一下,见整个船湿淋淋的全是水,哇地一下子哭得更惨了。 郭宜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道:“船打湿了,我们把它烤干好不好呀?” 哄了好一会,胤禟这才缓过劲儿来,“船船……” “走,咱们去把船船烤干。”郭宜把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擦干净,牵着他走到炭火盆旁边,将小木船放在火盆旁的凳子上。 见胤禟还想靠近些,郭宜道:“再近一点,你的小船船就要烧没了哦。” 胤禟刷地一下收回了小手,将乌篷船又挪了回来,生怕给烤没了。 胤祐探了个脑袋进来,没见到胤祺,又缩了回去,思索一下,朝着胤祺的房间去了。 胤祺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抱着拼图盘腿坐在炕上,听到门口的动静,眼神一亮,探头望过去。 是胤祐。 又啪地一下子坐了回去。 胤祐迈过门槛,走到炕沿,小声问道:“五哥哥,你不开心吗?” 胤祺没有接话,噘着嘴,神色不虞。 胤祐又问道:“是因为禟禟把你的战船戳翻了吗?” “不是。”胤祺说道,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他是因为…… “那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呢?”胤祐靠在炕沿上,凑过去问道。 胤祺嘴巴动了动,犹豫了一会才道:“等我去学功课了,额娘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啊?” “怎么会?”胤祐立马说道。 “到时候,额娘身边有你,有小九,还有一个奶娃娃,就不会想起我来了。”胤祺情绪失落,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哭腔。 “不会的啦。”胤祐拍了拍胤祺的胳膊,安慰道,“宜额娘肯定会想你的,你过年时去玛嬷宫中住的时候,宜额娘就很想你啊。” “可是那只是住几天,我去乾清宫要去好久的,额娘到时候就会忘记了我……”越说胤祺便觉得自己越惨,好不容易回到额娘身边,好不容易跟额娘相处了这么久……一下子全没了。 终于也忍不住掉起了眼泪,胤祐一下子慌了,踮起脚,伸手用袖子帮胤祺擦眼泪,忙不迭地安慰,“乾清宫离这里又不远,我们也可以去看你啦,你要是想我们了,就回来呀。” “可是你们以后就一起相亲相爱了,哪里会想起我,我一个人在乾清宫里面,孤孤单单,可可怜怜……没人疼没人爱。”胤祺说道。 胤祐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安慰比较好。 郭宜站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她挑挑眉梢,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故意轻咳了一声后,里面的声音立马消失了。 郭宜在堇姑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着胤祺故作惊讶,“哎哟,这是谁掉了金豆豆啊?” 胤祺羞愤至极,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左瞧瞧右瞧瞧,炕上空无一物,竟然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拉着胤祐,把脸埋在了他的背后。 郭宜看着他这样子差点笑出声,为了她儿崽最后的尊严,她还是忍住了,故作正经道:“怎么?都不愿意看到额娘了吗?” 堇姑姑扶着她在炕上坐下来。 “没有,没有不想见额娘。”躲在胤祐身后的胤祺瓮声瓮气地说道。 “胤祐,能不能帮宜额娘去照看一下胤禟,千万别让他靠近炭火盆哦。”郭宜笑着对胤祐说道。 其实胤禟哪里需要胤祐去照看呢,兰心和乳母都在呢。 胤祐很是配合地点点头,然后“无情”地挪开,露出身后胤祺那张泪痕斑驳的脸。 看到胤祺这哭成花猫的样子,郭宜实在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胤祺的脸涨得通红。 “过来,额娘给你擦擦。”郭宜笑完之后招招手。 胤祺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挪了过去。 郭宜轻轻地把他的眼泪擦干净,“额娘又没有说你,你怎么还委屈哭了呢?” 他才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委屈哭了呢,胤祺嘴唇动了好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郭宜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拿着的拼图上面,这是他们在御花园见面的场景。 胤祺搬来翊坤宫住的时候,带了这张拼图,她干脆装裱做成了小相框,让方便摆放。 “还没有去乾清宫学习,就已经开始想额娘了吗?”郭宜觉得胤祺今日有些反常,胤禟之前也时常招惹他,但是未曾见他这般发过脾气。 别说胤禟了,连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 胤祺又挪了挪,靠在额娘的身上,淡淡的香味从额娘的身上传过来,让他心安。 郭宜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你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说给额娘听吗?” 胤祺摇了摇头。 她之前就发现,胤祺性子单纯,大多数时候,情绪外漏,但是偶尔也会将情绪闷在心中。 而且这种时候,大多数都同…… 郭宜又道:“额娘有一件不开心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额娘也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胤祺仰头看了额娘一眼,见额娘正温柔地看着他,心中暖暖的,点了点头。 “前几日,魏珠公公来传话,说等到二月份的时候,你就要去乾清宫进学了。”郭宜慢慢说道,胤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有些紧张了。 “额娘呢,一方面觉得你受汗阿玛重视,为你骄傲,一方年又觉得舍不得……”郭宜说道。 胤祺倏忽一下子仰起头,看着宜妃,“额娘会舍不得胤祺吗?” “当然会啊,额娘恨不得跟汗阿玛去说要不咱们就别学了。”郭宜说道,但看胤祺一副附和的样子,她话锋一转,“但是呢,额娘又想,你汗阿玛亲自教你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定然可惜。” 胤祺也跟着犹豫了。 “所以最近额娘一直为了这个事情不开心。”郭宜说道,“你也是为这个事情不开心吗?” 胤祺想了想,点点头。 “额娘想你要是去了乾清宫后,觉得那里比翊坤宫好,忘记了额娘,忘记了胤祐和胤禟,额娘怎么办呢?”郭宜按照胤祺的话反过来说了一遍。 “不会的。”胤祺立马反驳道,“我才担心额娘忘记了我呢。” 郭宜抓住重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胤祺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额娘可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你告诉额娘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额娘不会怪你的。”郭宜循循善诱道,事情总不会空穴来风,还是弄清楚最好。 胤祺看了看额娘温柔的脸庞,双手抠着边框,恨不得把打磨光滑的木头抠出毛刺来。 “嗯?”郭宜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颇为有耐心地等着胤祺的回答。 “自从大哥去了阿哥所,惠妃娘娘与小八的关系好,就不要大哥了。”胤祺吞吞吐吐地说道, 郭宜万万没有想到会牵扯到惠妃。 “而且,额娘最近总是盯着我,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去看我了,所以要多看几眼……”胤祺的声音越来越小。 郭宜真是要被气笑了,忍不住掐了胤祺小脸一把,“胡说八道。” “额娘看你是因为舍不得你。”郭宜继续说道,“你可爱又乖巧,额娘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的。” 郭宜语气夸张,引得胤祺心绪激动,“额娘不会像惠妃娘娘那样忘了儿臣吗?” “当然不会,再说惠妃也没有忘记大阿哥啊。”郭宜说道,心中却是起了疑惑,胤祺是如何得知惠妃的事情,还因为担忧自个儿失宠。 因禁足一事,翊坤宫的主子们都是闭门不出,胤祺来往于她和皇太后的宫中,怎么就突然闹出这么一出? 第95章 乳母 “可是我听说啊,惠妃娘娘喜欢八弟,大哥回去之后都不受惠妃娘娘的待见。”胤祺小声嘀嘀咕咕,他带入一下自己,想想那个的场景—— 自己日夜期盼到了下学,飞快地跑回翊坤宫,看额娘抱着胤禟,牵着胤祐,三个人正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一见到自己,脸色都冷下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一想到自己顶着凌冽的寒风站在宫门口,无处可归,便觉得自己可怜弱小又无辜。 胤祺恨不得同胤禟那样哇哇大哭,脑袋一拱,委屈巴巴地贴在额娘的身上。 郭宜轻轻地摸着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听到的说法是别人告诉你的吧?” 胤祺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还记得之前有人说你玩泥巴吗?” 先前胤祺种洋芋的时候,宫中说他是玩泥巴,谣言甚嚣尘上,可怜小胤祺甚至都开始自我怀疑。 再提起此事,他还是印象深刻。 “儿臣明明是在种洋芋……”胤祺颇为郁闷地嘀咕道。 “对啊,但是在别人看来就是额娘纵容你玩泥巴,玩物丧志。”郭宜引导他思考,“所以你眼见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要用心去体会。” 这个道理超出了胤祺现有年纪的处理范围,双目逐渐迷茫。 随后一个激灵,“啊,儿臣懂了,是不是不能相信别人说的话?” “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你想一想,大家都很喜欢你,怎么可能就因为你不在身边就忽然不喜欢你了?你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只会一直想你。”郭宜说道。 胤祺面上带了几分羞愧,默不作声。 “而且,你还把胤禟的乌篷船按到了水底,他可伤心了。”郭宜想道刚刚胤禟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额娘知道你心中难受,但是你不该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胤禟的身上。” “可是……可是,他把我的船也推倒了啊。”胤祺想起来还觉得有几分愤愤不平。 “他担心大船把小船撞坏了。”郭宜解释道。 然后又说道,“他还小,做事情没有考虑后果,做错了,你就批评他,不行咱们就揍他屁股,但是呢,咱们要先把道理讲清楚,让他知道错在哪里了,同样的,额娘也希望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那个时候,他其实不是生气小九把自己战船给戳倒了,是羡慕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额娘身边,拥有他未曾拥有的温暖。 乳母还说,若是自己去进学,与额娘甚少见面,地位很快就会被日日呆在额娘身边的胤祐所取代。 他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便有些讨厌会争宠的胤祐,也有些讨厌一直得到额娘宠爱的胤禟,更讨厌在心中讨厌他们的自己。 可是额娘也说舍不得自己,还说超喜欢自己。 额娘说要有自己的判断…… 他判断——额娘是喜欢自己,也不会轻易就忘了自己!!! “儿臣不该轻信别人,不该怀疑额娘,不该把自己的脾气撒在别人身上。”胤祺老实巴巴地说道,犹犹豫豫与,支支吾吾,他还是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额娘,胤祐会不会取代我的位置啊?” “当然不会啊。”郭宜惊讶地说道,“胤祐是胤祐,你是你,你的位置永远不会被取代的。” 胤祺的心情刚刚好了些,又想起胤禟,闷声说道:“儿臣好羡慕胤禟啊。” 他羡慕胤禟什么呢? 不过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是两厢一对比,郭宜就猜出了他话中含义。 胤祺如今最为担心的不就是自己离开之后便失去了宠爱吗?而胤禟恰恰是在她身边长大的。 联想到胤祺刚来翊坤宫对胤禟的态度,她有理由怀疑,刚刚的“乌篷船沉没事件”就是胤祺对胤禟的小“报复”。 郭宜暗自叹气,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胤祺不够好,所以才让他这般没有安全感? 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借着这次把话说清楚,不然胤祺心中肯定会留下疙瘩。 郭宜摸摸胤祺的小脸,手一滑,摸到了肉肉的双下巴,手感不错,多摸了两下后,才坐起身子,看着胤祐眼睛说道:“你记好,额娘肯定不会因为你不在身边的就忘了你,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你的地位,额娘会一直喜欢你的,你明白了吗?” 见胤祺愣愣的模样,她伸出了小指头。 胤祺反应过来,磨蹭了一下,也伸出小手指,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勾在一起,“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得到额娘如此郑重承诺的胤祺心雀跃起来,若是有小尾巴,定然是倏地一下子翘起来,摇个不停。 他又靠回宜妃的怀中,亲密地贴着,之前的各种情绪全部被抚慰平整。 他想起来很多的事情,想起来额娘给他拼图,同他一起锻炼身体,陪他种洋芋,带他去丰泽园…… 他不该听信乳母的话,与额娘生了嫌隙。 “好了,咱们现在来说说是谁在你面前说你进学之后便会失了额娘宠爱的。”安抚好儿子,郭宜开始追责。 胤祺咬了咬下唇,心存几分犹豫。 如今是晋喜里里外外跟着他,他同乳母之前没了先前那般亲密,但是乳母陪着他长大,也曾经哄着他睡觉,衣不解带地照顾生病的他。 他不想额娘怪罪乳母。 他还记得小八说了乳母的坏话,乳母就被惩罚了。 “是不是你的乳母?”郭宜忽然问道。 胤祺!!! 额娘怎么知道了? 郭宜见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先前在胤祺面前提起来“玩泥巴”的事情也是乳母,但她想着毕竟是康熙选的人,又在皇太后宫中,自己若是处理了,有几分越俎代庖。 后面胤祺搬来翊坤宫,晋喜也被拨过去贴身照顾,乳母只是照顾着胤祺的起居,常日就呆在偏房,基本上不在她面前出现。 故而,她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给自己留了一个隐患。 出了今日之事,她在脑海中将胤祺身边的人仔细过了一遍,此人便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但凡她今日不同胤祺交心,只是一味责怪胤祺不爱护弟弟,胤祺只会的更加的厌恶胤禟、胤祐,与他们离心。 “额娘是要惩罚乳母吗?”胤祺从宜妃的怀中起来,跪坐在炕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觉得乳母做错了吗?”郭宜反问道。 胤祺点点头,“但是儿臣不想她受惩罚,她以前对儿臣很好。” 郭宜想到,若她是原身,听到这话会很气愤吧。 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偏袒一个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奴婢,还说之前如何对他好,简直就是往原身心口捅刀子。 皇太后纵然对胤祺好,但是年事已高,显然照顾起来,不一定有亲生母亲那般亲昵。 若是胤祺留在原身的身边长大,自然也能得到原身所有的爱,哄睡觉、照顾病……陪着他一起长大,可惜这些时光全部被一个奴婢占去了。 从感情角度来说,任何一个母亲,恐怕都很难理智地看待这个事情,儿子越是求情,母亲越是火大,不管不顾地严惩乳母,让母子之情蒙上一层阴影。 郭宜不知道原身是否遇到过这件事,又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她如今代替了原身,自然是要将此事处理得完美。 郭宜的目光扫到胤祺,见他正在偷偷观察自己,怕吓着了他,便道:“她照顾你是职责所在,她也因此得到了赏赐与荣华,额娘呢,也不是不允许她犯错,但是挑拨离间咱们的母子感情,这一点额娘绝对不能容忍。” 她猜测,或许乳母只是担心胤祺以后失去宠爱,所以才在他面前说了这些事情,结局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同之前也是乳母担忧胤祺的前程,才怂恿胤祺来询问宫中的谣言,却让胤祺对他自己行为产生了怀疑。 打着“为胤祺好”的名义,结果只是让胤祺心中难过,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倒不如不闻不问。 “额娘不会惩罚你乳母。”郭宜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语气还稍微软和了些,“但是她不能留在你身边伺候了。” “是跟她说的话有关系吗?”胤祺问道,他看出来了,每次乳母说了什么,自己闹到额娘面前,额娘都不是很开心。 “是的。”郭宜说道,“正如额娘前面所言,你还小,会听信于人,乳母的话欠缺考量,并未思考对你的影响,你想想,今日咱们俩要是没有把话说开,你会如何?” 他会如何呢? “你会觉得额娘是不是更加宠爱胤禟一些?会不会更加讨厌胤禟?会不会觉得额娘偏心?”郭宜说道,“日后再发生点什么事情,你都会不自觉地联想这件事情上来。” 哎呀,额娘怎么知道自己有点点讨厌胤禟了? 胤祺的耳朵刷地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儿臣不会这样子的。” 嘴上说着不会,但是神色已经出卖了他,郭宜拉着他的小手说道:“那咱们之间的误会就会越来越深,最后你就会真的失去额娘,额娘也会失去你。” “额娘刚刚还说会一直喜欢儿臣呢……”胤祺一听宜妃的话,连忙小声嘀咕道。 郭宜哭笑不得,假如……你懂不懂? “额娘当然会一直喜欢你啊,这只是一个假设,联想一下你听信于乳母之后会发生什么。”郭宜说道,“看在她照顾你的份上,额娘也不会罚她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人还是康熙挑选的,真要罚,就交给康熙吧。 “好吧,额娘要说话算话哦。”胤祺松口道。 小兔崽子,为了乳母的事情,竟然质疑起她的人 第96章 巴雅拉氏 问清楚了真相,郭宜带着胤祺去了大殿,胤禟正举着他的乌篷船,满屋子乱窜,嘴里“呜哇呜哇”乱叫,胤祐还在一旁为他鼓掌。 胤祺略微紧张地看了额娘一眼,得到鼓励的眼神,站到胤禟的面前,“小九,是五哥哥错啦,五哥哥不该把你的小船按沉了的。” 胤祺挡在胤禟的必经之路上,胤禟只能停下脚步,抱紧自己小船船,瞅着胤祺。 见胤禟不说话,胤祺更加紧张了,两只小手交握抠着,又看看自己的额娘。 郭宜对他点点头。 胤祺又说道:“是哥哥错了,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胤禟继续瞅着他,小手在乌篷船上划拉着。 郭宜挑了挑眉,决定帮儿崽一把,“禟禟为什么不说话呀?” 胤禟看向额娘,愤愤地说道:“禟禟宝宝生气……生气啦。” “那禟禟怎么才能消气呢?”郭宜继续问道,帮儿崽打听情况。 显然这个问题难倒了胤禟,他知道自己难过,知道自己生气,但是要问他怎么才会消气,他没了主意,满脸茫然。 “这样吧,额娘帮你打两下五哥哥的手心好不好?”郭宜提出一个想法。 胤禟半靠着椅子,摸着手中的小船船,小声说道:“挨揍痛痛,不要。” 哦吼,会心疼哥哥,有戏啊。 郭宜又问道:“那要不哥哥帮你做一件事,你就原谅他好不好?” 胤禟看看紧张到咽口水的哥哥,又看看额娘,终于点了点头。 郭宜跟着胤祺松了一口气,招呼胤禟过来,“五哥哥同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要同五哥哥道歉?” 胤禟刷地一下抬头望着自己的额娘,眯着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怀疑。 “你想想是不是你先动的手?”郭宜问道。 “不是。”胤禟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郭宜??? “是大船船先动的手。”胤禟毫不犹豫地说道。 郭宜无语,那她还觉得是风先动的手呢,她瞧了一眼丝毫不心虚的胤禟,这恐怕是一个牛皮禟宝宝吧。 “额娘,儿臣不需要小九的道歉啦。”胤祺连忙走过来说道。 “可是他也做错了事情啊。”郭宜说道,得到牛皮禟一个不满的眼神,忍不住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可是他还小啊。”胤祺说道。 这个语气怎么如此像是家长为被溺爱出来的孩子说出来的辩解:他还是个孩子呢。 郭宜低头瞧了瞧,虽然……但是的确是还是个一岁半的宝宝。 郭宜捏了捏胤禟的小鼻子,“好吧,去跟哥哥们玩吧。” 胤禟欢呼一声,自然而然地牵着胤祺朝着胤祐走去,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刻还在闹别扭。 这样……也好,郭宜笑了笑,她噼里啪啦地讲一堆的道理,无非就是担心兄弟俩生了隔阂,如今他们自己就能和好,也总算是不辜负她之前一直试图培养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 搞定了孩子之间问题,接下来轮到乳母了。 郭宜并不想当着孩子面处置人,万一乳母闹腾起来,也不好看。 此次,她并不是单单点了胤祺的乳母巴雅拉氏,也叫上了张氏和胤禟的乳母都鲁氏。 巴雅拉氏进来的时候,郭宜小口抿着糖水,先前同胤祺一阵叽里呱啦的,说得口渴极了。 约莫是知道她不爱喝白水,小厨房每天换着花样给她炖糖水。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糖水,只是放了一些水果,诸如梨、枣、桂圆干一类的,算是调个味。 今日喝的就是雪梨炖水,味道些微寡淡,不过她也还能接受就是了。 “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巴雅拉氏给宜妃行了个礼。 “坐。”郭宜说道,放下手中的茶盏。 “多谢宜妃娘娘。”巴雅拉氏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来了,“不知道宜妃娘娘召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不急,等人齐了再说。”郭宜擦擦嘴,自从扮演宜妃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这架子拿捏得越来越像样了。 张氏和都鲁氏一起进来的,她先看到了巴雅拉氏,又看了一眼她身下的凳子,这才上前行礼,“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 “都坐吧。”郭宜说道,等着三人都入座了,她道,“今日召你们过来,为的是三位阿哥的事情,胤禟还小,都鲁氏先听着。” “奴婢遵命。”都鲁氏道。 郭宜看了巴雅拉氏一眼,“如今宫中有了三位阿哥,本宫精力有限,难免有疏漏之处,各位既然是分派到诸位阿哥身边,理当更为周全一些。” “是。”张氏点头道,以她的敏感程度,自然猜到宜妃娘娘不会专门召她们过来说这种小事。 果然,宜妃下一刻便道:“身为最贴近的人,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们也十分清楚,本宫向来对你们宽容,但好似有的人误会可以在阿哥面前乱嚼舌根,巴雅拉氏,你说呢?” 巴雅拉氏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神色微微茫然,随即慌乱就爬上了她的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冤枉。” “冤枉?”郭宜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先前是你在胤祺的面前数次提到‘玩泥巴’一事吧?” 巴雅拉氏先是愣住,而后才道:“奴婢先前不知娘娘苦心,担忧五阿哥,才会这般行事。”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为了胤祺好?”郭宜挑挑眉梢,语气戏谑。 “奴婢确实是如此想法。” “本宫也是相信的。”郭宜见巴雅拉氏松了口气,语气一转,“但是,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本宫如何行事了?” “奴婢不敢。”巴雅拉氏赶紧说道。 “你可曾想这样会给胤祺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吗?”郭宜半垂着眼眸说道,“你可曾想过他会自我怀疑?会心中不安?会惶恐?” “奴婢……”巴雅拉氏一时语滞,她当时听着谣言四起,生怕五阿哥遭了皇上的厌弃,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从不曾想过自己的言行会造成什么结果,所以你才会说,若是胤祺进学后,胤祐会代替他的位置,本宫也会忘了他,对不对?”郭宜继续问道。 “奴婢发誓,七阿哥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他向来喜爱五阿哥,怎会想取而代之呢?”宜妃的话音刚落,张氏立马就跪下来了。 自从上次五阿哥当着皇上的面请求七阿哥以后都住在翊坤宫,七阿哥每每都在念叨五阿哥有多好,对五阿哥的喜爱已经快赶超宜妃娘娘了,又如何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思及此,张氏咬牙切齿地瞪了巴雅拉氏一眼,这是见不得七阿哥好吗?红眼病??? “胤祐向来乖巧懂事,本宫自然是相信他的,但是再好的关系,也经不起如此挑拨离间,且胤祺尚且年幼,他听闻你如此言论,心中会作何感想,你可知?”郭宜继续说道。 巴雅拉氏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郭宜道:“你又是未曾想过?” 这下都鲁氏也想明白了几分,“原来今日之事全然是你挑拨出来,刚刚我还在想,五阿哥素来与九阿哥亲近,怎会因这等小事发脾气,竟然是你在暗中作怪。” “奴婢……奴婢只是在五阿哥面前说过……”巴雅拉氏底气不足,心虚地说道。 “说过什么?”郭宜斜睨她,见巴雅拉氏又成了个锯嘴葫芦,笑道,“你不说,难道本宫就猜不出来了?” 巴雅拉氏跪着继续沉默着。 “第一,胤祺与本宫相处时间不久,长期分离,必然感情日渐寡淡,第二,胤祐会趁机取而代之。”郭宜瞧着巴雅拉氏渐渐苍白的脸色,心知自己猜对了。 “这第三,就是胤禟生来就比胤祺幸运,自幼在本宫身边长大,在本宫心中的地位是胤祺不能比的,你说本宫猜得对不对?”从胤祺的话中稍加推测,便可知道巴雅拉氏到底说了什么。 “奴婢担忧五阿哥有错吗?”巴雅拉氏说道。 “担忧五阿哥是没错,但是在他面前搬弄是非就不对了。”郭宜见巴雅拉氏梗着脖子,似有不服,“怎么?难道本宫说错了?” “奴婢不认为自己是在搬弄是非……” 这下子郭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边的堇姑姑呵斥道:“娘娘面前,岂容你放肆!” “奴婢说的有错吗?”巴雅拉氏抬头盯着宜妃定定地说道。 自从宜妃娘娘叫晋喜跟在五阿哥身边伺候,五阿哥便跟自己疏远了,故而,她这心口一直憋着一口气在,“娘娘若是心中有五阿哥,早些年间,为何从来不怎么去看五阿哥?” 堇姑姑还要再呵斥,却被宜妃抬手制止了,她下意识看了宜妃一眼,这该死的奴婢竟然在宜妃心口上捅刀子。 郭宜看着满脸倔强巴雅拉氏,忽而就笑了,“巴雅拉氏,你喜爱你亲生的孩子吗?” “奴婢……”巴雅拉氏心中一痛,神色恍惚,语气也软了些,“奴婢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为何不回去看他呢?”郭宜反问道。 “奴婢自然是因为……”巴雅拉氏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被选作了乳母,便是宫里面的奴才,怎么能轻易就离宫呢? “张氏、都鲁氏,你们为何不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呢?”郭宜转而问道,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不如大家一起伤心吧。 张氏暗中啐了巴雅拉氏,平日看起来老老实实,未曾想心中这么多弯弯道道,还差点坑了七阿哥,若不是娘娘英明,七阿哥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奴婢自然是想的,但是宫中规矩如此,奴婢不能坏了规矩。”张氏回答道,她也想她的女儿了,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后宫,规矩是天,规矩是地,她们必须这片天地下生活。 第97章 出宫 “巴雅拉氏,你自个儿也清楚这宫中的规矩,明的也好,暗的也罢,本宫这处境与你们亦然。”郭宜将手肘搭在案桌上,“你在宫中数年,焉不知皇太后的忌讳?” 皇太后一直都担心宜妃是第二个德妃,闹得自己下不来台,闹的胤祺左右为难。 她若是常去探望,不说宫中流言能把她淹没,皇太后心中恐怕也是各种想法。 先前因为皇太后之事,胤祺便难过了好几次,巴雅拉氏难道会不知晓? 巴雅拉氏心中自是知晓的,她从胤祺、皇太后的只言片语中窥到了真相,此时被宜妃提起,她更是无法辩解。 “可是娘娘为何要留七阿哥在翊坤宫?七阿哥乃是不详,生母戴佳氏都避之不及。”巴雅拉氏一直为此疑惑。 这宫中人人都说胤祐不详,为何宜妃还要将七阿哥留在翊坤宫,还让七阿哥和五阿哥走得近,难道就不怕七阿哥妨碍到五阿哥吗? 张氏气得脸涨红,若是上首坐的不是宜妃,她定然手撕了这贱妇的嘴。 宜妃三番五次维护了七阿哥,还对七阿哥说出了“送子娘娘”这种善意的话,这次也定然会维护七阿哥。 郭宜盯了巴雅拉氏一会,巴雅拉氏回盯着她,目光丝毫不畏惧,一副正义勇士化身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了,“巴雅拉氏,不如你说说胤祐到底不详在哪里?” “宫中之人皆是如此言说……” “宫中还要谣传惠妃因八阿哥不喜大阿哥、谣传五阿哥玩泥巴、谣传本宫已然失宠……这是后宫,什么时候少了谣言,而你,信谣传谣,整得人心惶惶,本宫如此说,你可知错?”郭宜打断她的话。 宫中从来不缺谣言,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被谣言牵着鼻子走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冷宫李氏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戴佳氏就是因为不喜欢七阿哥不详触怒了皇上,才被关进冷宫的,此事乃是张氏亲口所言,难道有假不成?”巴雅拉氏说着看了张氏一眼。 张氏这下子没忍住,呛声道:“只是闲聊之际说了声戴佳氏不堪为母,我竟不知你是如此作想。” “此言乃是皇上亲口所言,亦是说明戴佳氏之过,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胤祐之过?”郭宜说道,戴佳氏真是祸害不浅啊。 “若非他不详,戴佳氏如何会不喜他?皇上为何也不喜他?”巴雅拉氏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他那腿就是不详之兆,谁人不知送子娘娘一事乃是托词而已。” 巴雅拉氏从胤祺的口中听说这个说法,颇为不屑,这话也就是糊弄三岁小儿罢了,若是真是的什么送子娘娘,宫中之人为何会如此不待见七阿哥? 郭宜瞥了巴雅拉氏一眼,神色不虞。 “奴婢向来直言直语惯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巴雅拉氏也不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以为宜妃脸色难看是因为自己拆穿了她的谎话。 谁知,宜妃笑了笑,“本宫怎会怪罪于你呢?本宫只是未曾想到你会如此无知而已,皇上为七阿哥取名为祐,是取神明相助自天祐之的意思,若真是不详,岂会用此字?” 巴雅拉氏不懂汉学,自然是想不到那么多的意思,她只知道宫中传言一直如此,即便不是真的不详,但是也应当避之防之,方为上策。 “娘娘若是真为了五阿哥好,为了九阿哥好,为了您肚子里的龙子好,就应该避之,宫中从来如此,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巴雅拉氏振振有词地说道。 郭宜憋着一股子火气,太阳穴突突突,这火气是冲着巴雅拉氏,也是这种封建愚昧,她想起来一句名言,“从来如此,便对么?” “人心之所向,必然有其道理。”巴雅拉氏说道。 郭宜感觉自己似乎在鸡同鸭讲,说了千百次不详乃是谣言,戴佳氏之事与胤祐无关,还是有人如此想,“本宫好奇了,这不详佛祖半夜托梦给你吗?让你如此深信不疑。” 见巴雅拉氏还想辩解,郭宜直接说道:“你不用解释了,本宫也不想听你打着为胤祺好的旗号搬弄是非。” 原本郭宜以为此事只是巴雅拉氏担心五阿哥失宠,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缘由,她承认是她想得简单了。 “奴婢的确是一心为了五阿哥好,此心可昭日月。”巴雅拉氏倔强地说道,宜妃娘娘什么都可以怀疑,但是不能怀疑她对五阿哥的真心。 “本宫说了,这点本宫不怀疑,本宫只是在想你所谓地为了胤祺好真的是好吗?”郭宜说道,“你的言行带来的结果,只是让胤祺自我怀疑、兄弟相争、母子离心,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目的?” “奴婢绝无此意。”巴雅拉氏说道。 “你只是没有想到而已?”郭宜帮她把话接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你未曾想那么多,就胆敢在五阿哥面前嚼舌根,搞得整个翊坤宫鸡犬不宁?” “巴雅拉氏,人做事是要考虑后果的。”郭宜叹息道,“胤祺还小,且对你信任有加,如此,你应该谨言慎行才对,如今闹得如此场面,本宫万不可能留你在胤祺的身边伺候。” 巴雅拉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连连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娘娘怎么惩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还请娘娘不要将奴婢赶走。” 刚刚还是倔强不服怼天怼地的人,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巴雅拉氏的态度变化让人生疑。 张氏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尽是惊骇,“巴雅拉氏……你该不会……把五阿哥当成了怀格吧。” “怀格是谁?”郭宜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禁好奇地问道。 巴雅拉氏脸色惨白,眼神暗淡,充满了痛苦,嘴唇抖动,喃喃道:“是奴婢的小女儿。” 郭宜见她不愿意说,目光看向了张氏。 张氏心领神会,“巴雅拉氏说她生下小女儿之后便做了胤祺的乳母,因心中挂念,便让人打听了一下孩子的情况,没想到孩子满月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听到巴雅拉氏的经历,张氏立马也打听了一下自己女儿的情况,好在女儿无虞。 先前巴雅拉氏说“戴佳氏不堪为母”是从张氏口中所出,如今张氏便还她一次。 郭宜瞬间懂了——移情效应,巴雅拉氏是把对她女儿怀格的感情转移到胤祺身上,难怪她的行为如此出格呢。 张氏也是处处为胤祐着想,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是奴才,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她心里门儿清。 场面的氛围冷至凝结。 郭宜一时间既是同情,又是无奈,“你僭越了。” 巴雅拉氏身体忍不住颤抖,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这种行为的是僭越的。 可是她忍不住。 看着五阿哥那么软软的、小小的一团,便会想起她的怀格,只是五阿哥是温热暖和的,但是她的怀格却是不知道葬在了哪里。 那段时间,她生不如死,也是五阿哥的依赖让她重新振作了过来,那小小的人儿抱着她的手,乌亮的眼睛盯着她,她的全世界好像就活过来了一样。 她想,日后五阿哥就是她的亲子了,放在她的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就到了今日。 算起来,她陪伴五阿哥的时间是最长的,皇太后也好,宜妃也罢,都没有她陪伴得更长久。 这种陪伴与温暖,让她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开始为五阿哥谋算。 希望他能得到皇上的中意,得到宜妃的庇护,所有挡在这条道路上的人都是五阿哥的敌人。 却是忘记了,她终究不是五阿哥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乳母,一个奴婢。 “奴婢的怀格那么小就没有额娘陪在身边了,奴婢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没的,他最后一段时间里面,有没有害怕,有没有难受。”巴雅拉氏低着头,缓缓抽噎着,压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好似从胸口挤出来的。。 “奴婢好后悔啊,奴婢当初就不该进宫的。”巴雅拉氏泪水涟涟。 当初在遴选的时候,就有一些女人因为舍不得孩子,故意装病或者买通内务府的人,被刷下来。 她当时心想若是自己能被选中,家中的女孩子就不必参加选秀,也能为丈夫与孩子谋得一份荣赏好和差事。 这样的美梦在她得知小女儿没了的时候灰飞烟灭。 如今回忆起来,也想不起来当初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是如何度过的,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眼前一会是怀格软乎乎温热的小手,一会是五阿哥圆溜溜的眼睛,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记忆是属于怀格的,哪些是属于五阿哥的。 该不会她已经忘记了怀格吧?这样的恐慌偶尔也会在她心头闪过。 “奴婢真的好后悔啊。”巴雅拉氏伏在地方,声音里面满是悲怆与痛苦,“奴婢的……怀格……” 或许是一直憋着情绪终于可以放肆一回了,巴雅拉氏哭得隐忍而又放肆,声音呜咽里面浸透了痛苦,喘息不过。 突出起来的这么一出,让郭宜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其情可悯,其行却是不可原谅。 就如她最开始所言,自己与这些人的处境区别也不是太大,也不想过于为难她。 等着巴雅拉氏哭了一会之后,郭宜才开口道:“无论是因为怀格也好,还是你真心关心胤祺也罢,你与胤祺感情深厚这点是无法抹去的。” 巴雅拉氏浑浑噩噩地跪坐在地上,所有的情绪好像都随着这腔发泄消失殆尽,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 “但是本宫为了胤祺不能留你在此。”郭宜狠下心来说道,“今日你的话影响的不过是本宫、胤禟这些原本就与胤祺关系紧密的亲人,我们自然可以不在乎。” “他日,换做皇上,换做其他的阿哥,此事恐怕不会轻易揭过,你且想想,到时候,胤祺面临的是什么局面?而你又面临什么样的结局?”郭宜继续说道。 一个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带坏主子的奴婢,十有九八会被厌弃不说,连带着家中供职的人恐怕也会遭到贬责。 郭宜想到张氏刚刚提到是小女儿,那必然还有其他的子女。 听到不能留在五阿哥身边,巴雅拉氏终于回了神。 “你还有其他的子女吧,纵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们考虑。”郭宜说道,为了怀格,搭上一家子恐怕也不必。 如今巴雅拉氏糊涂着,保不准那日忽然清醒过来,又会如同今日一般悔不当初。 “奴婢……”巴雅拉氏想到了其他的子女,心中难免动摇了一下。 先前她是觉得自己的这点心思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一直沉浸在失去怀格的痛苦中,如今被宜妃一点,反而清明了两分。 “你已经失去了怀格,还要失去其他人吗?”郭宜说道。 巴雅拉氏心中有两股力量在不断地掰扯,一面是的对胤祺的舍不得,另一面是重新拾起来的对家人的挂念。 两种情绪相互交错,不断地挣扎着,想要占据上风,令她痛苦而分裂,她只恨不得自己能劈成两半。 郭宜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自今日起,因胤祺要去乾清宫进学,你不必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对外本宫也会这般宣布,全了你对胤祺的一番照料。” 郭宜心中亦是难受,但是她绝对不是拎不清的人,若是因为同情而一时心软,放任巴雅拉氏留在胤祺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雷。 为了胤祺的未来,她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谢恩啊。”张氏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听了巴雅拉氏的一番痛哭,带入自己,简直就是难受得心梗。 如今宜妃既然已经发话了,巴雅拉氏必定不会留下来,她之前说胤祐的那些就揭过了吧。 “等本宫禁足之后,会同皇上陈情,放你出宫与家人团聚,以后乳母的待遇与荣耀你皆享有。”郭宜说道。 若是就这么放出宫,指不定外人如何猜测,巴雅拉氏在家族中也是艰难度日,能帮上一把的,她也不会故意苛待。 这么一说,张氏和都鲁氏甚至开始羡慕了,她们进宫就是为了那份体面,如今巴雅拉氏又能与家人相处,又能享受荣光,何乐不为? 况且还是在得罪了宜妃的情况下。 “奴婢……奴婢多谢宜妃娘娘。”巴雅拉氏心知宜妃是给了自己几分情面的,应该是全然看在了自己全心全意地照顾五阿哥的情面上。 以后自己就可以看着孩子长大,借着这份面子,女儿能嫁个好人,儿子也能谋得一份差事,于她而言,这是天大的幸运。 她心中终于放下成见,诚心诚意地给宜妃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日后必定常常心怀感激,为娘娘祈福。” “堇姑姑,你将胤祺叫来,就说巴雅拉氏日后要出宫照顾自己子女,与她告个别吧。”郭宜说道,这是她能想到最完美的最体面的处置方式了。 一开始,她十分生气的时候,想的也不过是把巴雅拉氏调到别的地方去,如今听了她的经历,便觉得不如送她出宫,与子女团聚之后,说不定心思开怀,日后也能自己过得好。 “奴婢多谢娘娘,求娘娘让奴婢梳洗一番,免得让五阿哥看了笑话。”巴雅拉氏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胤祺最后一面,这让她心中稍稍宽慰一些。 “去吧。”郭宜说道。 胤祺很快过来了,四处看了看,“额娘。” “过来。”郭宜将他拉到怀中,轻声道,“额娘今日才知你乳母家中还有孩子,又想着你日后要去乾清宫进学,便让你乳母出宫了。” “那儿臣还能再看到她吗?”胤祺有些舍不得了。 “当然能,等你长大了,出宫建府,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郭宜笑着说道,“等会同她好好道别,知道吗?” “知道了。”胤祺认真地点点头,玛嬷上次出宫,就过了好久才回来,乳母出宫肯定也要很久的。 站在门外的巴雅拉氏停住了脚步,她一直觉得自己没错,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五阿哥,如今听到宜妃的话,方知自己错得离谱。 宜妃才是真的会教育孩子,与她不一样,不,与这后宫之人都不一样。 纵然对自己不满,纵然是处罚自己,也让自己在胤祺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印象。 换做其他妃嫔,自己恐怕只会被磋磨至死,更别提还能享有荣光。 巴雅拉氏飞快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深吸几口气,平息了情绪,露出一个笑容,重新会回到屋中,“奴婢给娘娘请安,给五阿哥请安。” “乳嬷嬷,你要出宫了呀。”胤祺快步走到巴雅拉氏面前。 巴雅拉氏蹲下来,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一个奶团子到如今会跑会跳,多少个日夜,她看着他入睡,听着他撒娇。 她陪着他,他也是陪着她。 如今就要分别了,她要仔仔细细地看着,将胤祺每一处细节都看在眼中,以后也只有这份记忆陪着她了。 巴雅拉氏摸了摸胤祺的脑袋,“是的,奴婢要出宫了,日后奴婢不在身边伺候,五阿哥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能贪吃糕点,不能贪吃凉的,知道吗?” 胤祺被揭短,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知道啦,乳嬷嬷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等着胤祺长大了去看你。” “嗯嗯,奴婢等着那一天。”巴雅拉氏点头说道,泪水如同珠子般滚落。 “别哭。”胤祺伸出小手给巴雅拉氏擦擦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告别之后,胤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孩子走远后,郭宜看着其余的人说道:“巴雅拉氏的行为本该严惩,但是其情可悯,本宫就不予追究了,今日之事,不可外泄,日后在阿哥们身边伺候,也要谨言慎行。” 张氏等人赶紧福身,巴雅拉氏是因为小女儿去世才得了宜妃的宽宥,换做她们,谁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堇姑姑,合宫上下不得讨论七阿哥不详一事,不管外面如何言说,本宫的人绝对不行,违者严处。”郭宜神色严肃,与平日笑着和善模样极为不同,“还有,在外面听到了类似的风声,记得禀告给本宫。” 堇姑姑赶紧上前领命,好在翊坤宫如今整治得差不多,这个规矩到也不难执行。 第98章 解除禁足 处置了巴雅拉氏,又敲打了众人,郭宜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堇姑姑的搀扶下出了门。 今儿天气正好,北方的天空大多数时候都是湛蓝一片,看着心情便会好很多。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次的事情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在她的想法中,应该轰轰烈烈的一番辩驳,指出巴雅拉氏过错,再处置一番,像是一部标准的爽文,结局时候,好人得到奖赏,坏人得到惩罚,观众们大快人心。 如今,她蓄尽全力的一拳打了个空,心中有的只是惆怅。 这四四方方宫墙束缚下天空下,一种与时代背道而驰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不知道巴雅拉氏走出了这道高墙,是不是会回到另一道高墙里,而她自己还会有机会走出去吗? “娘娘,是在想巴雅拉氏吗?”堇姑姑站在她的身边问道。 “是啊,希望她以后能够过得好。”郭宜叹息了一声,顺便走动一下,活动身体,今天坐的时间太长了,感觉不是很舒服。 “娘娘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过好是她自个儿的事情。”堇姑姑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规矩让她失去了很多。”郭宜说道,她们都因为这个规矩失去了很多。 “娘娘不如换个角度看看。”堇姑姑劝慰道。 郭宜嗯了一声,示意堇姑姑继续说。 “规矩虽然束缚了她,但也保护了她。”堇姑姑说道,“如今女子地位低下,她若是被选中做了阿哥的乳母,那便是证明相貌端正,品德……” 堇姑姑想说“品德高尚”,但是想到巴雅拉氏所作所为,谈不上高尚二字。 转而说道,“如此一来,她那一族的女儿都会被高看一眼的,以后谈婚论嫁,能嫁去更好的人家。” 郭宜很想发表一下女性独立言论,但是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婚姻”改变女人的命运。 “不公平啊。”郭宜说道,这规矩都是女人的规矩,应该推行一下男德班,让这些男人都进修一下。 堇姑姑笑着说道:“从古自今,哪有公平的规矩,只不过看透规矩的人掌控着规矩,无法看透的人被规矩所掌控罢了,大家都是在这规矩下拼搏出一条活路而已。” 郭宜听着,心中十分赞同,要在这个时代如鱼得水,必须掌控住规则,方可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是她只想做条咸鱼,以堇姑姑的能力,应该是皇后宫中当差才是,在她翊坤宫这条咸鱼身边算是埋没了。 “姑姑所言极是。”郭宜说道,她的规矩只有一个——康熙,天大地大,康熙最大。 又聊了几句,堇姑姑见宜妃娘娘的心思松开,跟着暗自舒了口气。 两人慢慢走回了殿中,三个孩子都在炕上。 郭宜瞅了一眼外面,今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怎么胤禟就钻进了胤祺的怀中了? 走近了,便听到胤禟正在碎碎念,“五哥哥,你别难受,禟禟给你好吃的糖糖。” 说着,就从自己小荷包里面抠巴抠巴出一颗松子糖递给胤祺。 “是啊,五哥哥,吃了禟禟的糖就别不开心了。”胤祐在一旁也劝说道。 五哥哥自从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闷闷不乐,他们已经变着法子哄了好久了。 胤禟甚至已经将自己贡献出来,拱到胤祺的怀中,都没有能缓解。 禟禟的糖?不绕口吗? 郭宜笑了笑,在炕边坐了下来,她没有安慰胤祺,这种离别之情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她安慰两句就可以抹去的。 胤禟一看到额娘来了,立马刷刷刷地爬起来,奔到额娘的身边靠着,指着胤祺说道:“额娘,哥哥不开心。” 郭宜无奈,我知道,我还知道你爬开了他更不开心。 胤祺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就知道小九只是一时地兴起,一点诚意都没有。 胤祐束手无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好的认命地再去安慰胤祺。 —— 巴雅拉氏先搬出了翊坤宫,由堇姑姑亲自送回了皇太后宫中。 当着皇太后的面,堇姑姑将宜妃娘娘准备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皇太后点头,同意了让巴雅拉氏呆到离宫为止。 等着人都退下去了,皇太后说道:“这几年也算是亏得巴雅拉氏照顾胤祺了,你去库房找点东西算作我的赏赐吧。” 巴雅拉氏的心思,皇太后猜出了一两分,但想着若是她将胤祺当做自己的亲子,会照顾地更加细心,便由她去了。 如今惹出了麻烦,就按照宜妃的想法送出去宫吧,在不明白的人眼中,巴雅拉氏好像是得到了莫大荣耀,既能享受荣耀,又能陪伴家人。 但这只是短期的,伴随着胤祺长大,她在胤祺生命中的重要性一步步变淡,到最后只留下一点点的回忆,让人挂怀,自然不如那种一直陪伴身侧的人。 巴雅拉氏没有回去自己的屋子,反而呆在了胤祺的房中,这里是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地方,每一处都充满了回忆。 五阿哥在这里摔倒过,在这里磕到过,在这里睡着过……一点点温馨的回忆,充斥着她的脑海,她轻轻地从每一样器物上抚过,一遍遍回忆着。 皇太后听到奴才的禀告,淡淡地回了句“由她去吧”。 巴雅拉氏是走了,胤祺的身边还缺了一个照顾的人,晋喜一个人难免有疏漏的时候,挑选人这件事便迫在眉睫。 穿越来了这么久,她除了对兰心和春桂两个贴身伺候的比较熟悉,除了兰心和春桂,另外还有迎月和采晴,管着一些琐碎的杂事。 红棉是她额外从内务府要的人,应该算是编制外。 如今要从中挑选一个宫女去给胤祺,她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想着先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 “你们若不是不想去,本宫也不会怪罪的。” 本着自愿的原则,郭宜想让她们主动报名,但是她显然高估了大家的积极性,没有一人出面。 “行了……” “娘娘,奴婢愿意去伺候五阿哥。”春桂咬着嘴唇。 郭宜挑了挑眉梢,“你们先下去吧。” 等着剩下的人下去了,郭宜又看向春桂,“决定好了?” 若说先前还有几分犹豫,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奴婢愿意的。” “怎么突然想去了?”郭宜好奇地问道。 “奴婢……”春桂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奴婢想着若是跟着五阿哥,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奴婢帮忙画插图的时候。” 跟着宜妃久了,春桂也学会一些现代语言,什么插图、背景等等的语言。 原来是这个,郭宜笑了笑,那她这一去,岂不是以后就没人帮自己了啊,“你跟着本宫也可以继续画啊。” 春桂抿了抿嘴唇,那不一样的,但是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罢了,你想去就去吧,本宫可是把胤祺托付给你了。”郭宜笑着说道,身边伺候的人有这个想法,她定然是要成全的。 如此,人手算是定下来了,这样一来,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就少了一位,堇姑姑想着从原来的二等宫女提拔一位上来。 郭宜思索一下,拒绝了,“先将安插在翊坤宫的眼线给拔除掉再说。” 她如今怀着孕,事事均要万分小心,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她不想让别人钻了空子,万一好巧不巧,把那个眼线提到自己身边,那她可真是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以后兰心要多受点累了。”郭宜笑着说道。 “都是奴婢应该的。”好在所有的事情只是吩咐下去就有人办了,只是操的心要多一些。 “不如把红棉提到身边伺候着。”堇姑姑说道,只有兰心一人的话,的确是有些忙不过来,尤其是解除禁足之后,娘娘还需要出宫四处走动,加之怀孕的月份增加,身边伺候的人更要谨慎些。 “可以。”郭宜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武,红棉的性子坚韧爽直,这样的人其实很对她的胃口。 红棉接到堇姑姑通知便搬到兰心的屋子一起居住。 翊坤宫中,堇姑姑是掌事姑姑,可以单独居住一个屋子,兰心和春桂两人是一等宫女,合着住一屋。 原本二等宫女没办法两人住一间的,但是翊坤宫只有宜妃一个人居住,稍微宽敞些,二等宫女也是两人一间。 红棉来了翊坤宫,虽没有顶着二等宫女的头衔,但是宜妃给的是二等宫女的俸禄,自然也是住在这间屋子。 如今,红棉要搬去一等宫女的屋子,剩下的两个人难免有些想法。 毕竟,她们伺候宜妃的时间更长,怎么说也轮不到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 “迎月姐姐,你心中难道不气吗?”采晴说道,她比迎月小两岁,是后入宫的,常日一口一个姐姐。 “生气又有什么法子呢,人家就是更得主子的眼缘。”迎月说道,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采晴哼了一声,用力扯着帕子上的绣线,“明明这个位置就是姐姐,为何让这种粗俗的人搬过去了?” “娘娘的决定,岂容我们置喙,好好把事儿给办好了再说。”迎月看了她一眼说道,采晴年纪小,沉不住气,实在是容易惹麻烦。 “还有春桂姐姐为什么会选择去照顾五阿哥啊?”采晴凑近了小声说道。 若是五阿哥已经成年了,春桂的选择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可以攀高枝,可是五阿哥如今还是个奶娃娃,跟着能有什么前途。 还不如跟在宜妃的身边呢,毕竟她们可比宜妃年轻,说不定什么时候宜妃需要人固宠,就把她们提上去了呢? 迎月看着采晴的心思都飘忽然了,叹息道:“这话你就同我说说,可别再跟别人提了,万一被宜妃娘娘知道了,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采晴吐了吐舌头,她就是跟迎月亲近,才会知无不言的,怎么会傻到到处说,不然恐怕还没有摸到皇上的手,就被宜妃处理了。 于是,翊坤宫表面上的和气中,郭宜的禁足结束了。 对比翊坤宫的氛围,乾清宫可就惨淡了,连备受康熙青睐的大总管梁九功都挨了好几次骂,什么茶水温度不合适、磨出来的墨浓淡不行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事情。 “滚出去。”康熙发完了脾气,让梁九功下去了。 “嗻。”梁九功退了出去后,才敢拿出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这几日都是这样的情形,不只是他挨骂,听说侍寝的妃嫔也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说错了,大半夜被皇上斥责。 更要命的是,皇上责备完了就回乾清宫处理公务,这在以前可从来未曾有过的。 梁九功吃了几次挂落,心知这事儿还是出在了前朝之上,汤大人和郭大人刚刚走马上任,就被疯狂的弹劾了, 对比之前弹劾宜妃和三官保的架势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梁九功正擦着汗,远远地看着宜妃过来了,哎哟,这可是好久未见了。 前两日,宜妃就解除了禁足,但是皇上心中牵挂着公务,并未去探望,也有几分怕自己迁怒宜妃,如今宜妃主动来乾清宫,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心情好点。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梁九功行礼道。 郭宜虚扶了一把,“公公不必多礼,公公怎么没有在殿内贴身伺候皇上?” “皇上嫌弃奴才伺候不周到,让奴才滚出来了。”梁九功眯着眼睛尴尬地笑了笑。 郭宜秒懂,梁九功跟着伺候康熙多年,怎么会有不周到的时候呢,真要是不周到,早就被康熙调走了,恐怕是康熙现在心情不好,迁怒了。 毕竟月余未见,她想着来刷个好感,如今康熙心情不好,她还是回去算了吧,万一好感没有刷着,把自己的小命给刷没了咋整? 正当她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便听到康熙在殿内说道:“梁九功,是谁在外面?” 郭宜……您是在外面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吗?还是标清看不清楚人脸的那种? “回皇上的话,是宜妃娘娘来了。”梁九功说道,递给宜妃一个“忍辱负重,您多保重”的表情。 郭宜……表示并不想接,希望康熙不想见她,让她回去。 但是,康熙岂会让她如意,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 这简直就是魔鬼的号召吧?郭宜后悔了,她出门就该看看黄历的,她并不想做一个可能被龙啊呜一口给吞了的驯龙勇士哎。 但是打工人就要拿出专业的态度,她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在梁九功的引导下走了进去,“臣妾参见皇上。” “不是说不必多礼了吗?”康熙走了下来,扶住宜妃。 等到魏珠将茶水放好,梁九功默默地退了下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郭宜心道还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万一不行礼,被你责备了怎么办? 但是这种话是不能对上司说的,她笑着说道:“许久未见到皇上了,一时着急,便忘了。” “朕本来想去看看你的,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康熙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没有去翊坤宫的原因。 “皇上日理万机,还是要注意身体。”郭宜笑了笑。 呵,当初德妃禁足解除之后,他可是当天就去了永和宫,什么忙不忙的,还不是看他自个儿。 “还是你最贴心。”康熙感慨道。 郭宜笑了笑,并未接话,这话她都快听腻了,跟夸一个人善良一样,过于敷衍。 “皇上如此繁忙,要不胤祺玩两天再来乾清宫进学?”郭宜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刷好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这件事。 第99章 破局 康熙想了想最近的事情,“过两日,朕让梁九功去接吧。” 连开学时间都推迟了,想必康熙是遇到大麻烦了吧,想到这里,郭宜赶紧顺着说道:“那臣妾就让胤祺在宫中等着吧,皇上事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您了。” 康熙眯着眼睛,斜睨着她,“怎么?就这么不想和朕一起呆着?” “臣妾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吗?”郭宜很想点头,跟康熙在一起时候,说话做事总是再三斟酌,表示很心累。 “朕不怕被打扰。”康熙说道,“陪朕说说话。” 打卡摸鱼失败,郭宜只能兢兢业业上班,“臣妾遵旨。” “朕听说你把胤祺的乳母送回了皇太后那里。”康熙淡淡地问道。 您不是日理万机吗?这点小事您也注意了? 本来郭宜就打算跟康熙求个恩典,他既然主动开口,自己刚好就顺着说下去,“是的,臣妾想着胤祺日后要来乾清宫进学,加上听闻乳母的小女儿没了,便想着放她出宫去看看家人。” “非今日之事吧。”康熙说道,想了一下胤祺乳母是谁,“巴雅拉氏犯了什么错?” ??? 郭宜诧异地看了康熙一眼,皇宫是有天/眼系统吗? “皇上怎么……”郭宜试探地嘀咕道。 “朕还不晓得你那性子,但凡没有主动招惹到你的面前,你向来是不予理会,如今主动提出来了,定是巴雅拉氏犯了什么错误。”康熙笑道,他同宜妃这么多年,对她的性子很是了解。 郭宜……自己咸鱼的本质是被发现了吗? 她企图给自己洗白一下,“臣妾也没有这般……”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郭宜把后面的话都咽回去了。 既然康熙发现了,她也就不隐瞒了,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前的“玩泥巴”和“胤祐不详”两件事,她闭口不提。 在翊坤宫出现“胤祐不详”这样的谣言,也是她的过错,至少有个治宫不严的责任。 而且戴佳氏的事情才过,她也不想在康熙面前再提此事,反复提起,只会让康熙觉得胤祐身上事多,到处惹来麻烦。 “原来如此。”康熙点头道。 “如今三个孩子都在臣妾的宫中,臣妾希望他们之间不要生了嫌隙。”郭宜说道。 “这种奴才,何必多费口舌,赶出宫就是了。”康熙随口说道,心里却是又想起来了令人头疼的大阿哥,如今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地提醒他,奴才养出来的孩子确实问题诸多。 让他开始怀疑,抱养和乳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对了? “臣妾同胤祺说,纵使犯了错,总得摊开说明白再惩罚,总不能臣妾自个儿都做不到吧。”郭宜说道,她还是想给孩子们做个好的榜样的。 康熙思索了一番宜妃之前的话,没有开口。 郭宜见康熙没有说话,便道:“臣妾是没有处理好吗?” “既然是犯错,为何还要给她赏赐?”康熙忽而问道。 “巴雅拉氏是胤祺的乳母,至少这几年对胤祺的照顾全然不是作假,臣妾想着该赏则赏,该罚则罚。”郭宜说道,又试探地问了句,“臣妾如此处理,可还行?” 按照康熙的想法,这种处置定然是轻了的,但是宜妃性格如此,他也不强求,说起来总算比之前好多了,换做之前,恐怕要闹得满宫风风雨雨,如今算是知道低调了。 康熙点点头,“尚可。” 得到康熙的认可,郭宜微微松了口气,高兴地眯了眯眼睛。 “就这么高兴?”康熙见她那模样,忍不住问道。 “皇上认可臣妾 了,臣妾自然是高兴的。”郭宜说道,她还有点担心康熙说她“妇人之仁”呢。 “尚可”也算是认可了?这要是换成皇贵妃或者德妃,恐怕立刻就要自我反省是哪里没有做好了,只有宜妃才会听到这样的话得意洋洋。 罢了,对她要求也不必太高,至少现在不用他出面给她收拾烂摊子已经很不错了,说来,她现在已经能够把事情方方面面都处理的不错了,进退有度。 康熙心头有几分怅然若失,“你如今处理起宫务倒是像模像样了。” “皇上辛苦教导了,总是得要有点长进的,小事足矣,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还是要来麻烦皇上。”郭宜见他神色之中颇为怀念,盲猜是在思念原身那种二话不说就是莽的时候。 果然,康熙听了她的话,便笑道:“朕何时嫌弃你麻烦过?” 郭宜知晓自己猜对了,“是皇上宽宏大量,不与臣妾计较。” “皇上,吏部尚书王可欣大人在外求见。”梁九功硬着头皮进来禀告道,他不想来触皇上的霉头,但是又不能不来禀告。 康熙闻言,果然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他来干什么?” 实际上,康熙还真的知道他来干什么,现如今明珠余党同索额图联合起来一起攻讦汤斌和郭琇,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了,搅得他头疼。 郭宜赶紧说道:“要不臣妾先行告退?” 实在是太好了,终于能解脱……看着康熙的脸色,郭宜又改了口,“或者先去偏殿候着?” 康熙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一些,“去暖阁坐一会吧。” “臣妾遵旨。”郭宜说道,堇姑姑扶着她去了暖阁。 听到皇帝宣了人进殿,堇姑姑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到宜妃说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呆在这里,等会儿恐怕更难。” 康熙今天压着火气,等吏部尚书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场景呢,宁可现在微微得罪,至少能全身而退。 堇姑姑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想劝娘娘不要忤逆着皇上的意思,但是仔细想想娘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就说先前的被禁足,可不就是无妄之灾吗? 魏珠给宜妃呈上来一碗茶水和两盘小点心,“干爹让奴才同娘娘说皇上那边还得要上一会,让娘娘先吃点糕点。” “替本宫多谢梁公公了。”郭宜笑着说道,罢了,事已至此,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堇姑姑先检查了一下茶碗,里面只是一碗白开水,并不是茶水,才递给宜妃。 郭宜接过茶碗,抿了一口,“魏珠这点细心还是有的。” “梁公公身边的人办事十分得力。”堇姑姑说道,毕竟不得力的都不知道被罚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打发着时间,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康熙这才进了暖阁,脸色难看。 郭宜很是识趣,把魏珠端过来的茶水递给康熙,“皇上,喝口茶水。” 康熙坐下来,喝了口茶。 郭宜见他不说话,自己跟着沉默,就在她以为会沉默到底的时候,康熙开口道:“你可知王可欣来奏报什么吗?” 这她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估摸着康熙也不是想问她知不知道,郭宜回答道:“臣妾身居后宫,且一直在禁足,怎会知道前朝之事?” 这也太具体了吧,她怎么敢议论? 您就不能换个人说说?什么曹寅、魏东亭、李光地的,不都是您的心腹吗? 康熙将茶盏放下,“数日前,山东道御史张显法弹劾山东巡抚钱珏贪黩之罪,钱珏原本已经认罪伏法,近日忽而改口,说是郭琇以权谋私,实属欲加之罪。” 钱珏声称,郭琇乃 是即墨人,曾经举荐即墨知县,但遭到自己拒绝,如今张显法弹劾自己就是郭琇指使的。 “郭琇是?”郭宜疑惑道。 “佥都御史。”康熙说道,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他才封了郭琇的官,就闹出这种事情,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同张显法谁的官大?”郭宜懵逼,她根本猜不到这些官员的等级。 宜妃茫然的模样让康熙难得笑了笑,“郭琇为京官,正四品,张显法为地方监察御史,正七品。” “那为何郭琇不自己弹劾?还要张显法出面?”郭宜更加迷茫,“况且,谁弹劾不重要吧,重要的是钱珏到底有没有犯下贪黩之罪吧。” 钱珏要真的没有犯贪黩罪,身正不怕影子斜,谁弹劾都弹不动呀。 康熙沉默,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最近郭琇、张显法、钱珏三个人的关系搅得他心生烦躁,不少大臣均是上疏请求彻查郭琇与张显法的关系,把他也差点带偏了。 “那张显法要是真的是郭琇指使的怎么办?”康熙问道。 “钱珏若是有罪,那便是郭琇指使得好,钱珏若是无罪,那郭琇便是仗势欺人了。”郭宜说道,她也不知道这个仗势欺人在法律条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罪。 康熙忍不住笑了,未曾想宜妃数言竟然解了他的困惑,果然把她留下来说说话是对的,“朕竟是不晓得朕的宜妃有治国之才。” 您可别这么夸,这真的催命符了,郭宜心中惶恐,故意迷茫道:“臣妾说了什么吗?” “宜妃解了朕之惑也。”康熙笑道。 “臣妾哪里懂得解惑,不过听闻汉学有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皇上应该也是如此吧。”郭宜可不想担这个荣耀。 康熙继续笑着,他如何不知宜妃之担忧呢,已有前车之鉴,他定然会万分小心,“你汉学学得不错。” “跟着胤祺听了一会,总能记着点。”郭宜能说汉语就是她的母语嘛,论起汉学,恕她直言,在座都是弟弟。 e,文言文除外,诗歌除外。 康熙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转而问了些日常崽崽们的事情,郭宜这才松了口气。 康熙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他这爱妃,时而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时而胆子小,说过了就怕挨罚。 陪了康熙一下午,就在郭宜觉得自己能解放的时候,康熙开口道:“朕今晚去你宫中歇息。” 嗯?嗯??? 郭宜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现在侍寝的牌子都扯了,康熙这是在闹哪出? 谁知康熙笑道:“怎么?就许你在乾清宫演戏了?” 郭宜脑子一转,哦,懂了,康熙这是想演大臣们一出,为了摘清她的麻烦,哎,真让人感动啊,前提是假如这个麻烦不是康熙带来的话。 “臣妾多谢皇上。” 不管怎么说,康熙替她考虑了,她生怕康熙脑子一抽,拿出龙傲天的架势——不管不顾地将她推到明面上,接受前朝风吹雨打,还自诩深情宠爱。 爱她,就应该好好保护她。 前朝是男人的战场,她吹吹枕头风就好了,亲自下场,那还是算了,她一张嘴哪里说得过百官。 康熙晚上的确来了翊坤宫,三个崽崽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赶紧行礼,当然,于他们而言,看不看到也无所谓。 康熙先是校考了胤祺的功课,如今没有正式进学,但是晋喜每日该教的知识,也没有落下,故而简单的问题他都能答得上,康熙很是满意。 “这荷兰战船不是好好的吗?”康熙在炕上坐下来,看着案桌上的模型说道。 郭宜道:“先前把桅杆给摔断了,胤祐后面给换了根新的。” 康熙拿起模型上下 打量了一番,桅杆的颜色的确是同整体的颜色略微不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看了一旁正在跟同胤祺说话的胤祐,“胤祐过来。” 突然被汗阿玛单独cue的崽子,迷茫中透着一点点的小紧张,下意识地看了宜额娘一眼,上前两步。 “这个是你修补的?”康熙问道。 胤祐点点头,“汗阿玛送给儿臣的,儿臣希望能好好地保存。” “手艺不错。”康熙夸赞道。 “儿臣多谢皇上夸奖。”胤祐老老实实地说道。 康熙如今越来越喜欢胤祐的性子,乖巧听话,爱护兄弟,心思灵巧,便多说了几句,“你有其他喜欢的东西,也可同朕说道。” 胤祐还没有说话,一旁探出来个小脑袋,“阿玛,禟禟喜欢糖糖。” 什么鬼的?自个喜欢自个?康熙盯着抱着一个小荷包的胤禟。 胤禟盯着他,阿玛说了喜欢的都可以同他说,自己最喜欢糖了。 “禟禟说他喜欢吃糖。”胤祐现在也是一个合格的“读禟机”。 胤禟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康熙。 被这么可爱的一张小脸仰视着,康熙很难说个“不”字,但是,他手边没有糖。 正想着,坐在一旁的宜妃就塞了一块糖到他的手中,对他示意。 康熙接过糖,转而递给胤禟。 胤禟接过之后,就装进了他的小荷包里面,非常有礼貌地行礼道:“多谢阿玛。” 难得两人父慈子孝,难得两人没有鸡飞狗跳,康熙正准备摸摸他的小脑袋,手刚伸出去,小崽子转身就凑到了宜妃身边,一样的戏码,“额娘,禟禟喜欢糖糖。” 伸手摸了个空气的康熙笑容逐渐凝固,郭宜忍不住笑了,捏捏胤禟伸出来的小手道:“你今天有两块糖了哦。” 计策在额娘面前失效,胤禟有些小失望,很快又振奋起来,蹬蹬蹬跑到胤祺面前,故技重施。 颇为疼爱弟弟的胤祺自然是有求必应,把自己今天份额的糖也给了他,“你要收好哦,慢慢吃。” 胤禟认真地点点头,留了一颗糖在手中,走到乳母的身边,让她把小荷包重新系回自己的腰上,神情很是满足。 康熙看了看胤禟,又看了看胤祐,“胤禟怎么不找你要?” 胤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儿臣的糖早上就给了胤禟。” “他要这么多糖干什么?”康熙问道。 “有求于人的时候,这糖就派上用场了。”郭宜说道,“他喜欢吃糖,臣妾怕他吃多了坏牙,便定了规矩,想吃什么额外的零食必须拿糖换。” 为此,她和胤祺、胤祐每天带一块糖在身上,胤禟想起来这件事就找他们要到糖,再去换想吃的糕点一类,想不起来就少一颗。 听到宜妃解释,康熙颇为无语,合着胤禟是用自己本应该得到的份例换取其他的零食,他儿子想吃一个零嘴儿要这么艰难的吗? 胤禟挂好了荷包,拿着一颗糖蹬蹬蹬地跑到兰心的面前,把糖举着道:“兰心姑姑,禟禟晚上想吃烤番薯,可以吗?” 兰心先是看了宜妃一眼,见宜妃点头,才将糖收下,点头道:“当然可以。” 于是胤禟喜滋滋地坐到了一旁,一边摸着自己小荷包,一边等着开饭。 “吃饭睡觉才能长身体。”郭宜说道,吃零食几乎是所有小孩子的习惯,她就想了这个法子。 起初胤禟还不愿意,各种撒娇卖萌也只是得了一颗糖,吃了糖就没有糕点,换了糕点就没有糖,不开心了好几天后,被迫接受了这种形式。 而且,由于零嘴儿都是用糖换来的,格外珍惜,都能吃光光。 康熙听着也觉得颇有趣味,宜妃总 是能想出各种法子教育孩子,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其他妃嫔的教育方式乏味了。 吃了晚饭,康熙按照戏本离开了翊坤宫,去了其他人的宫里,言语之中表现了对宜妃不识大体的恼怒。 后宫风言风语又起来了,前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康熙便派人以雷霆之势查出山东巡抚钱珏所贪钱财数以万两,当即判了处斩,同时对“指使”张显法弹劾的郭琇大为称赞。 先前弹劾郭琇的人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康熙来了这么一手,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再次寻找其他的罪证。 康熙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先前想着是让明珠和索额图相互制衡,如今两人沆瀣一气针对汤斌,朝中之人也纷纷附和。 要知道扶持汤斌、郭琇的人可是他康熙,索额图与明珠针对这两人,不就是试图与他抗衡吗? 他若是轻易妥协,那这天下是他索额图与明珠的天下?还是他爱新觉罗家族的天下?他是万万没想到走了一个鳌拜,又蹦出来索额图与明珠两人。 明朝党争之祸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康熙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种洋芋之事,怎会知朝廷快被两人瓜分完了? 如今算是牵一发动全身,就算是他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眼睛闭不上,除非他瞎了,才能假装视而不见。 他们越是如此反对,康熙心头的那把火就燃烧得越旺盛。 眼下,钱珏之事再次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康熙得要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拆了索额图和明珠的联合。 康熙一边思考着事情,一边朝着林贵人住所慢步走去。 “小橘,小橘……” 女子的轻呼声吸引了康熙的注意,他停下脚步,看过去,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在假山的周围寻找着。 正是小赫舍里氏。 康熙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赫舍里氏被康熙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见是康熙,连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康熙问道,刚刚见她还左顾右盼呢。 “臣妾的猫跑出来了,便出来找找看,惊扰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无碍,梁九功,叫人帮忙一起找找。”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一挥手,身后的奴才们四处散开,帮忙找猫。 “臣妾的猫是橘色,毛有些长,有些怕人。”小赫舍里氏补充道。 “你喜欢养猫?”康熙顺口问道。 “臣妾闲来无事便养了一只,平日解解闷,没想到今日跑了出来。”小赫舍里氏说道。 “朕记得,赫舍里也喜欢猫,养了一只,后面走丢了,便再也没有养了。”康熙说道,他口中的赫舍里自然是孝仁皇后。 小赫舍里氏说道,“臣妾听嫡额娘说,姐姐心善,从小就喜欢这些小动物。” 聊到了孝仁皇后,两人的话题就多了起来,等到梁九功找到猫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小赫舍里氏从奴才的手中接过猫,“臣妾多谢皇上。” “行了,早点回去吧。”康熙说着,继续朝着林贵人的住所而去。 小赫舍里氏抱着猫,注视着康熙的背影,勾唇笑了笑,看来林贵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梁九功,明日让内务府准备一下,储秀宫赫舍里氏以后享妃位待遇,专配一个内管领。”康熙边走边说道,“朕明日翻她的牌子。” 梁九功低着头,掩住心中的惊诧,他知道皇上最近在心烦什么事情,万万没想到皇上会下这么一道诏令。 从贵人直接到妃位的待遇,这在后宫前所未有,即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宜妃也是一步步的升上来的。 他已经可以想象索额图的表情如何,先侄 女是孝仁皇后,如今的侄女享妃位待遇,与太子沾亲带故,且索额图的妻子出身佟佳氏,是宣大总督佟养量的女儿,而佟国维的妻子也出身是赫舍里氏。 皇上,这是要将索额图捧到何种位置? 第100章 内库 郭宜听到封赏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储秀宫还有这号人物? 堇姑姑一解释,她才知道是孝仁皇后的庶妹,在宫中待年,如今到了岁数,便让内务府准备了赏赐。 郭宜想到了先前王可欣参奏之事,品出了一点点政治的味道,却也没有深想下去,这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倒是想出了一点别的事情,将堇姑姑召过来问话,“找到了那个眼线吗?” 堇姑姑说道:“那两个人同迎月和采晴都有接触过,不知道是她们两个中的谁。” 她一直有派人监视这两个人,查看平日与之接触的人,能进入大殿拿到玉坠的人定然不会是哪个面生的人。 堇姑姑一番排查之后,将目标锁定在两个二等宫女的身上,但是到底是谁,目前还不好说。 迎月是康熙八年进的宫,宜妃晋升嫔位的时候从内务府调过来伺候的,采晴要稍微晚些,康熙十年进的宫,一直在翊坤宫当差,若不是的出了玉坠一事,往常这两人看起来也是十分的正常。 堇姑姑想了想采晴暗中打的主意,心中忍不住呸了两声,这种腌臜的心思她就不说给娘娘听了,怕是污了娘娘的耳朵。 “设个局吧,看能不能钓到鱼。”郭宜说道,往后她这月份越来越大,还要时刻防备着,实在是太膈应了。 设局的事情郭宜交给堇姑姑,她便不怎么过问了,因为魏珠来接胤祺去乾清宫进学了。 好在现在不是正是学功课,不至于起那么早,一般是用过早膳之后,便由晋喜送到乾清宫。 康熙特意召了李正敏和章如南轮流给胤祺上课,主要讲一些农业通识的课程。 晋喜也在一旁听着,等下午回来之后,在默写出来,以供胤祺温习回顾。 前两日,郭宜还有些担心,怕胤祺吃不消,接着给康熙送汤前去探望了一番。 康熙喝着汤,回顾了一下自己上次喝到汤是什么时候,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去年南巡之前吧,这么一想,他觉得嘴里的汤好像没了滋味,“若不是胤祺,你恐怕是不会来乾清宫吧?” 是她错觉吗?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郭宜赔笑道:“皇上这话可就错了,先前臣妾哪次来,胤祺在呢。” 倒是无法反驳,却又总觉得不对劲,康熙笑道:“伶牙俐齿。” 郭宜抿着唇笑了,“不过,胤祺不在宫中,确实有点寂寥,连带着胤禟同胤祐都有些提不起劲来。” 康熙将汤碗放下后,又喝了口茶水,方才道:“怎么一个个都同胤禟一样黏黏糊糊?” “兄弟间感情深厚才会如此,若是半分都不挂念,胤祺可要伤心了。”郭宜见康熙似乎要辩驳,赶紧又补了一句。 “男子汉,当志在四方。”康熙说道。 “志向又不是针对着额娘兄弟。”郭宜说道,顺势撒了个娇,“皇上不珍惜一下这个时候,等孩子一长大,您要是再想这么逗乐,可就没了机会哦。” 当初太子胤礽也是那么小小的一点,软软乎乎,那时候康熙还经常私下里戳戳他柔软的小脸,逗他开心。 也只有胤礽,完完整整地享受了康熙所有疼爱,后面的孩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如今已经长成了小少年的模样,举止有礼,康熙想象了一下自己再去戳他脸的场景,顿感画面太诡异。 心中虽然很是怀念,但是康熙想着自己的人设颜面,嘴硬一下,“朕乃是天子,岂可如孩童一般?” 郭宜说道:“也是,是臣妾僭越了。” 康熙……你就不再坚持一下? “不过,宜妃既然提及了,朕就以后就珍惜一下吧。”康熙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 郭宜……大可不必,但看康熙的戏谑的眼神,她老实地说道:“皇上圣明。” “之前说带你们去内库转转的,朕看不如就今日吧。”康熙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梁九功,去把七阿哥和九阿哥接过来。” 惊喜来的就是这么突然,郭宜笑道:“皇上不怕臣妾把你的内库搬空了吗?” “朕何时怕过?”康熙捏了捏她的脸,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潜意识担心某个不长记性的崽冲了进来。 “皇上,臣妾最近都胖了。”郭宜说道,对比怀孕初期时候,她这脸还是圆润了些,好在宫中女医摸过胎位说无碍。 康熙上下打量了一眼,故意点头道:“是有点。” 好的,我单方面宣布你失去了你的爱妃了! 不过,郭宜的目的当然不是撒娇,她是要康熙的好感值,这要是个游戏,康熙和崽崽就是她的攻略对象,好感值必须保持在一百分。 闻言,她皱皱眉,眼角眉梢耷拉着,“今年要大选,后宫要进不少的新人,如今皇上都嫌弃臣妾胖了,日后恐怕只会忘了还有臣妾这个人了。” 康熙哈哈大笑,“朕怎么会呢,你说说,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比你更得宠,朕怕你被朝臣攻讦,连戏都陪你演了,难道还不够?” 狗男人,还有脸提,她为啥被朝臣弹劾?还不是因为他? “还望皇上莫忘了今日之言。”郭宜故作害羞,半臻首道。 郭宜发现,康熙真的很吃宜妃为他拈酸吃醋的这套,这就是宠妃的专属吗? “朕一言九鼎。”康熙拉着宜妃手,语气温柔。 郭宜一边谢恩,一边吐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难得没有朝臣,难得没有崽崽,康熙拉着宜妃的手就不想松开,两人凑近讲着悄悄话。 “阿玛,阿玛……” 约莫是第一次来这里,胤禟兴奋极了,老远就开始扬声喊道,魏公公说阿玛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要给他看呢。 康熙一听到胤禟的声音,下意识立马松开了宜妃的手,坐得端端正正。 郭宜看着想笑又不敢想笑,康熙气得又捏了捏她的脸,在乳母抱着胤禟进来的时候,迅速收回了手,维持表面的端正。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给宜额娘请安。”胤祐上前行礼道。 胤禟从乳母的怀中下来,也学着哥哥的模样行了个礼,七哥哥说在阿玛面前要知礼数。 只可惜人还太小了,看起来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免礼吧。”康熙说道,“朕答应了你们额娘,等会带你们去内库转转,到时候有喜欢的可以挑一两件。”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祐再次行礼。 胤祐提溜着眼睛正四处乱看,见康熙看了过来,瞟了七哥哥一眼,跟着道:“多谢阿玛。” “行了,胤祐带着胤禟四处转转,等胤祺下学了一起去。”康熙说道,马上要到胤祺下学的时候了,等上一会也无妨。 胤祺学了今日的课,恭恭敬敬地目送李正敏离开,这才出了暖阁,一见额娘也在,眼神一亮。 康熙招招手,让他过来,随口问了今日的功课。 郭宜感慨,这种卷崽的程度,她自认是比不上的。 康熙主要问了一些农时农令之事,这也是胤祺最近在学的,都能答上,可见是下了功夫的,“那咱们现在就去内库看看吧。” 胤祺这才知道要去汗阿玛的内库逛逛,心中一阵欢呼,小辫子恨不得都要翘起来 胤禟好不容易能跟五哥哥一起玩耍,急忙忙地冲过来,抱住哥哥的腿,要牵手。 光牵胤祺的手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牵着胤祐,如此跟在阿玛和额娘的身后,挺 着胸脯,仰着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郭宜忍不住笑了,让康熙也看看。 康熙扫了一眼,便道:“同你一模一样。” 郭宜轻轻哼了一声,殊不知她这傲娇的小神色同胤禟如出一辙。 内库还有些距离,门锁由好几人掌着,康熙基本上不会来,故而,管事的人听说皇上要过来,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好在等到康熙过来的时候,俱已准备妥当。 “不知皇上先看哪个库房?”掌事的人躬身问道。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从番邦进贡的东西看起吧。” 宜妃最爱那些新鲜的玩意儿,想必里面有许多东西她会喜欢吧。 “皇上这边请。”管事的人引着众人走向后殿,打开了第四个房间。 甫一进去,郭宜小小地震撼了一把,这可比她的库房大多了,不止如此,里面的架子上摆满了东西,琳琅满目的。 胤祺和胤祐先后哇了一声,胤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不妨碍他也跟着哇哇两声。 “随意看,有喜欢的便拿着。”康熙说道,十分慷慨。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说道。 得了皇上的许可,胤祺和胤祐如鱼得水,到处东张西望,一眼就看到荷兰战船的模型,还不只一艘,都摆在架子上,看起来很是壮观。 除了荷兰战船,也还有其他战船模型,胤祐恨不得一下子趴在架子上观看。 康熙见着,便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挑两艘。” 胤祐眼睛亮晶晶的,嘴巴笑得差点合不拢,手忙脚乱地和康熙行礼,“儿臣多谢汗阿玛。” 难得看到胤祐如此表情,康熙心中也十分的高兴。 郭宜则是绕着架子慢慢看着,这里面也有各色的宝石,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便是万花筒,她开始以为是望远镜,拿起来看了两眼,竟然是万花筒,转头便看向康熙,“皇上,臣妾喜欢这个。” “嗯,再挑挑别的。”康熙说着拿起来一个千里眼,递给了宜妃,“看看这个。” 郭宜以为是另一个万花筒,试了试,竟然是望远镜,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个臣妾也喜欢,多谢皇上赏赐了。”郭宜笑着说道,眉飞色舞。 见儿子与妃子都开心到不行,康熙跟着心情也愉悦起来。 很快郭宜就发现了另外的东西——火木/仓。 只不过这个东西有点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估量了一下,这得有快两米的长度了,什么火木/仓能有这种长度? 康熙见她停下来脚步,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火木/仓,洋人带过来的武器。” “武器为什么会放着这里?”郭宜问道,不只是闲置,还生锈了,这种后世大规模使用的武器,就束之高阁了? “难以使用。”康熙说道,“朕当初想试试看,但是问题颇多,让人改进了,使用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便搁置了。” “为何不方便?”郭宜好奇地问道,是瞄准不行?穿透力不行?还是杀伤力不行? “此类武器,需得装填火药,不能连发是其一,体积笨重则为其二,两军交战中,实属累赘。”康熙解释道,他之前也想过发展一下,但是使用起来效果太差。 郭宜总结了一下——就是不好用,不好用就改进啊,因噎废食不至于。 哎,可惜她现在人设是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宠妃,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她想了想,目光落在还在挑船模的胤祐身上,这个崽似乎很有潜力的样子。 “你对这个感兴趣?”康熙见她半天没有挪动脚步,便问道。 “臣妾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好奇罢了,是机巧类的吗?”郭宜问道。 “算是吧。”康熙想了想说道,这些都是火器,算得上是机巧了。 “胤祐,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郭宜赶紧招手,让胤祐过来,此时不学,更待何时? 胤祐乖乖地挑了两个模型,让随行的太监拿着,听到宜妃叫他,赶紧小跑过来,见到火木/仓也是颇为惊讶,“这是什么呀?” “听说是机巧类,让汗阿玛跟你解释一番,我可不知道这种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郭宜说道,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康熙见胤祐感兴趣,便开始给他讲解,先前他对这个也抱了点期望,还专门派人研究过,只不过效果一般,后来不了了之,但是基本原理他还是晓得一二的,故而,讲起来也不费事。 郭宜见他们俩相谈甚欢,转悠到别的架子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不过好东西好像就那些,其他的她也提不上兴趣,转了两圈,又回来了,便听到康熙讲了射程、填弹速度一些专业术语。 胤祐听得是一愣一愣,一会看看火火木/仓,一会看看康熙,还用小手摸了摸,显然是很感兴趣。 最后离开的时候,还频频回头,郭宜看在眼里,儿崽,这个东西属于管制类的,我实在是弄不来,等你长大了再研究吧。 郭宜就挑了一个万花筒和望远镜,胤祺竟然找到了包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的种子,开心地揣在怀中。 胤禟则是被各种的宝石迷花了眼睛,挑挑拣拣之后,拿了一颗鸽子血红宝石,握在手里便不放了。 郭宜叮嘱乳母小心看着,别让他误吞了。 管事的将所有取出来的物品登记造册之后,用一个箱子装着直接送去了翊坤宫。 即便是如此,皇上让宜妃去私库挑东西这件事,还是让不少的人眼红,暗地里打听着消息。 放下来的饵终于吸引到了鱼。 第101章 选种 郭宜原本的打算是让堇姑姑寻个机会设局,没想到康熙临时起意让她去了内库,她便将计就计,做好了钓鱼准备。 回了翊坤宫,郭宜并没有低调地将东西都收起来,反而在殿中打开,一件件地刻意展示着。 尤其是胤禟手中的那块鸽血红,婴儿拳头大小,颜色浓郁鲜艳,纯净明亮,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乳母跟在一路溜达的小胤禟身后,生怕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磕坏了。 迎月是先看到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目光,随后低了头,默不作声地忙着手上的事情。 采晴自然也看到了,回了屋,见迎月还是收拾屋子,便道:“迎月姐姐,你看到了九阿哥手中的东西了吗?” 迎月嗯了一声,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衣物。 采晴一把扯开她手中的衣物,丢到一边,拉着她坐下来,“你就不羡慕吗?” “羡慕又如何,宜妃娘娘得宠,皇上赏赐她不是很正常的。”迎月无奈地说道,“你若是有宜妃那般得宠,想要什么要不到?” 采晴哼了一声,每次说起这个话题,迎月姐姐都这么说,可是皇上来翊坤宫从来不正眼瞧她们,宜妃娘娘也不举荐,她怎敢擅自勾引? 迎月看着采晴这野心大胆子小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看你这个样子,还不如老老实实攒些银钱,等过几年就放出宫了。” 采晴不满地嘀咕道:“这二等宫女的俸禄也不知道要攒到何时去,要是我能当上大宫女就好了。” 见她这无可救药的样子,迎月摇摇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堇姑姑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两个人,跟了两日后,最先有行动的是采晴,她同永和宫的二等宫女青璃见了面。 趁着没人的时候,监视的宫女去翻了采晴的东西,找到了五十两的整银,显然不会是俸禄,宜妃也没有给过这样的赏赐。 这根本都不用猜测是哪里来的,背主的奴才总是能想到些赚钱的法子。 堇姑姑让人盯得更紧了,向宜妃禀告了这件事,询问要不要处理。 郭宜思索,以德妃与她的关系,收买她宫中的人实属正常,真要是被拆穿了,说不定指责青璃是个临时工自作主张。 这条鱼的价值不大,她想要的是和玉坠有关的消息。 “先不动,免得打草惊蛇,再看看。”郭宜说道,说不定采晴是一人伺三主,上演碟中谍中谍。 事实上,她高估了采晴,因为第三天,迎月去了御花园,与林贵人身边的桔惢见了面,因地势坦荡,旁人难以靠近旁听,也不知晓谈话内容。 堇姑姑派人翻过了迎月的东西,钱财之类的有奇怪之处的东西都没有发现,还反倒是好像被迎月看出了端倪。 “既然迎月这条线走不通,不如去调查一下桔惢吧。”郭宜说道,以迎月的性子,被发现了,肯定会蛰伏,她们索性换条路查。 不过林贵人跟自个儿有什么关系呢? “奴婢也觉得奇怪,林贵人是三年前大选进的宫,素日里,与娘娘并未有什么交集,只是去请安的时候会打打招呼。”堇姑姑思来想去,也没能想起来其中的关联。 “先查查两人之间的交集。”郭宜说道,人总不会随随便便就能勾搭上,总是要有一个契机的,这个契机说不定就会带来新的线索。 安排好事情,郭宜在红棉的搀扶下,起来走上两圈,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她自己每天都觉得腰酸背痛,坐立难安,晚上偶尔还会双腿抽筋,手发麻。 怀孕简直就是她人生里面体会过最难受的身体状况,之前在现代,割阑尾没护理好,在医院多躺了一周,她恨不得一天一条朋友圈哭诉,和现在对比起来, 简直就是深渊与水沟的差距。 更艰难的是,她还要忍受两个多月,到达痛苦的姐姐——临产。 郭宜正准备溜达去大殿看看崽崽们在干什么,就看到胤祺一路小跑进来,“今儿下学这么早?” “额娘,儿臣有事相求。”胤祺快跑两步,停在了宜妃的面前。 “噢哟,说来额娘听听。” “儿臣想要洋芋。”胤祺说道,仰着头看向宜妃。 “那本来就是你的,额娘只是代为保管。”郭宜说道,一整个冬天,吃了一些,还剩下一些,“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洋芋了?” “儿臣今日听了汗阿玛种御稻米之事,也想试试看能不能种出超级大的洋芋。”胤祺兴奋地小脸通红,情绪激动。 她儿子的人设是升级了吗?郭宜也跟着激动起来了,“那你要好好试试,你汗阿玛经验丰富,还有带你进学的夫子都懂得很多技巧,你遇到不懂的一定要去问,多学多实践。” 果然让康熙接管崽的教育是正确的,在种田上她的确是能帮助的地方不多,需要更多的资源支撑。 这边说话的动静惊扰正在殿中玩耍的两个崽崽,听到胤祺的声音都跑出来,一前一后地扑了过去,“五哥哥” 郭宜笑道:“你最近白天都没有陪他们俩玩耍,想你了,你带着他们一起去挑选洋芋吧。” “好。”胤祺搂着胤禟,笑道,他现在格外喜欢弟弟们黏他,让他安心。 三个崽崽走路都要牵着手,主要胤禟想要牵,还一走小手一晃,他现在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翊坤宫团宠的位置,正在无时无刻发挥着他那该死的“迷人魅力”,企图让大家围着他转。 郭宜跟在三个崽崽的身后走着,同红棉说着话,“原先时候,一个个都粘着本宫,现在看他们三个在一起,本宫都插不进去。” “是娘娘教导有方,阿哥们的关系才这么亲密。”红棉说道,她家的兄弟挺多,嫡兄与庶兄之间不可能和睦相处,家里的资源就那么点,怎么会舍得让出来呢? 郭宜唇角勾了勾,是啊,可不就是她的功劳嘛,让她在心里得意地叉会腰吧。 到了收藏洋芋房间,郭宜让人把门窗全开透气,再搬了三个小马扎过来,让崽崽们坐着挑选。 她自己则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歇息一会,目光扫到了旁边一样摆着的番薯,心里起了个念头。 “胤祺,你要不要也培养一下番薯呢?” 胤祺闻声,转身看了那一箩筐一箩筐的番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点头道:“好啊。” 他可喜欢吃番薯了,蒸的烤的他都特别爱,不只是他,额娘和小九也很喜欢吃。 挑了一个多时辰,才挑出来个头够大品相够好的种子,主要是挑到最后,看起来都差不多,出现了一种名为选择困难症的状况。 除了洋芋,胤祺还挑了几十个番薯,郭宜让他别只顾着个头,口感也很重要。 胤祺点点头,让人抬着这些东西离开了翊坤宫,往乾清宫而去。 这一路过去可是十分招摇,连前来面圣的汤斌、郭琇都惊住了。 先前听说洋芋之事同五阿哥有些关系,但是皇上好像并不打算把五阿哥推到前面来,再加上阿哥种地这种事情听起来太像是谣传了,都以为是宜妃为了讨皇上欢心放出来的谣言,现在看来怕是真的如此。 当然被震惊了的也不只是这两人,还有康熙,要是他没有记错,自己只是让胤祺回去挑一点种子,所以胤祺到底知不知道一点不是一箩筐呢? “儿臣参见汗阿玛。”胤祺上前行礼道,自从来了乾清宫,有晋喜盯着,加上康熙的指导,他的言行举止越发地规矩。 康熙起身,走了下来,拨弄了一下筐 里的洋芋,“选得不错,怎么还选了番薯?” “额娘和小九都喜欢吃番薯,儿臣亦是很喜欢,便想着都种了。”胤祺说道。 这个回答在康熙面前简直就是满分,刚好汤斌、郭琇求见,他招招手,“你们来看看,这是胤祺种的洋芋,如今索额图正在负责推广的就是这些。” 原来真的是五阿哥种的洋芋!!! 汤斌上前拿起一块洋芋,仔细打量了一下,其貌一般,但是听说产量很高,要是能推广下去,能够缓解天灾带来的饥饿与死亡。 遂连连拱手道:“五阿哥此举利国利民,实乃是皇上之福。” 康熙心中得意,嘴上却道:“哪里,就是小孩子随便玩玩而已,当不了真。” 汤斌……皇上,您是觉得臣看不到你上扬的嘴角吗? “五阿哥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以后必定能成国之砥柱。”汤斌继续夸奖道,有句话他没敢说,这性子可比太子强太多了。 自他担任太子太傅,近来与太子接触良多,太子聪慧好学,能诗善赋,弓马骑射都颇为精通,在这个年纪,已然是超出常人许多。 但,性子却是一言难尽,与大阿哥莽撞不同,太子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稍不顺意,便愤然发怒。 当然这与太子年幼受宠脱不开干系,太子乃是孝仁皇后所出,由皇上一手带大,是大清国的嫡子,日常待遇甚至比皇上还好,这种溺爱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 事实虽是如此,但是他却不敢言说,担任太子太傅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先前还有大学士李光地、张英,两人都未有何异议,他如何敢提? 尤其是李光地,暗地里已经是索额图的人,再加上朝堂之上已经对自己不满的人不少,此时若是横生枝节,对象还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太子,恐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 他这顶乌纱帽倒是无所谓,可是他的身后还站着许许多多汉臣,一旦他出事,那就是所有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而自储秀宫妃得了妃位待遇以后,索额图愈发的狂妄,在外时常以国丈自居,不将众人放在眼中,尤其是昔日的政敌——纳兰明珠。 因此,他与明珠的联合正在崩溃,但是明珠显然不肯善罢甘休,还想再找一波麻烦。 这次他们瞄准了郭琇在吴江时候的事情,已经联合了新上任的江宁巡抚洪之杰和江宁按察使高成爵,以吴江县县丞赵炯亏空漕米一事诬陷郭琇。 康熙知道汤斌定然是有要事,便同胤祺说道:“你先同李正敏和章如南一起研究一下这洋芋该如何种植,稍后就由章如南带到丰泽园种下来。” “儿臣遵命。”胤祺说道。 结果康熙走出两步,又停下来了脚步,“你那《洋芋观察日记》让晋喜帮你誊抄一下。” 不然,他怕自己的两位臣子根本看不懂。 知道汗阿玛在说自己的。 等到胤祺离开了,康熙忽而开口,语气平淡道:“朕前两天收到了一封奏折,说郭琇之祖父乃是明朝御史黄总昌家中的奴才,你父亲郭景昌原名郭尔标,为乱党,伏法被诛,可有此事?” 康熙最为痛恨的便是与前朝牵扯不清,这话无异于把刀架在了郭琇的脖子上。 这话听在郭琇耳中如同平地惊雷,吓得郭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赶紧道:“臣祖父乃因尔标之乱惨死,言臣为其后人者,居心叵测,是罗织罪名于臣。” “朕明了。”康熙点头,坐下来,“来说说,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臣要参奏江宁按察使高成爵对罪人赵炯纵而不缉。”郭琇将手中折子交由梁九功。 折子上言:郭琇任吴江县令期间,县丞赵 炯监管仓贮,侵贪漕米两千三百石,直到仓贮署印移交新任官员张绮梅,此事才败露于人前。 然而此时,郭琇已经调离吴江,赵炯也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郭琇派人分次购买了两千三百石漕米,如数还给粮仓,而后,分别写信给了新任知县和按察使高承爵,恳请两人通令各州县缉拿赵炯归案,然而已经一年,并未有任何的结果。 康熙一目十行看完后,将折子丢到桌上,“郭琇,你可真会给朕找麻烦啊。” “臣知罪,臣于任上竟然不知此等大事,有查察疏忽之过,臣恳请皇上降罪。”郭琇磕头恳请道。 康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郭琇面前,恨铁不成钢道:“朕深信于你,而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朕的脸,你让朕如何说你好?。” “臣知罪。”郭琇连连磕头说道。 “此事你也知?”康熙背着手看向汤斌。 “臣听闻有人在调查吴江之事,便问了郭琇,方才知道此事。”汤斌拱手说道,先下手为强也是他们商议之后的政策,故而今日来面见皇上。 康熙踱了几步,忽而笑道:“算你们分得清轻重,先来找朕说,否则这事情撂到朝堂之上,朕必然保不住你们。” “臣多谢皇上。”郭琇说道。 “起来吧。”康熙说道,叹了口气,“朕记得,高成爵与高士奇是同宗?” “是,此人亦是明珠之侄婿。”郭琇把其中的关系摸得门清。 “啊,明珠。”康熙啧了一声,看向两人,“你在吴江担任县令之时便与之不合了吧。” “臣当时乃是一方小员,地位微末,与明珠素无来往,算不上不合。” 他的确是和明珠谈不上不合。 但是杨捷与前江宁巡抚余国柱通过行贿明珠给他下了不少的绊子,这倒是事实,不过皇上未必愿意听,他便也不说了。 康熙闻言,甚是欣慰,好在郭琇没有因受信任,就搬弄是非,“郭琇啊,朕知你两袖清风一身傲骨,但是在朝为官,水至清则无鱼啊,人要能屈能伸。” “皇上此言,臣有疑义。”郭琇拱手说道。 康熙无语,刚刚说什么来着,他这话音刚落就被辩驳了? “你有何疑义?”康熙转过身问道。 “臣在吴江之时,曾旁观农事,但凡有鱼,水则明净清澈,而污浊泥水,则虾蟹横行。”郭琇说道。 “臣还听闻这清水之鱼落入浊水之潭,要不一死,要不合污。”汤斌也跟着说道。 康熙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朕就该派你们去养鱼。” 汤斌拱手道:“奉皇上之名养鱼,也当竭尽全力。” “罢了,说说此事如何解决吧。”康熙没有接话,继续说道,“你们想怎么办?” 郭琇先是看了汤斌一眼,这才道:“臣想先书信一封,询问高承爵,他必然不会回臣的书信,臣便借此当朝参奏他。” “何必如此麻烦,你直接参奏吧?”康熙看看案桌,“哦,你已经参奏了,那朕便去问问什么情况。” 郭琇余光看了汤斌一眼,赶紧谢恩。 把事情解决了,两人出了乾清宫,汤斌便小声道:“你是疯了吗?竟然说水浑水清之事。” “你不也附和了吗?”郭琇笑道。 “你话都铺垫了,我定然是要说的。”汤斌神色松懈了一下。 “您说的果然没错,皇上并不打算放弃明珠。”郭琇说道,真要是放弃了,就该同意郭琇在朝廷上将这个事情捅出来。 “那你还非要问一次?”汤斌对着郭琇翻了个白眼,早就说了皇上不希望一家独大,下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索额图。 “您也 说了,话都铺垫到这里了,我便想试一试。”郭琇说道,他还是想看看皇上的态度,结果不出汤大人所料啊。 汤斌哼了一声,懒得理他,如今的局面是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过的,于情于理,他都要争上一争。 皇上想要三足鼎立,那他便顺着皇上的心意来,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乾清宫内。 康熙喃喃了两句,“清水之鱼,浊水之潭。” “梁九功,你说清水之鱼能在浊水之潭里面活下来吗?”康熙忽然问道。 观看了整个过程的梁九功…… “奴才哪里知道这水清水浊之分,只知道无论水清水浊,这鱼啊,都是要努力活下去的,否则就是死鱼了,至于怎么活,全看这鱼了。”梁九功掂量着回答道,生怕康熙也说自己该去养鱼。 “你这张嘴啊,就是谁也不得罪。”康熙说道,起身,“去看看胤祺那边如何了。” 梁九功跟在康熙的后面,松了一口气,这种问题问的是答案吗?不是,这问的是他的命。 康熙刚踏进暖阁就后悔了,因为胤祺正在讲述自己种洋芋的历史,他都快听腻了。 正想着要不要退出去,谁知道章如南眼尖,已经看到了他,立马行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其他的人跟着行礼。 康熙笑着说了声免礼,却是剐了章如南一眼,就你眼尖,就你会来事? 章如南被盯得莫名其妙,皇上是嫌弃自己行礼晚了吗? 康熙坐下来,问道:“如何了?” “奴才根据五阿哥讲述的,已经初步概括出洋芋种植之术。”章如南说道,虽然五阿哥日记是天书,不,天书都不足以描述其之难懂程度,但是经过五阿哥的讲解发现还是十分有用的。 “那便好。”康熙说道,“你记得把种子带回去安置好。” 顿了顿,又想起来他儿子找的两个大箩筐,“梁九功,你等会派人帮忙送一送。” “嗻。” “奴才多谢皇上。”只听到皇上前面一句话,章如南恨不得撅过去,他又不是巴图鲁附身,怎么能一个人搬回去? “皇上,奴才有一事想询问。”李正敏忽而拱手说道。 “什么事情?” “奴才想见一见五阿哥图册的绘图人。”李正敏说道,五阿哥从他手中借走的是手抄本,上面只有文字,短短数月,五阿哥就有了一本图册,除了自己那枯燥的文字叙述,竟然还有配图。 康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图册,就是之前在翊坤宫看到的那本,他记得是宜妃身边的宫女春桂画的,“你怎么想着见她?” “是这样子,奴才想整理关于花草树木之文书,但因奴才绘画水平一般,也曾找了几个人搭档,但是画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遂不了了之。”李正敏说道。 “您要将所有的书都画出来吗?”胤祺忽然说道。 素来严谨的李正敏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才确实有这个想法。” “你感兴趣?”康熙见胤祺两眼发光地凑了过来。 胤祺点点头,“要是都画成图册,以后儿臣见到不认识草啊花啊,就可以自己翻书了,不用晋喜公公帮忙找。” 康熙很想说,等你识字了就不能自己找吗? “而且,儿臣已经可以拿着书讲给胤祐和胤禟听,一目了然。”胤祺说道,额娘说这图册以后要做传家宝呢,传给年岁更小的。 你确定他们俩就想听了?康熙转念想着,确实多次曾经见过胤祺拿着图册同胤祐和胤禟讲植物,不失为培养感情的好主意。 “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同你一般喜好种地。”康熙说道。 “那他们就可以看别 的图册啊。”胤祺仰着脸说道,他已经全然接受了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如同他一样喜欢种地,所以他是独一无二的。 康熙心中有个念头闪过,却是没有来得及细想,“绘此图者,乃是宜妃宫中的宫女,此事,待朕问过宜妃的意见。” 李正敏愣住,他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宫女绘制的,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奴才多谢皇上了。” 第102章 赛船 翊坤宫内,胤祐正在准备他的战船小实验。 庭院正中摆放着半人高的木盆,已经蓄满水,旁边站了一排宫人拿着扇子等着命令,几艘船模型放在水面左侧,右侧平行地系着根细长的红绸带。 郭宜坐在的桌子旁边,手指在桌子敲了敲,“都准备好了吗?买定离手啊。” 所以这是一场披着实验皮囊的赌局。 “额娘,禟禟也要。”胤禟蹬蹬蹬跑到郭宜身边,举着手,掌心躺着一颗糖。 郭宜拿了糖,问道:“禟禟压哪个?” 胤禟又迈着小短腿跑回盆边,瞅了瞅,回头道:“小船船。” 郭宜面前有一张红纸,上面分别写了荷兰战船、同安梭船、乌篷船,下面摆着瓜果铜钱绢花等赌注。 目前呼声最高的是荷兰战船,其次是同安梭船,两种体型都比较大,结构复杂,制作精巧,看起来威风凛凛,可以称为。 还有一些其他小型的战船,也零零散散的有人下注,毕竟这也不是真的船,结果也说不准。 “禟禟要不要换一个啊?”郭宜试着问了一下,他那个乌篷船看着就不是很给力的样子,怕他输了会哭。 胤禟看了看混在一堆大船里面的小小乌篷船,摇了摇头,“就要这个。” 郭宜将他的糖放在乌篷船那一列,于是在一堆赌注里面,那颗孤零零的糖格外地显眼。 都准备好了,郭宜开始发号施令,“最先撞到红绸的船只为胜,一——二——三,开始。” 一直候着的宫人立马开始整齐划一地摇起有风起,停在水边的小船开始左摇右晃地往前飘动。 众人都紧紧盯着自己押得那只船,不停地鼓着劲,“加油,加油……” 看着热闹的场景,郭宜微微笑了,吆喝得这么起劲,要是哪个不知道的外人路过,恐怕还会以为他们在赛龙舟呢。 胤禟踮着脚,扒在水盆边沿上,捏着小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混在一众大船里面可怜弱小的乌篷船。 在扇出来的猛烈的风中,最先蹿出去的两艘船挤到了一起,相互都不肯退让,并行漂了一段距离后,最终重心不稳翻入水中。 这一下淘汰了两艘战船,不止如此,半浮着的还拦住了后面的战船,引来了一阵唏嘘的声音。 好在紧接在后面的荷兰战船顶上,从中间挤开,同安战船紧跟其后,开辟出一条道路。 缀在最后面的两艘战船原地打转一阵后,直接被吹到了盆边,之后便一动不动,同样淘汰。 目前,水面上还剩下的有荷兰战船、同安战船、乌篷船,荷兰战船和同安战船越飘越近,形成夹击之势。 若是两船合拢,便会挡住后面的乌篷船,以乌篷船的重量很难冲开这种阻拦。 胤禟一下子抿住嘴唇,呼吸又短又急,小拳头捏得更加紧了,额娘说不能动手把船推过去,好可惜哦。 两艘大船相距越来越近,距红线也越来越近,众人的情绪高涨,呼声渐大,胜负就在在此一刻——会是左侧的同安战船还是右侧的荷兰战船呢? 众目睽睽下,小乌篷船咻地一下从两船最后的一点缝隙里面穿过去,借着最后的一丝风的推动,撞上红线。 小乌篷船还有半截的船身卡在两只大船之间。但是就是仅仅先冒出那一点点让它先一步触到了红绸。 现场冷了,安静了。 郭宜挑了一下眉梢,这可是爆冷门了啊。 “来,让我们恭喜一下胤禟小朋友。”郭宜说道。 胤禟愣住,随后眉眼弯弯,欢欢喜喜地凑到郭宜面前,“额娘,禟禟赢了吗?” 郭宜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 ,“对,禟禟赢了。” “欧耶”胤禟开心地四处蹦跶。 “好了,你们过来挑一个酬劳。”郭宜对着刚刚出力摇扇子的人说道。 按照之前说好的,大家纷纷挑了自己喜欢的一件东西,有人挑了一颗苹果,有人挑了一朵绢花,还有人挑了一把瓜子…… 剩下的全部是胤禟的。 郭宜将东西收拢了一下,对着胤禟说道:“这全是你的哦。” 胤禟立马说道:“真的吗?” 于他而言,这些东西是什么无所谓,但是属于他这件事让他更开心。 “这个给额娘。”胤禟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找到一个彩色络子,递到宜妃面前。 “谢谢胤禟。”郭宜收下了,这是第二次收到胤禟送的东西了,第一次还是去年他抓周的时候。 胤禟又找了下,找到一块雕刻了梅花的小木牌,“七哥哥,这个给你。” 胤祐接过来,摸了摸胤禟的脑袋,“谢谢禟禟。” 胤禟嗯了一声,又去里面扒拉,这次找到了圆溜溜的木珠子,自言自语道:“这个给五哥哥。” 送遍了之后,他才让乳母把剩下的都收起来。 “吃的东西很容易坏,你要也送人了?”郭宜说道,这里面还有桔子、柿饼之类的吃食,收起来恐怕会长绿毛吧。 胤禟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额娘说的有道理,但是这都是他赢回来的啊。 眼珠子一转,他拿着两个桔子,先递给了兰心一颗,“兰心姑姑,禟禟的桔子,禟禟明日想吃炖洋芋。” 兰心笑着接了过来,“奴婢知道了。” 然后,胤禟又递了一个桔子过去,“禟禟明天的明天想吃红薯饼。” 郭宜哭笑不得,这是先付定金预约吗? 还担心兰心给忘记了,抓着兰心的手拉钩钩,“兰心姑姑别忘了哦。” “奴婢给您记着在呢。”兰心笑了。 正当大家都在笑呵呵地看着胤禟“收买人心”的时候,康熙的声音突然出现了,“这么热闹,在玩什么呢?” “参见皇上。”一院子的人立马行礼。 郭宜也在堇姑姑搀扶下起身,“这些奴才们真是越发的懒散,皇上来了都不通告一声。” 郭宜心里抓狂,这位大佛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 “无碍,是朕不让通传的,免得打扰了你们的兴致。”康熙意味深长地说道。 呵呵……郭宜信了就有鬼了,“皇上进去坐会吧。” 说话时,另一只手在身后摆了摆,兰心立马会意,正要将东西都清理了,便听到康熙说道:“怎么就撤了,难道是朕不受欢迎?” “胤祐想做的试验已经做完了,臣妾便想着把院子收拾出来。”郭宜丝毫不心虚地说道。 “什么试验?买大买小买输买赢的试验?”康熙调侃道。 您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郭宜撇撇嘴,“皇上都看到了啊?” “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宜妃在宫中开设赌局,你好大的胆子。”康熙笑着说道,语气不见半分不悦。 “臣妾也是无聊,胤祐想做试验,臣妾觉得玩上一把也挺合适的,再说了也没有赌钱呀。”郭宜勾了勾康熙的手指,晃了晃。 康熙笑了,他在外面看了一会,的确是没有赌钱,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下不为例。” 做宫妃真的好无聊,郭宜在心里吐槽,“臣妾多谢皇上。” “你说胤祐在做试验,什么试验?”康熙牵着宜妃走到木盆前。 郭宜朝胤祐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说。 胤祐犹豫了一下,便上前说道:“儿臣想知道哪艘船在 有风的情况下行驶最快,便求宜额娘让儿臣做了这个试验。” 康熙闻言,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战船,战船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结果如何?” “排除重量原因。”说的是胤禟的小乌篷船,这简直就是作弊。 “船帆越多,顺风的速度越快。”胤祐顿了一下,又道,“然则,帆越多,易头重脚轻,失去平衡,船易覆水。” 康熙将胤禟的小乌篷船捏起来,“有几分道理。” 郭宜立马对着胤祐伸出了大拇指,点赞点赞,这个儿崽都不用卷,就已经自发努力,简直太棒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康熙发现胤禟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看着自己手中乌篷船,故意将小船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 胤禟的眼珠子便跟着提溜来再提溜去,有趣极了。 “是,儿臣最近对战船挺感兴趣,便自个儿摸索在,不过因为见识甚少,所以并未摸索出什么结果。”胤祐说道,他虽然有想法,也是有些不得其门而入。 康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自他出生之日起,他们父子俩便一起背负上了沉重的世俗目光,取名“祐”字,是希望他这一辈子能得上天的眷祐,能得祖宗的眷祐,能得兄弟的眷祐。 但是,如今看来,是低估了这个小家伙啊。 虽然身体有疾,但他有一颗聪慧的心,日后没有别人的庇佑,也能够自己站起来。 “你若是喜欢,日后可多去造办处看看,那里有不少能工巧匠。”康熙说道。 上次在内库之时,他便发现胤祐对技巧类的东西格外痴迷,他先前只盼望此子平安顺遂,如今倒是多了一份别的期待。 “还不赶紧谢恩。”郭宜推了推还在发愣的胤祐。 “儿臣谢谢汗阿玛。”胤祐如梦初醒,赶紧行礼,心中的高兴无以复加,“多谢汗阿玛。” “完了,这下子高兴傻了哦。”郭宜笑着说道,点了点胤祐的额头,胤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带胤禟去玩一会吧。”见胤祐如此,康熙也很高兴。 他往常对胤祐的关注并不多,以前且不提,自打胤禩乳母之事后,胤祐的勇敢、聪慧、纯真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刮目相看,作为一个阿玛,他岂会不开心? 宫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康熙便牵着宜妃进了屋子,“朕来此,是有一事相问。” 第103章 绘本(捉虫) “什么事情还劳烦皇上亲自来过问?”郭宜说道,让梁九功或者魏珠跑一趟得了。 郭宜在炕沿坐了下来,接过堇姑姑呈上来的茶水,摸了摸温度,递给康熙。 “朕亦是想来见见你。”康熙说道。 郭宜低头笑了笑,“皇上可别打趣臣妾了。” 来了这么一段时日,她对康熙这种入门级的情话已经麻木了。 她曾经听说:一个男人爱你,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这话简直就是为康熙量身打造的,嘴上说着情情爱爱,但是也不妨碍他宠爱别的女人,也不妨碍他拿自己当烟雾弹。 他先是一个君王,一个政治家,其次才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所以她每日都要三省吾身:还记得李氏吗?还记得戴佳氏吗?还记得郭宜吗? “今日,李正敏说想要见一见胤禟图册的绘画者,朕记得是你宫女吧。”康熙慢慢说道,伸手把宜妃手中刚剥出来的花生仁拿过来,喂进自己的嘴里。 动作之流畅自然,就好像宜妃是他御用的剥花生小妹。 郭宜……大哥,有点良心好不,孕妇的零嘴儿你也下得去手? 郭宜又摸了两颗继续剥着,自己可不就是打工小妹,“是宫女春桂,臣妾前两日派她照顾胤祺起居饮食,也是想着日后要是有类似作图的事情,能帮上忙。” 康熙从旁边挪过一个盘子,放在宜妃的面前,又说道:“胤禟也喜欢图册。” “于小孩子而言,图册更为简单直接,又有趣味,自然会更喜欢些。”郭宜说道,她在现代的时候,接过两本儿童插画绘本,还认真去研学了一点点幼儿教育。 “不过春桂只是一名宫女。”康熙说道,“若是让读书人知道了,日后只怕会出演诋毁。” “那刘贵只是个太监,读书人以后还不吃洋芋了吗?”郭宜实在是没有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正在田边指挥如何耕田刘贵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徒弟赶紧递上了一杯热水,他润了润说了一上午话的嗓子,嘶哑疑惑道:“难道京中有人想我?” 康熙哈哈大笑了起来,“朕是怕他们攻讦于你,攻讦于朕。” 得了,您直接说怕读书人戳你脊梁骨吧,何必还绕弯子? 郭宜讥讽地笑了笑,“臣妾觉得啊,这读书人最虚伪了。” “哦?此话何讲?”康熙挑了挑眉,想知道宜妃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是他们说的,这爱好女子缠足也是他们说的,难道说女儿家们就不是父母生养的吗?”郭宜说道,“这黑也是他们,白也是他们,您给评评理儿,是不是虚伪?” 康熙又笑了笑,“自开国以来,此类风俗屡禁屡不止啊,不少臣子嘴上附和,暗地里如何,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 “依臣妾看就是惩罚轻了,要是说家中有女儿缠足者不得为官,他们一个个还敢如此嘛?”郭宜哼了一声。 若是真的同前途搭上了关系,这些人恐怕一个个的都避之不及。 “缠足怎能同官场牵扯到一起?”康熙笑道,宜妃果然是天真了。 “怎么不牵扯到一起呢?皇上明明禁止缠足,他们私下却不管不顾,这不就是阳奉阴违,为官之人不应该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吗?”郭宜故作惊讶地说道。 别的事情上阳奉阴违,您就拖出去砍头,主张女性权力的时候,您就萎了? 康熙哑口无言,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宜妃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臣妾觉得于细微之处见人品,政令无大小,勿以令小而不为嘛。”郭宜说道,又给自己找补了两句,“此乃臣妾片面之言,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看了她两眼,懂得以退为进了,“你为何对缠足这么深的厌恶?” 糟糕,暴露了吗? 郭宜撇撇嘴,“臣妾也是女人,自然是看不得这种残害女儿家身体的行为,而且臣妾肚子里面若是个女儿,日日用白布裹足,夜夜疼得睡不着,臣妾可不得气愤极了?” “朕的女儿怎可能缠足?”康熙立马说道,“你想要个女儿?” “对啊,臣妾这宫中已经有了三个皮猴,可不得要个小棉袄才好。” 郭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似知道额娘提到了自己,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开始动手动脚。 郭宜无奈,额娘知道你是个儿崽好不,就别动了。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生个女儿,清朝的公主,十有九八都被送去和亲,嫁给蒙古的王公贵族,一别经年,难回故里。 郭宜小时候还看过讲康熙的电视剧,年代久远,细节记不清楚,但是里面就有一个公主嫁给了噶尔丹,后面康熙把噶尔丹给灭了,公主实惨。 虽然这只是部电视剧,但历史上真的有噶尔丹,就算没有噶尔丹还有别的小部落,世上之事就不就怕个万一。 “扯远了,朕同你说春桂的事情呢。”康熙说道,果然跟宜妃说话,要时刻防止被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郭宜拿出了胤禟的谈判方式,“是皇上先提到读书人的,怨不得臣妾。” 康熙掀了掀眼帘,瞅着她,“行吧,那关于此事,你是如何作想?” “李正敏已经确定要春桂画插图了吗?”郭宜问道。 “还没呢,朕先来问问你的想法。”康熙说道。 嘁,以为到了签合同打押金的阶段,没想到还是磋商,郭宜说道:“不如先问问春桂的意见吧。” 堇姑姑立马让人将春桂叫过来。 “春桂,你给胤祺画的图册正好被李正敏看中,他想与你见上一面。”郭宜开门见山地说道。 春桂满脸茫然,这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怎么连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呢? “你若是愿意,便可以见见,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郭宜说道,虽然她很想让春桂去,但是此事也要看春桂自己。 “李大人为何想见奴婢?”春桂怯生生地问道,她现在颇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必担忧,他应当只是问问你绘图一事。”康熙说道,“你可愿意?” 春桂看了宜妃一眼,犹豫着抿抿嘴唇,鼓起勇气,“奴婢愿意。” “梁九功,送春桂去暖阁见见李正敏,务必安排妥当。”康熙当即吩咐道。 “嗻。”梁九功扯过一旁的魏珠,让他跑腿安排,妥当二字含义颇深,后宫,即便是宫女,也最好不要私见外男。 魏珠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带着春桂去了暖阁另一侧,让奴才们在屋中伺候,窗户也开了半边透气。 安排好后,他便站在一旁,道:“李大人和春桂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有劳魏公公了。“有魏珠在此,春桂也稍微安心点。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正敏,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毕竟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图会被别人看中。 从前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图就适合小姐妹中间传看,再多就是给宜妃画画背景图,万万没想过会被外人看到,她受惊之余还有一丝丝隐约的兴奋。 —— 翊坤宫中,春桂离开后,康熙正同郭宜闲聊,问到之前给胤祺画绘本的事情。 “臣妾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把这么有趣的事情记录下来,后面觉得也可以给胤禟看看,让他知道哥哥是如何种洋芋的。”郭宜说道。 康熙担心宜妃让这个崽也去种洋芋,轻咳了一声道:“朕看胤禟也不是个想种洋芋的。” “胤禟还小,哪里看得出喜欢不喜欢。”郭宜说着,忽然就懂得了康熙的弦外之音,笑道,“臣妾并不是想让他也种洋芋,臣妾是想他了解种田之艰辛、玩水之危险、兄弟之情谊。” 听说并没有想让胤禟也种洋芋的打算,康熙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是啊,臣妾希望他能从别人的故事中吸取教训。”郭宜说道,“也不知有没有这种类似的画册,若是有的话,皇上帮忙收集一些,倒是可以给胤禟做启蒙用。” “如今就开始启蒙,未免早了些吧?”康熙说道,宫中的阿哥都是六岁进学,胤禟这才多大? “臣妾只是想他懂一些浅显的道理,孝悌、公正、博爱等等这些为人处世的哲理,并非是要得他博学多才。”郭宜见康熙不再吃花生了,也不想再剥,接过堇姑姑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 “想法不错,不过这种画册属实少见。”康熙说道,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第一次见还是《种洋芋的兄弟》。 郭宜面露失望,叹息了一口气,忽而眼睛一亮,道:“不知皇上可有这方面的打算,若是刊印故事图册,不只是宫中的阿哥公主们能学,也可以用来教化百姓。” 郭宜的小算盘劈啪作响,这样子,她就不想绞尽脑汁给儿崽们想故事了,只要照着故事书念就好了,甚至可以让别人来念。 “百姓中识字之人并不多。”康熙说道。 “故而图册更好,阅图便知所讲何事,所表何意。”郭宜说道,《种洋芋的兄弟》本质上就是一本故事书,只是用插图讲故事。 康熙闻言的确有些心动,不过他手中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若真要实行,恐怕还有些困难。 “朕想想此事是否可行吧。”康熙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留了一个缓冲的余地。 话说到这里,康熙想起来了一件事,忽而问道,“朕先前让你画的朕与胤祺之故事如何了?” 郭宜心中一惊——您这是在催更吗? 康熙见她神色惊慌诧异,心中猜个九八不离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不会还没有动笔吧?” 第104章 采晴 “自然是还没有开始动笔。”郭宜说道,见康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继续说道,“事关皇上,臣妾自然得要慎之又慎,以免有损皇上英明伟岸的形象。” 康熙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宜妃瞎胡扯。 郭宜……阿巴阿巴阿巴。 “所以臣妾决定半年之后再动笔。”郭宜说道。 “为何是半年后?”康熙说道。 “因为臣妾有身孕啊。”郭宜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就是万能的挡箭牌。 “行,朕等着你。”康熙笑着说道,他本来就是想起来顺口提一嘴,逗一下宜妃,她若真要是现在动笔,他反而会劝她休息,以身体为重。 两人闲聊了一会,春桂又回来了,脸蛋红红,亮晶晶眼睛里面光彩流动,“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聊得如何?”康熙说道。 “李大人想要奴婢帮忙绘图。”春桂简洁明了地说道。 “这是好事啊。”郭宜立马说道,春桂本身就喜欢绘画,若是能一展天赋,也是好的,“那书上会标注你的名字吗?” “书上为什么要标注奴婢的名字?”春桂疑惑道。 这……因为版权? 郭宜想着如何说比较合适,斟酌了一下说道:“图为你所绘制,不将你的名字写在上面吗?” “应该是不写的吧,只要是做奴婢喜欢的事情,写不写都无所谓。”春桂迟疑了一下,她同李正敏只说了图是如何绘制的,并未谈到这些细节之处,况且她只是小小的宫女,何须留名? 郭宜一时间竟然顿口无言,身子微微靠着大迎枕,一手支头,看着立在下首还处于兴奋状态的春桂。 细细想来,她想要春桂留名的一部分原因是想证明即便是在这个封建时代的顶峰,女子依然丝毫不逊色于男子,是来自现代男女平等的意识驱使。 但是,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春桂的身上。 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行成,亦不会一朝一夕地就被唤醒自主意识。 如今春桂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此便好,至于其他的东西,可徐徐图之。 “皇上觉得如何?”郭宜看着康熙问道,毕竟这个boss拥有者一票否决权。 康熙原本以为两人见面之后,李正敏会打消想法,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要坚持,“既然李正敏看中了你的技艺,自然会来求朕,朕到时候借着这个由头将你调到武英殿伺笔。” 如此,算是同意了。 “还不赶紧谢恩。”郭宜说道,武英殿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此处为宫廷修书之所,堪称机要重地,与春桂而言,绝对没有坏处。 “奴婢谢谢皇上,谢谢娘娘。”春桂感激地给两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忽而想到重要问题,“那日后,奴婢还能来娘娘跟前伺候吗?” “你如此忠心,待到事情完成之后,朕会将你调回翊坤宫。”康熙说道,难得奴婢不忘主,他自然是要成全的。 “多谢皇上。”春桂说道。 只是隔了数日,便传来了消息说,李正敏在武英殿偏殿获得间屋子专门修书,康熙还特意指派了两个翰林学士帮忙。 郭宜疑惑康熙为何如此慷慨,编个植物百科,派出了两名翰林学士。 后来才知道,原来康熙将图册和故事书的想法合二为一,打算出一本适合孩童启蒙的花草树木的图册。 此次编书过程中,李正敏会将一些常见的植物梳理出来,由他主编,春桂画图,翰林学士执笔抄录。 听完这个消息,郭宜感慨,书籍前进一小步,儿童教育一大布。 只是如此一来,春桂就需要搬到其他 的地方居住整件事于她而言,像是做梦一般,她时不时掐自己一把,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春桂简单地收拾一些常用的东西,给宜妃娘娘磕头拜别,还有日常相处的姐妹们,她心中实在是依依不舍,不停地抹着眼泪。 郭宜也有些伤感,这半年的时间,她们实打实地相处出来一些感情,如今说要离别,哪里舍得? “行了,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如今这阵仗倒像是生离死别。”兰心在一旁说道,心中也有些伤感,插科打诨地活跃着氛围。 闻言,郭宜笑了笑,“被人欺负了,可别闷着,记得找本宫给你主持公道。” “奴婢多谢娘娘。”春桂笑了,脸上还带着泪水。 拜别宜妃之后,春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翊坤宫,走向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她心中暗道,宜妃娘娘于她有天大的功德,她要一辈子在身边伺候着,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 于是,后来郭宜拿到春桂所绘的《群芳谱》,看到上面“郭宜”二字的时候,极为一言难尽,“怎么如此……” “奴婢想着若是没有宜妃娘娘,便没有这本书,所以恳请皇上将绘图之人写为娘娘,皇上题了此二字。”春桂叩首道。 这要是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捂得严严实实,康熙做梦也猜不出魂芯换了个人,郭宜都会觉得是自个儿马甲掉了。 “就不能换一个吗?”郭宜心里有点哆嗦,感觉每次看到这本书都是在提醒自己的马甲。 “啊?为何?”春桂迷茫,“已经刊印了。” 郭宜两眼一黑,让她更扎心的还在后面。 “皇上准许《群荟谱》也用此二字。”春桂说道。 依照康熙的想法,奴才的荣耀都是主子给的,要是没有宜妃,哪有今日的春桂,所以他非常理所当然地写下对于宜妃来说意义非凡的二个字。 郭宜人都麻了,偏生后来康熙还对她说,日后可以以此二字作为她的汉名字。 郭宜只能咬着牙齿谢恩:这本就是我的名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春桂去了武英殿,郭宜最为头疼的便是照顾胤祺起居之人,好在皇太后知道这件事后,派了身边的大宫女雯惠前来照顾。 郭宜提点了晋喜一番,让他多费些心思,毕竟胤祺身边,她最为信任的就是他。 春桂调走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旁人只知春桂不在翊坤宫当差,但是去了哪里却是不清楚。 但也有人在暗地里打听。 郭宜叮嘱了身边几个人,让她们千万别走漏风声,免得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日下午,阳光照得人微微发热,她喝着才炖好的雪梨银耳汤,兰心进来禀告说迎月求见。 郭宜与堇姑姑对视一眼,心中起了疑惑,去调查桔惢的人还没有回话,迎月怎么这个时候要求见见她? “让她进来吧。”郭宜说道,先看看她是何目的,再见招拆招。 “奴婢参见宜妃娘娘。”迎月迈着小步走到近前,行礼道。 “免礼,你求见本宫,所为何事?”郭宜靠在迎枕之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靠着。 “奴婢有一事禀告。”迎月不卑不亢地说道,“与奴婢共事的采晴投靠了永和宫。” 郭宜整个人都有点懵逼,这就好比玩狼人杀,一只狼跳出来揭发了另一只狼,她很快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你说她投靠了永和宫,有何证据?” “奴婢见她近来出手阔绰,问及此事,她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奴婢便多了个点心思,发现她同永和宫中的青璃常有接触。”迎月说道。 “仅凭这些?”郭宜说道,“万一采晴是有了别的机缘获得一笔银子呢?” 迎月道:“奴婢所言属实,娘娘可以派人去搜一下采晴的东西。” 他们先前就搜过了,采晴手上确实有一大笔银子,但是,眼下还是得装模作样地演戏,郭宜道:“堇姑姑,派人去搜一下。” “本宫待她不薄,她何至于背叛本宫?”郭宜问道,她已经知道采晴与青璃有所接触,细节之处并不是十分了解,迎月与其共居一屋,说不定知道些别的东西。 “采晴有攀龙附凤的想法,先前娘娘提拔了红棉,她心中颇为不舒服,常常口出狂言,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和永和宫搅和在一起。”迎月说道,余光悄悄打量着宜妃的神色。 郭宜叹了一口气,低垂了眉眼,“原来如此,真是人心善变啊。” 派过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呈上来五十两银子和一只镀金并蒂莲花簪。 郭宜隔着帕子拿起来簪子看了两眼,故作细细打量,心中却想着上次他们去搜的时候,还没有这簪子,且他们最近派人盯着采晴,这东西又是如何突然出现的? 镀金银簪多为妃位之人所用,虽不是绝对,但采晴一个二等宫女绝对是用不起的。 郭宜将簪子丢回了托盘中,连带着帕子也丢了,冷淡道:“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何话要说。” 采晴被带过来的时候还一脸的茫然,“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 “迎月说你背叛了本宫,投靠了永和宫,此事可为真?”郭宜看着采晴漫不经心地说道,开门见山,诈她一诈,她就想看这两人相互攀扯能不能再透露出一点其他的讯息。 采晴脑子里面轰隆一声,所有的想法化作虚无,如同一只鹌鹑般哆哆嗦嗦地跪下来,“奴婢……奴婢不知道迎月姐……在说什么……” “真的?”郭宜缓声道,带了几分压迫感,就见采晴抖如筛糠。 郭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这个心理素质还做反派,一点都经不起拷问,看人家迎月,沉稳如山,觉得自己被怀疑了,还能平静地顺手推出队友给自己挡刀,这才是高端操作。 “奴婢真的……” 第105章 下场 “给她看看。”郭宜打断了她的话,懒得叽叽歪歪。 堇姑姑上前,将盘中的东西一一展现给她看,采晴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灰败了下来,如同褪了色的破布玩偶跌坐在地。 “这簪子在内务府登记造册了,肯定查得到是给了哪个宫,你说会不会是永和宫?”郭宜不紧不慢地说道,采晴这不打自招的样子,让她都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呢。 “这簪子……”采晴喃喃自语道,忽而转头看向迎月,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这簪子是你嫁祸给我的?” 迎月低垂着眉眼,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簪子我曾经看你拿出来过一次,你当时说的是主子赏赐之物。” “自打主子升到了嫔位,我便一直跟在身边伺候,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赏赐金簪与你。”迎月继续说道,有理有据,让采晴无从辩驳。 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否认也无济于事,采晴道:“光凭一个簪子你就猜到了永和宫?有这种本事合该去慎刑司啊,在翊坤宫当差做什么呢?” “整个后宫,只有德妃娘娘最爱莲花纹的东西,不得不让人多想,后来我看到你与青璃接头才知晓你竟然背主。”迎月说道,目光之中全是不可置信。 “你……这簪子我明明都已经卖掉了,如何会重新出现,想必是你早就设计好了的。”采晴气得浑身发抖,枉她视迎月为姐妹,没想到竟然是毒蛇,关键时候反咬一口,要人性命。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竟然攀扯于我,若是我存心设计,又何必今日才拿出来?应该一得知消息便来禀告娘娘。”迎月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条理逻辑清晰。 讲起道理来,采晴全然不是迎月的对手, 郭宜叹了一口气,不是两个同级别的竞赛选手,采晴已经被单方面碾压得渣渣都不剩了。 采晴果然被气得眼睛通红,胸口剧烈地欺负,浑身发颤,她回想起往日的情景,仔细想来,其实迎月每次都怂恿着自己爬上龙床。 当初她以为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现在想来,迎月是拿自己当枪使呢! 郭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内心欢呼着:打起来打起来。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迎月很快做了大总结, “如今你的秘密已经在宜妃娘娘面前,我劝你好好认错,争得宜妃娘娘的原谅。”迎月句句在理,表面上是在劝说采晴,实际上是将采晴的注意力转移到宜妃的身上。 “奴婢错了,求娘娘饶命。”证据就在眼前,采晴心知自己无从抵赖,只能咚咚咚地磕头。 皮肉骨头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堇姑姑喝止了她,“要想娘娘饶命,先把你做了什么事情从实招来,若胆敢隐瞒,必然严惩。” “永和宫的青璃三番五次地来找奴婢,许以重金利诱,纠缠不清,奴婢这才动了贪念。”采晴挑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说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严词拒绝,她必然不敢多做纠缠,恐怕是你欲迎还拒,这才屡次找上你。”堇姑姑眼神犀利,就像是利箭将采晴钉在原地,将她的所有的想法摊开于众,避无可避。 采晴头压得很低,不敢多言语。 郭宜将事情交给堇姑姑之后,全然作壁上观。 “你将哪些事情说给了青璃听?”堇姑姑继续问道。 自发现采晴与永和宫有来往之后,她便命盯紧了,也没有让她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但是前面有没有透露别的消息就未可知了。 采晴抿着嘴唇,衡量自己说过的话。 堇姑姑一看她那样子,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我劝你都说了,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个儿。” 见采晴默 不作声,堇姑姑便问道:“那我问你,她拿着簪子找你问了什么事情?” 采晴支支吾吾地说道:“问,问了九阿哥……的事情。” 郭宜心头猛地一跳,德妃为何会关注胤禟?她有什么目的? 越想,心中越慌,郭宜忍不住身子前倾,急切问道:“何时?” “南巡之后。”采晴说道,“青璃也是南巡之后才屡次找上奴婢。” 难道是因为之前让佟皇贵妃代为照顾了胤禟一段时间? 不对,时间对不上,若说南巡期间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就是胤禛生病和生日了。 但是德妃为什么会单单花重金盯上胤禟呢?要盯也是盯宜妃自己啊,郭宜百思不得其解,除非说德妃见不得胤禛同谁的关系好? 这么一想有些牵强,但放在德妃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了什么?”郭宜问道。 “奴婢只是说了九阿哥生活中的一些事情,还有和其他两位阿哥之间的关系。”采晴说道。 “哪些事情?说清楚。”郭宜拳头捏紧,咬着牙问道。 采晴更加的慌乱道:“奴婢说了……奴婢说了九阿哥喜欢吃糕点,但是您不让他多吃,对对,这个,还有竟然惹五阿哥生气……和七阿哥的关系也很好。” 郭宜感觉怒火从心底蹿了起来,一阵阵地直蹿向天灵盖,与之相应的是她掌心发凉,冷汗直冒。 “还有什么,速速说出来。”堇姑姑让兰心赶紧上前安抚。 “还有……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九阿哥日常就呆在翊坤宫与两位阿哥一起玩耍,奴婢就算是想透露什么也透露不出来啊。”采晴连连说道。 她只是个二等宫女,本来手上就有不少的事情要坐,哪有时间天天盯着主子们,这些还都是她一半无意看到一半胡编乱造的。 “还有其他的也一并讲了吧。”堇姑姑居高临下地问道。 “奴婢还说过娘娘与皇贵妃关系好,还有前几日娘娘去内库取了东西之事。”采晴说道,“青璃还想打听玉坠和五阿哥乳母的事情,但是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啊。” 缓过一阵之后,郭宜总算是好了点,刚刚那一阵胸闷气短,头脑发白,她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 如今听到采晴的话,理智稍稍回笼,采晴也就是二等宫女,常日也不贴身伺候,而且也不是会勾心斗角那一挂的,想必知道的东西也不会特别多。 采晴磕青了额头,发丝也掉落在耳边,整个人狼狈不堪,可是郭宜一点都不同情她。 “堇姑姑,人交给你处置了。”郭宜在兰心的搀扶下起身道,“本宫去歇息一下。” 郭宜不知道如何处置采晴,也怕自己到最后的时刻会心软,干脆都交给堇姑姑处理,毕竟堇姑姑在宫中多年,处理起来干净利落。 坐到了里屋的炕上,郭宜才松了一口气。 兰心上前给她捏捏肩膀,宽慰道:“娘娘不必如此忧心,那永和宫同我们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也就是走漏了点风声,咱们好好防备着就成。” 郭宜勉强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她担心,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胤禟受到了伤害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还是个奶乎乎的小团子。 “况且,德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可就是她了。”兰心继续说道。 “她怎么会那么傻?本宫就是怕她使些下作的手段,祸害孩子。”郭宜说道,真要硬刚,她不带怕的,但是这种暗地里搞小动作,真是防不胜防。 “九阿哥在咱们宫中安全着呢,您别害怕,要说如今这宫中最为脆弱的人,奴婢倒不觉得不是九阿哥呢。”兰心故意卖关子,转移宜妃的注意力。 “他最小,心眼子虽多,但是哪里比得过大人,那点小九九,让人一看便看出来了。”郭宜漫不经心地说道,毕竟康熙那么多子女夭折了,里面肯定有一两个的死因说不清楚。 兰心笑道:“可这也不能说九阿哥脆弱啊,依奴婢看,这翊坤宫最脆弱的就是娘娘您了,您看皇上每次来都不让您行礼,可不是就怕您哪里磕着了。” 郭宜听着,忍不住笑了,“胆子大了啊,竟然敢笑话本宫了。” “奴婢不敢。”兰心说道,见宜妃眉目的担心消散了些,又说道,“咱们合宫上下都盼望着娘娘顺顺利利,夫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提到了郭络罗氏的生母,郭宜的心思果然被勾起来了,她道:“也不知道额娘走到哪里了。” 说实话,她心中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她不是原身,万一看出端倪怎么办? 不过,康熙都没有看出来,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奴婢估算着应该快了,后殿已经收拾出来了,只能夫人来入住呢。”兰心说道,这些都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郭宜也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毕竟就算是见过一面之后,额娘也是离宫居住,等到临产前两日再让其进宫。 “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郭宜说道,兰心识大体,办事周全,这样的人放到外面人家,都得做当家主母。 两人说了一会的话,堇姑姑才进来回话,说是俱已安排妥当,采晴被打了几板子,让内务府把人领走了。 遭受这样的惩罚,内务府也很清楚这必然是犯了什么大错,之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身上又有伤,能不能熬过去就看采晴自个儿了。 要是心狠点的主子会直接打死算了,堇姑姑知道自家娘娘不是这种人,而且娘娘肚子里还怀着龙子,得要积福,所以才交给了内务府处置,算是放她一条生路,至于她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她自己了。 第106章 白苏氏 采晴被内务府带走的事情并没有刻意张扬,堇姑姑担心她心怀怨恨,后面生出什么幺蛾子,特意买通了一个小宫女,监视着采晴的一举一动,尤其看有没有什么人接触她。 妃位以上的人都没动,一颗废棋子还能有什么用呢,倒是一些位份比较低的人派人状似无意地接近采晴,试图套出一些话。 还有一些人纯属于来看笑话,采晴爱掐尖,往日仗着宜妃也得罪过一些人,如今失势了,有人来落井下石也属正常。 前者从采晴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关键的信息,毕竟她也不知道宜妃有什么把柄能拿出来说道,面对后者,更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一日的功夫,她就后悔得抓心挠肺。 自从来了内务府,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从早到晚的浆洗衣服,还都是些奴才们的衣服,又脏又臭。 不止如此,三餐是冷掉的馒头,偶尔还是剩菜剩饭,吃饱是不可能的,不被饿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动则被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情,她何曾受过这个苦?她先前瞧不上二等宫女的地位,如今却是无比的怀念,明明只要熬几年,就可以出宫了,她为何如此糊涂? 不过后悔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这是她犯的错,只能自己咽下这个恶果。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迎月供出了采晴,非但没有让郭宜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忌惮,虽然采晴搭上的是她的宿敌德妃,但是采晴心机并不深,倒是迎月的手段更让人生畏。 她与采晴的关系亲密,还帮采晴收拾过不少的烂摊子,可以说情同姐妹,最后背叛采晴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有多眨两下。 不管迎月的理由挺起来多么的大公无私,多么的正义凛然,都会让别人起了防备之心,谁还没有点私心呢? 谁也防不住最亲密的人背刺自己! 不过,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好似并没有影响到迎月,她还是做着本分内的事情,偶尔闲下来的时候,绣绣花发发呆,好似之前与桔惢见面的事情是幻觉一般。 郭宜不敢掉以轻心,让堇姑姑把人给盯紧了,若是可以,她想把迎月也送走。 “真的不可以吗?”郭宜可怜兮兮地问道,她现在都不想看到迎月,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让她发现了什么把柄,或者设了什么陷阱让自己钻。 “娘娘且在忍耐些时日吧,一下子换掉两个二等宫女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堇姑姑说道。 所有的宫女都登记在册,由内务府统一分配,正常情况下会一直跟着一个主子,除非主子出事了,那内务府会重新调配人手。 如果一下子换掉两个二等宫女,即便是因为宫女犯了错,传出去后,人家也会觉得是主子没有□□好。 郭宜……听起来好像是“别人怎么都……就你……”这样的话。 命都没有了,还要在乎什么名声吗? 可惜的是的,还是要的,后宫之中舆论可杀人于无形。 郭宜气馁,被迫妥协,千叮咛万嘱咐,让堇姑姑一定要把人给看住了,就算是打草惊蛇也没关系,让迎月有所忌惮不敢行动也好。 堇姑姑应下来,她提拔了一个宫女顶上了采晴的缺,顺便监视迎月,还将众人集中起来,再次敲打了一番。 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有责任,暗自嘲讽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就已经忘记了血雨腥风,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地方也敢打盹,真是皮松了。 为此,堇姑姑自罚了三个月的俸禄,郭宜劝了好几次,见她执意如此,便由她去了。 连着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后,郭宜吊着的心才松懈了,而此时,原身的额娘已经到了京城,正等着召见。 佟皇贵 妃将人接进宫后直接送到了翊坤宫,让她们娘俩好好叙旧。 郭宜若说自己心里不虚肯定是假的,原身的记忆里,她的额娘白苏氏性子豪爽,果断利索,是个睿智的人,不然也不会说出让原身远离朝政远离宫斗一心伺候皇上的话。 而原身正是照此行事,也的确是十分得康熙的宠爱。 白苏氏这样的一个女人,会不会看出她的变化呢? 郭宜的内心忐忑,神色之中带了几分焦虑,兰心瞧着还以为宜妃是惦记着额娘,便道:“娘娘再耐心等一会,夫人很快就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美艳的妇人打帘子外进来,相貌与宜妃有六七分相似,眼角眉梢俱是忍不住的笑意,却是先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妇白苏氏……” 郭宜赶紧上前两步,将白苏氏扶起来,“……额娘,不必多礼。” 白苏氏眯着眼睛瞧了一会,说道:“变了。” 郭宜心里咯噔一下,这才说了一句话,相处不到一分钟,掉马这么快的吗? “胖了。”白苏氏拉着她的手没松说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这一路紧赶慢赶,可算是累死我了。” 郭宜……确定是亲生的了,“您坐下说话,堇姑姑上茶。” 堇姑姑笑着去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皇上派过去的人没有说是请您过来照看女儿两天吗?”郭宜问道,办这种事情的奴才一般都会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生怕传错了旨意。 “他虽然说了,但是我不相信啊,人家家里的姑娘都是生头胎心里没底,才让娘家人上门,我寻思着你这都第三胎了,怎么突然叫我前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传旨的太监一直劝说让她放心,说宜妃娘娘倍受宠爱,白苏氏丝毫不敢相信,这一路心都提着,结果见到了女儿,发现她竟然胖了,才知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是女儿不孝,让额娘担心了。”郭宜连忙说道,白苏氏不是她的额娘,但却是为了她奔波而来,心中愧疚之余,还有些开心。 “果然是变了啊。”白苏氏叹息道。 ???郭宜满脸茫然,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吗? 但听白苏氏说道:“早些年你在家之时,家中最为调皮捣蛋就是你,我一见你,这太阳穴就突突地疼,想着你这个性子恐怕不会被选中,还等着你回来,给你选个好儿郎,没想到一别就是数年啊。” “我如今过得好,您也不必担心。”郭宜只能安慰道,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再见却是物是人非。 “都胖了,能不好吗?”白苏氏瞅了一眼说道,“皇上没嫌弃。” “没有,皇上还挺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总掐她脸了,的确是软软的很舒服。 白苏氏一眼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男人的话你也信?你阿玛当初也说喜欢我爽利的性子,结果呢,吵起架来,说我泼辣得不像个女人。” 郭宜受教了……原身的家里好像的确是白苏氏说了算,且他们奉行一夫一妻制。 下意识地看了屋内伺候的人一眼,好在堇姑姑见她们俩要说私密话,早就让人退下去了。 “行了,你如今长大了,自己掂量着办。”白苏氏看到女儿的动作,知道宫中不像是他们盛京,规矩多,事情杂,当初选秀前多叮嘱两句,也是想着万一被选上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郭宜只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在这种在父母面前永远是个孩子感觉真好,“前几日,阿玛被弹劾的事情您知道了吗?” 白苏氏撇撇嘴,当然知道了,接到斥责圣旨之后,她儿子就从盛京启程,快马加鞭赶上了她,告知于他,“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伊泰将军心眼多得跟个马蜂窝一样,也就是你 阿玛这种直肠子才会相信他,被算计了活该。” 郭宜发誓,她看到了白苏氏的白眼,真是被父母爱情闪瞎眼的一天,她甚至觉得白苏氏不是进宫来看她的,是来喂她狗粮的。 “总归是被我连累了。”郭宜说道,其实是被康熙连累了的。 白苏氏上下打量了两眼,嗤笑道:“长本事了,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关你什么事情。” 这是嘲讽吧?这是嘲讽吧! 郭宜笑了,她真的是太喜欢白苏氏这个性子了,“皇上先前说想让阿玛来京城做官,我给拒绝了。” “干得漂亮。”白苏氏立马说道,“我刚到京城住下来,就有官家夫人来求见,我见了几个,看她们一个个的端着,都是捏着喉咙说话,浑身都不舒服,这两天见都不想见了。” 郭宜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假惺惺的,没意思。”白苏氏说道,复又看了她一眼,“你也快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差不多没意思了? 谢谢,有被骂到! 不得不说,白苏氏的眼光的确是犀利,一下子就看穿了“夫人交际”的核心——虚伪。 “若是真要来,就让你阿玛一个人来算了,我和你兄弟们都不会来,盛京挺好的。”白苏氏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我会劝着皇上的。”郭宜说道,让她老父亲一个人来,孤苦无依,也实在是太凄惨了。 “阿嚏——”远在盛京的官三保打了一个大大喷嚏,笑道,“肯定是你额娘想我了。” “就不能是妹子想你了吗?”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说道。 “你妹子想我干啥,肯定是你额娘想的。”官三保嘿嘿笑着。 青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额娘和妹妹应该见上面了吧。 翊坤宫内,郭宜和白苏氏相谈甚欢,尤其是郭宜,白苏氏简直就是她穿越过来第一个打心眼里面喜欢的人。 直到未时末,堇姑姑进来提醒时候到了,该送白苏氏出宫了,郭宜这才依依不舍地同白苏氏道别。 白苏氏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我就住在京城,得要待上一段时日,见面的机会多,你自己在宫里多保重,有什么事情给我递消息。” 难得见上女儿一面,她这心里也很是舍不得。 第107章 官三保 也许是白苏氏爽朗,让郭宜的心安了许多,甚至恨不得哼起小调。 “额娘,你好开心啊。”胤禟蹿进了门,后面跟着胤祐。 “我哪天不高兴了?”郭宜笑着捏捏胤禟的小脸蛋,手感光滑细腻,让人根本不想放手,所以康熙捏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昨天,还有前天,还有昨天的前天。”胤禟掰着手指说道,小手一晃,伸出一个巴掌。 “额娘开心是因为额娘的……”郭宜顿了顿,好像忘记了让胤祺和胤禟都见见郭罗妈妈哎,尴尬了。 郭宜一想,要怪就怪胤祺今日要进学,胤禟跟在胤祐后面去了造办处玩耍,肯定与她无关啊。 胤禟还仰着小脑袋等着额娘的回答,到底是因为什么鸭。 郭宜对上这天真而又单纯的眼神,微微心虚,正想着怎么敷衍过去,她的另一个儿崽胤祺就冲了进来,一边冲还一边嚷嚷道:“额娘,我的郭罗妈妈呢?” 郭宜……天要亡我,而我,不得不亡。 “郭罗妈妈呢?”胤祺小跑进了屋子,左顾右盼,一个陌生人都没有看到,疑惑地看着宜妃。 “嗯……”郭宜清了一下嗓子,“你郭罗妈妈已经离开了。” “啊……”胤祺失望了,“汗阿玛说郭罗妈妈今天来宫里,还让儿臣早点放学了呢。” 面对儿子“指责”的语气,郭宜能说自己因为太紧张忘记了安排吗? 那当然不能的。 郭宜看了堇姑姑一眼,自己忘记了,她们也忘记了吗? 堇姑姑见宜妃看向自己,解释道:“我见娘娘没安排,以为是想先同夫人叙旧,毕竟夫人要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好吧,这可真是巧合了。 郭宜看着自己的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郭罗妈妈会在京中住上一段时间,她今日太累了,额娘便让她回去休息了,过两日,我们再邀请她来宫中,可好???” 两个小家伙都沉默不语,对视一眼后,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有胤祐,看了宜额娘一眼,小表情里面略带一丝疑惑。 郭宜任由胤祐打量,有点恼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给看穿了? 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道:“今晚咱们吃涮锅子吧。” 提到涮锅子,大家都开心起来,毕竟有什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吃一顿火锅就好了,不行的话,就两顿吧。 暖乎乎的涮锅子抚慰了两个崽的心,让他们暂时不再纠结此事,毕竟郭罗妈妈于他们而言,就是个称呼而已,他们的好奇心多过感情。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涮锅子,郭宜的心情更加舒坦,连带着看康熙都顺眼多了。 “朕就该早点让你额娘过来。”康熙端详着宜妃的脸色,前一次见她似乎有点不安焦虑,今儿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皇上的心意,臣妾感激不尽,如今便已经很好了。”郭宜哪敢蹬鼻子上脸呢。 康熙笑道:“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呢?” 呵,我不敢的事情可多了,郭宜心道。 “朕前两日便想给你阿玛封个职位,工部侍郎一职如何?”康熙说道,他可以让这个职位成为一个闲职,抬高一下宜妃家人的地位。 郭宜无语,就是不能看康熙顺眼,“臣妾多谢皇上好意,但是臣妾阿玛习惯盛京的气候了,来了京城反倒不习惯。” “你不希望家人来京城?”这倒奇怪了,多少人用尽心思想来京城,宜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 郭宜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京城规矩多,我阿玛额娘都是性子不拘小节之人,来了这里反而备受束缚,身为子女,臣妾希望他们能过得开心。” 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这京城,外表看起来繁华,里面藏污纳垢,早已腐朽不堪,她又何必让家人来淌这趟浑水,成为他人的垫脚石呢。 康熙想到宣旨之人的回话,官三保先愣住,而后老老实实地认了错,还顺口问了宜妃的情况。 得知宜妃也被众人弹劾了后,骂了句脏话,提着鞭子出去了。 后来,康熙的案桌上多了道折子,是伊泰又参了三官保一道,说他不思悔改,还公然殴打上级,简直就是藐视皇威王法。 原来三官保气势汹汹地拎着马鞭出了门,一路骑马到了伊泰府上,正好碰到伊泰坐上马车,准备去巡视。 三官保上前一脚便将伊泰从马车上踹了下来,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在围观人群的注目下,伊泰被揍的鼻青脸肿,里子面子都碎成渣渣,自然是心里窝着一股子火,便又参了三官保一次。 康熙拿着折子,颇为无语,总算知道宜妃踩德妃的那一脚是哪里来的,这都是家学渊源啊。 面对伊泰的弹劾,康熙只能回复:官三保,粗人也。 意思就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同他计较。 伊泰虽然领会了此意,但还是忍不住在官三保的面前洋洋得意道:“皇上说了,你是个粗人,让我不同你计较。” “哦。”三官保回去之后已经被大儿子提醒过了,以后别理伊泰,他只管照做,毕竟大儿子是他家中第二聪明的人,要说第一聪明的当然是他的萨里甘了。 “听到了吗?说你是个粗人呢。”伊泰又凑近了说道,吊着眉梢,咧着嘴笑,透出了一股子猥琐。 三官保觉得他答应儿子的事情做不到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伊泰,碴着嗓子骂骂咧咧,“老子本来就是个粗人,所以甭在我面前搞些花花肠子,惹急了,老子就揍你。” 伊泰无语,三官保家里有个武场,儿子都是在里面摔着长大的,三官保如今也常常还和年轻人过过招,这岂是他能比的? 若是自己还年轻,还能同三官保一较高下,如今年纪大了,经不得摔摔打打,上次的一顿揍还没有好呢。 “我懒得同你这个粗人计较,哼。”伊泰哼了一声,“你这粗俗,以后看谁敢与你结成儿女亲家。” “伊泰将军就不用担心了,宜妃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俊朗的青年从远处走来,正是三官保的大儿子道保。 真是个小狐狸,伊泰暗自骂了一声,三官保能有今日的嘚瑟,还不是靠着他那争气的女儿,但凡他兄弟的女儿争气点,这恩宠也不至于落到了三官保的身上。 “我怎么会说宜妃娘娘呢,我瞎说的,人老了,就糊涂了啊。”伊泰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谄媚说道。 道保客客气气地说道:“伊泰大人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这盛京能有今日之盛况,全仰仗您啊。” 这说来说去,还是说他老,伊泰被扎得心口生疼,人都说他老谋深算,碰上官三保这一家子,他真的是甘拜下风,老子一力降十会,儿子心思弯九道。 惹不起惹不起,早知道就不答应明珠大人弹劾的三官保了,现在骑虎难下。 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相信明珠大人真的能把自己调回京中,如今看着索额图劲头正盛,他只能后悔抱错了大腿。 伊泰讪讪一笑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是何表情直接灰溜溜地走了。 盛京离京城也不是特别的远,这种事情能传到京城也不足为奇,况且伊泰害怕自己站不住脚,抓着自己捏造的污点,四处说伊泰不守礼法。 这谣言传着还真有人相信了,想以此弹劾官三保,康熙闻言,大为光火,回折子将伊泰好一通训斥后,伊泰这才收敛。 但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史册上定然会记上一笔,康熙心中愧疚,便给三官保赏赐了一些东西。 三官保自然是喜滋滋地收下了,收下之后,还去伊泰面前炫耀,将伊泰气个半死。 康熙想到了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同意了宜妃的说法,三官保这个性子的确是不适合京城,来了京城肯定要出乱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出乱子不是三官保,而是他的儿子——鄂普库。 鄂普库是三官保的第三子,也是宜妃的弟弟。 鄂普库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撞到了一行人,两人争执不下,而后大打出手,额普库把为首之人揍了一顿,却因为势单力薄,又被反揍了。 好巧不巧,与鄂普库争执的人就是隆科多。 好在官府的人赶过来,将两人分开,认出二人的身份,这才没有量成大祸。 康熙看着呈上来的折子,头疼,这是他的小舅子把他的小舅子给揍了吗?这一天天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能消停会吗? “你们俩说怎么办?”康熙看着坐在一旁的佟皇贵妃和宜妃,隆科多和额普库现在还关着在呢。 佟皇贵妃和宜妃对视一眼,表情都有点尴尬,收到消息的时候,她们简直都惊呆了,一路上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憋就憋到了现在。 “是臣妾没有管教好弟弟,还请皇上严惩。”佟皇贵妃率先开了口。 康熙看向宜妃,“你呢?” “皇上说如何处置就好,臣妾哪里拿得了什么主意。”郭宜说道,她连事情的起因都不知道,如何能判断呢,干脆交给康熙来决定就好了。 佟皇贵妃瞥了宜妃一眼,早知道她就按照宜妃的说法来了,后悔没有先通个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各打五十大板。”康熙开玩笑道,“到时候你们可不许心疼。” 五十大板?这是真的要挨这么多板子,还是康熙的一个说法而已?若是实打实的五十大板,人可就要躺着回去了。 佟皇贵妃心中焦急,她这真是吃了汉学的亏。 “啪——” 响声吓了佟皇贵妃一跳,她望过去,郭宜正缓缓收回自己手,勾起唇角笑道:“一个巴掌这不就拍响了吗?” 第108章 李四儿 康熙思索了一下,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此乃家事,“索性让他们自个儿来说吧。” 这样最好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免得觉得康熙偏心对方,时间久了,心生隔阂。 佟皇贵妃不知道宜妃那一巴掌打通了皇上的哪个关节,她是绝对没有胆量敢在康熙面前主动提出这样的想法,宜妃果然有过人之处。 “额娘?”胤祺从门边路过,探了个脑袋进来,疑惑这个时候额娘怎么出现在这里。 郭宜看了康熙一眼,见他神色并无异样,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学的怎么样了啊?” “章大人把洋芋带回了丰泽园,今日同儿臣说芽眼有嫩芽的迹象了哦……” 胤祺煞有介事地说着,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看得出讲得很认真。 郭宜听得也很投入,还会问一些的问题,“能种多少呀?” “这么……这么大……”胤祺用手比划了一下,感觉不尽兴,四下张望了一下,“有汗阿玛这儿一半大呢。” “哇哦,真的吗?”这应该半亩田都没有吧,但是郭宜还是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这都是你要种的吗?” “是的哦。”胤祺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还非常豪迈地说道,“等儿臣收获洋芋之后,给玛嬷一筐,给额娘一筐,给佟额娘一筐……” 胤祺看到坐在额娘身边的佟皇贵妃便加了一句。 郭宜轻咳了一声……崽,你是不是把一个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剩下的就要全部给汗阿玛了。”胤祺扭头看着康熙说道,“今年的洋芋也全部都给饿肚子的百姓哦。” “这……饿肚子的百姓是怎么回事?”佟皇贵妃好奇地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呢。 康熙……这个儿崽怕是不能要了哦。 郭宜瞥了康熙一眼,将事情讲述了一遍,“胤祺关心这些,便常念叨。” 胤祺点点头,“汗阿玛也很关心哦。” 康熙数次在他面前提到过民生之艰苦,他虽年幼,却是将事情记在了心上。 “恭喜皇上了。”佟皇贵妃转头对着康熙说道。 康熙靠在椅背上,右手撑在案桌边沿,散漫道:“朕何喜之有?” “阿哥忧皇上之忧,就是喜啊。”佟皇贵妃说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您,心疼百姓,日后肯定是国之栋梁。” 胤祺知道佟额娘在夸自己,小胸膛挺得更高了。 “你瞧他那个嘚瑟劲儿。”康熙笑道,恨不得亲自上手戳一下他的小胸膛,做人要谦逊,但是他这儿子夸一下尾巴都能翘上天。 佟皇贵妃见胤祺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活泼点好,热热闹闹的。” 康熙哼了一声。 得到了佟额娘的两次夸奖,胤祺心满意足了,他才不在乎汗阿玛呢,看向宜妃道:“额娘怎么在此?” “额娘有点事情,等会咱们一起回去好吗?”郭宜温和地说道。 “好啊。”胤祺暗自沾沾自喜道,这样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就相当于额娘亲自来接自己了? “那赶紧再去跟着章大人学一会吧。”郭宜说道。 “儿臣告退。”胤祺行礼道,没有忘记康熙那一份。 “皇上,人到了。”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吧。”康熙说道,下意识地看着旁边的两个人,宜妃的神色坦然,佟皇贵妃忍不住地频频看着门口,掩饰不住焦虑。 “奴才给皇上请安。”隆科多和鄂普库进来的时候相互瞪了一眼,若不是担心殿前失仪,他们恨不得还要一较高下。 郭宜看到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和白苏氏相似,这应该就是她的弟弟额普库了。 鄂普库一见自己的额云,眼神就亮了亮,抿着的嘴唇微微勾起。 “免礼吧。”康熙淡淡说道,“你们俩都是朕的后宫眷属,今日之事便当做家事来处理吧,你们谁先说说是如何回事。” 隆科多立马嚷嚷道:“皇上,鄂普库在大街之上公然行凶,您看奴才这脸上被揍的,哪里还能看?” 隆科多向来以他的俊脸为傲,如今竟然被鄂普库揍成这个样子,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起来实在是可怜,但是你好歹先看看鄂普库的脸好不,恨不得都快成了猪头了。 “并不是先说就是有理,也并不是声音大就有理。”鄂普库模仿着他阿哥平时说话的模样,在盛京的时候,他就常用这个法子,还真能唬住一些人。 此言一出,便显得隆科多是多么地急着告状,与其的高下立现。 康熙果然嗯了一声,颇为赞同,隆科多见状,气得牙痒痒。 康熙看向这个少年,问道:“你又如何说?” “奴才才到京中,深感京中之繁华热闹,近两日便在街上四处逛逛,感受一番京中的风土人情。”鄂普库此话说得极为漂亮。 康熙忍不住连连点头,他先前东巡之时,也曾经去过盛京,见过那里的情景,京城之地,远比盛京繁华,此言非虚。 “奴才走到前门大街,听到有人喧哗,以为是有杂耍之人,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谁知道竟然是一群富家子弟当街调戏女子。”鄂普库不屑地说道,都道京城比他们盛京讲规矩,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哦?”康熙扬了扬声,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荒唐! 隆科多被康熙扫过来眼神看得背脊发凉,急忙说道:“不是奴才,奴才怎么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也许调戏人的不是隆科多,但鄂普库和隆科能多打起来了,说明这里面还是少不了隆科多的事情。 佟皇贵妃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关于隆科多的教育问题,她与额娘的观点向来相左,许久未曾听额娘说隆科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这个弟弟变成了什么样。 “你继续说。”康熙平静地说道。 “奴才说,若是喜欢,便请人说媒,何必在大街上为难于人家,若是让她阿玛阿哥知道了的定然不饶,谁知他们竟然说——”鄂普库说道,约莫是常和家中小辈讲故事缘故,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还会专门在关键的地方停住。 康熙也被勾起来了兴趣,“说什么?” “他们说怕什么,就是些贱民,能耐他们这些人如何,说着就要故意上前拉扯那姑娘。”鄂普库说道,他年纪不算大,此时说起来有几分抱打不平的少年模样,“奴才便知道他们是有身份的人,奴才又想天子脚下,即便是有身份,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康熙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折子上敲了一下,神色峻然。 “况且,谁人没有姐妹儿女的,怎能容忍他们作践,奴才一激动,便拦在了那姑娘的面前。”鄂普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奴才便说今儿这事管定了。” 今早出门之前,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儿与盛京不一样,可千万别管闲事儿,这才半天,他就搅了一件大麻烦事,回去可就要挨揍了。 郭宜在心里偷偷鼓掌,大兄弟干得漂亮啊! “是怎么打起来了呢?”康熙问道。 “皇上,你且听奴才慢慢讲。”鄂普库渐入佳境,开始讲故事上头,拿出他常用的套路,“他们便嚷嚷说让奴才滚开,奴才岂能让他们这般小贼得逞。” 康熙轻咳了一下,那都是官宦子弟,不是什么小贼,注意一下措辞。 情绪逐渐激动的鄂普库根本不在乎康熙的提醒,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奴才再三劝说若是中意,便请人说媒,谁知他们说自己已经有妻子,小妾也不少,只是见色起意……” 鄂普库补充了一下,“见色起意是奴才自己说的,他们原话说的是随便玩玩而已。” 康熙无奈,倒也不必解释地这么清楚。 “奴才一听,这还了得,咱们满人进了关,难道就忘了祖宗的训诫了,遂与之理论,谁知他们竟然说……” 康熙正听得投入,见鄂普库又开始卖关子,直言道:“赶紧说。” 鄂普库的表演被打断,心里还有点不高兴的,但是对方是皇上,他得忍,“他们说奴才来自穷乡僻壤,没什么见识,京中早就不兴满人那一套了,连皇上都学着汉人的规矩,还说这位隆科多家中不止有小妾,小妾还是从岳父手中抢来,能做得了隆科多的主,不高兴的时候甚至能殴打萨里甘和萨里甘的子女。” “放肆!!!”康熙一拍桌子,怒道。 吓得在场的众人赶紧跪下来,郭宜也被吓了一抖,手旁的茶盏哐当翻在了桌子上。 果然,宫中但凡遇到大事,砸杯子乃是平常事。 康熙心底生寒,这才入关多久,就胆敢忘记祖宗的规矩,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 郭宜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脑子里面灵光一现,隆科多的小妾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李四儿? 这可刺激大发了,传说中,这两人可是造了大孽,\致元配若人彘\\娶红带之女为妾,逼勒自缢\……桩桩件件,这顿揍恐怕是挨得不冤枉。 郭宜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毕竟隆科多是皇贵妃的亲弟弟,她要是幸灾乐祸就太过分了点。 “宜妃起来坐着吧。”康熙点名说道。 郭宜也没有拒绝,道了声谢,在堇姑姑地搀扶下起了身。 “后面就打起来了?”康熙问道。 “倒也不是。”鄂普库说道。 这中间到底还发生了多少的事情,康熙头疼,一手撑着太阳穴。 鄂普库被生气的康熙下了一跳,皇上东巡之时,曾经在他们家中下榻过,态度温和,客气有力,他以为皇上都是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如此一来,他也不讲故事了,老老实实地说道:“他们又说隆科多乃是当今皇贵妃的弟弟,让奴才不要多管闲事,奴才便说自己的额云也后宫之中,被好一顿的嘲讽。” “嘲讽什么?”康熙问道。 额普库先看了自己额云一眼,这才说道:“说奴才的额云算什么东西,如何能与皇贵妃相提并论,还说佟佳一族不止是与皇上有姻亲关系,与索额图也有姻亲关系。” “奴才问索额图是谁,他们说是国丈,是太子的郭罗玛法,奴才深知这关系非比寻常,生怕惹了麻烦,不欲纠缠,正想直接带着姑娘离开,谁知他们不依不饶地将奴才围了起来。”他还是知道这件事严重性的,想着溜之大吉,结果没有成功。 若是他自个儿一个人倒不怕,但是他还带着一个姑娘呢。 康熙闻言心中爽极了,原来是依附于索额图的人,好一个“国丈”,好一个“郭罗玛法”,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他呢。 “他们出言侮辱奴才不说,还辱骂奴才的额云,言语肮脏下流,奴才忍不住骂了回去,他们骂奴才的额云,奴才就骂了皇贵妃,可奴才一个人哪里说得过那么多嘴,这才动了手。”额普库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心虚,底气不足。 “奴才也是听他骂起了额云,这才出了手。”隆科多赶紧为自己辩解道。 鄂普库的功夫太好,打不赢,后面兄弟们上阵相助,就变成了混战,动静太大惹来了官府。 “原来如此。”康熙说道,看向宜妃问道,“事情清楚了吗?” “臣妾有一事不明。”郭宜一言难尽地说道,“明明就是你们之间的争执,我与皇贵妃实属无辜,你们就不能相互骂一下自个儿就算了,骂我们俩作甚?” 你们自己闹事怎么骂都行,为什么非要扯上她们俩呢? 佟皇贵妃本来还忧心皇上听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发大火,但听宜妃此言,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手的四两拨千斤可是使得妙极了。 于是附和道:“臣妾也觉得委屈极了,这明明就不关臣妾和宜妃的事情,到头来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阵骂。” “你们俩受委屈了。”康熙说道,“你也起来说话吧。” “臣妾多谢皇上。”佟皇贵妃行礼道。 “辱骂后妃,你们俩的胆子倒是都不小哦。”康熙说道,“诚如宜妃所言,你们相互指骂,朕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是你们言语之间波及天家,不顾规矩礼仪,太叫朕失望了。” “奴才知罪。”两人赶紧说道。 “还有你,隆科多,宠妾灭妻,先前就有人弹劾此事,朕想着这是你们佟佳氏自己的家事,且父母尚在,由不得朕来管教,谁知你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四处嚷嚷,真是让朕失望极了。”康熙说道,他如今恨不得撬开克隆多的脑瓜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水货。 当初夸岱奏折言:隆科多娶于舅氏,嬖其侍妾,宠妾灭妻,于礼不合,理当严惩。 他顾及这佟佳氏的颜面,折子留中不发,还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佟国维,没想到隆科多竟然不思悔改,闹到今日这种田地,让佟佳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也荡然无存。 “皇上,奴才与四儿是真心的,况且满人也有收继婚之俗,奴才为何不可?”一提到李四儿,隆科多就多了勇气,他与四儿真相相爱,不可拆散。 “你岳父已经亡故了?”鄂普库好奇道。 “你诅咒谁呢?”隆科多想也不想地反驳了。 鄂普库嗤笑了一声,“收继婚是指爱根亡故后,嫁给爱根家其他的男子,你岳父健在,算是哪门子收继婚,为了你口中的真心,真是失了智,男儿若是如你一般,何为大丈夫!” 大兄弟,你就是我今日的嘴替啊,郭宜心中呸了隆科多一下——渣男。 “先前是你们说入关不循满人之制,于自己有利之时,又说遵满人之俗,何着这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让别人无话可说是吧。”额普库说道。 康熙觉得这话听起来耳熟的很,细细思量了一番,便想起他先前同宜妃讨论裹足一事时,宜妃也说过类似的话。 佟皇贵妃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她这弟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搅得风风雨雨,还在皇上面前撒谎,真是疯了。 且这么大的事情,她额娘竟然只字不透漏,将她瞒得死死的,导致她一时间措手不及,正欲同皇上求情,就看康熙盯着她。 佟佳氏的嘴巴刚要动一下,皇上的脸就拉长了,她心知皇上是不愿意她求情,赶紧闭了嘴。 心中忐忑:皇上是要收拾佟佳氏了吗? 明珠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当时她便同嬷嬷说位极人臣而不加约束,迟早要出事,现在是一语成谶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 隆科多第一次遇见鄂普库这样的人,以往之人要不是屈服于他的家世之下,要不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偏生这个鄂普库软硬不吃,无从下手。 “隆科多,听了鄂普库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康熙说道,“你若是觉得冤屈,朕给你个机会,你诉说一下。” 隆科多正欲张嘴说话。 康熙又道:“你若是胡说,可是欺君之罪。” 隆科多的嘴又闭上了,在心里挑挑拣拣地了一番,委屈道:“奴才的心中只有四儿,并没有同他们一起调戏人。” 佟皇贵妃闻言,眼前一黑,恨不得昏过去,要是她掌管家族,这样的子弟恐怕要立马打死。 康熙也是无语极了,“朕先前见你天资聪颖,日后定然能够如同曹寅一般,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你竟然耽于儿女情长,是非不分,朕啊……” 后面没说完的话已经是表明了康熙的想法,一个男人宠爱女人并没有什么,但是为情失去理智,黑白不分,是非不辩,康熙怎敢将江山托付于这样的人? 寒气从佟皇贵妃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隆科多可以说是倾尽了佟佳氏一族的资源培养出来的人,被康熙一口否决,这十几年金钱、人脉和精力都白费了。 不能如此,佟皇贵妃决意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跪地道:“皇上,隆科多是被蒙蔽了,都是那四儿暗中使坏,否则隆科多定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臣妾觉得经过此事,隆科多认清此女的真实面目,必然会处置掉此等祸害。” 郭宜就不认同这话了,怎么男人犯了错就是女人的锅了?后宫女人那么多,什么手段招数没有,也见着康熙这样,所以说隆科多与李四儿,纯属王八配绿豆——看对眼了。 康熙见着佟皇贵妃跪下来了,心中起了点火气,这是为了家人,也跟着忤逆他了吗? “隆科多,佟皇贵妃话的话是你心中所想吗?”康熙冷淡道。 佟皇贵妃心知自己忤逆了康熙的意思,但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陷入如此万劫不复的地步,她如何能安心? “奴才……”隆科多明白额云是在为他求情,想将罪过全部都推到李四儿的身上。 但如此一来,李四儿就会性命不保,家中之人对她不满已久,每次都是靠着自己撒泼打诨才能挽回,要是顺着额云的话说,这次他们肯定会借机把李四儿弄死。 想到李四儿那柔柔弱弱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的心犹如用刀子在割肉一样,疼得无法呼吸,他的四儿啊,怎么就如此的命苦? “此事的确是奴才的错,与四儿无关,奴才愿意一力承担。”隆科多磕了一个头说道。 佟皇贵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到了如今还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朕竟然不知道你们佟佳氏出了一个情种啊。”康熙对着佟佳氏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要维护的家族,前朝与后宫联合起来糊弄着朕是吧? 佟皇贵妃心知此事已经无力回天了,差点跌坐在地。 康熙将她状况都收在眼里,却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看向宜妃问道:“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了,宜妃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郭宜此时并不想说话,她不想得罪康熙,也不想得罪佟佳氏,可是两边都不想得罪又岂是这么好做到的? “怎么?你也说不出来话了?”康熙的声音上扬道。 “臣妾在思量呢,隆科多与四儿之事,乃是佟佳氏的家事,臣妾不好妄议,不过额普库与隆科多相互辱骂了后妃之事,既然两人都受了伤,便算是罚过了,再抄抄礼仪有关的书籍长长记性即可。”郭宜说道。 额普库一听这话,苦着脸,他根本不会写汉字,这比打他板子还难受。 “那就依宜妃所言吧。”康熙思索了一番说道。 隆科多跟着松了一口,看着额普库愁眉苦脸,顿时得意洋洋,他家中专门为他安排夫子教汉字,抄个书算什么。 佟皇贵妃扫到隆科多的神色,心中已经麻木,如今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隆科多,只盼皇上念在旧情之上,不要从此冷落了佟佳氏一族。 第109章 做戏 “既然鄂普库与隆科多的事情已解决,宜妃与鄂普库不用呆在这里了,你们许久未见,去暖阁叙叙旧吧。”康熙说道,又看向佟皇贵妃,语气明显冷淡了些,“你也下去吧。” 众人行礼告退。 佟皇贵妃朝外走去,迈过门槛地时候,没有忍住,回过头,担忧地看了隆科多一眼。 “额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啊?”鄂普库刚出门就说道,神色中带着一点点的小心翼翼。 “还好,你疼不疼啊?”郭宜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肿成了猪头。 原本以为只是和隆科多打了一架,心想也不算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群殴,这笔账她要好好地记着。 “没事,不疼的。”其实还是有点疼,但是额云这么关心他,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宜妃妹妹。”佟皇贵妃从旁喊了一声。 郭宜回过头。 “皇贵妃娘娘,先前骂了您,是奴才的错。”鄂普库上前一步道,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骂的时候并没有的想到还有见到本人的一日。 如今看到知书达理的佟皇贵妃,鄂普库便有些愧疚了。 佟皇贵妃先是一愣,没想到鄂普库会同她道歉,随后立马温柔地笑了笑,“没事的。” 这样一对比,就越发地显得隆科多是个混账了,她敢保证,隆科多那伙人肯定不会想到给宜妃道歉的。 “那就好。”鄂普库笑了笑,扯动脸上的伤口,嘶了一声。 “本宫还要代隆科多向你道歉,是他混账了。”佟皇贵妃说道。 “没事,我也揍了他。”鄂普库说道,没想到隆科多那么弱鸡,身边的人还死命地吹捧,真是的替他尴尬啊。 郭宜无语,这可真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那是他活该。”佟皇贵妃笑了笑,又道,“隆科多一事,本宫多谢你。” 要不是宜妃想要鄂普库免去惩罚,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揭过,隆科多也不可能因此免受一顿惩罚。 “举手之劳而已。”郭宜说道,皇上把隆科多留下来了,自然是有他的用意,毕竟犯事的除了皇上的两个小舅子,还有一堆富二代呢。 “可否借一步说话?”佟皇贵妃看着宜妃说道。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郭宜转头打量了浑身是伤的鄂普库一眼,“你同堇姑姑先去太医院上个药,等会我带你去看看依诺。” 依诺是满语之中外甥的意思,鄂普库进宫实在是太难,郭宜想着等会可以让鄂普库见上胤祺一面。 郭宜跟着佟皇贵妃进了偏殿,佟皇贵妃让如沁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皇贵妃有何吩咐?”郭宜还急着一家团聚呢,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 佟皇贵妃知道宜妃在着急什么了,毕竟鄂普库难得进宫一趟,她也干脆长话短说,“你向来心思活络,我想问问,你可有办法帮助隆科多?帮助佟佳氏?” 谢邀,并不想帮助一个渣男。 “皇贵妃娘娘,请恕我直言,您想帮隆科多,也要他愿意让您相帮。”郭宜说道,隆科多那种没有半分礼义廉耻的人渣,她想起来就觉得膈应。 佟皇贵妃一阵沉默,宜妃的弦外之音她听明白了,隆科多是没有办法帮的,但是佟佳氏还有办法。 可那是她亲弟弟啊,让她如何忍心? 不过宜妃说得对,她就算是愿意帮隆科多,也要隆科多愿意听她的话,刚刚他不就是拒绝了吗? 郭宜低垂着眉眼,转着手腕上玉镯子,等着佟佳氏做决定,不提隆科多是个渣男,就说他那伙人伤了鄂普库,她也不会帮忙的。 “我要如何做才能帮助佟佳氏?”佟皇贵妃红了眼眶,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做了决定。 是她弟弟又如何,她终究是要为了家族考虑,绝对不可能为了隆科多搭上整个家族。 “皇贵妃娘娘去皇上面前认错吧,把隆科多的罪过都说成是仗着贵戚身份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千万可别同别人沾上任何的关系。”郭宜说道。 这个别人说的就是索额图,她不信康熙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他发脾气的时候,刚好是鄂普库提到索额图的时候,她不相信这完全就是巧合。 还有“国丈”“郭罗玛法”,若说没有索额图的纵容,是绝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而能解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此事归纳成家事,而非国事。 佟皇贵妃立马明白了,眼睛瞪大,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但她很聪明,没有追问,“还有没有其他我能做的?” “此乃是第一步,皇上若是将事情压下来了,便说明他心中对佟佳氏一族是有所眷顾的,你便行第二步,让隆科多与萨里甘……和离。”郭宜斟酌了一下,应该是用和离吧? 她还是想救一把那个无辜的女人,渣男和贱女就该绑在一起,天长又地久。 “这怎么能行,如今隆科多一口一个四儿,和离之后,恐怕越发的疯癫了。”佟皇贵妃说道,她还想把四儿除去之后,让隆科多好生过日子,改邪归正呢。 郭宜不用想就知道佟皇贵妃是如何想的,便道,“若是她能管得住隆科多,还会让这个四儿如此欺凌?再说,处死了四儿,只怕这四儿会成为隆科多的白月光,说不定再整出还有五儿、六儿呢。” 佟皇贵妃哑口无言,她也知道此事不只是四儿的错,隆科多若不是个糊涂的,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 而且以隆科多的心性,只怕会将所有的人都恨上,他动不了别的人,只会把气撒在亲近之人身上,第一个遭罪就会是他的妻。 “你既然已经在皇上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何不将事情做到底呢?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做个样子证明您确实觉得心中有愧。”郭宜说道。 佟皇贵妃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若是提出和离,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是急于给隆科多脱罪?” “所以这件事不能您直接去做,您要去求个更有身份的人来做这件事,一来表现您的诚意,二来也是给对方荣宠,即便是和离,也不会让旁人看不起她。”郭宜继续说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让那女子风光体面地离开佟佳氏,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佟皇贵妃点点头,之前的宜妃果然是藏拙了,短短的时间竟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她来请教宜妃这步棋走得很对。 “还有第点。”郭宜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隆科多呢? 佟皇贵妃就不明白了,事情到了这里不就该结束了吗?怎么还有第点? “四儿应该是个工于心计之人,谄媚附势,如果她知道隆科多日后会成为家族的弃子,无论权势,还是金银,以后都不会再有今日之盛况,您说她会怎么办?”郭宜说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以李四儿性格,她定然会踹掉隆科多找下家。 佟皇贵妃眼前一亮,她似乎知道宜妃要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再领着隆科多发现四儿的真面目,他定然会恨极了四儿,你们便趁机将他的心思扭转过来。”郭宜说道,当然能不能扭过来就两说了,隆科多这种天子骄子要是知道四儿的真面目,事情就变得好玩了。 佟皇贵妃轻轻拍了一下巴掌,这个主意妙啊,又补问了一句,“现在就由着他们去?” “这种事儿,你越是拦着,他们只会觉得自个儿跟话本子里面的主角似的,这世上只有他们能理解彼此,他们是真心真爱,但是若是放任他们在一起,他们才会更加容易发现彼此的缺点,不是吗?”郭宜解释了一下,这就是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的问题。 提到话本子,佟皇贵妃心中豁然开朗,隆科多身上的一切可不就是话本子里面的人物故事吗?合着隆科多和那个鬼四儿就是相爱不能在一起的主角,他们就是作恶多端百般阻扰的坏人。 一想到隆科多竟然被这样的一个话本子套进去了,佟皇贵妃气得胸口生疼,真是愚蠢! “不过,您若是做了这个决定,可是要做好准备,这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最亲的人最能往心坎上捅刀子了。”郭宜说道。 这与隆科多亲近的人肯定会在佟皇贵妃的心口扎针,至于佟皇贵妃会怎么处理,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听到宜妃的话,佟皇贵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额娘,她那么偏心隆科多,定然会骂自己的。 “多谢宜妃妹妹了,我佟佳氏一族欠你一个恩德。”佟佳氏按捺住心中的思绪,朝着宜妃行了个半礼。 郭宜侧着身子没有受这个礼,“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多谢。”佟皇贵妃又道了声谢,等着宜妃走了,她才从房间里面出来,神色凝重地朝着自己的宫中走去。 “娘娘,如何了?”如沁跟在身边小声问道。 “回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乾清宫认错。”佟皇贵妃将宜妃的建议说了一遍。 如沁自幼就跟在佟佳氏身边,立马就想到了,“夫人那边恐怕……” “这么些年,本宫也觉得累了,瞒着本宫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佟佳氏语气中带了一些埋怨,但凡额娘能跟她通个气,她也不至于接到消息的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如今她也是回天乏力。 如沁心疼自家的娘娘,操持宫务已经够忙了,还要理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 而且一旦牵扯到隆科多少爷,夫人的心就偏到没边了。 这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风雨呢。 耽误了这么一会,郭宜便直接去了胤祺所在的暖阁,派人通知鄂普库上完药,直接来这里汇合。 “额娘,我们现在不回去吗?”胤祺坐在额娘的身边嘀咕道,今儿额娘等他放学哎,好开心 郭宜给他削了个苹果,“嗯嗯,额娘想让你见个人。” “是谁啊?”胤祺从盘子里面拿出一块削好苹果,“额娘吃不吃?” “额娘不吃。”郭宜说道,削完水果把刀收起来,“额娘想你见的这个人是额娘的弟弟,你叫他那克出。” “额娘也有弟弟吗?”胤祺抱着一块小苹果,惊讶地问道。 “额娘当然有弟弟,额娘还有阿珲,也叫做阿哥。”郭宜说道,原身小时候可爱跟着道保的身后到处跑,就是道保挺烦她就是了。 胤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儿臣怎么没有见到过他们呢?” “他们居住的地方太远了,来一趟要很久。”郭宜说道,古代从盛京来京城全靠马力,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当然也不全是距离的问题。 当初,赫舍里氏、叶赫那拉氏、佟佳氏、钮祜禄氏这些家族跟着世祖入关,这么多年盘踞在京城,姻亲相连,盘根错节,而郭络罗氏世代居住于盛京,人脉、资源都在盛京。 比起京城,盛京更适合郭络罗氏的发展,万万不会为了宜妃迁移到京中。 “好吧,是不是比丰泽园还远?”胤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丰泽园了,再远的地方就超出他的想象了。 “比这个还要远得多哦。”郭宜想了一下原身来参加选秀的记忆,可惜时间太久远了,根本记不清楚,“坐马车的话大概要一个月吧。” “哇哦”胤祺露出星星眼的感慨,小嘴巴都快合不拢了,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时间,“那么远啊?” “是的。”郭宜点点头,“以后你长大了,可以去看看哦。” “好吧。”胤祺一边往嘴里喂着苹果,一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自己还要种洋芋,还要找到产量更大的种子,还要去看汗阿玛,还想想去看额娘。 唉,他真的好忙啊,竟然已经约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能真的长大呢? 郭宜可不知道自己儿崽脑袋里面已经担忧未来的工作计划了,要是知道……估计会给他配个工作助理。 “额娘,额娘,我来了……”老远就听到了胤禟咋咋呼呼的声音,夹杂着咯咯咯的笑声。 郭宜抬头看过去,便看到胤禟坐在了鄂普库的肩膀上笑得眼睛都眯缝着了,“你们怎么碰到一起去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陪着鄂普库少爷去处理伤口,回来的路上,碰到两位阿哥来找娘娘,就同行了。”堇姑姑说道。 鄂普库一见到胤禟,便问堇姑姑这是不是自己的依诺,得到肯定答案后,开启自来熟的模式。 鄂普库一张嘴能说会道,拳脚功夫也了得,在家里就是孩子王,一下子吸引了爱凑热闹的胤禟,这一路上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的那克出了。 “额娘,这就是那克出吗?”胤祺扒着房门问道,“为什么脸上都是红红紫紫的一片?” “对啊,他是调皮,挨了揍。”郭宜低头说道,“你喊他,他会答应的。” 胤祺支支吾吾,难以开口。 调皮还会被揍脸吗?他挨揍都是被揍屁股哎,一想到自己的小脸可能会被揍话,他就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可怕。 “额云,这个也是依诺吗?”鄂普库将胤禟放下来。 胤禟一落地,就抱着鄂普库的大腿不松手,嘴里嚷嚷着,“骑马,要骑马……” 郭宜点点头。 鄂普库摸了摸胤禟的小脑袋,朗声道:“快叫我那克出。” 胤祺…… 随后支支吾吾了小声叫道:“那克出……” 鄂普库哈哈大笑,又看向胤祐,“你为何不叫我那克出?” 胤祐也…… 他看了看宜额娘,见宜额娘点点头,跟着用极小的声音叫道:“那克出。” 一下子有了个依诺,鄂普库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连对额娘生气的担心都忘记了,“过来,那克出带你们玩。” 胤祺只犹豫了两秒,就飞奔着加入他们。 郭宜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看着几个人戏耍,没有想到清代就有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 胤禟扮做凶狠的老鹰,抓捕身为小鸡的胤祺和胤祐,鄂普库则是那张开双手,化身与老鹰搏斗的咯咯哒母鸡。 四个人闹成了一团,欢快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面。 康熙走过来时看到就是这个场面,个崽与鄂普库追逐着,欢快得不得了,胤祺和胤禟这两兄弟不必多说,连向来内敛的胤祐也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一边觉得欣慰,一边觉得心酸,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怎么就没有这么轻松欢快? 自己与他们还经常见面,还有求必应,怎么就比不上都没有见过面的鄂普库? 一时间,康熙心里酸溜溜的,看鄂普库都有几分不顺眼了。 “皇上,要进去吗?”梁九功跟在身边问道。 “算了,朕进去,他们该不自在了。”康熙转身朝正殿走去,“你看着点时间,提醒一下宜妃。”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不能给那些等着抓把柄的人留下任何的可趁之机。 “你同宜妃说,等到这个事情结束之后,朕再召鄂普库进宫,让他们一叙姐弟之情。”康熙缓了一会说道,隆科多还等着他处置呢。 刚刚隆科多供出了随行之人的名字,果然都索额图一派的。 没想到李光地之子也在其中,这真的出乎他意料了,毕竟李光地前两年就请假送母亲返回原籍了,不知此事他到底知不知情。 这让康熙的心里好像是扎了根钝刺,难受的很。 “你说出了门,鄂普库就同佟皇贵妃道歉了?”康熙边走边问道,刚刚梁九功同他提了一嘴,他现在想起来,便询问一番。 “是的,鄂普库道了歉之后,佟皇贵妃代隆科多也道了歉。”梁九功说道。 “哼,他自己做了混账事,还要他姐姐出面道歉。”康熙冷冷道,显然对隆科多十分不满意,“往日朕听大家鼓吹隆科多如何,如今一见,徒有虚名啊。” 梁九功跟在身后就是听听,这话他可不能接。 —— 不用康熙提醒出宫时间,郭宜也会记得这件事,她同鄂普库说道:“你出去的时候,神情痛苦点,可别太开心了,让人揪着你的错处。” “额云别担心,这个我熟练呢。”鄂普库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眉间全是眼光一般的爽朗。 他在家每次犯了错要挨揍的时候,就会装可怜博取同情,这样阿玛额娘动手的时候就会微微放水。 郭宜也跟着笑了,“去跟小家伙们告别吧。” “嘿,那克出要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鄂普库蹲下来说道。 “那克出不要走。”胤禟一下子扑到鄂普库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禟禟喜欢那克出。” “那克出也喜欢禟禟呢。”鄂普库拍了拍胤禟的背,温和地说道:“以后咱们肯定还会再见面,到时候那克出给你们带玩具好不好?” 胤禟嘴上满口答应,手却不想松开。 郭宜说道:“天快要黑了,那克出再不走,就要睡在路上了哦。” 胤禟刷地一下子抬头,看了看挂在西边的太阳,说道:“禟禟有床。” “那克出不能去后宫哦。”郭宜无语。 “为什么呀?”胤禟不解。 “因为你汗阿玛没有邀请他呀,今儿那克出就先回去,下次咱们同汗阿玛说一声,再把翊坤宫布置一番,隆重邀请那克出来做客好不好呀?”郭宜耐心地解释道。 胤禟想了想,点点头,“那我们快点准备。” “嗯,你先和那克出告别。”郭宜见胤禟肯听话,松了一口气。 “那克出,禟禟很快就会邀请你的。”胤禟挥了挥小手,依依不舍,“你在家等着禟禟哦” “那克出等着禟禟邀请。”鄂普库摸了摸胤禟的脑袋说道,又对胤祺和胤祐说道,“这次准备不充分,下次给你们带礼物。” 他是因为犯事才被带回宫中,哪里有时间给依诺准备礼物呢,下次,他一定准备好礼物再来。 “额云保重。”鄂普库郑重地说道。 家里没有给额云什么帮助,却一直享受着额云带来的荣宠,今日一事,让他窥见了额云生活冰山一角,竟然是这般的艰难。 “那克出……”胤禟跟着小跑了两步,停下脚步,一直挥着小手。 鄂普库差点被这一声把眼泪给叫下来了,好在他信奉真男人从不回头的道理,扬手背对着身后目送他离开的人挥了挥,“走了。” 此时,都不需要他特意演出难受的情绪,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萦绕在心头的难受一直持续到他出宫,在看到在宫门拎着马鞭的额娘后,他顿时心都凉了,要不是身后是皇宫,他真想扭头就逃。 白苏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还不过来?” 鄂普库磨磨蹭蹭,如同龟速一般走上前,心想还好崽子们不在,不然他那宣扬了一下午的巴图鲁形象就没了。 白苏氏眉梢一挑,挥着鞭子,在空气里面抽出啪啪啪的声音,“出门之前我同你说了什么,你是把脑子留在家里没一起带着吗?不止惹事,还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半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鄂普库前脚进了宫,后脚身边伺候的人就回来说明情况,白苏氏赶紧先闭门谢客,果不其然,一会的功夫,各个夫人又递来了拜帖。 这次还不是派人送过来,是夫人们亲自前来,坐在马车堵在门口,前门后门停得满满当当,路都堵死了,她最后还是翻墙出来的。 “额娘,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挨了两鞭子的鄂普库一边躲,一边惨叫着,听得宫门口站岗的人都忍不住啧啧两声。 可惜这都是皇亲国戚,他们也不敢拉架。 抽了有半刻钟,白苏氏才气喘吁吁地停手,鄂普库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裂了好多个口子,啪地一声躺倒在地,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把人给我抬到马车上去。”白苏氏吩咐道。 奴才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马车,白苏氏也上车之后,将车帘放了下来。 刚刚还躺着哀嚎的鄂普库一下子坐了起来,得意道:“额娘,我演得不错吧。” 他一听到额娘的鞭子在空气中抽得啪啪作响,就知道额娘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那鞭子就是听起来吓人,实则伤害性不大,还不如他阿玛的一顿揍带来的伤害大。 “少给我油腔滑调,我真恨不得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说了不让你惹是生非,你看看你,一来就把天给捅了。”白苏氏说道。 “我也是不想的,谁知道对方的靠山这么硬。”鄂普库撇撇嘴,这些人都是花架子,谁知道来头这么大。 白苏氏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他耳朵说道:“这京中吐口唾沫都能沾上一个八旗子弟,你还不长记性。” “额娘,额娘……我那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遭灾吧……”鄂普库赶紧给自己辩解一下,自己明明就是见义勇为,怎么还要挨额娘的揍? 白苏氏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这个的份上,今天这顿鞭子可不就是演戏了。” “还是额娘深明大义啊。”鄂普库赶紧阿谀奉承道,“要不您先放过儿的耳朵,免得把您的手给累着了……” “行了,同我说说宫里是什么情况。”白苏氏收回手说道。 听完鄂普库的话,白苏氏又忍不住地拧了他的耳朵,“一天天的,尽给你额云添麻烦,这次要不是她,凭你聚众闹事、殴打他人,怕是要被那些官员骂……” 京中的水如此之深,像鄂普库这样的,掉进去水花都溅不出来。 “我这是替天行道,是好事……”鄂普库小声嘀咕道。 “你还敢顶嘴?”白苏氏手上一用力,鄂普库又开始哎哟哎哟个不停,“你阿玛的事情还没有让你长点教训吗?只要他们愿意,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别说你这点破事了。” 鄂普库想到阿玛被斥责的事情,都怪那伊泰将军设计,平常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个老头,没想到芯子里面蔫坏的。 “你且看着吧,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这京中怕是有大动作了……”白苏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伴随着鄂普库这一路上哎哎哟哟的惨叫,更加坐实了白苏氏动手快要把鄂普库快要打死了的谣言。 这样跋扈的女人实在是难见,一时间,京中之人闻其名便议论纷纷。 畏其威名,那些夫人都不敢前去拜访了,被家里人逼着去,也只能得到一个闭门养伤不便见客的托词。 老百姓们倒是真心实意地为鄂普库担忧,那日的事情围观的人不少,后来很快就传开了,有说鄂普库英雄救美的,有说他武力高强的,没隔两天,话本子都出来一大堆了。 况且事情一出,白苏氏就派人给砸坏东西的摊贩赔偿了钱财,越发地博得了一番好名声。 这也不是白苏氏深谋远虑,实在是鄂普库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盛京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出经验了。 如今百姓们听说鄂普库快被打死了,不少人都围在他的住宅前面,有来问候的,有来送伤药的,还有想见识一下英雄长什么样子的,更有少女偷偷来送荷包的。 看着让奴才讲着京城关于自己的传言而哈哈大笑的儿子,白苏氏觉得糟心,她揉了揉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发髻,装出一副憔悴的样子打开了大门,“大家的心意我都收到了,等到鄂普库的伤势好转了,我便让他亲自来给大家道谢。” 怕有人听不懂,白苏氏还专门找了个会点汉语的奴才翻译了一下。 人群中立马有人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白苏氏轻轻擦了一下眼角,“都是我教子不严,聚众闹事,惊扰了大家。” “没事,他是英雄。”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啊,对啊……”大家纷纷附和道。 正如鄂普库之前说的,谁人没有个姐妹姑娘的,万一遇见这样的事情,可不就盼着能遇到鄂普库这样的人搭救一把。 “快来给恩人磕个头。”一个老者拉着一个姑娘走上前,一下子跪倒在了白苏氏的面前,磕了个头。 白苏氏差点被吓了一跳,猜到父女的身份,应该就是鄂普库救下来的人,倒是不枉他挨了那顿揍。 身后奴才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老者说道:“这是老头子的闺女,她娘去的早,就留下了这点血脉,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头子也活不下去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记在心啊。” 白苏氏赶紧说道:“这都是男子汉该做的,当不得您的谢。” “要的,要的,这是我祖传的白药方子,您给他试试看,保管见效。”老头子从袖口里面掏出来一个瓷瓶呈过来。 白苏氏推拒了几下,没成功,只能先收下来。 周围的人一看老头子把药送成功了,赶紧把自己手头的药递上前。 白苏氏哪里会收。 后面的人见她不收,干脆把东西往她面前一放就跑,生怕她追过来把东西还了。 这场热闹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宅子前面堆了不少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药,还有趁乱丢进去的荷包,以及一只活鸡。 白苏氏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道路,无奈让人东西都收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躲在门户贼眉鼠眼看热闹的鄂普库,翻了个白眼,“躲在这里,万一被人给看到了怎么办?” “我躲得隐蔽呢,他们都送了些什么?”鄂普库激动地搓手手,很想知道这些百姓到底给了什么东西。 白苏氏瞥了鄂普库一眼,冷笑道:“送了不少的伤药,我估摸着能让你挨揍到年底去了。” 鄂普库尴尬地放下手,怎么觉得自己背脊发凉了呢? “没事做?去把罚抄给写完了,不写完,今晚就别睡了。” 白苏氏脚步不停地朝屋中走去,徒留鄂普库在后面哀嚎。 鄂普库在百姓的心中呼声这么高,与之相对的那些人可就惨了,有百姓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都忍不住吐口唾沫。 这些人气得不行,又拿这些百姓没有办法,毕竟吐唾沫又不犯法,而且真要计较了,人家不咸不淡地来一句“不好意思哦,吐错地方了”。 这风尖浪口也没有人敢真的发作。 也有气不过的人脑子一抽,参官保治家不严、参白苏氏不慈、鄂普库闹事一类的。 康熙正在气头上,趁着上朝的机会,好一顿责骂,“白苏氏罚其子,何错之有,一介妇人都知道是非黑白,偏偏你们这一个个饱读圣贤书的,子女犯了错,不思己过,埋怨他人,求到朕的面前,让朕宽恕,朕是宽恕了,你们却仗着朕的仁慈变本加厉,如今你们算是自食恶果了,就好好品尝一下这个滋味吧。” 康熙一顿猛烈输出后,看着下面的官员一脸菜色,心情都愉快了不少,“朕许你们弹劾之权力,不是让你们胡编乱造颠倒是非的,朕不罚你们,是怕日后再有事情,你们敢怒不敢言,但是你们切记,朕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过了界,后果……哼。” 下面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出,如今皇上说话越发犀利严格,往日还顾忌着满汉蒙方的势力,点到为止,如今已经是指着鼻子骂,偏生他们只能听着。 下了朝,康熙赶紧派了太医去看看鄂普库,生怕人真的出了好歹。 得到太医的回复之后,康熙良久无语,随后笑道:“这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过,如今的康熙还是只是听说了鄂普库被白苏氏揍了的消息,“白苏氏这一出甚合朕意啊。” 这一通鞭子越发地衬得那些官宦子弟如何的不堪,也给了他理由收拾这些官员。 “让太医院配点伤药给鄂普库送过去,就说朕望他早日康复。”康熙沉思片刻,做了安排。 那送药的内侍回来还回了话,说白苏氏说鄂普库的伤势不要紧,让皇上不必记挂。 又听闻内侍说鄂普库在回去的马车上哀嚎了一路,康熙以为白苏氏只是嘴上假意说说让他宽心而已。 “皇上,佟皇贵妃在外面跪着请罪呢,说是没有约束好家人,请皇上降罪。”梁九功说道。 “哼,她现在想通了。”康熙说道,看了一眼还跪在殿内隆科多,“让她跪着吧。” 佟佳氏既然想清楚了,那他就顺势让她把戏做足了。 隆科多闻言,张了张嘴,想要为他姐姐求情,但看康熙神色冷漠,又闭上嘴,老实地跪着。 “皇上,佟国维大人在外面求见。”梁九功小声禀告道。 听说阿玛来了,隆科多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偷偷用余光盯着门口。 两相对比,自己的姐姐被连累,竟然稳如泰山,一听说阿玛来了就神采飞扬。 康熙看了一眼,觉得愈发地厌恶,淡淡道:“让他进来。” “奴才佟国维给皇上请安。”佟国维进门就叩首,他已经看到了在外面跪着的女儿,猜测康熙心情不好。 “佟国维,你可知朕让你前来作甚?”康熙起身,在屋子里面慢慢踱着步。 “奴才已经知晓。”佟国维听着康熙慢慢走近又走远的脚步声,额头上直出汗。 “那你说朕如何处理才好?”康熙停在了佟国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听着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佟国维大气都不敢出,“是犬子之过错……” “错在哪里?”康熙打断他的话,追着问道。 “错在交友不慎,以后奴才会好好教训他,必然不会让他重蹈覆辙。”佟国维避重就轻地说道。 “错,大错特错。”康熙的声音突然拔高,走到隆科多面前,“身为贵戚,仗势欺人,此为一错。” “其二,参与斗殴,扰乱治安,其,夺人所爱,罔顾人伦。”康熙说道,“佟国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康熙还是留了点面子的,没有说是岳父的小妾,他自己都丢不起这个脸。 “奴才罪该万死。”佟国维赶紧说道,他还敢补充什么?光凭着这几条已经够隆科多受得了。 “你不说,那朕就说,其四,宠妾灭妻,有违夫道,其五,以死相逼,不孝不悌。”康熙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朕可有说错?” “奴才罪该万死。”佟国维不敢说皇上说错了,更不愿意说他说的对。 “往前,有人弹劾你说宠妾灭妻,朕懒得处理,后面又弹劾隆科多,朕亦是留中不发,你们父子俩倒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康熙感叹道。 这□□裸的嘲讽让佟国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你们是朕的外家,做出此等的事情,你让朕有何颜面面对朝廷百官,面对天下百姓?”康熙轻轻敲了两下桌子,语气颇为感慨。 第110章 讨人嫌 “你说朕如何处置你们为好?”康熙叹了一口气,罚重了,连带着他也没面子,罚轻了,他如何对这天下交代? “是奴才让皇上为难了,奴才罪该万死。”佟国维连连磕头,“只要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臣万死不辞。” “朕要你死有何用?”康熙叹息着说道,“朕……” 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沉默犹如滴入水中的墨汁慢慢地散开,跳动的烛火增添了几分清冷,只有火花哔啵的炸裂声。 “既然皇贵妃说你们是仗着她的恩宠,今日你们就回去吧。”康熙忽而开口道,语气带了几分惋惜。 隆科多心中一喜。 佟国维却是心中大惊,忙道:“是犬子之过,是奴才教子无方,与皇贵妃无关,望皇上明鉴。” “佟国维,你可要想好了。”康熙挑眉,颇有兴味。 佟国维心中一惊,又开始犹豫了。 康熙见了他这个样子就烦,“走吧。” “是,奴才告退。”佟国维与隆科多相互搀扶着退出了乾清宫,看到佟皇贵妃还在跪着。 佟国维顿住了脚步,轻轻道了声,“保重。” 身穿素衣的佟皇贵妃身姿不动,在近乎昏黄的天色下,显得如此单薄。 —— 佟佳氏府上灯火通明,府上的重要人物都在大堂之中,佟国纲坐于上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下面跪着的是长子鄂岱伦,亦参与今日围殴之事,现在脸上仍有愤懑之色。 二子法海与三子夸岱垂首立在一侧,不敢出声。 除此以外,还有佟国维一干儿子们也都候着。 下首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何奢礼氏,不停地张望着门外,听说鄂普库都出宫了,怎么隆科多还不回来? “回来了,人都回来了。”门房的小厮腿脚利索,人刚到大门口,自己就飞快地跑到正堂通告了一声。 堂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众人闹哄哄的。 “吵什么吵?”佟国纲听得眉头直跳,呵斥了一句。 场面一滞,众人重新安静了下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按捺不住的喜悦。 等到人进来,何奢礼氏一见隆科多被揍得不成样子,忍不住起身上前几步,哭泣道:“我的儿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隆科多正是满心的委屈,见终于有人关心他了,立马与何奢礼氏抱头痛哭。 “我听说那鄂普库比你伤得还重,人家都没叫一声苦,你在这嚷嚷什么?”佟国纲忍不住说道。 “他那贱骨头如何能与我儿相提并论,野蛮的粗俗人。”何奢礼氏心疼儿子,自然忍不住辩驳几句。 佟国维在路上已经听隆科多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尤其是听到他竟然胆大包天,篡改满人之俗,心头就窝了一肚子火,再听到何奢礼氏这话,顿时言道:“有本事,你冲着皇上去囔囔,说盛京之人是蛮人,你看会怎么样?” 何奢礼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佟国维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 自打小赫舍里氏封诏之后,索额图如今风头正盛,何奢礼氏出身赫舍里氏一族,身份跟着水涨船高,佟国维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下面子了。 “行了,要吵架,你们回去关上房门随便吵,先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佟国纲不耐烦道,这家里就他们天天吵个没完没了,让人烦透了。 先是隆科多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佟国维稍作补充。 听到佟皇贵妃在乾清宫外跪着,何奢礼氏不禁问道:“她没有事吧?怎么就去跪着了呢?” “她不去跪着,明天咱们家全被这两个不孝子拖累下大牢。”佟 国纲没好气地说道。 “不会……不会这么严重吧?”佟国维妄图辩解一番。 何奢礼氏也说道:“要不让我叔父去帮忙求情?” 佟国纲冷笑道,“无知妇人。” 何奢礼氏嘴巴动了动,还想辩驳一下,但她素来都怕这个大哥,干脆闭了嘴。 “今晚,就把他们送进大牢,说不定还有办法。”佟国纲思索了一番道。 “什么?我儿还要去牢房?”何奢礼氏显然是不愿意自己儿子去受这么大的罪过,这不都是已经被打了吗? “阿玛,对方只是宜妃的弟弟啊,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我们去蹲大牢?”鄂岱伦显然也不愿意去吃苦。 “或者学白苏氏在大庭广众下把他们俩揍上一顿。”身为男人的佟国纲都不得不说白苏氏好手段,一开始就把态度给做足了,现在谁也说不了鄂普库一个字。 毕竟人家是英雄救美,虽然有扰乱治安之嫌,但是白苏氏已经亲自动手教训过了。 如此想来,那顿鞭子恐怕也有蹊跷之处。 再看看何奢礼氏,都是女人,这个还在一脸心疼地看着儿子,咒骂鄂普库。 佟国纲道:“不止如此,明日上朝,你我都要自请降职,再看皇上同不同意,他要是同意了还好说,要是不同意,哼,咱们佟佳氏往前十数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什么?”这下子连佟国维都坐不住了,“我们毕竟是皇上的外家……” “怎么?你又要说孝康章皇后了吗?”佟国维对这个弟弟太了解了,“她难道还能庇护你一辈子?再厚的情分总会消耗殆尽。” “可是宫里还有皇贵妃娘娘……”何奢礼氏嘀咕道。 “咱们隐忍这么多年,她在宫中兢兢业业,都是为了后宫中那个最高的位置,如今要是让她沾上一点点的污名,她这辈子都爬不上这个位置。”佟国纲说道。 自从先前两位皇后去世了,皇上闭口不再提立后之事,那空置的后位,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香饽饽悬在大家的面前。 他们佟佳氏也好,还是钮祜禄氏也好,都暗中较着劲,常日里面谨言慎行,生怕沾着错处,连累宫中的娘娘,如今竟然被这两个蠢货给毁了。 佟国纲现在气得脑袋都要炸开,钮祜禄氏如今怕是捧着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我叔父说不定能帮上忙呢?”何奢礼氏小声提议道。 佟国纲对身边的格泰使了个眼色,格泰会意,立马将堂中不相干的人全部都清理了出去,自己守在了门口。 “你以为皇上今天这么大的脾气是冲着我们来的吗?”佟国纲说道,“皇上恐怕是要动索额图了。” 见众人都不相信,毕竟如今索额图正得宠,也没有丝毫的迹象显示他被皇上厌弃,可真让人看出来了蛛丝马迹,那还是皇上吗? 佟国纲继续说道,“皇贵妃应该也是猜到此事,才一力担下所有的责任,让我们与索额图脱开干系。” 何奢礼氏并不懂政治,但是她知道若是叔父倒下了,她在这家里的地位也就没了。 “我们若是能担下一部分罪责的话,佟皇贵妃那边便能少背点罪名,日后皇后之位,说不定还能争上一争。”佟国纲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还能不能争上一把,关键要看皇上如何处置佟皇贵妃了,说不定皇上也在等着他们表态呢? 佟国维陷入了沉思,政治敏锐度不如兄长,被兄长一提醒,他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他看着站在堂中的隆科多,这个他往日最为重视的儿子,心中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地步。 隆科多今日栽了个跟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的家世在这里,旁人断然不会说什么。 可坏就坏在他跟索额图的人搅和在一起,而恰巧皇上想要借机收拾人, 先不说这些人都是仗着隆科多的权势,光看隆科多所得的惩罚远远轻于其他人,这点就足以让人记恨,这些人恐怕只会说“都是一样的打架斗殴,凭什么他就只用抄书”,全然不会管这件事到底是谁挑起来的。 所以不管隆科多愿不愿意,他这个替罪羊是当定了。 说不定皇上也是借此警告他们,诚然他们是皇上的外家,但是为君者担忧什么,其中跑不脱的一条就是外戚干政。 佟佳氏一族和索额图走得太紧了,索额图不只是朝中一品大员,还是太子的外家,两相联合,皇上便觉得犹如猛虎在侧,不得安眠。 隆科多被阿玛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他顺风顺水惯了,为人轻狂自大,有什么事情家里人会帮他想办法解决,今日,也会如此吧…… 他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提起四儿。 不过他显然高兴早了点,佟国维道:“那我们要如何行事?” 佟国纲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说道:“自今日起,鄂岱伦与隆科多罚跪祠堂一个月,诚思己过,你我明日就上折子,准备请罚。” 他原本想把这两人丢到牢里,做做面子,但是耽误了这些时候,再行此事,未免刻意了,如今便走一步看一步。 “为什么?”鄂岱伦显然还是不服气,他与阿玛素来不和,又觉得今日一事与自己关系不大,却还要受到和隆科多一样的惩罚,认定阿玛肯定是故意借此整治自己。 “就凭你们俩个蠢货差点毁了我们佟佳氏一族。”佟国纲见他此刻还在顶嘴,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脚将鄂岱伦踹倒在地,“若不是我答应了你额娘要善待于你,就凭你这忤逆不孝的样子,早就被我打死了。” 鄂岱伦被踹得半天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笑道:“您总算说实话了,我死了就没有人阻拦你们一家人恩恩爱爱了啊。” “逆子!”佟国纲恨不得气死,红着眼睛瞪着鄂岱伦,鄂岱伦丝毫不畏惧地反瞪着他。 当初妻子病重之际,哀求自己好生对待鄂岱伦,他答应了,此后继室进门,他生怕儿子受半点委屈,依旧是宠爱有加,没想到养出来这么混账玩意儿。 “阿玛,您别生气。”法海只能硬着头发上前劝道。 佟国纲看着刚愎自用的儿子,心头一阵无力,沧桑地摇了摇手,“带下去吧。” 奴才们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人拉去了宗族祠堂。 何奢礼氏万般不情愿,但眼下的形势她也完全插不上嘴,只能自我安慰祠堂总比大牢要好。 而且她心中还记挂着佟国纲刚刚提到的皇上要对赫舍里氏动手的事情。 “都下去吧,格泰,注意了,今夜任何人不得离府。”佟国纲说道,“三弟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等到人都下去了,佟国纲道:“今日的事情,算是给我们一个教训。” 佟国维点头附和。 “先前遏必隆因为鳌拜一事被皇上厌弃,后来皇上顾念起旧情,钮祜禄一族还是得了皇上的重用,其中的关窍我不说你也明白。”佟国纲说道。 这事儿也没有过去多久,再提起佟国维依然影响深刻。 钮祜禄氏能重新起来,其中的两点至关重要,一来是孝昭皇后在其中出力,且死后得皇上尊重,二来就是钮祜禄一族行事低调,明面上不与其他的势力往来。 “我们的风头还是太强盛了,尤其是你,养不教,父之过,隆科多就是学着你才有今日之灾。”佟国纲没有点明何事,但是这府中谁人不清楚,佟国维宠妾灭妻。 “劳兄长牵挂,乃是吾之过也。”佟国维诚惶诚恐地说道,先前他还谨记着万不可骄躁 生事,后来面吹捧的人多了,他也跟着飘飘然了。 不就是女人吗?他想宠爱谁,就宠爱谁。 不就是官员吗?他想排挤谁,就排挤谁。 反正他的姐姐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反正的他女儿是如今的六宫之主,反正他的妻子出身高贵的赫舍里氏…… 今日的一盆冷水,将他浇个透彻,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位置。 “别人见我们鲜花着锦,但实际上却是烈火烹油。”佟国纲叹息道,“这个家族光凭我一人之力是没有办法撑起来的,宫中娘娘如履薄冰,万不敢半分出错,咱们也不能拖了后退,万望你能明白此理。” “是。”佟国维赶紧说道。 “祖上投奔努尔哈赤,历代征战,多少男儿血洒战场,才有今日的佟佳氏,否则你以为光凭裙带关系能有今日?”佟国纲提醒道。 “吾有愧啊。”想到祠堂里面供奉的那些排位,佟国维哀戚道。 佟国纲见他这个模样,狠着心继续说道:“要是凭借皇上恩宠就能一飞冲天,如今后宫就是郭络罗氏说了算。” 提到郭络罗氏,佟国纲眉心皱了一下,“你让何奢礼氏准备一点厚礼去登门道歉,就算是见不到人,也要做个样子。” “何奢礼氏怕是不愿意吧。”想到自己妻子的性格,佟国维迟疑道,他担心何奢礼氏赔礼不成,反而同白苏氏闹了矛盾。 佟国纲脸一板,“她要是不想做,我们佟佳氏不介意换个媳妇。” 这换个媳妇,指的可不是休妻,皇贵妃怎么能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呢?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佟国维迟疑道。 “暂时没有必要,出了事就把责任都推到女人的身上,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但是你也给她提个醒,如今这个时候,万不可与赫舍里氏一族交往过密……”佟国纲正说着。 格泰进来禀告道:“老爷,刚刚在后门处抓到了二夫人身边的嬷嬷买通门房要出去,说是要给隆科多少爷买点伤药。” 府中备着大夫,什么药要连夜去买? “招了吗?”佟国纲就是担心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才让格泰注意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还没呢。”格泰拱手道。 “不用问她了,我直接去问何奢礼氏吧。”佟国维冷着脸说道,刚刚才提到这个事情,已经严令禁止府中之人出去,何奢礼氏转身就抛之脑后,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佟国纲道,说到底,这也是佟国维的家事,他一个做兄长的也不好插手太多。 看着兄长脸上的疲惫,佟国维拱手道:“是弟弟让兄长担心了。” 佟国纲挥了挥手,让他走了,思索良久后,道:“你看着点府中,有什么事情去夫人的院子里面禀告我。” “奴才遵命。”格泰说道。 这里提到的夫人是继夫人,佟国纲对女色一事不怎么上心,夫妻间长年相敬如宾,往常多休息在书房那边。 另一边,何奢礼氏派出了自己的嬷嬷后,万般焦急地等着结果。 赫舍里氏绝对不能倒下来,否则偏院里面的那些人又要重新爬到她的头上了,她万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门忽然被推开,何奢礼氏惊了一下,回过头,见是佟国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爷怎么过来了?” 背着檐下光亮的佟国维看起来神色阴沉,如果索命的恶鬼,何奢礼氏心中直哆嗦。 佟国维四下打量了几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何奢礼氏的心中有如小鼓在敲打着,心虚地问道:“老爷在看什么呢?” 佟国维在桌子旁边坐下来,“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这连茶水都没有 人倒。” “老爷想喝什么,妾身亲自给你倒。”何奢礼氏上前一步问道。 “罢了。”佟国维摆摆手,“跟在你身边的嬷嬷去哪里了?” 为什佟国维会问起嬷嬷?他可不是一个会关注这种细节的人,何奢礼氏心中一惊,“嬷嬷……” “格泰说她要出府,可有此事?”佟国维的手肘架在桌子上,缓缓问道。 何奢礼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嬷嬷去给隆科多买药了。” “什么药要出府买?你说来我听听。”佟国维说道。 “是……”何奢礼氏支支吾吾道,“就是城东头那儿有个白药特别好使,妾身想让嬷嬷去买点。” “原是如此。”佟国维点头道。 见佟国维相信了这个理由,何奢礼氏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你该不会不知道遭到调戏的姑娘就是那家人吧,人家恨不得隆科多去死,你觉得会卖药给你?”佟国维语气平淡,说出来的事情不简单。 事情一出,佟国维就让人去查了,这家人以制造伤药为营生,在京城中小有名气。 “这……”何奢礼氏还真不知道这个,僵着脸说道,“妾身确实不知道此事,既然如此,臣妾便让嬷嬷回来吧。” “她回不了。”佟国维忽而说道。 “这……这什么意思?”何奢礼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嬷嬷被大哥的人扣了下来,她说是你让她去给索额图通风报信,你可知此事?”佟国维说道。 “她去给隆科多去买个药而已。”何奢礼氏嘴硬地说道,嬷嬷是她的乳嬷嬷,断不会轻易交代的,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可是她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就是你吩咐的。”佟国维慢慢说道。 “我不信,妾身要与她对质。”何奢礼氏不相信嬷嬷会轻易背叛自己。 “用了刑,血淋淋的,就不拖上来了,免得吓坏了夫人。”佟国维说道,其实嬷嬷就关在柴房之中,他就是故意吓一吓何奢礼氏。 何奢礼氏陡然一惊,慌乱不堪地跌坐在地上。 佟国维心中知晓此事定然与她脱不开干系,真是愚蠢的妇人,她这是要整个佟佳氏一族陪葬吗? 要是让皇上知道是他们给索额图通风报信,佟佳氏一族都要遭到厌弃,如今他们已经折进去一个皇贵妃、一个隆科多,还不够吗? “你知不知道她是去通风报信的?”佟国维等着她的答复,好似她回答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看着佟国维如若利刃的眼神,何奢礼氏止不住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浑身抖如筛糠。 “你知不知道?”佟国维又问了一遍,声音冷若寒霜。 “我……我不知道。”何奢礼氏忍下心中的恐惧,拼命地摇着头,她害怕要是自己承认了,佟国维不会放过她。 毕竟,索额图倒霉之后,佟国维想要趁机弄死一个娘家失势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娘家的支撑,没有丈夫的疼爱,她在这后宅只会生不如死。 “你不知道就好。”佟国维说道,“这嬷嬷跟着你来了府上这么多年,心里还是向着赫舍里氏,胆敢背弃主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说是不是?” 何奢礼氏知道,佟国维表面说的是嬷嬷,实际上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低沉的声音犹如一条毒蛇缓缓地缠住她,绞杀她的希望。 “这种奴才打死活该,是不是?”佟国维在何奢礼氏的眼中看到了恐惧的味道。 “是……是的。”被佟国维这样看着,何奢礼氏慌忙点头。 “既然夫人与我的意见一致,那就这样了。”佟国维满意地说道,“对了,隆科多受伤了,你最近就专心照顾他吧,管家的 事情由大嫂操心就行。” 这在何奢礼氏听来犹如晴天霹雳,比失去乳嬷嬷对她的冲击大,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佟国维可不管她能不能接受,话说完了起身要离开。 何奢礼氏开口道:“我女儿是皇贵妃,你不能这样对我。” 佟国维顿住脚步,给索额图通风报信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自己的女儿是皇贵妃呢? “你真该庆幸你女儿是皇贵妃,不然……”佟国维冷哼一声,走了出去,“从今日起,夫人要照顾隆科多,不许她离开府上一步。” “是。”门外守着的人说道。 何奢礼氏知道她这是被软禁了,但是她不敢闹腾,佟国维的意思很明显了,要不是为着佟皇贵妃,今天要的就会是她的命。 出了院子,佟国维让人带着毒酒去了柴房,结束了嬷嬷的性命,此事绝不能泄露半分,亦不可能再给何奢礼氏半分机会,“就说嬷嬷暴毙了吧,把他们的家人派到庄子上,严加监视。” “是。”身边跟着的奴才说道。 —— 翌日,佟家兄弟俩一同上了折子请罪,自言治家不严,教子不力,请求降职罚俸,同时还让佟佳氏的大夫人带上一些珍贵药材去看望了白苏氏。 康熙翻着两人的折子,心里总算觉得有个识趣的人了,折子就先留中不发,“皇贵妃今日也来了?” “是的,在殿门口跪着在呢。”梁九功回答道。 “你去劝说一下,让她回去,她要是不愿意,就由着她去吧。”康熙说道。 如此一来,在外人的眼中,这件事情好像已经有了定论,佟佳氏一族担下了所有的罪责,皇贵妃和佟家两兄弟都在为隆科多收拾烂摊子。 康熙翻着案桌上那些亦有家中之人参与此事的官员递上来的折子,上面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什么悔不当初、痛哭流涕、严加管教,尽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康熙甚至觉得这几个词变得十分廉价,是人是鬼都能挂在嘴上说说。 梁九功出去劝说了几句,但是皇贵妃一动未动,仍然坚持跪在原地。 郭宜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个场景,最近宫中都传遍了,说佟皇贵妃因为弟弟犯下的罪过惹得皇上厌弃,马上就要失势了。 谣言沸沸扬扬,当事人却毫无反应,每天天亮就来乾清宫跪着,天黑便回去,简直就是开启了打卡模式。 见皇上由着她跪着,那些支持贵妃钮祜禄氏的人便蹦跶起来了,但是贵妃本人却毫无动静,甚至称十阿哥最近不舒服,闭门谢客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郭宜路过之时,微微福身行礼,这才越过皇贵妃走到门前,“梁公公,皇上现在忙不忙?” “不知娘娘有何要事?”梁九功说道,皇上召了臣子说话,眼下不便打扰。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听闻鄂普库在宫门口挨了顿揍,本宫心里有些挂念,便来问问。”郭宜说道,白苏氏那顿胖揍致使大家最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恨不得绕着她走。 郭宜对这种效果很满意,免得什么牛鬼蛇神都靠过来。 “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已经派太医看过了,说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梁九功按照太医回禀的内容说道。 “那本宫就放心了。”郭宜说道,捂着心口松了口气。 “鄂普库少爷吉人天相,娘娘不用担心。”梁九功说道。 郭宜淡淡笑了笑,“借梁公公吉言,既然皇上公务繁忙,本宫就先告退了。” “娘娘慢走。”梁九功目送给宜妃离开。 “宜妃来过了?”安排好事情,康熙得了闲便问道。 “是,来问鄂普库少爷的伤势,奴才见皇上忙着公事 ,便按照太医的说法告知宜妃了。”梁九功给康熙送上一杯茶水。 “宜妃对待皇贵妃态度如何?” 一个爱妃,一个表妹,两个人被圈进这个事情里面,实属无辜,希望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两人未曾说话,不过宜妃来回之时同皇贵妃行了礼。”梁九功说道。 “如此就好。”康熙感叹,宜妃这种不骄不躁的性子甚合她的心意。 “皇上,该翻牌子了。”梁九功提醒道。 康熙扫了绿头牌一眼,“今儿就不翻了,朕去给皇额娘请安吧。” 最近一进后宫,大家都在说皇贵妃的事情,趁机告状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他烦透了,不如去给皇额娘请安。 —— 郭宜回了翊坤宫,老老实实地瘫着,月份越大,她就越不想动弹,要不是心中担心鄂普库,她才不会走这么一趟。 她心中只盼这件事能够早点结束,就可以邀请额娘来宫中了,她真的好喜欢白苏氏这种性格,聊起天来也十分愉快。 在她的殷切期盼中,她的心愿很快就实现了。 事发第五天,佟皇贵妃依旧去了乾清宫门口跪着,佟家两兄弟也是继续上折子请康熙降罪,看起来如同前几天一样。 就在大家放松了警惕时候,朝堂上,忽然有人站出来的弹劾多位大臣纵子调戏良家女、群殴贵眷家人、辱骂后妃、出言不逊等多条罪责。 佟家兄弟再次出列,请求降罪,康熙这次直接准了。 诸位大臣都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正欲将责任都推到子孙身上,但已经来不及了。 弹劾之人早有准备,有拿出了不少的证据,什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陈列朝堂。 索额图瞧得分明,这站出来弹劾的官员是明珠一派,恐怕是早就收集好证据,等着机会发难,真是好计谋。 呈上去的折子上将众人所犯之罪列得清清楚楚,证据详实,容不得抵赖。 康熙大怒,顺势薅了两个大员的官职,等待刑部复审判罪,其他该降职的降职,该罚俸禄的罚俸禄。 整个过程,索额图不敢多说一个字,眼看着自己一派的人元气大伤,在心中将佟佳氏和明珠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朝之后,康熙单独留了佟国纲说话,他知道佟佳氏一族能够做出这样明智的决定肯定不是佟国维的主意,多半是这位的功劳。 佟皇贵妃还在乾清宫前面跪着,这连着数日,脸色憔悴,清减了不少。 康熙在她身旁停下了脚步,淡淡道:“起来吧。” 这几日来,康熙第一次在她身旁停下脚步,佟皇贵妃猜测事情应该是已经了结,“臣妾多谢皇上。” “都进来说话。”康熙瞥了两人一眼,抬脚进了殿内。 两人站在下方,等着康熙先开口。 “朕听闻鄂岱伦和隆科多罚跪了?”康熙笑着问道。 “回皇上的话,两人犯了错,臣罚他们跪在祠堂,好好思过。”佟国纲说道。 “是该好好反省一下。”康熙赞同道,转而看向佟皇贵妃,“皇贵妃如何觉得?” “皇上所言甚是,臣妾的兄弟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天恩浩荡,放他们一马,他们也应该吸取教训,谨言慎行。”佟皇贵妃说道,句句都依着道理而来。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那朕要罚你,你可以知错?” “臣妾知错,臣妾未约束好家人,导致他们犯下此等大错,有违皇上信任,臣妾甘愿受罚。”佟皇贵妃跪地磕头,诚心实意地说道。 “你父亲兄弟已因此事受罪,朕便罚你抄礼则十卷,另外将由贵妃钮祜禄氏协助你管理六宫之事,如何?”康熙说道。 自孝昭皇 后去了之后,宫中便是由佟皇贵妃统摄六宫之事,虽非皇后,但行皇后之责,也是由此才让佟国维和隆科多行事愈发的放肆。 此次分出一半的权力给钮祜禄氏,也是让佟佳氏长长记性,别以为皇后之位非他们佟佳氏一族莫属。 “臣妾多谢皇上宽恕。”佟皇贵妃谢恩,天子面前,雷霆雨露,均是恩赐,一半的权力而已,待到之后想办法拿回来便是。 “行了,起来说话吧,梁九功,给皇贵妃搬把椅子。”康熙吩咐道,神色缓和。 佟佳氏两叔侄才彻底放下心来。 接着,康熙留了两人闲话了一下家常,以示安抚之意。 到此,这件事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结果。 佟佳氏两叔侄从乾清宫退出来后,同行了一段路。 “娘娘吃苦了,身子可还好?”佟国纲问道。 “本宫无恙。”佟皇贵妃说道,“可曾派人去探望鄂普库?” 虽然伯父与父亲都降了职,自己也被分了权,但因此皇上并未对佟佳氏一族有怨念,故而她知晓这种跌落谷底只是暂时而已,日后定能恢复巅峰状态。 “已探望过,不过未能见面。”佟国纲说道。 “此事是佟佳氏一族的过错,还得求得郭络罗氏谅解才好,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佟皇贵妃提点道。 佟国纲立马明白了皇贵妃话外之音,这是要佟佳氏一族与郭络罗氏一族交好的意思,难道说宫中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隆科多受伤之后,我额娘可还好?”佟皇贵妃问道。 佟国纲想了想回答道:“她心忧隆科多的伤势,欲求娘家人的帮助,您阿玛担忧她的身体,便让她一心一意地照顾隆科多。” 若是可以,他绝对不想让佟皇贵妃知道这件事,但是佟皇贵妃并不是那种好欺骗的人,与其让她日后知晓后心生怨怼,不如现在告知,也看看她的态度。 佟皇贵妃手攥紧了一下,她清楚额娘并不是那种有大局观的人,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犯下这种错误,“额娘向来心疼隆科多,如此也好,免得她两边都顾不齐全,让本宫这做女儿的,也日日担心。” “娘娘请放心,臣自然吩咐家中之人好生照看,不会让您额娘急坏了身体。”佟国纲见佟皇贵妃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处置,这才心安。 有佟国纲这句话,佟皇贵妃也心安,反正她也有自己渠道探听府中的消息,也不怕佟国纲撒谎。 这个承诺若是她阿玛给的,她还不一定相信,但是她这伯父杀伐果断,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她也放心一些。 “得您此言,本宫算是安心了。”佟皇贵妃说道,两人算是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协议,“本宫听说了李四儿之事,隆科多既然说他们真心相爱,咱们也不必棒打鸳鸯,只是可怜本宫那弟妹了。” 忽然提到这件事,隆科多一时间不知道皇贵妃是何种想法,静静听她所言。 “隆科多不喜她,便不要耽搁了人家,一别两宽,各自生欢。”佟皇贵妃淡淡说着,按照先前宜妃所言筹划着。 “这……”佟国纲有点犹豫。 “此事早已满城风风雨雨,旁人早就笑话佟佳氏一族了,不如做个爽快事,也别叫被人看轻了。”佟皇贵妃说道。 佟国纲知道皇贵妃心意已决,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还能挽回一下亲家,便也同意了。 “此事乃是后宅之事,暂时不着急,本宫会想办法的。”佟皇贵妃说道,她还要去求皇太后呢,“还有就是,族中若是优秀子弟也可提拔一二,免得让别人以为佟佳氏后辈尽是些无能之辈。” 先前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句话来的冲击大,向来深谋于心的佟国纲都没有掩住脸上的惊讶之色,这是 ……要放弃隆科多的意思吗?这可是她亲弟弟啊!!! 佟皇贵妃猜到了佟国纲的想法,笑道:“隆科多犯此大错,应该好好反省,洗心革面之后再好好培养也不迟。” 佟国纲瞬间了解了皇贵妃意思,立马道:“劳烦娘娘操心了,臣会安排妥当的。” “本宫出身佟佳氏一族,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佟皇贵妃停下脚步,“前途漫漫,您多保重。” “娘娘也多保重。”佟国纲拱手道,直到佟皇贵妃身影消失,他才直起身子,赶着回去安排事情。 —— 郭宜再次听到隆科多的消息,还是白苏氏进宫同她说的。 佟皇贵妃被罚之后,她便向皇上求了恩典,借着关心鄂普库的由头请了白苏氏进宫。 这次她总算记得把三个崽留下来,让白苏氏都见见。 甫一见到三个崽,白苏氏便高兴极了。 这几日,听着鄂普库日日念叨着这几个孩子如何可爱,她心痒痒地不行,如今见了面,抱着就不想撒手,亲亲抱抱举高高。 若不是这都是皇子王孙,她恨不得都偷回盛京去。 郭宜不知道额娘心中竟然有如此胆大想法,她此时坐在一边,心里吃醋,幽怨地看着自己的额娘。 自从见到这些崽,额娘的心中就没了自个儿,早知道就把这些崽都支出去,哼 同崽崽们亲热一番之后,白苏氏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进宫探望闺女的,但看女儿的神色,“多大个人了,还同孩子吃醋。” 郭宜哼了一声,“我小时候,也见额娘这般待我啊。” 白苏氏回想了一下,“你小时候格外讨人嫌,打不怕,骂不听,哪有这么可爱?” 郭宜??? 第111章 酸溜溜 这话简直就是没法接,郭宜强行扭转了话题,“鄂普库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 “好得很呢,每天都派奴才去街上溜一圈,等奴才们回来后把各种夸奖他的传言当话本子听。”白苏氏恨不得翻一个白眼,“喜滋滋的不得了。” 这种行事风格……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郭宜的目光落在正趴在炕沿和哥哥们一起看绘本的胤禟身上,他单腿站立,另一只脚的脚背搭在小腿上,趴在那儿扭来扭去,嘚瑟得很。 俗话说,外甥像舅,还是有点道理的。 “对了,我倒是听到一个趣闻,说佟国维在江宁给隆科多整了个县令的官职,外放去了。”提到鄂普库,白苏氏想起来隆科多。 她对于这些官宦子弟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说起来个个出身高贵,行事却同地痞流氓毫无区别。 “那他同意了?”郭宜好奇道,以隆科多那龙傲天原地旋转起飞的性格能接受七品的小官,还没有闹翻天? “我听完颜氏——就是佟国纲的夫人,她说佟国纲从宫中回来之后便去了祠堂同两人谈了话,两人都同意了离开京城。”白苏氏说道。 完颜氏虽不在场,却是猜到了几分谈话的内容。 当日,佟国纲与鄂岱伦谈完话后,从祠堂出来便召见几个以前伺候鄂岱伦的老人去了书房。 她听下人们说佟国纲在书房发了好大的火,后来鄂岱伦的乳母直接杖毙,家人被发卖,其他的人挨了板子之后全部被撵出府。 说来,这个继子向来与她不亲近,幼时与她敌对,长大了与法海两兄弟说话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定然是有人教唆。 她是听过伺候鄂岱伦的人在他面前提到过有后娘和继兄弟就有后爹这样挑拨离间的话,事后,她还曾同佟国纲提了一嘴。 不知道是顾忌鄂岱伦的心情,还是因为这些人是先夫人的陪嫁,佟国纲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而后鄂岱伦更加仇视她,这些下人也跟着使了些绊子,她便索性都不管了。 如今佟国纲同鄂岱伦把话说开了,发现全是下人挑拨离间了父子情,她猜测佟国纲的心里恐怕是悔不当初,但这就好比树长成了,你才发现它是个歪脖子树,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隆科多,只要带着李四儿,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天涯海角他都愿意,况且在他的闹腾下,佟国维终于答应了他休妻的要求,不过也言明要等上一段时间,毕竟才皇上才斥责了他们。 且此次外放没让他们带着孩子,理由是孩子还小,来回奔波容易生病,只有隆科多这种一脑子情情爱爱的人才暂时没有发现真相,李四儿倒是聪明些,死活不同意。 但她不同意也没用,佟国纲句句在理,且身为一家之长,这点主还是做的了。 李四儿也深知要不是隆科多以死相逼,用命护着自己,佟佳氏一族早就把自己弄死了,闹过一阵,见没有效果便消停了。 况且,她认为自己只要能掌控住隆科多的心,等回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正,到时候,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两个人真是一起做起了美梦。 郭宜现在已经知道佟皇贵妃去找了皇太后说了这件事,若说皇太后有什么最讨厌的事情,那一定是宠妾灭妻了。 皇太后可是先帝偏心的受害人,不止她,还有她的姑姑孟古青。 孟古青回到了大草原,重新成为了草原的明珠,而她只能老于深宫。 故而,听到佟皇贵妃的请求,皇太后想也不想地答应了,让齐嬷嬷亲自去了一趟佟佳氏的府上,宣了懿旨。 佟国纲也是十分的配合,见侄媳妇舍不得儿子,允许其带回娘家抚养 ,佟佳氏按月给银钱。 郭宜听到事情的始末,心里松了口气,这大概是大清历史上第一个支付抚养费的离婚案了。 “你说佟佳氏为何这般大方,这种世家不就最讲究所谓的规矩吗?怎么还愿意让人把孩子带走?”白苏氏问道。 “孩子还可以再生,面子没了可就彻底没了。”郭宜说道。 现在佟佳氏最缺的第一就是名声,毕竟那伙人可都是仗着隆科多也在,才肆意妄为。 其二就是盟友,佟佳氏以退为进,保全了自己,就让自己变成了其他人眼中钉,能争取一个盟友也好。 什么是好的盟友?姻亲。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才来京中这点时日,便觉得这地方真是龙潭虎穴,有进无出啊。”白苏氏说道,盛京那地方虽然也有些什么规矩制度,但是不像这里,动不动弹劾,笔墨口舌杀人于无形。 “倒也不至于,您同完颜氏的关系不就还可以吗?”郭宜笑着说道,听到白苏氏提了两次,便知道她是对完颜氏的感官不错。 “我觉得京中甚是无聊,想着若是多个认识的人,平常还能走动一下。”白苏氏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见她也是个明白人。” “您能在这儿交个朋友,我很开心。”郭宜说道,她只能偶尔邀请白苏氏进宫,所以还是希望白苏氏能有自己的生活。 白苏氏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郭宜满脸茫然。 “不是你在宫里给皇贵妃灌了什么迷魂汤,皇贵妃才同他们说,要与我们郭络罗氏交好的吗?”白苏氏听完颜氏说法,这交好的意思就是佟皇贵妃亲自同佟国纲说的。 不过,白苏氏听完只是笑笑,表示自己只是一介妇人,男人只是个采人参的,而且家里的事情都是男人们做主,她插不上话。 至于这话完颜氏信不信就随意了,完颜氏当然不信,官三保为佐领,参与是内务府的买卖,那可是个肥差,一般人都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听了白苏氏的话,郭宜否认道,“我没有,我不是……” 又将之前她同皇贵妃说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难怪呢。”白苏氏嘀咕了两声,“隆科多得罪你了?” “他害得鄂普库挨揍了。”郭宜超级护短,鄂普库和白苏氏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将两人放在心上,“他与李四儿所谓的真心爱情建立在别人痛苦上,惺惺作态。” “情爱一事实属正常,但不可耽于其中,无论男女。”白苏氏郑重说道。 可以啊,这思想够前卫的,郭宜暗戳戳地瞅了白苏氏一眼,这位不会也是个穿越吧? “天王盖地虎?”郭宜小声嘀咕道。 白苏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搁这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好的,接头失败,郭宜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 “没什么。”郭宜赶紧糊弄过去,千万别接头不成功,反而把自己的马甲给整掉了。 胤禟看了一会的书,又悄悄溜过来,抱着额娘胳膊,偷偷打量着郭罗妈妈。 “禟禟怎么了呀?”白苏氏问道,她早就做了郭罗妈妈,但依然对这种可爱小崽崽的没有任何抵抗力。 “郭罗妈妈,那克出什么时候可以来?”阴阳之前念念叨叨了许久,他知道郭罗妈妈是那克出的额娘,又开始了,“禟禟已经等了好久啊” 一边撅着嘴感叹,一边托着肉肉的小脸,那胖乎乎的小脸蛋只能看得到胶原蛋白,看不到一点点忧愁。 白苏氏被萌得心肝直颤,招招手,“过来郭罗妈妈这边。” 胤禟颠颠地投进了白苏氏的怀中,靠着她温暖的怀抱。 “你那克出还在家里养伤,等伤养好了就来看你。”白苏氏说道,难怪鄂普库到处给崽崽们搜罗玩具呢,这也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克出是被揍屁屁了吗?”胤禟故意问道,“五哥哥调皮的时候就会被揍屁屁哟。” 上次鄂普库在乾清宫陪他们玩的时候,胤禟就见过他的伤势,这会就纯属故意拉踩五哥哥。 谁让五哥哥最近都不陪他玩呢? 正和胤祐比划他丰泽园的地有多大的胤祺闻言,刷地一下扭过头,拖长语调阴恻恻道:“禟禟宝宝刚刚在说什么呢?” “在说五哥哥乖乖。”胤禟面色不改,低头抠着荷包上封的金扣子。 这荷包是都鲁氏给他缝的,宝蓝色和宫墙红各一个,绣着漂亮的老虎头,老虎头眼珠子用是小金扣子,胤禟尤其喜欢,每天都要带在身上。 郭宜听到胤禟的话,瞅了他一眼,年纪小小就蔫坏的。 “禟禟也要乖乖哦。”胤祺哼唧了一声,算了,不跟他计较。 白苏氏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小家伙还挺会看人脸色的,“那克出可不是调皮被揍了。” “那是怎么呀?”胤禟仰着头好奇地问道,的确是没有人告诉他那克出是为什么鼻青脸肿的。 “你那克出呢,是为了保护别人才会打架的哦。”白苏氏说道,“当然,打架是不对的。” “那禟禟以后也要保护人呢!!!”胤禟立马挺起小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想要保护谁呀?”白苏氏顺着问道。 “保护郭罗妈妈,保护额娘,保护哥哥。”在说漂亮话这方面,胤禟就没有输过。 果然逗得白苏氏哈哈大笑,“行,郭络妈妈等你长大了保护哦。” “没问题。”胤禟满口答应过后,又开始哄人了,“郭罗妈妈,你要告诉那克出,禟禟想他了,让他也想着禟禟哦。” 郭宜听得牙疼,这黏糊糊的劲儿让人起鸡皮疙瘩,真是没完没了,偏生大家都还吃这一套的,毕竟可可爱爱没有眼袋的幼崽谁不抵抗得了呢? 胤禟还伸着小胖手给白苏氏捶捶腿,看白苏氏那笑眯眯的样子也是很受用的。 郭宜看得直叹息,希望胤禟的心愿早点实现,别一天到晚尽演戏了。 好在只隔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梦想成真——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克出。 乾清宫内,康熙召见了鄂普库,询问伤势,且让其一同用膳,以示亲近。 这餐饭自然不会少了宜妃和三个崽崽。 胤禟听说那克出来了,也不要人抱,自己利落地从乾清宫高高的门槛上翻了过来,直奔向鄂普库,嘴里嚷嚷着,“那克出,禟禟来了,接住宝宝。” 鄂普库张开双手,将胤禟抱了个结实,高高地举起来,胤禟咯咯笑着。 康熙一边暗道胤禟还是这么黏糊糊,一边心酸为啥他从来不对自己“投怀送抱”。 更让他恰柠檬的事情还在后面,宜妃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行过礼之后,也一直围着鄂普库,问这问那,他俨然已经没了地位。 “咳……”康熙清了一下嗓子,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 他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宜妃好奇地问道:“皇上嗓子不舒服吗?” 康熙心中得意,宜妃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最近夜里风大,是有些不舒服。” “皇上保重龙体啊。”郭宜顺口说了一句,便转向鄂普库那边,“听到了吧,近来还是多注意身体,也跟额娘说上一声,可别病了。” 康熙……这般敷衍过分了啊,但他又拉不下脸把这话说出口,只能自我宽慰:他们许久未见,亲近点也是应该的。 寒暄了好一阵之后,郭宜才坐回了康熙 的身边,见他脸色臭臭的,“皇上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宣太医来看看吗?” 朕不舒服!朕哪里都不舒服!!! “无碍,不过是夜里风寒,咳咳——”康熙咳嗽了两声。 郭宜赶紧把桌上的热茶递过去,又道:“皇上先喝一口,梁公公,给皇上泡杯蜂蜜水吧。” “嗻。”梁九功瞧着皇上那装腔作势的模样,心底暗地偷着乐。 喝了蜂蜜水的康熙整颗心从冷酸水里面捞起来,“朕见你担心鄂普库,便召他进宫来。” 郭宜秒懂,立马接着说道:“皇上如此厚待,臣妾感激涕零。” 康熙微笑,宜妃果然很会来事啊。 一旁的胤祺三人正翻着鄂普库带进来的玩具,听着鄂普库讲着每个玩具的故事,嘴里哇哇惊叹地不停,让人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康熙撇撇嘴,他的内库不比这兜子民间之物珍贵吗?也没见他们这个样子啊,胤禟抱走了那么大一块红宝石,也就玩了三四天,便抛之脑后了,好气哦。 再看现在的胤禟,恨不得贴在鄂普库的身上,简直就是一块黏糊糊牛皮禟,扯都扯不下来。 康熙酸得牙都是疼的,胤禟对他可没有这个态度,“朕看孩子们倒是很喜欢鄂普库,他们在朕的面前可没有这般活泼。” 郭宜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有些人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种飞醋都要呷两口。 “胤禟这都多少岁了,竟然还要坐在那克出的肩膀上……”看着胤禟骑在鄂普库的肩膀上,康熙又开始指指点点。 胤禟一岁半,您几岁? 郭宜继续喝着蜂蜜水,用意念回复康熙的话。 “一次性给这么多玩具,朕担忧他们玩物丧志啊……” 说得好像鄂普库能够经常进宫一样,郭宜又抿了一口的蜂蜜水。 …… 康熙吐槽了好一会,总算是心里平衡了不少,算了,鄂普库难得进宫一趟,他又何必计较呢? 见康熙恢复了正常,郭宜放下已经喝空了的杯子说道:“皇上是阿玛,鄂普库是那克出,阿玛有教育之责,那克出与之玩乐,哪能一样呢?” 康熙一听,可不就是这样,又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了几分感慨,“朕最近深感养不教,父之过啊。”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这话?”郭宜看了一眼康熙,这是如何触景伤情的? “你说,隆科多那伙人,哪个不是官宦子弟,哪个不是世家贵族,天子脚下,却行此荒诞之事,朕查来查去,原来身为父亲的手脚也不干净。”康熙厌恶道。 “莫非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郭宜说道,看了看正闹着要鄂普库挨个举高高崽崽们,“不过臣妾不担心这个,毕竟有皇上做榜样,臣妾觉得阿哥们以后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他们若是如此行事了呢?”康熙忽而想知道宜妃是如何想的。 “真要是如此,臣妾恐怕是要同他们断绝母子关系。”郭宜说道,一事无成就算了,还想强抢民女,她肯定要把腿子给打断,免得出门祸祸别的姑娘。 “是不是有点过了?”康熙一愣,“犯错而已,好好教导一番就成了。” 郭宜摇摇头道,“错分大小,他要是坑蒙拐骗,这种错误臣妾愿意再教导,但是若是犯下这些官宦子弟的浪荡恶行,臣妾是万万不能原谅的。” 康熙没有说话。 “且臣妾更会觉得是自己过失,虽说养不教,父之过,母亲也是有过错的吧。” “言之有理。”康熙接着道,“朕最近让人调查了隆科多一事。” 听到隆科多的名字,郭宜的耳朵立马支起来,她太想知道隆科多的结局,“皇上调查出什么了? ” 康熙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显然是愿意同她说道的。 “朕,原本以为隆科多与李四儿一事,完全是的他学着佟国维宠妾灭妻呢,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何奢礼氏的手笔。”康熙说道,他查到这件事后,又不能与皇贵妃说,在心里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真的吗?”郭宜惊讶道,何奢礼氏在里面又做了什么? “李四儿原本是隆科多岳父之妾,赴宴时,两人勾搭上了,隆科多便张口要人。”康熙万分厌恶地说道。 这这这……去人家家里做客,和主人公的小妾搞到一起了,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郭宜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顺便踩了隆科多一脚,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隆科多怎么无如此……无耻!” 康熙闻言哼了一声,“还有更过分呢,他买通自己妻子带过来陪嫁丫鬟,借此与李四儿私通,被妻子发现之后,不思悔改,扬言要休妻。” 事情暴露后,何奢礼氏压着此事,没敢让佟国纲和佟国维知道,不止不劝说隆科多改邪归正,反而还在隆科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演戏下助纣为虐。 隆科多趁着伯父和父亲都不在府中,以休妻一事威胁岳父,何奢礼氏趁机斥责隆科多的妻子嫉妒成性,独占夫君。 母子俩合起伙来把李四儿弄进来府中,等到佟国维他们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佟国纲发了顿脾气,佟国维却觉得一个女人无关紧要,两人都没有拗过隆科多。 何奢礼氏以为此事成了,隆科多就能收心,结果她低估了李四儿的能耐。 自进府之后,李四儿将柔弱不能自理、委屈无辜惹人怜爱发挥得淋漓尽致,将隆科多拿捏得死死的。 但凡何奢礼氏语气重了,李四儿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就会晕倒,隆科多便来怪罪额娘,母子俩一吵起来,整个府上鸡飞狗跳。 最后再以隆科多遭到佟国纲佟国维的一顿训斥为结束,所以为了儿子,何奢礼氏只能忍气吞声,绕着李四儿走。 当家主母屈服于儿子妾室,李四儿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导致整个佟佳氏后宅乱成了一片,出现李四儿苛待正妻与嫡子的荒唐事也不足为奇。 郭宜想,何奢礼氏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为什么听起来莫名地有点爽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自打知道隆科多要外放,何奢礼氏就病了,再听到李四儿随他上任后,直接吐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康熙叹息道,他也没有想到佟佳氏内宅乱到此等地步,贻笑大方。 “隆科多已经外放了吗?”郭宜问道。 康熙瞥了她一眼,她这是明知故问吧,白苏氏和完颜氏交好,且白苏氏前些时候还进了宫,肯定会提及此事,“你会不知道?” 好吧,装无知失败,郭宜笑道:“臣妾倒是听额娘提起了一嘴,还以为说着玩呢,没想到是真的。” 康熙懒得戳穿她,不过见她感兴趣,又多说了几句,“隆科多可不只是外放这么简单,他去地方就是郭琇先前呆的吴县,此处乃是赋税要地,历来备受瞩目,有郭琇珠玉在前,他要做出成绩怕是难于登天。” 郭宜咋舌,佟佳氏对自己族中的子弟这么凶残的吗?这怕是恨不得隆科多一辈子都仕途无望吧? “你以为是佟佳氏自己想选这个地方吗?”康熙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她的想法,政治一事,怎会如此简单? 那是? 郭宜脑中一个激灵,这次最倒霉的可是索额图的人,索额图必定会反咬一口,所以隆科多是被佟佳氏放出来给索额图泄恨的吗? 这狠,还是佟国纲狠啊,她有理由怀疑佟皇贵妃并不是这种安排,但佟国纲绝对会顺水推舟。 呜呜呜,隆 科多好惨,但是她好开心怎么办?要是可以,她都想给索额图送上一面“妇女之女”的锦旗。 “还有吗?”郭宜凑近,眼睛亮晶晶,希望康熙还能多讲点关于隆科多的惨事,让她开心一下。 “你就那么不喜欢隆科多?”康熙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捏完之后,又下意识地看了胤禟一眼,见他正忙着和鄂普库玩耍,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偷偷松了口气。 郭宜忍不住笑了,康熙就这么怕胤禟吗? “你还笑,他要是在这里嚎上一嗓子,朕的面子恐怕全没了。”康熙咬牙切齿地说道。 “皇上快讲讲隆科多吧。”郭宜催促道,崽崽什么时候都可以教育,但是隆科多的故事错过之后,以后很难有机会再提起了。 “你就不怕皇贵妃知道了埋怨你?”康熙忍不住说道,见宜妃和佟皇贵妃关系好,他原本以为宜妃至少要假装担忧一下,没想到笑得这么开心。 “此事就皇上同臣妾知道,臣妾自个儿总不会说漏嘴。”郭宜不以为然地说道。 “所以皇贵妃知道了,定然是朕说的,你是这个意思吧?”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这都是皇上的猜测,臣妾可没有这么说过。”郭宜眯了眯眼睛,她会承认吗?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哎呀,皇上,您别跑题了,赶紧说呀,后来呢?” 康熙无奈,为了听隆科多的八卦,宜妃连撒娇都用上了? 他的心又开始酸溜溜的了,不过好在还是将八卦讲了下去。 佟国维告知隆科多,现今众人都盯着佟佳氏,为了摆出认错的态度,此去吴县,便按照常人出行之概况准备钱财等事宜,日后再补上。 隆科多一想,确实如此,便同意了。 不过,他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不仅吃喝缩减,连能够使唤奴才都少了,一路上脾气焦躁了不少,身边的人都跟着遭殃。 李四儿感觉更胜,以前就算是伺候糟老头子,也没有缺衣少食过,如今为了保住她在隆科多心中体贴的形象,她反倒是还要亲自去伺候人。 一天两天还好,十天半月她哪里受得住,且一想到了吴县还有一两年的光景,如此,她这心里便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恰好他们乘船下江宁,船上有位富商,李四儿故技重施,与那富商眉来眼去,仗着自己的姿色编出了一出佳人遇人不淑的故事,让富商心生怜惜。 行至沧州码头的时候,李四儿心一横,卷了隆科多的钱财同富商下了船。 好在伺候隆科多的人里面就有佟国纲派来监视李四儿的,一发现李四儿的动作,就告诉了隆科多。 隆科多起先根本不相信,纵马跟上富商的车队,听到了李四儿同富商言称是如何遭受他苛待,整颗心被李四儿的一字一句捅了个稀巴烂,暴怒冲过去一巴掌将李四儿抽倒在地,“贱人!” 第112章 秘密玩伴 富商原本对李四儿的话半信半疑,毕竟李四儿虽然衣着一般,但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富贵气质是掩盖不了的。 不过,李四儿生的貌美,这一张嘴又怪会哄人,她的话可不可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见李四儿被打,他还下意识地拦在前面。 隆科多见这人还敢拦着着自己,越发地怒火中烧,冲上去同商人扭打在一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奸夫□□!我要杀了你们!!!” 商人挨了隆科多几拳,也使出全身的力气反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商人此次出门还带了一些伙计,先前都被这变故惊了一下,如今被人呵斥了一声,反应过来,迅速加入战团。 为了做表面功夫,隆科多带的奴才并不多,见状高喊着,“那是京城佟佳氏的隆科多少爷,你们赶紧住手。” 现场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有谁注意去听,奴才们没有办法,赶紧钻进去捞人,奈何势单力薄,被富商带过来的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等到官府的人赶了过来,已经是一刻多钟之后。 县官将两拨人分开,问道:“何事斗殴?” 富商正被自己带的伙计扶到一边歇息,闻言立马道:“谁知道他的呢?一上来如同疯狗一样地扑过来咬人?” 隆科多掀了掀眼皮子,阴鸷地看了他一眼,道:“周大人,我路过此地,此人拐走了我的家眷,我一时气愤不过,便动了手。” “你认识我?”县令周大人疑惑道,上下打量了隆科多两眼,有几分面熟,但是因为鼻青脸肿得太厉害了,实在是认不出来。 “家父乃是佟国维,吾乃其三子隆科多。”隆科多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是混账,但是卖弄起身份来却是驾轻就熟。 “原来是您大驾光临啊。”周大人在心里叫苦,隆科多要去吴江赴任之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不过他应该是坐船直达江宁,怎么会出现在沧州码头呢? 周大人看着立在一旁抽抽泣泣的绝美女子,脸上赫然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十有八九就是这位爷动的手。 想到京城里面流传出来的这个女子的身份,周大人浑身都别扭着,他对着富商使了个眼色。 富商一个激灵,隆科多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难道这个女子就是另一个主角…… “草民经商由此路过,此女子说想要去城中,草民便准备捎上一程,什么拐卖的,都是误会。”富商赔笑着说道,在心中将李四儿骂了千百遍,真是的蛇蝎心肠。 “您看,他说是误会……”周大人又看隆科多,没有人想看到自己女人跟别人的男人跑了,希望这位爷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大家都好。 “原来是我误会了……”隆科多冷笑道。 “这件事是草民之过,草民不该随便让人搭乘。”富商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蹭到伤口,忍不住龇牙咧嘴。 虽然隆科多身上的伤势更为骇人,但是他刚刚一直死死压着富商,故而富商身上也挂了不少的彩。 “而且草民误伤了隆科多大人,愿意赔偿大人银钱以作歉意。”富商拱手继续说道。 隆科多现在心头的怒火还是一跳一跳的,要不是顾着现在的身份,他只恨不得亲手将两人千刀万剐。 场面一下子似乎凝固了,周大人看向李四儿,“你是要乘车去城中吗?” 富商已经绝无可能再接纳她了,而且隆科多现在就盯着她,李四儿动都不敢动弹,只能点头道:“妾身有点不太舒服,想去城中看看病。” 隆科多阴恻恻地笑了笑,“周大人看到了,这都是一场误会,赔偿什么的就算了,毕竟我也伤到了别人,如今误会解开了就好。” 周大人忙不迭地附和,“对对,以和为贵,隆科多大人心怀宽广,你还不道谢。” 富商连连拱手道:“多谢隆科多大人。” 隆科多心里憋着一股气,咬牙切齿道:“既然是误会,我不希望以后传出去,不然……” 自古都是民不与官斗,谁有事没事会去得罪佟佳氏呢。 周大人更是对最近的风风雨雨略有耳闻,根本就不想搅和进去,“那是自然的,隆科多大人要不要去我府上喝茶,歇上一会。” 隆科多浑身都疼得要命,上次和鄂普库打架的伤势还没有好,如今添了新伤,更是疼痛难忍,他憋着一口气,“多谢周大人美意了,此乃小事,我自己备着伤药的,不劳你操心了。” “没事没事。”周大人说道,见此处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便道,“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劳烦周大人了。”隆科多嘴上说着劳烦,坐在那里却是一动未动,按照他的想法,自己愿意在言语上客套一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周大人只能在心中吐槽一下这位爷的架子大,一边赶紧走了。 富商见势不对,慌忙道:“草民也告退。” 说完,就带着一堆人呼啦啦地走了。 现在就剩下了隆科多的人,隆科多掀起眼皮子看了李四儿一眼,“过来,难道还要爷去请你。” 李四儿磨磨蹭蹭地走到隆科多面前,被隆科多一把拉着跪倒在地。 隆科多钳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先前不是说要和爷同甘共苦的吗?怎么一见爷失势就立马爬到了别人的怀中,你还真是贱啊。” “说爷待你不好,爷只差没把心都掏了给你,你这么做真让爷伤心。”隆科多低声呢喃,看似深情,实则如同一条毒舌在李四儿的耳边吐着信子。 李四儿浑身冰冷,脸上依旧是那种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脑子里面却在飞快地想着对策,隆科多已经听到她的话,她要如何辩解呢? “都是富商巧言令色,说妾身……说您把妾身当做奴婢使唤,说您不爱惜妾身了,妾身心中委屈……”李四儿低声泣道。 “所以你就跟着别人走了?”隆科多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爷因妾身受到了不少非议,妾身一直心中难安,这一路上又对妾身也是爱理不理,时而迁怒,妾身以为爷已经厌倦了妾身……”李四儿抽抽噎噎,如同带雨梨花。 “妾身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离开了爷又能去哪里呢,那富商惯爱听这种谎言,妾身只能迎合他……”泪珠顺着李四儿的脸颊滚滚落下,眼中含泪,情深意切地看着隆科多。 毕竟是自己真心爱过的女人,隆科多也知道自己最近脾气不太好,闻得此言,喉头微动,正欲开口,旁地插入一道声音,“爷,刚刚那富商临走的时候偷偷塞了五百两在奴才的包袱里。” 隆科多正有所触动,一听到那个富商,心里便开始犯恶心,再看李四儿这张脸,更加厌烦。 那奴才又道:“咱们现在身无分文,这点钱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啊。” 隆科多的脸黑如锅底,瞬间想到了自己没钱的是因为李四儿卷走了所有的金银,断绝了他的后路。 一个口口声声说念着他的女人,行事却是如此的狠毒,她定然没有考虑过,没了这些钱财他要如何到达吴江。 “都道戏子无义,爷也在你身上真是体会得彻彻底底啊。”隆科多的感动烟消云散,冷笑着看着李四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你这张嘴怕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往日说我岳父逼你,额娘欺负你,夫人折辱你,怕都不是真的……” 隆科多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意,他原先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太疼爱李四儿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由着她去了,现在回想起种种,只觉得惺惺作态,令人欲呕。 “妾身是真心的,爷一定要相信妾身……”李四儿暗骂奴才多事,扒着隆科多的腿朝上爬。 显然脱离情爱的隆科多开始长脑子了,一脚将李四儿掀到一边,“别废这个力气了,不管爷爱不爱你,疼不疼你,此生此世,你也别想着另攀高枝,他日下地狱,爷也会带着你的。” 李四儿跌坐在地上,没能说出话来,这样冷酷无情的隆科多,是她第一次见到,就好像……一只恶鬼。 “给爷盯着她,要是有什么异动,就立即同爷汇报。”隆科多对着奴才们吩咐道,转而看向李四儿,“你要是想跑,爷也不介意打断你的腿,知道吗?” 李四儿一个哆嗦,不敢说话。 站在一边的奴才悄悄松了口气,临行前,二老爷把他叫到书房去,告诉他监视着隆科多,同时回京之时,他和李四儿只能回来一个,还好李四儿爱慕虚荣荣,不然他还不好找机会呢。 隆科多在奴才搀扶下上了马车,他倒是想骑马,但是这一身的疼痛,可由不得他来造,他看了一眼李四儿,冷漠道:“不是说爷把你当着奴婢使唤吗?爷见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奴婢。” 马车一路朝着江宁驶去,车中时不时传来男子斥责,还有女子惊呼吃痛声。 隆科多将满心的怒气都发泄在李四儿身上,一路上稍有不顺心便怒骂折辱,动手推攘。 李四儿掩下眼眸中的恨意,下了马车,整理衣服上茶叶,她额角被砸了很大一块红肿,身上更是撞青了好几处。 她算是明白了,不只是隆科多让奴才盯着她,还有其他人也这么安排,但凡她稍微哄得隆科有点欢心,那奴才就蹦出来旧事重提,挑着扎隆科多心窝子的话说,先前努力便全部白费。 到如今,她已经穷途末路,隆科多曾说,下地狱也要她陪着,那她就送他一程。 到了吴县,隆科多按部就班上任,前面的人治理得不错,他只需要沿照前人之旧制,吴江之政事便无大错。 因着家世的原因,隆科多甫一到任,便有人送了财宝美人。 刚到吴江的时候,佟国维就派人暗地里送了银钱过来,并再三警告不得收取钱财。 故而,凡是送钱的,他一概没收,倒是美人收纳了两三个。 李四儿遭受了这么的折磨已经风采不再,任谁看都像是个伺候人老妈子,隆科多自然也没了兴趣。 半年之后,隆科多忽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房事不举还容易早/泄,但这种事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得找大夫,便又拖了一个月。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他才乔装打扮找了个医馆看病,大夫一把脉,便言中毒,而且此毒多出自于秦楼楚馆烟花之地,会让男人丧失生//殖能力。 隆科多心中又惊又恨,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选根本都不用猜。 故而怒气冲冲地回了府上,将坐在椅子上的李四儿踹倒,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下的毒?你这毒妇!!!” 李四儿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吟吟笑道:“哎呀,爷发现了啊,这滋味好受吗?” 隆科多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微微拎起,只能双脚脚尖沾地,“你信不信爷掐死你?” 李四儿被掐得说不出来话,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掐死……我……也没用……治不好……” 隆科多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大夫也这么说,说是已经服用了大半年,已经算是无力回天,只会越来越严重。 隆科多松了手,李四儿跌倒在地,咳嗽不停。 “爷不好过,以后定然让你更难过,你这贱人,等着吧。”隆科多让人去取马鞭,他非要抽死这个贱人不可。 李四儿瘫坐着,盯着隆科多咯咯笑道:“爷曾经说下地狱都要妾身陪着,妾身这半年正如身处地狱,如今让爷也来陪陪妾身……” 说完,继续笑着,笑声凄厉而又悲惨。 被激怒的隆科多下了死手,李四儿在地上抱着头惨叫哀嚎,最后痛晕过去,被奴才丢回房间关着。 李四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神色麻木,如今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更不会给她上药。 她盯着青色帐顶,喃喃道:“疼啊,原来是这么疼啊……” 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小时候在梨园学艺寒暑早起,哪一点做不好都要挨上一顿鞭子,后来小有名气,但是也得在名角面前伏低做小 而后,因为容貌出挑,她被一个商人包下来送给了隆科多的岳父。 那糟老头子对她倒还是不错,不过惧内,夫人说一不二,自己被罚了不知道多少次,再后来遇到了隆科多,隆科多对她是真的好啊。 若是没有京城那桩事,她和隆科多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偏生上天见不得她好,非要在她的蜜糖碗里加一勺碎渣子。 想要过好日子有什么错吗?戏班子里面眼见的耳闻的全是这种捧高踩低的,所以她在心中发过誓,终有一天,也要将别人踩在脚下。 李四儿笑了笑,心里却觉得苦的很,她最怕吃苦了,所以毒药都选的甜的,免得自己临阵退缩。 笑了一会,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剧痛,慢慢挪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灯盏,从最里面开始一处一处点火,黄泉路上,她要先走一步。 火势渐渐起来,她恍惚之中听到屋外有人大喊着走水了,同时腹中升起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忍不住跌坐在地,靠着椅子抽搐着,意识涣散之际想着,要是知道甜的毒药这么疼,她应该选另一种的……可惜来不及了啊。 火势扑灭之后,从房间里面找到一具焦黑尸体,隆科多捂着鼻子皱着眉,厌恶道:“真是便宜她了,丢到乱葬岗去。” 但,李四儿的死并没有带走隆科多心中的怨恨,发现自己不能人道之后,他在床事上越发的变态。 好在佟国维安插的有眼线,及时将此事汇报回京城,佟国维与佟国纲协商之后,最终决定彻底放弃隆科多。 找了件小事,将隆科多弹劾掉官职,然后召回京城,圈禁在京郊的庄子里面,守着他的是佟国纲的人,万万不会给他任何的可趁之机。 最开始的时候,隆科多还闹过一阵,虽然他现在不能生育,但是他还有妻子和儿子,却很快得知,妻子与自己和离一年后,改嫁京中巡防营的一个小将,如今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至于两个儿子岳兴阿和玉柱,如今已经长大,受佟国纲教育颇多,明辨是非,来见过隆科多几次,听着隆科多辱骂自己的娘亲,心生不满,愈发的不亲近。 气得隆科多一种大骂,情绪越发的反复无常,暴躁如雷。 只有何奢礼氏坚持留在庄子上陪着隆科多,天天一起骂着李四儿。 复又过了两年,由于借酒消愁,隆科多本就中毒的身体开始溃败,日日疼痛哀嚎不绝,苟延残喘了半年后病故。 而何奢礼氏历经丧子之痛,一蹶不振,缠绵病榻,只挨了一年的功夫,也跟着没了。 —— 如今,事情还没有到这个时候,郭宜只听到康熙说他们在沧州码头打了一架,隆科多与李四儿心生嫌隙。 她想着,这接下来,恐怕是要虐恋情深这个剧本了,大概就是我爱你说但是你伤害了我我还想犹豫要不要跟你在一起的这种纠结戏码。 “满足了?”康熙讲完话,接过宜妃捧过来的茶盏,问道。 郭宜点点头,非常满意了,先到这里,后面再蹲一个大结局,“皇上您辛苦了。” 看着宜妃殷勤的态度,康熙十分的受用,叹息道:“本为栋梁之才,奈何深陷温柔乡?” 连绿茶白莲花都看不出来,又是非不分,还栋梁之材,敢情撑起大清朝的都是这种栋梁?难怪后面塌得一塌糊涂。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郭宜只能在心中想想,到了嘴边便是,“听皇上这话,臣妾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是温柔乡厉害还是隆科多更厉害了。” “人都有弱点,兴许李四儿就是找到了隆科多的弱点呢?”康熙哪里听不出来宜妃的埋汰呢。 所以康熙的弱点是……亲情,见他往常行事就知道了,但凡涉及到这两位老太太,他那心都快偏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郭宜说道:“皇上此言甚是。” “皇上,午膳摆好了。”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那就用膳吧。”康熙说道。 郭宜让堇姑姑带着孩子们去洗了手,才让上桌。 红棉腿脚快,回去取了胤禟常用吃饭用具,上前摆好。 胤禟一边往嘴里喂饭,一边看着鄂普库。 康熙在心里嘀咕,这吃个饭都念念不舍吗? 鄂普库见他自个儿吃饭便道:“禟禟可以自己吃饭,真棒!” 胤禟立马竖起大拇指,高兴地低头扒饭。 康熙…… 用过膳,康熙留了鄂普库说话,郭宜带着三个孩子往回走。 胤禟一回翊坤宫,拿了几件玩具又溜达出去了,郭宜见他鬼鬼祟祟的,便问道:“禟禟去哪儿呀?” 胤禟转过小身子,嘀咕道:“禟禟出去玩啊” “去哪里玩?”郭宜坐下来问道。 “出去玩啊”胤禟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小手背在身后,藏住玩具。 小崽子还会打太极了啊,郭宜又问道:“那是和谁一起玩呀?” 胤禟低下头,身体转来转去,显然是不太想回答。 “你悄悄地只告诉额娘一个人好不好?”郭宜好奇,这神神秘秘的是要和谁一起玩? 胤禟想了想,蹬蹬蹬跑上前,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附在额娘的耳边道:“禟禟和四哥哥玩呢。” 胤禛?你这跟做贼一样,不像是和四哥哥去玩的,倒是想去偷四哥哥的…… 郭宜收敛住惊讶之色,问道:“那为何要瞒着额娘?” “这是我们的秘密,禟禟答应了不能说的。”胤禟理直气壮地说道。 “行吧,那你一定要好好保密哦。”郭宜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在想胤禛如此,是防着谁呢? 想来想去,只有德妃了吧。 “你很喜欢和他玩吗?”郭宜问道,要是没有德妃,她是无所谓胤禟喜欢和谁玩耍的。 但是有个德妃,她难免多担忧了点。 胤禟被问得心里发慌,紧张地看着额娘,点点头,“很喜欢。” “好吧,那去吧,不要离开乳母知道吗?”郭宜叮嘱道,又叫来晋福,让他找个人跟着注意点,别让人钻了空子,顺便提醒了都鲁氏两句。 得到额娘的许可,胤禟高高兴兴地抱着他的小玩具去找四哥哥。 这段时间,五哥哥种地,七哥哥刨木头,自己就没有小玩伴了。 故而,他经常到处溜达,偶然碰到了下学的胤禛,两人玩了会,于是胤禟便养成了习惯,每隔两天去蹲一蹲。 今日有了新玩具,当然也要和四哥哥分享才对啊。 第113章 假兄弟 虽然胤禛和胤禟做好保密工作,但是奈何胤禛的身边有个小贵子。 胤禛对他有所怀疑,也就是因生辰那日晚上发现自己的泥人被动了,后面苏培盛暗中监视,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论是言行举止也好,行踪轨迹也罢,小贵子都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异常。 胤禛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毕竟只是一个泥人的位置,移动木盒也可能产生这样的问题吧,而且小贵子还是皇贵妃给他挑选的人。 就这么怀揣着疑惑,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最近,苏培盛同他禀告,说小贵子甩掉了监视的人,行踪不明。 胤禛听了直皱眉,“你好好查查他最近见过哪些人,尤其那些不是我们院子里面的人。” 胤禛顿了顿,“德额娘……那边也查查……” 苏培盛一愣,飞快地应了下来,心中却是祈祷着小贵子可千万别同德妃沾上关系,不然不止四阿哥饶不了他,皇贵妃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另一边,小贵子摆脱了跟踪的人,悄悄去了永和宫,“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你同你兄长见了面吗?”德妃笑着问道,这宫里的太监宫女每月在外围会有一次集市。 宫外的人按照小贵子的形貌特征找到一个有几分相似的人,又将小贵子的生平都告诉了对方,让对方假扮其兄弟。 如今在外围见过了几面,小贵子已经完全相信那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劳娘娘牵挂,奴才感激涕零。”小贵子赶紧磕头道,“以后小贵子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你帮着本宫照料胤禛,本宫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德妃笑着说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之前就说过,若是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随便同永和宫牵扯上,免得皇贵妃心中不快,连累胤禛。 “奴才有要事禀告。”小贵子说道。 德妃哦了一声,微微朝后靠在椅背上,“说来听听。” “四阿哥与九阿哥最近常常见面,奴才听说是差不多每两天就会见上一面。”小贵子说道,他虽未曾亲眼见到过,但他找了其他的人问过几回,再根据四阿哥的心情便推测出来了。 德妃搭在椅子上的手抓住椅背,声音却是平稳,道:“他们见面干什么?” “具体的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九阿哥很得四阿哥的喜欢。”小贵子说道。 “放着亲弟弟不疼爱,倒是对别的孩子热络得很。”德妃哼了一声,颇为不满。 “四阿哥也是喜欢六阿哥的,不过是学业繁忙……”小贵子想为四阿哥说句话。 每次四阿哥来看过德妃之后,心情不是很好,他曾经私下问过苏培盛。 但是苏培盛嘴紧的很,一点都没有透露,他想可能是六阿哥不喜欢四阿哥吧,毕竟也不是一起长大的,有隔阂也很正常。 “罢了,他连我这个亲额娘都不亲近,眼里怎么又会有胤祚呢?”德妃自嘲道,“可惜,胤祚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哥哥。” 两人正在大殿中说着话,不远处红漆木柱后,露出一个小身影,偷听了几句飞速溜开了。 “本宫心中甚是担心胤禛。”德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贵子愣了一下,急切切道:“娘娘此言……难道四阿哥有什么危险吗?” 德妃手捂着胸口,神色忧愁道:“宜妃先前让五阿哥同七阿哥走得近,七阿哥随后就搬进了翊坤宫,如今又让九阿哥来接触胤禛,本宫这心里实在是不安,你说这宜妃是想要做什么?” “可能就是孩子们之间玩得好吧……”小贵子迟疑道。 “罢了,希望是本宫想得多了……”德妃低垂了眼眸,手指在扶手上敲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宫就将胤禛托付与你了,你可万万不掉以轻心。” “奴才遵命。” 等到小贵子走了,德妃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冷漠道:“给外面的人传个话,让他们逼紧点,就这几天,本宫要看到结果。” 青芸福身退了下去。 胤禛下了学,正走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还好今日三哥回答出了汤夫子的问题,不然咱们又要跟着挨训……” 自从汤斌来教学之后,他们的课业紧张了不少,大哥隔三差五地。 胤禛正说着话,余光之中一道小小的黑影扑过来,吓得他整个人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僵在了原地。 “大胆!”苏培盛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木材。 小黑影委委屈屈地顿在原地,眼睛瞅巴瞅巴地盯着胤禛,不敢上前。 胤禛这才认出来是胤祚。 “奴才该死,吓到了六阿哥。”苏培盛赶紧抽了自己一耳光。 胤祚没有理苏培盛,依旧盯着胤禛。 胤禛心情复杂,“你怎么跑过来了?额娘知道吗?” 要是被额娘知道胤祚偷偷溜出来找自己,下次去请安,肯定又被冷言冷语一番。 胤祚闻言神色慌张,垂下头,脸皱起来,小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尖在地上轻轻蹭着。 见状,胤禛便知道他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让苏培盛送你回去。” 胤祚抬起头,盯着胤禛,忽然上前,将藏在身后的一个铜制镂空的玲珑球塞进胤禛的手中,“给哥哥。” 胤禛一看那球上面磨得十分光滑,必然是胤祚常玩的东西,他去过永和宫几次,知道胤祚的玩具并不多,他想了想,将玲珑球塞回胤祚的怀中,“我不要。” 胤祚的眼眶立马红了,小手抵着,“不要,不要……” 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胤禛手忙脚乱地把手收回来,吓唬他道:“给我了,你可就没有能玩的了。” 胤祚见他愿意收下来,刚刚还乌云幕布的小脸上写满了开心,上扬的嘴角边个小梨涡浅浅绽开,“嗯,给哥哥。” “我真的收下了哦?”胤禛低着头,看着他说道。 “嗯嗯,我也是哥哥的弟弟哦。”胤祚点点头,说了句在胤禛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胤禛见他是真的想送,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收,要是被德额娘知道了怎么办呢? 胤祚一见他犹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随后赶紧退退退,“哥哥收下了,就不能还给我咯。” 说着急忙忙地跑开了,还被绊得差点摔了踉跄了一下,看得胤禛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苏培盛,你跟着六弟去,等他进了永和宫再回来。”胤禛低头摩挲了手中的玲珑球。 “嗻。”苏培盛赶紧跟了上去,四阿哥心中还是有这个弟弟的,只不过德妃总是膈应佟皇贵妃的事情,拦着不让见,便如同防贼一般。 虽然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个玲珑球,不过胤禛的心中也是开心的,他怕别人看到,先收进自己的荷包,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拿出来把玩。 那一边,胤祚把东西给了哥哥之后,便沿着原路小跑回去。 哥哥收了八弟的玩具,同八弟关系好,如今收了自己的玩具,是不是也同自己关系好了呀?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喜滋滋的,整个人恨不得往外冒着七彩的泡泡。 “你去哪里了?” 胤祚刚瞅着没人,准备偷偷溜进书房,便听到身后传来额娘的声音,他极为紧张地转过身,“出去哒。” “去哪里了?跑了这么一身汗?”德妃上前,取了帕子给胤祚擦汗。 “儿臣觉得读书有点累,就出去转了转,没想到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有点害怕,就回来了。”胤祚小声说道,他不能告诉额娘,自己去见哥哥了,不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傻孩子,出去怎么不带着乳母和奴才呢,万一走丢了,额娘得多担心啊。”德妃给他擦完汗之后,牵着手回了书房。 胤祚见额娘不再追问了,在心里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太险了。 “额娘上午让你背的诗学会了吗?”德妃问道。 “儿臣……儿臣……”胤祚支支吾吾。 德妃的脸色冷了下来,将胤祚拉到自己的面前。 胤祚紧张地连头都不敢抬,两只小手在面前勾来捏去。 “额娘与你说过,你是额娘的希望。”德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上面的几个哥哥不是长就是嫡,得你汗阿玛喜欢,而你,只能凭借自己能力,知道吗?” 胤祚乖乖地点头。 “你五哥年岁比你只长一岁,但如今已经在乾清宫进学,你七弟比你年幼,也入了你汗阿玛的眼,唯独你,要是不争,便没有人会喜欢你。”德妃说道。 胤祚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瘪瘪嘴,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男子汉怎么能随便哭呢?”玉不琢不成器,德妃压抑住心中的心疼,说道,“咱们下午再好好背一会,额娘晚上给你准备你最喜欢的玉容糕好不好?” “好。”胤祚低低地应了声。 “真乖。”德妃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去吧。” 担心胤祚再次偷玩,德妃干脆坐在一旁监督,好在胤祚乖乖地坐在书桌面前,一板一眼地背着书,让她心中颇为安慰。 小贵子今日同她说的事情,让她心中极不舒服。 原先的时候,五阿哥养在皇太后宫中,七阿哥养在惠妃的宫中的,两人都十分的普通,在这些小阿哥里面最出挑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们自从跟了宜妃后,一会种地一会赛船,搞些上不得台面的稀奇玩意儿,偏生皇上也对他们另眼相看,连带着宜妃也跟着复宠。 不止如此,连她的亲生儿子胤禛也与翊坤宫交好。 比不过皇贵妃,她可以忍,但是连宜妃都比不过,这让她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小贵子这步棋,她一定要尽快用上。 她当初收买小贵子,便是看中了小贵子的身份。 他是胤禛身边伺候的人,还是佟皇贵妃亲自挑选的,只要她自个儿足够谨慎,日后定然不会被怀疑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恰好是用到这枚棋的时候。 德妃叫来青芸,低声吩咐道:“你找人去引导一下小贵子,让他知道要如何行事,本宫要十日之内看到结果。” 这招在敬嫔身上用过,引导着敬嫔散布关于宜妃的谣言,祸水东引,果然最后敬嫔倒了霉,宜妃也没有讨着好。 虽然皇上心有怀疑,但没有证据,且他这个人太顾念旧情,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的,看看她现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所以这次,她一定也能够全身而退。 —— 四阿哥的院子内,小贵子又走了神,被旁边的太监推了一把,“四阿哥马上要下学了,赶紧去御膳房把汤羹取了回来,别耽误事儿。” 小贵子连忙点头道是。 “哎,你怎么回事啊,最近魂不守舍的,做事儿也不上心,要是让主子看到了,定要重重地惩罚你。”那人靠近小声说道。 “没什么事,我……就……这两天不舒服,感觉像是着了凉,休息两天,啊,休息两天就好了。”小贵子赶紧解释道,生怕那人追着问。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行了,甭管怎么样,得把事儿做好,真要是病了,去拿副药喝喝,可别把病气过给了主子。” 不知此话戳中了小贵子哪一点,他整个人脸色发白,神情怔愣了一下。 病了吃药?他是没病,但是他的兄弟……是拖不得了。 “看你脸色这么差,我替你跑一趟吧。”那人说道。 “不用……不用了,我自个儿去就行了。”小贵子连连摆手,转身朝外走去。 那人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嘀咕道:“一天天的,神神秘秘……” 小贵子取完了膳食,正提着回阿哥所,神情郁郁,便听到前面转角处有两个太监正在说话。 其中一人得意道:“我最近帮主子把事情办好了,得了二十两的赏赐。” “能耐啊。”旁边一人推了肩膀一下,“快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情。” “关乎人命,我怎能说给你听,反正事情办好了有赏就行。”那人又说道。 “那这样一来,你妹妹的嫁妆岂不是就解决了?”另一个人说道。 妹妹似乎是那人的痛脚,听到此言,那人说道:“先前便想,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不如为了我妹妹搏上一把,给她谋个好前程。” “你倒是想的开。”另一个人继续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得到主子的赏赐。” “这不简单,就看人家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或者他想对付的人是谁,你要是能帮上忙,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那人说道,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 小贵子急欲上前再多听些,不料踢到了一颗石子,“砰”一下子惊动了前面的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等到小贵子转了弯追上前,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听到这么一番话,小贵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慌乱,赶紧转身回去。 这一路上都在思索着主子想要的是什么,四阿哥想要皇上的夸奖、皇贵妃和德妃的疼爱,这两点于他来说,难如登天。 皇贵妃出身高贵,身边得用的奴才多的很,哪里轮得到他? 但是德妃……从德妃的话语中可以推测,她不喜欢四阿哥和翊坤宫走得近,这一点他可以做到吗? 小贵子又想到了他才认回来的兄弟,人是德妃帮忙找到的,还想办法让他们见了面,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如今自己的兄弟生了病,他若是帮助德妃离间了四阿哥与翊坤宫的感情,是不是就算是偿还德妃的恩情了? 还有,就是向德妃请求一点赏赐,给到他的兄弟,让他的兄弟能够活下来。 正如先前听到的话,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宫中,如今也不受四阿哥的信任,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惹了主子不高兴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倒不如,现在豁出去这条命,为自己的兄弟赌上一把,思及此处,小贵子咬咬牙,暗自做了决定。 “四阿哥今儿心情不错呀。”小贵子端水进来,等四阿哥洗完手,又递上了毛巾。 “四阿哥今日得了夫子的夸奖。”苏培盛得意道,“咱们四阿哥最聪明了。” “瞎说,这话要是传出去,我都跟着害臊。”胤禛坐下来,一边喝着汤羹,一边说道。 “嘿嘿,咱们就自己人说说,如何能传到外面去?”苏培盛笑道。 小贵子跟着附和道:“那是,四阿哥向来聪明又刻苦,定然能得夫子另眼相待。” 等到四阿哥吃完了,小贵子将东西还回御膳房,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永和宫一趟。 “你说你能帮到本宫?”德妃挑了挑眉梢,没想到好消息来的这么快,但是她隐藏住自己的兴奋,慢慢道,“是什么法子?” “这个……这个奴才不能说,还请德妃娘娘定要相信奴才,奴才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的。”小贵子磕头说道。 “行吧,你向来办事稳妥,本宫定然是相信你的。”随后,德妃说出了小贵子最想听到的话,“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本宫都要重重赏赐你。你可有什么心愿?” “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福分,岂敢不知天高地厚讨要赏赐?”小贵子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尽心尽力为了本宫,本宫岂会亏待于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德妃立马说道。 “如此……奴才便提个不情之请,奴才的兄弟生病了,治病需要钱,奴才斗胆求娘娘能是赏赐点银钱与奴才的兄弟救命。”小贵子说道,提到自家的兄弟,他又想起那苍白的肌肤、止不住的咳嗽声、抖动的手,心中一阵阵的担忧。 德妃先是一愣,才又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不同本宫说,就算不帮本宫办事,本宫也会将银钱给你。” “娘娘帮奴才找到兄弟,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奴才也想着回报一二。”小贵子真心实意地说道。 “行了,本宫知道了,这事儿成与不成,本宫都会找人将银钱送过去,你且安心。”德妃说道。 “奴才谢德妃娘娘。”小贵子恭恭敬敬地给德妃磕了三个头后,退了下去。 等到人走了,德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他找小贵子要了多少钱?” “八十两。”青芸说道。 “呵”德妃放下茶盏,擦擦嘴,“他知不知道这钱小贵子得攒好几年,不过效果倒是挺好的,你看这不就自己想办法来讨好本宫了吗?” 这小贵子脑子也是个实心的,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兄弟”就背主,还主动想给人当枪使,活该他被骗。 不过,这也不是小贵子第一次上当,先前她骗他说自己是担心胤禛,请他帮为照看,他不相信,冷言拒绝。 可是后面见自己只是问问胤禛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这样的问题之类,从来不过问其他的事情,言语之中透露的也是对胤禛的思念,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后来,偶尔也会透露一些胤禛的消息,她自己再从其中推断出其他的信息,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彻底将他变成自己人,到如今,他只怕也是觉得自己是真的关心胤禛才找上他的吧。 “都是娘娘谋划的好。”青芸站在一旁赶紧说道。 “本宫倒是想看看这小贵子能耍出什么花样,真是让人期待啊。”德妃勾起唇角笑了笑,“你也准备好,把尾巴扫得干干净净。” “奴婢知道,下院那两个太监已经调到其他的宫里当差了,况且小贵子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脸,更是无从指认。”青芸说道,“宫外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一旦宫里传出来消息,就立马让人离开京城。” “嗯,你做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如今就等着看小贵子能给本宫带来多大的惊喜了,希望本宫没有看错人。”德妃笑着,笑容温柔中带着一丝杀气。 小贵子离了永和宫后,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从四阿哥下手,自从宜妃娘娘被免去请安,四阿哥是如今最常能接触道翊坤宫的人。 这几日每到下学的时间,小贵子便借着取膳食的缘由提前出门,在暗中观察四阿哥的行动。 看着前面匆匆而过两个熟悉的身影,小贵子立马跟了上去。 四阿哥今日也要同九阿哥见面,但见九阿哥拉着四阿哥的衣角,仰头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四阿哥一边点头应和,一边笑着,看样子,心情是十分的愉悦。 苏培盛就站在不远处把风,小贵子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 没过多久,宜妃出现了,同四阿哥说了两句话,才领着不停地挥着小手的九阿哥离开。 这两天他不止一次见到过宜妃娘娘出现了,便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宜妃都会出来散会步,已经是每日的惯例。 小贵子眉头一皱,便有了主意。 第114章 摔倒 郭宜最近越发的懒散,若不是堇姑姑催着她起来走走,她根本一动都不想动,不过坐久了,尾巴骨也受不了。 如今,就真的应了那句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而且越接近临产期,她心中越底,生孩子可是要闯鬼门关的事情,为了自己历劫成功,一切都能帮助她顺产的措施,她都愿意咬着牙坚持一下。 为了使自己好歹能动弹一下,她给自己每天安排了点任务,要不去接胤禛下学,要不就去接胤祐回宫,或者去接胤禟遛弯。 而今日又是溜胤禟的时间,小小的人儿迈着腿,背着手,宛如大爷遛弯。 郭宜……自己的手上就差一条牵引绳了…… 等到一看到远处走过来的胤禛,胤禟立马一脚油门,炮弹出膛般“嗖”地一下子窜了出去,嘴里还吆喝着,“嘿嘿哈哈哦哟哟……” 胤禛也习惯了,立马半蹲接住人,附和了声,“哈嘿。” 郭宜无语,宛如看两个智障,没发现啊,自己儿子还带了降智的buff,以前清秀好冷的小四哥,现在怎么这般……一言难尽。 看到宜妃也在,胤禛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悄悄地红了,“给宜妃娘娘请安。” “你们慢慢聊,本宫去歇一会。”郭宜才不想盯着小朋友玩耍呢,他们觉得拘束,自己也跟着犯尴尬。 郭宜一边慢慢走动,一边说道:“本宫瞧着胤禟最近忙得不得了,早上要和胤祐依依惜别,下午要来见四阿哥,晚上又要缠着胤祺。” 好在对方都是亲亲哥哥们,不然简直就是幼儿版的时间管理大师。 “九阿哥向来喜欢热闹,先前日日粘着五阿哥和七阿哥,如今两个哥哥都有事情要做,自然无聊了,不如让他同八阿哥一起玩呗。”堇姑姑说道。 郭宜不太愿意,虽然如今的八阿哥还是一个小可爱,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能不接近,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本宫瞧着他同八阿哥也不甚热络,就算了吧。”郭宜说道。 小孩子不都是玩着玩着就热络了,但看宜妃对八阿哥有些介怀的样子,堇姑姑也没提这些话,她听说卫氏前些时候去了惠妃那儿,给惠妃送了些绣活,惠妃还挺喜欢的。 “对了,你记得把胤祺的东西收好,送到皇太后的宫中。”郭宜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之前送到丰泽园的洋芋已经发芽了,康熙最近忙着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没空陪胤祺去,她身子重,就算想去,康熙也不会同意。 当初她去丰泽园,觉得丰泽园离皇宫近,吐槽是周末京郊踏青,如今连踏青的机会也没有了,哎,这就是所谓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如今这个季节,正好是花红柳绿,万物生机勃勃。 任凭这春光忒好,与她关系也不大,她现在就只能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小花园赏赏景。 毕竟堇姑姑提醒说怕人多冲撞了,郭宜深以为然,宫斗剧里面实在是太多这种场景了,还是避着人比较好。 “奴婢晓得,不过七阿哥要不要去?”堇姑姑问道。 郭宜这才想到还没有同胤祐说这个事情呢,哎,这忘事的脑子,怀孕之后,经常会有注意力不集中的状态,“等晚上问问他吧,愿意去就一起去,不愿意就算了。” 啊,好想带着崽崽们去踏青啊,烧烤支起来,风筝飞起来,小酒尝起来…… “是。”堇姑姑点头道。 郭宜轻轻摇了摇团扇,遥望了过去,胤禟拿着胤祺之前的种洋芋日记,正在一页页地给胤禛讲着。 要是她没记错,胤禛好像已经从胤祺嘴里听到过了……如今再来一遍? 她看着胤禛的神色, 好似透着几分生无可恋。 “那个公公是?”郭宜见四阿哥身边除了苏培盛还立着一个太监,前几日都没有见过呢。 “那是小贵子,也是伺候四阿哥的。”堇姑姑瞧了一眼,便认出来了,“上次请了赵太医的就是他。” 如此一提,郭宜隐约有点印象,她又多看了一眼,小贵子一抬眼刚好对上了视线,郭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慌乱地低下了头。 郭宜? 似乎是也发现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小贵子复而又抬起头与她对视了几秒钟。 郭宜??? 好吧,这简直就是把“可疑”写在了脸上好不? “本宫之前与他不认识吧?”一个是皇帝的妃子,一个是阿哥的太监,中间隔了半个太平洋,自己应该不会得罪过他吧? “娘娘怎么问起这个?若不是四阿哥发烧那次,您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号人吧。”堇姑姑说道。 原先时候,宜妃与皇贵妃关系一般,也不会关心四阿哥身边是谁跟着伺候的。 “本宫见他他眼神躲躲闪闪的,感觉行迹挺可疑的。”郭宜说道,堇姑姑对这个宫里可比她熟悉,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关联。 宫斗的第一条就是,千万别忽略掉任何可疑的线索。 堇姑姑狐疑了一下,“这是佟皇贵妃给四阿哥找的奴才,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就没问题,您为何要加个“吧”字,这好不同意安定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 约莫是猜到宜妃在想什么,堇姑姑又道:“奴婢盯着点,您不必担心,这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敢整什么阴谋。” 以前她觉得娘娘大大咧咧容易被算计挑拨,可自打娘娘怀孕之后,又有点儿草木皆兵,可这有孕之人岂能忧心过重?她只能从旁安慰。 “好吧。”郭宜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同小贵子也没有什么纠葛,与四阿哥、皇贵妃的关系也还不错。 只呆了两刻钟,胤禛便起身要回阿哥所,呆得太久,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见两人开始要告别了,郭宜上前,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胤禛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悄悄乐了,果然种洋芋的热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 如今胤禟已经熟练掌握了告别技巧,凑上前抱了抱胤禛,乐呵呵道:“四哥哥,禟禟宝宝要走哒,你要想我哦” 虽经历过几次,胤禛依然有些手足无措,红了耳根,实在是无法说出这么黏糊糊的话,只是拍了拍胤禟的背,轻轻地嗯了一声。 郭宜瞧着这场景好笑极了,以他们现在这么深厚的情谊,日后定然不会轻易反目成仇。 “好了,让四哥哥赶紧回去用晚膳,咱们也回去。”郭宜说道。 胤禟点点头,转身走到额娘的身边,身后牵住额娘。 他们如今在养性斋这个地方,要一起走到隆福门再分开,不过为了避嫌,胤禛每次都故意走得十分慢。 这才刚走两步远,他忽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巨力撞过来,正想扶着墙稳住身形,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踉跄两步朝前扑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走着的宜妃,他整个人心中一片空白,脑子里面只有两个字——完了!!! 苏培盛见状赶紧拉人,可是他的反应速度跟不上,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倒是郭宜因着担心小贵子,心里一直提着,余光中一个黑影扑过来,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若是往常,她兴许还能躲开点,但是如今拖着一个巨大的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崽崽,整个人如同被定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感觉背心被人重重一撞,整个人也重心不稳地朝前扑 过去,手还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这是她第一次在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慌,她的孩子—— 郭宜觉得自己要完!!!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堇姑姑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惊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有红棉,反应比常人快了不少,见到四阿哥扑过来的时候,一掌把堇姑姑推开,拉住宜妃的胳膊。 但可是四个人的重量,她也被拖着着超前快冲了两步,一把跪倒在地,咬牙死死搂住了宜妃的腰下。 堇姑姑额头撞上了墙,受痛之下,清醒过来,慌乱地上前扶住了宜妃,“娘娘,没事吧,没事吧……” 郭宜整个人吓得完全反应不过来的,人都是恍惚的,被堇姑姑掐了一把虎口才醒过来,整个人一个激灵,腿软得如同面条,直往地上滑。 胤禟也是被吓得够呛,从地上爬起扑过来搂着宜妃的脖子,“额娘,额娘……” 郭宜此刻完全顾不了形象,瘫坐在地上,被胤禟的小胳膊一搂,艰难道:“儿啊,你放轻松一点,额娘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可不想自己没摔出问题,反倒被儿崽给勒住了。 脖子里面一片温热,她赶紧摸了摸胤禟的小脑袋,“额娘没事,别哭啊。” 胤禟哼哼唧唧埋着头。 “别害怕,别害怕……”她细声安慰着,又示意堇姑姑去把红棉给拉起来,刚刚那一下子,她都听到了膝盖磕到石板的声音了,肯定摔得不轻,“红棉,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红棉说道,背后的冷汗湿漉漉,浑身发抖,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刚刚要是没有抱住宜妃,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见红棉还能勉强站起来,郭宜推测骨头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这才松了口气,看到正被苏培盛从地上扶起来的四阿哥,疑惑道:“四阿哥没事吧?是没站稳?” 四阿哥正欲张口,一旁的小贵子立马跪了下来,磕头道:“娘娘饶命,是奴才刚刚脚滑,才撞到了四阿哥,一切与四阿哥无关。” 郭宜本身就对小贵子有几分怀疑,便道:“这么平整的路,你也能脚滑?” 莫非你得了女主平地摔的家传绝学? 小贵子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不是故意的,连连磕头,额头上一片发青。 倒是堇姑姑心细,凑近了检查地面,“娘娘,这石板上有一层油。” 第115章 巧合 郭宜心里止不住疑惑,难道不是小贵子吗?可先是他透露出令人生疑之处,而后也是他先撞上了四阿哥,这也实在是太巧合了吧? “这层油涂得极为薄。”堇姑姑继续查看着,“地上的脚印不多,应该是弄上去没多久,这么大一片面积,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什么意外。” 这条宫道是出御花园通往西六宫的道路之一,脚印少,说明踩过这片油迹的人不多,那绝对是才撒上去的不少。 可惜他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道路,并没有能够对比的。 郭宜直感叹,堇姑姑这是福尔摩斯·堇吗? 她看着那片油迹,犹还有些心慌,扭头瞧了小贵子一眼,他跪在地上低着头,整个人抖得好似都要散架了一般。 看不出是为了这个意外而害怕,还是害怕自己被查了出来。 宫斗太难了,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测谎仪才行。 “娘娘,此事不如交给内务府去查吧?”堇姑姑显然也想到宜妃先前提到过的事情,可是小贵子是四阿哥的人,想得更深点,他是佟皇贵妃的人,由宜妃处理容易伤了和气。 郭宜正欲点头,又看着胤禛道:“这油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针对的你我,或者只是一个意外,还是让人查清楚比较安心,你觉得如何?” 胤禛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一直没有抬头胤禟身上,他是不是也吓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伤害了宜妃娘娘? “宜妃娘娘说得是,还是查清楚一点比较好。”胤禛垂下来眼眸说道。 他最开始就有几分怀疑小贵子,若不是这个奴才是佟额娘挑选的,担忧佟额娘知道后觉得自己多疑,他早就想办法给调走了。 前两天小贵子正巧撞见他同胤禟的见面,发誓自己会给他们打掩护的。 他放任小贵子跟着,也是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和小贵子联系,可这几天小贵子在阿哥所和御膳房两点一线,也未曾同谁有过过多的接触,更没有传消息出去。 就在他都快误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小贵子的时候,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他对小贵子怀疑升到了姐姐。 他回忆了一下,说不定小贵子早就知道自己同胤禟见面之事,消息也早已经传了出去,如今故意接近,就是想趁机谋害宜妃。 可笑自己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将他放在身边,给了他可趁之机。 见胤禛也同意,郭宜点点头,同堇姑姑道:“那就这样处理吧。” 堇姑姑想着先把宜妃从地上扶起来,郭宜拍了拍胤禟的背,“先松开手,让额娘起来。” 胤禟这才松开手,但是不肯远离半步。 郭宜由着他去了,在堇姑姑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这腿还有点使不上力气,只能靠着墙壁。 胤禛赶紧让苏培盛去扶一把,谁知道胤禟立马冲上前,一把拦着,“不许靠近额娘。” 苏培盛面露尴尬,赔笑道:“九阿哥,奴才只是想帮宜妃娘娘一把,没有坏心。” 胤禛也紧张地说道:“对,苏培盛只是想帮忙而已,禟禟乖乖。” “你们都坏坏,不许欺负额娘。”胤禟红着眼眶,睫毛被泪水浸透,湿漉漉的,愤怒道,“不许叫我禟禟” 他看到了,就是四哥哥的奴才撞到了额娘,害得额娘差点受伤了。 听到胤禟此言,胤禛的心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道:“好,不这么叫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胤禟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四哥哥也撞到了额娘。 胤禛心中难受极了,仿佛被人用刀一块块地割着心尖上的肉,虽然他是无意间撞到的宜妃娘娘,可是毕竟是他把小贵子放在身边,害 了宜妃娘娘。 郭宜见他一副鸡崽护母的样子,心中吐槽,你不让苏培盛过来扶上一把,额娘怎么从地上起来,指望你? 看着胤禟个头,郭宜觉得让他给自己当拐杖都嫌弃矮了点。 眼见着天慢慢黑了,这宫道上也没有什么人,就在郭宜猪呢比自力更生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你怎么这般模样?”康熙从远处走过来,就见到他的宜妃正贴着墙。 “臣妾刚刚差点摔了一跤,现在还腿软着呢。”郭宜搭上康熙的手,稍微才站稳了点。 康熙摸到她掌心的一片湿冷,人还在微微发抖,心知她是吓坏了,别说她了,自己听到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连连问道:“有没有事?” 郭宜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康熙微微放松,见在场之人都有些狼狈,问道:“怎么就摔到了?” “臣妾领着胤禟在小花园散步,遇到下学的四阿哥,便一同走着,也不知道谁在地上洒了油,小贵子滑了一下,撞倒了四阿哥,四阿哥又撞到了臣妾,这才一下子都摔了。”郭宜麻利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没有说小贵子是故意的,也没有说他是无意的。 她现在有些惊魂未定,脑子也不是很清楚,实在是没有心思搭理这个事情,既然康熙接手,就再好不过了,是非曲直,就由他去查吧,。 有所依仗后,郭宜的手在肚子上温柔地摸了摸,暗道:还好你没事,不然额娘可怎么办? 似乎也感受到了郭宜的害怕,肚子里的小宝宝用力地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她一样。 郭宜忍不住笑了笑,心情也跟着微微轻松了点。 “胤禛可还好?”康熙皱着眉问道。 “儿臣无事,只是让宜妃娘娘受了惊,儿臣心中甚是惶恐。”胤禛拱手说道。 “无碍,又不是你故意的。”康熙看了看地面之上,如今天色稍稍昏暗了些,便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梁九功,叫两个肩舆送宜妃和四阿哥回去。”康熙安抚道,“此事交给朕吧,你们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对了,都叫太医过来看看,开个安神的方子。” “谢皇上关心。” “谢父皇关心。” 康熙还让人请了赵齐过来,查一下怎么回事。 赵齐大晚上被叫过来,心中苦闷得很,一看,还是老熟人——宜妃娘娘。 听闻是宜妃娘娘差点摔了个跤,他心中暗道,宜妃娘娘这怕是要去找个菩萨去拜拜,倒霉成这个样子还敢出门。 郭宜可不知道赵齐心里在吐槽自己,她带着一直粘着她不松手胤禟上了肩舆便打算回去了,从今往后,她就不出翊坤宫的门,谁都别想骗她出去!!! 胤禛眼巴巴地看着胤禟,只可惜胤禟全程都皱着小脸,整个人的心思都挂在宜妃身上,竟是一眼都没有瞧他。 等到完全看不见人了,胤禛才闷闷不乐地上了肩舆,回了阿哥所。 一回去,太医已经候着在了,胤禛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外伤,只有几处淤伤,太医留了点药酒,让苏培盛等会给揉揉,还开了剂安神的药,让喝了再睡。 小贵子正准备去取药,却被胤禛叫住了,“小贵子,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真的是意外。”小贵子赶紧跪地道。 胤禛没有搭理他的话,“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如今也不重要了。” “四阿哥,奴才绝对……” “你就去祈祷汗阿玛查不到你的身上吧,以你谋害皇嗣这一点,恐怕就是要诛九族吧。”胤禛说道。 小贵子还想磕头,胤禛烦躁地说道:“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等到小贵 子被苏培盛带了下去,胤禛一下子扑倒在被子里面,摸到自己藏着的胤禟小拼图,拼图上胤禟乐呵呵的,就像今日告别的时候,可是转眼之间,他就是生了自己的气,不理人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苏培盛不管不顾地把人给拉进了住的屋子,“你给我句准话,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奴才怎么会加害四阿哥呢?”小贵子说道,“我对四阿哥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主,我可以发誓……” 苏培盛啐了一口,冷笑道:“发誓要是有用,需要慎刑司作甚?也就是现在没有什么证据,不然早就送你进去了。” 不止如此,他担心的是,一旦把小贵子交出去,四阿哥和皇贵妃都会牵连进谋害宜妃一事里,到时候可真就是乱了套。 想到这儿,苏培盛也有了几分不解,“哎,我就想不通,你跟着主子不好吗?主子也不像大阿哥那般动则打骂奴才,你为何就非要背叛主子呢?” “我没有……”小贵子赶紧说道,神色戚戚,“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滑倒的,定然是有人故意在那块地上撒了油,想谋害四阿哥和宜妃。” “油肯定是故意洒,跟你有没有关系可不好说,一切都等着皇上的调查结果吧。”苏培盛说道,见小贵子闭了嘴什么的都不说的样子,又忍不住叨叨了两句,“正如四阿哥所言,你就好好祈祷皇上别查到你,不然就连你那不见踪迹的兄弟……呵呵,怕都是在诛九族的范围内。” 提到他的兄弟,小贵子脸色僵了一下,有些难看,苏培盛看在心中,咂摸了一下,“该不会你已经找到人了吧?” “没有……”小贵子赶紧否认道,“若是能找着,我定然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苏培盛瞅着他,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你与你那兄弟分别多年,自己也是一路乞讨来的京城,难道他正巧来了京城还被人找到了,你这榆木脑袋也不想想,这种幸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 小贵子心中咯噔一下。 第116章 当年 一些原本被他执意忽略掉细节重新浮现在小贵子脑海中,其实从见面指出,他兄弟就有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他以为是两人年幼失散导致记忆模糊,若不是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在漆黑的夜里长出带刺的藤蔓紧紧的缠住心脏,沁入毒素。 小贵子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恐慌,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团团踱着步,焦虑让他五内俱焚。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真相,可是他心知,若是真是德妃故意算计了他,他恐怕从德妃口中根本得不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去求皇贵妃吗?皇贵妃现在估计也恨着他吧。 小贵子六神无主,慢慢挪到门口,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看守,但或许苏培盛正在暗处盯着,等着他去找德妃,好抓一个正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猜测,自己可能已经走到了绝路。 不过要是慎刑司查不出来什么,为了名声着想,四阿哥和皇贵妃也不会随意处置他,顶多就是将他赶到别处当差,这也是他一开始想的结果。 但愿吧。 —— 郭宜那边也是有太医等着,先给她诊脉,太医薅着胡子称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点惊吓,给开了安神药。 倒是红棉的伤比较重,堇姑姑看了一眼,双膝红肿青紫一大片,还微微破皮红肿。 看过之后,堇姑姑同太医描述了症状,拿了些伤药,一些外敷药和药酒。 郭宜将堇姑姑叫过来,耳语了一下,堇姑姑脸色变了又变,躬身退了下去,同太医一起去了太医院,带回来一瓶药酒,“娘娘怎么也不吭声?” 堇姑姑看着宜妃腰上两侧白皙的皮肤上,有着两个明晃晃的发青的手掌印,心疼极了。 “若是说了,红棉又要多想。”郭宜说道,回到翊坤宫这个熟悉的地方,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让兰心来吧,你把额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奴婢不疼,不碍事的。”堇姑姑说道。 “胡说,都是肉长的,怎么会不疼?”郭宜淡笑,“赶紧去吧,别让本宫担心。” “奴婢多谢娘娘关心。”堇姑姑将药酒放在床头小几上,退下去。 兰心的手非常轻,等着疼痛的地方敷上药,火辣辣的疼痛被清凉的感觉覆盖,郭宜这才吁出一口气,背靠着大迎枕休息。 胤禟换了套衣服,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滚了一身灰,脏兮兮的,一迈过门槛,就哒哒哒地跑过来,自己一溜烟地爬上了炕,伏在宜妃的身边。 “额娘没事,胤禟有没有受伤呀?”郭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没有呢。”胤禟摇摇头,又去摸了摸宜妃的肚子,“弟弟吓坏了吗?” “弟弟胆子可大了,你看他都没反应。”之前因她自个儿的情绪波动大,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活跃了一阵,现在都平复下来了。 胤禟的手放上去就不收回来了,“弟弟真乖。” “禟禟也乖呢,又可以保护额娘,还可以保护弟弟。”郭宜在他的脸上叭了一下。 “我真的保护额娘和弟弟了吗?”胤禟闻言,兴奋地仰着小脸问道,亮晶晶的眼神发着光。 “对呀。”郭宜点头道,“不过呢,你是不是生四哥哥的气了呀?” 胤禟纠结地点点头,郁闷道:“他撞到了额娘,额娘差点摔倒了,弟弟也差点摔着了。” 之前乳母跟他说,额娘现在怀着小弟弟,不能随意闹腾,若是摔着了,额娘和弟弟都会受伤,他要保护他们。 “可是四哥哥不是故意的呀,他也被人撞了一下。”郭宜提醒道。 “那要怎么办呢?”胤禟的小 脑瓜转呀转,打了个结。 “你还想同四哥哥一起玩吗?”郭宜问道,先前还想着他们的情谊深厚,转眼间形势就天翻地覆了,这可真是啪啪打脸。 胤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还想同四哥哥一起玩耍,但是四哥哥又差点伤害了额娘。 额娘说得有道理,四哥哥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要原谅他呢? 胤禟内心十分的纠结。 郭宜让他慢慢想,想偏了,她再纠正也不迟。 “额娘……” “宜额娘……” 听闻消息的两个崽急冲冲地跑了回来,在门口撞到了一块,哎哟两声同时响起,揉了揉痛处,就赶紧都溜了进来。 “慢点,慢点……”可别她没事,把崽给撞出来问题。 两个崽也一起爬上了炕,郭宜荣获团宠的地位,被胤祐捧着手手问哪里痛痛,又被胤祺端茶喂水,还被胤禟这里呼呼那里呼呼。 她怀疑自己不是摔了,而是摔残了。 不过被崽崽们众星拱月哄着,她还是很开心的,这种待遇实在是太难得了。 郭宜享受着崽崽的呵护,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她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清朝,只是她不再是宜妃,而是一个透明旁观者。 时间是阳春三月,康熙带着后妃、子女在御花园放纸鸢,宜妃原身也去凑了热闹。 看台上,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嫔妃之间笑声吟吟,孩子之间热闹欢腾。 宜妃站在了康熙的身边,笑着说道:“皇上,快看,那个蝴蝶真大啊。” “哪里?哪里……”众人连忙问道。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探头垫脚,只见一只约莫有一米长的蝴蝶从东边慢慢升起,颜色五彩斑斓,下面还缀着柔软的长条儿,随风飘舞。 这么大的纸鸢一下子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众人惊叹的同时,许多人挤着朝前涌去。 郭宜瞧的分明,这次也是站在胤禛身边的一个太监在他身后用力一推,胤禛整个人一歪,一下子撞到了他旁边的胤禟,胤禟旁边就是宜妃。 宜妃穿得是花盆鞋,胤禟个子小,正好撞在宜妃小腿上。 只听宜妃“哎哟”一声,失去了平衡,身形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这次她的身边没有红棉,肚子狠狠地磕在了地上,随后就见了红。 郭宜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是摸了个空。 画面跟着一转,便是她熟悉的翊坤宫。 房间里面传来宜妃痛呼声,胤禟脸色发白偷偷扒着门框往院子里面张望,匆匆赶来乳母都鲁氏赶紧把他抱走了。 “皇上,宜妃娘娘难产,大出血了。”产婆出来禀告道。 康熙黑着脸,“想尽一切的办法……” 郭宜都急得在院子里面开始踱步,可惜她飘不进去,看不到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阵十分微弱的婴儿哭泣声。 产婆再次出来禀告道:“启禀皇上,是个阿哥,不过因为早产,身子骨不是很好。” 康熙也知道事情的凶险,怪罪这些人也无济于事,“宜妃如何了?” “宜妃娘娘大出血,日后怕是生育困难。”提到宜妃,太医的声音都小了些。 康熙默了一下,才道,“无事,给宜妃把身子调理好,还有十一阿哥,需要什么药,都从朕的内库中取,若是没有,直接同朕讲,朕会想办法。” 之后场景变幻飞快,一会儿胤禟说了是胤禛撞了自己,言之凿凿,一会儿胤禛说有人撞了自己,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各种站出来指证的人都有,,有说四阿哥没 动的,有说就是胤禛推得胤禟,真真假假。 康熙焦头烂额,而后宫中盛传佟皇贵妃嫉妒宜妃,借助四阿哥谋害皇嗣。 宜妃自打知道胤禌因早产身子骨不好,便恨极了幕后之人,如今证据都指向皇贵妃,她便相信了,隔三差五地在康熙面前闹腾。 谣言越演越烈,康熙心中将信将疑,为堵住悠悠众口,先是褫夺了皇贵妃的掌宫之权,而后禁足了整整一年。 遭逢此大变,皇贵妃一下子病倒了,让她痛苦不只是六宫之权被褫夺的耻辱,更是康熙对她的不信任,心灰意冷后,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 没过两年,佟国纲战死,佟国维被牵连降职,整个佟佳氏的地位一落千丈。 佟皇贵妃没有办法,只能重新邀宠,为佟佳氏一族争得喘息的机会,而邀宠的第一步,便是洗清她身上的谣言。 她派人在宫中散布当初之事是个意外,胤禟是被其他人所撞倒的,因为年幼,没有看清楚,这才导致了误会。 谁知,德妃暗中推波助澜,将谣言转为是胤禟自己没有站稳,撞倒了宜妃,而后故意将事情赖在胤禛身上。 因着宜妃早产之事,康熙一直都对她格外怜惜,加上宜妃素来行事张扬,不少人都厌恶她,眼见机会来了,跟着落井下石。 陈年旧事又开始在宫中沸沸扬扬,德妃又引着康熙故意听到胤禟愤懑之言“无论是否为皇贵妃与胤禛所为,爷都要他们跌进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听闻此言,康熙觉得胤禟当初的确是有撒谎的嫌疑,可能是他自个儿的错,赖在了胤禛的身上,遂而心生不满。 加上,胤禟性子桀骜张扬,自满自得,与康熙所钟爱的谦逊低调想去甚远,康熙越发不喜欢这个儿子,心中的天平逐渐倾向皇贵妃。 且皇贵妃此时已经病重,太医声称乃是忧思过重积劳成疾导致,康熙心中颇为愧疚,在佟皇贵妃病重之时更册封其为皇后,只是这般也没有留住这薄命红颜。 封后之举激怒了胤禟,加之康熙若有似无的训诫,更让胤禟心怀怨念,父子俩形同陌路。 而变故就出在康熙 第117章 做梦 这一年的七月二十五日,自出生就汤药不断缠绵病榻的胤禌没能熬过去,丧子之痛让宜妃心中哀恸,一下子跟着病倒了。 胤禟既哀痛弟弟的去世,又心疼额娘的身体,越发对康熙和胤禛不满,暗中接受胤禩的招揽,成为了八皇子一党,为胤禩提供钱财和人脉。 可惜胤禩功亏一篑,在大势的面前,胤禟无力而又无奈,只能私下联系其他人,秉着就算胤禛登基也要给设置各种障碍的想法,继续反抗。 郭宜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画面又转到另一处,虽然容貌老去,但是她还是认出这是德妃,对面的男人是胤禛。 德妃神容哀戚,正字字泣血地说道:“你为何将胤禵软禁在汤泉?” “朕行事自有章法,皇额娘乃是后宫之人,后宫不得干政。”胤禛面对自己额娘泣诉,丝毫不为动容。 “那可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忍心???”德妃说道,无力地扯着胤禛的衣襟,与其对视。 “怎么?皇额娘让十四弟丢下军务千里回来奔丧时没想过今日吗?”胤禛一把甩开德妃的手,嘲讽道,“他如今的结局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皇额娘见得还少吗?” “你……你知道?”德妃惊惧。 “知道什么?知道皇额娘教唆十四弟取而代之?”胤禛反问道,同母所生,地位千差万别,他不禁怀疑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皇额娘如此厌恶。 “好啊,你果然知道。”德妃癫笑道,她知道自己儿子心机深沉,没想到连自己也防备着,她还以为这段时间母慈子孝是他真的被自己感动了呢,“你是不是等着看我什么时候出手?哈哈哈,真是好谋算啊。” “朕如今将他软禁在汤泉,已经是朕的底线了,您就当好您这个皇太后,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胤禛慢慢说道。 “你竟然如此狠心!!!”德妃知道他这也是要软禁自己的意思,心中悲愤。 “说到狠心,朕岂及皇额娘的十万分之一?”胤禛怒道,多年的不满倾泻而出,“皇额娘对六弟、十四弟万般考量,为何偏偏对儿子如此狠心?难道我不是额娘的儿子吗?” “你是我儿子吗?不,你是佟佳氏的儿子。”德妃声音尖利地说道,“既然你要亲近佟佳氏,我只能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要恨就恨佟佳氏!” “这难道是儿臣的错吗?”胤禛指着自己,眼睛充血地盯着德妃道,“难道儿臣就想这样吗?” “难道我就想吗?看着你同佟佳氏亲近,我这心就好似在滴血一般,我恨啊,我恨你认佟佳氏为母,更恨佟佳氏夺人之子。”德妃咬牙切齿,“恨得日夜难免,盼着她要是没了,你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胤禛怔愣了一下,心中百转千回,“当年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什么……”德妃一时没反应过来。 “宜妃娘娘当初在御花园那一摔,是你让人做的吧?”胤禛死死盯着德妃的眼睛逼问道。 “不是我。”德妃丝毫不见心慌地顶了回去,“不是你撞的胤禟吗?” 胤禛却道:“当时如何,朕记得清清楚楚,皇额娘不愿意说就算了,朕可以慢慢调查,总会查到点蛛丝马迹,您说是吧?” 若是胤禛还未登基,德妃有把握能在他查到前毁尸灭迹,但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势单力薄的四阿哥了,而是大清朝地位最高的人。 见德妃的神色似有松动,胤禛继续说道:“皇额娘要是坦白,朕便留十四弟一命,若是不愿意,那朕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敢!”德妃目眦欲裂,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用胤禵来威胁我?” “看来皇额娘已经听懂朕的弦外之音,那朕便不多言了。”胤禛 说道。 德妃疯笑了好一会,差点止不住,“你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真是像极了我。” “不错,当初之事是我所为,推你的太监是我找的,宫中的谣言也是我让人传的,胤禟也是我诬陷的,你满意了吗?” 果然是她! 想到佟皇贵妃这些年委屈与病重,想到这些年他与胤禟的明争暗斗,胤禛捏紧了自己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忍了半晌,才从心口剜出几个字,“很好,很好……” 连说了几声,转身出门,吩咐道:“从今日起,皇太后身体有恙,闭门养病,任何人不得探望,苏培盛,把这里的人都换上一遍,朕要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飞出。” “嗻。” 还没有等胤禛走两步,就听到一声闷响,里面传来奴婢的惊呼声,他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赶紧转回去,只见德妃倒在地上,额头上一片鲜血淋漓,柱子上也有一块血迹。 胤禛怔在原地,苏培盛躬身上前,探了探德妃的气息和脉搏,都没有动静,对着胤禛摇了摇头。 德妃显然一心求死,用了极大的力气撞上去。 殿里面的奴才全部跪地,瑟瑟发抖。 “苏培盛,把这里的人都处置了吧,昭告天下,皇太后……皇太后因病薨逝……”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才张嘴,艰难地吩咐着,转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德妃,走了出去。 郭宜整个人都被震惊,的确是有德妃自杀的传言,但是没想到其中竟然是这样的缘由,她很清楚德妃自杀并不是因着当年之事被揭穿,而是想借着一死,让胤禛能放过胤禵。 不过显然德妃的算盘落空了,因为胤禛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不止没有放过胤禵,反而历数胤禵之过,借着德妃之死,责令胤禵守陵,继续圈禁。 接着召见胤禟,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并将德妃之亡故与胤禵之贬责作为对当初之事的补偿,想让胤禟放弃对抗,从内部解决这股一直与之斗争的力量。 可惜胤禟不为所动,只是回了句“皇上不还好好的吗”。 不止如此,出宫之后,胤禟还大肆宣扬胤禛的皇位来路不正、兄弟相残、逼死亲生额娘等等不孝不悌的言论。 最终,让胤禛动了杀心,着手打压宜妃,对付胤禟…… 虽然只是一个旁观者,但这一幕幕都让郭宜紧张地喘不过气来,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起因经过结果竟然是这般。 她心中也曾经想过为何胤禟就偏生同胤禛过不去,直到胤禛继位还在努力蹦跶,还有佟皇贵妃只生育一女之后便再无身孕,以及只做了一天的皇后……在这个梦里,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御花园的那一跤,夭折的那个孩子,后宫的纷争……种种堆积在一起,造成了这个悲剧。 郭宜又想到自己会梦到这件事的原因,还记得她第一次梦到原身的场景是胤祺给胤禟改名字的那天,那时候宜妃已经垂垂暮已,心中多是悔恨。 见过那个场景之后,郭宜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胤禟和胤禛搞好关系,今日梦到这么多,难道是因为……胤禌? 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是她的声音,应该是说宜妃的声音,“多谢你愿意救下我的孩子们。” 郭宜很想张嘴问她是不是宜妃,但是就好似平常做梦一般,话到了嘴边,就是张不开嘴,她急得不得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郭宜尝试一下心灵沟通。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道了声,“多谢。” 接着,郭宜就感到一只温柔带着无限眷恋的手在自己的肚子摸了一下,触感实在是过于真实,直接让她 从梦中醒了过来。 郭宜睁开了眼睛,做了这么长这么刺激的一个梦,她既觉得刺激又觉得疲惫,整个人都不想动弹。 “娘娘醒了?”兰心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绣品,走过来,扶着宜妃起身。 郭宜望向窗外的天光,“何时了?” “已经快午时了。”兰心说道。 郭宜揉着生疼的太阳穴,注意到外面吵闹的动静,“外面在闹腾什么?” “四阿哥来请罪,九阿哥不让他进来呢。”兰心说道,宜妃娘娘睡得深沉,她不敢将人叫醒,便让四阿哥先回去,可是四阿哥执意要等宜妃娘娘醒来,一等便等了这么久。 “扶本宫起来。”郭宜打算起来看看,“让四阿哥在殿中坐上一会,我等会就去。” “是。”兰心让人去传话,自己亲自伺候着宜妃穿衣。 “昨日胤禟心中还舍不得胤禛,今日怎么就闹腾起来了?”郭宜微微抬起下巴,方便兰心系扣子。 “这……”兰心的手顿了顿。 “但说无妨。” “如今宫中已经传遍了,说是佟皇贵妃嫉妒您得宠,指使小贵子谋害您呢。”兰心将宫中的传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郭宜冷哼了一声,德妃的速度倒是快,看来她穿过来还是改变一些事情。 原先可没有胤禛来翊坤宫认错这个事,不过梦里胤禛和胤禟关系本就一般,不像现在对胤禟这么上心。 不过,这样也会使胤禛更加伤心吧?只求他们之间千万别演变成“因爱生恨”这种戏码。 “无稽之谈,你吩咐宫中之人,不得将此事扣在佟皇贵妃的身上,慎刑司都没有说与皇贵妃有关系,他们有天大的胆子敢私下污蔑皇贵妃?若是被逮着了,可别怪本宫到时候不求情。”郭宜说道。 “娘娘真的觉得与皇贵妃无关?”兰心迟疑了一下问道。 “自然是与其无关。”她敢肯定这都是德妃的手笔,毕竟她最喜欢使用借刀杀人这招,屡试不爽。 而且皇贵妃性子极好,在原身的记忆里面,也并没有主动谋害过人,好几次宜妃在她面前含沙射影,她亦未曾报复过。 更别提,她们如今的关系还不错,皇贵妃更加不可能如此行事。 “从今往后,本宫就用这种莲花纹的团扇了。”郭宜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碧纱团扇,这是特意让兰心找出来的,因德妃喜欢莲花,原身很厌恶与之相关的事物,如今正好可以用上。 “走吧,本宫去见见四阿哥。” 她一定会让德妃后悔今日之事! 第118章 夜访 胤禛坐在大殿的椅子上沉默着,胤禟站在他身前,一会扯着他的袖子,一会扯着他的衣摆,嘴里嘀咕着:“你坏坏,走啊,不要你来,不想见你,讨厌……” 胤禛神色惊恐难安,他不想和胤禟起冲突,也不想轻易离开,双手好似无处安放,恨不得举手投降。 郭宜慢慢走了进来,温温柔柔地说道:“禟禟在说什么呢?” “额娘,坏人来了。”胤禟叉着腰告状。 胤禛尴尬地起身道:“给宜妃娘娘请安。” “坐着说话吧。”郭宜让胤禛坐下来,自己也顺势坐在椅子上,招招手,让胤禟过来,“跟额娘说说,谁是坏人啊。” 胤禟拿着眼睛斜睨着胤禛,哼道:“就是……就是……四哥哥啊……” 他才不想称呼坏人四哥哥呢,但是他也不知道除了四哥哥,还可以叫什么,好气哦。 “为什么说四哥哥是坏人吗?”郭宜拉着儿崽的小肉手揉着,她是绝对不会让胤禟和胤禛再次重蹈覆辙的。 “因为大家都这么说的呀……”胤禟仰着小脸说道。 亏他昨天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决定原谅四哥哥,结果早上起来后大家都说是的四哥哥害了额娘。 郭宜说道:“他们又不在场,如何知道四哥哥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他们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啊。”胤禟纠结。 “禟禟要相信自己眼睛,相信自己的心,你的心告诉你四哥哥是不是坏人呢?”郭宜戳戳他的小胸膛。 “我不知道呀。”胤禟理直气壮地说道,他只是一个只有一岁半的崽崽,真的想不出来。 郭宜见他迷茫的样子说道:“既然不知道,怎么能随便就同旁人一样说四哥哥就是坏人呢?四哥哥喜欢你,你这样说,他肯定会生气的。” 胤禛被戳中了心思,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道:“不会生气,不会生禟禟的气。” 但是,会有点伤心。 郭宜笑了,眼前这个挂着黑眼圈的少年同她梦中那个杀伐狠厉的君王千差万别,还有几分可爱,“你不生气,是因为你看重他,万不能让他因此生出是非不分的心思。” 胤禛脸持续升温,“宜妃娘娘教训得是。” “也谈不上教训,胤禟向来亲近你,本宫想着你是哥哥,最好能给胤禟做个好榜样,何事能行,何事不能行,都得让他明白。”郭宜说道。 胤禛听到宜妃娘娘这话,不由地身子都坐直了些,转而想到,宜妃娘娘这话是不怀疑自个是故意的吗? 郭宜见他微微窘迫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禟禟,做错了事情要怎么办呀?” 胤禟默不作声,低着头在宜妃身边晃来晃去,就是不抬头。 郭宜掐了掐他肉乎乎的小脸,“额娘现在可不吃这套哦。” 胤禟的小心思被点破,颇有些羞耻,只能慢慢挪着小步子,挪到胤禛身边,刚刚他还拉扯了四哥哥呢,还说四哥哥是坏人,还让他走。 胤禟的心思绕啊绕,飞速地抬头看四哥哥一眼,又飞速地低下头。 胤禛看了好几眼,恨不得帮他把话说了,反正只要胤禟跟他重归就好,他根本不在乎谁道歉,但是宜妃娘娘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好在胤禟最后还是开口了,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嗡嗡嗡一样,“四哥哥,禟禟错了……” 胤禛一直支着耳朵,听到胤禟的话,立马接道:“没关系,我都不介意的。” 胤禟的脸刷地一下子亮了,凑过去抱着胤禛的胳膊说道:“四哥哥,禟禟最爱你了。” 被奶乎乎的小崽子这么一蹭,胤禛的心都化了,担忧了一夜事情就这么解 决了,他都要不敢置信。 他默默地伸手掐了身边的苏培盛一把,苏培盛小声哎哟了一下,“四阿哥,您掐奴才干嘛?” “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做梦。” 苏培盛……那您掐自个儿就行了呗,接收到四阿哥眼神,他一个激灵道:“奴才皮糙肉厚,您使劲掐没关系。” 胤禛这才凉凉地收回了目光,搂着软乎乎小胤禟,思索一会,开口道:“宜妃娘娘,昨日之事,都是我身边奴才的错……”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宜妃抬手打断了。 见胤禛面露不解,郭宜说道:“皇上既然在查这个事情,那就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你不必急着认错,万一此事跟你毫无关系呢……” “可是毕竟是小贵子……”胤禛心里的话不敢说出口。 “若是意外,本宫如今无事,也不会同你计较,若不是意外,本宫只会怨恨那始作俑者,跟你有何干系呢?”郭宜说道。 胤禛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好些,反而有些踟躇,他的确不是始作俑者,但他怀疑是德妃动的手,而且现在宫中现在盛传是佟皇贵妃动的手,这两边都与他脱不开干系,宜妃娘娘真的能不介意吗? “还是说你认定了小贵子就是故意的?”郭宜说道,没准胤禛还真的知道什么呢。 突然被提及心中所想,胤禛心中一惊,慌忙说道:“我不是,我只是担心宜妃娘娘因此生了我气,生了佟额娘的气。” 噢哟,这慌乱的小表情,少年,这可真是把答案都写在了脸上。 郭宜见他又慌又怕的神色,都不忍心继续诈他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多心。” 不止胤禛被吓了一跳,连一旁苏培盛的心都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嗐,这能不多心吗?突然这么一句话真是吓得人腿软。 “我自然是不会,就是害怕宜妃娘娘因此都和佟额娘生分了,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胤禛急忙忙地解释道,“我也不想和禟禟闹别扭。” “你还是个孩子,别操心这么多,好好进学,好好玩耍,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本宫与皇贵妃自然会处理好的,可别小小年纪,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郭宜岂会猜不出他的想法呢,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思考这么多,难怪以后性子多疑喜怒无常呢? 见宜妃这么说,胤禛也只好先放下心中的想法,万一……万一以后宜妃娘娘真的迁怒自己,不让自己同胤禟见面,他就算是天天跪在翊坤宫,也要求得宜妃娘娘的原谅。 “你今日是要进学的吧?”郭宜突然问道,清朝的皇子日日进学,一年好像就放那几天假期。 胤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同夫子请了假。” 他原本以为是宜妃会让自己再回去进学,若是佟额娘就一定会这么说的,谁知宜妃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既然都请了假,不如你就留下来同胤禟玩一会,等下午的时候再去吧。” 胤禛惊讶,小嘴差点合不拢,还可以这样子吗? “请个假也不容易吧?”郭宜说道。 胤禛只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他才获得胤禟的原谅,要是能多相处一点自然最好了,所以他没有经得住诱惑,立马同意了。 “好了,胤禟带着你四哥哥去玩一会。”郭宜吩咐道,“你可是翊坤宫的小主人,可别怠慢了人哦。” “知道哒。”胤禟兴奋地拉着“失而复得”的四哥哥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四哥哥,我给你看禟禟的宝贝哟,都是大家给禟禟的礼物。” 胤禛同宜妃行了个礼,这才跟着胤禟下去了。 “昨天皇贵妃那边有什么动作?”等着孩子都下去了,郭宜问道。 “昨日皇贵妃派了嬷嬷过来问候,奴婢见您睡着了,便没有叫你起来。” 兰心说道,“还送来了一些珍贵药材,奴婢挑着收下来一些。” 不知道皇贵妃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也不敢绝收拂了皇贵妃的面子,她便只选了一些不过分名贵的补品收下来了。 “你做的很好,如今胤禛来了这儿,估计皇贵妃一会也要派人过来,你准备一下。”郭宜说道,胤禛来这里的意图很明显,皇贵妃若是个明白人,定然也会派人来的。 至于德妃,郭宜巴不得她不来。 想想德妃的性子,估计只会派人送点补品,夹在众人之中,既不显得突兀,又不显得失礼,就是这种圆滑的处事方式十分得康熙的喜欢。 让郭宜来说,这就是两个高情商又喜欢搞面子工程的人之间惺惺作态惺惺相惜。 郭宜想得果然没错,下午其他妃嫔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德妃的东西就夹杂在其中,是一颗有些年头的人参,既符合她的身份,又不会过分贵重。 兰心拿过来给郭宜瞧了一眼,郭宜便让她收起来了,这种东西送给她,她也不敢吃啊。 接着,皇贵妃身边的庆嬷嬷也带着一堆礼品来了,“皇贵妃昨个听说四阿哥身边的人冲撞了宜妃娘娘,心中担忧不已,让奴婢过来问问情况,宜妃可还觉得安好?” “劳烦皇贵妃挂念了,本宫一切都安好。”郭宜说道,让兰心把礼品都收下来了。 “等奴婢回去禀告皇贵妃娘娘,她定然也会安心许多。”庆嬷嬷说着眼神悄悄转了一圈。 郭宜心下了然,没有直接拆穿,而是道:“昨日胤禟吓到了,胤禛今日请假过来探望,本宫留他陪胤禟一会,希望皇贵妃不会怪罪本宫耽误了胤禛的功课。” “自然是不会的,兄弟情深,也是皇贵妃喜闻乐见的。”庆嬷嬷连连说道。 宜妃愿意收下礼品,说明她并没有听信谣言,将此事怪罪在皇贵妃身上,可是她竟然能心无芥蒂地让四阿哥同九阿哥单独玩耍,庆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宜妃心大还是说宜妃聪慧。 也不只是庆嬷嬷不知道如何评价,皇贵妃心中也不知如何评价。 慎刑司现在也没有查出个结果,她派人催了两次,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赵齐是皇上的亲信,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他不愿意说,谁也不能套出一个字。 “宜妃可还说了什么?”佟皇贵妃问道。 “哦对了,宜妃还说这后宫无趣,一点风声都搅得不得安宁,有人惯会借刀杀人,有人只能明里挡刀。”庆嬷嬷说道,当时她听到这话可吃了一惊,这话里话外说的是皇贵妃吗? 佟皇贵妃暗自沉思了一会,宜妃这话若说的是她,恐怕是知道些别的东西,没有直接告诉的庆嬷嬷,是因为想和自己见面后再商议吗? “她这是话里有话啊……这样,你等会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咱们去翊坤宫一趟。”皇贵妃沉吟道。 宫中的谣言起得蹊跷,她担心幕后之人还有什么后手没有放出来,如果宜妃能有什么别的线索是最好不过了。 郭宜不知道皇贵妃有没有接收到自己的信号,琢磨了会,也没有个结果,干脆丢到一边,先安排胤祺的事情。 按照之前的计划,胤祺是明日随着皇太后一起去丰泽园的,但昨晚那一出,有些吓着他了,开始犹豫要不要晚点去。 而且皇太后昨天派了齐嬷嬷来问过情况,让她先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胤祐听闻胤祺要去丰泽园,狠狠地心动了一把,最后还是选择留在宫中,一来是他担心宜额娘,二来是他现在与造办处的人混熟了,很喜欢那个地方。 郭宜颇感欣慰,她希望胤祐也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只是谁的跟班,康熙对这个孩子期望不大,反倒是给了他自由发展的空间。 胤祺不想离宫,郭宜却想着要是把他支出去,如此,对付起德妃的时候,她也能少些牵挂,便让人请了齐嬷嬷来商量出发的事情。 齐嬷嬷见宜妃执意,便说道:“出来之前,太后娘娘说您来相请,定然是想让五阿哥继续去丰泽园的,奴婢还不相信呢。” “皇额娘真是明察,我想着自个儿没有什么大碍,胤祺呆着也没事,不如去丰泽园种洋芋,刚好也让皇太后看两眼。”郭宜笑着说道。 “自打五阿哥跟太后娘娘提了种洋芋的事情,娘娘心中可牵挂着呢,如今总算是能亲眼见一次了。”齐嬷嬷说道。 虽然有宜妃画的图册,还有五阿哥亲口讲述,但是这种有趣事情,自然是亲眼见证更有意思啊。 “丰泽园景色道,“对了,皇额娘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召章温氏前来聊天,那位夫人也是有意思极了。” “是救了胤祺的那位夫人吗?”齐嬷嬷自然也知道五阿哥落水之事,也知道是个官夫人救下了五阿哥。 “正是她。”郭宜说道,“她对丰泽园比较熟悉,若是有她的陪伴,皇额娘也可以好好游览一下丰泽园。” “奴婢记下了。”皇太后先前就说要见见这位救了胤祺的夫人,如今宜妃娘娘也提到了,应该真是个不错的人。 “我已经吩咐晋喜多多照看着五阿哥了,不过丰泽园毕竟不是宫中,人员复杂,到时候还请皇太后和嬷嬷多费些心神。”郭宜说道。 现在丰泽园还有皇上从全国各地搜罗过来的一些精于种植之道的人,这些人都不是丰泽园的奴才,要多防范一些。 齐嬷嬷点头应下,“奴婢定然会好生照顾五阿哥的。” 如今宜妃的宫中有了七阿哥和九阿哥,马上还有新的生命诞生,她还能对五阿哥的事情还这么上心,不管是皇太后还是齐嬷嬷心中都深感满意。 虽说这些都是龙子皇孙,但是五阿哥是她们亲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多少都会更偏向五阿哥。 见行程已经定下来,胤祺立马拉着胤祐、胤禟在一旁严肃地嘀嘀咕咕,胤祐也跟着认真地一起点头,胤禟只会点头。 郭宜悄咪咪地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只听到胤祺说道:“事情就交给你了。” 郭宜疑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晓得的吗? “好,五哥哥,我一定保护好宜额娘!”胤祐紧紧地捏着拳头说道。 呵,原来是这个事情。 胤祺学着他汗阿玛,拍了拍胤祐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好兄弟,就交给你了。” “嗯!!!”胤禟继续也跟着点点头。 郭宜恨不得笑出声,搞得一套套的,这不知道的恐怕以为托付的是江山社稷。 —— 眼见着天黑,皇贵妃还没有任何的反应,郭宜叹气,多希望这个时候就有电话,她给佟佳氏发个信息:速来,有事相商。 可惜,她们只能靠人传话。 她还不敢说的太明白,万一被泄露出去也是麻烦,毕竟她也没有证据证明就一定是德妃下的手,总不能和人家说自己梦到的吧。 “娘娘。”堇姑姑进了门,在宜妃耳边一阵耳语。 “真的?”郭宜眼神一亮,“赶紧请进来。” 堇姑姑正准备退下去,郭宜又补了一句话,“最好是让迎月也看到。” 迎月的事情不解决,她的心中始终膈应,不知道这个雷什么时候就被自己踩中。 “知道了。”堇姑姑立马下去安排。 不一会,两个身穿淡粉色宫女衣服的人走了进来,郭宜看到这个装扮还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贵妃怎么这身打扮?” 来的人正是皇贵妃和如沁。 被宜妃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皇贵妃道:“你不用起身……我还不是为了悄悄地来见你,没想到你竟然还笑话我。” 她要见宜妃,派人过来请就可以了,可是宜妃昨天才差点摔了一跤,立马就有谣言波及到自己,今天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不笑了。”郭宜摆了摆手。 她想过皇贵妃可能会约她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相见,或者召见她,或者是派人来回传话,但是的确没有想到过她会扮做宫女,夤夜造访。 毕竟做了皇贵妃这么多年,举手投足间的礼仪与气质在不经意间还是会彰显出她高贵的身份。 皇贵妃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顺手端起了茶盏,“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宫女,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会,一个小虫子而已。”郭宜轻描淡写道,“吃里扒外,先前诬陷我和赵太医就有她的手笔。” 皇贵妃闻言,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这能叫做小事吗? “这是小事,何为大事?”皇贵妃为了维持住自己礼仪,干脆把茶盏放下。 “我觉得昨天的事情就挺大的。”郭宜淡淡说道。 “该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吧?”佟皇贵妃猜测。 “上次那件事是储秀宫的某位所为,这次怕是我们的老对手啊。”郭宜说道,迎月和储秀宫的桔惢接触得多,并未与永和宫有过接触,应该不是德妃的人。 “前几日你打发出去的那个宫女也是因着这些事情?”佟皇贵妃说道,换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些都是有编制的,内务府也会同她汇报一声。 “她同永和宫里的人有来往,便被我给处理了。”郭宜说道。 佟皇贵妃无语,“你这宫里如此多背主的人,就不怕遭人算计?” 这如何能怪我呢?原主自个儿都不关心这些,她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哪里能将所有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就算翊坤宫是个铁桶,她们也会想办法钻个眼的。”郭宜叹息,“此事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见宜妃不愿意谈储秀宫的事情,佟皇贵妃转了话题,“你说昨日之事,与德妃有关,可有证据?” “实际证据并没有,但是有个怀疑对象——小贵子。”郭宜将昨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每一点单独拎出来都不算什么,但是联合起来,小贵子绝对是嫌疑最大的人。 皇贵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小贵子是我给四阿哥挑选的人。” “我知道,要不是您挑选的人,德妃怎么会用呢?”郭宜说道,“您当初挑选的时候,他是忠心耿耿,您能保证他今日还是如此吗?” 皇贵妃当然没有办法保证,当初为了胤禛身边的人不会轻易被人拿捏,她挑选的都是没有亲人的,小贵子也是这样,但是人心总是易变。 “即便此事是小贵子所为,也不能断定与德妃有关吧?”佟皇贵妃说道,她不能仅凭小贵子有嫌疑,就把此事扣在的德妃头上,她与德妃关系微妙,要小心处理。 “这件事情最大受益者便是她,很难不让人怀疑。”郭宜继续说道,她要拉拢皇贵妃,就必须说服她,“此事目标有三,您、我、胤禛,若是对付我,何必牵扯到您和胤禛?” 一个是皇贵妃,一个是四阿哥,宫中有这个胆子的人可不多。 “其次是你,谋害我再嫁祸您,这方法千千万万,又何必牵扯四阿哥?”郭宜继续分析道。 这宫中各个阿哥都是皇上的眼珠子,动一下跟直接戳瞎他眼睛没有什么区别,谁会轻易冒着得罪康熙的风险呢? “最后是胤禛,这我就 不多解释了。”郭宜说道。 总而言之,只有德妃才会费尽周章想出这么个招数,试图将他们打尽。 德妃这种机关算尽之人,处处都讲求证据线索,收尾的工作做得一干二净,恐怕是想不到有一天宜妃会空口鉴凶,好巧不巧,宜妃还说得对了。 “倒是有些道理……”皇贵妃沉吟道,她第一个怀疑的也是德妃,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她不能凭借自己的猜测就降德妃的罪。 郭宜想了想说道:“您还记得敬嫔吗?” 当时的事情,的确好似与德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没有直接的证据,故而最后还是敬嫔顶罪。 佟皇贵妃当然记得敬嫔,被宜妃这么一说,她立马想起来德妃此人惯用的伎俩——三言两语把人的心思挑拨起来,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让人觉得这事儿好像是出自自己的想法,殊不知,每一步掌控在她的手中。 思及此,佟皇贵妃便知道就算他们最后查到是小贵子所为,也无法同德妃联系起来,“德妃在此事上定然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我并非是要借此事扳倒德妃。”郭宜说道,“德妃之事要徐徐图之。” 德妃不像是那种拎不清脑子蠢的女人,相反,她极善于掌控人心,就算是先前出了那么多事情,她照样能得康熙宠爱,必然不是寻常之辈。 而且,她有儿子,还是两个儿子,这一点就让她这个的母凭子贵的时代脱颖而出,地位很难动摇。 佟皇贵妃方才明白,宜妃想让她来并不是单单为了昨日摔跤一事,那事儿最多只是一个契机,她要借此与自己结盟。 佟皇贵妃也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会做出决定的人,相反她的心思极为温柔细腻,凡事皆会再三思索,再错决定。 “也不瞒你,因着往事,我与德妃关系不好,若是我再针对她,关系只怕是更为不好。”佟皇贵妃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了,“且,我也不想让胤禛为难。” 郭宜笑了两声,“您是退让了,她反倒得寸进尺,况且现在胤禛就不为难吗?您与德妃不都是将他往外在推吗?” 佟皇贵妃刚想说自己没有,面对宜妃戏谑的神色,话到了嘴边,却是迟迟开不了口,转而回忆道:“最开始我是真的很喜欢胤禛,也是当做亲子疼爱的,但是德妃三番五次在皇上面前挑拨是非,我也是烦她,奴才们都劝我疏远胤禛,德妃这才收敛了些。” “所以您就放弃了这个孩子?”郭宜心中有点火气的,像胤禛这种两边都不受待见的孩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多思多虑,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日子久了,可不得养成多疑的性格? 宜妃这话有点冲,皇贵妃的脸色变了变,旁边如沁正想开口,被皇贵妃抬手制止了。 佟皇贵妃知道,细细想起来,宜妃所言不错,她的行为正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放弃了胤禛。 见德妃的神色触动,郭宜决定再添把火,“您可曾想过,昨日我若是真的出事,按照现在的发展形势,您会如何?” 皇贵妃自然想过,她如今已经少了一半的掌宫之权,若是这件事再扣到她的身上,恐怕她就会彻底的失势。 正因为如此,宜妃抛出点诱饵,她就急匆匆地上了钩。 看到皇贵妃难堪的脸色,郭宜就知道她是想过了的,“佟佳氏一族多为贵戚,可都是仰望着娘娘。” 佟佳氏一族人口并不多,有今日的地位,一来是祖上骁勇善战,二来是佟佳氏出了两位宫中娘娘,一个是先前的孝康章皇后,一个是如今的佟皇贵妃。 现今,佟佳氏嫡系一脉能拿的出手的,就只剩下佟国纲和佟国维。 佟国纲为人正直,又能征善战,但大清朝并不缺乏能打仗的人,而且一个家族的振兴并不 是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 佟国维虽有能力,但心术不正,仕途之上左右摇摆,汲汲钻营,得宠之时一飞冲天,失宠之时跌落深渊。 而且,郭宜从梦里知道,佟国纲没过几年就会战死,皇贵妃香消玉殒,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住佟国维,他投靠八阿哥,卷入了皇子夺位之战,连累了整个家族。 而且,之前培养的人才——隆科多现在还在吴县,不知何时能归,佟佳氏就算要培养新的人才,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 佟佳氏需要一个孩子来继续维持下一代荣宠,给佟佳氏的崛起争取时间。 “我……”佟佳氏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真的还能再有孩子吗?” 所有人都盼望她有个孩子,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有最好的期盼,她心中依旧会不安。 郭宜沉默不语,历史上皇贵妃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而在梦里,皇贵妃被诬陷之后,康熙甚少去她宫中,承宠的机会少,再加上身体不好,她到死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您现在不就有一个嘛?”郭宜说道,她说的是胤禛,要对付德妃,就要先将她的地位拉下来。 郭宜不是那种无耻到会对孩子下手的人,但是德妃不想要胤禛,那她暗中帮德妃一把,彻彻底底斩断他们母子关系。 “况且,您要真的生一个公主,她定然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郭宜继续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大清的公主基本上都送去了蒙古和亲,若是没有一个强硬的后盾,指不定在大草原上会过得如何凄惨。 这个倒是佟皇贵妃没有想过的,她沉默一会,“我还来得及吗?” “难道你还担心德妃会连夜幡然悔悟,重新对胤禛好吗?”郭宜笑着说道,以德妃那种死不悔改的性子很难回心转意,“她心中不喜欢胤禛,明面上还要装出母子情深的模样,也怪难为她的,不如我们帮她一把,让她早日心想事成?” 皇贵妃终于没有忍住,笑着道:“你这张嘴啊,把德妃埋汰得不成样子。” “这都是是事实,又不是我针对她。”郭宜不以为然地说道。 “罢了,你说昨日那事与德妃有关,等我调查一二再说,若真是德妃所为……”佟皇贵妃说道,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但是眼中已经有了决然之色。 郭宜给她一个小小的提醒,“小贵子背主,您说谁会最先察觉?” 当然是胤禛啊。 佟皇贵妃神色猛地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宜妃,胤禛知道了为何不与自己说? 不对,胤禛瞒着她的事情很多,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若非她有暗中注意,恐怕很多事情都是被蒙在鼓里。 自打她疏远胤禛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渐渐失去了母子间的亲昵,一板一眼皆是客套,她深知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也不要求胤禛单方面的对自己全无保留。 直到现在,宜妃一语点醒。 佟皇贵妃心中不是滋味,她越发地觉得自己做错了,诚然是她养育了胤禛,但是在面对德妃的刁难的时候,她又轻易地放弃了这个孩子。 她想,要是宜妃,宜妃会怎么做呢? 从先前宜妃与戴佳氏之间的事情不难看出,宜妃的选择始终都是胤祐。 因为胤祐被戴佳氏伤害,她才出手让戴佳氏被贬进了冷宫,也是因为胤祐,在戴佳氏被贬进冷宫之后,宜妃又吩咐人照看着。 在这一点上,她的确是比不过宜妃。 佟皇贵妃叹了口气,“多谢宜妃妹妹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我就静待姐姐佳音了。”郭宜起身相送,在心里欧耶了一声,她能感觉到佟佳氏有些心动了。 就让她去查吧,反正 这件事肯定跟德妃脱不开干系,她就坐等同皇贵妃结盟了。 她之所以一定要同佟贵妃结盟,是看中皇贵妃的势力,经由这段时间,她也深刻体会到,宫中无人,办事无门。 原身并不关注这些事情,在胤禌的事情上摔了个跟头的,而后,一步错步步错。 她要改变这个事情,就要想办法拉倒德妃,不能由着她时不时地算计一下。 单凭她自己是很难对付德妃,所以一定要多拉几个盟友才行,而与德妃宿怨已久的皇贵妃是最好的选择。 且,她与皇贵妃关系算是不错,胤禟与胤禛也交好,她不想最后大家再次落到那样悲惨的结局,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郭宜想了许多,不禁心生感慨——哎,自己的咸鱼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来?难道真要等到康熙凉了,这后宫的纷争才会停歇吗?可是他真的很能熬啊!!! 绝望!!! —— 直到回到自己的宫中,佟皇贵妃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闷,她招来庆嬷嬷,两人聊了聊。 “宜妃之言不无道理。”庆嬷嬷迟疑了许久之后,还是开口说道,她是见过皇贵妃怀孕生子的艰难与痛苦的,而且她看得比家族里面的人长远,并没有非亲生最后不亲近的看法,“若是最后……您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佟皇贵妃叹息一声,“本宫当初的确是做错了,折损了胤禛与本宫的母子情分,希望还来得及补救一二。” “娘娘不必这般责怪自己,谁又能想得到今日呢。”庆嬷嬷说道,当初他们都觉得德妃要是真的想要回胤禛,他们也不好拦着,也没有当回事。 谁知道,如今闹成了这个局面。 “明日本宫会让胤禛回来一趟,你把苏培盛叫过去,问问小贵子的事情。”佟皇贵妃说道,“还有,让内务府安排白苏氏进宫,宜妃遭遇此事,有个亲人陪在身边更好。” “奴婢遵命。” 翌日,下了学,胤禛听说佟额娘要见自己,心中难免有些发慌,惴惴不安地过去了。 佟皇贵妃正在看内务府的账本,皇上说是把权力分一半给钮祜禄氏,但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每次过来点个卯就走,一点都不想沾手的样子。 若不是贵妃人品在这里,皇贵妃都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宫中的茶水了。 不过钮祜禄氏不想沾权,佟皇贵妃也喜闻乐见,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禛行礼道。 “快起来,身上有伤,就别那么多礼了。”皇贵妃放下笔,拉着他坐到一边,“之前听如沁说伤得严重,额娘有些担心,便叫你回来看看。” 胤禛迷茫,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和如沁姑姑没什么大碍,让额娘不要担心,怎么如沁姑姑就说伤得严重了呢? 佟皇贵妃点了点他的额头,吟吟笑道:“额娘知道你向来报喜不报忧,便让如沁去太医那儿问了一句,怎么?额娘还不能问了?” 佟额娘竟然去太医哪里询问自己的伤势!!! 这可……这可真是太让人开心了,是不是说明佟额娘也有一点点是在乎自己的呢? 胤禛心中如是作想。 “儿臣累得额娘如此担忧,是儿臣不孝了。”胤禛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噼里啪啦地放着烟花。 佟皇贵妃一眼看穿了胤禛的口是心非,她毕竟亲自照料了胤禛多年,知道他的很多小动作,比如紧张的时候就扯袖口,视线总是往左边飘忽。 “咱们是母子,关心你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有些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故而我也只好暗中多关心一些。”佟皇贵妃说道。 “儿臣知错。”胤禛说道,眼见地慌乱起来,“儿臣……” “嘘……”佟皇贵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今日叫你回来,只是问问你的伤情,又不是责备你。” 胤禛的心慌乱地跳着,万万没想到佟额娘暗中在关心自己,他还以为么人关心自己。 胤禛心中一动,鼻子一酸,委屈便顺着眼眶落了下来,胡乱抹着,眼睛擦得通红,皇贵妃看得难过,拿过帕子给他擦擦眼泪。 第119章 林贵人 怎么还哭了呢?这下子变成佟皇贵妃开始手忙脚乱了,将胤禛搂在怀里,一会擦擦眼泪,一会拍拍他的背,嘴里还小声哼着安抚的曲调。 胤禛流了一会眼泪,收住之后,颇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道:“额娘,儿臣不是小孩子了。” 他还是幼儿时候,一旦哭闹起来,皇贵妃就这般哄他,现今还是这样,怪让她害羞的。 佟皇贵妃闻言心中一哽,感慨道:“是啊,都长大了不少呢。” 在那些她没有关注到的岁月里面,胤禛已经自己长大了,与她距离甚远,好在,好在她还有机会弥补一二。 “今日就陪额娘吃过饭再回去可好?”佟皇贵妃看着胤禛红红的眼睛,让人下去取了条冰毛巾给胤禛敷眼睛。 胤禛湿漉漉的眼睛迷迷瞪瞪,是自己听错了吗? 往常说完话之后,佟额娘就会送自己回去了,今日还要留他吃饭,让他忍不住怀疑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可不可以?”皇贵妃心中也有些忐忑,万一胤禛拒绝了该怎么办呢? “嗯嗯。”胤禛用力的点点头,佟额娘留他吃饭哎,他怎么会拒绝呢? 佟皇贵妃心中大喜,让如沁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额外烧制几道,“以后多跟额娘吃几次饭,额娘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 胤禛简直要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小声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话问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佟额娘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事啊,一天不好好学功课,净想着吃的。 佟皇贵妃想了想,“再过十日就是大选了,咱们大选之前吃一次,大选之后再安排好不好?” “好。”见佟额娘并没有露出责怪之意,胤禛心中微松,佟额娘的意思是十日之后,就可以又一起吃饭了吗? 真好。 回去的时候,皇贵妃还让人给胤禛包了一份御膳房刚做出来的莲子酥。 这个是胤禛最为喜爱的糕点。 往日胤禛回去时,殿中都会摆着莲子酥,他以为是皇贵妃喜欢,没想到为了他准备的。 胤禛心中欢喜得不得了,欢喜过后又有些发愁,同苏培盛说道:“小贵子还没有动作吗?” 苏培盛心中正在沉思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胤禛的脚步停了停,自打离开佟额娘的宫中,苏培盛就异常的沉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培盛一个激灵,赶紧解释道:“奴才正想着事情呢。” “什么事?”胤禛问道。 “嗐,就是小贵子的事情,他今日干活把手给弄伤了,奴才琢磨他短时间内恐怕是不会有动作了。”苏培盛的额头沁出一层汗,好在夜黑也看不到,庆嬷嬷刚刚逼问小贵子的事情,他没办法,撂了底。 庆嬷嬷还警告他不要将此事告知四阿哥,说是免得让四阿哥担心。 苏培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说,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看看皇贵妃那边是什么反应。 胤禛心中高兴,一时间也没有察觉苏培盛语气中的心虚,继续说道:“过段时间,别让他在跟前伺候了吧。” “嗻。”苏培盛道。 “若是他真的同德额娘有关系,不知道佟额娘还会不会待我如此?”胤禛叹息,神色愁闷。 苏培盛很想说皇贵妃已经知道了,但是他又不开不了口。 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皇贵妃今日这般亲近四阿哥,不只是为了套出小贵子的事情,不然四阿哥怕是要难受得恨不得去死。 好在第二日,如沁来给四阿哥送了汤,苏培盛的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如沁当然不只是来送汤的,她还给胤禛带来了个奴才,“皇贵妃听说四阿哥这儿的小贵子做事毛手毛脚,又伤到了手,怕耽误了事情,特意让奴婢给您换个人。” 这理由简直完美了,毕竟小贵子才不小心惹了个大麻烦,又伤到了手可不就是毛手毛脚的。 小贵子心中惊恐,他当然不愿意去皇贵妃的宫中,四阿哥心思再缜密,那也是个孩子,手段并不会有多狠毒,但是皇贵妃的宫中可就不一样了。 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神色惊慌,“奴才愿意跟在四阿哥身边,求求皇贵妃能在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在哪里当差不都一样吗?”如沁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依旧是笑意盈然,“等以后你手上的烫伤好了,同皇贵妃求个恩典,再回来不就行了吗?” 话是这么说,能不能回来却是不一定了。 胤禛松了口气,对他来说,最难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置小贵子呢,佟皇贵妃此举正好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是这样的话,小贵子会不会给皇贵妃带来其他的麻烦? 小贵子伏跪在地上,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出为什么向来不怎么关注四阿哥的皇贵妃要将他调回去? 是真的同如沁说的那样怕自己手伤照顾不好四阿哥?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她原本顺利的计划如今支离破碎,首先是宜妃身边竟然有个功夫不错的宫女,其次苏培盛竟然猜到他与兄弟相认的事情,还有风头如此强盛之时皇贵妃竟然没有作壁上观,反而将他调回去了。 这些事情将他整个计划全部打乱了,导致现在这种局面,让人绝望。 还有,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个问题在心底反复地折磨他,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神色憔悴,嘴角都起了好几个燎泡,做起事情来心不在焉,这才把手给烫伤了。 苏培盛正愁着这个烫手山芋,赶紧顺着如沁的话往下说道:“咱们院子里面事多,离不得人,哪里容得了你歇息,倒不如先去皇贵妃宫中把伤养好了之后,再回来伺候四阿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小贵子还推三阻四反倒显得他太不识趣了,他怕人惹人怀疑,于是叩首道:“奴才多谢皇贵妃体恤。” 如今,不论真相是什么,不论他们知不知道事情是自己策划的,他都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好在,他还留了后手。 小贵子原以为去了皇贵妃的宫中,就会被严加拷问,谁知道皇贵妃宫中的首领太监看了他两眼,给了一个简单的杂活儿,就让他下去了。 接下来风平浪静,倒是有人好奇来打听那日的事情原委,他一概推说脚下一滑,其余的东西一问三不知。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不妥。 不过佟皇贵妃并非没有动作,而是在暗中进行。 从苏培盛口中知道情况后,她亦觉得小贵子可疑,与胤禟见面并不是什么特别惊险的事情,何须要他来把风? 苏培盛倒是提到了个线索,那就是小贵子兄弟。 佟皇贵妃仔细调查过送到胤禛身边的太监,小贵子家在靠西北的地方,当初家中遭灾,家里人都死完了,他与兄弟出来逃难,结果在半路走散了。 后来小贵子跟着新拜的义父一路向北乞讨,来到了京城,被卖进了皇宫,成了太监。 佟皇贵妃见他做事勤快,又无牵挂,这才留下来,给胤禛用。 苏培盛提到他的兄弟,若是有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的确是令人生疑啊。 不过,小贵子身居宫中,断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如果德妃要证明那是兄弟,要不就是有什么信物证据,要不就是能让两人见面。 小贵子家穷,两兄弟当初也年纪小,能留下什么信物呢? 所以更有可能是见过。 这宫中要弄进来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德妃还要顾忌到被皇贵妃抓到她的把柄,肯定会十分谨慎。 与庆嬷嬷一番讨论之后,她们把目光放在了外围的集市上,德妃祖上做过御膳房的总管,在这里认识一两个采买的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故而,佟皇贵妃便朝着这个方向调查,她地位高,人手多,打听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很快就有宫女说这几次是外围的集市上都看到小贵子和另一个太监在一起。 能参加外围集市的人都是些熟人,尤其是从宫外能带进东西来的人都是往常在宫外做采买之事的人,这种差事油水大,不会轻易换人。 而与小贵子交谈的人却是一个生面孔,只卖胭脂水粉一类,旁人要是问起价格来,脾气还不好,故而同他做交易的人并不多,但是他每次依旧来。 抓住这个线索后,佟皇贵妃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小贵子肯定是勾搭上宫外的人了,不过她现在不着急戳穿,最好是能将宫外的人一并捉住之后,看能不能与德妃联系上。 她刚调查出是何人与宫外的人接头并将人带进皇宫之中,与此同时,慎刑司出了消息,洒在宫道上的油与佟皇贵妃有关。 彼时,她正同康熙一起,在宫中召见诸位妃嫔,说着大选的事情,秀女们早已动身,很快就会到了京城,接下来的流程都要商议一番。 梁九功进来禀告说是赵齐求见,还在康熙耳边耳语几句。 康熙神色不变,“让他进来回禀。” 赵齐进来,跪在地上,“奴才赵齐给皇上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赵齐,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康熙坐在上首说道。 “奴才彻底调查过那条宫道附近,找到了一个瓶子,这瓶子造型比较独特,奴才问过了内务府,这个瓶子是出自佟皇贵妃的宫中。”赵齐说着,呈上比手掌略大一个瓶子。 这是个漂亮瓷瓶,素白的胚上描着淡淡鹅黄色的牡丹纹。 赵齐所说的独特之处在于瓶塞部位,那是个雕刻着成牡丹形状的木塞,中间是是用镀金银丝卷成的花蕊。 “里面装的是女子所用的头油。”赵齐补充说道,“与宫道上洒的油脂一样。” 康熙拿在手中看了看,他的确是在佟皇贵妃的妆台上见过这个瓶子,因为瓶塞造型很是别具一格,他还有些印象,“朕记得在你宫中见过此物。” 佟皇贵妃也没有否认,点头道:“此物的确是臣妾宫中的,之前用来装的润肤油露,臣妾还用了很长时间,如今天气渐热,臣妾见着没多少,便让如沁处理了,估计是赏赐给哪个宫女了吧。” 这种小事,佟皇贵妃怎么会亲自过问,倒是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里。 一旁的如沁跪地道:“正如娘娘所言,这瓶子是奴婢处理的,里面润肤露奴婢用了,瓶子给了宫女雅梅,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梁九功,叫雅梅过来问话。”康熙说道。 雅梅一进门,就被这么大的阵仗给吓住了,跪地请安。 “雅梅,如沁说这个装油的瓶子是给你了?”康熙问道,“你看看是不是?” 梁九功将东西拿到雅梅的面前,让她看看。 雅梅仔细看了看,回话道:“是奴婢找如沁姐姐要的,当时如沁姐姐用完了里面的东西后,要把瓶子丢掉,奴婢见这瓶子好看,就要了过来,装了奴婢的头油,不过,这瓶子不久之前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康熙问道。 “约莫是五六天前吧,奴婢擦完头发,这才发现东西丢了。”雅梅说道,“当时奴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以为是谁偷了去,一瓶头油奴婢也不好伸张。” 所以,这瓶头油为什么会在皇上手上? “你可知,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吗?”康熙问道。 “奴婢不知。”但是雅梅心里清楚,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宜妃娘娘摔跤可不就是因为小贵子踩到油,难道说…… 一想到这里,雅梅心中就害怕极了。 “是在宜妃摔跤的附近找到的。”康熙说道,“你可知道什么情况?” “奴婢与此事绝无关系,若是奴婢想暗害宜妃娘娘,何必用自己的东西,还将瓶子丢在那处,定然是有人想要诬蔑皇贵妃,请皇上明察。”雅梅赶紧磕头说道,就算赔上她家中的兄弟姐妹,她也背不了这个锅啊。 康熙点头,觉得雅梅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以皇贵妃的能力,弄到一瓶油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脏了自己宫中人的手? 德妃却突然说道:“臣妾听闻皇贵妃把胤禛身边的小贵子召回了宫中,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臣妾并非在监视皇贵妃,而是关注胤禛这才知道,皇贵妃不会怪罪臣妾吧?”德妃急忙忙补充了一句。 “你是关心儿子,何罪之有?”康熙说道。 佟皇贵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德妃就是爱来这阴阳怪气的一套,“本宫怎么会怪罪呢?你既然关心着胤禛,如何不知道小贵子手伤耽搁事情了呢?” “臣妾自己是知道的,只是小贵子毕竟是皇贵妃为胤禛精心挑选的,臣妾也不好越俎代庖处理。”德妃慢慢说道,精心二字提得十分刻意。 “那也不见你来跟本宫提上一嘴?每次都是如此,嘴上说着如何关心胤禛,却不见任何的行动,一张嘴就说担心本宫多心,好似本宫拦着你一样,本宫看最多心的人就是你了吧。”佟皇贵妃忍她已经许久了,往常看在胤禛的面子上不同她计较,如今她还要这般不识趣地撞上来,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佟皇贵妃趁着德妃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输出,面露哀戚,委委屈屈,“还是说在你心中,本宫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皇上,天地可鉴,臣妾自打养着胤禛,从来没有阻拦过德妃来探望,如今,她还是这般诉苦,臣妾……臣妾可真是无从辩驳……” 往常听德妃这番话,康熙觉得她挺识大体,又体贴皇贵妃的想法。 今日听过皇贵妃的话,康熙又觉得皇贵妃委屈了,皇贵妃对胤禛视若亲子,吃穿用度都是尽心尽力,德妃还整日想这想那,曲解误会皇贵妃,哪里有半分体贴? “德妃着实想多了,我也养着胤禩,那卫氏来见胤禩,我想着多一个人念着胤禩,也是十分高兴的。”惠妃说道,“而且宜妃养着胤祐,也暗中安排人照看戴佳氏,皇贵妃向来宽容大度,怎么计较这些,德妃还是该想开点啊。” 佟皇贵妃刚刚一通发泄之后,觉得通体舒爽,如今惠妃一附和,再看到德妃那僵硬的神色,她简直不能更开心了。 她好似体会到一点点宜妃每次怼到别人是何种痛快了。 “惠妃所言极是,皇贵妃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你日后要关心胤禛就明明白白的关心,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就同皇贵妃言说,别憋在心中胡思乱想,伤了情分。”康熙劝说道。 德妃简直要气成河豚,但是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话题被佟皇贵妃带歪了之后,德妃营造出来怀疑紧张的气氛消散一干二净。 康熙心中还是偏向于皇贵妃是无辜,他道:“去问问丢东西那几天有没有人看到小贵子出现在这里。” 赵齐领命退了下去。 “宫中现在谣言纷纷的,还希望尽早查出真相,让人也安心。”惠妃说道。 “惠妃所言极是,一会谋害这个,一会挑拨那个,臣妾心中害怕极了,都不敢让胤祚出门了。”德妃说道。 “听德妃往常所言,六阿哥极爱学习,一天到晚都在读书的,臣妾以为他都不出门呢。”佟皇贵妃轻声说道,言语之中带了几丝嘲讽。 连坐在一边向来不参与她们话题的钮祜禄氏都跟着弯了弯嘴角。 德妃讪讪一笑,皇贵妃今日是吃错药了吗?咬着自己不放,往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倒像是个的炮仗,一点就燃。 殊不知,佟皇贵妃只是正在体验怼人的快乐而已。 赵齐过了一会回话,看门的人的确是在出事前后那几日见过小贵子来过宫中,但是因为小贵子就是四阿哥的人,他们也没有多问,至于小贵子进来后有没有去雅梅房间,就没有人知道了。 康熙笑了笑,眼神淡淡,“看来疑点都汇集到小贵子的身上了,不如叫他来问问话。” 被传召的时候,小贵子就知道自己的后手起效了。 如今此事已经和皇贵妃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皇贵妃为了保全自己和四阿哥,也会想办法保下他,毕竟他和宜妃没关系,有关系的是皇贵妃和四阿哥。 “知道叫你是为了什么吧。”康熙说道。 “奴才知道,肯定是为了宜妃娘娘先前摔跤的事情。”小贵子说道,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有必要,说不知道才让人怀疑。 “雅梅丢了一瓶头油,在这个时候,你又进出过这里,后来也是你失足滑倒,撞上了四阿哥,你要解释一番吗?”康熙说道。 “奴才最近是来过这里,最近天气转热,奴才来给四阿哥拿两件衣服。”小贵子说道,“原本是李直来这趟的,奴才觉得这是个在皇贵妃面前露脸的机会,所以同李直换了差事,谁知只是拿了东西就走,奴才什么都没捞着。” 小贵子故意把自己说成一个投机取巧的人,掩饰那天过来的目的。 “况且奴才和宜妃娘娘又无仇无怨的,为何要暗害宜妃娘娘呢?”小贵子说道。 众人心中却是有别的想法,你是同宜妃娘娘没关系,但是你的主子有啊,宜妃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万一第三个也是儿子,依照宜妃那个性子,这后宫之中以后岂不是要横着走? 但是吧,这话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得委婉点。 林贵人故作迟疑地说道:“这发油瓶子是雅梅的,这撞人的是的小贵子,若是和皇贵妃一点干系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王贵人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让她赶紧闭嘴,什么场合,也有她说话的份吗? 林贵人将自己衣袖从王贵人的手中用力扯了出来,继续说道:“这些人证、物证都出自于皇贵妃的宫中,皇贵妃还统管六宫,这要是没有个说法,恐怕姐妹们难以心安。” 这就是要追究皇贵妃治宫不严御下不慎之过了,听闻林贵人此言,场中之人一片沉默。 惠妃干脆说道:“这谁人宫中没出现过阳奉阴违另觅高枝的人,若是都要追究起来,臣妾看在场的姐妹都要被问责了。” 只有主子犯错,奴才受罚的,何时有过奴才犯错,主子受罚的?岂不是本末倒置? 林贵人点头称是,又道:“素闻皇贵妃统摄六宫,上下俱为服帖,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怕是难以让人信服!” 康熙听得头疼,这件事如今就是一笔无头乱账,原本只是谋害宜妃一事,现在又多了桩陷害皇贵妃之事,偏生没有什么证据,让人无从查证。 “今儿的事情这么精彩,怎么没有人邀请臣妾前来看个热闹啊?”宜妃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小小的贵人也敢质疑皇贵妃行事,真是天大的胆子。” 听到宜妃的声音,佟皇贵妃先松了口气,看她挺着个肚子进来,便道:“到时候让人去通传一下结果即可,怎么还过来了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笑吟吟地说道,“臣妾听闻找到了关键证据,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皇上不会怪罪吧?” 康熙无奈地笑道:“你人都来了,朕还能给你赶回去不成?梁九功,给宜妃搬个椅子。” 梁九功挺会来事,直接把椅子放在了皇上左手下侧的位置,他心想道,大家都坐好了,总不至于全体起来给宜妃让个座儿吧。 “多谢皇上。”郭宜谢过之后,坐下来,“刚刚臣妾在门外听了一耳朵,林贵人的意思是这下面的奴才犯了错,当主子的也要跟着受罚是吧?” 林贵人刚刚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听闻宜妃这话,她哪里敢接,忙道:“臣妾就是心中有所疑惑而已,万不敢质疑皇贵妃,主子金贵,怎能给区区奴才担责呢?” “原来是这样,林贵人下次还是把话说清楚,免得让人听了心生误会就不好了。”郭宜笑着说道。 “臣妾知错。”林贵人起身行礼道。 “宜妃来了正好,咱们正说道,这害你摔跤的油正是出自皇贵妃的宫中,不知宜妃如何看呢?”德妃的目光投过来,笑着说道。 “不怎么看啊,不过是一瓶头油而已,能说明什么呢?”郭宜说道,“臣妾与皇贵妃关系好,也未有值得她妒忌之处,她何至于要谋害臣妾?” “宜妃真是好气量,若是有人要伤害臣妾腹中孩子,臣妾定要与她拼命。”德妃笑着说道,目光却是在宜妃肚子上看了两眼。 郭宜自动忽略了她后面的话,说道:“若不是我气量好,恐怕早就打上你永和宫的门了。” “宜妃这话什么意思?”德妃搞不清楚宜妃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给德妃看看。”郭宜掀起眼皮瞅了德妃一眼,她一直留着那个东西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到。 堇姑姑拿出一只金簪递给了德妃,是她们之前从采晴房中搜到的并蒂莲花金簪,宜妃说留着有用,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德妃脸色难看了一下,青璃此前与采晴接触之时,采晴让她拿出德妃的诚意,她让青璃看着处理,没想到青璃给了个这么明显簪子。 事后,她让青璃把簪子拿回来,采晴却说簪子已经卖掉了,她想了办法,最后还是没有拿到这只簪子。 如今这只簪子落到宜妃的手中,想必当初是采晴骗了她们,真是个贱人。 不过,这事儿倒是德妃冤枉采晴了,她是真的把簪子卖了,谁知道被迎月拿回来了,最后还用此来揭发她。 “虽然我没有张扬,但是想必各位都知道,前两日我宫中赶走一个背主的宫女采晴,原因嘛,就是采晴收了永和宫青璃的银子和簪子,替她打探翊坤宫的情报。”郭宜慢慢说道。 众人佯装诧异,其实心中门儿清,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曾经想从采晴口中打探一些隐私,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而且,李氏先前污蔑我与赵太医之事,凭借的就是一枚木兰紫佩,这联系起来看,难道我要怀疑是德妃暗中打探翊坤宫的消息,偷了木兰紫佩,嫁祸于我?”郭宜说道,栽赃那事并不是德妃所为,她不过就是吓吓她而已。 德妃立马跪地,“臣妾对天发誓,臣妾绝对没有指使采晴偷取木兰紫佩……” “那是你派青璃打探我宫中的消息吗?”郭宜立马接道,眼睛瞪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为何如此对我?” 佟皇贵妃看着想笑,谁人不知道你们俩死对头,她找人打探你宫中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臣妾绝对没有,求皇上明察,定然是那奴婢自己的想法,打着臣妾的名义为非作歹。”德妃立马说道,神色诚恳,言语真挚。 当初郭宜就猜测德妃会这么脱罪,果然就是这样。 康熙的神色冷淡,他怎么可能相信德妃这话? 佟皇贵妃的手在腕上的镯子摩挲过,心中简直不能更快乐,顺着事情的发展道:“皇上,既然是德妃宫中的人,不由地交给德妃自己处理,皇上,您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康熙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德妃,是该长长记性,“德妃,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好?” 德妃知道康熙在敲打她,她也深知康熙喜欢推行“仁德”二字,这种没有出人命的,她罚重了,康熙反而会觉得她歹毒不够仁慈,便道:“臣妾觉得不如就罚她十五板子,丢到浣衣局去吧,不知这样,宜妃是否觉得满意?” “我有什么满不满意的,这又不是我宫中的人,德妃要是想把人留着都行,别说得好似是为了我才惩罚人的。”郭宜才不接受她的绿茶行为呢,都到这会儿,就不用演了吧,太假了。 “你自己宫中的事情,何必问她?”康熙说道,宜妃治理自己的宫中都手忙脚乱的,哪里还能给她出主意? 这话听在德妃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皇上这是顺着宜妃的话在训诫自己。 自从晋升为妃位之后,她就没有当众受过这种屈辱,皇贵妃让着她,宜妃算计不过她,其他的人根本不掺和这些事,她好似已经忘记了之前受到的屈辱。 如今场景再现,好似自己依旧是那个任意被人践踏侮辱的人,骂她祖父是御膳房的奴才,骂她是皇贵妃的走狗,骂她出身低贱…… 德妃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道:“臣妾担心宜妃觉得处置不公……” “我若是真的想追究,还至于等到今日才拿出来说道吗?”郭宜道,哎,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德妃被一顿抢白,根本说不出来别的话,“是我多心了。” “想开点,别整天觉得这个人不舒服,那个人不开心,这宫中的姐妹和气着呢。”佟皇贵妃继续添油加火。 “臣妾受教。”德妃只能继续伏低做小。 “行了,起来说话吧。”康熙说道,他之前怎么就没有觉得德妃这么小心眼呢? 郭宜要是知道康熙的疑惑,定然愿意为其解惑——还能为啥呢?您最喜欢绿茶了啊,毕竟您也是盛赞过碧螺春的人呢。 “宜妃,既然你在这里,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康熙忽然问道,将之前搜集到的证据说了一遍。 突然被点名,郭宜还以为自己的心声被康熙听到了呢,吓了一跳。 “臣妾倒是觉得咱们钻了一个牛角尖。”郭宜沉思一下说道。 “什么牛角尖?”康熙好奇道。 不只是康熙,众人都望了过来,想要知道宜妃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是现在一定要找出个幕后真凶。”郭宜说道,“如今证据不足,的确是查不出真凶,又何必找一个替罪羊?” “你的意思是不查了?”康熙问道,侧着头打量着她。 “臣妾觉得,此人要是想谋害臣妾,日后定然还会出手,到时候一并查清楚即可。”郭宜说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康熙皱眉,颇为不认同宜妃的说法。 “现在证据不足,这些都出自于皇贵妃宫中,就说是皇贵妃下此毒手,那臣妾是不是也可以反推可能是德妃嫉妒臣妾,故意栽赃皇贵妃呢?”郭宜说道。 转头又道,“我只是举个例子,德妃不会生气吧?” 德妃能说自己生气吗?只能暗中咬牙道:“定然是不会的。” “如此就好,德妃果然大度。”郭宜敷衍地赞赏道,扭头又与康熙说话,“要不,皇上拿个主意呗?” 康熙……他要是知道如何处理,就不会这么头疼了,刚刚就该顺着宜妃的话往下说的,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佟皇贵妃与康熙相识多年,对康熙的脾气极为了解,立马就道:“虽然这话有臣妾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是臣妾倒是觉得宜妃说得极有道理,若那人真是想要伤害宜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有皇上在,想必那人的计谋定然不会得逞。” 郭宜心中鼓掌,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康熙台阶下,还隐晦地吹了康熙的马屁,用词之文雅,暗示之隐晦,她自愧弗如。 康熙果然立马顺着皇贵妃的话说道:“罢了,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想法,朕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俩要提高警惕,万不可懈怠导致再生祸事。” “尤其是你,宜妃。”康熙格外还叮嘱了一句,别人他都放心,唯独宜妃,他真的是放心不下。 您在暗示什么? 郭宜心中撇嘴,嘴上却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行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皇贵妃解决,朕先回乾清宫。”康熙说罢,便起身离开,丢下了这摊子事情。 没了康熙,氛围立马轻松了下来。 佟皇贵妃说道:“今日真是多谢宜妃妹妹为本宫的解围了。” 噢哟,这么直白,是不是说明结盟的事情有望了呢? 郭宜抬头,对上皇贵妃笑吟吟又温柔的脸庞,跟着笑了笑,“臣妾只是向来看不惯有些人说话夹枪带棒含沙射影,有本事就直说啊。” 众人:没本事,不敢。 又不是人人都在说错话之后,得到康熙偏心——“宜妃向来直率,性子单纯,你们不必同她计较。” 皇贵妃听着想笑,今日也算是明了学着宜妃说话又多快活了,她道:“今日之事,就按照皇上说的来,赵齐,你继续调查此事,若有发现,直接禀告皇上。” “奴才遵命。”赵齐赶紧说道,心中想着还好皇贵妃没说有什么事情同她禀告,万一发现点和她有关的怎么办? “雅梅,虽然此事与你无直接关系,但事情起因是你那瓶头油,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佟皇贵妃雷厉风行道。 雅梅心中还有些委屈,不过好在这个惩罚还是她能接受的,“奴婢多谢皇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宽宏大量。” “小贵子,此事因你脚滑导致,罚你五板子还有半年的俸禄,如何?”皇贵妃说道。 小贵子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道:“奴才多谢皇贵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宽容。” 佟皇贵妃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暗道,现在就松口气未免太早了吧,这才刚开始,痛苦地还在后面呢。 她才不会像宜妃那样轻易地放过背主的奴才呢,管理六宫,以德服人只是一方面,心若不狠,地位如何能稳。 佟皇贵妃瞧了脸色发青的德妃一眼,决定再刺她一下,“德妃应该还要赶回宫中处理人吧,如此本宫就不留你了。” 德妃只能起身告退,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抽了几耳光。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没了热闹可看。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郭宜也不打算留在这儿,不然显得今日之事,是她同皇贵妃商议好的。 原本皇贵妃准备让宜妃乘坐自己的肩舆回翊坤宫,谁知宜妃就是坐着她自个儿肩舆过来的。 众人又开始拧帕子,谁还没个怀孕的时候呢,康熙也会让她们出行乘坐肩舆,但是为了给康熙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们都宁愿步行。 只有宜妃独树一帜,这般大摇大摆地乘坐着。 谁让人家差点摔了一跤呢?这可是光明正大的理由,柠檬精都掐不到酸处。 肩舆行驶了两步,在林贵人的身边停了下来。 林贵人心中惊慌,生怕宜妃秋后算账,赶紧行礼。 郭宜低头看着林贵人说道:“林贵人这么关心别人宫中的奴才做了什么事情,依着本宫看,到不如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 说完,肩舆便与之擦肩而过,留着林贵人在原地思考宜妃的弦外之音。 第120章 迎月 林贵人能不能悟出个结果,那是她自己的事情的,郭宜懒得管,但是她宫里的迎月是必须解决的。 “人呢?”郭宜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问道。 “在偏殿关着。”堇姑姑说到。 “过去看看。”郭宜脚步一转,朝着偏殿而去,等着了这么久,终于钓到鱼了,她这心情真是快活极了。 偏殿门口有两个嬷嬷守着,见宜妃过来赶紧屈身行礼,帮她把门打开。 迎月正立在窗前盯着外面一颗高大桐木出神,听到动静,转过身行礼,“奴婢参见宜妃娘娘。” 郭宜坐下来,抬眼瞧了瞧。 她对迎月的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个冷清的姑娘,处理起事情来果断麻利,不少的人都喜欢同她倾诉秘密。 “起来吧。” 得了吩咐,迎月这才起身,神色平静,与往常无异。 之前皇贵妃深夜来到宫中之时,堇姑姑故意让她看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郭宜猜测她一定会通风报信。 今日,趁着她去皇贵妃宫中之时,迎月后脚就出了门,与桔惢见面,说了皇贵妃深夜造访之事,被堇姑姑的人抓了个现行。 堇姑姑说,只有被当场逮到的那一小会,迎月面露过一丝丝慌乱,从那之后,便一直神色镇定。 这强大的心理素质真是令人叹服。 郭宜看了一会,手指轻轻点着腕上的镯子,半晌,开口道:“迎月,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背后的人是谁?” 迎月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堇姑姑说道:“娘娘心慈,不愿意动刑,你可别不识好歹。” “你心中很清楚,这种事情被发现了,本宫是一定容不下你的,本宫承诺,你若是说出真相,定不会为难你。”郭宜说道,心中却是认定了迎月并不会交代,她若是想要交代,就不会发现自己被怀疑的时候,推采晴出来挡刀了。 迎月还是沉默,从她猜测自己可能暴露了之后,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果然如此。 兰心走了进来,在郭宜的耳边小声汇报,她刚刚去把迎月的东西彻底翻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或者其他能证明迎月动机的证物。 郭宜垂眸,思索着。 凡事动机有二,一为钱财,就如采晴,为了财物背叛主子的,二则情仇,比如说李氏,嫉妒也是仇恨一种。 如果迎月不是为了钱财,那就是情仇一类。 迎月很早在宜妃身边伺候了,下手的机会太多了,若是有仇,犯不着等到现在。 而情爱一般只会存在嫔妃之间争风吃醋,郭宜不觉得迎月和康熙之间有可能。 在宫中还有另一种常见感情纠葛——报恩,为了报恩,而对恩人的仇人下手。 郭宜犯愁,这个报恩的范围实在是大了点,“你是要报何人的恩惠?” 一直没有波澜的迎月微微愕然,很快又放松下来了,心中感慨宜妃竟然猜到了。 “本宫猜对了。”郭宜笑了笑,以前学漫画的时候,为了让角色的形象活灵活现,她有段时间d研究了一些的微表情,如今派上了用场。 迎月淡然轻笑,“娘娘果然明察秋毫。” “让本宫再猜猜,这恩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郭宜手指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是一般的恩德,迎月犯不着赔上自己,必然是与生死有关,这事情要是发生在她调到宜妃身边之后,不可能不透露半点风声。 而且宜妃得宠,身边的人跟着水涨船高,甭管年纪大小,碰见了都得称上一声“迎月姐姐”。 想到这里,郭宜心中已然有了结论,“若是早点遇见本宫,也不必吃这般苦头,如今还平白添了这么多事情。” “是奴婢福薄。”迎月也跟着感慨道,宜妃能猜到大致的使劲,但只要她不说出来,宜妃肯定想不到自己是为谁效力。 郭宜闻言,心中有数,既然是遇到宜妃之前的事情,那大概要追溯到七八年前的样子,难怪查不到呢。 郭宜叹气,迎月的这种忠心怎么就没有用在她身上呢? 而后,郭宜有追问了几句,迎月都是一副油盐不进,任凭说什么也不搭理的样子。 “交给你了。”郭宜起身对堇姑姑说道,作为一个现代人,刑讯逼供这套她根本下不了手,“实在不说的话,就算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法制社会里面泄露公司商业机密给对头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更何况这是古代,她不反对迎月报恩,但是绝对不允许是拿着她的性命来做恩情。 木兰紫珮一事,如果她不能洗清冤屈,何止她会被康熙处理,连带着胤祺、胤禟都会被怀疑血统的纯正,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还有郭络罗氏一族也会被牵连。 她就算是个菩萨,也得要先自保一下。 “奴婢遵命。”堇姑姑说道,如今是正是主子临产在即,最为紧急的任务就是保证翊坤宫内上上下下无二心者。 至于幕后之人,就看桔惢下一步怎么行动吧,反正如今迎月也不是唯一的线索。 郭宜刚出来,便看到白苏氏在外面等着她,上前两步,“额娘怎么在外面等着?” “左右无事,我便过来看看情况,那个奴婢招了吗?”白苏氏问道,皇贵妃派人来相请的时候,只是说宜妃快要临产了,请她去宫中小住一段时日,到了宫中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整个心脏都差点吓停了。 后来,见迎月被带回来,她又问了两句,又才知道半年前还发生过污蔑私通之事。 “没有呢,估计是个嘴硬的。”郭宜说道,“可能是被哪个贵人救过,现在想报恩。” “报恩有千千万万的办法,她何必通过陷害你来达成她的目的?”白苏氏不满地撇撇嘴,“养不熟的白眼狼。” 郭宜笑了笑,见天气还不错,便拉着白苏氏在后院里面坐一会,而且这里是她自己独住的宫殿,没有别的人,说话也方便些。 “来之前,你阿牟其又拉着你阿玛念叨额云的事情,说你们一起来了宫里,没想到后面人就没了。”白苏氏说道,都是家族里面的女孩子,看着长大的,怎会能没有感情呢,“如今我看你这日子,外人看着是鲜花着锦,内里是烈火烹油。” 白苏氏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旁人听到了。 郭宜隐约有点印象,宜妃还有个姐姐,当初两姐妹都挺受宠的,她姐姐甚至先怀上孩子,可惜孩子没留住,后面人也郁郁寡欢没了。 “在这宫中,不得宠的女子任人践踏,我若是不得宠,早就去跟额云做伴了。”郭宜说道,“享了多少的福气,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要是她穿越过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样的困局。 跟着一个好主子,那就是等着被放出宫,可是她也没有什么能在宫外生活的技巧。 若是一个坏主子,被当出气筒就算了,还有可能沾上人命,还会被推出来当做挡箭牌,像是青璃那样。 总得来说,她的开局的确是拿了一手好牌。 “话是这么说,做额娘的自然希望孩子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白苏氏拉着她的手说道。 “如今便已经很好了。”郭宜说道,只要她能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胤禟与胤禛不反目成仇,一切自然是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白苏氏忽而道:“先前你阿玛想让你兄弟来京城,我拦着没让他们过来,如今看来,京中若是有个人分担一下,你也不必这么辛苦。” 有什么事情还能帮上一两分,不至于这么孤立无援,只是这段时日见到的事情就让她已经极为心惊胆战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女儿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郭络罗氏在盛京根基深厚,何必为了我来趟京城的浑水呢?”郭宜说道,她不是原主,没有办法理所当然地接受家里人的付出,“而且你看皇贵妃便知道,一旦出点事情,跟着受连累。” 康熙不喜欢后宫与前朝牵扯过深,但是又会通过后宫制衡前朝,他喜欢宜妃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对宜妃的宠爱有几分纯粹,不像是那些为了联姻留在宫中的女子。 要是郭络罗氏也掺和进来,康熙指不定要如何猜疑呢。 听了女儿的解释,白苏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好打消了念头,以免弄巧成拙。 “况且您也不用太担心,前朝咱们管不着,这后宫之中还是看谁最为得宠,我啊,的确是宠冠六宫。”郭宜笑着说道,安抚白苏氏的心。 “一点都不谦逊。”白苏氏跟着也笑了。 一时间,母女俩之间的气氛欢乐融洽极了。 —— 堇姑姑并没有从迎月的口中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直接将人送到慎刑司,交给了赵齐。 赵齐上个差事办得并不漂亮,如今听到又是宜妃宫中的,整个人脸恨不得都要垮了下来,“堇姑姑,您说说,需要小的如何配合?” “哪里敢劳烦大人,这个宫女吃里扒外被发现了。”堇姑姑说道,“娘娘马上就要生产了,为给孩子积福,便饶了她一命,便送到慎刑司来。” 慎刑司除了查案子,还管这些犯了过错奴婢的去处。 赵齐哦了一声,点点头,看了迎月一眼,“人呢,我就收下了,您跟宜妃娘娘说,这事儿小的肯定办得好。” “如此,就有劳大人了。”堇姑姑说道,最后看了迎月一眼,转身离开。 她与迎月是差不多时候去的宜妃身边,算是旧识,万万没想到最后结局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路都是人选的,选了什么样的路,就要接受什么果。 第121章 生产 迎月望着堇姑姑的背影,随后收回了目光,打量着这个地方,真是一点都没变。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十年前,她才入宫,不小心打碎了皇上赏赐给小主的玉瓶,被小主丢到这个地方,夜以继日干活。 整个皇宫最苦最累的活都在这里,三天两头地有人病死累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送东西出去的路上,遇见了贵人。 贵人凤仪华姿,低头对着她微微笑,温柔道:“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这里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见到了菩萨。 弄清楚缘由之后,贵人就带她离开了这个糟糕的地方,还让嬷嬷安排她去了别的宫中当差。 只是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报答贵人的恩情,贵人就薨逝了。 如今,再回到这里,便是为了赎清她犯下的罪过,背主、背友…… “哎哎……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跟着去干活。”赵齐身边的太监推了她一把。 迎月跟在其他人的身后,慢慢走了进去,直到身影长长走廊里面昏暗所吞没。 回来之后,堇姑姑同宜妃复命,同时汇报了一下桔惢的情况,得知迎月被发现之后,桔惢心慌不已,而后又被林贵人责骂了一顿。 看来林贵人想明白了,发现桔惢的不对劲。 就在大家等着桔惢能带来什么新的线索时候,第二日传来的消息却是桔惢失足跌落池中溺毙而亡。 监视的人回报说,昨晚夜里,桔惢偷偷出了门,应该要找去找的幕后之人。 林贵人紧跟其后,监视之人不敢靠太近,随后只听到闷哼一声,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监视的人还以为是林贵人出事了,凑近了才发现林贵人根本不在池边,她站在一丛花树旁边,脸色惨白如雪,双手捂着嘴巴,整个人寂静地发着抖。 过了一会,林贵人才跌坐在地上,不顾身上泥土脏污,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开,神色之慌乱,犹如有厉鬼在身后追赶一般。 监视的人等到林贵人走后,上前查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第二天才知道桔惢淹死在池子里面了,好似是脚一滑,脑袋磕在石头上,昏过去掉进了池子里面,人是这样没的。 而林贵人回去之后,半夜就开始高烧不退,可能是看到什么恐怖的场景,惊厥高烧。 奇怪的是,林贵人并没有说出昨晚的事情,只是说自己感染了风寒。 至于桔惢为何半夜出门,她推脱自己也不知情,还说桔惢向来待不住,她也没怎么管。 所以,最后这件事以意外结束了。 林贵人定然是认出了对桔惢下手的人,不过她非但没有揭穿,反而还为其掩护,说明她根本不敢得罪这个人。 储秀宫里面何人有这么高的地位? 答案昭然若揭——储秀宫妃,小赫舍里氏。 小赫舍里氏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储秀宫中位置无人能及,若说林贵人看见的是她的人,那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林贵人不敢说出真相。 索额图权倾朝野,林贵人前脚揭发小赫舍里氏,后脚她的家族就会跟着完蛋。 上次调戏民女一事,虽然折损了索额图的人手,但是康熙并未降小赫舍里氏的用度,说明还是重视索额图的。 而且,小赫舍里氏年纪小,完全可以把事情推给下面的奴才,到时候,林贵人只会得罪索额图一族,下场如何,很是清楚。 如此状况下,林贵人怎敢对上小赫舍里氏?还指证她杀人? “你去查查迎月与先皇后之间的事情。”郭宜吩咐道。 当初陷害她私通之事时,小赫 舍里氏还是储秀宫格格,尚在待年之中,就是这么小小的年纪,已经将手伸进了她的宫里,还妄图污蔑她。 这后宫的女人,真的不能小瞧啊!!! 有了方向,堇姑姑很快就查出来了迎月的事情,先前查不出来,是因为先皇后把迎月从慎刑司带了出来之后,并未安置在自己的宫中。 故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堇姑姑查出来之后,去了慎刑司一趟,见了迎月。 只是几日不见,迎月清瘦了不少,堇姑姑告知她桔惢的结局,顺便问先皇后之事。 得知桔惢的死讯,迎月微微惊讶了一瞬。 她与桔惢是同乡,来往不是很多,后来贾嬷嬷需要一个眼线,她才将桔惢介绍给了小赫舍里氏,至于桔惢和小赫舍里氏之间的交易,她并没有问过。 没想到桔惢死了。 迎月这次依然没有给堇姑姑回答,但是提到小赫舍里氏之时,她的神色的确是动了动。 堇姑姑猜了个九八不离十,道了声“珍重”,便离开了。 就算猜出是小赫舍里氏,迎月也不会站出来指证,如此,迎月也没有了价值。 与此同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情——采晴死了。 采晴是病故的,她本身受了板子,自己又心气浮躁,日日咒骂,拖着一口气挨到了现在,听说了迎月与青璃的结局,她心中大喜,狂笑了一阵,气绝而亡。 一直监视采晴的小宫女将此事禀告给了堇姑姑,堇姑姑给了赏钱,“以后留在翊坤宫当差吧,宫中正好缺了个宫女。” 迎月出了事,她提拔上来一个二等宫女,正好有个空缺,可以让这个机灵的小丫头顶上。 “奴婢桑语谢过堇姑姑。”小宫女心中欢喜地不得了,没想到得了赏钱不说,还能有这种天大的好事。 堇姑姑进去同宜妃汇报了一下桑语的事情,并未提及采晴去世,这等腌臜之事可别污了宜妃娘娘的耳朵。 郭宜猜出来几分,也没有细问,“你若是觉得那丫头不错,就留在翊坤宫。” 说到这儿,郭宜想起来另外一件事,“红棉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了些。”堇姑姑说道,“前两日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让她好好养着,不必急着回来当差。”郭宜说道,“等她的伤好了,就做翊坤宫的一等宫女吧。” 郭宜想的是,兰心和春桂到了岁数说不定要出宫,自己也要培养人手接替。 堇姑姑约莫猜到宜妃的想法,也是赞同的,铁打围墙,流水的宫女,未雨绸缪也是好事。 —— 白苏氏左手牵着胤禟,右手牵着胤祐,三人都脸红红的,他们刚刚在后院玩了鄂普库赠送的藤球。 “额娘。”小旋风胤禟一进门,就飞奔到额娘的身边,小手摸了摸额娘的肚子,“弟弟什么时候才能才出来和禟禟玩啊?” “过几日你就可以见到弟弟了,不过要一起玩还要等弟弟长大点。”郭宜笑着给他擦擦汗。 “要长多大啊?”胤禟好奇地问道,要是太久了,他就不跟弟弟一起玩了。 “大概要你这么大吧。”郭宜说道,至少要能走会跳才能不被哥哥们嫌弃。 胤禟可没有胤祺那么好的耐心,真要是玩疯了,可不会想带累赘的。 “好吧。”胤禟扭了扭,那自己再等等吧。 郭宜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心,衣服汗湿了,“让乳母带你下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好。”胤禟蹦跶着去找乳母,胤祐也跟着一起了。 “这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白苏氏提着衣摆坐了下来。 “是的,胤祐性子温和,胤禟的性子急躁,倒是正 合适。”郭宜说道,胤禟小急脾气,一言不合就翘气,只有胤祐这种性格才能包容住。 “胤祺性子也好。”白苏氏回想了一下说道。 “皇额娘教得不错,为人淳厚善良。”郭宜赞同道,善良又有原则,能成为这样的人最好了。 “胤祺真的要去种地了吗?”白苏氏忽然想起这件事,笑着问道。 她在京中这些时日,总是听说五阿哥种地的事情,有些夫人还想以此笑话她,真是荒唐。 五阿哥出身高贵,即便是一事无成,日后也不见得会过得差,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信心笑话她。 “看他自己,他要是喜欢,我便帮着铺路,他要是不喜欢,学些其他的也无所谓。”郭宜笑着说道,只要干的是正事儿,不伤害别人,她都是支持的。 “也好,皇家的孩子实在是辛苦,以后能随心所欲一些也是好的。”白苏氏说道,自从来了京城,她才知道这些读书人有多拼,凿壁借光、悬梁刺股……简直是用命在拼搏。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郭宜说道。 “就是不知道你肚子里面的这个以后会爱好点什么。”白苏氏瞅了女儿高耸的肚子一眼。 “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郭宜摸了摸肚子,感觉小家伙子在里面伸了一个懒腰,噢哟,这是睡醒了吗? 最近她总觉得小腹下坠,偶尔还有几次宫缩的感觉,时强时弱,吓得她赶紧找了产婆问情况,才知道这是生产的前兆,估计还得要上十天左右。 她才稍微安心点。 如今小家伙好似伸了懒腰之后,郭宜感到一阵疼痛,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呢,便换了个姿势,却并未缓解。 痛感越来越强,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来一次。 白苏氏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郭宜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好像要生了。” 白苏氏愣了愣,随即立马慌里慌张地起身叫人,整个翊坤宫开始忙活起来,好在堇姑姑和白苏氏坐镇,忙而不乱。 宫中一共备有三位产婆,一位是内务府送来的,还有两人是康熙和皇贵妃找的经验老手,就是害怕出什么意外。 郭宜在房间里面被产婆扶着走来走去,等待开宫口,心里一边恐慌一边自我安慰—— 宜妃当初摔了一跤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她都没摔呢! 产婆都是有经验的,不用担心! 她之前生过孩子,盆骨没有那么窄了,肯定容易些! …… 她甚至半个“万一”都不敢想象。 疼痛感愈发地加剧,愈发地频繁,连呼吸都很难,她自己都忍不住痛呼了几声。 好在过了不久,一种强烈想拉屎的感觉袭来,有水顺着她的腿流了下来,她顾不得羞涩,立马同产婆说了。 产婆赶紧扶着她躺倒床上,告诉她腿要夹着,宫缩的时候用力,其余的时候大口吸气蓄力。 先前还有心情担心七七八八的东西,等躺倒床上开始顺产生崽的时候,郭宜的脑子中只有一个字——痛!!! 长痛短痛,刺痛钝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体验疼痛,她整个人都要疯了,又疼又累。 在心里祈祷着崽崽赶紧出来,不然她就要崩溃得哭出来。 感觉好似有一个世纪之久,郭宜终于听到了产婆们的欢呼,“头出来了,娘娘再加把劲儿。” 郭宜已经累到脱力,跟着深呼吸,力道也没有之前那么大,最后忽然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滑出体外,她先是一惊,随后松懈下来。 与梦中的啼哭声不同,这是一声嘹亮的哭声。 “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阿哥。”产婆抱着孩子过来,让宜妃看了一 眼。 婴儿红通通,皱巴巴,算不上网 第122章 母乳 生完孩子之后,郭宜还想着母乳喂养,反正她宫中也没有外人,结果第一次喂养的时候,她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气得她轻轻拍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孩子吮吸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感应什么,见后面没有其他的感觉,继续他的进食计划。 同历史上一样,康熙还是赐名胤禌。 郭宜心中本来觉得不吉利,但她也不能说康熙取的名字不好,实属敢怒不敢言。 不过胤禌出生的时候身体就好,后面细心照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他们已经避过了第一道风险。 宜妃才生产结束,不能见风,胤禟和胤祐都被乳母拘着,没让溜进来。 郭宜也着实没有力气照看他们,她原来以为顺产完一切就结束了,结果还是虚脱得不行,下床的时候,两腿抖得跟风中的烛火一样。 还有就是不能洗澡,从古到今,这种习俗都有,搞得她都想给人做一下科普——如何科学地组月子。 不过她还是硬生生地想出法子,拥有了五天擦身一次的福利,这才没有让她完全嫌弃自己。 坐月子期间,她跟着小家伙吃吃睡睡的,夜奶交给了乳母,她只是白天喂上一会,睡眠充足,饮食良好,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和精神都好了不少。 郭宜半靠在床上,身边是吃完奶呼呼大睡的胤禌,香香甜甜,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总算知道为什么母亲对孩子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了,那种温柔、坚定的情愫正充盈在她的心中,归结起来,就是母子间关系的奇妙之处吧。 门被推开一个缝隙,一个小小的身影挤了进来,扑腾到床边,自来熟地爬上床,偎依在额娘的身边,“额娘,禟禟宝宝好想你哦。” 除了之前去丰泽园,这是他们分别最长的一段时间了,难怪胤禟会有几分不安。 “额娘也很想你啊。”郭宜摸了摸胤禟的小脑袋。 胤禟在额娘的掌心蹭了蹭,闷闷不乐道:“他们都不让宝宝来看额娘,说额娘在照顾弟弟。” 胤禟说着翻了个身,伸头看了过去,“这就是弟弟吗?” “额娘不止在照看弟弟,额娘身体也不舒服,所以才没有让你来。”郭宜解释道。 在梦里,胤禟极为心疼这个弟弟,咳嗽一声都要自己亲自端茶倒水,在宫外碰到什么稀奇玩意儿,都要给弟弟捎上一份。 “额娘很难受吗?”胤禟支起身子,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宜妃的额头,每次他难受的时候,额娘就是这么摸他的。 “嗯嗯,胤禟摸了摸就舒服了些。”郭宜说道,其实哪有好,纯粹就是心理作用,安抚一下。 胤禟眼睛一亮,又凑过去,在额娘的脸上亲了亲,“这样有没有更好呀?” 郭宜点点头。 胤禟又捧着宜妃的手亲亲,“这样呢?” 郭宜继续点头。 胤禟得意,左亲亲右亲亲,直到额娘说自己的痛痛全部飞走了他才停了下来。 郭宜悄悄在被子上蹭了一下儿崽的口水,打了个哈欠,“要不要跟额娘睡上一会?” “要。”胤禟高兴地继续依偎着额娘,小声嘀嘀咕咕道,“额娘最爱弟弟,还是禟禟呢?” 醋包啊。 “当然是最爱你了啊。”郭宜毫不犹豫地说道。 胤禟原本就得到了她的喜爱,连胤祺和胤祐都会让着他,简直就是团宠了,如今多了个弟弟,什么事情都是悠闲考虑弟弟,他的心中定然会觉得失望和难过。 “我也最喜欢额娘了。”得到额娘的承诺,胤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哼,管你是哪个弟弟,只有自己才是小 宝宝。 他这边是睡得开心,已经完全忘记了胤祐还在外面给他放风的事情。 站在门口的胤祐时不时回头瞅一眼,禟禟怎么还不出来呀? 兰心过来见胤祐这个样子,心念一转,“九阿哥进去了吗?” 胤祐躲闪着目光,支支吾吾,最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奴婢去看看什么情况。”兰心笑了笑,九阿哥最近闹腾得厉害,各种找机会要偷偷地去看娘娘,被发现了好几次,都阻拦下来,这次终于逮到机会了啊。 兰心进去的时候,郭宜刚刚奶完孩子,正轻轻拍着胤禌的背,让他吐出奶嗝。 “怎么了?”郭宜见她四处张望了,便问道。 “七阿哥在外面给九阿哥把风,奴婢进来看看。”兰心说道。 “喏,在这睡着了呢。”郭宜侧过身子,让她看了一眼四仰八叉的胤禟。 “那奴婢和七阿哥说一声。”兰心说道,笑话九阿哥真是不靠谱,就这样把小伙伴抛到脑后了。 “日后也不必拦着他们了,进来的时候,衣服和手是干净的就行。”郭宜说道,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她现在力气恢复了不少,不需要担心感染的问题。 “奴婢知道了。”兰心福身,退了下去,将宜妃娘娘的话,转述了一遍。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弟弟了吗?”胤祐仰着头,眨巴着眼睛说道。 “自然是可以的。”兰心说道,“让乳母换身衣服,再洗干净手就可以。” “嗯嗯。”听到兰心的话,胤祐一骨碌地爬起来,“我去洗手啦。” 胤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用香胰子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溜了进去,“宜额娘,我想看看弟弟。” 郭宜招招手,让他过去,“这就是弟弟。” 胤祐凑近了,看到一个小小的奶团团,“好小啊。” “胤祐刚生下来应该也是这么小。”郭宜说道,“后来才长大的。” 胤祐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胤禌嫩滑的小脸,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好嫩,好软啊。” 胤禌才吃完奶,还没有睡着,身子扭扭,挥着自己的小手。 胤祐又好奇地摸了摸他的小手,一下子被胤禌给握住了。 胤祐眼神一亮,胤禌的手握得紧,怕伤到弟弟,他不敢轻易抽出来,小声道:“宜额娘,弟弟握着我的手了。” “弟弟喜欢你。”郭宜笑道,顺手揉揉胤祐的小脸蛋。 “真的吗?”胤祐凑近了,小声道,“我是七哥哥哦。” “真的。”郭宜说道,胤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在回应你呢。” 胤祐点点头,俯身又摸了一下胤禌的小脸蛋,嘿嘿傻笑着。 —— 坐月子的时候,郭宜大部分都是躺着或者坐着,骨头都酥软,偶尔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下地走走,伸个懒腰,打拳什么的还是有点勉强。 月子坐到一半的时候,白苏氏就离宫了,毕竟她是外命妇,在宫中呆得过久,影响不好。 白苏氏临走前,郭宜拉着她说了一番悄悄话,内容就只有她们娘俩知道。 白苏氏先是惊愕,“多子多福,你怎么还不想要孩子?再说孩子多了,你这地位不就有了吗?” 在这后宫,再厉害的家世,都不如一个孩子来得实在,不然大家也不会觉得钮祜禄氏会是下一任皇后了。 “我都三个儿子了,比起什么母凭子贵的荣耀,他们三个健健康康地长大,才是我所期盼的。”郭宜说道,她是让白苏氏给自己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对身子伤害不大但是又可以避孕的药。 生了一个孩子,她都觉得激素的变化简直让人抓狂 ,再生几个,她怕自己日后落下一身的疾病,得不偿失。 白苏氏打量了她两眼,见她心意已决,也就应下来,对她来说,外孙虽好,但是女儿显然是最重要的。 ,宫中夭折的孩子还少吗?孩子多了,要是护不住,只会徒增伤心。 得到额娘的应允,郭宜心中松了口气,这种事情她也不敢跟别人说,只能找上自己的额娘。 不然万一被康熙知道了,可怎么办? 她出月子的那天,正是白苏氏离京的时候,白苏氏递了贴子,来拜别女儿,悄咪咪地塞了三个锦囊给她,“一日一颗,吃一个月就可以了。” “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吧?”郭宜将东西收起来,又问了一句,确认一下。 “特意问过了的,没有其他的问题。”白苏氏说道,又看了自己女儿两眼,心酸极了,此次一别,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郭宜也心生感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白苏氏看出自己是个假的,到现在这个时候,她觉得两人像是真的母女,浓浓的不舍之意。 两人闲话了一番,依依惜别,胤禟抱着郭罗妈妈的腿道:“郭罗妈妈要想禟禟哦,还有那克出也要想,等禟禟长大了就去找你们玩。” 白苏氏摸了摸孩子的头,“郭罗妈妈在盛京等你哦。” 白苏氏一走,郭宜的心好像就跟着空了一块,胤禟约莫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日日在她面前溜达,耍宝逗她开心。 兰心几人也跟着劝说,郭宜的心情这才好转。 “娘娘,庆嬷嬷来了。”兰心进来禀告道。 之前的礼已经收过了,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人,郭宜把怀里的胤禌交给乳母,“让她进来。” 庆嬷嬷进来之后,先是一番道喜,而后才说到来此的目的,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小贵子和德妃之间的猫腻—— 原来德妃在宫外找了个人假冒小贵子的兄弟,还谎称自己生病了,需要大量的钱财,小贵子这才铤而走险,犯下了这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皇贵妃派人去的时候,他那所谓的兄长早就已经离开了,听周边的人说法,出事当天这家人就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庆嬷嬷说道,应该是德妃早就通知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郭宜点头,不得不说德妃好算计,用一个假兄弟就骗得小贵子团团转,“皇贵妃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 “皇贵妃已经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小贵子了,想着日后与德妃对峙之时,能派上用场。”庆嬷嬷说道。 事情是庆嬷嬷去传达的,小贵子刚开始根本不相信,他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也深知这件事若是假的,结果并非他能承受的。 自己赔上前程与生命,奋力一搏之后,一脚踩空,整个人跌入了无尽深渊,这种结果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直到庆嬷嬷把一块小木牌丢给他,是在假兄弟家中搜到的,上面有个贵字,应该是小贵子的物品,想必是小贵子给自己的兄弟留个念想,没想到被假兄弟弃如敝履。 第127章 第二次赛船 乘胜追击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逢战事花费巨大,如今靳辅还在修黄河,张口也是银子,闭口也是银子。 康熙叹息一口气,“朕倒是想追击,但此举甚是劳民伤财啊。” 胤禛眼睛一转,心中顿时明白了,呵,汗阿玛这是没钱啊,难怪今年寿宴也节俭了呢。 “嗯?你怎么不说话?”康熙忽而问道。 “啊,儿臣在想那尼布楚的百姓甚是怜悯……”胤禛赶紧说道。 康熙觉得此话似曾相识,一回想——那些饿肚子的百姓好可怜哦…… 顿时,一个冷颤袭击了康熙,他闭了闭眼将胤祺的魔音从脑海中赶走。 “此事朕且再想想,国之大事,需得谨慎议之。”康熙说道。 “儿臣定然同六弟好生细说,就说汗阿玛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愿奔袭千里之远,诛灭犯我族人者。”胤禛认真说道。 康熙……感觉有点高兴,但是不是太多,而且,他怎么有种被自己崽崽坑了的感觉? 他瞅了瞅胤禛,胤禛一脸正直且坦然。 “那什么时候收复了尼布楚,您告知儿臣一声,儿臣同胤祚讲一下故事的结尾,故事得要有头有尾才好。”胤禛一板一眼地说道。 康熙炫耀的心思逐渐消失,他甚至一点都不想要胤禛给胤祚讲这个故事,因为他还要去想如何调配军资才能收复尼布楚,这可真是儿子一张嘴,老子跑断腿。 “汗阿玛,你怎么不说话了呀?”胤禛问道,心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表现好,让汗阿玛不高兴了吗? 好了,这下子反倒是康熙说不出来话,但是又不好在儿子面前露怯,也不能说自己做不到,英明神武的汗阿玛什么都可以!!! “无碍,朕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收复尼布楚,不过此非一日之功,可要等上些时候。”康熙故作沉思的样子。 “没事,儿臣以后会经常提醒汗阿玛的。”胤禛点头道。 提醒?倒也不必!!!康熙恨不得大惊失色,以往那个谨慎少言的胤禛哪里去了? 他大概不明白——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那你可要同胤祚好好讲故事。”康熙也极会谈条件。 胤禛顿了顿,半低了头,嘴角也耷拉下来,情绪微微失落。 这落在康熙的眼中,让他生出几分关切,问道:“怎么?怎么突然便不高兴了啊?” “儿臣……儿臣在想,等六弟病好之后,还能再去给他讲故事吗嘛?”胤禛犹犹豫豫地说道,面上露出几分不舍之意。 康熙闻言,笑道:“这又什么不能去看的吗?德妃是你额娘,胤祚是你弟弟,去看他不是情理之中?” 胤禛双手交叠在面前相互抠着,心中十分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知道会不会被汗阿玛看穿呢? “德额娘同六弟说会耽误儿臣的学习,又同儿臣说怕耽误六弟休息,儿臣想着……想着要不就不去了吧……”嘴上说着不去,但是脸上全是依依不舍之情。 康熙甚至觉得再说两句,胤禛都能哭出来,他一边还真有点想看胤禛哭,一边又觉得胤禛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无须担心,此事自有我与你德额娘说好,必然不会让你为难的。”康熙劝慰道。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禛喜滋滋地磕头谢恩,又补充了一句,“儿臣一定好好同六弟讲述雅克萨之战,不止六弟,五弟、七弟、八弟都要听听,让他们知道汗阿玛多么英明。” 康熙……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 一想到往后会有数个人围绕着自己念叨“尼布楚百姓好可怜哦”,康熙简直想收回自己的话,总觉得自己身下的这个坑被儿 子越挖越大。 胤禛可不管康熙如何想的,得了允诺之后,高高兴兴地蹿了出去,回自己阿哥所休息。 康熙少见胤禛如此不淡定,无奈地笑了笑,“梁九功,你去打听一下德妃到底如何同两位阿哥说的。” 梁九功都不用去打听,这话一听就是德妃所言,只有她才会这种看似体贴实则膈应的话了,“嗻。” 康熙心中高兴,决定溜去翊坤宫去看看他的新儿子。 胤禟听到脚步声吧嗒吧嗒地跑出去,一看康熙就萎靡不振了,“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将他抱起来,“怎么?见到朕就不那么欢喜了?” “他是在等胤祐,胤祐最近比较忙,回来得晚,臣妾没让他去接了,这不,在门口瞅着呢?”郭宜听到动静,也起了身,“臣妾参见皇上。” “坐着说吧。”康熙同宜妃一起在院子中的凉亭里面坐下来,“怎么不叫我阿玛了?” “我长大了呀。”胤禟说道,这种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吗?汗阿玛真笨。 “长大了就不能叫了?”康熙将胤禟放在自己的腿上。 “对啊,他们都说要叫汗阿玛。”胤禟低头掰着手上一个极为小巧的玉人儿。 这个是皇贵妃送过来的,说是为了胤禛先前不小心撞到了宜妃的赔礼,但是郭宜很清楚,那都赔了好几次,估摸这个就是赠送给她让德妃吃瘪的谢礼,不好明着说而已。 “他们胡说,你长多大,都是可以叫阿玛的。”康熙说道,叫他汗阿玛的儿子不少,但是叫他阿玛的胤禟独独一份,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寻常人家家常的感觉如今不叫了,反而还有几分舍不得。 “那就叫阿玛吧。”胤禟想了想,汗阿玛实在是太绕口了。 康熙哈哈大笑,终于在儿子身上重新体会到一点温暖的父子之情。 “胤禌呢?”康熙问道。 “在睡觉呢。”郭宜笑道,“小孩子吃吃睡睡才能长身体。” 康熙点头,又问道:“刚刚说到胤祐很忙是如何一回事?” “这个呀,皇上可还记得咱们在院子里面那次航船比赛?”郭宜笑着说道,“他们准备再举办一次。” “朕还有几分印象,就是胤禟大获全胜那次是吧?”康熙说道,这他哪里能忘记呢,自己的嫔妃带着自己的儿子在宫中聚众赌博,说出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郭宜忽略他语气之中的调侃之意,继续道:“胤祐之前对那些模型船很喜欢,便同造办处的人一起研究了不同之处,还各自提出了修整的意见,在此基础上他们决定再比试一次。” 听完宜妃正儿八经的讲解,康熙心中起了些兴趣,“你要去看?” “那当然,臣妾可要带着胤禟给胤祐去加油呢,顺便添个彩头。”郭宜笑着说道,这宫中太无聊了,这种热闹不去凑,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行吧,朕也去瞧瞧。”康熙说道。 “那皇上可要保密。”郭宜说道,她可不想好好的比赛变成了后宫的修罗场,坏了胤祐的兴致。 康熙猜得出来她的担心,便道:“你害怕朕把比赛给搅和了?” “怎么会呢?”郭宜赶紧陪笑道,“臣妾是怕那些人知道您要去观看之后,故意让胤祐赢,那多没意思。” 除此以外,您还有一堆的粉丝呢,万一她们想做点什么呢,比如说,比赛之前搞点小破坏,弄坏从参赛的模型,诸如此类,让人膈应。 “如此也行,就依你所言。”康熙说道,宜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要让孩子的玩乐变成了争权夺利之处。 在这一点上,两人达成了一致。 宜妃也没有同胤祐说康熙要去的事情,只是说到时候会同别人一起观看,胤 祐还以为会是佟皇贵妃。 结果比赛之时,看到康熙出现,整个人愣住,一起愣住的还有造办处的众人,醒过来后纷纷赶紧行礼。 “起来吧,朕就是来看看胤祐所说的比赛,你们放轻松,好好比,不可弄虚作假,知道吗?”康熙严词说道。 “嗻。” “宜妃,你添了什么彩头?”康熙转头看向宜妃。 郭宜笑了笑,指了指一旁托盘,“臣妾添了十两银子。” 本就是玩乐兴致,要是彩头过高,说不定康熙又要说赌博了,嗐…… “那朕就添二十两银子吧。”康熙说着,让梁九功取了两个银锭子也一齐放在铺着红布的托盘中。 这次比赛可比翊坤宫正式多了,他们借了冷却池来做比赛场地,长方形的水池被红线分成一条条赛道。 风力也不像上次用的是扇子,而直接是一个大风车,当然还是人力摇动的。 一切准备就绪,旁边站着的一个人敲了一下铜锣,铛一声巨响,守着风车旁边的人开始摇动手柄,风车转悠起来。 最初只是一阵小风,在众人殷切地期盼中,小船慢悠悠地启航了,东歪西倒地朝前驶去。 胤祐的船只并不算大,在这一众的船只里面只能算是中等体型,也是采用的三只桅杆的设计,不过比起精致多帆的荷兰船又不一样。 他的船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胤祐抿着嘴唇,紧张兮兮地,心中对这个速度却是满意的,这都是他反侧试验过的。 郭宜见胤祐的样子,也在暗中祈祷胤祐的船能够快点,对,她就是偏心。 康熙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在心中默默地押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光有问题,还是运气不好,看中的好几艘不是侧翻,就是原地打转,搞得他还挺郁闷的。 行驶到后半程后,由于距离风车较远,风力减弱,大船的速度大大地减速了,船型偏小的模型速度影响并不没有那么明显,占据了优势。 尤其是胤祐的船,中程发力! 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再并肩,最后反超!!!再反超!!! 直到最后——撞线了!!! 胤祐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的船模最先抵达了终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师傅轻轻拍了拍他,他才一个激灵,喃喃道:“我赢了?” 第123章 胤祚 见小贵子似乎还不相信,庆嬷嬷又抛出来一个消息,他的那个假兄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祖上三代都居住在此。 “你也甭不信,他要真的是你兄弟话,岂不是更好,我们拿捏着你的兄弟,让你好办事。”庆嬷嬷哼了一声。 小贵子闻言犹如五雷轰顶,五脏六腑被捏碎一般,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喉咙里面发出一两声呜咽。 他捏着木牌,慢慢滑跪在地上,持续发出嗬嗬的声音,声音悲怆而又恐怖。 从听到他那所谓的兄弟已经离开了京城,他就知道自己受骗了,如今庆嬷嬷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胸口,再一刀刀地割着他心口的肉,碾碎他的希望。 “我要去告发德妃,我要拉着她去死!!!”小贵子愤恨地说道,指尖死死地抠住小木牌,刺得生疼,恨不得生啖德妃血肉,方才能泄下他的心头之恨。 “就凭你?”庆嬷嬷冷笑两声,“德妃现在就指望着你去说这一切是她做的呢。” 这样她又可以惺惺作态地说是皇贵妃故意栽赃她。 被庆嬷嬷一提醒,小贵子才冷静了一点。 德妃既然能算计到这个份上,恐怕早已有了完全的应对之策,说不定正如庆嬷嬷所言,挖了个坑等着他来跳呢。 小贵子一个哆嗦,心中对德妃的恐惧加深了一层。 他膝行几步上前,重重叩首道:“奴才辜负了皇贵妃所托,一错再错,如今悔悟,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奴才万死不辞。” “行了,你先把伤养好,日后有用得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同你说。”庆嬷嬷说道,转身离开。 徒留小贵子一人蜷缩在地,泣声犹如鬼哭。 —— 如今皇贵妃与四阿哥关系日日更加亲昵,德妃又开始心中不舒服,隔三差五地装病让四阿哥去宫中伺疾。 皇贵妃知道后,心中也不舒服,胤禛还是个孩子,在永和宫能做什么呢?也就是德妃想要折腾人而已。 于是,趁着康熙过来的时候,皇贵妃便提了一嘴,说德妃身子不好,四阿哥天天伺疾,又累又憔悴,好几次在课堂上都睡着了,长此以往,恐怕于功课有影响。 康熙闻言,心中烦躁,“生病了就让太医去看看,胤禛去有什么用呢?” 说完,就让梁九功带了太医亲自去给德妃诊脉,德妃当然没病,那太医也不好直说,只是说心中郁结,胸闷气短。 康熙哪里猜不到是为了什么呢,不耐烦地同皇贵妃说道:“日后,她再生病,你直接派太医去,不用叫胤禛伺疾。” 佟皇贵妃心中酸爽,她与德妃现在已经是撕破脸的状态,屡屡挫败她的阴谋,真是让人快活啊,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忍着她的,做什么贤良大度的样子呢? 皇贵妃是心中开心了,德妃却是气得要死,她明显感觉到自打上次宜妃出了事之后,佟皇贵妃处处与自己为敌,一点都不顾忌胤禛了。 德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环顾了四周,“胤祚呢?” “六阿哥应该是在外面玩耍。”青芸小心翼翼地说道,青璃被罚了之后,她做起事来格外的小心,生怕也被推出去做挡箭牌。 “去将他找回来,一天天的,净往外面跑,这功课也不要了吗?”德妃说道。 被德妃提及的胤祚正黏在胤禛身边,同他说自己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背了什么诗歌。 胤禛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小小年纪就已经背负了良多,心中酸涩,德额娘的确是拔苗助长了。 “有什么糕点就留着自己吃,我有糕点的。”胤禛说道。 胤祚嘴巴一瘪,“哥哥不喜欢我的吗?” “不 是不喜欢,是怕你吃不饱。”胤禛说着,将胤祚塞给他的糕点一分为二,“来,你也吃一半。” “吃饱了。”胤祚揉揉自己的肚皮,见哥哥非要把一半的糕点塞回给自己,犹豫一下,还是接受了,小口小口地吃着,能跟哥哥一起吃糕点实在是太开心了。 吃完糕点,胤禛派苏培盛送胤祚到路口,看到他进去了,苏培盛才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正在寻人的青芸看在眼中,立马回禀给德妃。 德妃听完青芸的禀告,气得吐血,胤禛同皇贵妃亲密就算了,如今胤祚枉顾自己的教诲,与胤禛暗中来往,这一个个的,可真是她的好儿子啊。 胤祚一回去,便被带到德妃的大殿,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但看到德妃阴沉的脸色,他心中咯噔一下,笑容渐渐消散,“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说道,招招手,让胤祚上前来,“刚刚去哪里了啊?” 胤祚听着额娘的声音,胆战心惊,小声道:“出去玩了的。” “去哪里玩了?”德妃目光死死地盯着胤祚。 “就……就是随便走走……”胤祚小声道。 “随便走走?”德妃笑了笑,声音发冷,“随便走走就走到了你四哥身边是吧?” 胤祚立马跪倒在地,磕头道:“儿臣不是有意隐瞒额娘的。” “额娘说过,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同额娘撒谎,你忘记了吗?”德妃嗯了一声,拔高了语气。 “是儿臣错了。”胤祚跪地磕头道。 “额娘说过,不要同你四哥来往,他心中只有皇贵妃娘娘,向来看不起我们娘俩,你又何必凑上去遭人嫌弃?”德妃继续说道,摆出一副哀戚的样子。 胤祚皱眉,四哥才没有看不起自己呢,他对自己很好啊,还关心自己累不累,还给自己分糕点呢,“可是四哥就是儿臣的哥哥啊,儿臣很喜欢他。” “他心中从来没有过我,只有皇贵妃,先前我病了,让他来伺疾,没两天就不来了,这不是就是敷衍吗?”德妃说道,提到这个事情,她就一肚子的火。 “可是当时……”胤祚抬头瞧见额娘阴沉的脸色,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里面,可是当时四哥每天深夜都还在照顾额娘,那脸色可比额娘差得多了。 德妃不知道儿子正在腹诽自己,又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额娘与你在这宫中相依为命,你又年幼,生怕你被人骗了,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儿臣知道。”胤祚乖巧点头,自他懂事起,额娘就一直这么说,这种时候,他只需要点头就行。 “既然你也知道,那以后万不可再与你四哥私下见面了。”德妃见胤祚迟疑,一副不想答应的样子,又道:“额娘和四哥,你只能选一个,你要是还跟四哥见面,那额娘就不要你了。” 胤祚闻言,心中涌上一阵阵的慌乱,心难受得好像碎了一般,恐惧一寸寸爬上他的心。 额娘不要他了吗? “我不和四哥见面了,额娘别丢下我。”胤祚急忙忙地超前爬了两步,抱住额娘的腿,哭着道,“额娘别不要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德妃叹息一声,将胤祚扶起来,给他擦了擦眼泪,“你不与你四哥来往了,额娘当然不会不要你啊。” 胤祚点点头,偎依在额娘的怀中。 “不过,你对额娘撒谎一事还是要惩罚的,就罚你站在这儿,不许吃晚饭。”德妃说道,小小年纪就会对他撒谎,以后还了得? 胤祚点头应下,抽泣着,站到了墙边,老老实实地揉着眼睛站好,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过去了。 德妃找了一本书,在旁边翻看着,直到一个半时辰后,胤祚两腿发抖,德妃才让他 休息一会。 胤祚拖着酸疼的腿,先给德妃行了礼,这才坐了下来,端端正正,不敢松懈。 德妃见此,心中甚是满意,“今儿晚饭没有了,你可服气?” 胤祚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了一声,嘴上说道:“儿臣知错。” 德妃点头,摸了摸他的额头,“真乖。” 夜幕刚降临,青芸正给德妃拆解头发,将珠钗一样样卸了下来,放在妆台上。 德妃对一旁的青竹说道:“你去拿点糕点送给胤祚,可别真的让他饿坏了肚子。” “是。”青竹挑了些易消化的糕点,送去胤祚的房中。 刚进去,就听到了胤祚沉重的呼吸声,她心中顿觉不妙,将灯放在桌上,走近了一看,胤祚的小脸通红。 青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赶紧慌慌张张地去和德妃汇报,德妃正在用润肤露擦手,一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油脂瓶子。 “去叫太医,赶紧去叫太医。”德妃披散着头发就朝着胤祚的房中走去,还是青芸上前,给她披了件外衣。 胤祚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德妃一探他额头的温度,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发烧呢?” 又叫人加了一床被子,生了炭盆,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把脉之后,“六阿哥是的惊惧交加,心中郁结,加之邪风入体,这才发起了高烧。” “如何能治?”德妃焦急地说道。 “臣给开副方子,喝了若是能退烧,便无性命之忧。”太医继续说道。 “那赶紧开。”德妃说道,她想了想,又对青竹说道,“去请皇上前来,就说六阿哥病了,病的严重。” 儿子生病,做阿玛的自然要呆在他的身边才行。 康熙这夜歇在了王贵人那处,听到梁九功的汇报,赶紧穿了衣服前去永和宫。 “怎么回事?”康熙一边迈进房间,一边急切地问道。 “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烧了,皇上,臣妾的胤祚不会出事吧?”德妃的脸上全是慌乱。 “你别胡言乱语,胤祚向来身子好,怎么会出事呢?”康熙收回探测温度的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心理还是没有底气。 这个场景他体验过太多次了。 康熙又问了太医如何,太医将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青芸很快带着熬好的药回来了,德妃亲自接过来准备给胤祚喂下去。 可是胤祚的嘴巴紧闭着,大半的药汁撒在了下巴、脖子处。 德妃不死心,依旧慢慢喂着,“胤祚乖乖喝药,喝完了病就好了。”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眼看着温度越烧越高,太医连连摇头,德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康熙却是突然想起来赵太医的那份脉案,以及里面提到的救人的法子。 第124章 胤祚退烧 康熙将太医叫过来,把当初宜妃的法子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宜妃和胤禛的名字,只说是自己在民间听闻的法子,问是否可行。 太医沉吟了一会,“微臣未曾听说过这个法子,但是民间许有高人也说不定。” 正当他们还在犹豫之际,有人大叫道:“六阿哥癫痫了。” 康熙想到胤禛也出现过此类症状,便道:“这不是癫痫,你尽可一试,出了事,朕亦不会怪罪于你。” “微臣遵旨。”太医一擦额头的汗,赶紧召集人手,按照皇上说的法子开始救治。 他这太医院恐怕是流年不利,连着两次碰到了阿哥们高烧不退,真是遭瘟了,好巧不巧,这还是同一对兄弟。 德妃见他们移开炭火,又掀开被子,忍不住扑上前上去,制止他们的动作,“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害死本宫的孩儿吗?青芸青竹,赶紧拦住他们……” 太医们不敢对德妃动手,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连连解释自己是在救治六阿哥。 德妃不相信,此等法子她闻所未闻,发烧不就该捂着,流下一身汗就可以了吗? 还是康熙看不过眼,让人把德妃“请”到一边。 德妃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康熙还在这里,脑子似乎清醒了些,六神无主道:“皇上,臣妾的胤祚……” “太医正在救治,你可放心。”康熙握着德妃的手安慰道。 德妃刚刚一心扑在胤祚的身上,并未见到康熙与太医之间的沟通,还咬牙切齿道:“这群庸医竟然掀掉胤祚的被子,还移开了炭火,臣妾看他们就是想害死臣妾的孩儿。” 康熙也焦急不安,他并不知道这法子在胤祚的身上到底适不适用,如今被德妃一说,心中愈发地不舒服,“放肆,这法子是朕提的,难道朕也要害死胤祚吗?” 德妃一噎,没想到是皇上的主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反应快,说道:“臣妾失言了,也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 康熙听到德妃的话,感觉愈发的烦躁,谁人能知道这法子能不能奏效,而且这法子还是他提倡的,万一…… 康熙不耐烦道:“这事儿谁能保证呢?” 察觉到皇上的心烦,德妃赶紧闭了嘴,屡屡伸着脖子看向胤祚那边,只恨不得能亲身上阵。 太医和奴才们来回忙碌,身影攒动,透过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胤祚躺在床上,小脸红扑扑,软绵绵被人摆弄来回,虚弱到不行。 德妃忍不住哭泣了两声,她就不该罚胤祚,要是她不罚胤祚的话,胤祚就不会生病,都怪她! 康熙看了她一眼,见她着实伤心,忍不住心软道:“此法有过先例,你尽可放心。” “有皇上此言,臣妾定然是放心的。”德妃说道,复又半垂首,“臣妾关心则乱,口出狂言,希望皇上不要见怪。” “朕知道你关心胤祚,自然不会责怪你。”康熙叹息一声,母子连心的情谊而已,他多少会宽容些。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医忽然道:“降温了降温了。” 这便是起了作用的意思。 德妃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 康熙上前,握住儿子的手,还是热的,但是好歹没有先前那么高的温度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吧。” 看来宜妃这个法子还是有点用的,可以记录在案,以供参考。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胤祚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德妃这才松懈了点,“真是菩萨保佑。” 太医们也跟着轻松了点,虽说皇上说了要是有了问题不治他们的罪,也就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啊。 不过如今六阿哥平安了,他们才算是真的逃过一劫 。 郭宜听到康熙转述的过程,笑了笑,手轻柔地拍着胤禌,“六阿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康熙说道:“你那法子还挺管用的,朕让人写进了脉案之中,以供研究。” 我的法子?郭宜愣住,思绪倒转,她哪里来的法子?难道是…… 不可置信四个字在她脑中盘旋,康熙已经知道了?嚯,赵太医这个不靠谱的。 历史上,胤禌是没了的,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若要是因为她的法子逃过一劫,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康熙看到宜妃惊诧的神色,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他仍是倔强地给自己找补,“是的,朕已经知晓,先前救治胤禛也是你的功劳。” “四阿哥吉人天相,臣妾不敢居功。”郭宜说道。 赵太医的屋子被搜查过,想必康熙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知道,却一直不吭声,直到今日说漏嘴,这心思可是瞒得够深的。 “朕说是你的功劳,那就是你的。”康熙说着熟练地从郭宜怀中接过了胤禌,逗弄着他。 啧,是我的,您还能给我开个表彰大会吗?还是给我发点奖金绩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康熙太穷,郭宜来了之后,并未接到太多的赏赐,且多以进贡上来实物为主,她这种宠妃如此,其他的嫔妃更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这算是进了一家效益不好的公司吗? 胤禌在康熙的怀抱里面熟练地啃着自己的手手,看看自己的汗阿玛,眼珠子转转,又看看自己的额娘,小嘴一瘪,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委屈得紧。 康熙都无语了,他这般遭嫌弃的吗? 郭宜笑着说道:“他可没有胤禟那么心大,还认生,除了几个天天跟前能见到的人,他见谁都是这般模样。” 还不掉不下来眼泪,真是干打雷,不下雨。 康熙闻言,却是觉得稀奇极了,他儿子中有那种安安静静的,也是活泼可爱,却没有这种惯会装模作样的。 胤禟从造办处接了胤祐回来,跨过门槛便喊道:“额娘,你最亲亲爱爱的胤禟宝宝回来了。” 康熙皱眉,一段时日不见,怎么还越发地黏糊了? “胤祐给汗阿玛、宜额娘请安。”胤祐跟在身后进了屋子,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吧。”康熙对胤祐颇感满意,他听造办处的人说胤祐聪慧,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 先前大家都不以为然,一个阿哥来造办处,估计也就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七阿哥天资聪颖,一学就会,如今还和造办处的老师傅讨论起技巧来了。 听到这些奴才汇报的话,康熙心中比吃了十盘乌喇奈还开心,虽说他这个儿子不是写诗作文方面出息,但他对这个儿子本身就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能如此崭露头角,他也是开心的。 两小只立在场中间,探着脖子想要凑过来看看弟弟,又碍于汗阿玛在场。 郭宜看到两个人探头探脑的样子,就只差对手手了,笑道:“去换衣服,洗完手才允许摸弟弟。” “好,儿臣告退。”两人眼神亮了亮,说不定等他们回来之时,汗阿玛已经走了呢?好几次汗阿玛来了都只是坐上一会。 结果让他们失望的是,等他们回来,汗阿玛还在,不过好在弟弟不在汗阿玛的手上,被乳母抱过去放在摇篮里面了。 两人行了礼,便去一旁扒着摇篮看弟弟去了,一会摸摸弟弟的小脸蛋,一会摸摸小手手,胤禟还摸了摸人家的小脚丫。 约莫是掌心比较怕痒,胤禌弹了弹腿,嘴巴跟着咂摸了几下。 吓得胤禟赶紧收回了手,背后都起了一阵冷汗,他可是体会到这个弟弟哭起来的威力,恨不得把他耳朵都要炸聋了。 “你别摸 他脚心,他怕痒痒。”胤祐小声嘀咕道。 “嗯嗯。”胤禟老实地点点头,“七哥哥怎么知道呀?” “我……我这不是看你摸了之后,小十一差点醒了吗?”胤祐心虚地说道,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实验过呀。 “嗯嗯,禟禟知道了。”胤禟点点头,傻乎乎地想着,胤禌都不会说话,七哥哥就从表情里面知道他的想法,真厉害。 康熙见着两个孩子的互动,笑道:“你如今有了十一,他们没有闹腾?” 郭宜想了想,才想起来“十一”是指胤禌,解释道:“皇上听到胤禟先前称呼自己是最亲亲爱爱的胤禟宝宝了吧?” 提到这个,康熙还是满头黑线,但他没有打断宜妃的话,而是点头继续听她说。 郭宜说道:“那是臣妾说的,自打十一出生后,整个翊坤宫的重心都转移到他的身上,胤禟自然觉得心中不舒服,每日都要来问臣妾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十一,臣妾就说他是臣妾最亲亲爱爱的宝贝,他这才以此自称。” “你身为额娘,要一碗水端平才好。”康熙说道。 端水大师在线发言,郭宜笑了笑,“臣妾知道了。” 原先胤禟可以拥有所有人疼爱,现在有了小十一,一下子吸走了众人的注意力,她这水端得平,对胤禟来说,却是不公的。 不过这种育儿理念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和康熙掰扯,瞧着历史上的胤礽被养成了什么模样,康熙的方法她可不敢恭维。 “胤祺最近一切可还安好?”郭宜转移话题问道,皇太后同他在丰泽园,她也未担心太多。 康熙闻言,想到了章如南的折子,“他可好了呢,一天天地搁在地里折腾,洋芋种好了之后,还指挥着人把旁的蔬菜瓜果都种了,让每一个人都要写观察日记……” 这可真是难为那些人了,种地半辈子,哪里会写字,可是阿哥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违抗,只能四处求人帮忙一起写了。 为此章如南还准备找了一批会识点字的奴才过来支援。 康熙给胤祺去了封信,让他不可折腾。 谁知道,胤祺也给回了信,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说,还错别字频发。 气得康熙恨不得把他抓回来好好练字。 第125章 德妃来访 好在胤祺信后附有晋喜代为抄写另外一封信,康熙这才忍了下来。 殊不知,原本是没有这封信的,胤祺执意要自己给康熙写回信,说晋喜要是代写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字。 晋喜哪敢接住这么大个锅,连连说不是这个意思,转而说担心五阿哥写得太过深奥,很多都涉及到种地的知识,最好能附上一封信,解释一番。 胤祺想想,倒也是如此,这才点头同意了。 晋喜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这阿哥身边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这种特立独行有自己想法的阿哥。 康熙当然不知道自己儿子是这种想法,若要是知道,肯定要好一顿冷嘲热讽,这才几斤几两,就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康熙看完了信,信中尽是大白话,估计是胤祺口述,晋喜一字不落地记录的,说道自己让他们写观测笔记的原因有三—— 其一便是,有了记录才知道哪些人是真的上心,哪些人是做做样子,因为农作物是不会撒谎的。 康熙点点头,这一点倒是,不过胤祺能想到人的这方面?多半是皇额娘教的。 其二是,有了这个记录,往后他人想学习借鉴的时候,就有依据可行,因口口相传,极容易出现错误。 好的,这条可能也是皇额娘帮忙想的。 最后一条,应该是胤祺自己写的,种地为什么不记载呢?不记载哪里能知道自己种了多少,何日收获?收获多少呢? 零零碎碎地说了一堆,康熙给总结了一下,大意就是没有记录的话,很容易就忘了种植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再种之时,可能会重蹈覆辙。 郭宜笑道:“这的确是他的风格,不过他这话也算是有道理了,今年记得,明年记得,时间久了,谁还记得几年前的事情呢?有了记录便可以回顾查询。” 人家实验室做实验还要写个实验报告呢,农业实验就不是实验了吗?要是这么说,那些农科学院的崽崽们第一个就不同意了,这是瞧不起谁呢? 康熙点头,“朕也觉得胤祺说的颇有几分道理,所以同章如南说若是缺人手,可与朕直言。” 郭宜立马跟着说道:“皇上英明,是万民之福。” 康熙忍不住笑出声,斜睨着她,语气感慨,“你啊……” 郭宜可不管皇上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马屁到位了就行,反正康熙也分不清楚真假,看他吃德妃那套就知道他说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时候是两眼一闭。 “胤禛和胤祚之事,朕吩咐在脉案上写上你的名字,此法虽为民间之法,但是救了朕两个儿子,此等功劳,朕必当赏赐。”康熙说道。 尤其是一改抽搐、翻白眼、口吐白沫此类症状为惊厥,为胤禛和胤祚免去了不少非议,他本来就因为子嗣问题,困扰颇多,能免一事,则为一顺。 得了皇上允许,郭宜当然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她先前藏着掖着,一来答应了皇贵妃不大张旗鼓,二来就是怕康熙怪罪,说她什么土方子就胆敢朝着龙子身上招呼。 郭宜听到了重点二字——赏赐!眼睛顿时一亮,眯了起来,“臣妾多谢皇上赏赐。” 康熙在翊坤宫呆了一下午,都没见到宜妃这般兴奋雀跃的神色,提起“赏赐”二字,倒是高兴地很,“就这么喜欢赏赐?” “那可不?人生在世,只为两样,一为财,二为名,什么都不要,那多半是个伪君子罢了。”郭宜说道,这些都是她的养老金,是她的棺材本,她能不开心吗? 康熙想想自己那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自称不为钱财不为功名,感觉自己有被骂到,轻咳了两声,“就不能有例外吗?” “有啊,不过, 您看这千百年出了几个孔圣人呢?那都是千万人里挑一,臣妾扪心自问,还到不了那个境界呢。”郭宜继续说道。 世间多是沽名钓誉的家伙,嘴上冠冕堂皇,背地藏私纳垢,她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个,实在是没脸自谓品德高尚之人。 虽然这话半分未提及自己,康熙再次觉得有被骂到,感觉都要自闭了。 自登基以来,他先擒鳌拜,再平三藩,如今也算得四海升平,所听之言,俱是恭维之音,他与三皇五帝可平起平坐,连朝中之人也敢与圣人比肩。 往常不说,还不觉得,如今反思一下,整个朝堂都弥漫着一股子焦躁、狂妄的气氛,他有些自傲就算了,那些官员凭什么跟着傲。 遂而,康熙之后趁着上朝之时抓了好几个典型,在朝堂上斥责了一番,一时间诸位大臣都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勤恳做事。 这是前朝之事,还是后来之事,先不必细说。 康熙这边,听完宜妃的话,他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这还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先前种地之事、明珠犯错等等,宜妃屡屡说得他哑口无言,他深感有道理,心中多少却是有点难受的。 偏生,难受之后,他还想再听听,看看宜妃还有什么新的说法。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亏得宜妃听不到康熙的心声,否则只怕是会大惊试色: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抖了!!! —— 康熙说了赏赐,定然会赏的,理由也找的很合适,宜妃刚刚生子嘛,封赏了一大笔银子,将近千两,还有其他的珠宝一类,累累不计。 此等赏赐,大大超出了往常的惯例,不得不让人心中犯嘀咕,不过当后来知道宜妃贡献了一个土传治疗小儿高热惊厥的方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宜妃一下子救了两个孩子,偏生这两个孩子都她死对头德妃的,有人感叹宜妃大度,有人暗骂宜妃多管闲事,还有人等着看德妃知道后会如何。 德妃能如何呢? 德妃好似喉咙有个苍蝇一般,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简直都要膈应死了。 而且就算是膈应,她还得备下厚礼亲自去翊坤宫答谢宜妃。 听闻德妃要来,整个翊坤宫如临大敌,收起平日散漫的态度,一个个精神抖擞,好似德妃不是来拜访的,而是来投毒的。 德妃在殿中坐了下来,脸上微笑,心中咬牙切齿,“听闻宜妃姐姐喜得麟儿,妹妹如今才有空过来贺喜,万望姐姐不要怪罪。” “自然不会的,你忙着胤祚之事也情有可原。”郭宜让人上了茶,一杯清香扑鼻的碧螺春。 德妃端茶的手顿了顿,装作没有发现地抿了一口,宜妃莫非在暗示自己之前借用一杯碧螺春挑拨她与康熙关系的事情? 放下茶盏之后,德妃赞叹道:“姐姐这里茶果然好喝,香气沁人,清爽回甘。” “自然比不上妹妹宫中碧螺春,那可是皇上都赞赏过了的。”郭宜抿唇轻轻笑道。 若说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宜妃就是在含沙射影,“我那点茶叶在姐姐这里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怎堪一提?” “德妃妹妹可不要妄自菲薄,你那绿茶得了皇上的赞赏,定然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郭宜笑着说道,大概可能是一碗82年的绿茶,老芬芳了。 德妃觉得宜妃在骂她,但是她又找不出来错处,只能咽下这口气,强行转移了话题,“小十一如今怎么样?不如让妹妹看看,也沾一沾姐姐的福气,保佑胤祚早日康复。” 一听到德妃要见十一阿哥,殿内人的心都提起来了,万一德妃“失手”磕着碰着,那可咋整? 郭宜垂眸,淡淡笑了笑,“十一 如今就是吃吃睡睡,这会儿估计在睡觉,不方便见客,上次皇上过来想哄哄他,也是等了许久才醒,要不,我让乳母先抱过来你看看?” 沾什么福气,这又不是集五福,万一一沾给沾没了怎么办? “那便算了,是妹妹没有这个福气了。”德妃笑着说道,皇上都是等着小家伙自己醒,她哪里来的天大的面子,敢让宜妃把十一抱过来给她看? 宜妃暗笑,机会是给你了的,是你胆小不敢接,那就怪不得她了。 德妃抬头,正好对上宜妃手中的扇子,愣了一下才说道:“宜妃姐姐之前不是说自己不喜欢莲花纹样的东西,怎么现在又用上了?” 郭宜低头看了手上的团扇一眼,今日是把金线绣成出水芙蓉纹饰的团扇,自打她同兰心提了一嘴之后,兰心果然给她找了好几把莲花纹样的团扇,如今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人的喜好总是在变化,你不也一样?之前喜欢莲花,衣服、团扇、发簪无一不是莲花纹样,现如今也不见使用,想来是有所厌弃了吧。”宜妃举着团扇掩唇笑道。 德妃气极了,紧紧捏住她手中的扇子,她痛恨上莲花纹,是谁害的?还不是眼前的郭络罗氏,如今还反过来嘲笑她,真是让人恨极了。 郭宜将团扇放在案桌上,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白水,见德妃坐着一动不动,笑道:“德妃妹妹怎么不喝茶了?是觉得味道不好吗?” “那倒不是,只是胤祚还难受着,心中实属焦虑,还望宜妃姐姐见谅。”德妃陪着笑脸说道。 都拿出孩子做借口了,显然是已经装不下去了,毕竟一连三次都踢在了铁板上,任凭德妃如何的头铁,也遭不住这样的冲击。 “那德妃妹妹好走,我就不送了,堇姑姑,替我送送德妃。”郭宜笑得人畜无害。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她还无须借助康熙的手,就能直接戳德妃的肺管子,对比起来,德妃事事都要在康熙面前挑拨一番,再由康熙来发作,就显得过于迂回。 大事就罢了,若只是小事,等到康熙反应过来后,只会心生厌恶。 所以嘛,好钢还是要用到刀刃上才对。 第126章 雅克萨 德妃一路气着走回永和宫,心中懊恼,若不是怕皇上怪罪,她才不会去翊坤宫受这个气呢。 不过她若是知道自己走后,宜妃立刻派人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皇贵妃,恐怕只会更气了。 “胤禛呢?”德妃坐在大殿上,顺手端起茶盏,一揭杯盖,脸色难看极了,砰一下将茶盏重重地放回桌上,“除了碧螺春,就没有别的茶叶了吗?”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让人换下来。”青芸赶紧跪地,她知道德妃这是迁怒,可是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做奴婢的呢。 德妃深呼吸两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转头看向青竹,问道:“胤禛呢?” “四阿哥在陪着六阿哥。”青竹说道。 六阿哥那次高烧,皇上特意陪在他的身边,听他迷迷糊糊中都还叫着哥哥,便四阿哥每日来胤祚这边看望一下弟弟。 胤禛自然是求之不得,得知胤祚发烧之后,他就一直担心不已,好在小家伙最后没事了。 德妃进来的时候,胤祚正靠在床头,胤禛盘腿坐在床上,跟他讲述胤祺种洋芋的事情,他自个每天都是学习,枯燥无趣,他怕胤祚听了无聊。 胤祚睁着大大的眼睛,非常配合地一会哇上一声,充满好奇的意味,“五哥真的掉在水里了吗?” 胤禛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靠近水边。” 前些时候,储秀宫不还有个宫女失足落水溺亡了吗,可见大人小孩都不要轻易靠近水边。 “知道哒。”胤祚乖巧点点头,“后来呢?后来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德妃缓步走过来。 胤祚和胤禛的身子同时一僵,胤禛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小手,以示安慰,“回额娘的话,在讲故事,怕弟弟无聊。” “胤祚你困了吗?要不要睡会?”德妃没有搭理胤禛的话,看向胤祚问道。 这样的场景胤禛经历得太多了,已经麻木,而且现在佟额娘对他好,他也没有那么稀罕德额娘了。 胤祚摇摇头,“不困,还想听哥哥讲故事呢。” “你是病人,就该好好休息,万不该劳心伤神。”德妃循循善诱道。 看到额娘关切的眼神,胤祚打了一个哆嗦,支支吾吾开始犹豫了,他真的不困啊,还想听哥哥讲故事呢,可是额娘的话也要听啊。 胤禛见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心疼。 回想起来,虽然后面的岁月过的有些艰难,但他幼时得了佟额娘全心全意地爱护,比胤祚不知要好上多少。 “儿臣瞧着弟弟也不困的样子,这一段故事也只剩下一点点了,不如讲完便算了,儿臣也好回禀汗阿玛。”胤禛说道。 胤祚眼神雀跃起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额娘,“可以嘛?” 德妃眯着眼睛打量了自己这个大儿子一番,很好,竟然会用皇上来威胁自己了,偏生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反对。 胤禛任其打量,反正佟额娘说了,要是德额娘为难自己,尽管搬出汗阿玛和她的名头来,有什么事情由他们来处理。 “也行,那你们继续吧。”德妃笑了笑,眼神冰冷,转身在一旁的桌子边上坐下来,“别愣着啊,讲啊。” 胤禛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愣了好一会。 胤祚扯扯他的衣服,小声嘀咕道:“咱们俩讲悄悄话,就不怕额娘听到了。” 胤禛闻言,摸了摸胤祚脑袋瓜,赞叹道:“真聪明。” 胤祚嘿嘿傻笑着,得了哥哥的夸奖,整个人恨不得开心地摇起小尾巴了。 于是,胤禛凑到胤祚的身边,开始嘀嘀咕咕地给他讲胤祐是如何拉着胤祺,又如何等 到章温氏的救助。 胤祚听得眼睛直眨巴眨巴的。 如此一来,两人靠得更近了,这个场景在德妃的眼中刺眼极了,她只能暗自咬牙,奈何不得。 胤禛把得救那段故事讲完后,就摸了摸胤祚的小脑袋,“你先休息,明天哥哥再来给你讲后面的部分。” 胤祚点点头,刷地一下子拱到被窝里,在里面挨着哥哥钻啊钻,将被窝拱出一个包包,胤禛无奈按住这条小鱼,“快睡,你睡着了我再走。” 胤祚钻出个小脑袋,头发蹭得乱糟糟,兴奋地说道:“真的。” “真的,快睡吧。”胤禛隔着被子拍拍他。 胤祚老老实实地躺下来,盯着哥哥,不一会便困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胤祚一睡着,胤禛一刻也不想停留了,起身同德妃告退,“儿臣还要回禀汗阿玛,先行告退。” 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望着胤禛离去的背影,德妃又气了个人仰马翻,一看胤祚,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些时日,她不是没有和胤祚提到过病好后就不要四哥过来了,免得耽误四哥的功课,可她话刚起头,胤祚就红着眼眶仰着小脸难过地看着她,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胤禛是说要去回禀汗阿玛可不是一句推脱之话,而是真的要去乾清宫回报。 康熙最近忙着巡查塞外一事,故而没有时间前去探望胤祚,但心中常挂怀,胤禛便每天跑上一趟,先去永和宫陪胤祚,而后再回乾清宫禀告。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胤禛迈进乾清宫的门槛,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了礼。 康熙正在看折子,听到声音一抬头,将手中的折子放一边,笑着说道:“原来是胤禛来了,起来说话吧,胤祚如何了?” “儿臣刚刚已经看过弟弟了,同他讲了会故事,他现在睡了,精神看起来比前两日要好多了。”胤禛认真回答道。 “如此便好,只是辛苦你来回奔波了。”听到胤祚已经好了些,康熙心中稍安。 “不辛苦。”胤禛回答道。 “你刚刚说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康熙颇有兴趣地问道。 “讲了五弟种洋芋的故事。”胤禛笑着说道,“六弟还挺喜欢听的呢。” 康熙……他就不该有什么期待,整个皇宫就没有别的故事可以讲了吗?天天都要种洋芋? “一直种洋芋多没有意思,你下次可以讲讲朕智擒鳌拜之事,或者平三藩,朕与那吴三桂斗智斗勇,知道吗?”康熙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六弟不喜欢啊,儿臣都同他讲过了,他不想听第二遍了。”胤禛无奈地说道。 他以前就同胤祚讲过了,这次再准备讲的时候,胤祚委婉表达了抗拒之意——“四哥,要不咱们讲讲其他的故事吧” 在胤祚扯着衣袖,两眼眨巴的攻势下,胤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讲了胤祺种洋芋的故事。 康熙听说已经讲过,心中还挺自豪的,嗯?不想再听第二遍?大胆逆子,难道种洋芋更有意思? 他的目光扫到案桌之上,最上面放着的是传来捷报,他拿起奏折走下去,递给胤禛,“你看看,这是前几日传来的雅克萨一战的捷报。” 胤禛双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五月末,都统彭春率人攻打雅克萨战事的总结。 康熙背着手在屋中踱步,“你也可以同他讲讲这个事情啊,这是朕平定三藩之后又一件大事,打明朝开始,这些罗刹人屡次侵扰边界,而后趁着我朝内乱纷争占领尼布楚、雅萨克,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真是狼子野心。” 胤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之就是这个仗该打,势在必行。 “你可以同胤祚讲,朕 平定三藩第二年便着手准备对付罗刹人,派百十来人扮做猎鹿之人前去侦查敌情、地形……”康熙说道。 胤禛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没有听说过什么战争呢,赶紧问了一嘴,“接下来就打了个措手不及?” 康熙一腔话闷在喉咙,瞧了一眼一脸崇拜的儿子一眼,说道:“兵家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 “儿臣知道了,所以汗阿玛什么时候反攻?”胤禛点头问道。 得了,白说,康熙只能继续讲道:“朕,又联合深受其害的达斡尔和索伦两个部族,让其监视罗刹人的一举一动,随时禀告,之后准备大军开拔物资,运送到前线。” “反击了吗?”胤禛又问道,见康熙一脸不认可的表情,嘴上忙道自己知错,心中却觉得这个故事都没有高潮,一点都不精彩,还不如种洋芋呢…… “咱们讲究先礼后兵,于是朕先派人警告,让其退出雅克萨城,谁知这些人不但不退,反而想袭击咱们驻地瑷珲。”康熙说道,“驻守瑷珲的是萨布素将军,不止击溃了罗刹人的进攻,还联合其他驻地的士兵,一举反攻至雅克萨。” “哇哦,这么厉害的吗?”胤禛惊叹道,不论什么年纪的男孩子,对这种热血故事总是免不了向往。 得到儿子夸奖的康熙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儿子举高高,他瞅了一眼儿子,算了,有点大了,这才深刻感觉到宜妃先前说的孩子总是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是何种遗憾。 不过他这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继续说道:“罗刹人死守雅克萨城,出击的将士便将周边所有的工事全部捣毁,是雅克萨成为了一座孤城。” “今年年初,朕就下令让彭春一定要收复雅克萨城,他果然不负朕所期望,五月份动手,如今已经将雅克萨城捣毁,罗刹人退回尼布楚,真是大功一件。”康熙哈哈大笑,颇为自得。 “所以,什么时候收复尼布楚呢?”胤禛好奇地问道,收复了雅萨克,接着就要收复尼布楚吧? 康熙…… 第128章 胤祺回宫 “是的,是你赢了。”那师傅伸出拳头和胤祐对了一下,大概习惯使然,对完之后想起来皇上还在这里,遂又憨厚笑了。 康熙见状,爽朗一笑,不以为意,“不亏是朕的儿子,来,过来。” 虽然只是内部的比赛,康熙依旧是希望自己儿子能赢的,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有好胜心的人。 胤祐刚走到一半,就被胤禟截胡,他抱住胤祐的腿,仰头道:“七哥哥棒棒。” “谢谢禟禟。”胤祐摸了摸胤禟可爱的小脑袋。 “不客气呀。”胤禟黏糊完这才松手。 胤祐走到康熙的面前,“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让朕好好瞧瞧。”康熙拉着胤祐上下左右都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真是越看越喜欢,之前让这么好的儿子明珠蒙尘,是他的错过了,“朕还另外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梁九功也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盖着是一块黄色的布帛,能看出来的布帛之下是个非常长的条形物件。 康熙拍拍胤祐的后背,将他超前推了推,“去揭开看看。” 胤祐心中万般好奇,该不会是一艘长船的模型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伸手揭开上面的布帛,下面赫然是一把火木仓,胤祐的瞳孔一下子溜圆,小小的哇了一下。 “拿起来看看。”康熙鼓励道。 胤祐把火木仓拿在手里,□□约莫有他一半的高度,拿起来他便感觉到不是很重。 “朕见你上次甚是喜欢,特意给你订做的,如何?”康熙从他手中接过来,给他展示了一下,“内里构造基本上与原来的火木仓别无二致,只是小了很多,且部分零件是木头制作,只能把玩,不具实用。” 郭宜提起的心放下来了,她怕康熙丧心病狂地搞一把真木仓给胤祐,那是坚决不允许带进翊坤宫的。 胤祐重新接过来,“儿臣多谢汗阿玛赏赐。” “咱们是父子,不必如此客气。”康熙见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办法从木仓上挪开,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心中更加得意了,他就知道这个东西送出来一定会得到胤祐的喜欢 康熙送完了奖品,兀自走到赛场之上,先是看了摆放在一侧的风车,“这个是谁制作的?” “这个是七阿哥提出来的,大伙儿一起完成的。”达善拱手说道。 “宜额娘,这是汗阿玛给我的,嘿嘿。”胤祐凑到宜妃的身边,献宝似地把木仓递过去。 胤禟早就眼馋得不得了,立马伸手去借,可是这木仓比他整个人还高呢,整个人一个趔趄倒在宜妃的怀中。 还好宜妃躲得够快,差点被木仓杆子戳到脸蛋了。 郭宜又从胤禟的手中捡过来火木仓,我滴个乖乖,这是真木仓啊,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她自然是没有摸过这种东西,稀罕极了。 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很有点重量感,外表是铜制的,上面细节打磨地很干净,就是……就是长得和她意识里面木仓不是很像,没有托,木仓管贼长。 她思索了一下,这难道就是历史的差距? 胤禟窝在额娘的怀中,小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与有荣焉地小骄傲着。 那边,康熙对风车起了兴趣,招呼胤祐过去问话,胤祐直言不讳这个是从宜额娘给胤禟的风车来的灵感,后面跟众位师傅一起商量之后改造的。 康熙看了宜妃一眼,“宜妃还懂得这些玩意儿?” 郭宜哪里懂,这不就是大风车吱呀呀的转加上电风扇扇叶结合成的四不像嘛,她之前就想过了迟早就会有疏漏的时候,做好了准备。 郭宜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庙会上不就有这种东西吗?难道 你们没有见过吗?货郎扛着一个草靶子,上面插着这种风车,五颜六色,风一吹,那叶子滴溜溜地转,这种货郎后面都跟着一大串的孩子。” 但看在场的人均是神色迷茫,郭宜又咦了一声,“难道只有盛京那边才有?” “约莫是的,奴才未曾见过此物。”格泰说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康熙也跟着点点头,庙会上什么奇人异士都可能有,他自己都乔装参加过一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开眼界,对宜妃的说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郭宜见康熙信了也没有立马松懈下来,紧张之后的松懈是最容易被人发现的。 看完了风车,康熙又去看了看船的模型,还用手左右拨弄了一下,再按一下,“达善,你把这几艘船的图纸整理了送一份到乾清宫。” 达善满头雾水,“嗻。” “还有这个模型也一并送过去。”康熙的手点了点。 转身之时,他又看了看风车。 达善很会来事儿,立马道,:“这个要不给您送过去?还有图纸?” “那便一起吧。”康熙点点头。 郭宜在一旁偷偷地算了下,敢情康熙来露了个面,花了二十两银子,就看了一场比赛,带走了船模和图纸,还有一个风车,也太划算了吧!!! 而她,除了花了十两银子什么都没有得到,嘤嘤嘤…… 一顿搜刮之后,康熙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郭宜附身在胤祐耳边一阵耳语,“知道了吗?” “嗯嗯。”虽然有点不明白,但是胤祐知道宜额娘不会诓他的。 “去吧。” “嗯嗯。”胤祐把手中的火木仓交给宜妃,“宜额娘帮我拿一下。” 把东西交给宜额娘保管后,胤祐噔噔噔从托盘里面取了二十两,又塞给了达善,“请大人们喝茶。” 达善不敢接,先看了宜妃一眼。 “胤祐真心感激各位的照顾,达善大人不必客气。”郭宜说道。 “多谢宜妃娘娘,多谢七阿哥。”达善连连说道。 郭宜点头示意,带着人离开了,边走边同堇姑姑说道:“这十两银子给胤祐存起来,再从本宫内库中支二十两银子一起记上。” 几个孩子都建了一本账册,收了什么礼物,得了什么赏赐,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着在呢,当然,只有胤禟还是负债,因为他摔了自己不少的东西,都欠着账呢。 胤禟:今天也是负债累累的一天呢唉 走回去路上,胤禟非要抱着木仓,可是他个子矮,木仓的分量也不清,真要是让他抱着,估计路都走不了。 所以,郭宜拒绝了他。 胤禟不开心,胤禟委委屈屈,胤禟默默地走到了胤祐的身边,牵起胤祐的手手。 胤祐拍拍他的手,“别不开心啊,宜额娘说了,是怕你摔跤,等你回去了,随意玩。” 胤禟心中乐开了花,嘴上还要矜持一下,“真的可以嘛?” “可以!”胤祐拍着胸脯保证。 “禟禟最喜欢七哥哥了。”胤禟小嘴跟抹了蜜一般。 “哼,你最喜欢七哥哥,那我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胤禟一愣,随即撒着欢儿地蹦跶过去,“五哥哥。” 胤祺将人接住,然后看着胤祐也跑过来,三个人立马抱在一团,边抱还要边跳,这下子真的乐开了花。 热闹过一阵之后,胤祺这才到了宜妃面前,行礼道:“儿臣给额娘请安。” 怎么感觉就这么一段时间不见,胤祺就变了许多呢? 郭宜上下打量了一下,不是错觉,的确是黑了,糙了,还瘦了点,“种洋 芋辛苦吗?怎么看着像是累坏了?” 在丰泽园还是勇敢坚强的五阿哥在额娘面前,就开启了撒娇娇模式,“额娘,真的好累哦,儿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跟他们一起,种地真的太辛苦了。” “辛苦我儿了。”郭宜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不只是种洋芋、番薯,还有她喜欢吃番茄也让在丰泽园种了不少。 她决定犒劳一下大家,“今儿可以加餐,每人可以多点一道菜,想想自己最喜欢吃的,告诉红棉姑姑,知道吗?” 一听说晚上可以加餐,三小只又欢闹成了一团。 郭宜忽而想起来件事儿,将胤祺从里面扒拉出来,“回来之后,有没有给你汗阿玛请安呢?” 胤祺一怔。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有,郭宜道:“那你先去请安,再回翊坤宫用膳。” “好吧。”胤祺点点头,暂时跟两兄弟告别,去了乾清宫。 康熙自然知道皇太后和胤祺回宫的消息,他想着晚上去皇太后宫中问安,再一起用个晚膳,就是他那个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给他请安呢? 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正当康熙想着的时候,梁九功通传,说是五阿哥在殿外候着。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起来。”康熙起身走下去,将胤祺扶起来,拉着他在一旁坐下,“此行如何?” “颇为顺利。”胤祺装模作样地回答道。 “那就好,洋芋和番薯都种好了吧?”康熙问道。 “按照之前从刘贵公公那里学到的,都种下去了,后面的照料儿臣也吩咐了,等一个月之后,儿臣再去看看。”胤祺认真回答道,涉及到种洋芋的事情,他都很郑重。 “甚好,甚好啊。”章如南早就通过折子告知康熙这些事情,但是康熙就是想听胤祺亲口说一遍,“你且细细与朕说说。” 等到胤祺说完,夜幕已经黑沉沉了,他出来的时候,晋喜和晋福正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 “晋福公公怎么来了?”胤祺好奇地问道。 “娘娘看您这么久还没有回来,特地让奴才来给您掌灯。”晋福笑眯眯地说道,“娘娘他们等着您回去一起用膳呢。” 闻言,胤祺心中欢喜,额娘他们还在等自己呢,立马欢快地说道:“走走走,赶紧回去吃饭。” 梁九功就是玩了两步出门,便没瞧见踪影,招来旁边小太监问了问,而后笑着同康熙回话去了,“宜妃娘娘宫中还在等着五阿哥用膳呢,已经离去了。” “朕还想留他一起用膳呢,既然如此,那朕直接去给皇额娘请安吧。”康熙笑道,起身背着 第129章 涨薪失败 胤祺回来之后,每日还是要去乾清宫学习,了解各地作物的习俗,郭宜看他学得辛苦,也颇为心疼。 “额娘,江宁在哪里啊?”胤祺忽而问道,“说那里物产丰美哎。” 好问题,该如何形容呢? “在京城以南的位置。”郭宜说道。 胤祺抬头使劲张望了一下,嘀咕道:“没看到啊。” “你那是北。”郭宜哈哈笑了。 胤祺的小脸涨红。 “在笑什么?”康熙走了进来,他最近没事就来宜妃的宫中猫着,抓一下儿子的教育问题,或者看一下胤禌伸懒腰,再或者同宜妃说说话,轻松极了。 “刚好你汗阿玛来了,你问问他。”郭宜不厚道地把问题踢给了康熙,她一个出门要靠软件导航的人讲什么地理知识呢。 “什么问题?”路过宜妃身边的时候,康熙偷偷刮了一下宜妃的脸,“尽会挖坑给朕跳。” “汗阿玛,今日章大人说的江宁在哪里啊?”胤祺好奇地问道。 “江宁通下江南、江西两省地区,下辖八县……”康熙解释道。 “那江南省和江西省在哪里呢?”胤祺打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康熙很想解释说在东海以西,湖广地区以东……但是他又担心胤祺再问东海在哪里啊,湖广地区在哪里啊……诸如此类的话。 “皇上,可否有舆图?”郭宜插了一嘴,描述类言语实在是难以理解,她这种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还能想象一下,指望胤祺这种最远只去过丰泽园的人想象江宁在哪里,这简直超出了主观能动性范围。 舆图自然是有的,但是那么一大幅,康熙也不可能就为了讲江宁在哪里就给搬过来的。 “笔墨。”康熙说道。 兰心赶紧去取了东西过来,放在案桌上。 康熙画了两个大圆圈,标注出江南省、江西省,又在两个圆圈中画下小圆圈,标注上八县的名字。 “阿玛,郭罗妈妈的盛京在哪里啊?”胤禟也感兴趣的凑过来问道。 康熙又在顶上画了圆圈,写上“盛京”二字。 “我们在哪里啊?”胤禟又问道。 康熙在中间位置画了个圆圈,写上京城。 “哇啊,这么远哦”胤禟故意说道。 郭宜看着好笑,这种没有比例参考的地图,胤禟哪里看得出来远近,无非就是白苏氏同他说过盛京距离京城远,这才拿出来说道。 “那雅克萨在哪里呢?”胤祐好奇地问道,他听造办处的人说汗阿玛最近打了胜仗,收复了雅克萨。 康熙看了一眼已经画到顶上的盛京,沉默了一瞬,没地方画了怎么办? “不如让你们汗阿玛给你们讲讲咱们的大清朝的疆土有多宽广可好?”郭宜笑眯眯地说道。 康熙也十分赞同这个建议,这样他就可以和儿子们讲讲自己是如何平三藩、如何□□、如何收复雅萨克。 如果只是干瘪的故事,三个孩子肯定坐不住,不过康熙这次加上了绘图,把战场简单地画出来,再一点点地展示出来,极大地勾起了的孩子们的好奇心,一直不停的哇哦哇哦。 以前看到他们这样子,康熙都觉得假意做作,但是,当被吹捧的人变成了自己之后,康熙觉得飘飘然了,直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三壶茶水才罢休。 三个孩子倒是意犹未尽,胤禟已经忘记过去种种,坐到康熙的怀中,抱着康熙胳膊道:“阿玛,明天还给禟禟讲吗?” 康熙差点把茶水喷出来,还讲?他这嗓子恐怕是不能要了吧? 哦这该死的甜蜜的烦恼!!! “汗阿玛明天要处理公事,不 一定能来,等日后有空再来和你们讲好不好?”郭宜看到康熙的窘态,开口解围道。 “好吧”胤禟闷闷不乐道。 郭宜对着胤祐挑了挑眉,胤祐立马会意,拉着胤禟的手道:“禟禟要不要看我新做的小木头车啊。” “要。”胤禟一骨碌地从康熙的怀中滚走,抓住胤祐的胳膊,兴奋道,“七哥哥,我们去看小木头车吧。” “走走走。”三小只一下子溜得干干净净。 康熙哭笑不得,“真是一会风一会雨的。” “小孩子就是如此。”郭宜将案桌上的纸收起来,康熙的字不错,字迹秀逸,用笔精到,可为风华自足,“只可惜没有的咱们大清朝的舆图,不然定要让他们知道皇上打下来的这片江山有多大,山有多高,河有多长,地区几何、百姓几何。” 这话说得让康熙心中一动,“何必大费周章呢?” 郭宜却不赞同,“不知天下几何,何谈治理天下呢,再说了,不了解疆域之广阔,尤其井底之蛙,怎知您治理天下之艰难呢?” “甚是。”康熙赞同道。 “臣妾听说您最近打了胜仗?”郭宜笑着说道,将这沓纸交给了兰心。 “收复了雅克萨,解决了朕又一桩心腹大患。”康熙笑着说道。 “臣妾还听说皇上和户部尚书吵起来了?”郭宜说道,不只是吵起来了,还声音贼大,吓到了在暖阁学习的胤祺,胤祺偷偷溜过去听了一耳朵,回头就告诉了额娘。 “定然是胤祺告诉你的,是吧?”康熙问道。 “的确是的,不过那嗓门也的确大,没想到户部尚书老大人这般中气十足。”其实胤祺原话说的是那老头,郭宜还是稍微美化了一点点。 “他啊,抠得很。”康熙笑着说道,“朕想要笔银子把尼布楚收回来。” 郭宜用她学渣的记忆想了想,好像历史上的确是有个什么《尼布楚条约》吧,不过她对清朝所签订的所有的条约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记得只有割割割、赔赔赔……嗐,想起来就胸口疼。 “尼布楚是咱们的地方?”郭宜问道。 “是。”康熙点头道,见宜妃问起来,便解释了一番。 “既然是咱们地方还是收回来更好。”这一次,郭宜站康熙这边。 康熙在胤禛那边已经听到过理由,他还想听听宜妃会怎么看,“为何?” “因为皇上英明神武啊。”郭宜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犯我族者,虽远必诛。” 康熙哈哈大笑,这个理由可以,心中高兴,嘴上却是说道:“光拍马屁可是不够的。” 郭宜脑子转了转,“皇上可曾见过买卖议价。” “自然是见过的,与之有关?”康熙疑惑,这两者能有什么关系? “臣妾才识浅薄,找不到更好的例子了,皇上就姑且一听吧。”郭宜说道,“议价之时,会先提一个对方不能接受的价格,对方必然会反驳,然后再退步,第二次提出的价格,对方就更加容易接受了。” 郭宜继续说道,“尼布楚和雅萨克同时落入罗刹人手中,犹如第一次议价,雅萨克被我们收复,犹如第二次议价,原本尼布楚、雅萨克都是我们的,他这是用咱们自个儿城池来收买咱们,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康熙点点头,他算是听明白了宜妃话中的意思,都说到这里来了,他也不瞒宜妃,“战争累久,国库空虚啊。” “不是还有赋税吗?”郭宜好奇问道,封建王朝赋税不都是重的要死要活的,还缺钱?这要扒老百姓的皮肉吗? “年年天灾,年年免税,各种支出都需要银子,岂会够?”康熙叹息道。 啧啧,难怪没钱,天天指着老百姓地里刨食糊口,能富 吗?人家自个儿吃的都不够,你还总从人家碗里抢,过分了。 但是“劝商”二字,郭宜也不好说,她一个后妃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的,不过以为可以劝说一下儿子,让他去进言。 故而,郭宜沉默不语,没有接康熙这个话。 康熙叹息了两句,一抬眼,宜妃正静静地喝茶在,心中有些不快,他还是很想听听宜妃怎么说的呢。 “宜妃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康熙侧头笑问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审问犯人呢?郭宜腹诽着,“臣妾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东西,这种地的赋税不够,不若看看其他的咯,士农工商总有能出线的人,再不行的话,就只能找几个贪官抄抄家底砍砍头了。” 康熙一哽,缺钱就抄贪官的家底,好狠,但是好有道理,他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这样会不会显得朕薄情?”康熙犹豫了一下道,“毕竟许多还是朝廷栋梁呢。” 这些贪官真的一事无成吗?并不是,相反他们中间许多人很有能力,在一些政事上表现十分出色,但是,就是贪。 “皇上的厚德是给天下万民的。”郭宜笑着说道,“贪官,深恩尽负,不配享有。” 好一个深恩尽负,康熙都想鼓掌了,哪一个贪官不是深受他信任,哪一个贪官不是得过他喜爱,但是一个个最终成了朝廷蛀虫,让人痛心啊。 “皇上,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给官员长长俸禄。”郭宜想了想说道,附加了一句,“给后宫姐妹们长长就更好了。” “朕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后面一句话。”康熙哈哈大笑。 当然得要配上后面一句话,这样才显得前面一句话没有那么正式呀,郭宜暗笑,说道:“要不您给臣妾单独长长也是可以的。” “你想得美。”康熙笑着回绝。 “哼!”郭宜娇嗔了一下。 不得不说,宜妃刚刚的话给了康熙一点点,他起身道:“朕就先回乾清宫看看……”哪个头能砍…… 康熙咳嗽了一下,换了说辞,“处理公务。” “臣妾恭送皇上。”郭宜对着康熙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气鬼,她都打两份工了,还不给涨薪,真是抠搜! 第130章 太子胤礽 舆图的事情说过之后,郭宜就忘记了这件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胤祐快过生日了,这个是他在翊坤宫第一个生日,要好好布置一番。 要是在现代的话,根本不操心礼物问题,可以去精品店购买,还可以定制。 然后这个朝代即便是有,她也买不到啊,好可怜…… 郭宜绞尽脑汁之后,想道:要不,也给画一本图册吧? 这并非她敷衍了事,毕竟她之前也送了胤祺一本《种洋芋的兄弟》,兄弟一视同仁。 不过,她没有去造办处,不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只能派晋福悄悄地打听一二。 于是胤祐突然发现宜额娘的宫中的晋福公公在造办处神出鬼没的,还处处的躲着自己,不禁心中疑惑。 为此,他还去问了达善大人和师傅,两个人都说是宜妃娘娘担心他在这里过得不自在,便让晋福公公来问问情况。 胤祐还是觉得很可疑,他都来了造办处这么久了,宜额娘怎么现在突然来问情况? 但是疑惑归疑惑,胤祐也问不到答案,因为晋福就是这么和达善他们说的。 达善还带着晋福去看了胤祐平常呆的地方,是一张小小的桌子。 看桌椅的高度,是专门给胤祐做的,旁边还有一个落地置物架,上面有些木料、图纸、模型等等东西,收拾得很是整齐。 看得出,胤祐在造办处过得挺好,毕竟没有贵人的吩咐,造办处的人能主动给打造一些合适的东西,这可都是看在胤祐自己的面子上。 而且,当时胤祐在皇上面前也算不上受宠,受宠也不会让他来造办处这个地方。 郭宜听到这些汇报,还是挺欣慰的,她有时候也会担心在自己考虑不到时候,孩子遇到什么困难折磨。 若是都像胤祐这样,她也就省心了。 不过她也很清楚,胤祐的性格是小时候缺爱,又被戴佳氏苛待导致的,敏感、懂事、早熟,所以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更会察言观色,少了一份孩童天真,真要说起来,还是心疼居多一些。 收集了一些信息后,郭宜便开始准备画图。 谁知,这个时候,乾清宫的魏珠来了一趟,说太子和五阿哥打起来了。 郭宜??? 太子胤礽的年岁恨不得长胤祺一半,怎么会打起来?而且胤祺肯定打不赢。 郭宜赶紧起身,跟着魏珠一起去了乾清宫。 事情发生在暖阁,郭宜去的时候跪了一地的人,康熙坐在上首,震怒地看着下面的两个儿子,他在处理公务呢,就听到人说两个阿哥在暖阁打起来了,赶过来的时候,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毕竟两个阿哥打起来这种事情也是很少见。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进了门,行礼道。 “起来吧。”康熙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胤祺一看到额娘,委屈就涌了上来,想动弹一下,被汗阿玛的眼神一冻,又畏畏缩缩地吓成了鹌鹑。 郭宜还看到胤祺脸上有两道红印子,估计是被刮出来的,心中很是难受,“这是为了何事?让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 见宜妃没有一上来给孩子求情,康熙脸色稍微好了些,“保成,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儿臣也不知道五弟为什么突然发难,儿臣只是问了种洋芋的事情,然后五弟就推了儿臣,还又挠又打的。”胤礽淡定地说道,“兴许五弟不喜欢儿臣吧。” 这是郭宜第一次看到太子发言,言词清晰,若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恨不得真的要信了几分。 胤祺反驳道:“不是,才不是呢。” 胤礽狠狠地瞪了胤 祺一眼,吓了胤祺一抖,声音都跟着小了。 周边的奴才站得距离都不是特别近,加之太子的声音压得低,根本没有人听到到底说了什么。 眼下都沉默着。 康熙又看向胤祺,“你既然说不是这么说的,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儿臣,说小七,还说额娘……”胤祺说道。 “那他是如何说你、说胤祐、说你额娘的呢?”康熙继续问道。 “说我种洋芋是……是……”胤祺的目光看了胤礽一眼,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贱民。” 康熙看了胤礽一眼,问道:“还有呢?” “小七是跛子……”胤祺其实不知道跛子具体是指什么,但是那看太子那个嘲讽的神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还说额娘出身不好,魅惑……” 郭宜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行了,朕知道了。”康熙打断胤祺的话,后面的话怎么能让他说出口,魅惑君上,多大的一出来,宜妃还有胤礽的名声都不要了。 胤祺低着头,不敢再说了,这要是一年前,前面这些话他都不敢说。 胤礽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敢把这些话重复出来,要知道在阿哥所,他一个眼神,大家都不敢在汗阿玛面前告状,这来了一个不怕的,很好,他记住了。 “既然是胤礽先开口挑衅,你也推了他,事情就算了。”康熙说道,“兄弟之间的打闹而已,不必较真。” 郭宜心中冷笑,前些时候,还同她说一碗水端平呢,就是这样端平的吗?真是长见识了。 “宜妃,你带胤祺先回去吧。”康熙说道,看了一眼还记恨的太子,为了顾忌他颜面,就不当众训斥了。 “臣妾遵旨。”郭宜说道,心中很是不舒服,对胤祺伸手,“来,跟额娘回宫。” 胤祺从地上爬起来,牵住额娘的手,扑进她的怀中,不肯再探头。 郭宜搂着胤祺对康熙行了个礼,“臣妾同胤祺告退。” “你们都下去吧。”康熙说道。 梁九功立马一招手,所有的人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保成,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康熙说道。 胤礽心中不服气,嘴上却是很识时务地说道:“儿臣不该嘲讽弟弟们。” “还有呢?”康熙半倚着身子,看着自己这个对宠爱的儿子说道,“朕三令五申,不得轻贱于民,斥责百官,没想到朕的儿子也是这样的想法。” “儿臣知错。”胤礽立马说道。 “不,你不知错。”康熙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不满,“你觉得朕说错了,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胤礽看了汗阿玛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难道不是吗?他们一辈子只会种地,又脏又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通礼俗,难道不是贱民吗?” 听着儿子振振有词的说法,康熙又问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何解?” “这……”胤礽顿了顿,“此言古旧,不可尽信。” “是不可尽信,还是你不相信?”康熙追着问道。 “他们若是不服气,又能怎样?”胤礽忍不住说道,“汗阿玛之前镇压那么多暴动,要是他们不服气,一并镇压纸。” 语气之中充满了傲气与自负。 “你的夫子们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康熙气得不行,随便□□,随便镇压,大清朝的太子就是这么行事的? 被康熙的愤怒吓了一跳,胤礽立马伏地道:“儿臣知错。” 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话,还口不对心,康熙都听得厌烦了,“夫子如何说?” “为君之道,以教令为先,诛罚为后为君之道,以教令为先,诛罚为后。”胤礽说道。 “道理你都学了,却没有用心。”康熙一针见血地说道,“还有,胤祺种地是朕亲自教授,你是觉得朕也是贱民吗?” “儿臣不敢。”胤礽说道。 “还有对胤祐的侮辱。”康熙本就觉得对此子亏欠,最近又很是喜欢胤祐,觉得此子爱好研究,与他极其相似,如今被胤礽一说“跛子”,恨不起气得撅过去。 “儿臣不是故意的。”胤礽小声说道,“大家都这么说的。” “大家是谁?”康熙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竟然带坏了太子。 “是大哥。”胤礽说道,“大哥私下里就这么称呼胤祐的,说他是跛子,是不详的东西。” 在康熙瞪视下,胤礽的声音越来越小,康熙道:“胤褆这么说,你就跟着这么说,岂不是在附和他?是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胤礽不敢接话,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不止如此,他私下还和胤褆一起嘲讽过。 “梁九功,把胤褆,不,把几个阿哥一起叫过来。”康熙说道。 “嗻。” 吩咐完了之后,康熙又看向胤礽,“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宜妃?” “我……”胤礽吞吞吐吐地不肯直说,脸都快涨红了。 康熙见他还欲隐瞒,便道:“在朕面前,如此遮遮掩掩,是为何?” 胤礽还是没有开口,康熙又问道:“你且放心大胆地说,朕与你之间何须如此?” 胤礽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罢了,你要是不愿意说,朕亦不强求。”康熙说道,语气之中颇为失望,算起来这是他亲自带大的孩子,一点一滴养至今日,父子情分更为浓厚一些,且保成还是大清的嫡子,他自然更加关注些,如今,也开始瞒着他了。 “谁让她是他们的额娘呢?汗阿玛肯定是因为宜妃娘娘是他们的额娘,才会偏爱他们的。”胤礽噙着泪花说道,自己没有额娘,所以……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胡说八道,朕何时偏爱他们了?” “您让胤祺在暖阁进学,还给胤祐定做了礼物,这不就是偏爱吗?”胤礽说道。 “朕待你如何,待他们如何,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朕当真是偏爱他们吗?”康熙语重心长地说道,真要是说偏爱,眼前这位才是真的被偏爱,金堆玉砌里面长大的,国库空虚,他为做表率,削减用度,但是何曾降过保成一丝一毫的待遇。 胤礽抿唇不语,他当然还是最受偏爱的,但是先前只有他在暖阁学习过,别人突然也有了这种待遇,他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这就好比原来独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而且身边也经常有人在说,皇上更喜欢宜妃,因此对宜妃的孩子也更喜欢,你看,连在宜妃宫中胤祐,如今都入了皇上的眼。 这样的话,再加上皇上最近一系列的动作,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康熙知道这宫中的奴才嘴杂,但是他没有想到,胤礽会听进去,还为此对胤祺动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是大清的储君,别人三言两语便能挑拨你对自己兄弟对手,以后在朝堂之上岂不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儿臣知错。”胤礽的理智告诉他,汗阿玛依旧是最爱自己的,但是,心中仍然免不了还是会吃味,会难过。 传话的太监并没有说所为何事,三个阿哥还以为是日常校考,康熙不来阿哥所那边,偶尔也会叫人将他们带去乾清宫校考。 但是一进门,胤祉和胤禛都看出来不对劲,只有胤褆大大咧咧地上前,“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往常请完安,康熙便会让他们起来,这 次却没有开口免礼。 胤褆动了动,没听到声音,抬头疑惑地打量了汗阿玛一眼,见汗阿玛正瞧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胤祉和胤禛两人跪着,一动不动。 “朕叫你们前来,是有一事相问,今日太子脱口而出,言及胤祐是个‘跛子’,这话你们可听说过?”康熙淡淡地说道,观察着下面几个人的神色。 饶是大阿哥神经再粗,现在也知道这次前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事,神色变了变,跟着低下了头。 康熙见他们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神,心中有数,似笑非笑道:“看来是都听说过,那谁跟着说过?”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说过的把手伸出来。”康熙语气平静地说道。 就是这股子平静让人体会到一种压制着愤怒,伸出手,是要挨揍了吗? “难道你们以为不说,朕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吗?”康熙语调拉长了,身子朝后仰了仰,半俯视地说道,“梁九功,把伺候奴才拉下去好好问问,朕就不信没人说实话。” “嗻。”梁九功说道。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板子挨在皮肉上的声音,还夹带着奴才呼痛声,吓得几个阿哥面无血色。 “儿臣说过。”胤礽伸出了手。 “儿臣也说过。”还有大阿哥胤褆。 胤祉和胤禛两人没有伸手。 梁九功很快也进来回了话,在康熙身边小声耳语了一阵,康熙点点点头,“你们俩之中,是谁先起的头?” “是儿臣。”胤褆低着头,小声说道,汗阿玛最近对他愈发的严格,不止如此,还对那个残疾的胤祐疼爱有加,他心中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他是汗阿玛的长子,虽不是嫡,那也是长,是汗阿玛实打实地疼爱过的,一个跛子也想争夺宠爱,凭什么呢? “你为何要这么说?”康熙问道。 “这是事实啊,胤祐不就是腿脚有问题吗?”胤褆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跛子’二字?”康熙说道。 “就听别人说的,走在路上,听到奴才们这么说的。”胤褆说道。 “既然你能说出口,想必是知道这二字的含义,为何言词侮辱你七弟?”康熙说道。 胤褆很想辩解说自己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他又不是无知小儿,这样根本骗不到康熙,而且就算不知道含义,也能从别人的语气中知道这不怀好意。 果然,康熙继续说道:“你既然知晓其词怀有恶意,还拿来嘲讽自己的兄弟,明知故犯,朕说的对吗?” 胤褆低着脑袋,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不敢接话,接话只会让汗阿玛更加生气。 康熙收回目光,半靠在椅子上,思索了会,“你们四个,既年长些,又都是朕实打实地偏爱过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朕宠出来一个个不孝不悌的东西,是朕愧对祖宗啊。” 他年轻之时,孩子早夭居多,打胤褆之后,孩子都成活下来,身为人父的喜悦,让他对这几个孩子也格外看重些,万万没想到,往日种种疼爱到了今日,成就了这种目无尊长,无兄弟友爱的局面。 “胤褆,你年岁最长,本应该爱护兄弟,以身为表率,却听信谗言,以讹传讹,无兄弟之友爱。”康熙说道,“朕罚你……” “汗阿玛,您要为了胤祐罚我?”胤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当然不是觉得自己不可以被罚,而是不可以因为胤祐被罚。 “朕为何不能因为胤祐罚你?你是朕的儿子,胤祐也是朕的儿子,如何罚不得?”康熙说道。 “那不一样。”胤褆说道。 “如何不一样?”康熙倒是想看看他能说个什么。 “不一样,儿臣是 汗阿玛的第一个儿子,与他们都不一样。”胤褆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从小他就被身边的人耳提面命,自己是汗阿玛的第一个儿子,与众不同,而且汗阿玛待自己也与众不同,更加助长了他的这种想法。 一听这话,胤礽就不答应了,“我是汗阿玛的嫡子,又是储君,我才是与大家都不一样。” 一旁的胤祉和胤禛对视一眼,两人脑子里面蹦出两个字——要完。 平常就为了争夺这个与众不同,在阿哥所里争得鸡飞狗跳的,只是没有闹到汗阿玛面前,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如今就是撕破脸,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 “为了我能健康长大,汗阿玛亲自挑选噶禄大人照顾我……” “我的吃穿用度是汗阿玛三倍,可见汗阿玛多喜欢我……” “汗阿玛听闻我生病了,日夜担忧,亲自去噶禄大人府上看我……” “汗阿玛为我重修了毓秀宫,是我独住的宫殿……” “汗阿玛亲自教我骑射……” “内务府的东西,我一概优先挑选……” …… 胤禛和胤祉早就一脸麻木,这样的话,听了无数了,只要开始就没有结束。 “够了!”康熙打断他们的话,“朕对你们的疼爱,不是让你们拿来和其他兄弟对比的。” 康熙从前不觉得自己偏心,如今一桩一件地数出来,一对比,其他的阿哥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胤礽得到如此偏爱仍然嫉妒胤祺,胤褆得到如此偏爱还要嘲讽胤祐,再看看如同斗鸡一般两个儿子,还在跃跃欲试地想要辩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种偏爱到底有何意义。 “梁九功,传朕旨意,自今日起,诸位阿哥吃穿用度,一概遵循礼制,不得偏颇。”康熙半支着额头说道,太阳穴生疼,“胤褆和胤礽无视礼制,不尊兄长,不爱其弟,罚各思过五日,抄《孝经》十遍,胤祉和胤禛虽未参与其中,但未曾阻拦,罚每日早晚背诵孝经一边,抄书三遍,可有异议?” 虽是问句,但是言词之肯定,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询问他们有没有想法。 “儿臣知错。”四位阿哥齐齐说道。 此刻就算再有情绪,也各自隐藏下来,康熙头也不抬地说道,“下去吧。” “儿臣告退。” 康熙深吸一口气,今日之事倒是让他窥得冰山一角,原来这些儿子私下是这样子的,并不是所有的儿子都能像翊坤宫那四个一样兄友弟恭和睦相处,之前只是他想象而已,今日的事情倒是让他清醒几分。 康熙心情极为复杂,难受、失望、迷茫交织起来,扰得不得安宁,他急需一点点的安慰,如此走着,脚步就走到了翊坤宫,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意外的是,翊坤宫中,只有宜妃在哄着胤禌,见康熙过来,郭宜将孩子交给乳母,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环顾四周,“胤祺呢?不会躲着哭了吧?” “没有,皇额娘听说胤祺打架了,心中担忧,便让齐嬷嬷接过去了。”郭宜说道,其实齐嬷嬷只是来问问情况,郭宜干脆让胤祺一起过去了,免得康熙过来了还要上演父子情深,怪为难孩子的。 康熙知道皇太后肯定会关心这件事,没想到速度如此之快,便看了宜妃一眼。 郭宜不用想便知道康熙这是在怀疑自己通风报信,也不想解释,毕竟心是歪的,看啥都是偏的。 “皇额娘怎么快就知道了?”康熙还是问道。 “臣妾不知,臣妾还是在路上便碰到了齐嬷嬷,还以为是皇上派人通知的呢,不是吗?”郭宜疑惑道,以皇太后本事,还需要她通风报信吗? “朕可没有派人通知。”康熙说道,罢了,皇额娘肯定有 自己的方法,“胤禟和胤祐呢?” “听说胤祺挨了揍,他们都跟着去安慰了。”郭宜说道,胤祺一回来,就被胤禟围上来了,一直粘着问哥哥痛不痛,各种问候,要不是还小,都得上前伺候了,胤祐也跟着一起安慰胤祺,见胤祺要去皇太后的宫中,就一起跟着去了。 “该不会去告状了吧?”康熙略微有些尴尬。 “皇上言重了,这有什么好告状的,无非兄弟玩闹而已,皇额娘听了,也会觉得是小事一件。”郭宜淡淡笑了。 康熙被噎了一下,“你是在生朕的气?朕已经惩罚胤礽了,只是他毕竟是储君,朕总是要维护他几分面子的。” “臣妾并未生气,皇上行事自然有道理,臣妾不敢质疑。”郭宜说道,“臣妾只是心疼胤祺,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 “朕已经罚过了,此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康熙说道。 这种保证有什么用吗?郭宜很想翻白眼,但是她知道康熙这就算是给了台阶下,她要是不顺从的话,就相当于是给脸不要脸了,“臣妾知道了,其实臣妾也并不是想着谁受罚,臣妾只是觉得都是兄弟,本就是一家人,为何非要这般行事,枉顾兄弟之谊。” 此话康熙颇为赞同,尤其是“一家人”三个字,说到了康熙心坎上,点头道:“朕亦是想不明白啊。” 郭宜便不再接话了,安静地坐着,两人第一次出现了相对无言的状况。 康熙坐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朕去同皇额娘解释一番,顺便看看胤祺如何。” “臣妾恭送皇上。”看着康熙远走的背影,郭宜那口气憋在了心口,静静候着。 康熙去到皇太后的宫中也没有见到胤祺,皇太后道:“哀家让胤祺回翊坤宫了,本就是叫过来问问情况,问完了自然让他回去了。” 康熙……总有一种大家都不想让自己与胤祺见面的感觉,这是错觉吧? “皇额娘怎么知道胤祺打架了?”康熙在一旁坐了下来。 “哀家让齐嬷嬷去找宜妃要几个花样子,下次带给章温氏,宫中出来的,外头稀罕着呢,齐嬷嬷在路上看到宜妃急匆匆地朝着乾清宫而去,便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事情始末。”皇太后说道。 “原来如此。”康熙说道,“胤祺如何?” “还能如何?就是觉得委屈呗。”皇太后叹息道,她看到胤祺脸上的红痕之时,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胤祺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儿臣已经惩罚过胤礽了。”康熙讪讪说道。 皇太后没有说话,显然是对这种惩罚不是很满意。 康熙无奈,只能将事情起因说了一遍,“朕亦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可曾想过到底是怎么到了今日之地步?”皇太后听完之后,将茶盏放在桌上。 “孩儿亦是想过,但是百思不得其解。”康熙说道。 “哀家在丰泽园之时,除了召章温氏来说说话,也叫了其他夫人聊天吗,准许他们带着孩子来同胤祺一起玩耍。”皇太后慢慢说道,“哀家发现,若是夫人品行端正,家中子女行事也周正,但是夫人品行一般,子女也是毫无规矩。” 康熙一想,自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大的,还有苏麻喇,三位品德俱是高尚端正,再想想胤褆、胤祉…… 见到这种差异,皇太后自然顺便问了一些育儿问题,得到了许多与皇家做法相悖的回答,“阿哥们身份高贵,你放在大臣家中养着,阿哥做对了,那便是夸上天,阿哥做错了,那也不敢说,哪里有管教之责?” “我亦是说过,对则赏,错则罚。”康熙说道,他当然知道孩子不能捧着,也这般吩咐过下面的人。 “话是这么说,有几人敢惩罚教育阿哥们,被有心人知道了,编成谣言,够受的了。”皇太后说道。 康熙沉默,他很想说自己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君王,但是难免有误伤的时候。 “况且奴才如何能养好孩子?他们只是捧着,生怕出现任何的差池,各种讨好,拉拢孩子间的关系,万一这个孩子得宠有出息,日后也可提携自己一把,不是吗?”皇太后笑着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顿时想到已经坐到陕西大总管之位噶禄,他的升迁里面不就包含着这层情分在吗? “哀家早就不理会这些东西了,但是太子也掺和其中,此乃是国之根本,望皇上慎重考虑。”皇太后摸了摸茶盏,有些凉了,让齐嬷嬷给重新换一盏。 “孩儿受教。”康熙说道,“只是孩儿有心无力,政务繁忙,也能抽空教导一番。” “除了太子以外,他们不都是有额娘在吗?宜妃就把孩子教得不错,皇贵妃也教得可以。”皇太后说道,“这话也只是让你引以为戒。” 前事已不可追,追悔已不及,往后定要时常反思。 康熙点头。 同皇太后聊了一番,康熙觉得自己好像是透彻了,他脚下顿了顿,转而去了太皇太后的宫中。 “你如今倒是跑得勤快,是又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了吗?”太皇太后半靠在炕上,身后有人轻轻按摩。 “孩儿就是想来看看老祖宗了。”康熙被太皇太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太皇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哦?真的没事?” 康熙尴尬地笑了笑,“老祖宗智慧过人啊,什么事情都瞒不过。” 又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闻言,“此事皇帝如何看?” “孩儿以为这是兄弟间的事情,不必扩大。”康熙说道。 “你口中说着兄弟间的事情,但是又以储君名义为胤礽遮掩,还以此让宜妃应下你的处置,到底是国事,还是家事?”太皇太后一针见血。 “这……” “当然你是皇帝,你说这是国事,那就是国事,你说这是家事,那就是家事。”太皇太后瞧了他神色一眼,补充道。 言下之意就是,想用什么理由掩盖你的偏心都可以。 康熙哑口无言,半晌,说道:“老祖宗真是透彻,但求赐教。” “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但是,你对着宜妃、对着其他的阿哥,不能如此。”太皇太后说道,“你若是始终偏着这颗心,他们不会怨你,但是会怨着彼此,日后之后祸起萧墙。” 若是不能兄弟一心,待到下一任君王继位,只会四分五裂,不用外部力量,他们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 康熙陷入了沉思,他想起来宜妃为胤祺、胤祐,甚至于胤禟选择的道路,看似有几分玩乐在其中,但是不是也有这样几分的先见之明在其中。 太皇太后见康熙沉思,约莫猜到他在想什么,“宜妃是一个很聪慧的人,我先前不喜欢她,只不过是怕你重蹈覆辙而已,不过她也不是董鄂妃,而且端看她行事,便知道她并不想卷入其中。” 种地的阿哥、工匠的阿哥,还有一个预定经商的阿哥,没有一样跟朝廷沾得上关系,日后真要是要什么纷争,也卷不到他们的身上。 康熙沉默不语,宜妃当真如此聪慧?是大智若愚?还是误打误撞? 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就在他决意推行种洋芋之后,就与宜妃有过一段对话,只是他并未完全相信而已,宜妃那句“臣妾是认真的,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认真的”就很有深意了。 “你可不要小瞧宜妃,或者是后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她便思虑得更加周全,宜 妃曾说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我也很认同啊。”太皇太后说道。 康熙一想,宜妃那点心思全部都用在了儿崽的身上,心中还一松,好受了点。 他竟然隐隐约约在害怕,害怕宜妃的那些心意全然是她演出来的,要是这样,他一时半会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说道:“你比先帝,不,你比之前的任何一代皇帝都像是一个帝王,但是,前朝也好,后宫也罢,不能全都是制衡之术,你得时常摸着你的良心行事。” “孩儿受教。”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打量了康熙两眼,他们一共携手从乱局中走过来,形势所迫,他们不得不玩弄权术,让彼此之间相互制衡,这种制衡的理念已经透入康熙的骨子里面,但是为君之道,不只是制衡,还有其他,若是全然制衡而忽略其他之事,最后也会一团糟糕。 但这其中的道理也要他慢慢去体会才行,跌倒了,疼了,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康熙已经知道自己此次做错了,若是以兄弟之间的事情来解释此事,那胤礽应该同胤祺道歉,还要同胤祐道歉,还有宜妃。 但,若是以国事论处,则上升到太子品格上。 康熙暂时不想往深处思考。 走得时候,太皇太后忽然开口道:“皇帝!” 康熙回头。 “当初立太子是为了江山稳固,如今也是。”太皇太后忽然说道。 当初,康熙的子女早夭,一度引起恐慌,有人传言皇位不正,尤其是承祜去世之后,大清迫切需要一个嫡子来稳固江山,所以,才早早立下了太子之位。 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孩儿知道。”康熙行了个礼,话是如此,但是保成是自己一点点带大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放弃的,走出了门,对立在门外的梁九功低声吩咐道,“彻查太子身边所有人,有任何异常,同朕汇报。” “嗻。”梁九功并没有听到太皇太后的话,还以为皇上是怪罪身边的人带坏了太子呢。 郭宜知道康熙去皇太后的宫中,顿时就开心了,她是不能说康熙什么,但是皇太后可以啊,削他一顿,也让他委屈一把。 她端详了一下胤祺的脸,擦了两天的药,红痕消下去不少,“下次太子再找你麻烦,你就不理他。” “他说坏话。”胤祺还在生气,他说自己的坏话就算了,还说大家的坏话。 “他要是说坏话,你就说‘有本事你大点声音说啊,悄咪咪地说算什么’。”郭宜摸了摸他的头,“太子大你许多,你打不赢就要跑,去找汗阿玛,也可以来找额娘,还有玛嬷,不要自己挨揍。” “知道哒。”胤祺点点头,“等我长大了,他再说,我就揍他。” 这个教育的路子是不是野了点?郭宜摸摸他的脑袋,“总之现在你避着他就好,不用他争论,你们俩的路不一样。” 胤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晋喜的伤如何了?”郭宜问道,太子同胤祺拉扯着,晋喜想要帮忙,被太子的人按住了,身上有几处淤伤。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打紧的。”晋喜赶紧说道。 “无事就好,有什么事情,你同本宫说一声,这种事以后尽早通告。”郭宜说道。 “奴才遵命。”晋喜说道。 “好了,为了犒劳胤祺保护了我们,今晚吃你最喜欢的涮锅子可好?”郭宜笑眯眯地说道,她在胤祺面前也没有特别严肃说这个事情,只是重点强调了他保护了大家,很厉害。 “欧耶,欧耶!!!”胤祺立马开心地活跃起来。 引得正在逗弟弟的胤禟立马扬起来小脑袋,急忙忙地问 道:“什么?什么???” “额娘说今晚吃涮锅子。”胤祺眼神亮晶晶地说道。 “我可不是这么说的。”郭宜说道。 胤祺的欢呼顿了顿,是他听错了吗? 郭宜笑着说道:“我说的胤祺保护了大家,所以晚上吃涮锅子。” 胤禟的脑子里面只有涮锅子三个字了,也开始欧耶欧耶欧耶了。 胤祐也笑着,连躺在炕上抱着手手啃的胤禌也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 整个翊坤宫欢闹一片,将之前的情绪冲得一干二净。 第131章 认错 就在郭宜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宫中突然传了个大新闻,说是大阿哥和太子对兄弟未有怜爱,被罚闭门思过,且罚抄《孝经》。 除了胤褆、胤礽,胤祉和胤禛也被一并罚了,只不过因为有太子在前,便不那么显眼,没人提起。 这个消息简直充满了爆炸性。 太子自打出生以来就是高高在上,从来没有这么被公开打脸过,搞得大家都想知道太子到底做了什么。 打听一番之后,发现这件事竟然和七阿哥有关,说太子和大阿哥说了七阿哥的坏话,而三阿哥和四阿哥未曾阻拦。 所以,皇上为了七阿哥训斥了一众阿哥,为了一个……阿哥训斥了一众阿哥? 这是七阿哥会下蛊?还是宜妃会下蛊? 不只是众人懵逼脸,连郭宜自己都是懵逼脸,康熙突然搞这么一个大的动作,是哪里坏掉了吗? 而且,康熙也给其他三个阿哥也安排了大学士来教学,当然也不是天天,平日还是那些夫子教授知识,只是每隔四天内阁大学士来给阿哥们解惑答疑。 太子每隔两日就在乾清宫与康熙一起处理政务,学习政事。 不止如此,魏珠还来了翊坤宫一趟,说等五阿哥脸上好了以后,就同诸位阿哥一起昭仁殿进学,不用去暖阁了。 先前阿哥们都是各自在阿哥所学习自己的,如今都放到昭仁殿了吗? 当然,这和胤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给他讲学的依然是李正敏和章如南,内容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还是农业一类的。 多年精英教育变成义务教育,郭宜派人悄悄打听了一下,说皇上去了太皇太后处才有这个决定。 郭宜便不再追问,感觉同太皇太后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是国策,不是她可以窥探的内容。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觉悟,还是想打听点东西。 郭宜放下茶盏,“太子说了什么话,本宫怎么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太子去。” 前来搭话的是个贵人,被郭宜这么一怼,话都说不出来了,讪讪地转身走了。 惠妃悄声道:“真是什么事情都敢来打听的,我一听说皇上去了老祖宗那里,便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无知者无畏。”郭宜说道,前几日,这一批新进宫有了封号的人来磕头行了礼,如今后宫正活跃着呢,走哪里去都是莺歌欢语的,她连御花园都懒得去了。 “你最近看紧点胤祐,他现在可是风口浪尖的人儿,别叫人钻了空子。”惠妃又说道。 大家都知道太子是因为说了胤祐的坏话被罚,从太子那里得不到消息,自然会找到七阿哥的身上,而且胤祐现在还在造办处,那地方可松着呢。 “我同达善说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七阿哥,要是有意见直接来找我。”郭宜说道,不止这样,她让晋福多调了两个小太监跟着胤祐,万一有事直接通告。 惠妃悄悄地给宜妃比了个大拇指,这很可以的。 郭宜笑了笑,这要换做胤禩,惠妃只怕不遑多让吧,“皇贵妃来了。” “给皇贵妃请安。”众妃齐身行礼道。 “都坐吧。”皇贵妃坐下来说道,“宫中如今添了不少的新颜色,不知诸位妹妹刚入宫可还习惯?” “多谢皇贵妃娘娘体恤。”后面的几个人起身行礼道,“一切安好。” “那就好。”皇贵妃温婉一笑,“后宫上下一体同心,诸位妹妹好生伺候皇上,开枝散叶。” 每次选秀进宫都是这些话,郭宜从中品出来一种拉皮条的味道,她赶紧喝了口茶,压下去。 虽然皇贵妃只是客套一下,但这话犹如给入宫的新人们打了鸡血,各个兴致勃勃。 郭宜猜测,有了这轮秀女进宫之后,康熙大概就不会怎么来翊坤宫了,毕竟年轻的女子生育能力更好一些,帝王翻她们的牌子可能性会更大。 郭宜倒是没有什么遗憾、舍不得的,她属于老资历员工,上班只是打个卡,然后开启休闲摸鱼模式。 她如今才一十岁出头,就快要实现“早日退休”的梦想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这种快乐在她请完安回到翊坤宫看到康熙时候荡然无存。 “怎么?是不欢迎朕来吗?”康熙见她神色有异说道,拿了个拨浪鼓,逗着怀中的胤禌。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笑道,她觉得自己每次做好躺平的打算之时,就会被康熙捅一下腰子,整个人弹起来,“臣妾今儿请安,见到了好多年轻貌美的妹妹,以为皇上不会来翊坤宫了呢。” 虽然是同样的一句话,郭宜心中想的是躺平未果的遗憾,听在康熙的耳中,这就是吃醋啊,顿时心满意足。 “胤祐最近如何?”康熙问道。 “与往常一样,并无一致。”郭宜在康熙身边坐了下来。 胤禌一瞅见额娘,小手就朝着额娘这边伸过来,手指在空气中抓啊抓。 康熙也不为难他,让宜妃把孩子接过去了,“那便好。” 郭宜抱着孩子,仍由他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皇上是专门过来问胤祐的吗?” “朕是过来看看你。”康熙说道。 郭宜一愣,康熙这个直球让她懵掉了,“皇上……” “朕来看看你,有什么问题吗?”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糟糕,这个康熙是不是坏掉了,快把端水大师还给她,郭宜定了定,“当然是没有问题,臣妾心中也十分开心,只是觉得皇上有些奇奇怪怪的……” 她的语气之中带了几丝狐疑。 康熙哈哈大笑,“胡说。” 郭宜……随意了吧,皇帝的心,海底的针,她猜什么猜呢,郭宜抱着胤禌,顺手又拿过康熙手中的拨浪鼓,逗着胤禌,“谁是乖宝宝呀?” 胤禌:咿咿呀呀。 郭宜哦了一声,“是胤禌吗?” 胤禌:咿呀 郭宜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小手,笑了笑,一抬头,康熙正盯着自己,这也太特么诡异了吧。 康熙收敛回目光,语气十分熟稔地聊起来别的事情,“明日带着胤祐去的昭仁殿一趟吧。” “嗯?”郭宜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康熙有什么安排吧,“臣妾遵旨。” “好了,如此朕便先回乾清宫。”康熙说道。 郭宜看着康熙的背影,回头对堇姑姑说道:“刚刚皇上来过了吧,不是本宫在做梦吧?” 不然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堇姑姑…… 第一日,郭宜牵着胤祐去了昭仁殿,“你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呢。” “嗯嗯。”胤祐点点头,跟着宜额娘一起迈进昭仁殿。 宫中如此沸沸扬扬,他通过只言片语,也知晓一些,其实刚听闻心中还是很难过的,但是五哥哥为了保护自己都敢同太子打架了,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昭仁殿主殿之中,康熙坐在上首,下面站着几位阿哥,胤祺也在。 郭宜领着胤祐上前行礼。 “今日聚集起来,是为家事,上次太子出言不逊,朕查其根本,诸位阿哥或多或少皆有牵扯,责令其闭门思过,同胤祐致歉。”康熙说道,看了看下面的太子,“保成。” 胤礽一个激灵,立马上前对胤祺说道:“上次之事,是孤不对,不该口出恶言,以大欺小,不顾兄弟友爱,孤同你道歉。” 胤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胤祐,“你同小七道歉了,我就原谅你。” 胤礽又咬咬牙,走向胤祐,“孤口不择言,有失兄长之仪,孤亦同你道歉。” 胤祐抓着宜额娘的手有些紧张,见宜额娘点头,他便说道:“我原谅你啦。” “我也是。”胤祺立马说道。 既然太子都开口道歉了,其他几人也跟照做,一一同胤祐道歉,并保证自己以后会保护兄弟的。 “宜妃娘娘,先前言语之中颇有冒犯,还望您见谅。”最后,胤礽还同宜妃道了歉。 “无碍。”郭宜笑了笑,这事儿就算太子不道歉,她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虽然生活在同一宫中,但是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际,一个太子,一个后妃,可以算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计较起来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康熙看着这个场景甚为满意,兄弟之间,就要如此互助友爱,和谐一家,“此事便就此作罢,你们身为兄长,日后要爱护兄弟,有道是,兄弟宝难得,他人不可嗔。” “儿臣遵旨。” 康熙一顿操作,暂时维持住了表面的稳定,也正式将胤祺和胤祐推到众位阿哥面前。 他倒是想叫着胤祚一起,但是德妃说胤祚身子不舒服,便没有过来,他不清楚到底是胤祚身子不舒服,还是德妃心里不舒服。 上次的事情,梁九功回禀了,说德妃的确是这般说的。 只是当初胤祚的确是还有点不舒服,德妃此话也皆出自于关心子女,康熙也不好说什么,叮嘱德妃让胤祚好好休息,不要再背什么书,等到下月再说。 得到汗阿玛口谕的胤祚终于可以奉旨休息了,也不用悄咪咪地和胤禛见面,等到放学的时候,他就猫在昭仁殿门口等着,胤禟就在另一边猫着。 于是昭仁殿里面人便偶尔看到,大门口两边各长出了一个个可可爱爱的阿哥,一边扒着一个门框朝里瞅着。 碰到一两次之后,胤禟又开始散发他那该死的魅力了,凑上前道:“你是四哥哥的弟弟吗?” 胤祚害羞地点点头。 胤禟绕着人转了两圈,盯得胤祚很紧张,胤禟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沉重说道:“所以,我应该叫你几哥哥?” “啊?”胤祚愣了愣,才发现胤禟不会数数,“我是……六……” “哦”胤禟哦了一声,“原来是六哥哥。” “嗯。”胤祚极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这个就是跟四哥关系好的八弟吗?好可爱 胤禟如今依旧白白嫩嫩,一双眼睛犹如葡萄似地,还总是滴溜溜地转着。 如今正是夏天,郭宜给他们做了不少兄弟装,他们三也爱这个,每天都还要商议一番第一天穿什么,好不错过。 到了下学的时间,几位阿哥从里面走出来,胤禟立马挥着小手喊道:“五哥哥,快来。” 胤祺赶紧一溜烟地跑过来,嘴里念叨着,“不是说天气热,不让来接吗?” 胤禟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稍微低下身,在他耳边一阵叽里咕噜。 胤祺眼神一亮,“真的吗?” “嗯嗯,额娘说的。”胤禟也兴奋的说道,额娘说等哥哥回来了一起吃,他这才来接人。 “胤禟!”胤禛走上前来也打了个招呼。 “四哥哥呀。”胤禟甜甜地笑道,“我和四哥哥的弟弟打了招呼啦。” “胤祚吗?”胤禛伸头,这才看到还站在门外面胤祚,招了招手,“对,这个是我弟弟。” 胤禟点点头,装模作样地说道:“和四哥哥很像哦。” 胤祚心里欢喜,有人说自己和四哥像哎。 “怎么好好地非要站在门口说话?”胤礽走过来,脸色不善地哼了两声。 众人立马给他让开一条路。 胤礽见状,又哼了一声,这才背着手走了出去。 胤禟看着他的背影,悄声说道:“五哥哥,你在学堂,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不在一处进学。”胤祺薅住胤禟,生怕他这个弟弟一个生气就蹿出去踩太子一脚。 他在昭仁殿待了几天了,知道太子是真的很得汗阿玛宠爱,也知道太子的脾气是真的不好。 “知道啦,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同禟禟说,禟禟帮你踩他鞋子。”禟禟愤愤说道,他已经知道上次就是这个叫做太子的人欺负了五哥哥,要是下次,定然会和五哥哥一起打他。 “五哥哥知道了,你也不要睬他的鞋子,他身边那么多人,万一你也挨揍了怎么办?”胤祺说道。 “好吧,那你同额娘说,额娘跟汗阿玛告状,揍他。”胤禟担地说道。 被弟弟如此挂念,胤祺心里暖和得好像揣了一个小太阳。 “四阿哥,我们要回去吃冰牛乳了,就先走啦。”胤禟挥挥小手,同胤禛告别。 “好。”胤禛也挥了挥手,牵着胤祚朝永和宫而去,“你出来同额娘说了吧?” “嗯嗯。”虽然是额娘很不愿意就是了。 “说了就行。”胤禛说道,“汗阿玛今日校考,我都背下来了,汗阿玛赏了一碟金丝酥饼,等会咱们一起吃掉。” “好。”胤祚甜甜地说道。 —— 翊坤宫内,胤祐刚一进去,就觉得有些不一样,宫中很安静,他快步到正殿,殿门紧闭。 他赶紧伸手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正当他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胤禟从帷幔后面冲了出来,“锵锵,七哥哥,生辰快乐。” 胤祐一愣,随后看到胤祺和宜额娘也慢慢走了出来,后面还有惠妃娘娘和小八。 “生辰快乐。” 胤祐眨巴了一下眼睛,是幻觉吗?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的容貌都清晰可见,怎么会是幻觉呢? “谢谢……”胤祐又开始有些害羞了,红晕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谢谢……” 惠妃推了胤禩一下,胤禩走上前,把一个盒子递给胤祐,“七哥,生辰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健健康康。” “多谢八弟。”胤祐接过盒子,开心说道,胤禩能来是他所没能想到的,而且胤禩看起来大大方方,人也长高了不少,看来惠妃娘娘真的很喜欢他。 惠妃送了一块青玉,“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本宫也放心了,只盼着你日后更好。” “多谢惠妃娘娘。”胤祐行礼说道。 接下来就是胤祺,胤祺送了胤祐一本书,是关于机扩类的,这个是他找汗阿玛要的,“知道你喜欢机巧,特意准备的书籍。” 胤祐字识得不多,但是五哥哥说是机巧一类的,他便跟着眼神一亮,“多谢五哥哥。” 郭宜就送了本图册,封面是胤祐挑灯在案头琢磨模型的样子。 胤祐裂开嘴笑了,他也有自己的图册了,就算是不知道里面画的什么内容,他可没有种洋芋哎,“多谢宜额娘。” 最后是胤禟了。 胤禟拿了自己最喜欢锦囊认真挂在他的腰上,“里面有我最喜欢金瓜子哦。” 郭宜笑了笑,这金瓜子还是前一天晚上,胤禟拉着她一起挑的,要挑最漂亮的,没有一点瑕疵的。 “谢谢禟禟。”胤祐连忙道谢。 送过礼,郭宜让人把备好冰牛乳端了上来,一人只能一小碗,免得吃多了凉的拉肚子。 等到晚膳的时候,再让小厨房给煮了一碗长寿面。 晚膳的时候,康熙也过来了,给胤祐带了一个西洋望远镜,胤祐一下子喜欢上。 “儿臣多谢汗阿玛。” 一旁胤禟凑过去,小声道:“禟禟可以看看吗?就看一下下。” “可以。”胤祐把望远镜扶好,胤禟凑过去,哇哇乱叫。 直起身子后拍着手,对两位哥哥说道:“真的可以看好远哦。” “真的吗?我也要瞅瞅。”胤祺说着也凑近看,也是一阵哇哇哇。 “喜欢就好,朕那里还有好多稀奇的宝贝,你们好好表现,朕以后赏给你们。”康熙笑着说道。 “儿臣多谢汗阿玛。” 康熙说完话,在宜妃的身边坐下来,“后天,朕要启程前往塞外巡查。” “此行多久?”郭宜问道,这动不动就东巡、南巡,康熙是真的是在宫中待不住啊。 “行程定在十月左右回京。”康熙说道,“此去巡视吉林、黑龙江,还要看看那边的情况,尼布楚还未收复,朕想看看该如何布局。” 只看政事,郭宜真心觉得康熙的确是英明的皇帝。 郭宜又道:“皇上此去千里,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万般不能疏忽懈怠。” “朕晓得。”康熙微微勾了勾嘴唇,“你在宫中,诸事小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皇贵妃和皇太后,万不可吃亏。” 郭宜点头,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对了,朕打算明年在户部之下设农事处。”康熙忽而说道,“胤祺既然想做这些,朕也要给他把路铺好,望他做出一番成绩来。” “有劳皇上费心了。”郭宜迎合地说道,不管是因为太子轻视的态度也好,还是国家发展需要也罢,康熙此举都抬高了胤祺的地位。 虽说别人评价如何并未那般重要,但是总被说三说四,心中也不舒服。 郭宜以为东巡也要相迎相送,结果等她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康熙已经离宫了,她抬眼瞧了窗外,“这是天微明就出发了?” “是的。”堇姑姑上前伺候道,“东巡向来如此。” 郭宜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好像的确是如此,都怪她先入为主了。 “娘娘,皇贵妃请您去她宫中一趟。”兰心进来禀告道。 “说了什么事情吗?”郭宜问道。 “说是得了个宝贝,让您过去品鉴一下。”兰心说道。 什么宝贝?郭宜疑惑,可别什么金啊、玉啊,她懂得品鉴啥,再说,皇贵妃应该对自己很了解,不会找她去搞什么名花赏鉴会吧。 怀着好奇,郭宜去了皇贵妃的宫中,见到了皇贵妃请她品鉴的东西,她顿感无语,“就是品鉴这个?” “对啊。”皇贵妃说道,“你看着这红得美艳,绿的青翠,煞是动人,真是好看极了。” 郭宜嗯嗯了两声,还是觉得有点无奈,她万万想不到皇贵妃请她来品鉴的竟然是两盆辣椒。 两只素白盆中各自种着一株辣椒,此时正是挂果的时候,上面挂着红辣椒与青辣椒,中间还零星点缀着一朵朵的小百花。 “这是你所说辣椒吧?”佟皇贵妃说道,“家里人找了两株,说叫做番椒。” “是的。”郭宜点头道,但是她不知道辣椒在这里也是欣赏植物,这是一个万物皆可以赏的时代吗? “这个要怎么吃呢?”皇贵妃疑惑地绕了两圈,细细打量着,“难道跟番柿一样生吃吗?” 辣椒的吃法……那可真是太多了。 郭宜恨不得呲溜一下口水了,“炒肉吧,爆炒。” 皇贵妃弯唇一笑,立刻明白了,把厨子召过来,让宜妃好好说说做法。 “所以这是一味调料?”等到厨子下去之后,皇贵妃好奇地问道。 “是也不是。”郭宜说道,“它既可以独自成为一道菜,又可以与其他的菜相互辉映,作为调料使用。” “原是如此。”皇贵妃点点头,“要不叫上胤禟他们一起过来用膳?” “不用了,这个菜他们不能吃,等会又要闹腾。”郭宜说道,丝毫不避讳自己要吃独食了。 皇贵妃刚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直到她尝了一口,嘶—— 郭宜笑着喂了自己一筷子辣椒,啊,这火辣辣的滋味真是让人怀念啊。 皇贵妃抿了一口汤才道:“怎么这么辣啊?” “就是这个滋味。”郭宜继续说道。 “可是还想吃。”皇贵妃说着筷子就伸了过去的,“越辣越想吃。” 郭宜看着皇贵妃停不下筷子的样子想笑,果然就没有能逃脱辣椒的魔掌,“您也不要吃太多,到时候会觉得不舒服的。” 皇贵妃这才讪讪停了筷子,抿了一口蜂蜜水,“我听说章如南今天抬了一筐子番柿去了昭仁殿,想必等会就会送到你的宫中吧。” 都是胤祺种出来的,自然是送到宜妃的翊坤宫,等下一波出来,应该就会送到内务府了。 “那我等会给您送点过来吧。”郭宜豪爽地说道,一筐子的番柿她也吃不完啊。 皇贵妃抿唇笑着,“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原来是在这打趣我。”郭宜笑着说道,“放心吧,绝对少不了您的那份。” “贵妃那处也别忘记了。”皇贵妃提点道,“不过你不送,她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 “总感觉和她玩不到一块去。”郭宜笑着说道,“看起来无喜无悲的。” “我与她幼时便相识了,不过我进宫早,只记得她小时候并不是这样子,活泼得很,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子了。”皇贵妃叹息一声说道,不过,幼时一个样子,长大是另一个样子,这样的情况也有,只能说是物是人非吧。 郭宜点点头,她本来想多问两句贵妃进宫之前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知道那么多干嘛,她又不想去揭贵妃的底。 “对了,听说你把你宫中的迎月送到慎刑司去了。”皇贵妃问道,为此宫中有人说了闲话,尤其是那种才进宫的,悲天悯人得可笑,说宜妃残暴不仁之类的,真是涉世未深,别人三言两语就相信了。 “嗯。”郭宜点点头,“她背主了。” “原来如此。”佟皇贵妃下意识地就说道,“是德妃?” “不是。”郭宜摇摇头,皇贵妃也是真的不喜欢德妃,恨不得这宫中的坏事都与德妃沾边才好,“您还记得储秀宫那个溺亡的宫女吗?” 皇贵妃当然记得,毕竟这宫中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死个人的,“同她是一伙的。” 郭宜点点头,并没有说自己对小赫舍里氏的怀疑。 但是皇贵妃对储秀宫的了解也不低,她思索了一阵,便道:“小赫舍里氏。” “我猜是她。”郭宜胳膊撑在桌子上,身子朝前倾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后宫之中,最常见就是嫉妒一字。”得到宜妃的肯定,佟皇贵妃也丝毫不见惊讶。 郭宜想了想,“那不还是个孩子吗?而且那个时候还在待年吧。” “这后宫除了阿哥公主们,那里来的孩子?”佟皇贵妃反问道。 郭宜……很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她身边伺候的人,我记得以前是孝仁皇后身边的贾嬷嬷吧,这个人也是个狠角色。”佟皇贵妃说着,忽而道,“你凑这么近干嘛?” “听得起劲儿。”郭宜笑着说道,皇室秘闻八卦啊,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当初孝昭皇后在她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呢。”佟皇贵妃哼了一声,“也就是皇上当初没有大封六宫,不然按照现在这种制度,你我恐怕都躲不过。” 这么狠的吗?感觉跟容嬷嬷有得一拼啊,郭宜震撼脸,而且听佟皇贵妃一说,孝仁皇后和孝昭皇后两个人都不像是简单的后宫女子啊。 “那她现在照顾小赫舍里氏,能心甘情愿吗?”郭宜问道,一个恨不得爬上后宫权力榜的人能这么轻易容忍自己跌落下来。 “自然是不甘心的。”皇贵妃让庆嬷嬷给两人换了茶水,“你如今说林贵人身边桔惢是小赫舍里氏的人,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先前皇上去林贵人那处的时候,好几次都被小赫舍里氏截胡了,想必就是桔惢通风报信。” “林贵人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郭宜问道。 “她自恃清高,心中只有些风花雪月,哪里管凡尘俗事的。”皇贵妃笑着说道,可惜目睹了凶案现场,现在还病着在呢,“而且她不站出来指证,我也拿小赫舍里氏没有办法。” 桔惢的死已经定为意外了,除非有充足的证据,不然不可能轻易翻案。 “我看难。”郭宜说道,林贵人当初没有跳出来,现在应该也不会说的。 皇贵妃点点头,她也是如此想的,“孝仁皇后毕竟是后宫第一任皇后,她的人手遍布整个后宫,即便孝昭皇后后来□□不少,但是依然会有遗漏之处。” 郭宜点点头,迎月可不就是嘛,而且年代久远,人员变换,很难查清楚。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皇贵妃说道,“皇上对小赫舍里氏可没有什么情意。” “可是孝仁皇后毕竟是小赫舍里氏的姐姐。”郭宜说道,康熙极有可能会爱屋及乌吧。 “小赫舍里氏入宫是皇上被索额图算计的,皇上心里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皇贵妃对当初之事知道得很清楚,索额图无非是怕孝昭皇后统领六宫之后,皇上对赫舍里氏不那么亲近了,结果塞进来一个黄毛丫头,还美曰其名照顾太子。 郭宜心中惊诧,原来康熙竟然还有被算计的时候,好想采访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如何。 “上次索额图的人被皇上好一通收拾,皇上连着她一起厌烦了,一整个月都没有翻过她的牌子。”佟皇贵妃说道,她只要瞧着皇上翻牌子的情况,就能推断出前朝形势。 郭宜听得只想给皇贵妃数起大拇指,这就是后宫的“小灵通”吧,什么消息都逃不过皇贵妃的眼睛。 “而且,她还喜欢模仿孝仁皇后刚入宫时候的穿搭,这个似是而非勾引,皇上看多了,心中怎么能没有想法呢?”皇贵妃捂嘴笑道, 皇上是什么人?他会因为小赫舍里氏与孝仁皇后的有几分相似而驻足,但是赝品就是赝品,怎么也比不上真的,皇上只会觉得厌烦。 郭宜点点头,康熙也不是那种喜欢白月光替身文学的霸总,他对孝仁皇后的情谊的确是不同,小赫舍里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模仿,只会让他觉得冒犯。 —— 回了翊坤宫,郭宜果然看到了一筐子的番茄,她让堇姑姑收拾一下,挑着漂亮的先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送去,其他妃位以上的人都送了两个。 德妃当然也送了,她就不会在这上面给德妃发挥的机会,至于会不会吃那就随意了。 去年秋天,皇贵妃和宜妃把宫里的番柿都搜刮得干干净净,让人想窥探其中的奥妙都不得其门而入。 今年,宜妃又大大方方地给送出来了,还说是胤祺在丰泽园种的,让人想知道这小小的果实到底有什么奥妙。 得到宜妃馈赠的人,纷纷道谢,没有得到,也只能暗自叹息,还有人不服气,想要闹腾一番,“宜妃娘娘前些时候得了一箩筐的番柿,怎么没见着给大家分分?” 郭宜低头喝茶,话都不想搭理。 “宜妃姐姐怎么不说话?臣妾身份配不上吃到番柿,难道连说话也不配了吗?”说话的是今年新进的秀女,康熙宠幸之后,封了个晴答应。 “本宫为何要分?”郭宜抬眸嘲讽道。 “这……有了好东西自然是姐妹分享一下吧。”晴答应没想到宜妃这么不给面子,解释道。 “可是本宫就是不想同晴答应分享啊。”郭宜说得理直气壮,“不然,等皇上回来之后,你同他告状吧,就说本宫有好东西不愿意与你分享。” “我……”晴答应气结。 “番柿乃是五阿哥所种,宜妃爱给谁就给谁,怎么还有上赶着要的?”贵妃钮祜禄氏冷篾地扫了晴答应一眼,“这后宫之中,什么时候还要必须分享好东西这个规定了,该不会是晴答应自创的吧?” 贵妃会为宜妃说话,这件事本身带来的震撼程度比贵妃说了什么要大得多。 毕竟钮祜禄氏自打进宫之日,就冷眼旁观一切。 别人得宠,她冷眼…… 别人失宠,她冷眼…… 别人生子,她还是冷眼…… 根本就不搭理后宫的是是非非,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郭宜心想,那两颗番茄还是有点用,毕竟高冷贵妃都愿意为她说话了。 晴答应被嘲讽了个没脸。 皇贵妃这才说道:“丰泽园里还种了一些番柿,过几日会送到内务府,发到各位的手中,至于宜妃宫中的番柿,是五阿哥亲自种的,如何处理是宜妃自个儿的事,旁人无须多言。” 晴答应咬着牙,这些高位的妃子都抱团欺负起她们这种新人,连看起来温柔的皇贵妃也是这样,宜妃手握那么多好东西,只是普普通通的番柿都不愿意同人分享,真是霸道又凶残。 郭宜可不知道对方在腹诽什么,要是知道,定然会说:“小姑娘,你看人有点准哦。” 皇贵妃说了内务府会送过来,只隔了三日,内务府果然给各宫都送了番柿,嫔位以上的人都是三只番茄,下面的贵人和答应都是一只。 这个时候,翊坤宫已经吃上了鲜嫩的小黄瓜,按照上次的分配,又给各宫送了一份。 这次等了几天,也不见内务府派下黄瓜,有积极的人去打听了一番的,得到的答案是:“那都是五阿哥种给宜妃的,想吃,自己生个儿子去种,别什么都来找内务府。” 郭宜可不知道小小的黄瓜也能惹得眼馋,之后丰泽园陆续送来了一些豇豆、茄子等蔬果,郭宜给各个宫中都送了些,反正都是免费的人情。 其他宫中也住着一些份位低的人,要是主位妃嫔愿意,便会给她们分一点,别的不说,面子是有了的。 当然有人为此高兴,就有人为此不爽。 比如说储秀宫那位小赫舍里氏。 “宜妃给妃位的人都送了,为何不给本宫送?是瞧不上本宫没有正式的妃位是吧?”小赫舍里氏愤愤不平地说道,自己没有收到宜妃的礼,她觉得储秀宫的人看她的眼神赌都奇奇怪怪的。 “主子息怒。”贾嬷嬷劝道,“一点菜园子里面的东西,只有宜妃这种出身的人才会当成宝贝,四处送。” “也是哦。”小赫舍里氏笑了笑,笑声清脆,“我也不是稀罕这点东西,我就是想看看宜妃舔着脸求我收下的样子。” “那主子还需要努把力的。”贾嬷嬷说道,“这宫中,只有的身居高位,才能得到别人的仰视。” “上次让宜妃逃脱了不说,还损了两枚棋子。”小赫舍里氏撇撇嘴。 她口中的棋子自然是迎月和桔惢,尤其是迎月,嘴巴严实,办事牢靠,不像是桔惢,遇着点事情,就慌得六神无主。 “都怪李氏不给力。”贾嬷嬷说道,“主子下次的目标可以放得更长远一点,宜妃虽受宠,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赫舍里氏眼睛一亮,“你是说皇贵妃?” 贾嬷嬷…… “佟佳氏不只是皇上的后妃,还是皇上的表亲,地位实难撼动。”贾嬷嬷解释道。 “可是她不是没有孩子吗?”小赫舍里氏说道,在后宫没有孩子,就没有依仗。 “所以她这辈子也只是个皇贵妃而已了。”贾嬷嬷说道,“您可以看看贵妃位置,按照礼制,一般会有两位贵妃,如今只有钮祜禄氏一人,您朝着另一个贵妃之位努力即可。” 小赫舍里氏撇撇嘴,就算是当了贵妃,不还有佟佳氏在上面压着吗?罢了,她就勉强先凑合一下,等她诞下龙子,便一跃到那最高点,“我可不想与人平起平坐,若我要做贵妃,那钮祜禄氏必须退下来。” 贾嬷嬷沉思一会,“奴婢会想办法的。” 第132章 皇贵妃有孕 夏天的风打个卷儿,拂过人身上,带来一丝凉意,郭宜打了个哈欠,一低头同胤禌大眼瞪小眼。 见额娘也看向他,胤禌又开始咿呀咿呀地说话。 郭宜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上次因为你没去成南巡,这次丰泽园避暑也没有我的份,小坏蛋还不睡觉,你在熬鹰吗?” “啊啊……”胤禌自顾自地说话,被额娘一拍还放了个响亮的屁。 前两日,皇太后说要去丰泽园避暑,胤祺自然是随行,胤祐这次说也要去,这两人一去,胤禟自然也闹着要跟去。 郭宜也想去啊,可是胤禌还小,她实在是抽不开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都去避暑,感觉自己跟个空巢老人一样留守大本营。 胤禌完全体会不到额娘的悲伤,一会伸手,一会蹬腿,就是不睡觉。 郭宜又打了一个哈欠,困得眼泪要下来了,对着乳母招招手,让她来照看一下,自己好去睡个午觉。 谁知道她这才起身,胤禌瞪着的眼睛就眯了眯,嘴巴一垮,想要翻身,追着而来。 奈何他现在还翻不了身,咿呀两声,又躺了回去,静静地看着额娘,露出委屈但是不说的神色。 两人静静对视着。 良久,郭宜唉呼一声,躺倒,大获全胜的胤禌同学继续开始咿咿呀呀,配合着微凉的风,让人昏昏欲睡,却又不能睡着,简直就是折磨人。 郭宜开始双目无神,觉得自己只能在梦回丰泽园,体会一把当初出行的快乐。 对比郭宜这边的暗淡悲惨,皇太后在丰泽园就怡然自得多了,她这一呆将近两个月,自己搞了个小菜园,日日松土浇水,除草种菜,还给宜妃送了点菜。 郭宜谢恩收下,当晚就加餐吃掉。 这一举又惹来别人红眼,皇太后种的菜,不应该供着吗?宜妃竟然直接吃了,是不是有点不尊重皇太后的意思? 郭宜闻言,简直就是满头黑线,这可是蔬菜,供着是让它烂掉吗?这些人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郭宜还抽空给皇太后写了封回信,盛赞了绿色有机蔬菜的美味,顺便问问孩子的情况,结尾还将宫里的流言跟皇太后说了个趣儿。 皇太后也很快回了信,告知一切都好,还非常霸气地说道:“哀家的菜爱给谁吃给谁吃,她们管不着!!!” 郭宜一看,哈哈大笑,转而把这件事说给了皇贵妃听。 皇贵妃一边听一边笑,顺手捏了颗梅子喂到嘴里,“让她们拈酸吃醋去吧,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净想着别人碗中的东西。” 这话实在是过于接地气儿,听得郭宜心中都起了几分怪异,她瞧着皇贵妃又若无其事喂了两颗梅子,顿时心下了然,“您这是有了?” 皇贵妃的动作顿了顿,笑道:“被发现了呀?” 郭宜撇撇嘴,“您这么明显了,想不发现也难吧。” 皇贵妃收回手,擦了擦,“在你面前,我本也无意隐瞒,如今两个月了,后面估计也瞒不住。” “那您多注意点。”郭宜说道,皇贵妃的位置可比她要凶险多了,“还有,这事儿您也同胤禛说了吧?” “说了的。”皇贵妃的手摸了摸小腹,她生怕有人传些有的没的,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喜欢胤禛诸如此类扎心的话,所以她提前同胤禛说了这件事,“我告诉他,腹中是个妹妹,以后要同我一起保护她。” “胤禛怎么说?”郭宜问道,出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孩子,不知道四阿哥是什么样的想法。 “嘴上自然说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惶恐难安。”皇贵妃低垂了眉眼,显得有几分无奈,“这事儿也急不来,只能日久见人心。” 这件事上郭宜没有什么发言权,胤祺他们对胤禌的到来并没有那么排斥,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有兄弟,就算要吃醋也吃不过来,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原本的感情就很好。 不过就算如此,胤禌出生之后,胤禟还是更加黏糊了很多。 皇贵妃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开启了困难模式,本来和胤禛才修复好的关系,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再生隔阂。 但是郭宜也没有说出口,毕竟说出来除了让皇贵妃闹心,也没有什么作用。 —— 郭宜数数日子,她来到这个朝代已经一年了,她不想说光阴似箭岁月匆匆这样的话。 好似说完之后,人便一下子老去了,再想起就是再回首,这种想法还是有点吓人的。 风从窗户传进来,吹动桌上的书,是春桂送过来的《御花园园林植物鉴赏》。 前两日就送来了,郭宜翻了翻,春桂的插图很细致,更注重写形,纤毫毕现,兼具白描之美,应该是经过了专业指导,进步很明显。 看了两页,郭宜的兴致也来了,抽出一张纸,一不小心卷到了旁边的一沓子纸,那沓纸散落在案桌上。 郭宜拿起来一看,是之前康熙给孩子们讲雅克萨之战的时候画的小地图。 她脑中灵光一闪,之前康熙还让她画什么《种洋芋的父子》,可是自打洋芋发芽,康熙就没去过丰泽园,她总不能自己脑补个故事吧。 再说,他总想让所有儿子背诵自己的丰功伟业,正好就给他画本《雅克萨之战》,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有了主意之后,郭宜就开始动笔了,不过她的前行道路上有个很大的障碍。 郭宜低头看了看赖在自己怀中的胤禌,小家伙正对桌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手一挥,纸扯走了,再一推,砚台撞歪了,还非常有成就感地咧着嘴咯咯笑着。 郭宜头疼,抽掉他手中的纸,将他抱起来,小胤禌也不生气,乐淘淘地趴在额娘的肩上吐泡泡。 “你哥哥们说今天要回宫了,咱们去看看。”郭宜抱着他,朝外走去,前几天皇太后送信回来,说是今儿回宫,不如去看看到了没。 “额娘,额娘……”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胤禟风一样的声音,郭宜快走两步,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外面蹿了进来,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 真是个皮小子,郭宜的心好似被撞了一下,顿时温柔了下来,正想母子情深一把,一低头,温柔烟消云散,这谁呀? “额娘,禟禟宝宝好想你哦。”胤禟抱着额娘的腿,仰着头说道。 “禟禟?”郭宜叫了声。 胤禟疑惑地嗯了一声。 郭宜崩溃,这么黑的崽?这都是黑禟了!!!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祺和胤祐是跟在后面进来的。 郭宜瞧了两眼,也就是稍微黑了一点,胤禟这个简直就是不能忍,原本白白嫩嫩的孩子,现在看过去,黑得简直要发光,“他怎么这么黑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胤祺的表情一言难尽,胤祐跟着抿唇。 “禟禟黑了,额娘就不喜欢了吗?”胤禟噘嘴,背着小手,瞅着额娘。 确实有点爱不了,郭宜轻咳了一声,道:“额娘还是喜欢你的,只是你怎么晒成黑皮禟?” “黑皮禟?”胤禟嘀咕了两句,大声道,“儿臣才不是黑皮禟。” 嗓门一大,门口的人都听到了,于是大家都笑了,郭宜笑得声音最大,胤禟气成河豚。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胤禟一去丰泽园,跟鱼儿遇水一般地撒欢,胤祺和胤祐还能在屋子里面呆得住,他整个人犹如脱了缰的野马,这里要去瞧瞧,那里要去摸摸,从早到晚上,就没有消停过。 看到皇太后养了羊,也想去薅一手,看到田里的瓜,也想摸一摸,看到园里的菜,也想揪两片……简直把“游手好闲”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郭宜正听着儿子们说着在丰泽园的事情,堇姑姑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皇贵妃那边传来消息,说太皇太后的身体抱恙。” “太医过去了吗?”郭宜将胤禌交给乳母,“我过去看看。” 郭宜赶过去的时候,皇贵妃正在外面站着,见她急匆匆地过来了,皇贵妃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如何?”郭宜压低了声音,皇贵妃的动作让她有点紧张,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一扇紧闭着的门,连人进出都没有。 “太医进去了。”皇贵妃说道,“老祖宗不信汉人的太医,叫了蒙古的太医进去,现在还没有出来。” “咱们宫里还有蒙古的大夫?”郭宜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治疗跌打损伤一类很厉害,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行不行。”皇贵妃也很无奈,太皇太后执意只要蒙古的大夫,她也不能把人硬给塞进去。 “如何了?”贵妃和惠妃碰到一块了,后面是德妃和荣妃,这一下子人都到齐了。 “还不知道,先等着吧。”皇贵妃说道,“看到时候要不要轮流伺疾。” “通知皇上了吗?”惠妃问道,这种大事她们也做不了主,要是皇上在宫中就好了。 “已经派人去传话了。”皇贵妃说道,事情刚传出来的时候,她就派人给皇上传信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出来的是苏麻喇,众人赶紧微微福身行礼。 “诸位不用候着了,老祖宗只是有些伤寒不舒服,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苏麻喇淡笑着说道。 “我等愿意在老祖宗跟前一尽孝心。”皇贵妃恭恭敬敬地说道,就算苏麻喇说不用,她嘴上也得推辞两句,不然显得她们没诚心。 “心意老祖宗都心领了,不过她素来喜静,不喜欢别人打扰。”说道,“若真有什么事情,我定会派人通知一声。” “这……”皇贵妃露出几分犹豫的样子,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是太皇太后旨意,你们就回去吧。”苏麻喇又说了一遍。 “那就先这样吧。”皇贵妃点头说道,“老祖宗就交给您了,有什么事情定要通知我们。” 苏麻喇点点头。 “走吧。”皇贵妃领着众人离开,“老祖宗年纪大了,这病什么时候能好也说不准,你们都警醒点,可别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这话不止说给了她们听,稍后皇贵妃派人到各宫之中,把话都带到。 整个皇宫一下子都安静了许多,郭宜看着在殿中拘着的胤禟,要知道就让他晚几天再回来的…… 又想想,罢了,还是早点回来,再晚点,还不知道黑成什么鬼样。 在这种略微沉闷的氛围下,郭宜还是给胤禟简单地过了一个生日,不过胤禟也比较随性,收了额娘和哥哥礼物,又吃了他最喜欢的冰牛乳,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仪式简单和复杂。 胤禟还小,他们送的都是些小玩具,胤禟个人是十分满意的,他还收到了四阿哥让苏培盛送来兔子灯。 胤禛没有过来,只是让苏培盛走了这一趟。 郭宜听说德妃又不让胤禛见胤祚了,为此胤祚在永和宫哭了一场,德妃也没有应允。 皇贵妃的喜讯已经传开了,说是最近总是头晕,请了太医才发现的。 这理由一听就很假,但是谁也不能说什么不好,毕竟大家都是这么遮遮掩掩过来的。 所以,德妃怕是心中不舒服,只能将气撒到别人身上了。 九月没有过几天,康熙就回来了,听说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一回宫就去太皇太后那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年级大了,这一病将近大半个月,总是不见好。 有康熙在的话,大家心中也算是有个主心骨,连郭宜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过康熙回来之后,太皇太后久治无果的病竟然真的开始好转,而且很快就康复了。 郭宜心道,这可真是祖孙连心了啊。 等到太皇太后的身体好转之后,康熙这才有空进了后宫,首先去问了皇贵妃的情况,毕竟这可是他们第二个孩子,康熙又是好一番地嘘寒问暖,问饮食如何、睡眠如何。 之后,又传了口谕给贵妃,大意就是让她担起管理六宫之责,不可累着皇贵妃。 郭宜听说之后,便知道贵妃钮祜禄氏先前偷懒的事情,康熙心中门儿清,分权只是做给外界看的,钮祜禄氏不想沾手,就随她去了,如今关系到皇贵妃腹中胎儿,自然是不能大意了。 钮祜禄氏推脱自己没什么经验,点名惠妃从旁协助,康熙也准了,可见真的是想要皇贵妃好好保胎。 郭宜去请安的时候,还被皇贵妃单独留堂,问了一些保胎的事情。 “我这有什么要注意的?”皇贵妃有些焦虑,原本应该是她母亲何奢礼氏来宫中探望的,但是她帖子递出去之后,没想到回帖说何奢礼氏病了,暂时不能进宫,怕过了病气给她。 她上一胎怀得极为不顺利,如今这胎她想保住,便想问问经验,这宫中经验最丰富的不就是宜妃吗? 郭宜想了想,说道,“这怀胎之人第一忌讳劳累,不过如今皇上让贵妃处理宫务,您每日就吃吃喝喝发发小脾气就行。” “发小脾气?”佟皇贵妃有些疑惑。 “是的,有什么气就撒出来,见谁不爽了就怼过去,您可别憋在心中,憋在心中,小公主同您一起遭罪。”郭宜故意把话题引导腹中胎儿身上,让皇贵妃注重一下自个儿身心健康,“如此保持心情愉悦,您看我,怀胤禌的时候,对那些牛鬼蛇神可没有一个好脸色。” “好像是……”佟皇贵妃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哪里是怀孕之时才对她们没有好脸色,你是一直都对他们都没有的好脸色。” “哎呀,被发现了啊。”郭宜吐吐舌头,的确是这样子的,原身是这样的,她也是如此。 “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佟皇贵妃又补了一句。 在这宫中,宜妃过得比谁都恣意,其中固然有皇上的宠爱在其中,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很真。 无论是她莽撞也好,还是她聪慧也好,她不虚意逢迎,这点也是皇贵妃愿意与之交往的原因,同宜妃相处,不必刻意考虑弦外之音。 如果觉得她在含沙射影,那根本不用猜测,她就是在骂你。 “您真的可以?”郭宜好奇皇贵妃真的可以做得到吗,毕竟皇贵妃看起来温温柔柔,标准大家闺秀,真的能怼人。 皇贵妃挺直了腰,轻轻咳了一下,“我会努力的。” 其实也不用那么努力……郭宜想道。 皇贵妃忽而又凑近了一点点,“上次,我怼了德妃,觉得好快乐啊。” 郭宜看着皇贵妃窃喜的神色,莫名地有一种差生带坏优等生的罪恶感。 “皇上驾到。”外面突然一声通传。 两人赶紧起身行礼。 “哦?宜妃也在。”康熙进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坐下来说话,胤禌可还好?” “回皇上的话,能吃能睡,好极了。”郭宜说道,不好的是她,天天被儿子熬鹰一样,今儿还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过来的。 “挺好,朕过两天去看看他。”康熙说道,也顺便看看胤禟,许久不见,他还有点想念那个混小子了。 “多谢皇上挂念。”郭宜说道。 “皇贵妃今儿感觉怎么样?”康熙又问道。 郭宜已经想退下了,但是康熙这个霸总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全程掌握了主动权,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碗碗地朝她嘴里塞着狗粮。 “回皇上的话,臣妾无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佟皇贵妃老实地说道。 “那就好。”康熙还记得皇贵妃上次怀孕前三个月,吐得昏天暗地,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这次看起来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宜妃先前说的强身健体有关系,“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同朕说说,及时叫太医过来看看。” “臣妾知道。”还有宜妃在一旁,皇贵妃颇有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若是憋着不说,朕岂能安心?”康熙又道。 皇贵妃的脸彻底红了。 郭宜在心中哼着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罢了,还是她主动点吧。 “皇上。”郭宜轻咳了一声,强行打断了他们亲密无间的对话,“臣妾出来已经许久了,胤禌醒来,见不到臣妾估计要闹腾,不如臣妾先行告退。” “嗯,那你便先回去吧。”康熙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朕晚点时候去你宫中坐坐。” —— 回了翊坤宫,胤禌早就醒了,正躺在炕上同胤禟一起玩,胤禟如今发现了弟弟的好玩之处,小手按在胤禌的肚皮上挠几下,嘴里念着,“咯吱咯吱……” 胤禌立马咯咯地笑了起来。 郭宜脱了鞋子,也上了炕,接过兰心手中的扇子,慢慢地扇着。 “额娘,弟弟傻乎乎的,一挠他,他就会咯咯咯。”胤禟说道。 郭宜点了点他的额头,“瞎说,弟弟是喜欢你,和你玩呢。” “真的吗?”胤禟一乐,凑过去在胤禌的脸上叭叭两口,“你还太小了,哥哥现在不喜欢跟你玩,等你长大了,哥哥就喜欢了。” 郭宜??? 这兄弟情的打开方式是不是不对? 只能说好在胤禌还小,就算是想记仇也记不了,不然那小本本上可能会写满了胤禟的大名。 康熙来的时候,胤禟和胤禌都在炕上呼呼大睡。 康熙一见胤禟,也是无语了一瞬,“怎么这么黑?” “在丰泽园晒的。”郭宜也很无奈,这段时间没让他出去晒太阳,已经好了不少,可睡在格外白白嫩嫩的胤禌旁边,也实在是太扎眼了。 丰泽园是皇额娘带过来去,康熙便话题一转,“男子汉,黑点就黑点吧。” 郭宜心中呵了一下,反正您是皇帝,您说什么都対。 “朕东巡而去,你在宫中如何?”康熙问道。 郭宜思索了一下康熙此话的用意,又翻阅了一下原身记忆,找到了标准答案……但是,她不是很想说出口,“劳皇上挂念,臣妾在宫中一切安好。” “如此就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康熙略微失望,“朕还担心你在宫中受欺负了。” “有皇上给臣妾撑腰,哪个敢欺负臣妾?”郭宜娇嗔道,“不过今年新入宫的倒是有几个性子傲得很,竟然说臣妾为什么不把胤祺种的蔬菜分给她们,哼” 郭宜立马告状,现在不告状,难道等着其他的女人先下手吗? “不用搭理她们。”康熙说道。 “臣妾想得也是。”郭宜说道,“臣妾忙着呢。” “你忙什么?”康熙颇有兴味地问道,他就不觉得宜妃能忙出什么花样。 郭宜拉着康熙去了一旁的书桌,“臣妾忙着把皇上的丰功伟业都画下来呢。” 康熙拿起整整一沓纸,翻看了几张就猜出来了,“这是雅克萨之战。” “是的,臣妾那日翻到皇上先前画的小地图,觉得这个可比起种洋芋要厉害多了,就画下来了。” 其实是因为种洋芋完全没有素材,但是郭宜绝对不会这么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刷好感的时候,她坚决不会放过。 康熙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点头,宜妃嘴上没有说想自己,但是却画了自己,这可远比嘴上挂念更让他开心。 第133章 索额图种地 虽然康熙自己算是亲自经历过雅克萨之战,甚至于每一处的排兵布阵他都一清二楚,但是宜妃画出来漫画又别有感觉。 战场之上两军对峙的紧张、罗刹人的无耻、士兵查探的凶险……都跃然于纸上,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沉迷其中,为大清捏上一把汗。 “只到这里?”康熙看完了所有之后颇有些意犹未尽,方才开口问道。 什么叫做直到这里?这可是她画了很久呢!!! 郭宜……催更也不是您这样的催的吧,您要不养肥了再一口气看完得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宜妃怨念,康熙清了一下嗓子,“朕甚为喜欢,辛苦宜妃了。” “能得到皇上喜爱,是臣妾之幸也。”郭宜笑着说道,反正这和回答“在宫中思念皇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康熙应该也是受用的。 果然康熙是很喜欢这样的抖机灵,嘴角弯得都下不来了。 然后郭宜就听到他说,“朕还平定了三藩,收复了台湾。” 郭宜差点腿一软,两眼发黑,自己干脆直接割个肾给他吧。 康熙见宜妃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朕只是说说而已,哪里舍得你如此操劳呢?” 狗男人,竟然学会忽悠人了,郭宜娇嗔两声,“皇上竟然吓唬臣妾……” “朕不是故意的。”康熙说着便去拉宜妃的手,刚刚摸到温香软玉,余光瞟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扒在月亮门边,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宜妃给直接抡过去。 定睛一看,又是胤禟。 康熙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出声?” “阿玛,额娘。”胤禟蹬蹬蹬地挤在两人中间,牵住额娘的手,仰头道,“你们在干嘛呀?” 瞪着儿子那忽闪忽闪的眼神,又听到他这般询问,康熙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一把直接把胤禟薅起来,“臭小子,故意的是吧?” “阿玛,你在说什么呢?”胤禟皱着眉头,疑惑道,“什么故意的啊?” 郭宜……儿子,戏过了哈。 康熙显然也发现了,默默地抄起儿子出去了,一会就传来了胤禟被揍得滋哇乱叫的声音。 外面的吵吵闹闹惹得胤禌被吓醒了,嘴巴瘪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格外得响亮,且具有魔鬼一般的穿透力。 听到胤禌嘹亮的哭声,门外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一般。 郭宜无语,从炕上将闭着眼睛哇哇哭着的胤禌抱起来,亲了两口,让他趴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着柔和的小调。 要是有一同穿越的同僚,必然能够听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找朋友》,也是郭宜为数不多不跑调的歌曲。 郭宜哄了好一阵子,胤禌才又吧唧着嘴睡着了。 听到没声了,门外探进来胤禟的小脑袋,“额娘,弟弟睡着了吗?” “睡了。”郭宜慢慢俯身,把孩子放到炕上,见胤禌的眼睛张开一条缝,她又跟着轻拍了两下,他的眼帘慢慢垂下,沉沉睡了过去。 见状,胤禟跐溜一下滑进来,开始叭叭告状,“额娘,阿玛揍我,他可凶了……” 正当他叽里呱啦的时候,康熙撩了衣摆也走了进来,还故意拍了手上的灰尘。 胤禟立马如同被命运扼住喉咙的鸭子,停止了聒噪,憋得脸红。 康熙嘚瑟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下,小样,何愁治不了你? 胤禟瘪瘪嘴,熄了声。 此局,胤禟完败!!! —— 东巡之前,康熙就说了要在户部设置农事处,一回京,就雷厉风行地开始安排。 首先安排索额图统领此事,有索额图在上面镇着,康熙也不就不担心下面的人糊弄胤祺年纪小了。 接着又从户部划了五十多亩的土地,专门用于培养农作物,而培养农作物一事,全权交给了章如南,李正敏从旁协助。 章如南之前就管着丰泽园的试验田,无论是作物种植一事还是人员管理一事,他均是十分熟练。 李正敏对植物一类的观察和记载很在行,在研究的过程中,不会错过细节。 有这两人辅助胤祺,自然是事半功倍,康熙相信农事处很快就能步入正轨。 而且,这两个人现如今听令于胤祺,就不担心索额图把乱七八糟的习惯带进了农事处。 康熙的一番良苦用心,胤祺并不太懂,但是汗阿玛说给了更多的土地给他,他顿觉自己充满了干劲,回到翊坤宫都不忘记念叨,“额娘,我有更大的土地了,可以种更多的东西了。” “真的吗?”郭宜笑了笑,将他拉到身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很喜欢种地吗?” 她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给儿子选择的是他喜欢的道路,免得将来后悔。 “儿臣喜欢呀。”胤祺点头说道,看着种子发芽、长大、开花、结果,这个过程中的满足感简直就是无可取代。 “真乖。”郭宜揉揉他的头,真是喜欢,她也没有拦着的道理,“若是喜欢,便以此为志,而诸事要有目的,再有计划章程,最后逐步实施检验。” 胤祺迷茫眼,不是很懂,但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比如说你想要种出最大的洋芋,那就要考虑选地、选种、种植,对不对?”郭宜解释道。 胤祺点点头。 “最好还要有对照组,不同的土地种出的洋芋有什么不同。”郭宜说道。 她把自己小学初中的实验课理论全部回忆了一遍,也只记得这么多,后面的路就要靠胤祺走了。 胤祺乖巧点头,“儿臣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真棒。”郭宜说道,想想索额图此人,又说道,“专心种地,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若要是有人同你说奇怪的话,你就告诉额娘。” “什么叫做奇怪的话?”胤祺好奇道,他还没有听说什么奇怪的话呢。 “就是你听不懂的,或者对方说话让你不舒服的,都算是很奇怪的话,你现在还小,额娘和汗阿玛可以代为处理一番。”郭宜说道。 索额图的外孙是太子,他那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聋子恨不得都听得到,故而一定会在农事处拉帮结派。 郭宜既然不想胤禟牵涉九龙夺嫡之事,自然也不愿意胤祺牵涉其中,胤禟还小,又没有胤禌的事情与胤禛结仇,便可稍微放心。 但是胤祺现在要与索额图接触颇多,她还是挺担心索额图起什么歪心思。 “儿臣知道了。”胤祺点点头。 索额图接到康熙这个指令的时候,他有点懵逼:他都负责了今年的洋芋推广种植了,怎么又要负责农事处? 皇上这是想让他一直去干农活吗?皇上是不是对自个儿有什么意见? 转念一想,不对,皇上如此看中种植一事,又把此事交给自己负责,是不是为了太子将来培养助手?那自己要不要好好拉拢一下? 暂且不论他心中有何想法,都要老老实实地执行康熙的决定,不过,他还是想试探一下胤祺的想法,看看对方如何,能不能拉拢过来。 “奴才给五阿哥请安。”在乾清宫外的转角处,索额图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胤祺。 胤祺早就见过索额图了,汗阿玛说索额图大人负责农事处所有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与直接同索额图大人提要求,“索额图大人免礼。” 索额图见胤祺的神色自然,心中一喜,开始吹捧道:“五阿哥天资聪颖,日后定是栋梁之才。” 胤祺瞅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这个人好奇怪哦,叫住自己只是为了夸奖自己吗?他已经知道自己日后是栋梁之才了,毕竟大家都这么说的。 索额图随便也推销了一波自己,要让五阿哥知道,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益处,不过也不能说的太过于直白,让人知道总是不好的,得含蓄点,“再有奴才辅助五阿哥,五阿哥必定如虎添翼,腾云而上。” 胤祺又瞅了一眼,暗中思索,汗阿玛说索额图大人能帮助自己,看来是真的了。 索额图被胤祺的眼神整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听说太子先前和五阿哥起了冲突,难道说因此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五阿哥若是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奴才。”索额图只好硬着的头皮继续说道。 胤祺想了想汗阿玛最近分配给自己的那么多亩地,忽而开口问道:“你会耕田吗?” 汗阿玛说这个人给自己用,就是不知道他能干什么,是耕田呢?还是种田呢? “这……奴才不会。”索额图犹豫了一下,他堂堂领侍卫大臣怎么可能会耕田? 呀,竟然不会耕田,难道会别的? 胤祺上下瞅了一眼,又问道:“你会播种吗?或者移苗?” 索额图被盯得有些撑不住,“奴才……也不会。” 胤祺斜睨着他,已经有点嫌弃了。 索额图顿了顿,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一下,但是发现他的确是什么都不会。 “那你会收果留种吗?”胤祺背着手,仰着头说道,试图为索额图找点能发挥自我的途径。 索额图面露难色,“奴才……” “我知道了,你这个也不会是吧。”胤祺长长地吁出来一口气,叹息道,“那你能帮我做什么呢?” 索额图一愣,自己好歹纵横官场多年,怎么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索额图清了一下嗓子,他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皇上可是把这个差事交给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办得漂漂亮亮。 “奴才能为五阿哥在朝中斡旋……”索额图说道,“若有人反对,奴才也能为五阿哥出谋划策。” “可是,没有人反对我种田呀?”胤祺疑惑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等有人反对了,你再来?” 索额图恨不得吐血,他这是被嫌弃了吗?他一定是被嫌弃了! 胤祺收回了目光,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跑,索额图在身后哎了两声,硬是没有叫住人。 索额图……他还没有说完呢,五阿哥怎么就跑了? 罢了,以后一定要在五阿哥面前显现出自己的能力,让他知道和自己搭伙一定有好处,坚决不能被五阿哥冷淡的态度吓退。 胤祺一溜烟地跑到了乾清宫,“儿臣给汗阿玛平安。” “是胤祺啊,起来说话。”康熙笑着说道。 “汗阿玛,您不喜欢儿臣种地吗?”胤祺认真说道。 康熙被这番言论震住,他为了给胤祺铺路,做了这么多,胤祺竟然毫不领情? 康熙不自觉地声音沉了些,“你如此觉得?” “儿臣不这么觉得呀。”胤祺摇摇头。 这下子,轮到康熙莫不着头脑了,但想着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把事情同朕说说。” 胤祺一顿叽里呱啦地说了遍,万分嫌弃道:“他什么都不会,还说同儿臣如虎添翼,真是大言不惭。” 槽点颇多,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接话,要说索额图一点用都没有,那也不至于,但是按照胤祺的标准,索额图不会种地,可不就是毫无作用,“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朕不喜欢你种地?” “儿臣实在是想不出汗阿玛为何要派这样的人给儿臣。”胤祺点头说道。 “这可是朕朝堂上的栋梁之才,你竟然还瞧不上?”康熙简直要被气笑了。 “汗阿玛,儿臣想知道,你看中了索额图什么呀?”胤祺问道。 康熙语滞,用力想了想,“朕看中了……看中了他忠心耿耿。” 康熙说着说着就看到自己儿子的神色越来越嫌弃,“怎么?朕难道说的不对?” 胤祺与之对视一会,说道:“行吧,反正他什么都不会,儿臣一点都不想要他。” 心下却是想着汗阿玛的眼光真不行,忠心耿耿有什么用,是能拿来种地,还是能拿来浇水? 行……吧?这勉为其难的样子也太过分了吧? “你想要谁?”康熙觉得好笑,“索额图虽不会种地,但是朝堂之上,有他坐镇,你可诸事顺当,不用操心,如此不好吗?” “可是我只是想种地啊,有谁会反对种地吗?”胤祺不解地问道。 “当然会有,你手中的地要花钱,所种的种子也要花钱,且你请的农户也要花钱,这些钱都是要户部拨出来的。”康熙拉着胤祺在一旁把事情掰碎了讲,他这儿子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户部这么抠门的吗?能解决百姓饿肚子的事情他们都不愿意做吗?”胤祺长长叹气。 康熙胸口被扎了一刀,他来了他来了,他总是不忘了饿肚子的百姓来了,康熙还是想为户部辩解一下,“也不是户部抠门……” “那就是户部穷咯?”胤祺说道。 康熙胸口再次被扎了一刀,好吧,他也不想解释了,“户部又穷又抠,所以你要钱的时候会很难,如果没有一个很能干的人,你就很难要到钱,那你要如何实施你的种地计划呢?” 就是这么点种地的钱,还是康熙努力从户部的钱袋子里面抠出来的呢,估计他自己私库也还要补贴一点点进去,哎,他可真是个称职的阿玛呀。 “所以索额图大人就可以要到钱了吗?他这么厉害吗?”胤祺哇了一声。 其实索额图也不一定要得到,现在管着户部的汉臣,和索额图的关系并不好,要是索额图亲自要,还真不一定能行,但是康熙不能这么说,他得让索额图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用处。 “自然是的,不然朕也不会让他来管着农事处。”康熙咳了一声,撒了一个善良的小谎。 胤祺还是有点小纠结,“可是他不会种地哎?” “这有何难?你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种地啊,你教他不就得了?”康熙笑着说道,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学着学着就会了。 “也对哦。”胤祺点点头,既然汗阿玛说他还有点用,自己先把人收下来吧,教上一番,再看看。 索额图还不知道这两父子寥寥数语的对话奠定了自己未来悲惨的日子,若是知道的话,他立马就辞官养老。 具体怎么悲惨呢?请看—— “索额图大人,今儿咱们要去把东边的田锄一下……” “索额图大人,今儿咱们去把西边的水渠挖一下……” “索额图大人,今儿咱们去把北边的野草拔一下……” “索额图大人,今儿……” 索额图半死不活地躺在田埂上,喘着粗气,胤祺伸手戳戳索额图,“索额图大人,你还能行吗?” 索额图看着胤祺,他好像正盼着自己说不行,不行,他绝对不能认输,他索额图这一生起起落落,绝对不能在这件小事上认输。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还能行!!!” “索额图大人加油!”胤祺一手握拳打气,他决定不嫌弃索额图大人了,毕竟人家这么努力呢。 索额图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五阿哥正蹲在阴凉里面,一旁的晋喜殷勤地给他打着扇子。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没忍住,问出了口,“五阿哥不一起吗?” “这些我都会了啊。”胤祺理直气壮地喝了一口晋喜带来的冰镇绿豆汤,“索额图大人赶紧学吧,汗阿玛说你肯定能学会的。” 索额图一听皇上都的这么说了,立马干劲十足,皇上看好自己,自己则绝对不能辜负皇上的期待,不能给明珠那个老匹夫一点可趁之机。 于是辛勤劳作的索额图大人最终在田间中暑昏过去,被下属们抬回家中修养。 索额图这一病,病了半个月,躺在床上直哼哼。 康熙听说田里面的事情,也颇为无奈,他是让索额图学习来着,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拼,顶着烈日干活,感动的同时,竟然觉得有点蠢。 但是为了君臣之谊,他还是派太医去了好几次,以示关心——爱卿以身作则到如此地步,令朕感动至极啊! 以及对手明珠的疑惑——索额图竟然如此喜欢种地?难道种地得有什么玄妙之处? 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胤祺正在翊坤宫吃着冰豆沙,一边吃还一边叹气,“索额图大人真是劳苦,难怪汗阿玛说他是可用之人呢。” 听着儿子唠叨,郭宜有点一言难尽,一代权臣索额图被累昏在田里,这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使然。 郭宜瞧了一眼吃得欢快的儿子,不,这是无知的力量。 病好之后,索额图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五阿哥如今再能干,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也没有什么用,都怪自己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一时间操之过急。 他决定先冷上五阿哥一阵子,等到五阿哥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他雪中送炭露上一手,圈得五阿哥的好感。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索额图也不去地里了,理由就是大夫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日晒,不能长久劳作。 胤祺闻言,甚感可惜,马上就要收获洋芋了,历经今年,他的种植技术已经有了新的发现,他还想同索额图大人讲一下洋芋种植之法呢。 正在乾清宫同康熙汇报洋芋收获情况的索额图一个激灵,背后发汗,他思索了一番,定然是自己的病情还没有好。 康熙看着索额图呈上来的折子连道了几声好,好几处推广种植洋芋的地方产量颇丰,亩产超过了预期,简直就是可喜可贺。 而且,少数几个地方因着天灾,稻谷的收成并不好,但是洋芋的产量还算是比较稳定,至少不需要从周边省府调配粮食过去救灾了。 “皇上圣明。”索额图拱手说道。 “此事爱卿居功甚伟,大清有你,乃是福气。”康熙说道,“命令州府各地可酌情推广种植,争取明年的种植范围更广泛,对了,还有番薯也要一齐推广。” “奴才遵旨。”索额图拱手说道,自己可算是可以在明珠面前扬眉吐气,自打自己接手推广洋芋种植之事后,他可没有少嘲讽自己。 从乾清宫出来索额图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天空,洋芋收获起来之后,就要种植其他的东西了,五阿哥那么多天,定然需要一大笔银子才行,恐怕需要自己去户部周旋一波。 他打定了主意,此事不急,先晾一晾,让五阿哥知道其中的难处,多碰壁,自己再一显身手,最能体现自己的能干,到时候让他心服口服。 而胤祺正在昭仁殿同章如南、李正敏商议这些土地种植什么作物比较好,毕竟这么一大块土地,他得好好规划一番,还要写出相应的计划书。 可怜他这么小,就要操心好多事情啊今天也的胤祺辛苦的一天呢。 第134章 被为难 此时正是秋天,按照种植经验,这个时候便需要准备秋耕了,今年除了丰泽园的农事,还有一大块的试验田。 章如南估算了一下试验田需要长期种植的话,除了人手,还需要农具和农种。 而且这些人手的需求还是长期性的,需要他们准备住处,好在这块地拨过来的时候附带有一个小庄子,能够缓解燃眉之急,后期再扩建即可。 这一番算下来,准备今天的秋耕需要八万两银子,有些是一次性支出长久使用,例如房屋,有些却是要源源不断地支出,例如工钱。 胤祺带着两个人找到了索额图,将自己的方案讲了一遍。 索额图连连点头,沉吟一会,面露难色,“奴才只能保证尽力一试,如今户部账面紧张,不一定能拿到钱。” “那要如何呢?”从来没有为钱财担心过的胤祺问道。 “这……奴才也不好说,端看户部如何了,五阿哥且等等再看。”索额图说道。 “农时难候,索额图大人不能想想办法吗?”胤祺问道,他人个子不高,坐在高背椅子里面,显得整个人弱小无助。 “奴才也为难。”索额图慢慢悠悠地说道,终于能够拿捏一回了,真是开心啊。 后面,无论胤祺怎么会,索额图都不松口,把问题全部推到户部。 “好吧。”胤祺想了想,“此事有劳索额图大人了,我明天再来问问。” 三人走在路上,回想到刚才的场景,章如南皱着眉,“索额图恐怕要借机为难我们。” 胤祺抿了抿嘴唇,他还想再看看,这是汗阿玛给他的人,说不定只是不好相处而已。 于是第二天,胤祺又去找了索额图,只得到了同昨天一样的回答。 第三天,第四天…… 胤祺蹲在昭仁殿的台阶上,一排还有章如南和李正敏,三个人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呢?”胤祺双手托腮,“索额图大人解决不了。” “要不再去找找皇上?”章如南说道,若是索额图打定主意为难他们,事情就很棘手了。 要去找汗阿玛吗?胤祺有些犹豫,汗阿玛给了他田,给了他人,区区一个索额图就难住他了,显得他多么没用呀。 “让我再想想。”胤祺皱着眉。 李正敏没有开口,让他整理笔记,观察植物,他可以做到完美,但是朝堂之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出师未捷带来的挫败感导致胤祺最近心情不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翊坤宫。 “哦哟,前两天不还是精神奕奕的,怎么一下子蔫了?”郭宜放下手中的笔墨,笑着从案桌后面走了过来,她这几日忙着雅克萨之战的收尾工作。 “额娘……”胤祺靠到额娘的身上,额头抵着额娘的肩膀。 “呼噜呼噜毛。”郭宜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要跟额娘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胤祺的脑袋撑了很久,随后才叽里呱啦地把索额图的事情说了一遍,“额娘,怎么办呢?” 郭宜暗道: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 “你想怎么办?”郭宜问道,这个是儿子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她想问问儿子想要怎么处理。 “儿臣想要自己处理,但是儿臣想不到办法。”胤祺气馁地说道,感觉自己好没用哦,好像离开了汗阿玛就什么事情都办不了。 “你还小,又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手足无措实在是正常。”郭宜说道,“而且你还有汗阿玛,有额娘,还有弟弟们,你开口求助,都算你自己的能力。” “可以求助额娘和汗阿玛吗?”胤祺抬头问道,“但是我不想求助汗阿玛。” “那咱们就不求助他。”郭宜抿唇笑了笑,这是儿子的自尊心吗? 胤祺点点头,“额娘不问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何必刨根究底。 “嗯……汗阿玛帮助儿臣很多了……而且,索额图大人是汗阿玛给的……” 所以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吗? 郭宜揉揉儿子的头,“胤祺长大了呢,那咱们这次就自己解决。” “多谢额娘。”胤祺点头说道。 “不过呢,索额图大人是你汗阿玛给的人,你想越过他办事,要同你汗阿玛讲一声,若是你汗阿玛问你想如何,你就说想自己解决。”郭宜说道,索额图算是康熙的人,总不能把康熙也蒙在鼓里吧。 而且胤祺有这种自力更生的好想法,自然是要让康熙也知道,万一以后办砸了,就算让康熙兜底,他估计也会心甘情愿的。 听了额娘的话,胤祺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乾清宫,“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吧,最近怎么样?”康熙问道,用朱笔圈出一个折子上的几个字,批复:不知所谓。 “儿臣最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胤祺苦闷说道。 康熙从折子里面抬起头,果然还是个小家伙,遇到事情就知道来找他了,“什么麻烦?” “没钱。”胤祺将索额图的事情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他要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必须的,而且索额图的推辞理由也很敷衍。 康熙皱了皱眉,问道:“多少钱?” 前些时候,康熙还在胤祺面前为索额图说话,说他能耐几何,有他在朝堂,定然万事不愁,结果转眼他就让康熙在胤祺的面前丢了脸,康熙心中焉能痛快? “八万两。”胤祺想了想自己和章如南商议的结果,认真地说道。 康熙的脸色有点难看,八万两而已,汤斌再怎么和索额图不对付,区区八万两也不会抠抠搜搜,而且汤斌要是知道是五阿哥的事情就更不会阻拦,很明显这就是索额图自己的主意。 “很多吧?”胤祺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这点钱对于康熙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对于户部来说,亦不算什么。 康熙看着儿子忧愁的脸庞,想了想,要不自己私库补贴? 这个时候,胤祺却是突然开口了,“儿臣已经决定要自己解决了。” “哦?”这句话显然出乎了康熙的意料,他很快反应过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谁知,胤祺闷闷不乐地说道:“儿臣还没有想到呢,不过儿臣打算明日在昭仁殿和章大人他们再商讨一下呢。” 康熙沉思了一下,既然胤祺想自己解决,那就让他自己试试看,大不了最后自己掏这个钱,“你有这种想法极好,朝堂之事,有任何不懂的,可拿来与朕商讨。”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祺点点头,认真谢过,果然来同汗阿玛说一声是对的。 “有什么想法就去尝试。”康熙顿了顿,“不用理会索额图。” 索额图不想管,那以后都不用他管了,当初他要索额图管着这事儿,也只是想着他能在朝堂之上微微斡旋一二,如今倒好,不止不帮忙,还反倒是为难起人了。 “是。”胤祺点头道,暗中暗道,索额图大人果然不靠谱,这可是汗阿玛看走眼了,啧啧。 翌日,胤祺一早便去了昭仁殿,郭宜也跟过去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章如南和李正敏对视一眼,上前行礼。 “昨儿,胤祺把事情同本宫说过了,不知道两位可有解决的办法了?”郭宜笑着说道,要解决问题还是要看这两位,胤祺还太小了,很难拿出个章法来 “奴才想过了,唯一的法子,就是降低工钱,只是降低工钱了,这人就不好找了。”章如南禀告道,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半天,差点被夫人一脚踹下床,才想出来这个办法。 郭宜对京中不熟悉,便顺势问道:“这种地一般找什么样的人?” “除了普通百姓,丰泽园的奴才,还有一部分是些出苦力的长工。”章如南说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郭宜心存疑惑,便问道,“咱们在想办法,有什么主意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还有人为了节省钱财,找流民干活。”章如南拱手说道。 “什么是流民?”胤祺好奇地问道。 “流民,就是因灾难流离在外,没有着落的人,这些人但求有一口饭吃,所以工钱极低。”章如南解释道。 胤祺沉默了一下,他已经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没想到还有很多人流离失所,“我们可以请他们干活吗?” “可以。”章如南点头,他刚刚欲言又止,不过是担心五阿哥觉得这些人低贱不喜欢而已,“而且马上就到了冬日,工钱还可以更加低廉。” “章大人,流民之中应该有不少妇人吧?”郭宜突然问道,她记得电视剧里面四处乞讨的很多都是妇孺孩子,这宫中也有部分宫人是逃灾才来了京城,又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进了宫。 “的确是的,很多都是寡妇带着孩子。”章如南自己也是用过流民,对这些情况颇为了解,宜妃该不会想让这些妇人也来吧? 果然,郭宜说道:“不如招用一部分带孩子的妇人。” 章如南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是妇人的力气没有男子大,干起活肯定比不上男子。” “这是自然。”郭宜说道,“本宫听说这些妇人在家中也是要劳作,想必也不会差得太远。” “而且,种地一事,可不是全凭蛮力,苗距多少,埋土多深,都有讲究,妇人做起来更为耐心一些。”郭宜说道,有些事也不一定是大力出奇迹,还是需要更为精巧的饲弄才行。 “娘娘所言极是。”章如南不得不承认宜妃的话极有道理,大部分男子在细致程度上绝对比不上女子。 “这种工钱是如何结算的?”郭宜又问道。 “按日结算。”章如南说道。 “既然有妇人加入其中,那便改成按照所种之地的面积或者苗株数来算。”郭宜说道,“数量重要,质量也很重要,这样也免了一些人浑水摸鱼。” “如此甚好。”章如南连连说道,他还担心宜妃善心大发,招一群妇人,来了不干活。 “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郭宜笑了笑,“这些妇人的工钱,本宫会补贴一部分。” “娘娘心慈。”章如南被戳穿心中所想,颇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工钱便可以省出一部分。”郭宜说道。 “只是咱们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李正敏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说道。 “户部给你们多少钱?”郭宜问道,昨日听胤祺说了个囫囵,其中的一些细节,她还没有来得及问。 “根据索额图大人的说法,户部不想出这个钱。”李正敏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们自己有没有问过户部?户部之人虽然抠,但也不会一分钱不给,应该会在你们报的数额之上,减下来一部分。”郭宜抿了一口茶,就算户部真的不看好农事处,也不会全然拒绝,否则不是打康熙的脸。 三个人同时语滞,索额图说户部不拨款,他们就没有想着去问一下户部。 如今想来,索额图都故意为难他们了,怎么可能同他们讲实话呢?说不定压根就过问户部此事。 胤祺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哦,他怎么没有想着亲自去问一下呢? 他又想起来户部尚书汤大人今天要来给太子讲课,“我去找汤大人。” 说完就蹦哒下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郭宜看着胤祺活泼的背影,说道:“章大人,胤祺年幼,又容易心软,许多事情还需要您这边多多担待了。” “宜妃娘娘言重了,能为五阿哥效犬马之劳,是奴才的运气。”章如南赶紧拱手说道。 “你也不必自谦,皇上把你安排在胤祺的身边,定然是觉得您有过人之处,日后,本宫也会让胤祺同你好好学习,到时候您可要不吝赐教啊。”郭宜笑眯眯地说道,胤祺这条道路还长着在呢,能有人陪着一起,她自然更放心些。 “五阿哥聪慧好学,奴才也有很多要学的。”章如南继续推辞道。 郭宜也不再多说了,放下茶盏,“走吧,去看看胤祺如何了。” “是。”章如南擦了擦额头的汗,跟在宜妃的身后出了门,这是他第一次同宜妃打交道,果然后宫的女子不简单啊。 章如南见五阿哥已经拦住了汤斌,正同他在说什么,便朝着宜妃一拱手,走过去,同五阿哥一起询问情况。 毕竟总不能让五阿哥一个孩子上,他们两个大人在后面躲着吧。 郭宜在檐下看着胤祺一脸严肃地同汤斌说着话,一板一眼,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她正准备侧头同堇姑姑说两声句,余光瞥到了一摸明黄色,康熙也来了? 她悄声走了过去,便瞧见康熙正现在转弯的地方看着胤祺,顿时乐了,他们俩太像第一次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孩子的表现。 康熙一转眼,也看到了宜妃,被抓了个正着,面上露出一点点的尴尬。 郭宜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皇上也担心胤祺吗?” 康熙咳咳两声,嗯了一声,“朕昨日胤祺说了此事,今日便想着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皇上可听到刚刚在屋中讨论的结果?”郭宜问道。 康熙当然听到了,他从一开始就在悄悄听墙角,只是这事不好承认,毕竟他可是堂堂天子,偷听墙角一事说出去,实在是有损威仪。 郭宜瞥了两眼,便猜测康熙已经都知道,毕竟要是不知道,肯定立马就问你们讨论了什么结果。 “胤祺想要让那些流民来干活,臣妾也觉得此举甚好。”郭宜简略地说道,反正康熙都知道了,根本不需要她再多做解释。 “胤祺心善。”康熙说道,他的几个儿子里面,年幼的不提,在胤祺前面排着的人里面就没有比之更关心民生之疾苦的人,虽然他总是嚷嚷百姓饿着肚子,却也是尽自己所能去解决这个问题,比只会在朝堂上张嘴说说的人好太多了。 “臣妾倒是希望他能永葆这份善良。”郭宜说道,复又看向康熙,“所以还请皇上多为照看,让他能够慢慢成长。” “朕知道。”康熙点头道,赤子之心不易,他定然会想办法护着的。 “臣妾代胤祺多谢皇上了。”郭宜说道,她也并非空穴来风地说这么一句话,如今之事,恰好印证了一句话,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索额图未必是真想把这件事搅黄,但其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让胤祺愁到不行。 胤祺同汤斌说了好一会话,才回来,兴奋地跟额娘汇报道:“额娘,汤大人同意了……” “咦?汗阿玛也在啊?”胤祺说着,一伸脑袋,便看到站在转角之后的康熙,“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听到五阿哥的话,李正敏和章如南赶紧上前来请安。 康熙啧了一下,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来了。 “朕准备去校考几位阿哥的功课,顺道来问问情况。”康熙说道,又补充了一句,“朕已经从宜妃口中知道你们讨论的结果,胤祺,你的想法很好。” “儿臣多谢汗阿玛赞赏。”胤祺稳稳地接受了汗阿玛夸奖。 “不过,善良要有底线,你既然想要用这些流民,就要知道流民的特性,他们如何行事,有何长处,有何缺点,只有掌握这些,制定出合适的规则,你才能真正地用好他们。”康熙说道。 郭宜听得直点头,恨不得给康熙鼓个掌,这是一个优秀政治家的发言,当然也的确是实用的,对于流民也不能只是一味的同情,要用好他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那儿臣怎么才能知道呢?”胤祺疑惑道。 “很简单,你去观察他们,你去打听他们,你去同他们交谈,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了。”康熙深思片刻,又开口道,“朕把曹寅给你,以后就由他来协助你。”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祺真心实意地说道,汗阿玛真的太好了,他眼珠子一转,“那索额图大人呢?” “索额图大人自然有他的去处,放心,他不会再负责农事处了。”康熙对上胤祺的眼神,笑了,这小兔崽子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胤祺没有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上前,一下子抱住康熙,“谢谢汗阿玛。” 康熙的笑容一顿,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儿子这么直白表达欢喜,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最开始的时候,胤祺对他还有几分陌生与疏远,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们父子俩就已经如此亲密,真是血脉相连啊。 康熙又瞅了一眼一旁呆若木鸡的章如南等人,心中忍不住小得意,朕的儿子又?”郭宜怕自己再不开口,康熙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嗯,进去好好商谈一番。”康熙说道,“梁九功,叫曹寅也来听听。” “嗻。” 昭仁殿里重新换上了茶水,康熙问道:“胤祺,刚刚汤斌怎么说?” 胤祺犹豫了一下,面露为难,手指在身侧挠啊挠。 “怎么?不好说?”康熙抿了口茶水,见胤祺这个样子,颇有些奇怪。 郭宜却是了解自己儿子,凑到康熙身边一阵耳语。 康熙哈哈大笑,“关于索额图的也尽管说,无妨。” “真的啊?”胤祺神色一松,汗阿玛看起来还挺相信索额图的,要是知道索额图的真面目肯定会失望吧,哎,希望他不会太难过了,人有失眼,马有失蹄。 看见胤祺的神色变化,康熙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刚刚宜妃言道,应该是汤斌在胤祺面前说了索额图什么事情,胤祺才不好开口,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汤斌说了索额图什么?”康熙也有几分好奇索额图到底在这件事情上是如何安排的。 “汤大人说索额图大人并未提及儿臣的计划。”胤祺说道,瞅了汗阿玛一眼,“索额图大人只是同他说儿臣要种地,要十万两银子。” 康熙先前就听胤祺说过要的是八万两银子,到了索额图这里怎么还多了两万两银子? “所以汤斌没有同意索额图的要求?” 胤祺摇摇头,“汤大人让索额图大人拿出证据,但索额图大人拒绝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索额图大人提到过此事了。” 康熙眉梢挑了挑,暂时压下心头的火气,“那你今日同汤斌如何说的?” “儿臣将自己的计划同汤大人说了一遍,汤大人让儿臣写个公文,将各项支出列于其上,户部再呢。” 康熙想了想胤祺先前给自己写的信,这何止是不会写,简直字都认不全,真要写给汤斌看,还不知道折磨的是谁呢? 算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康熙一抬眼,正巧看到有人在快步朝这里走过来,笑着说道:“能给你写公文的人来了。” 第135章 募捐 胤祺顺着康熙的目光看过去,来的人琼章鹤资,仪容洒脱,还很面熟,原来是汗阿玛身边的曹寅大人。 曹寅行过礼,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子清,朕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托付于你。”康熙抬了一下手,让他坐下来说话。 子清,是曹寅的字。 郭宜微微抬眸,扫了曹寅一眼,都说康熙对待这个奶兄弟不一般,果然如此,她可没听过康熙叫别的大臣的字。 “朕想将农事处托付于你,你意下如何?”康熙笑着微抬了下巴,前几年起,曹寅便在銮仪卫当差,如今正好给他个差事,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曹寅一愣,脸上浮现出惊诧之色,随即起身拱手道:“臣领旨。” 因着母亲的关系,曹寅十六岁的时候就被钦点成为了銮仪卫,负责皇上的仪仗、出行、护卫等事宜。 这是个闲差,所以里面的人多为满族贵族亲信,明争暗斗,相互排挤,乌烟瘴气。 如今有个机会能让他调出去,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胤祺,以后可就是曹寅负责你农事处的事情了。”康熙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曹寅可是朕的左膀右臂,你要好好对待。” 胤祺点头,“儿臣多谢汗阿玛。” 不过,胤祺微微疑惑,汗阿玛的左膀右臂是不是有点多?他昨天对汤大人是这么说的,前天对张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大前天…… 也就是胤祺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叫做“渣男”,不然就能知道他的汗阿玛为何三头六臂了。 “胤祺,你和曹寅说一下农事处的情况,也好让他尽快能够上手。”康熙笑着说道,又看向曹寅,“日后,你就跟在胤祺的身边,有什么事情可直接同朕说。 “臣遵旨。”曹寅拱手说道,心中疑惑,皇上怎么突然把索额图给换了?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还在洋洋自得等着胤祺今日再来问话的索额图打了一个喷嚏,嗐,这病真是耗时太久了,这都大半个月了,还偶尔不舒服。 他决定了,要是五阿哥今日来问,他就把事情给搞定,还额外从户部掏出两万两银子,想必五阿哥一定会因为此事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就是,五阿哥怎么还不来啊? 胤祺哪有空想起索额图,他现在正忙着和曹寅打好关系,蹬蹬蹬地凑上前,“曹大人,你听我给你讲……” “臣知道了。”曹寅稍微后退一下,五阿哥靠得有点近了,他有点不自在。 刚刚还和自己亲亲密密的儿子,一转头又开始粘着曹寅,粘着就算了,这一副恨不得坐到曹寅腿上的架势就很过分了啊。 康熙忍不住哼了一声,曹寅有什么好,不就是比自己的长得好看点,不就是比自己文采好点,也就这样了。 郭宜暗中思量,儿子这恐怕是……颜狗无疑了。 康熙的脸色越来越黑,郭宜赶紧奉上一盏茶,“皇上,尝尝这茶,臣妾觉得温度正好。” 康熙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水,味道还成,就是品出点酸溜溜的味道。 “皇上真大方,曹大人这么年轻有为,您就给了胤祺,日后农事处定然顺风顺水。”郭宜拍着马屁说道,就是不知道曹寅去种地了,后世还会不会有红楼梦。 “农桑,乃是国之事,岂容疏忽?”康熙听了一番吹捧心中舒服了许多,慢慢说道。 “这也是皇上对胤祺的重视。”郭宜继续吹捧,只有不努力的社畜,没有吹不起来的马屁,“真是父子情深。” 康熙笑了笑,声音压得低,“你出来前是喝了蜜吧。” 郭宜斜睨了一下,娇嗔道:“皇上难道不喜欢听吗?”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了?”康熙低声道,又问道,“朕先前听你说要补贴农事处?” 郭宜点头,既然康熙听到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臣妾也是女子,自然更能体会女子的辛苦,所以便想让胤祺招用一些妇人,为此臣妾愿意补贴一些银钱。” 康熙点头,宜妃心地良善,胤祺这点就随了她,“要不还搭个粥棚?” “还是不了。”郭宜说道,这些人都有手有脚的,去干点活赚钱,也比躺着接受施舍要好。 康熙想想也赞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宜妃此举能为她们提供安身立命的机会,更为长远。 “所以……”郭宜伸手扯了扯康熙的袖子,凑近了点。 宜妃这是有求于自己啊,康熙欣然笑道:“所以什么?” “所以臣妾想让宫中姐妹都捐赠一点。”郭宜笑着说道,她一个人才出多少钱,都说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此等功德之事让姐妹们都沾一点才好。” 小机灵鬼,自己不想出太多的钱,就拉着众人一起下水,不过到底也是好事一桩,康熙点头,“自然是可以,你去同贵妃说一声,让她助你一臂之力。” 郭宜蓦地松了一口气,能得到康熙的支持,她便放心了,说什么功德不功德呢,她只是可怜那些人而已,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 有了康熙撑腰,郭宜欢欢喜喜地去找了贵妃钮祜禄氏提了这件事。 钮祜禄氏沉思一会便应下,“此事本宫会同诸位姐妹说一声,至于她们愿不愿意,本宫就不知道了。” “如此还是多谢贵妃娘娘了。”郭宜起身行礼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凡事只能尽力而为,毕竟人家要是不想捐赠,她也不能从人家口袋里面强行抠出来。 钮祜禄氏很快将消息传到了各个宫中,犹如在油锅之中掉入一滴水,整个后宫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众人对待此事的态度两极分化。 有人鼎力支持,无论是为了在皇上贵妃面前出头,还是真心关心那些流民,都觉得此事甚好。 当然也有人反对,认为这是宜妃给自己儿子谋取好处,乃是干涉前朝之事。 就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皇太后率先捐了五百两,接着,皇贵妃也捐了四百两,贵妃捐了三百两,惠妃捐了两百两,连一向不出头的荣妃也捐了两百两。 堵得那些蹦跶着反对的人都说不出话来,毕竟大佬们都捐了,她们再说下去,就是打这些大佬的脸,此时便一致选择了沉默,要不跟着捐钱,要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郭宜只捐了三百两,更多的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数额要是超过贵妃的话,恐怕贵妃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你捐了三百两?”皇贵妃吃着葡萄,顺便问道,这个是从南方运过来后,一直用冰镇着,如今吃个新鲜劲儿。 “是啊。”郭宜点头,“再多就要超过的贵妃了。” 钮祜禄氏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她总不能反手就打人家的脸。 “这个数额正好,毕竟胤祺是你儿子,你多出点应该的。”皇贵妃说道。 郭宜点头赞同。 “娘娘,补汤好了。”如沁端上来一碗汤,放在桌上,提醒道。 “宜妃不是外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皇贵妃将葡萄朝着宜妃那边推了推,“这碟不那么酸,你尝尝。” 郭宜正疑惑皇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如沁关上房门,将茶汤倒进了窗边的花瓶中,惊诧道:“这汤有问题?” “放了一些对怀孕之人不利的东西。”皇贵妃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补汤我常年喝着,有人约莫是知道我这个习惯,便将原来的材料更换了两味,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呢。” 皇贵妃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她在宫中这么久,一直在调理身体,明面上都是太医给开的方子,其实她身边的如沁就通晓医理。 如此一来,他们前面一动手,如沁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您为什么不直接揭穿?”郭宜有些不理解,按照她的习惯,这种危机肯定要扼杀在摇篮之中,为何还要放任不管? “他们偷换的那两种药材长得十分相似,到时候推说看错了,也只能小惩大诫,比起这种不痛不痒地罚一下,我更想一网打尽。”佟皇贵妃说道,这种小打小闹的她都看腻了。 “您这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了?”郭宜试探地问道,该不会是德妃吧。 佟皇贵妃的眼睛朝着永和宫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九八不离十吧,你应该记得,她原先是我宫中的人,好巧不巧,负责煎补汤的人当初与她关系还不错。” 这样看来,德妃嫌疑还是挺大的。 郭宜说道:“您是想找出确凿的证据,直接将她与此事联系起来?” “不止如此。”皇贵妃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染上葡萄汁的手指,“我让小贵子盯着她的动静,到了事发那天,必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皇贵妃对德妃算是比较了解的,她深知只要有半丝机会,德妃就能从泥潭中爬起来,所以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定然要将德妃按死。 果然皇贵妃与德妃之间的博弈就是高端修罗场,这种放长线钓大鱼颇有阴谋诡计的感觉。 “您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毕竟什么都比不上腹中的孩子。”郭宜劝说了两句。 “放心,我不会拿孩子冒险的。”皇贵妃说道,宜妃的关心让她动容,她亦是深知自己怀孕的艰难,当然不会以身犯险 “对了,这个农事处招工的事情是换人负责了吗?”皇贵妃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原先是索额图吧?” “嗯,换成了曹寅。”郭宜说道,“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儿了?” “昨天,我宫里王德海讲了个趣事儿。”皇贵妃神神秘秘地说道,“说索额图在乾清宫堵人,拦住五阿哥要个说法。” 第136章 怼怼索额图 提到索额图,郭宜就有点来气儿,“他竟然还好意思堵人?这脸皮恐怕比紫禁城的城墙还要厚吧?” “他这是做了什么蠢事情,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皇贵妃来了兴趣,这件事的前因她知道的不多,听宜妃这话的意思是还有前情啊。 郭宜想了想,便把索额图是如何为难胤祺的说了一遍,昨儿胤祺就随着曹寅去了丰泽园,她还不知道儿子被索额图堵在乾清宫呢。 皇贵妃捧着茶杯说道:“他们这些人早年跟着皇上擒鳌拜、平三藩,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参与过,一心一意拥护着皇上,故而皇上愿意给他们几分薄面,也就养成了他们凡事喜欢摆谱拿乔的习惯。” 只是索额图这次踢到铁板了,再怎么说胤祺也是皇子,是皇上要扶持的人,索额图这般行事有些小家子气了,必然会让皇上心生不满,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糊弄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呢?”郭宜翻了个白眼。 胤祺每次都是诚心诚意地去问索额图户部拨款一事,索额图如此敷衍了事,岂不是将胤祺的诚意弃如敝履? “的确如此。”皇贵妃抿唇,微微笑了,难怪索额图要在乾清宫拦下胤祺呢,可惜了啊,胤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日,索额图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五阿哥,接着就发现自己差事没了,他这心中一下子陷入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皇上,这才想蹲到五阿哥一问究竟。 而且,选择在乾清宫前面堵人也是有学问的,他计划得很好,自己先摆出低姿态,请君入瓮。 若是五阿哥真的对自己不满,自己再言语引导一下,显得五阿哥无理取闹,毕竟还是小孩子,很容易就能勾起他们的怒火。 若是五阿哥没有对自己不满,他再表露农事处换人就没有道理可言,曹寅小子屁股底下的位置可能就要拱手还给他了。 谁知胤祺也学精了,在索额图问到他是不是对自己不满的时候,装傻充愣,“胤祺对索额图大人没有不满啊,索额图大人要这么想的话,胤祺也没有办法啊。” 索额图一滞,他哪里这么想了,他只是怕皇上这么想而已,于是耐着性子说道:“定然是奴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得皇上和五阿哥对奴才不满,不然怎会突然换了曹寅来处理农事处的事情,那还是个毛头小子,能干成什么?” 胤祺心中哼哼两声,曹大人厉害着呢,比你可行多了,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索额图大人身体好了吗?” “劳五阿哥惦记,奴才的身体好了。”索额图一头雾水,五阿哥怎么突然问起来自个的身体了,难道说五阿哥心中其实还挂念着自己? “如此甚好,汗阿玛与我担心索额图大人的身体,这才让曹大人暂时接手了差事,你要是身体好了,正好……”胤祺搓着手,眼眸中有一丝丝坏笑。 索额图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正好……什么? “正好,还有三十多亩地还没有耕完,而且洋芋田也没有翻完呢。”胤祺兴奋地说道,伸手拉住索额图的袖子,“那些流民身体虚弱,体力不行,正需要索额图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才,等地耕完了,我再教索额图大人如何种洋芋……” 栋梁之才是用来种地的吗?要是如此,这个栋梁不当也罢。 索额图两眼一黑,顿时感觉自己腰酸背痛,额头冷汗直冒,“奴才……” “索额图大人难道是不想干活吗?”胤祺眼睛一眯,斜睨着索额图,一副我已经把你看穿的模样。 索额图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他伸手擦擦汗,吞吞吐吐地说道:“就不能不下地吗?不行咱们就多招点长工?” 胤祺皱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道 :“索额图大人,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汗阿玛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事务必亲自践行,方知其中关窍,你要统领农事处,怎么能不会种地呢?” 索额图心想,我喜欢吃鸡蛋,也不需要会下蛋啊! “我同你讲讲种洋芋的故事吧,你听过了之后,就会明白种地一事,不可假以他人之手。”胤祺继续说道。 “奴才已经知道洋芋是怎么种的了。”索额图不想听什么种洋芋的故事,他先前就主管洋芋推广的事情,虽然没有亲自种过,但是也算是了解的。 胤祺颇为遗憾地撇撇嘴,“这样啊……” 索额图继续擦汗,默默地松口气,好险,听说五阿哥最喜欢同别人讲种洋芋的故事了,自己可不就是差点就碰到了,还好反应快避过去了。 胤祺又兴奋地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洋芋怎么种了,那你知不知道洋芋是该密植还是疏植?若是七月份大雨会对洋芋造成什么影响吗……” 索额图突然觉得自己那口气松得早了点,面对五阿哥亮晶晶的眼神,他只能摇摇头。 胤祺一脸不认同地说道:“所以索额图大人一定要多多下地,才能知道这些,咱们农事处要负责试验种植作物的,怎么能一问三不知呢?” 索额图……他并没有一问三不知好不,他只是知道的没有这么详细而已。 “曹大人最近一直都在翻阅我之前种洋芋的笔记,学习如何种植洋芋,索额图大人可不能输给他哦,对了,不如你今天和我一起去丰泽园筛洋芋种,我再亲自跟你说道?”胤祺笑眯眯地说道,好似给了索额图一个天大福利一般。 索额图很想谢谢他,顺便告诉他自己在种洋芋这件事上并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今日奴才还有要事,恐怕去不了……” “索额图大人既然要管理农事处,那农事处的事情自然排到第一位,还有什么比筛选洋芋种更重要的事情?”胤祺颇为不赞同地说道,“今年的洋芋种就是我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呢。” 说着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事到如今,索额图脑子里面充满了“洋芋”两个字,已经快忘记自己最初拦住五阿哥是为了什么,神情开始恍惚。 “索额图大人,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舒服吗?”胤祺忽然凑近了问道。 “啊……是是是,自打上次中暑之后,奴才的身子还未好,现在也是强打着精神。”索额图赶紧拱手说道,“而今有曹寅来协助五阿哥,五阿哥必定如虎添翼,奴才这破败的身子就不给五阿哥添乱了。” 他是想领着农事处的差事,但是要让他下地干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索额图大人不想来农事处了吗?”胤祺眨巴着眼睛,颇有几分难过,好似真心盼着索额图来农事处的一样。 索额图沉声,悲痛地说道:“非是奴才不想来,实在是奴才的身子不得行,还望五阿哥见谅。” “好吧。”胤祺见索额图松了口气,又说道,“那以后索额图大人病好了,我一定把种洋芋的技巧完完全全传授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亲自体验种洋芋了。” 不,他不想。 索额图觉得他这病一辈子都好不了,那破洋芋,曹寅喜欢就自己亲自去种吧,他反正是不想种的。 什么见了鬼的农事处,就算皇上对他真的不满意了,他也不想去。 还有五阿哥,五阿哥上辈子恐怕是个洋芋成了精吧,他根本对付不来,还是绕着道走吧。 于是,索额图开始赌咒发誓说自己身体还未好透彻,担不了农事处的责任,自觉愧疚不已,再三向着五阿哥告罪,这才脱身而去。 且,从此往后,落下了一见着五阿哥就浑身酸疼头痛心慌的毛病。 因着事 情发生在乾清宫,索额图又估计挑了个人来人往的位置,事情一下子传开了,大家都知道索额图身体不好,五阿哥心生怜悯,这才免了索额图在农事处的差事。 众人纷纷赞扬五阿哥人虽小,但是有一颗仁慈之心,与索额图最初陷害人的计划可谓是南辕北辙。 康熙听闻此事,便言索额图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转念一想,既然索额图都说自己身体不好,自己可不得体恤一番。 于是,他又顺势从索额图手中抠出了两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了,还摆出一副为了索额图身体着想的体贴之态。 索额图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都咽回肚子里面,被明珠好一顿嘲讽。 —— 郭宜听皇贵妃讲了这么一大段故事,整个人都要入迷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索额图老奸巨猾,竟然在胤祺的手上连番栽了跟头,偏生还说不得胤祺不好,真是大快人心。 “我就没听说过索额图被怼得这么惨的时候。”皇贵妃也忍不住笑了笑,“胤祺真是人小鬼大,亏得本宫以前还以为他老实得很,想不到也有一肚子坏水的时候。” 郭宜不以为然地说道:“机灵点才好呢,我也少操点心。” 胤祺的这些变化都是在乾清宫进学之后才有的,如此也好,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自打养儿之后,她这心就没有放下来过,担心他们学坏了,担心他们被欺负了…… 如今听到胤祺如此机灵,还有曹寅与章如南照看着,她也算是稍稍放心点。 皇贵妃也知道这个理儿,当初她也是为了胤禛好一阵的担忧,如今也算得上过来人了,“你且放心,有皇上庇佑,又有臣子协助,胤祺定然会顺顺利利。 皇贵妃的语气顿了顿,才低垂着眉眼说道,“你真是为他挑选了一条好路。”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郭宜说道,要是胤祺不想走这条路,她也不会强逼着他选择的,做人嘛,最重要的不就是开心? 第137章 糖枣糕 九月底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较之去年,早了不少,殷红的红墙映衬着洁白雪花,整个皇宫增添了几分凛冽的厚重感,倒不失为一道美景。 如此,康熙的办公地点也从空旷的乾清宫正殿移到了暖阁,上好的银丝碳缓慢燃烧,白色的灰烬下点点红星,透着丝丝暖意,房间中燃着龙涎香散发出淡淡的清甜,其中还夹着屡屡土壤的气息。 郭宜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踏进了暖阁,“臣妾参见皇上。” “坐着说话吧,胤祺马上就回来了。”康熙说道,招呼着宜妃过来自己身边坐着。 前几日,胤祺同曹寅去了实验田那边视察,今天才回来,康熙叫了宜妃过来一起旁听,毕竟是宜妃提出的捐款,那便看看这钱用得如何。 郭宜由着堇姑姑取下身上的披风,坐在了炕沿上,捧起了暖烘烘茶杯,抿了一口,才缓过来,“皇上今年还要出巡吗?” “确有打算,不过也要看看天气如何。”康熙说道,上次因老祖宗的病,他中途折返,还有许多地方未巡视到,若是可以,他还是想去看看。 “皇上喜欢宫外?”郭宜问道,要是康熙能带着自己出去多好呢,看看大好河山。 “朕出宫看看山河,看看百姓,知道江山百姓如何,这心中才有底气。”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两人静静品着茶,沉默中有一丢丢空巢老人等待燕雀南归的感觉。 “皇上,五阿哥回来了。”梁九功进来汇报道。 “让他进来。”康熙赶紧说道,他也挺期待胤祺能再次带给他一点新鲜事儿。 胤祺是被曹寅牵进来的,身上穿着宝蓝色镶白毛边的夹袄,外面还裹着厚厚的披风,整个人快成了圆乎乎的球状。 晋喜帮他取下披风,露出白白的小脸,鼻尖冻得发红。 胤祺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儿臣给汗阿玛、额娘请安。” “坐下来说话。”康熙说道,“曹寅也坐。” 梁九功迅速给人上了茶,还悄悄给胤祺塞了个小暖炉。 康熙只当自己没瞧见,问道:“试验田那边如何了?” “回汗阿玛的话,田地已经全部耕完了。”胤祺捂着小暖炉说道,“按照汗阿玛的法子,全部深耕。” “如此甚好。”康熙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深耕能将土壤里面的虫卵翻出来,减少虫害。” “儿臣也是这般希望的。”胤祺说道,希望汗阿玛的法子能奏效,这样他们明年就能少点事情了。 “曹寅,户部的银子是否已经到位?”康熙转而又问曹寅,户部的事情全权交给曹寅处理,汤斌想必也不会刻意为难他。 “回皇上的话,先前的三万两已经悉数到位了,还有两万两,要等雪停之后再去户部提出来。”曹寅说道,汤大人虽然心疼银子,但是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们,索额图这次真是因小失大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还缺三万两,你们打算如何?”康熙问道。 “改用流民之后,支出大大节省,已经不需要那么多银子了。”曹寅说道,不得不说宜妃和章如南提出的这个办法的确省钱。 而且正因为都是流民,知道生存艰难,干起活来十分尽力,原计划下个月才能耕完的土地,本月就已经耕完,如此效率,让人咋舌。 “那如今已经不缺钱了吗?”康熙问道。 曹寅看了胤祺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康熙坐下来,招招手,让梁九功换了碗茶水。 “原本是不够的,但是把丰泽园的洋芋卖了之后,就够了。”曹寅拱手说道。 康 熙刚端着一杯才泡好的茶喂到嘴边,闻言,猝不及防地抿了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刺痛,又不能吐出来,只能狠心咽了下去,急切切地问道:“你说什么?” “汗阿玛,我们把丰泽园的洋芋给卖了。”胤祺说道。 康熙缓了一会,舌尖上的痛感才慢慢麻木了些,讶然道:“你们?把丰泽园的洋芋给卖了?” “嗯嗯。”胤祺点头。 康熙……这个消息过于让人震惊,让人没办法等闲处之。 丰泽园也算是皇庄,里面的作物收起来之后,都交由内务府处理,一般都是送去御膳房加餐,或者作为礼品赏赐给臣子藩王。 卖出去,这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倒也不是说不行,这东西是胤祺种的,他想怎么处理都行,只是这着实出乎了康熙的意料,让他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们是如何卖的?”康熙一方面想吐槽,另一方面又忍不住问起了详情。 “臣来回答吧。”曹寅起身拱手说道,“之前洋芋种挑选完毕之后,还剩下不少的洋芋,又因着缺钱,我等同五阿哥商量之后,决定把洋芋都卖掉。” 康熙已经从震惊里面走出来了,淡淡道:“嗯?” 曹寅再次和胤祺对视一眼,喉咙动了动,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臣在街上盘了一个铺子,店中出售洋芋。” 康熙眯了眯眼睛,“还有呢?” 要只是如此,他们何必遮遮掩掩,还眉来眼去传递消息,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之事。 曹寅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臣……打着丰泽园的旗号,说这是舶来品,更是五阿哥亲自种的,皇上也觉得好吃,后宫娘娘也追捧,在宫中颇为流行。” 郭宜听得目瞪口呆,她以为这种事可能只有未来的胤禟能干得出来,没想到啊,胤祺也会想到如此行事。 而且这个宣传简直是将名人带货效应发挥到了极致,试问,只要花上一点钱,就可以和皇上、后妃品尝到同样的东西,谁会不心动呢? “你们胆子倒是挺大啊。”康熙挑挑眉,面色平静地说道,正准备再次端起茶盏,想到自己还生疼的舌尖,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曹寅有些拿不准皇上这是生气了呢,还是没生气呢。 “确实胆子大,一般人哪能想到这个好法子呢。”郭宜接过话说道,眼睛弯了弯,“不知这洋芋卖得如何了?” 有宜妃娘娘在一旁帮忙劝说,想必皇上也不会很生气,曹寅的心这才从嗓子眼落了回去。 他才不会说自己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所以才同五阿哥如此提议的。 “这是账本。”曹寅显然是有备而来,听到宜妃问到收益,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个账本,由梁九功转呈上去。 康熙翻了几页,好家伙,不少都是朝中官员,“这洋芋多少钱一斤?” “一两银子十斤。”曹寅说道,这个价格其实有点高,普通老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不过他压根就没想着卖给老百姓,毕竟这玩意儿卖的都是噱头,买回去的人大部分只是尝个新鲜感,最重要的是充面子。 康熙闻言,又去翻了账本,这里面不少人名他都非常眼熟,其中有些官员先前还找自己借过钱。 康熙想想往年的光景,一到还钱的时候就悲天怆地哭穷,如今买起洋芋来倒是大方得很,他在心中哼了一声,咬牙,今年一定要让他们把钱给还了!!! 一定!!! “总共卖了多少钱?”康熙将账本合拢,胤祺在丰泽园拢共种了约莫有五亩地的洋芋,亩产三千斤的话,也是一万五千斤。 “约莫一千五百两出头。”曹寅说道,顿了顿,又说道,“店里面现在还 在卖番薯呢。” “你这是打算把丰泽园的东西都卖了?”康熙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问道,卖了洋芋不够,还要卖番薯? “微臣绝无此意。”曹寅说道。 康熙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有彻底呼出来,就听到他的胤祺说道:“等到明年就可以不用卖丰泽园的东西了,儿臣与曹大人说好了,明年就卖试验田的东西了。” 康熙哽住,说来说去,还是要卖,他犹豫了一会说道:“要不朕私库给你们补贴点吧?” 胤祺心中焦急,很想辩解一番,他觉得这样卖挺好的啊,为什么汗阿玛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 “臣妾倒是觉得这作物卖得好啊。”郭宜劝道,对儿子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怎么宜妃也要跟着凑这个热闹?”康熙瞧了宜妃一眼,喜怒莫辩。 郭宜瞧出来了,康熙心中有些不爽啊,也是,虽然就是一点菜叶子果子,但也是皇家之物,公然售卖皇家之物,不知道的还以为爱新觉罗家族要完了呢? “皇上,臣妾觉得这反倒是个好事。”郭宜笑着说道。 康熙心道,哪里好了?面子里子都要被她儿子给卖光了! 不过当着众人,他也不好让宜妃没脸,只能顺着说道:“宜妃觉得好在哪里?” “这是与民同乐啊。”郭宜笑着说道,“皇上乃是天子,万万人之上,百姓们心中都好奇天子日常吃什么,这一看,跟大家一样,吃的是洋芋,一下子就接地气了。” 接地气?结合宜妃的描述,康熙隐隐约约猜出了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亲民吧。 “一两银子十斤洋芋,这价格百姓怎么吃得起?”康熙笑道,宜妃还是太天真了。 “此则是第二点好。”郭宜继续说道。 价格贵怎么还能算好? “洋芋的价格贵,是因为此物稀有。”郭宜话题一转,提到了今年洋芋种植的推广之上,“若是百姓们知道这东西稀缺珍贵,能卖得好价钱,皇上您又何愁洋芋的推广种植呢?” 康熙眼神一亮,宜妃所言的确有道理,那些老百姓不愿意种,如同牛不喝水,他也不能强按头,不过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个东西种了能赚钱,必然会主动种植。 康熙还想得长远些,今年洋芋已经收获了,那些种植洋芋的老百姓手上还有不少的洋芋,若是让人收起来,转卖到别的地方去,既能赚钱,又能提高百姓种植的积极性,还能扩大洋芋的种植范围,何乐不为? “宜妃所言甚为有道理。”话说到这里,康熙不得不认同宜妃说的“好”是真的好。 “最后还有一好呢。”郭宜见康熙已经被前面两个解释攻略了,此时抛出第三个好。 康熙心中“咦”了一声,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分析的,也好奇宜妃能说出什么来。 郭宜微微上挑了一下眉梢,杏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这第三好啊,就是让这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皇上为了他们能吃饱饭,特意创建了农事处,此举是为福泽苍生。” “皇上圣明。”曹寅立马拱手说道,他就知道宜妃肯定能够说服皇上的,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说出了好几条理由,还句句属实,让人找不出漏洞。 最后一个“好”字正命中康熙的心。 自打入关以后,他们最缺的是什么?不是强兵,不是利刃,而是信服力。 为了让天下的百姓承认大清的统治,他坚持仁政,数次免除赋税,治理黄河,废除圈地令,减轻民生之疾苦。 如今宜妃一针见血地说出他心中所想,让他颇有些感慨。 “真的能行?”康熙还是有几分不相信。 “只要百姓能从中受益,他们便会相信的。”郭宜说 道,神色坚定,百姓所求无非吃饱穿暖,若是能从康熙的政策中获益,他们又怎么会不念着康熙的好呢? “要是这样,那便是极好的。”康熙说道,又看向胤祺和曹寅,语气中顿时充满了万丈豪气,“你们亦是听到宜妃所言,朕将农事处交给你们,你们可要好好干,万不可辜负朕的期许。” 曹寅……突然感受到了皇上的殷切期盼,以及巨大的压力啊! 曹寅定了定心神,反正还有五阿哥,天塌了,有五阿哥顶着,五阿哥顶不住,还有宜妃娘娘呢,“臣领旨。” 见汗阿玛应允了此事,胤祺悄咪咪对着曹寅比了个哦耶的手势。 康熙……简直就是没眼看。 “试验田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吧?”康熙又问道,地是耕了,人员安置也很重要。 “流民已经安置妥当。”曹寅严肃地说道,将自己的安排阐述了一遍。 他考虑地十分周全,先是与这些人签订了契约,在这个方面,他采用了宜妃建议,按照劳动成果结算工钱,多劳多得。 这种安排的效果立竿见影,众人争着抢着干活,目前还未出现偷奸耍滑之人。 此为其一,其二则是流民分男女,分开居住,分开劳作,分开管理,以免生出淫乱之事,影响不好。 起初,也有男子不当回事,言语下流,擅闯妇人居住的地方,曹寅也不手软,直接将人送进了官府,此举一下子震慑住其他的人,都老实了不少。 妇人之中,体格健壮之人,同男人一般下地劳作,工钱也按照一样的标准结算。 还有一些弱质女流之辈,便负责打水、劈柴、做饭等一些杂事,当然,这种活计拿到的工钱比下地要少些,但是总归是能糊口。 还有些妇人带着孩子,孩子便归拢由人一起照看,这部分耗费的钱财则从宜妃她们捐赠的钱财里面扣下来。 所以目前而言,整个田庄已经初具规模,算是进入了正轨,接下来就等着五阿哥一展拳脚了。 说起五阿哥,曹寅心生佩服。 他原本同其他人一样,以为五阿哥就是动动嘴皮子,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办的,看了《洋芋观察日记》后,才知道这洋芋竟然是五阿哥亲自种的。 而且,五阿哥的洋芋种得挺不错,今年丰泽园的洋芋就要比去年在宫中种的普遍要大一些,产量也高一些。 真是奇哉妙哉。 正当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康熙一怔,满头雾水,梁九功素来悄悄地进来禀告事情,故而,他这暖阁的门基本上就没有人敲过。 正当大家都看过去的时候,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探进来个小脑袋,对着众人嘿嘿乐着。 康熙无奈,“进来。” 胤禟吼吼将门推开些,挤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胤祐。 “你们俩怎么过来了?”康熙问道,这大雪天的走过来摔一跤也是够呛。 胤祐领着胤禟上前先给康熙和宜妃行了礼。 “听说五哥哥回来了,儿臣想他了啊。”胤禟理所当然地说道,还磨磨蹭蹭凑到胤祺的身边,“五哥哥辛苦了,禟禟昨晚还想你了呢。” 胤祺耳朵尖微微红了,把小暖炉塞到胤禟冰凉凉的小手中,悄声道:“我也有想你哦。” 康熙已经习惯了胤禟黏糊糊的,偶尔不黏,他还怪想念的,“梁九功,搬两个凳子放在胤祺身边,让他们三兄弟坐在一起。” “嗻。”梁九功笑眯眯地下去安排了,他就知道只要不是皇上和宜妃独处的时候,放九阿哥进来准没错,“皇上,御膳房送来一盘糖枣糕,要不要给阿哥们尝尝?” 康熙笑着斜晲了他一眼,“朕见你挺有主意的,怎么还需要问朕?” 梁九功讪讪一笑,知道康熙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被这样一说,他还是难免觉得心慌。 胤禟叭叭嘴,咽了一下口水,想吃糖枣糕,前天额娘只让他吃了一块,“汗阿玛,我可以吃糖枣糕吗?” 康熙被他馋嘴的样子给逗乐了,“行了,端上来给他们尝一下。” “嗻。”梁九功赶紧下去安排了,很快就呈上来三盘热腾腾的糕点,皇上手边摆了一盘,阿哥们面前一盘,曹寅身边一盘。 康熙嗯了一声,梁九功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知道要放三盘,“子清尝尝看,这是御膳房今年改进了的方子,味道还是不错的。” “多谢皇上赏赐。”曹寅拱手说道。 胤禟拿了一块糖糕,先塞给了五哥哥,又拿了一块,塞给七哥哥,剩下的一个盘子都抱在怀中。 见状,康熙已经到了嘴边的夸奖又咽了回去,这让他如何能夸?人家孔融让梨,他这是让一个梨,其他都拐进了自己的怀中。 吃了两块之后,胤禟就着盘子里面的纸把剩下的两块糖枣糕包好,揣进怀中。 康熙瞅了一眼,心中哼道:出息,在这儿吃不够,还要打包带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宜妃不让儿子吃饱呢。 瞧着也就瞧着了,康熙懒得管他,又看向胤祺,“之后准备种什么?” “儿臣将田地一分为三,一块种小麦,一块种油菜,还有一块种点蔬菜。”胤祺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他同章如南商量之后,给田庄上的人空出一块地方,让他们种点蔬菜,平日自个儿吃。 章如南还说,等这次雪停了之后,还要建猪圈和牛栏,到时候养着一些家畜家禽,一来也算是自给自足,减少一些支出,二来也可以处理一些田地里面的麦秆、菜叶子之类的。 这点康熙也颇为赞同,他去过皇庄,不少皇庄都是这么安排的,试验田与皇庄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更专注于作物的变化,追求的是如何让农作物高产,以此总结经验,培育良种,再广为传播。 “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做,如今是第一年,不必忧心结果。”康熙说道,他担忧结果若是不好,会打压儿子的积极性,故而提前安慰。 “儿臣知道。” “臣遵旨。” 问完所有的细节,康熙这才让曹寅离开,顺便还把那盘没怎么动过的糖枣糕赏给他了,“味道不错,你带回去尝尝。” “多谢皇上赏赐。”曹寅谢完恩,方才退了下去。 “胤禟呢?”康熙一回神,忽然发现小禟崽子早已经溜出去了。 胤祐坐得近,刚刚看着胤禟出去的,抿了抿嘴唇说道:“他说那糕点好吃,要给四哥哥送过去呢。” 胤禟揣着糖枣糕从暖阁中溜走,怀中还抱着小手炉,暖烘烘的,他穿得多,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却还要坚持自己走。 从远处看来,像是一个圆球在雪地上缓缓滚过来,可爱极了。 胤禟还记得胤禛念书的地方,进了昭仁殿,迈着沉重的小短腿径直跑到一处窗户边,踮着脚,吧嗒把窗子叩开一条缝,露出圆溜溜的眼睛,扫视着屋子里面。 每日到了下午这个时候,胤禛就有些昏昏欲睡,忽而感觉一阵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激灵,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双熟悉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一看到他,就笑得眯成一条缝,弯弯如同天上弦月。 胤禛整个人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胤禟怎么过来了? 第138章 胤祚出事 就是这一走神的功夫,胤禛的异样就被夫子发现了。 夫子侧头,顺着胤禛的眼神看过去,只看到一扇关闭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四阿哥在看什么?”夫子心怀疑虑,回过头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胤禛连连说道,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胤禟躲得快,不然就要被夫子发现了,他话题一转,“我有点内急,所以……” 四阿哥向来乖巧,读书又肯下功夫,夫子不疑有他,便点头同意了。 胤禛一出门,被迎头的北风浇了个透心凉,他看着空荡荡飘着雪花的庭院,根本没有人的踪迹,难道说自己刚刚太困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四哥哥,快来……”转角处蹭出一个小脑袋,头上带着可爱的虎虎帽,朝着他挥手。 胤禛快步走过去,胤禟一把拉着他转进了偏殿的屋中,让跟着的奴才在外面望风。 “你怎么过来了?”胤禛蹲在胤禟的面前,见他脸蛋冻得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心中泛起一丝丝心疼。 “汗阿玛的宫中有好吃的糕点,禟禟拿来给四哥哥尝尝。”胤禟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的糕点碎了一部分,他撅撅嘴,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满,“哎呀,都碎了呢……” “没关系的,碎了我也喜欢。”胤禛生怕他不给自己,急忙接过来,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赞叹道,“好吃的。” 糕点最外层是白色的山药加上面粉,中间是细腻的红枣泥夹心,吃起来甜丝丝的,却又不腻人。 而且还是热乎乎的。 胤禟轻轻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四哥哥喜欢就好。 吃了一块之后,胤禛就把剩下的糕点收起来,他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不然夫子会起疑的,“禟禟也要赶紧回去,外面冷,别冻着了。” 这个宝宝实在是太可爱了,胤禛没有忍住,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胤禟乖乖地点点头,等到胤禛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忽而快走几步上前,将自己怀中的小暖炉塞过去,“四哥哥的手冰冰凉呢。” “四哥不怕冷,禟禟抱着。”胤禛赶紧还了回来,胤禟还小,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胤禟两只手迅速背到身后,噌噌后退两步,摇摇头,“我现在就要回去哒,四哥哥留着用吧。” 胤禛又赶着去听课,只好对伺候胤禟的奴才吩咐道:“回去路上记得千万不能让九阿哥着凉。” 见奴才点头应下,胤禛这才将小暖炉揣进怀中,同胤禟告别,进了书房。 夫子从书中抬头,看了四阿哥一眼,心中疑惑,这出恭怎么还把脸给憋红了? 回去的路上,奴才们没有让胤禟下地,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中,直到到了暖阁的门口,才将人放下来。 “魏公公,我额娘和哥哥还在里面吗?”胤禟原地蹦跶两下,活动一下手脚,仰着小脸问道。 亏得这段时间,宜妃硬是压着他没让出去晒太阳,皮肤才白回来不少,如今这种见谁都三分笑意的样子才显得格外讨喜。 魏珠笑眯眯地说道:“宜妃娘娘和五阿哥他们都在呢,九阿哥这是要进去吗?” “嗯嗯。”胤禟说着,又故技重施,将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去一个脑袋,结果就和正看着门的康熙大眼瞪小眼。 胤禟自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根本不怕康熙,从门缝中挤了进去,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座位。 康熙瞧着他神气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去哪儿了?” “去看四哥哥了呀。”胤禟爬上椅子,唰地一下把凉凉的小手塞进了五哥哥的怀中。 胤祺被冻地一个激灵,这 也就是他亲弟弟了,换成别人,他立马反手就是一拳头。 胤禟手还在的胤祺的怀中挠啊挠,胤祺伸手去按弟弟作怪的小手,咯咯地笑着。 “去看你四哥哥进学吗?”康熙问道,“看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比如说也想进学啊,或者被胤禛的好学感动了,诸如此类。 胤禟半仰着头,想了一会,才垂下头,慢吞吞地说道:“儿臣以后就不进学哒。” 康熙!!! 这小兔崽子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为何有这种想法?”康熙忍着心头的怒火的说道,他发现了,只要自己和胤禟说话,他这火气就止不住地上窜,也亏得他比较能忍耐,不然早就薅过来胖揍一顿了。 胤禟将书实在是太苦了,一点都不快乐。” “读书本就辛苦。”康熙忍不住说道,他幼时天不亮就起床,学四书五经,学治国之策,学习骑马射箭,要不是老祖宗阻拦,他恨不得还要挑灯夜读,怎么到了胤禟这儿就受不了了? 胤禟继续深沉地点头,“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好可怜……” 胤祺也跟着点点头,他见过几位阿哥的学习安排,实在是太可怕了,“比流民还要可怜。” 流民都不用起那么早,睡那么晚,而且现在庄子里面的流民都能吃得饱饱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看向胤祐。 胤祐的小脑袋看向汗阿玛,又转了回来,两边都得罪不起啊,被兄弟俩的眼神逼迫着站了队,“这个,这个,的确是有点了……” 康熙恨不得被气笑了,他要是看不出来的这三个崽是故意的,简直就白瞎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阿玛。 他侧头看向宜妃,心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崽。 郭宜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皇上为何如此看着臣妾?” “朕瞧瞧什么样的额娘才会养出这样的孩子。”看着宜妃装傻充愣,康熙微微挑眉。 “皇上是说他们聪明又可爱吗?”郭宜反正不接康熙的话。 这要是换做别的嫔妃早就开始认错了,说自己没有把孩子养好,童言无忌,诸如此类,只有宜妃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聪明又可爱,依他看来,是脸皮厚又无赖,尤其是胤禟,堪称阿哥里面的牛皮禟,一天到晚黏糊糊的。 “宜妃,朕看你这几个儿子都不爱读书啊。”康熙笑着问道,这下看宜妃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还装糊涂吧。 “非也非也。”郭宜微微勾了勾唇角,笑道,“他们可没有说不爱读书哟。” 康熙……还没有说吗?难不成他是幻听不成? “他们说的是读书太苦了,才不想读书,而不是说不爱读书。”郭宜说道。 康熙换了个姿势,半倚着大靠枕,看那三兄弟闹成一团,炭火带来的暖意让人放松,他也就不那么计较宜妃的诡辩了,“他们还小,你要好好引导,不然以后目不识丁,出去丢的可不只是朕的脸。” 都说了,不是不爱读书,郭宜叹气,这人怎么说不听呢? “胤禟。”郭宜叫了声。 “嗯?”正在和哥哥比划书哪里不好?”郭宜问道。 胤禟开始掰着书的不好之处,“太早起来了,禟禟都还没有睡够呢,睡不够就会秃头老的快。” 胤禟说着,眼神在康熙的脑袋上逡巡了一下,康熙头皮一紧,手开始发痒,又想揍他了怎么办? 郭宜看得有几分好笑,她忍住笑意,问道:“还有吗?” “吃不饱。”胤禟说道,这对于他来说可是大事 了,“吃不饱就长不高。” 康熙决定了,要是胤禟再拿他那眼神瞅着自己,自己就重振一下父纲。 好在胤禟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对着手手,看得康熙感觉更气了。 “还有呢?”郭宜又问道。 “冬天好冷哦。”胤禟打了一个哆嗦,“还要写字,四哥哥的手手都是冰冷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所以说,要是你能睡够吃饱穿暖,还是愿意读书的吗?”郭宜说道。 胤禟想了想,点点头,要是像在翊坤宫那样,五哥哥和七哥哥轮流指着图画书给他讲课,他就觉得很好啊。 郭宜挑着眉,看向康熙,看吧,不是你儿子不喜欢读书,而是条件太艰苦了,都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康熙也要需要被普及一下教育理念。 谁知道康熙也有自己理由,“读书如同清修,自然要吃点苦头,不然哪有进学之心。” “皇上此言极有道理。”郭宜笑眯眯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气,睡不好,吃不饱,穿不暖,恐怕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了吧,而且若是病了,岂不是更耽误功课。” 康熙还是觉得宜妃在溺爱孩子,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的,这也是为了磨炼孩子的毅力,“朕能受得了,他们如何受不得?” 郭宜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正在燃烧的炭火上,又瞧了这一盘才吃了一点点糖枣糕。 居暖室,腹饱食,说出这样的话可没有什么说服力呢 康熙被她的眼神看得有几分恼羞成怒,“要不朕与你打个赌?” “皇上想赌什么?”郭宜笑着问道,她就不信康熙能忍住,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两天还在下雪,之后岂不是更冷。 “朕与他们一样作息,五日见分晓,若是朕能做到,往后一个月,你就来乾清宫伺候笔墨,如何?”康熙对着宜妃微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那皇上要是输了呢?”郭宜可不会轻易上当,得把赌注问清楚,万一康熙后面耍赖呢。 “要是朕输了,朕就答应你一件事。”康熙想了想说道,反正他根本不可能输,毕竟只要他不松口,就算是咬着牙熬上五天,他也能赢了啊。 啧啧,这个赌注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郭宜真的忍不住,可恶,“那臣妾便同皇上赌上一把。” 郭宜想着,要是自己的输了,就撒撒娇,,赖过去吧。 于是,在赌局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暗地里想好了然如何耍无赖了。 康熙叫来梁九功吩咐道:“从现在起,朕的起居饮食按照阿哥们份例来。” 梁九功一听,赶紧说道:“皇上不妥啊。” “如何不妥?”康熙眼神凌厉地刮了梁九功一眼,这个老家伙也觉得自己不行吗? 郭宜勾唇,轻轻笑了,看来梁九功也觉得康熙支撑不下来啊。 梁九功被康熙的眼神看了一哆嗦,又看向宜妃娘娘那边,宜妃娘娘自顾自地饮着茶,显然是不打算阻止皇上的行为。 顶着康熙刀子般的眼神,梁九功哆哆嗦嗦地挤出个理由,“这……皇上龙体贵安,乃是国之要事,岂能儿戏……” “啰嗦,你也觉得朕坚持不下来?”康熙嗯了一声,显然是对他反应的不满意。 “啊……”虽然梁九功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敢承认,皇上这么要面子的人,自己怎么能说他坚持不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糟糕,完全解释不了。 康熙冷声笑了笑,瞥了梁九功一眼,“朕心意已决,就这么办吧。” 梁九功苦着脸去收拾了,宜妃娘娘为何要和皇上赌这种事情,要是皇上生病 了怎么办? 宜妃一看梁九功把炭火盆收走,换成了一个小炭盆,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胤祐秒懂,侧头在胤祺的耳边一阵耳语,胤祺又对胤禟悄悄话了几句。 胤禟眼珠子一转,蹬蹬蹬地跑到宜妃面前,“额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小十一还在宫中等着我们呢,儿臣想他了。” 康熙似笑非笑,这才出来多久就想十一了?明明就是想着回去烤火取暖,罢了,他们还小,暂时不做强求,那就由他这个汗阿玛先给他们以身作则,让他们日后也没有理由逃避,“行了,你们回去吧。” “臣妾告退。”郭宜起身,欢欢喜喜地朝着康熙行了个礼。 回到翊坤宫,偏殿之中摆着两个炭盆,炕也烧得热乎乎的,郭宜顿觉逃过一劫,这个天气没有暖气就算了,要是连炭火盆都要弄个小小的,那还不如呆在炕上捂被窝呢。 郭宜想了想这一路走回来感受到的寒风,抱紧了怀中热乎乎的小十一,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康熙现在感受如何。 被念叨的康熙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梁九功在一旁胆战心惊,“皇上要不再加件衣服?” 康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貂毛大氅,再加的话,他看起来就更像黑熊,“无事,朕不冷。” 说着,他就忍不住把手拢到面前呵了一口气,感觉手指僵硬地都握不住笔了呢。 梁九功无奈,只能在一旁躬身伺候,时不时把手揣进怀中,是的,他怀中有一只汤婆子正暖着呢,这鬼天气要是没有一点暖和的东西,他怎么能熬得过呢? 批阅完奏折之后,康熙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手了,他默默地将手揣进怀中,看了一下时辰,“该用晚膳了吧?” “嗻。”梁九功一挥手,让人把准备好汤膳端了上来。 准备吃点热乎乎的东西的康熙拿起勺子搅了搅,碗底泛起一点点的肉沫和杂粮,好在梁九功又端了一小碟的糕点摆上桌,约莫有三四块的样子。 “皇上要不再看会书?”梁九功掌上灯,放了一个炭火盆进来,炭火盆中只放了少许的炭,要靠近了才能感受到温度。 康熙默默地挪过去,把手伸到炭盆上取暖,“也好,去把朕案桌上那本书取过来一下。” 映着油灯,康熙恨不得把炭火盆抱在怀中,哆嗦着看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皇上,该休息了。”梁九功劝道。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刚起身就感觉到胃里空荡荡的,饿了,他不是吃过晚饭了吗? 洗漱之后,饥饿感更甚。 康熙躺在床上,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基于前两天的经验,他只能安慰自己,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着肚子,康熙在床上翻了良久才睡着,感觉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又被梁九功叫了起来,他意识模糊,张嘴来了一句,“还不到上朝的时间吧?” “回皇上的话,已经寅时了,按照阿哥们的作息时间,现在该起床了。”梁九功为难地说道,皇上何必为难自个儿呢。 康熙一想,还有两天,不能认输,便让梁九功伺候着起来了。 洗漱之后,康熙便问道:“可是到了用膳的时候?” “回皇上的话,卯时末才用膳呢。”梁九功说道,“要不您吃点糕点先垫垫?” 康熙一想,儿子们这个时候还没有吃的呢,碍着面子,摸了摸自己的胃,说道:“算了,朕也不饿。” 梁九功叹息,给皇上取来大氅,“皇上现在去暖阁吗?” “去昭仁殿一趟吧。”康熙说道,看看他的儿子们现在如何了,是否还能坚持。 康熙没让人通报就走了进去,同胤禟一样,他也是站在窗外看了几眼 。 屋中也放着炭火盆,但屋子空旷,且炭火也不是十足,几个儿子冻得像是冰雪寒风中的鹌鹑,哆嗦个不停,眼睛却依然盯着书本。 中燃着一个炭盆,微微有些暖意,他烤了烤手,暖和了才坐下来,手中翻看着书本,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左等右等终于听到了梁九功传膳的声音。 好在早膳还是丰盛的。 康熙吃了个痛快,食物都快要挤到喉咙,才放下了筷子。 梁九功也吓了一跳,皇上往日可没有这么能吃,照这个吃法,可不得积食?赶紧让魏珠跑了一趟太医院,拿了点消食丸备着。 吃完早膳,康熙才感觉到自己暖和起来,真是靠早膳和午膳吊着这条命。 一到下午的时候,康熙便觉得格外的难熬,整个人又困又冷又饿。 想到晚膳又是汤汤水水,他颇有几分生无可恋之感,这才是第四天,他的脑子里面已经尽是膳食之事。 他咬咬牙,还有一天呢,熬过去就行了,男子汉绝对不认输! 康熙想着,一阵寒意从身上滑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刚刚豪情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此时,梁九功突然慌里慌张地来汇报了,“皇上,皇贵妃的补汤之中被人下了药。” 康熙心中一急,猛地起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定下心神,“皇贵妃没事吧?” “皇贵妃没事,就是身边的如沁喝了那汤上吐下泻,闹得厉害,太医已经过去诊治了。”梁九功说道,皇贵妃也算是万幸,没有喝那个汤,赏给了如沁,不然出事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朕去看看。”康熙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到了皇贵妃的宫中,一踏进屋子,康熙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暖意,僵硬了一天的身体慢慢苏醒过来。 “给皇上请安。”佟佳氏起身行礼道。 康熙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 皇贵妃反握住康熙的手,惊讶道:“皇上的手怎么如此冰冷?庆嬷嬷去取个小手炉来。” “坐着说话。”康熙拉着佟佳氏在炕边坐了下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劳皇上担忧了,臣妾觉得还好。”佟皇贵妃握着康熙的手,感觉就像是握着两个大冰坨子,想把手收回来,但又怕皇上生气。 好在庆嬷嬷很快取回来小手炉,皇贵妃借着接过暖炉的动作把手收了回来,又将小手炉递给康熙。 这是皇贵妃给的,不违规吧,康熙抱着热乎乎的暖炉,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如沁怎么样了?” “太医给开了药,现在还躺着呢。”佟皇贵妃脸上露出些许害怕之色,“臣妾只是一想到要是自己喝了那汤……” “你不必害怕,有朕保护你。”康熙说道,拍了拍皇贵妃的手以示安慰,“有嫌疑的人都拘着了吗?” “这汤是臣妾宫中的小厨房熬出来,经手之人都已经被扣下来了。”皇贵妃说道,还有几分惊疑未定。 经手的人都是她千挑万选的,除了真正与此事有关的人,还有两个是安插在她宫中的眼线,此次交给皇上一并除去,她也好安心养胎。 “就交给梁九功去查吧,免得你还劳心伤力。”康熙说道,事关重大,还是交给梁九功和慎刑司的人来查,他才安心一点。 佟皇贵妃点点头,“如此就多谢皇上了。” “对了,皇上还没有告诉臣妾为何受着冻?难道说是梁九功没有照顾好?”话虽这么说,但是皇贵妃可不认为是梁九功没有照顾好人,能当上大总管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错,多半是有其他的原因。 康熙张了张嘴,想到皇贵妃也不是别人,就把自己和宜妃的赌约说出来 了,说完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蠢了。 皇贵妃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声,她重新拉住皇上的手,凑近了说道:“皇上,您这赌约恐怕要输了。” “胡说,朕明天再坚持一日可就赢了。”康熙忍不住嘴硬说道,抱着小手炉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定下这个赌局,简直有损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而且,他觉得宜妃的话很有道理,吃不饱,睡不够,的确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在功课上,比如他,就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用膳。 他已经决定了,熬过明日,他要给儿子们加餐,理由都想好了,就说冬日进补。 皇贵妃忍住心中的笑意,让人去小厨房下一碗面。 “朕还不饿,不需要吃面。”康熙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与倔强。 “不是皇上饿了,是臣妾饿了。”皇贵妃笑着说道。 康熙…… “也是胤祺还没去进学,宜妃才会跟您赌这个。”皇贵妃将桌上的牛乳糕朝着康熙面前推了推。 康熙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要不就吃一块,反正阿哥们往常也会吃点糕点。 “皇上先吃一块,再听臣妾细细说来。”皇贵妃知道康熙好面子,拈了一块,喂到康熙的嘴边。 这实在是皇贵妃盛情难却,他就给个面子吧,康熙就着皇贵妃的手咬了一口,果然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吃完一整块牛乳糕,康熙这才问道,皇贵妃的话让他有点在意。 “阿哥们饿着肚子进学之事,臣妾早就知道,不只是臣妾知道,惠妃、荣妃都知道,故而偶尔晚间会送点吃食过去。”皇贵妃掩着嘴笑道,这事儿在她们三人之间都不是秘密了,撞到一起的时候,相互还能打个招呼。 康熙震惊,她们还悄悄送吃食? “臣妾只是偶尔一次,听闻太子的乳母每日都准备了晚膳,夜里还准备了宵夜。”佟皇贵妃干脆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太子也不例外,“臣妾们也是看着太子这般,才敢送东西过去。” 自打太子六岁之后,康熙便不再事无巨细地询问太子的日常生活,交由他的乳母来打点,这等小事,他如何知晓? “哎呀,臣妾没了胃口,要不皇上帮忙分担点,也免得浪费了。”皇贵妃接过托盘上的面,摆在康熙面前。 面汤是鸡汤调和而成的,清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洁白的银丝面静静躺在碗底,上面还卧着一个黄橙橙的煎蛋,飘着几点绿色的葱花。 康熙感觉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不知道皇贵妃听到了没。 佟佳氏当然听到了,但是为了皇上的颜面,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神色如常,“皇上赶紧趁热吃,不然面糊了,可就不好吃了。” 看着这碗面好一会,康熙决定认输,皇贵妃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证明他先前的规矩确实有些问题,他又何必装聋作瞎呢。 放开无用的胜负心后,康熙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面喂进嘴里,感受到浓郁的鲜味在嘴里迸发,面条劲道,丝丝滑爽,简直就是美味极了。 后悔了,应该早点认输的,不,就不应该设定这个赌局,都是因为被胤禟气得丧失了理智。 在翊坤宫捏着十一小手的胤禟“阿嚏”一声,逗得十一咯咯笑着。 吃完面,又喝完汤,康熙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着暖融融的感觉,太舒服了,温暖、饱腹……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其实也就三天而已。 康熙想了想,言词恳切说道:“朕只是不希望他们贪图享受,将心思都放在功课之上。” 皇贵妃奉了一盏茶水递给康熙,“臣妾明白的。 ” “魏珠,叫谢诚过来一趟。”康熙吩咐道,“朕问问太医,若真是于身体不利,朕便改掉这个规定。” 本来是为了儿子好,但若是对儿子的身体不利的话,这规矩不要也罢。 谢诚还以为是皇贵妃身体不舒服呢,吓得一路上小跑过来,听到皇上的问题,颇为无语,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开口道:“人受气于谷,谷入于胃,以传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若谷不足,则气滞脉弱,而年少者,精气发散,多食谷物,才可气足血旺。” “年长者则不同?”康熙又问道。 “年长者,气血凝滞于肺腑,少食而精,经脉畅达。”谢诚说道。 年少之人,血气旺盛,热体发散,时常觉得饥饿,因此要饱食,而年长之人,内化缓慢,容易积食,最好是少食而多餐。 康熙之前也读过一些医书,上言饱食而困,困则怠,长此以往,人倦怠困顿,乏而无力。 结合谢诚的观点,就是这人不能多食,亦不可少食。 “饱食几分为好?”康熙问道。 “七分则可。”谢诚沉吟一下说道。 康熙又问道:“睡眠这块可有什么讲究?” “日夜为阴阳,阴阳相贯,如环无端,太阴主内,太阳主外,夜半大会,皆卧合阴,如是无已,与天地同纪。”谢诚拱手说道,“阴阳和合,人精气盛,阴盛阳衰,则亦感寒气,阳盛阴衰,则气血暴躁。” 康熙又问了其他的一些养生之法,茅塞顿开,沉吟一下说道:“魏珠,明日传朕的口谕,诸位阿哥卯时三刻起床,四刻念书,一日三膳,巳时之后,再添一份牛乳。” “嗻。” “另外,他们的炭火份例再添上一倍。”康熙补充了一句,这几日他冻得简直够呛,还是再添点炭火,毕竟手冻僵了,如何能写字呢? 皇贵妃唇角勾起,“臣妾代胤禛谢皇上恩赐了。” 这样就不用偷偷摸摸地送吃了,毕竟皇上都下了口谕,想必是不会再阻拦了。 “真要谢的话,应该谢谢宜妃去。”康熙感慨地说道。 “皇上不必自责,您日理万机,对待诸位阿哥也是尽心尽力,如此行为,实乃感人至深。”佟皇贵妃说道,扪心自问,她阿玛对待隆科多都没有这么上心,毕竟他觉得照顾孩子有额娘负责,根本就不操心这种细节,只会问问功课如何。 康熙微微叹息,还是有考虑不周的情况,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 聊完了这个话题,佟皇贵妃端起热水,抿了一口,抬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皇上,德妃宫中的青竹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外面的人进来禀告道。 德妃这个时候怎么派人过来了?难道她发现了自己的计划? 佟皇贵妃的心中一下子涌出了万千疑惑,神色未变,掩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品着杯中的糖水。 “让她进来。”康熙说道,他也心存疑惑。 青竹一进屋,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六阿哥不见了。” “什么?”康熙也是被惊了一下,“怎么回事?身边伺候的人呢?” “天将黑的时候,六阿哥说困了,想小憩一会,就自个呆在屋中,晚些时候乳母去查看的时候,人就不见了。”青竹说道。 “永和宫里面找过了吗?”康熙一边问话,一边起身朝外面走去。 青竹一骨碌地爬起来,跟着身后,回道:“找过了,永和宫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没见到人,德妃已经派人去御花园找了。” “魏珠,通知各宫,还有宫中侍卫,都找找看。”康熙见皇贵妃也跟了出来,“天冷地滑,你好生歇着,别出来了。” “ 臣妾派人去通知胤禛一声,顺便也看看胤祚有没有去过阿哥所。”皇贵妃说道,这事儿不可能瞒着胤禛,不然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岂不是要恨上自己。 康熙略微一思量,便点头同意了,胤禛是胤祚的亲哥哥,定然是要在场的。 宫中丢了一个阿哥,本就是个大事,而且天寒地冻,又夜幕沉沉,万一跌一跤,或者掉在水中…… 康熙到了永和宫的时候,宫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德妃正在殿内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张望着门口。 康熙朝梁九功使了个眼色,梁九功立马上前说道:“在这里跪着干嘛?还不出去找人,找不到六阿哥,你们的小命跟着没了。” 跪着的人又惊又怕,赶紧退下去,分散找人。 “皇上,皇上,您说,胤祚会去哪里吗?”德妃六神无主,冰凉的手抓住康熙,近乎绝望,眼前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朕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你不必忧心。”康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想想胤祚平日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 “他平日哪儿都不去,先前也只是去昭仁殿看胤禛,他会不会去了昭仁殿?”德妃忽然说道。 胤禛早就从昭仁殿下学了,胤祚怎么可能还在昭仁殿呢? 但是康熙没有反驳,而是叫人去看了一眼,“朕已经叫人去看了,你且安心。” “臣妾这心实在是……”德妃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泣不成声,胤祚会去哪里呢?她怎么都找不到人,怎么办呢? 康熙拿过帕子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扶着她坐下来,“胤祚吉人天相,自有上天保佑,你不必担心,朕陪着你在这里等消息。” 德妃无力地半靠在康熙的身上,点点头。 “你再好好想想,胤祚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他或者听到什么人什么事,然后自个偷偷溜出去了?”康熙说道,胤祚不是三岁小儿,定然是为了什么事情才偷偷溜出去的。 德妃完全想不起来,心乱如麻,今日一切如常,只有胤祚,胤祚丢了。 “儿臣给汗阿玛、额娘请安。”胤禛进来就行了礼,还没有等康熙说话,就急切切地问道,“胤祚还好吗?找到他人了吗?” 德妃坐直了身子,一把拉着胤禛的手,凑近了问道:“胤祚最喜欢你了,你有没有见过他?告诉额娘,你见过他了。” 胤禛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眉头紧紧皱着,“儿臣今日没有见过……” “德妃娘娘,四阿哥因着着急,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您轻点。”苏培盛心疼自家主子,上前温声提醒道。 “你没看见吗?昨日有没有见过?先前他就偷偷溜出去找你了,如今有没有?”德妃紧紧握着胤禛的手,对苏培盛的话充耳不闻,急迫地问道。 “儿臣真的没有见过胤祚,自打额娘上次说一月之期已到,就没有见过了。”胤禛疼得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康熙握住德妃的手腕,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再看胤禛痛苦扭曲的神色,“先松开手,你捏疼胤禛了。” 德妃这才松了手,万般失望地坐了回去,喃喃道:“他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不去找你,还能去哪里?” 康熙轻轻翻开胤禛的手,掌心蹭破了一大块,血肉模糊,刚刚德妃应该是抓住了他的伤口,“还有哪里受伤了?” “回皇上的话,腿上应该也磕着了。”苏培盛赶在四阿哥开口之前,先开了口。 四阿哥肯定要说自己没事,明明摔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德妃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还有皇上呢,他就要说出来让皇上知道四阿哥的好。 “苏培盛,去叫太医过来看看。”康熙说着,亲自扶着胤禛在一旁坐下,“你额娘现 在担心胤祚,没有注意到你的伤势,不要埋怨她。” “儿臣晓得,儿臣也很担心胤祚。”胤禛说道。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望着屋外黑漆漆的夜空,叹息道:“朕亦是担心啊。” 殿中烛火通明,接到消息贵妃钮祜禄氏也赶了过来,告罪之后便坐在一旁等着消息。 时间伴随着滴漏一点点的消失,众人的心也越发沉重,六阿哥究竟去了哪里? 第139章 怀疑德妃 “皇上,人找到了。”梁九功迈着大步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激动的嚷嚷道。 “在哪里?”德妃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上前,伸长脖子探望着外面。 在众人围绕下,魏珠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孩子,正是已经陷入昏迷的胤祚。 胤祚的头发与衣服之上沾着不少的积雪,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任谁看来,情况都极为不妙。 德妃握住儿子冰凉的小手,惊慌不已,泪眼涔涔,“快,快叫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把胤祚平放在榻上,德妃张罗让人把胤祚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又在被窝里面放了几个汤婆子,捂着胤祚几近冰凉的身体。 此时谢诚刚走到永和宫的门口,便被急匆匆地拉到榻前,眼睛扫过榻上脸上发白的六阿哥,心中疑惑,不是看四阿哥的摔伤,怎么六阿哥又出事了呢? 谢诚摸了摸胤祚的脉搏,又翻看他的眼睛,询问了一些细节后,拱手向康熙禀告道:“依臣之见,六阿哥这是受了惊吓昏迷,又在雪地中着了风寒,惊惧于内,风寒于外。” 另一边,梁九功在康熙身边一阵耳语,“皇上,六阿哥是在下院的位置找到的,另外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谁?”康熙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小贵子。”梁九功说道,“简单的检查过了,是被人勒死的,初步猜测,六阿哥应该撞破了杀人现场,惊吓之余摔进了雪地里面。” 康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叫上赵齐,查个清楚。” 佟皇贵妃的汤中刚被人下药,接着小贵子就被人勒死了,胤祚还昏迷在附近的雪地里面,要说这些事情中间没有关系,他绝对不相信。 而且提到小贵子,难免让人想到上次他差点撞到宜妃的事情,查到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康熙的心中一直还记挂着此事。 康熙抬眸,看了正坐在胤祚身边面露焦急的德妃,沉默半晌,算了,等胤祚熬过去了再说吧。 事关重大,谢诚叫了太医院好几个人来一同会诊,大家围成一团,争论不休。 主要是因为胤祚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又因受了惊吓,牙关紧咬,汤药根本灌不下去,接下来就是发烧惊厥,病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而去。 “谢太医,你看看胤祚是不是发烧了?”德妃摸了摸胤祚的额头,惊慌道。 胤祚先前才发过高烧,如今卷土重来,她心中慌乱极了,万一…… 谢诚!!! 真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谢诚几人又讨论了几句,决定先退热,还是用的宜妃那套方法。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勉强退烧,可是没多久,又重复的出现了高热,如此反反复复一晚上,才彻底退烧,但是胤祚依旧未醒。 德妃双眼红肿,被青芸搀扶到一边歇息片刻。 康熙摸了摸胤祚温热的额头,转头对还在床边候着的胤禛说道:“你回去睡一会,今儿就不用去昭仁殿了。” “汗阿玛和额娘休息一会吧,儿臣在这里守着弟弟。”胤禛仰头说道,眼眶红了一圈,微微肿着,他也一直担心着胤祚。 “你额娘现在也睡不着,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晚点再来看胤祚。”康熙让苏培盛带着胤禛下去休息,走之前让太医再检查一下他的摔伤。 昨晚太医诊治完胤祚之后,检查了胤禛的摔伤,他的身上有多处挫伤,尤其是手掌根那处,摔得血肉模糊,一一清洗后,上了白药。 胤禛一步三回头,离开永和宫之后,他没有回阿哥所,而是去了皇贵妃的宫中,这里离永和宫近,有什么事情,他很快就能赶过去。 皇贵妃早 就给他准备好小米粥,一直放在炉子上煟着,此刻盛上一碗,放在胤禛的面前。 黄灿灿的小米粥里面还掺杂着红枣、山药、枸杞等物,熬得软糯,香气扑鼻。 “我知道你心中担忧胤祚吃不下东西,不过你多少还是要吃一点,万一后面胤祚还需要你照顾呢?”佟皇贵妃见他并不想动勺子,劝慰道。 “儿臣知道。”胤禛点点头,把粥喝完,又喝了一碗安神药。 坐了一会,困意就卷了上来,皇贵妃让他回房间休息一会,睡一觉。 “四阿哥的伤如何了?”皇贵妃检查了一下胤禛手上和身上的伤,心疼道。 “太医上了些白药,让这段时间别沾水。”苏培盛叹息地说道,德妃娘娘从头到尾可没问过四阿哥一句呢,都是做额娘的,德妃娘娘太偏心了。 “你伺候胤禛,这些事情都要一一提醒,若是他不听,你同本宫说一声。”皇贵妃说道,伸手揉了揉胤禛紧拧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放回被子下。 “奴才遵命。”苏培盛说道。 胤禛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还是被皇贵妃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起身,整个人还晕头转向的。 苏培盛伺候着穿衣服。 “皇上派人过来说胤祚醒了,让你去看看。”皇贵妃立于一旁,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胤祚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提到胤祚,胤禛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嘴中催促苏培盛动作快点。 洗漱之后,胤禛准备赶去永和宫,皇贵妃见他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让他乘坐自己的肩舆过去。 刚到大殿门口,胤禛就听到胤祚撕心裂肺的哭喊,嗓音嘶哑中带着恐惧、难受、绝望。 胤禛顾不得肩舆还没有停稳,直接跳下来,膝盖一疼,踉跄两步,稍微稳住身体就赶紧冲进去。 刚踏进第一道门,他已经能清晰地听到胤祚的哭声,叫着“四哥”“四哥”…… 一声声,犹如杜鹃泣血,哭得胤禛心好似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四哥来了,四哥来了。”胤禛一边说着,一边半走半跳着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胤祚坐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半仰着头哭喊着。 德妃站在床沿不远处,焦急地看着胤祚,她刚一尝试靠近,胤祚的哭声就更大了,吓得她又后退两步。 一扭头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胤禛,德妃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赶紧道:“胤祚想你了,你赶紧去看看。” 胤禛坐在床边,“是四哥来了,四哥来了。” 说着伸手去拉胤祚,胤祚被胤禛的手触碰后,起先一个哆嗦,无神的双眼在胤禛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确认在这到底是谁。 盯了好一阵后,胤祚才一下子扑进胤禛的怀中,呜呜咽咽地哭着。 胤禛对苏培盛示意了一眼,苏培盛赶紧上前,将被子拉过来,盖住只着单衣的胤祚。 胤禛用尚算完好的手轻轻拍着胤祚的后背,哄着他,胤祚抽抽噎噎好一阵,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青竹上前帮忙把胤祚放平,刚躺下来,胤祚一下子睁开眼,张嘴又开始哭闹。 胤禛拍拍他的手,“四哥不走,胤祚快快睡觉。” 反复说了好几次,胤祚的哭声才顿住,一抽抽地,哭红的双眼噙着眼泪,一动不动地盯着胤禛,好似要确定他真的不会离开一样,盯了好一会,支撑不住困意,眼帘一下下地眯着,最后才睡着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德妃,她看着胤禛,好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说道:“胤祚最近粘你,要不你在永和宫住上一段时日,等到胤祚好了再说?” “额娘不必如此客气,胤祚是儿臣的弟弟,儿臣也有照顾之责。”胤禛低着头说道, 给胤祚掖了一下被子。 德妃沉默了一下,让人给安排住处去。 “苏培盛,叫人同佟额娘说一声。”胤禛摸了摸弟弟的小脸,吩咐道。 苏培盛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就算四阿哥不吩咐这句话,他也要同皇贵妃说一声。 胤禛被叫过去,皇贵妃心中就有了成算,如今听得人禀告,便道:“本宫知道了,庆嬷嬷,你把四阿哥的东西整理一下,亲自送过去,这段时间就在永和宫伺候四阿哥吧。” 她与德妃已经算是撕破脸的状态,也没有必要给彼此留面子,况且她已经听说了小贵子的事情,这事情十有就是德妃干的,为了胤禛的安全,她也必须让庆嬷嬷跟着去。 德妃见到庆嬷嬷的时候脸都黑了。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听说四阿哥要在永和宫住上一段时间,怕给娘娘添麻烦了,特意让奴婢来伺候着。”庆嬷嬷一板一眼地说道。 德妃还在皇贵妃的宫中当差的时候,庆嬷嬷说话就是这样,如今还是如此,寥寥数语就让德妃想起来往日情景,做错事被罚,被陷害被罚等等,总之没有一个好印象。 德妃咬咬牙,面带微笑,“有劳皇贵妃费心了,胤禛也是本宫的儿子,谈不上麻烦。” “德妃娘娘仁慈。”庆嬷嬷说道,不多置一语。 德妃气结,要不是胤祚还缠着胤禛,她真想把他们一起打包丢出去。 庆嬷嬷拜见过德妃,就去了胤禛的身边伺候,“皇贵妃担心您在这边住的不习惯,所以让奴婢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多谢佟额娘牵挂了。”胤禛说道,“佟额娘身子如何了?” “劳您惦记,皇贵妃身子好着呢,还特意嘱咐您也要照顾好自个。”听到胤禛关心皇贵妃,庆嬷嬷眉开眼笑,可算皇贵妃没有白疼人。 胤禛点点头,“那便好。” “六阿哥身体不舒服,还要仰仗您的照顾,皇上和皇贵妃也记挂着您,您可要保重自个儿。”庆嬷嬷又说道。 “我知道。”胤禛说着又看了胤祚一眼,希望弟弟早点好吧,让大家都放心。 —— 康熙离开的时候,让魏珠留守在永和宫,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所以永和宫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他这边。 听得胤祚醒了,康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你说胤祚害怕德妃?” “是的。”魏珠禀告道,“六阿哥醒来之后,德妃一靠近,他就尖叫,神色惊惧。” 魏珠也不明白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难道说六阿哥被吓傻了,分不清人了,但是他明明又还认得四阿哥。 “朕知道了,你继续回永和宫呆着吧,有什么消息同朕禀告。”康熙说道,又加了一句,“同胤禛的夫子说一声,告十天假。” “嗻。” 等到魏珠下去,康熙将手中的折子一丢,玩味地看向梁九功,冷声道:“梁九功,你说说德妃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这件事和德妃有关……康熙的神色一瞬间凌厉,随后又淡了下来。 梁九功心中有些猜测,但是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把锅甩了出去,“奴才愚钝,现今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奴才哪里猜得出来。”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顿了顿,“你去催催赵齐,朕给了他一天的时间,怎么还没有个结果?” 梁九功赶紧应了声,退下去,心里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皇上这是怀疑德妃了啊,不过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随意附和啊。 梁九功想着事,顺着台阶没走几步,就看到赵齐迎面走过来,“赵大人。” 赵齐面露愁苦之色,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去庙里拜拜菩萨。 这两年运势 实在是不行,后宫连连出事,他这个慎刑司主管天天被皇上责备,偏生他还真的查不出什么来,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德不配位了。 当然,即便心中有这样的怀疑,他也不会承认的,毕竟他还要镇着下面的一帮小崽子呢。 “梁公公,皇上心情如何?”赵齐闻声,一抬头拱手问道。 “皇上担心六阿哥之事,特地让奴才来问问有什么进展。”梁九功说道。 赵齐明白了,皇上最为担忧的是六阿哥,还有点心情不快,“多谢梁公公提点,我这就给皇上回话。” “赵齐,查得怎么样了?”康熙宣了赵齐进来。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查清楚了一些事情。”赵齐跪在地上说道。 “起来说吧。”康熙神色淡淡,看不出来喜怒,让人心生几分惧意。 “小贵子的确是被人勒死在小花园中,奇怪的是,小贵子住处的房梁上还挂着条白绫,地上有把倒了的椅子,另外还在屋中搜到了一些药,奴才已经请太医院查看过,与如沁所中之毒一致。”赵齐说道。 赵齐看了一眼康熙的神色,继续往下说去,“奴才怀疑是有人想要杀死小贵子,再做出他自缢身亡的假象,计划行至一半的时候,被六阿哥撞破,这才仓皇逃离,没来得及收尾。” 至于六阿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他是全然不知的,也可以说他有个合情又合理的猜测,但是不敢说。 “小贵子调查得如何?”康熙问道。 “奴才问了小贵子身边的人,说自打被罚了之后,他做事很勤快,吃苦耐劳,平常不怎么与人交谈,却没有与任何人结仇。”赵齐说道。 “平日有没有与什么特别的人往来?”康熙问道。 赵齐说道:“听说皇贵妃的人去找过小贵子几次,但是小贵子原本就是皇贵妃的人,这很正常。” “是吗?”康熙反问道。 被这么一问,赵齐也不敢接话,保持沉默。 “行了,你继续调查,看看小贵子身上还有什么疑点。”康熙说道,让赵齐退下去了。 皇贵妃?佟佳氏? “梁九功,去请皇贵妃……罢了,朕亲自去一趟。”康熙起身说道。 梁九功听得胆战心惊,这事儿难道与皇贵妃也有关系? 康熙出现时,皇贵妃正在同如萩吩咐事情,见康熙过来,她扶着腰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康熙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对着梁九功挥了挥手。 梁九功会意,立马带着屋中的下人退了下去。 皇贵妃猜测出皇上的来意,自打知道小贵子死了后,她便猜测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控制,而且还牵连进来一个阿哥,皇上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贵妃拎起小泥炉上的铜壶给倒了一碗糖水,放到皇上的面前,“这个是臣妾同宜妃讨要的方子,加了雪梨、红枣、枸杞煮的糖水,皇上尝尝看。” “她倒是讨巧。”康熙端起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味道清甜。 “臣妾自打怀孕之后,心中总是不安,同宜妃讨教了不少的问题,好在宜妃有耐心,也不藏私,都说与臣妾听了。”皇贵妃笑着说道,也喝了一口。 “她性子良善,你可多与之来往。”康熙说道。 “臣妾定然会的。”皇贵妃说道,干脆主动提起了话题,“皇上怎么过来了?是下毒的人找到了,还是为了小贵子的事情?” “你知道了?”康熙抬眸,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淡淡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大枕头松了口气,“臣妾不知道,但是臣妾猜得到,这小贵子也算得上是臣妾的人,要是出事了,多少都得与臣妾有些牵连,上次宜妃摔倒的事情不就是 这样吗?” 被皇贵妃一提醒,康熙想起来,当初也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皇贵妃就先被泼了一盆污水,好在宜妃坚信皇贵妃是清白的,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如今,要更慎重,一个不小心可能就重蹈覆辙了。 “赵齐查到小贵子生前与你宫中之人接触过,此事你可知晓?”康熙问道,也许是奴才们自作主张,皇贵妃并不知情。 “臣妾知道的,就是臣妾派人去找的小贵子。”皇贵妃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为何?”康熙的眉头皱了皱,皇贵妃为何要联系小贵子?还是和先前宜妃摔跤的事情有关吗? 德妃再次浮现在康熙的脑中。 “这还要从宜妃摔跤那次说起,臣妾当时觉得小贵子实在是可疑,便查了他先前的事情。”佟皇贵妃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应该知道,当初臣妾给胤禛挑选伺候的奴才之时,都是挑的没什么牵挂的人。” 康熙点点头,皇贵妃还把名单拿给他看过,他自然记得这件事。 “臣妾调查后发现小贵子竟然莫名出现了一个兄弟,两人还在外围集市见过面,臣妾心存疑惑,小贵子只是一个后宫太监,如何找到自己在宫外的兄弟,又是如何安排兄弟假扮太监进到外围的呢。”皇贵妃继续说道。 康熙皱眉,安排外男进宫,虽然只是外围,这也是犯了忌讳。 “臣妾便派人调查了小贵子那个所谓的兄弟,发现他祖居京城,和小贵子无半分关系,而且宜妃出事的当天,他们全家搬离了京城。”皇贵妃说道,“之后,臣妾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小贵子,小贵子崩溃之余说出了真相,是德妃在逼迫引诱他去伤害宜妃,以此获得银钱给他的兄弟治病。” 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十分惊讶,便猜测皇上也已经开始怀疑德妃,便将德妃是如何联系上小贵子,小贵子又是一步步走进陷阱的过程,全盘托出。 “但此事只是小贵子的一面之词,臣妾也找不到和德妃有关的证据,故而臣妾才会派人数次联系小贵子,想要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证据。”皇贵妃说道,并没有将自己后面与小贵子联手的计划说出来,那可是拿皇嗣赌博,皇上知道了定然会对她有想法的。 康熙闻言,心中还存着些疑虑,不过并没有立即提出来,反正他也可以派人去查证,“赵齐在小贵子的屋中找到了毒药,证实与如沁所中之毒一致。” 虽然知道此事的凶手绝对不会是小贵子,但是皇贵妃还是一瞬间面露惊讶,顺着问道:“是小贵子要谋害臣妾吗?” “事情还没有调查完,不过极大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康熙将调查的线索说了一遍。 皇贵妃苦笑道:“这背后之人的真是好手段啊,要是臣妾中毒了,小贵子再自缢身亡,看起来的确是像小贵子被罚之后心存怨恨,毒害臣妾,事发之后再自杀逃脱惩罚。” 皇贵妃说的也正是康熙心中所想,若不是胤祚撞破了此事,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定罪,让幕后之人逃脱。 “此事就交给朕来调查吧,你且安心养胎,万不可忧思过重,凡事有朕呢。”康熙缓缓说道,“且此事还没有完全的证据与德妃有关,不要泄露出去。” “臣妾知道,也是因为没有证据,臣妾才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皇贵妃问道,神色透露出几分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因此被皇上怪罪。 “自然不会,你素来行事妥当,此事未有证据,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也自当不应该对外宣扬。”康熙安慰道,要是凭着小贵子的一面之词,就匆忙给德妃定罪,他才会觉得不妥当。 “多谢皇上体恤。”皇贵妃说道,“此事无论谁是凶手,六阿哥都是无辜的,臣妾希望他能早点 恢复。” 皇贵妃话题一转,提到了胤祚。 “朕也是这般期望的。”提到胤祚,康熙难免长叹气。 “如此就辛苦德妃照料了。”皇贵妃当然清楚胤祚的症状,毕竟庆嬷嬷也在,要探听这种消息实在是太简单了,“臣妾已经让胤禛在永和宫暂住些时日,皇上记得同胤禛夫子说上一声。” 康熙点头,愈发地觉得皇贵妃明事理,做事又妥帖,不曾因为德妃之事迁怒胤禛、胤祚,实乃是后宫之典范,“朕俱已安排妥当,你也少操点心。” “关心孩子而已,算不得操心。”皇贵妃轻轻笑了笑,神色温婉,映着屋中的暖意,让康熙的心跟着也柔和下来,涌出几分眷恋。 —— 虽然康熙禁止讨论六阿哥的症状,但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各种各样的谣言见风生长,说他一见德妃就尖叫闹腾,说他是被小贵子的死状吓疯了的,甚至还有说他可能是被小贵子的鬼魂附体了……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宜妃正逗着胤禌,小家伙现在还是吃吃睡睡,长得白白嫩嫩,连胤禟都喜欢他滑嫩的皮肤,经常亲人家一脸的口水。 郭宜听过兰心的禀告,唏嘘了好一阵,那天晚上动静那么大,她自然是知道胤祚出事了的。 当时便捏了一把汗,也曾想这个历史上夭折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就过不了这个坎? 又想到同样夭折的胤禌,心中更加慌乱。 后来听说人找到了,她还派堇姑姑去问了情况,永和宫的人自然不会同她说实话,只是说一切安好,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情。 知道小贵子的死讯后,郭宜迅速将两件事串联在了一起,纵使心中有万千疑惑,她也没有让人去打听,怕康熙起疑,坏了皇贵妃的事情。 “跟翊坤宫的人吩咐一声,不要妄议六阿哥之事,管不住嘴的话,就看看德妃宫中那些人的下场。”郭宜说道。 德妃宫中不少的人因乱说话被处置了,要不挨板子,要不挨巴掌,最轻的也是罚月例,德妃手段之狠厉,已经全然不顾往日德淑之名。 郭宜可不想这种时候掺和进去,再说了,皇上都没有说六阿哥疯了,他们是哪里来的胆子乱说。 —— 永和宫内,康熙听着胤祚的尖叫,胸口一阵窒息,见德妃还要试图靠近,便道:“他既然不想你靠近,你又何必招惹他呢?” 赵齐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在调查小贵子的事情,他的渠道和人手自然比皇贵妃更加充足且自由,已经查到了不少的线索。 这些线索千丝万缕与德妃有关,又好似无关。 比如带小贵子兄弟进宫的人的干爹与德妃的祖父相熟,但是又是小贵子的兄弟主动找上他,花钱贿赂他,想进宫见见小贵子。 再比如说,打探到小贵子兄弟以前常去的地方是德妃家中的产业,但是此人与小贵子接头之后就不再去了。 诸如此类的线索,似是而非,犹如雾中看花水中望月,让事情更加的扑朔迷离。 但是康熙很清楚,即便是没有直接证据,这事情也绝对和德妃脱不开干系。 被康熙这么一说,德妃的眼眶又红了,想想最近的风言风语,忍不住埋怨道:“臣妾是他的额娘,怎地还不能靠近了?” “你既然是他的额娘,就该以他为重,他如今病着,你又何必非要刺激他?”康熙不耐烦地说道, 魏珠已经不止一次向他禀告过这件事了,他不明白对于德妃来说孰轻孰重,是儿子的病情还是她这个当额娘的身份。 被康熙一怼,德妃心头一哽,清醒了些,飞快地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臣妾……臣妾只是难过,胤祚如今只认胤禛了,要是以后都这样该怎么 办?这宫中的风言风语的,臣妾怕他们以后都欺负胤祚。” 康熙知道最近有些人暗地里都在讨论此事,他也让贵妃去处理了,不过传言这种东西很难彻底禁止,即便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又知道呢。 “胤祚是朕的儿子,是胤禛的弟弟,何人敢欺负?”康熙说道,“你现在就好好照顾胤祚,千万别让他受任何的刺激,朕已经同皇贵妃说了,让胤禛再多住些时日,直到胤祚好了再说。” 明明胤禛也是自己的儿子,住在永和宫为何还要皇贵妃的同意? 德妃咬咬牙,假意说道:“臣妾多谢皇上怜悯。” 康熙懒得搭理她,他现在查着德妃的事情,看她的表情动作都能品出一点弦外之音。 “胤祚,是汗阿玛。”康熙上前两步,躬身温和地说道。 胤祚双眼木然,空洞无神,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却是没有尖叫。 康熙又反复说了一些话,胤祚均是毫无反应,看来是只对德妃的靠近抗拒。 康熙又扫了一眼正在抽泣的德妃,不知道胤祚到底听到看到了什么才会对德妃如此抗拒,可惜胤祚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回答。 德妃一边抽泣,一边注意到了康熙的眼神,当初胤祚出事后,她整个人都慌了,没有来得及给小贵子的事情收尾,导致如今错漏百出,也不知道康熙究竟查到了多少。 康熙查到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赵齐虽然在追查小贵子兄弟的事情,但是小贵子的尸体却为他们带来了新的线索。 仵作在仔细检查过小贵子的尸体之后,发现他的指甲中残留着微量的血肉,除此以外,他的后腿膝盖处有一道清晰的淤伤,是个很明显的脚印,应当是偷袭的时候留下来的。 赵齐已经吩咐在排查了,重点就是德妃宫中的人。 隔日,赵齐在永和宫逮住了两个太监,送到正殿之中,康熙看着德妃说道:“勒死小贵子的人是你宫中的太监,你有何话说?” 德妃一下子跪倒在地,哀戚道:“臣妾与小贵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杀他呢?” 康熙又看向那两个太监,“那你们俩说说,是什么情况?” 那两个太监已经在慎刑司受过刑罚了,早就挨不住交代了彻底,“青芸同奴才说,要是能把小贵子杀了,再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就给奴才一百两的银子。” “是青芸亲自和你们俩说的?”康熙问道。 “是。”太监回答道,将青芸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小贵子原本是伺候四阿哥的,与四阿哥关系亲密,又是皇贵妃的人,出事了也不会怀疑到永和宫的头上。” 康熙心中一动,四阿哥?莫非胤祚是听到胤禛的名字才悄悄跟了过去? 对照现在的情形,这个猜测显得合情合理。 胤祚只认胤禛,显然是对胤禛有很深的感情,听到他们谈到胤禛,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心中担忧哥哥,暗中跟着两个太监,没想到撞到了杀人现场。 无论胤祚心智如何聪明,也还是个孩子,月黑风高之际,见到一个人被勒死在自己的面前,肯定受不住这个惊吓。 “你们行凶的过程是被胤祚打乱了?”康熙问道,探身俯视着两人。 若是如此,这两人丢下倒在雪中的胤祚逃回了永和宫,让胤祚在风雪之中冻了那么久,真是罪该万死。 两人中个高的一个人说道,“奴才动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惊呼,过去查探的时候并没看到人,奴才怕引来其他人,这才慌里慌张地逃走了,并不知道是六阿哥。” 康熙看向赵齐,赵齐立马说道:“根据现场的痕迹,可以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 “所以这事儿你不知情?”康熙又看向德妃,若说德妃一点都不 知道,他是不太信的。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德妃膝行几步,上前悲哀道,“求皇上明察。” “让青芸进来。”康熙说道。 青芸一进来,见到此情景,面露几分讶然,但是很快就平静了,“奴婢叩见皇上。” 赵齐上前一步,将刚刚两个奴才指认说了一遍。 “奴婢并不知道此事,不知道他们为何污蔑奴婢。”青芸叩首说道。 赵齐侧头看了皇上一眼,又严厉责问了几句,青芸一概称作不知情。 “你说你们与小贵子无冤无仇?”康熙说道,神色玩味,“朕看来却并非如此,皇贵妃宫中的毒药不也是你们下的吗?毒害皇贵妃,意图嫁祸给小贵子,还敢说没有关系?” 德妃小声抽气,惊恐地看了青芸一眼,欲言又止。 青芸则是沉默不语。 “怎么?想起来这件事了?”康熙看向德妃,不肯放过她丝毫的不对劲之处。 “臣妾……臣妾只是先前听闻青芸提到过皇贵妃怀孕之后,担心皇贵妃对胤禛不上心,诸如此类的言语。”德妃说道,“但是青芸只是随口一说,应该与此事无关吧。” “朕将皇贵妃中涉及此事的桃珠扣下来问过了,青芸去探望桃珠之时,被桃珠发现在放补汤药材的房间门口徘徊过。”见德妃还要为青芸辩解,康熙打断她的话,“朕也查明了,是青芸托了采买的人将药带进宫中。” 因着的这两种药材比较常见,常用作补药,故而采买的人也没有注意。 德妃震惊,眼眸睁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青芸,“青芸,你为何……为何如此糊涂?” 青芸面露了几分恐慌,随后坚定地说道:“此事与奴婢无关,奴婢买药也是煮了自己喝,桃珠看到奴婢在门口徘徊,是因为奴婢对皇贵妃宫中不熟悉,迷了路而已,都是巧合。” “皇上……”德妃又看向康熙,“臣妾与青芸情同姐妹,她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康熙瞧了德妃一眼,语气沉重,“如今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相信,赵齐,把人带下去严加审讯。” “奴才遵旨,奴才不信她的嘴比慎刑司的刑罚还硬。”赵齐说道,又看向青芸,“青芸姑娘,请吧。” 这客气一声“请”,也只不过给德妃一点面子而已。 “这两个人拖下去杖毙。”康熙一指跪在一旁两个的太监说道。 那两个太监一惊,还没有来得及求饶,就被魏珠带的人按住,捂了嘴巴拖了下去。 “桃珠等人既然是皇贵妃宫中的人,就交给皇贵妃处置吧。”康熙说道,梁九功赶紧下去处理。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康熙看着还跪在地上德妃,静静注视了良久,缓慢开口道:“从先前敬嫔诬陷宜妃之事,再到后面借着五阿哥挑拨朕与宜妃的关系,宜妃摔跤,青璃窥探翊坤宫,再到今日皇贵妃被下毒,小贵子被勒死,这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你的影子。” “臣妾……” 德妃刚说两个字,就被康熙抬手打断了,“朕知道,青芸最后肯定会承担下所有的责任,让你全身而退,但是,朕希望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的手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从看到青芸死寂的神色时候,康熙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了,青芸是德妃带进宫的人,为了主仆之间的情谊也好,有把柄被德妃拿捏了也好,她注定成为了替罪羊。 “皇上这是已经认定了这些事情都是臣妾所为吗?”德妃泫然欲泣,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打击甚深。 “是。”康熙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德妃脸色一白,良久,喃喃自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康熙心生厌恶之意,神色凌然,收回注视德妃的目光,“人在做,天在看,你所行之恶事,如今不正是报应在了胤祚身上?” “臣妾冤枉。”德妃咬紧了牙关,否认道。 康熙起身摆摆手,“你不必在朕面前喊冤,是不是冤枉你心中有数,等青芸把罪都认下来,朕会借着你治宫不严,疏忽懈怠,将你禁足,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皇上是要将臣妾打入冷宫?”德妃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该庆幸,还有两个儿子,要不是为了胤禛和胤祚,朕此刻就降了你的位份。”康熙在门口停住脚步,转头说道,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要是让旁人知道德妃如此歹毒,只怕胤禛和胤祚日后都会抬不起头。 德妃心中惊慌,正欲爬起来想要求情,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40章 落井下石 德妃踉跄两步,倒在了康熙脚边。 起初康熙还以为她在演戏呢,听到她脑袋咚地一下磕在了地上,觉得不对劲,上前查看,这才发现人已经昏过去了, 接着,永和宫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在太医院一直留有人照看六阿哥,可以直接拎过来给德妃把脉。 太医简单的诊治后,便说德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康熙心中一阵复杂难言。 “德妃娘娘气急攻心才会晕了过去。”那太医心中叫苦,皇上和德妃独处,还有谁能让德妃气成这个样子呢,他掂量着又说道,“脉象虚浮,有小产的迹象,日后还需静养,不可再动气,否则孩子恐怕保不住。” “娘娘担心六阿哥,已经好几夜都没有睡着了。”青竹面露忧惧,青芸被带走了,娘娘又昏迷着,只有她能撑起来了。 德妃的眼下一片青色,面色发白,即使昏迷着,眉头依旧微微皱起,神色倦怠。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看到德妃如此憔悴的模样,与往日的清雅美丽截然不同,再想想她这几日对着胤祚的遭遇,让人心生怜惜。 康熙长叹一口气,心中开始犹豫。 佟皇贵妃听说德妃昏过去了,就觉得事情不妙,让庆嬷嬷盯紧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她,果然,随后就传来德妃怀孕的消息。 佟皇贵妃咚地一下子把茶杯放在桌上,不能让德妃就这么躲过去,沉吟片刻道:“如萩,去请翊坤宫请宜妃娘娘,就说因着六阿哥生病,德妃急得昏过去,咱们去探望一下。” 如萩赶紧一路小跑着去了翊坤宫。 宜妃听到皇贵妃的“邀请”,怔愣了一下,她们什么时候同德妃是相互探病而不是想相互投毒的关系了? 转念一想,胤祚都病了几天了,德妃怎么这个时候晕了?难道……事情起了变化? 皇贵妃管理六宫多年,人脉广,德妃宫中安插着她的人手也说不定,所以极有可能是得了什么新消息。 “本宫知道了,你同皇贵妃说一声,就说本宫马上就去。”宜妃说道,让兰心准备着,随后去永和宫一趟。 胤禟背着手,哒哒地走到门口,仰头瞅着宜妃问道:“额娘,你要去哪里呀?” “去探望你六哥哥。”郭宜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六哥哥是不是生病了?”胤禟皱着小脸问道,他不太明白疯了的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是呀。” 兰心取了件斗篷给宜妃披上,雪停之后格外的寒冷,寒风犹如在脸上割刀子一般。 “那禟禟可以去吗?”胤禟抱住宜妃的手,恳求道,“还想看看四哥哥。” 一边说着还一边拉着宜妃的手,左右摇晃撒着娇。 郭宜瞅了他一眼,“行吧,但是你去了要听话,知道吗?” 胤禟欧耶一声,点头应下,跟着乳母溜去自己的房间,又哒哒哒跑回来,怀中鼓鼓囊囊的。 “你这是揣了个什么?”郭宜颇感好奇地问道。 “给六哥哥带了个玩具。”胤禟说道,六哥哥生病了,有了玩具就会开心一些呀。 郭宜想,这也算是有心了,你四哥没有白疼你。 去永和宫的路上,胤禟一路嘀嘀咕咕,一会问六哥哥是什么病,痛不痛,一会问什么时候好,禟禟呼呼能不能好。 郭宜……这可真是一个话痨。 皇贵妃早就在永和宫门口等着了,一旁还站着贵妃钮祜禄氏。 郭宜带着胤禟行过礼,三人一同朝里面走过去,钮祜禄氏走在左侧,郭宜走在右侧。 她拉了拉皇贵妃的衣袖,使了个眼神:她怎么来了? 皇贵妃抿了抿唇,回看了过去,有点抓狂:我也不知道啊。 贵妃好似一点都没有看到两人的互动,目不斜视,挺直着背朝前走着,似乎对她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毫不关心。 “你们怎么来了?”康熙坐在上首问道,真是难得啊,三个人一起挤进了永和宫。 “臣妾听说德妃妹妹昏倒了,又数日不见胤禛,便想着过来瞧瞧。”皇贵妃说道,暗中打量康熙,这脸色发黑,看来心情不好啊。 康熙嗯了一声,这个理由通过了。 贵妃平淡地说道:“臣妾现在管着六宫的宫务,德妃昏倒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这个理由也可以,就是有点冷淡了,康熙又看向宜妃,“你也是听说德妃昏倒了来看看?” “臣妾刚知道此事。”郭宜这可是实话实说,她只是猜出来的德妃这边有变故,可不知道是昏倒了,按照小说的套路,再加上皇贵妃这紧张的态度,她有理由怀疑德妃是怀孕了。 “那你来干嘛?凑热闹?”康熙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神色好似她敢点头,就立马把她轰回翊坤宫。 “瞧您说的,臣妾是那样的人吗?”郭宜无语,“胤禟听说他六哥生病了,带着礼物来探望呢。” 热闹私下里看看就行了,来德妃宫中看这个热闹,怕是能把德妃直接给气醒过来。 听到是胤禟来探望胤祚的,康熙的神色这才好了点,“那人呢?” “臣妾这不是在门口听说德妃也昏迷了,想着过来探望一下德妃,便让胤禟直接过去找胤祚了。”郭宜解释道,实则是担心等会万一有什么宫斗的戏码,怕教坏小朋友,“不知道德妃如何了呢?” 康熙的嘴唇动了动,被三个女人一起盯着,竟然生出了几分赫然,半晌,才说道:“德妃有了身孕。” 我去,我去去去……竟然真的猜准了,郭宜满脸的惊诧。 还是皇贵妃的反应最快,“原来是这等喜事,恭喜皇上了。” 贵妃也跟着道了声喜。 看康熙的眼神瞟了过来,郭宜很想吐槽,您当这是祝寿呢,每个人挨个上前说祝词吗? 心中好一顿吐槽,嘴上却顺着大家的话说道:“恭喜皇上。” 德妃真的是好运气了,在这个关口怀孕了,想必康熙那颗多情的心又开始动摇了吧,难怪皇贵妃会着急呢。 “德妃怎么会晕倒呢?”皇贵妃状似无意地说道。 “可能是欢喜过头了吧。”钮祜禄氏低垂着眉眼,忽然开口道,她平静的神色给这句话增添了几分嘲讽之意。 神特么欢喜过头了好不?郭宜简直佩服极了,这位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笑死个人,很有谐星潜质啊。 康熙神色颇为尴尬,他总不能说是被自己气的吧,想想就开始甩锅,“因着胤祚生病,她一时焦急难耐,所以才会昏迷过去。” 皇贵妃就等着康熙这句话呢,叹息道:“德妃是一宫之主,又是胤祚的额娘,如今怀了身孕,恐怕是难以兼顾啊。” 康熙还在想着如何处置德妃,听到皇贵妃这话,心思动了动,“朕瞧着这永和宫的事务就让定嫔暂代吧。” 如此一句话,便算是剥夺了德妃治宫之权。 但是皇贵妃觉得还不够,毕竟德妃位置在这里,定嫔哪里有胆量越过她呢,再说,自己前面筹划那么多,可不是为了德妃受这不痛不痒的惩罚。 “如此,也好让德妃修养一阵。”皇贵妃说道,“可以专心照顾胤祚,胤祚可好转了些吗?” “朕已经让太医院在想办法了。”康熙说道。 这就是没有好转的意思了,皇贵妃抿了抿唇,“想必有德妃的照顾,胤祚定然能够更快的恢复。” 康熙想到胤祚对德妃的反应,没有说话。 “孩子一生病,格外的柔弱,自然而然更加依赖额娘。”郭宜给皇贵妃添了把火,“不过,德妃也照顾好自个儿,都说这前三个月最为重要了……” “那倒是的,臣妾刚知道自己有孕之时,也是心中担忧,好在贵妃妹妹体贴,把宫务接过去了。”皇贵妃顺着说道,“皇上也得好好劝劝德妃妹妹,要顾好自己身子,胤祚那边还有胤禛呢。” “四阿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郭宜接到皇贵妃给她的眼神,赶紧说道,“近来几日必然也是心中担忧。” “可不是嘛,我听庆嬷嬷说,他一边担心着胤祐的病情,一边还担心德妃的身体,过几日还要进学,若是长此以往,该如何是好?”皇贵妃说道,语气中的担忧不完全都是作假,毕竟胤禛的辛苦,她也看在眼中。 “可是现在德妃怀着孕,恐怕也顾不了这么多吧?”郭宜迟疑地说道,她一直在顺着皇贵妃的话往下说,心中却是想着皇贵妃到底想干嘛。 皇贵妃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胤祚是德妃的心头肉,那她就在德妃的心头挖两下,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痛彻心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着长叹一声。 贵妃钮祜禄氏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说道:“德妃如今自顾不暇,要不让胤祚去皇贵妃宫中住上一些时日?毕竟四阿哥也在皇贵妃的宫中,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 皇贵妃愣了愣,她其实想的是让胤祚跟着胤禛去阿哥所,由皇上亲自照料,反正他带孩子的经验也挺足的。 放到她宫中? 想一想德妃知道这件事会气成什么样子,皇贵妃便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不过,她不能直接答应,面上故作迟疑,“这样不好吧?臣妾已经养着胤禛了,这再养着胤祚,恐怕众人……” 郭宜一看康熙的眼神扫了过来,立马拒绝道,“臣妾的宫中已经有了四个阿哥,再来一个恐怕要闹翻天,臣妾可招架不住。”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臣妾觉得贵妃的提议倒是不错,四阿哥与六阿哥兄弟情深,说不定相处久了,六阿哥这病也好得快些。” 康熙想到胤祚对德妃和胤禛的反应,陷入了沉思。 第141章 德妃清醒 “只是让皇贵妃代为照顾一段时间,想必德妃也会感激的。”贵妃淡淡地说道,“等到胤祚好了,或者是德妃身子好了,再回永和宫不就成了?” 姐妹,神助攻啊!!!郭宜在心中为贵妃啪啪啪地鼓着掌。 “或者。”钮祜禄氏继续说道,“送到其他姐妹宫中也可以,只是胤祚如今病着,一下子到了陌生环境,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恐怕会惶恐。” 皇贵妃唇角微微勾起,不得不说,钮祜禄氏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真好,她干脆继续加把火,“若是对胤祚的病情有益,臣妾受点非议也没有什么的。” 康熙也是考虑到惹人非议这点,加上皇贵妃还有孕,才未下决定,他在心中将合适的人选过了一遍。 惠妃一心扑在老八身上,当初对胤祐都有些懈怠,换成胤祚,岂不是更甚? 荣妃礼佛多年,不问外事,性子却太沉闷了,胤祚现如今已经不说话了,要是去了荣妃的宫中,岂不是更加沉默? 若是胤祚健健康康的,送到嫔位的人身边养着也可以,可是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万一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又该如何呢? 思来想去半天,康熙觉得果然只有皇贵妃宫中比较合适。 正如贵妃所言,胤禛还在皇贵妃宫中,现在胤祚离不得他,晚上看不到人不睡觉,早上醒来见不到人要闹腾。 “贵妃说的有道理。”康熙终于有了决定,又看向皇贵妃,“如此,就辛苦你代为照顾胤祚一段时间,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朕提。” 皇贵妃抑制住激动的心,“臣妾自当竭尽全力照顾好胤祚,如此一来,胤禛也稍微轻松些。” “朕盼着胤祚早日康复啊。”康熙说着,胤祚这个孩子聪颖又懂事,他极为喜欢,现今只盼他能够早日康复。 不求如以往一样,但至少能像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郭宜在心里激动地苍蝇搓手手,她已经等不及看到德妃知道这个“好消息”时候是什么样的神色了。 “皇上,德妃醒了。”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啊。 “既然德妃妹妹醒了,不如咱们去探望一下吧?”皇贵妃建议道。 她同宜妃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走吧,去看看吧。”康熙说道,既然都是来探望德妃的,如今醒了,正好见一面。 德妃正半靠在床上,见康熙进来正欲行礼,接着又看到了后面的三个人,动作一僵。 “德妃妹妹,听闻你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皇贵妃笑得春风满面。 看在德妃的眼中,却是忐忑不安,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本想借着这个事情躲过惩罚,但是皇贵妃在此,必然不会让自己如愿。 德妃僵着笑容说道:“多谢皇贵妃了。” “德妃妹妹还是要好好休息,万不可劳心劳力,不然动了胎气可不好。”皇贵妃笑眯眯地劝慰道,好似真的很关心德妃身体一般。 “劳皇贵妃挂念了。”德妃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朕已经决定了,这段时间,胤祚就随着胤禛住在皇贵妃的宫中,等到病好之后再回来,也方便你养胎。”康熙说道。 德妃都快以为自己幻听了,整个人呆愣住,连僵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皇上,您说什么?” “胤祚这几个月住在皇贵妃的宫中,你安心在永和宫修养。”康熙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别带走胤祚,臣妾求您了。”德妃慌乱地恳求着,挣扎着要起身给康熙跪下。 康熙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着 ,免得动了胎气,“朕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身子不便,太医也说你不可操劳。” “可是……” 德妃正欲辩解,康熙又道:“你也看到胤祚如今的情况了,他离不开胤禛……” “可以让胤禛回来永和宫,皇上,臣妾求您了,让胤禛回永和宫陪着胤祚吧。”德妃拉着康熙的手哀求道,泪水霎时间就漫过了她的眼眶,滴落在康熙的手背上。 她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儿子了!!! 皇贵妃撇撇嘴,胤禛是胤祚的附属品吗?德妃可真是偏心得让人都看不下去。 “两个都还是孩子,德妃妹妹又要静养,这在永和宫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皇贵妃说道,顺便还补了一句,“偷偷溜出去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 胤祚就是自己偷偷溜出去才出了事情,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德妃忍不住怨毒地盯着皇贵妃。 皇贵妃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非常愉悦的笑容。 “朕已经下了决断,你不必多言,况且胤祚只是暂住一段时间,等到胤祚好了,就回永和宫。”提到胤祚出事,康熙心生烦躁,更加怀疑永和宫能否照顾好胤祚了。 康熙此话一出,德妃便知道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了,但是她不甘心。 皇贵妃抢走了自己的一个孩子,还要抢走自己另一个孩子吗?老天真不公平!!! “还有,永和宫的宫务,朕也让定嫔代为管理。”康熙说道。 有了胤祚的事情在前,被夺权在德妃的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过,定嫔想要管永和宫的事情,呵,她也敢!!! 德妃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收拾心情,开始在脑中为自己谋划出路。 即便皇上的一言一行摆明了是在惩罚她,但是,只要没有明说,就证明他还不想把自己逼到绝路。 思及此,德妃迅速转换了语气,“臣妾多谢皇上怜悯,都怪臣妾身子不好,不能亲自照顾胤祚,还要麻烦皇贵妃了。” 佟皇贵妃笑了笑,“举手之劳,德妃妹妹言重了。” 一旁的郭宜看得是瞠目结舌,德妃这情绪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宫斗高手,实在是让人佩服之至。 德妃又道:“胤祚如今病着,若是有什么言行出格之处,还望皇贵妃见谅。” 这口吻,这语气,俨然一位慈母的样子。 皇贵妃一一笑纳了,也顺着说道:“德妃与本宫不必这么客气,不管怎么说,胤禛也叫了本宫一声额娘,胤祚又是他弟弟,本宫自然爱屋及乌,会好生照料的。” 这话好比一把四十米的大刀直接插在了德妃心口,德妃捏紧手指,攥着被子,这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形象,“礼数还是要有的。” 此时,梁九功忽然进来,对康熙一阵耳语,德妃就坐在康熙的身边,只隐约听到梁九功提到“青芸”的名字,心中便有了猜测。 等到梁九功退到一旁,康熙看了宜妃一眼,才开口道:“刚刚德妃身边的青芸招了,说是她谋划了一切,宜妃摔倒也好,皇贵妃被下毒也罢,还有小贵子之死,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替罪羊也太明显了吧,郭宜都听不下去了,“臣妾自问未曾得罪过青芸,为何她要谋害臣妾?” 话是对着康熙说的,但是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德妃的身上。 “她自作主张罢了,以为如此便能挑拨你与皇贵妃的感情,想在德妃面前邀功罢了。”康熙说道,眼神又扫了她一眼。 这个理由怎么如此熟悉?哦,是了,当初青璃窥探翊坤宫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他们都不换一下借口让自己显得更真诚一点吗?还是觉得她是个傻子好欺骗? 郭宜绝对不相信是后者。 不过,康熙这么说了,郭宜也不好辩驳什么,无论他是包庇德妃,还是真的没有查到,只要他说是青芸做的,那就是青芸做的。 这么一想,当皇帝也不错,看到马的时候,还可以大喊一声:哦吼,你看这是鹿啊。 别人也不敢反驳就是了。 “臣妾知道了。”郭宜说道,算了,反正今日已经在德妃的心窝子里面捅了两刀了,她也不想冒着惹怒康熙的风险,再捅上第三刀。 “朕让赵齐彻查了,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德妃与这些事情有关系。”康熙解释道,他不想让她们觉得自个儿色令智昏,而且德妃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也的确是无处可查。 皇贵妃附和道:“事情查清楚了就好,此等恶奴可要严惩才好,德妃,你说是吧?” 德妃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了皇贵妃那张得意的脸,食其肉,饮其血,将她千刀万剐,再踩到脚下。 可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皇贵妃所言极是。”德妃咬着牙说道,嘴里泛起了一丝丝的血腥味。 虽然当初就已经决定好了让青芸成为弃子,但是如今被皇贵妃这样逼迫着,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那你说,什么样的刑罚合适呢?”皇贵妃慢条斯理地说道,继续在德妃的伤口上撒盐,现在痛苦了,害别人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这个下场呢? “一切单凭皇上和皇贵妃做主。”德妃忍着心中的怨恨说道,皇贵妃的心好歹毒,竟然想让她亲自惩罚青芸,若是真让皇贵妃得逞了,以后这永和宫上上下下谁敢替她卖命? 康熙看了德妃一眼,“此事交给慎刑司定刑吧。” 德妃心中一凉,交给慎刑司定刑——那便是不愿意给青芸一个痛快了。 她一抬头对上康熙的视线,里面是浓浓的警告与冰冷,吓得她一个哆嗦——皇上借着青芸的下场在警告自己!!! 康熙收回了目光,“青芸是永和宫的人,更是德妃身边的人,如此胆大妄为,德妃也要承担管教不力之责,如此,就罚你禁足宫中,无旨意不得外出。” 虽然只是小小的禁足,但是康熙并没有提到具体的期限,说不好就是一辈子了。 即便是万般不愿,德妃只能起身行礼谢恩,在心中暗下决定,今日之辱,今日之苦,他日必定要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第142章 探病 “皇上,瑷珲六百里加急。”梁九功匆匆进来禀告。 康熙腾地一下子起身,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大步走了出去。 郭宜心中疑惑了一下,瑷珲?那不是黑龙江流域吗?六百里加急,应该是与军情有关吧,不知怎地,她突然想到了尼布楚。 康熙一走,便没有人说话了,众人好似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想维护了,想来也是,康熙都不在了,再精彩的戏失去了观众,表演者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德妃半靠在床上,双眼失去了神采,额头上还有磕出来的淤青,她盯着牡丹万字纹的锦缎被面,心中又是愤恨,又是酸楚。 她很想质问皇贵妃是不是很得意,但是,这样做就会再次在皇贵妃面前露出自己的狼狈不堪。 皇贵妃今天心情舒爽极了,主动开口道:“咱们也算是探望过了,便不打扰德妃妹妹休息了。” 钮祜禄氏跟着起身,郭宜也立马站好队形,三个人前后出了门。 郭宜回头看了一眼,德妃半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身上以往的那种高傲好似被人碾进了尘埃之中,微薄的日光透过窗棂,投在房间中,昏暗得令人窒息。 “多谢贵妃妹妹此次仗义执言。”皇贵妃扭头笑着,此次要不是有钮祜禄氏关键的那几句话,事情还没有这么顺利呢。 在康熙看来,钮祜禄氏与佟佳氏的关系平淡,应该说,她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平淡,故而她说的话的显得更为公正些。 若是宜妃来说,康熙难免会想太多。 所以说,钮祜禄氏担得起这声谢。 “臣妾只是不喜欢有人在臣妾的管辖下生些幺蛾子,令人心生厌烦。”钮祜禄氏眉眼淡漠,好似一切都是无心之举。 的确,如今她是后宫的主事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横生事端,她也会很麻烦。 皇贵妃低敛眉眼,笑容淡了些,蓦地生出了几分惆怅,还记得钮祜禄氏未入宫之前明媚轻扬,宛如枝头娇艳的花儿,如今却像是一潭死水,风雨不起波澜。 这皇宫真的是改变了她太多。 佟皇贵妃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何止钮祜禄氏呢,这后宫中的每一个女人恐怕与进宫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亦是如此。 “既已无事,臣妾先行告退。”钮祜禄氏平静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走吧,去看看胤祚。”皇贵妃收起感慨,转身离开了。 郭宜走在她的身旁,低声道:“德妃这次算是跌了个大跟头呀。” 皇贵妃轻笑,“你可不要小瞧她,刚刚她若是闹腾起来,恐怕就真的完蛋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忍下来了,都说咬人的狗不吠,她这是在蓄力呢。” 郭宜点点头,德妃那个样子的确不像是个会认输的,况且她能到如今的地位,心智、谋划都不可小觑。 “不过,本宫既然能揭穿她一次,也不惧怕她下一次的算计。”皇贵妃淡淡说道,语气之中信心满满。 宜妃的话果然还是有些道理的,女人有了身孕,就要的保证心情愉悦,能不忍则不忍,尤其是像德妃这种,自己退一尺,她就进一丈,永远不会知足。 自打她与德妃杠上之后,便觉得每天的饭菜茶水都香甜一些。 两人刚走到胤祚的屋子中,就听到胤禟正嘀嘀咕咕同胤祚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就是他单方面输出。 郭宜听了一耳朵,一会说自己哥哥种洋芋,一会说自己哥哥会造船,一会说额娘会画画,一会说自己赛龙舟赢了,简直就是凡尔赛大赏的现场。 而且进去之后,郭宜发现他竟然也钻进了胤祚被窝里面。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探病探到人被窝里面的吧,郭宜满头黑线。 胤禟嘀咕了两声,见胤祚还是没有反应,失去了耐心,把玩具塞进胤祚的手中,扭头看向四哥哥,“四哥哥,让我看看你的手手。” 胤禛坐在床边,把手伸过去。 “哇哦。”胤禟捧着胤禛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用小胖指头轻轻戳了戳,“疼不疼啊?” 郭宜看得额头青筋一跳,说不定人家不疼,被你这么一戳就疼了呢?也就是胤禛脾气好,不然换做别人,立马一爪子就把你掀下去。 胤禛摇了摇头,笑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胤禟把脑袋凑过去,呼呼,“禟禟给你呼呼哈。” 他每次摔痛痛了,额娘和哥哥都是这么呼呼的,呼过就不痛了。 郭宜笑着上前,傻儿子真当自己吹的是仙气儿吗? “给佟额娘和宜妃娘娘请安。”胤禛余光中瞥到人影,一转头发现佟额娘她们,赶紧收回手,跳下床给两人请安。 想到自己刚刚同胤禟的对话,总觉得透出几分傻劲儿,耳朵上慢慢爬上羞涩的红色。 郭宜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己这个儿子自带降智效果,杀伤力十足。 倒是佟皇贵妃难得看到胤禛这般天真幼稚的样子,不由地让她想起胤禛还是个团子的时候,天天跟在身边一口一个“额娘”,奶乎乎的,哎,长大了就没有这么可爱了啊。 胤禛被佟额娘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出声道:“佟额娘怎么来了?” 胤禛的声音打断了皇贵妃的回忆,让她隐隐生出几分遗憾,又看了胤禛一眼,罢了,现在的胤禛也很体贴,“你德额娘怀孕了,又因着近来之事动了胎气,状况不好,皇上想让她静养一段时间,便让你和胤祚去我宫中住上一段时间。” 胤禛愣了一会,他心中很清楚肯定不是佟额娘说的这个原因。 说不定……是和小贵子之死有关,而且说不定宜妃娘娘摔倒也有关系,甚至可能和佟额娘被下毒事情有关,德额娘她…… “怎么?高兴傻了?”佟皇贵妃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着说道。 胤禛被打趣得脸也红了,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刚刚的忧愁。 皇贵妃也不刻意为难他,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你同胤祚说一声,他现在只听得进去你的话。” 提到胤祚,胤禛的脸色黯淡了些,他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且眼神呆愣的胤祚,温声道:“胤祚,咱们去佟额娘宫中小住一段时日好不好呀?” 胤祚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郭宜看得有几分难受,对德妃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你不说话,哥哥就当你同意啦。”胤禛摸摸弟弟消瘦的小脸,深吸一口气,希望离开永和宫之后能够好起来。 皇贵妃让庆嬷嬷张罗着收拾一下东西,至于永和宫的人,她一个都不想带回宫中,又担心胤祚到了陌生的环境不习惯,最后挑挑拣拣只留了一个乳母。 胤禟听了两人的对话,立马看向佟皇贵妃,“佟额娘,那禟禟以后可不可以去你宫中看四哥哥啊……” 顿了了一下,又加了句,还有六哥哥……” 皇贵妃闻言轻轻笑了,极为亲切地说道:“当然可以啊,佟额娘一直都欢迎你随时过来。” 胤禟可爱又机灵,她可喜欢了。 胤禟欧耶一声,凑到胤禛身边,“四哥哥,我以后会经常去看你和六哥哥的。” “四哥和六哥也欢迎你。”胤禛说道。 “好了,胤禟,咱们该回去了。”宜妃让堇姑姑把人从被窝里面挖出来。 胤禟故意吱哇乱叫着,夸张的表情动作惹人注意。 郭宜实在是忍不住,弹了儿子脑门一下,“你消停会。” 胤禟呼呼呼,“还想跟四哥哥玩啊。” “四哥哥今天要带六哥哥去佟额娘的宫中,过两天再去找他们玩。”郭宜说道,看他们这个样子,还有一阵的忙活呢。 胤禟撇撇嘴,极为不愿意地同意了。 “同佟额娘和哥哥们告别。”郭宜说道。 “佟额娘,禟禟走哒。”胤禟挥挥手,又抱了胤禛一下,“四哥哥,再见。” 他顿了顿,看向胤祚,磨磨蹭蹭地上前两步,拍了拍胤祚手中的玩具,“六哥哥,我走了。” 胤祚自然不会给他任何的反应。 郭宜这才看到胤禟送给胤祚的是他以前很喜欢的一个虎头娃娃,还挺有心的。 胤禟告别众人之后,牵着额娘的手手往回走,心情有些低落,“额娘,六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为何这么说?”郭宜问道。 胤禟闷闷不乐,声音低沉,“禟禟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你六哥哥不也没有理四哥哥吗?”郭宜说道,胤祚又不是针对他,“六哥哥生病了,病好之后,就不会不理你了。” “六哥哥是什么病呀?这么奇怪。”胤禟若有所思,这就是大家说的“疯了”吗? 郭宜蹲下身子,把手放在胤禟的左胸口,“你六哥哥的心生病了,他看到一幕可怕的场景,心就躲起来了,要等他确认外面安全了才会再出来。” “是有坏人要欺负六哥哥吗?”胤禟认真问道,“那禟禟帮他把坏人赶跑。” “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但是六哥哥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心情。”郭宜说道,胤禟这种小鸡崽在德妃眼中怕是不值一提,而且德妃应该不怕被踩脚。 哦,不对,原身也踩过德妃,莫非这个是家传绝学? “好的,知道哒。”胤禟点头说道,既然六哥哥生病了,自己就大度点,不同他计较了,毕竟他除了傻乎乎的,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郭宜还不知道自己的傻儿子在心里腹诽别人傻乎乎呢,若是知道,定然是要吐槽他的厚脸皮。 第143章 小胖禟 另一边,永和宫内,胤祚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胤禛试图从胤祚的手中取过虎头娃娃,以便给换他衣服。 他伸手拉了一下,却是没拉动,原来胤祚将娃娃紧攥在手中,似乎不愿意松开。 胤禛愣住,随后一阵狂喜,这是不是说明胤祚对外界是有反应的?以后还有好转的可能? “苏培盛,你看到了吗?胤祚不愿意放开虎头娃娃。”胤禛将一旁的苏培盛拉了过来,兴奋地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六阿哥是喜欢这个虎头娃娃吗?要不我们多送送几只?”苏培盛看了两眼,说道。 胤禛用看傻蛋的眼神瞟了苏培盛一眼,他弟弟是喜欢虎头娃娃吗?他弟弟喜欢的是胤禟啊!!! 先前他也给胤祚塞了不少的玩具,但是胤祚基本上都没有反应,可见并不是对玩具感兴趣,“除非你的虎头娃娃都是禟禟给的。” 想到这个虎头娃娃是胤禟送的,胤禛立马觉得胤禟可真是他的小福星。 苏培盛哎哟一声,才明白四阿哥的想法,这是六阿哥有机会好转吗? “那您可得多邀请九阿哥来陪陪六阿哥。”苏培盛赶紧说道。 “你说得对。”胤禛点头同意苏培盛的提议,心中激动万分,原地踱步转着圈,他以后得叫胤禟多来陪陪胤祚,胤祚定然好得更快。 对了,胤禟喜欢什么,糕点?那他可要多备一些,各式各样的都要,让他吃得开心。 于是,胤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个小福星的荣誉称号,还得到了胤禛的盛情邀请,日日哒哒地跑去皇贵妃的宫中蹭吃蹭喝,接受胤禛和皇贵妃的投喂。 过了半个月,郭宜突然发现,自己儿子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伸手揪住他的小肉脸,说道:“小胖禟,你要再吃,额娘可抱不动你了。” “儿臣才没有胖呢。”胤禟气得叉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腰没了,一使劲,小手就陷在腰上的肥肉里面。 然后,整个人震惊,石化,泪奔…… 郭宜哈哈大笑,无情嘲讽,“哎哟,禟禟变成了胖禟了。” 气得胤禟哇哇大哭,去找五哥哥和七哥哥寻求安慰,谁知胤祺被他一撞,哎哟一声,退了好几步,才抱着他稳住身形,胤祐更是直揉被撞得生疼的肚子。 见此状,胤禟顿时一阵悲痛,心中更加难过了。 笑归笑,郭宜还让堇姑姑去皇贵妃宫中传个话,让他们别给胤禟投喂太多的糕点,糕点吃多了容易积食,还吃不下饭。 惹得皇贵妃好一阵惋惜,她可喜欢投喂胤禟了,圆滚滚地像个小松鼠,一直吧唧吧唧啃着糕点。 而且她也听胤禛说了胤祚的变化,更知道胤禟“小福星”的称号,便仔细观察了一下真假,这才发现了些细节。 胤禟已经从额娘那里知道六哥哥病了,所以才不说话,而且六□□日抱着自己送给他的虎头娃娃,想必应该是很喜欢自己的。 遂而,他不在乎六哥哥不跟他说话,有好吃的就给六哥哥手中塞一块,有好玩的也想着给六哥哥玩分享,自己在一旁玩的时候还要嘀嘀咕咕同六哥哥说话。 而胤祚呢,虽然依旧沉默不语,甚至胤禛不在的时候,整个人焦躁不安,但要是胤禟在身边之时,他还是要安静些。 如此说来,胤禟说不定还真是个“福星”了。 思及此,皇贵妃抬头了一眼正在耍宝的胤禟。 那夸张的神情动作逗得胤禛笑出声,他自个儿也跟着咯咯笑了,就连一旁的奴才都忍不住勾勾唇角,霎时间,这宫中好像都跟着有了些鲜活的人气, 如今德妃被禁足,再也没有人拦着胤禛和胤祚、胤禟亲近,三个人黏黏糊糊的,偶尔胤禛还让胤禟留宿在此,关系亲昵极了。 皇贵妃朝着庆嬷嬷招了招手,“你去永和宫一趟,告诉她,在九阿哥的陪伴下,胤祚有了好转的迹象,于是,胤禛打算日日都邀请胤禟过来陪着,如此兄弟情深,真是令人感动。” 德妃先前不就是喜欢膈应人吗?现如今也尝尝这个滋味吧。 德妃那么关心胤祚,想必很想知道胤祚的现状吧,那她就做个好人,将胤祚的消息传递过去,至于德妃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与她无关。 一切能给德妃添堵的法子,佟皇贵妃都愿意尝试一下。 她想得很通透,虽然这次没能把德妃摁死,但德妃在皇上面前已经算是失了宠,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的。 以后她再对付德妃,就要钝刀子割肉,哪儿疼就戳哪里,那些曾经被用在她和胤禛身上的法子,她要一点点地还回去。 如此想想,也有趣极了。 “胤禟,今晚要陪四哥哥住一晚上吗?”皇贵妃回过神,极力诱惑道,“你要是留下来,佟额娘就让御膳房准备你最爱的羊肉涮锅哦。” 一听说羊肉涮锅,胤禟就忍不住呲溜一下口水,十分心动,然而还是拒绝了,“我今天要回去啊。” 哦,羊肉涮锅都吸引不了胤禟了吗?佟皇贵妃好奇翊坤宫到底有什么吸引着胤禟,便问道:“怎么非要回去?” 胤禟回忆起昨日的场景,面露愁苦,“昨日,五哥哥和七哥哥都说已经多日未同我一起玩耍,很不开心,所以禟禟答应了今日要早些回去。” 原来是这样,皇贵妃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我邀请你额娘和哥哥一起来我宫中做客吧?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胤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嘴上还要故作矜持一下,“如此打扰佟额娘不好吧?” 佟皇贵妃故意“嗯”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 假正经的胤禟一下子着急了,他的羊肉涮锅难道就没了吗?佟额娘都不再坚持一下的吗? “佟额娘你再问问禟禟。”胤禟上前扯了扯皇贵妃的衣袖。 佟皇贵妃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问什么?” “就是刚刚那个问题啊。” 皇贵妃一想,自己刚刚问……啊,原来是那个,“要不然我邀请你额娘和哥哥一起来我宫中做客吧?” “好的哦。”胤禟立马答道,生怕皇贵妃后悔。 佟皇贵妃顿时乐不可支,恨不得笑到肚子疼,揉了揉胤禟的小圆脸,“你怎么如此可爱?” “是天生的呀。”胤禟大言不惭地说道,他就是天生可爱。 “是,是,你最可爱。”皇贵妃想想宜妃给胤禟取的外号“小胖禟”,这肉乎乎的手感确实有点点胖胖的,“是吧,小胖禟?” 怎么佟额娘也知道这个称呼了???肯定是额娘说的!额娘坏坏!!! 胤禟气得又想叉腰了,但是他悲伤地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腰,真的……好气哦。 得到皇贵妃的邀请,郭宜自然是欣然同意。 羊肉涮锅哎,鲜嫩的羊肉在清水中快速汆烫,在蘸上拌了葱花和蒜泥的麻酱,简直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可是正当她准备领着崽崽去蹭饭的时候,康熙突然来了,见宜妃准备出门,便问道:“宜妃这是要去哪里?” “皇贵妃请臣妾去她宫中用晚膳。”郭宜说道,您这早不来晚不来,偏生饭点来,真是挑的好时候。 “她怎么突然想起请你吃饭了?”康熙说着便朝里走去。 郭宜叫苦不迭,看这位的意思,是要在翊坤宫用膳了?她这到嘴的羊肉涮锅岂不是要飞了? 这是何等的人间疾苦啊!!! 郭宜对着两个崽使了眼色,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先去皇贵妃的宫中,至于她,听天由命吧。 郭宜解开斗篷,跟在康熙的身后,重新回到了殿中,招呼着兰心上茶,“胤禟最近总是去皇贵妃的宫中陪胤祚,皇贵妃这才请臣妾过去。” 康熙对此事有所耳闻,在炕上坐了下来,见两个儿子顺着墙根偷偷溜走也懒得拆穿。 “他很喜欢胤祚?”康熙往后一仰,靠在软枕上,呼了口气。 “哪个哥哥弟弟他都喜欢。”郭宜说道,还好对象不是女孩子,不然这可就是妥妥的渣男。 “朕瞧着也是,原先和胤祺的关系好,后面又加了胤祐,跟胤禩也玩过一段时间,如今和胤禛、胤祚也凑得近。”康熙说道。 “也就是现在年纪小,到处耍宝。”郭宜说道,再大些,就要被康熙塞进学堂了,接受知识的洗礼,好在她听说康熙已经改了些规矩,进学没有那么痛苦了。 提到这个,郭宜就想起了康熙先前同她约定的赌局,之后胤祚、德妃连着出事,两人便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倒是可以提上一嘴,“皇上,先前的赌约可还作数?” 康熙想了一下,才回忆起宜妃说的是什么。 郭宜跪坐在康熙身侧,扯着他的袖子说道:“皇上难道已经忘记了?” “朕记着在呢?说吧,想让朕做什么?”康熙反手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笑着问道。 哦?这是认输了的意思吗? 郭宜思索片刻,说道:“臣妾暂时还没有想好呢,要不让臣妾再认真想想?该不会过了今日就不作数了吧?” “朕岂是如此小气之人?”康熙简直要气笑了,偏头看向宜妃,“这个承诺在朕这里,什么时候都奏效,只要朕能做到,朕绝不会推辞,君无戏言。” 这相当于免死金牌了吧??? “那臣妾可要好好记着,以后许个大的愿望。”郭宜笑道,嘴角拼命上扬,简直要喜疯了。 她已经开始谋划这个承诺用在哪里合适,想了半天,总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只能暂时先放到一边。 “都依你。”康熙说道,眉眼间带了一丝疲倦。 “今日皇上怎么来翊坤宫了?”郭宜转而关心一下康熙,刷刷好感值,好感值是会跌落的,要时常刷一下,保证它的峰值。 第144章 羊肉涮锅 “朕想来看看你。”康熙半阖着眼睛说道,眉宇之间显现出一丝疲态。 “劳皇上挂念了。”郭宜平静地说道,怕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吧,这才来自己宫中散散心。 “怎么?你不信?”康熙睁开眼,捏了捏她的手指。 郭宜撇撇嘴,皇帝的嘴,骗人的鬼,她信了就有鬼了,“皇上最近晋了好几位妹妹的位分,还能想到臣妾,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吃醋了,康熙哼哼笑了两声,扭过头,“皇贵妃请你去吃什么?” “羊肉涮锅。”郭宜老实地说道,皇贵妃的份例比她的要多,吃起来更痛快啊,可惜他来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的神色微露不满,灵动中透着几分活力,康熙静默着看了会,吩咐道:“梁九功,同御膳房说,今天晚膳增一道羊肉涮锅。” 郭宜心中一喜,正襟危坐,轻咳一下,笑着说道:“多谢皇上。” 康熙挠了挠她的手心,语气暧昧,“朕若是不赔你一个涮锅,你岂不是要恼着朕了?” 飞走了的羊肉涮锅又回来了,郭宜心情颇好,也不在乎康熙的胡搅蛮缠,“皇上对臣妾如此好,臣妾自然是铭记在心。” 康熙瞅了她一眼,“惯会说些好听的哄人。” “皇上要是不喜欢,臣妾以后都不说了。”郭宜娇嗔了一下,暗道,还给脸不要脸了呵。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康熙手上用力,将宜妃拉到自己身边,“旁人可不会像你这样,朕说上两句,就开始拿乔。” 郭宜戳了戳康熙的胸膛,“就不知道皇上说的这个‘旁人’是哪位妹妹?” 喜欢旁人温言软语就不要来她这里嘛,让她和崽崽愉快地玩耍不就挺好的吗? 这酸言酸语十分对康熙的胃口,他哈哈笑着,随后又道:“这宫中除了你,都是旁人。” 郭宜起了身鸡皮疙瘩,若是后宫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情话还有几分可信,现如今,每每请安之时,满屋子的娇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这个帝王的心尖尖上站满了人。 郭宜笑了笑,好在康熙看不到自己尴尬的神色。 康熙忽而叹息道:“你可要一直如此才好。” 可不能像德妃那般,美人皮下包裹着一颗恶鬼的心。 这几日梁九功一直在调查德妃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慢慢浮出水面,或大或小,总之,让人不舒服。 而随着德妃的失势,不少人蹦出来在他面前添油加醋说着德妃的坏话,芝麻大点的事儿也能絮叨好久,故而康熙已经有段时日没有翻牌子了。 郭宜也不知道他这是哪门子的感慨,猜测十有与德妃有关,干脆不搭腔,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梁九功躬身进来,他倒是机灵,全程没敢抬头,“宜妃娘娘,晚膳好了,可否要摆上?” 郭宜把康熙圈着自己手放到一边,起身看了看,竟然已经睡着了,“先不用,等皇上睡醒了再说。” 梁九功就知道是会是这样的回答。 郭宜剐了正在睡梦中的康熙一眼,说好的羊肉涮锅,这人竟然睡了,要不吃个独食? “怎么?想单独用膳?”康熙闭着眼睛突然开口说道,刚刚宜妃一动,他就醒来了。 郭宜吓了一跳,她应该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吧? 康熙笑了,“朕难道还不知道你这小心思吗?” “皇上明明醒了还故意吓臣妾。”郭宜暗骂狗男人,还好自己刚刚说等他睡醒之后再吃,不然又要被他一阵含沙射影的念叨。 不过,经历这些时候,郭宜也发现了,除了面对太皇太后、皇太后有关的事情,康熙大多数时候都还算得上宽 容。 当然面对安嫔、德妃这些人的时候,这种宽容就显得多余了。 “行了,让梁九功摆膳吧。”康熙坐起身,说道。 晚膳极为丰盛,四喜肉、蛋皮拌鸡丝、干蒸鸭、五香熏鱼、虾油豆腐、清炒时蔬两道,还有一个小炉配上的羊肉涮锅。 康熙还让梁九功给烫了壶酒送上来,冬日冰寒,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面吃着小火锅,可不得配上一壶酒,浅品细酌间,增添几分情趣。 看着满桌子的菜,郭宜已经在心中哗啦啦地流口水了,不过还要等康熙先动筷子,“皇上先吃点菜,再饮酒。” “你也一起。”康熙说道,“梁九功,你退下吧。” “多谢皇上。”郭宜谢恩,还是等着康熙动了第一筷子,这才开吃。 四喜肉,晶莹剔透,软糯到入口即化,好吃! 蛋皮拌鸡丝,凉爽可口,鲜美无比,好吃! …… 最好吃还是羊肉涮锅,切成薄片的羊肉飞速汆烫熟,裹上浓浓的芝麻酱喂进胃里,这滋味绝了!!! 郭宜吃了一会会,一抬头,康熙正看着自己,轻轻抿着酒。 “好吃吗?”康熙问道。 郭宜的筷子顿了顿,这话怎么听起来带了几分诡异,颇有那啥饭的感觉,“味道不错,皇上不吃吗?” 郭宜说着,十分乖觉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给康熙斟酒。 “朕也尝尝羊肉涮锅。” 话是这么说,但是康熙并未动筷子,郭宜骂了一声狗男人,用公筷帮他涮肉。 看在是金主爸爸的份上,郭宜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个羊肉极为鲜嫩,无半丝膻味,皇上尝尝。” 康熙吃了一口,的确是不错,难怪宜妃会喜欢呢,“宜妃不如陪朕喝两杯吧?” 谢邀,不是很想。 但是她没有拒绝的份,只能给自己也斟了杯酒,“皇上今儿怎么想起来饮酒,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康熙呵了一声,端起酒杯,“喜事没有,烦心的事情倒是一堆。” “皇上英明神武,定然能够顺利解决。”郭宜吹捧道,“臣妾敬皇上一杯,祝皇上能够早日解决这些烦心事。” 康熙笑着同她干了杯。 郭宜抿了一小口,哎,口感类似于果酒,还好不是什么烧刀子。 有道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康熙蓦地生出了几分烦躁,又看看正在慢慢品味美食的宜妃,想起之前同她聊起前朝之事的场景,竟然生出了几分想要倾述的。 “你可还记得雅克萨之战?”康熙缓缓开口道,手指在酒杯上摩挲了一下。 “臣妾自然是记得的。”郭宜点头道,先前康熙自个吹嘘了那么久,她还给画了画册,怎会不记得,“说起这个,画册已经完成了,到时候还请皇上指点一二。” 说的是指点,其实就是过审,毕竟上面有天子容颜,万一康熙觉得哪儿不好,说不定还要斥责她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 “月前,罗刹人派了六百人增援尼布楚,得知大清撤军之后,再次流窜到雅克萨附近,骚扰民众。”康熙说道,瞅了宜妃一眼。 郭宜懵逼脸,瞅我干啥?我脸上有军事地图? “罗刹人此乃是背信弃义,令人不齿。”郭宜怒斥道,哎,两国边境的和谐可不是靠着一句“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能行,拳头可要管用许多,“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才叹息道:“朕想将他们彻底赶出我大清的境内。” 这就是连着尼布楚都要一并收回来的意思了?这个决定郭宜举双手支持,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领土权的意识,但是一个国家若是连自己的土地都无法守护住,更何谈那片土地上的 子民。 “皇上圣明。”郭宜说道,“可臣妾怎么瞧着皇上不是很高兴呢?” 康熙抿了一口酒,又叹了一口气。 连郭宜都听出了浓浓的惆怅之意,“皇上有何难处不若说来听听,过了今夜,就当是一场醉话忘了吧。”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着急,要不您就说了,要不您就别说了,这吊人胃口实在是过分了。 “你啊,真是心急。”康熙笑了笑,却是开了口,“前两日,靳辅,靳辅你知道吗?” 郭宜摇摇头,这个名字没听说过,看电视剧也只记得索额图和明珠,两个老冤家实在是让人印象过于深刻。 “靳辅如今负责治理黄河,前些时候上了折子,说为了治理黄河,需要将下游的田地晒干,再雇佣这些百姓,以赔偿偿工费,被朕拒绝了。”康熙说道。 啧啧,您这位臣子打的好算盘啊,出一份的银钱,就又想占百姓的地,还想让百姓干活,这算盘珠子都从黄河蹦到京城了吧。 “皇上仁慈。”郭宜继续扮演斟酒小妹的角色,顺便给自己涮了两块羊肉,见康熙的眼神瞥了过来,只好忍痛地分了一块给他。 “反击罗刹人也好,修整黄河也罢,都需要银子。”康熙说道,“朕统计了一下今年的收成,江南、江西、山东等共有七十四州县卫受灾,到时候又要免赋。”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钱呗。 郭宜算是了解一下他问题的核心,说白了,就是穷,“皇上圣明,一心牵挂百姓,是百姓之幸。” 康熙盯着她,他想听的可不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吹捧之词,他想听的是宜妃有什么见解,“宜妃有什么见解?” “朝堂之事,臣妾一女子,能有什么见解呢?”郭宜说道,醉话只能康熙说,她如何说得。 “朕知道你心中有想法,说与朕听听。”康熙目不错睛,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 郭宜忍不住吐槽,您怎么不在我心里安装个监控? “皇上问臣妾的想法,倒不如问问自己有什么想法。”郭宜四两拨千斤的将皮球踢了回去。 “朕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万国来朝。”提到这个,康熙还是很有想法的。 您可真敢想,万国来朝没有,倒是几百年后有八国联军入侵。 “臣妾也是这样想的。”郭宜说道,“不过臣妾没有皇上这么有文采,哪里能说得出来这么文绉绉的话。” “哦,你说来朕听听。”康熙饶有兴味地看了宜妃一眼,很想知道她到底能说出什么。 第145章 草莓印 “臣妾希望天下人都能吃饱饭,希望没有战争四海祥和,希望朝中官员都清正廉洁,希望皇上能少些烦心事。”最后一句纯属郭宜夹带私货,吹捧一下康熙。 就知道她从来不会按照套路出牌,康熙哈哈大笑,看着宜妃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想想说道:“胤祺可说了,要让朕的子民不饿肚子呢。” 正同胤禛讲着自己在宫外见闻的胤祺后背一凉,感觉好像有人在惦记自己,是额娘吗? “那还有吏治与征战呢。”郭宜在心底翻了大大的白眼,难道古代皇帝生很多儿子就是为了把江山重任转移到他们的身上吗? “水至清则无鱼。”康熙说道,他与汤斌、郭琇讨论过此事,此时依旧坚持这种观点。 “皇上可知贪字如何写?”郭宜笑着问道,这都是借口,反腐倡廉政策了解一下? “朕自然知道。”康熙沾着酒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瞧着这个字,可不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祸来明日祸。”郭宜指着桌上的字说道,“且贪与腐为组,腐与朽又为一组,这贪可不就是用大清的明日换取今日之享乐?” 话一说出口,郭宜觉得不妙,自己的措辞似乎过于严重。 她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酒上面。 原以为是果酒,没想到后劲这么大,神经麻痹之后,她的嘴比脑子要快——俗称说话不过脑子。 常言道,喝酒误事,诚不欺人啊。 郭宜赶紧给自己舀了一碗汤,驱散一下酒意,免得一错再错。 康熙闻言好一阵的沉默。 郭宜有几分胆战心惊,她知道康熙不会因为她说错话而罚她,但是她也不想得罪康熙嘛,虽然母凭子贵,但是康熙才过而立之年,她这福气还在后面呢。 于是她又默默地给康熙斟上酒,多灌点多灌点,说不定他喝醉了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不过,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现在要是不反腐,他的子孙怕是鸡蛋都要吃不起了。 “此事难为啊。”康熙看出她的小心翼翼,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 “此事的确难为。”郭宜点头附和。 “你如何知道?”康熙挑眉看向她。 郭宜……我就是随口附和一下,能不能撤回?但看康熙认真问询的模样,大概率是不能撤回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但凡贪污之人,必然是结党之徒,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有所顾忌实属正常。” 它来了,它又趁着酒意来了。 理智告诉郭宜不能再说了,但是嘴已经成熟了,且有了自己的想法,“然则,皇上不如想想,咱们这大清朝,百姓没钱,饥难耐而无食,国库没钱,国有难而难为,这钱去哪儿呢?” 上面没钱,下面也没钱,这钱不就在中间门的人手上吗?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了宜妃一眼说道:“刚刚还说自己没有文采,这一套套的大道理,朕都无法反驳。”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郭宜抿抿嘴,“皇上取笑臣妾,臣妾不说了。” “朕可没有取笑你,朕这是赞赏你。”康熙说道,“这钱还有不少在商人手上呢。” “可是商人要纳税啊,且赚的钱财也可以说是他们劳动所得,有何不可?。”郭宜说道,人家正常纳税,赚的钱不是该得吗? 她索性豁出去道,“皇上若是对商人有想法,就该禁止朝中官员从商,您看看,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还有借助自己朝中的优势从商赚钱,更有那无德无良之辈,行贪污之事,可真是坏透了。” “胡说,朕何时对商人有意见了?”康熙故意板着脸说道,越说还越离谱了,他又想起同宜妃谈起海上贸易之时,她也是极力赞成的,这样想起来,宜妃的确是大力赞成经商的,“你为何如此赞同经商?” 郭宜被康熙的眼神盯着发毛,收敛住话题,微微感叹道,“臣妾希望有朝一日,希望皇上不用为了百姓免赋发愁,也希望皇上不必为了修整河道的钱财发愁,更不用为了大军的物资发愁。” 被宜妃这么一说,康熙觉得自己好像更愁了,大大的“穷”字刻在心头。 他回味一下宜妃的话,真的要推广经商吗?还有官员经商一事,还有惩治…… 打心底说,宜妃的话很让他有些震撼,她言词犀利地指出了贪腐之事定然影响后世,此话虽有夸大之意,但也是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地揭穿那一层挡在眼前的遮羞布,让人闻之惊心。 当然,从他的角度来看,宜妃所言或许有些天真之处,但正是她那种天真更能衬托出她浓烈的期待——对山河无恙海晏河清的深切盼望。 这一刻,康熙极为心动。 郭宜要是有读心术,知道康熙的想法,只会说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在这个朝代都会有这样的期许,这才是真正的民心之所向。 康熙微微抬眸,对上宜妃那双神色激动而莹莹波光的星眸,眉眼之间门的神采让他心荡神摇。 宜妃的光彩是他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过的,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的风华,才智与温柔共存,引人遐思。 而她通透而纯粹的心思,让他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能生出几分宠爱。 康熙由着几分酒意,伸手握住宜妃的手,正欲说什么,余光瞥到一个人影,下意识准备呵斥一句“胤禟”,定睛一看,却是梁九功。 康熙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进来干嘛?鬼鬼祟祟的。”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梁九功心中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皇上,刚刚皇贵妃派人过来说,今儿天太晚了,就让胤祺他们留宿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康熙说道。 梁九功赶紧溜了下去,生怕皇上再将他骂一顿,他明明敲了门的啊,嗐。 小崽子今晚不回来,康熙瞧了宜妃一眼,“宜妃再陪朕喝上两杯吧。” 明明梁九功禀告的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被康熙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硬是瞧出了几分旖旎,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之前讨论正事的严肃与郑重荡然无存。 郭宜脸色微微红了,复又想了想,人嘛,都有生理需求,而且康熙的技术还不错,于是顺从地与康熙对饮了好几杯。 借着微醺的酒意,之后的事情便水到渠成,烛火摇曳,浓情蜜意。 等到郭宜一觉醒来,一脸餍足,感觉自己做了一回那吸人精气的狐狸精,还有几分神清气爽之感。 康熙用一顿羊肉涮锅外加一壶酒哄她讨论了政事,之后事情便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去了,她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言行,有点出格,但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反复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郭宜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酒恐怕以后是喝不得了,万一再说出点别的什么,那可真是凉凉了。 躺了好一会,郭宜才让兰心伺候自己起床,刚洗漱完,胤禟就蹦蹦跶跶地溜了进来,“额娘安。” 也不知道这个崽是怎么回事,平常也不好好说话,汗阿玛叫成“阿玛”,请安只说个“安”字,倒也不是不会说,就是非要少那一两个字凸显自己与众不同。 “胤禟也安。”郭宜坐了下来,等着兰心给她梳头。 胤禟溜达了一下,盯着宜妃说道:“额娘,汗阿玛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啊。”郭宜疑惑他为何如此询问。 正在给她绾头发的兰心却是抿唇笑了笑,郭宜更加迷糊了。 “你看你的脖子都被掐红了。”胤禟指了指宜妃的脖子,愤愤地说道,“都怪儿臣不在,让汗阿玛欺负了额娘。” 郭宜顺手抄起桌上的玻璃小镜子,一眼就看到脖子上的草莓印,暗骂了两句,赶紧让兰心拿了龙华给自己遮掩一下。 “汗阿玛坏坏,儿臣一定要给额娘讨回公道。”胤禟气呼呼地说道,现在他是有佟额娘和数位哥哥撑腰的人,定然要好好保护额娘。 这种成人尺度的事情,郭宜一时之间门都不知道怎么同胤禟这个宝宝解释,正儿八经不太好,胡说八道更不好,只能又在心中将康熙骂了一遍。 正召集了几位大学士在乾清宫讨论废除海禁之后贸易情况的康熙打了个喷嚏,莫名想到宜妃昨晚的热情,心中暗想肯定是她想自个儿了。 被儿子“逼问”着,郭宜的脸一下子爆红,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胤禟一直仰着单纯的小胖脸等着她回答,郭宜难得赫然得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堇姑姑进来,把胤禟带出去解释了一番。 郭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堇姑姑是怎么说的,便问了一嘴。 “奴婢同九阿哥说这是夫妻之间门恩爱的痕迹,不能同外人说,等九阿哥长大,有了福晋就知道了。”堇姑姑说道。 郭宜点点头,这个解释不错,止住她儿子的好奇心就行,可千万别来问她。 最好也别问康熙,否则他那小屁股得要开花。 康熙食髓知味,连着几日翻了宜妃的牌子,郭宜指着自己脖子上草莓印好一顿控诉,他方才收敛了一些。 郭宜连着侍寝,前两日感觉还不错,后面便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心中吐槽莺莺燕燕不好嘛,就不能让她失宠两日吗? 皇贵妃听了这番吐槽,直言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这话放出去,定然要被后宫中其他的女人嫉妒死。 郭宜撇撇嘴,哼,她的福气可都在崽崽的身上。 第146章 玫瑰清露 刚提到崽崽,胤禟蹬蹬蹬一路小跑到佟皇贵妃的面前,“佟额娘,我可以带六哥哥出去玩吗?” 佟额娘的宫里他已经玩够了,想要出去溜达。 佟皇贵妃看了站在门口的胤祚一眼,出去透透气说不定对他也好,“可以的,让如沁姑姑陪着你去好吗?” 如沁的身子已经好了,那药并不厉害,只不过皇贵妃怀着孩子,又身子娇弱,一旦遇到这药,便会有血崩流产的可能。 像如沁这这种身子康健的人,只是会当时上吐下泻一阵,休养几日之后便无碍了。 “嗯嗯,多谢佟额娘。”胤禟点点头,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郭宜??? 这个崽子是不是忘记了旁边还有个额娘??? “德妃最近没有闹腾?”郭宜问道,胤祚可是德妃的眼珠子,就这样被皇贵妃挖过来,她岂能善罢甘休? “她心中憋了一股气呢。”皇贵妃笑着说道,抿了口热水,放下茶盏之后才继续说道,“最近梁九功在调查她,虽然查出来的都是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但是这坏事干多了,皇上心中也难免起疙瘩。” 一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这种蛇蝎美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打一个寒颤吧。 即使康熙没有发作,但德妃心知肚明,她自己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唯有低调行事,暂避风头,才能大事化小。 “我倒是有几分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行事。”郭宜问道,原身关于德妃初得宠的记忆也很模糊,毕竟那个时候她也只是个小喽啰。 按道理说,德妃先前在皇贵妃宫中当过差,有主仆之谊,关系不应该更亲密些吗?就算不亲密,也只是会有些微妙,如何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佟皇贵妃意兴阑珊,手指在腕上的双环玉镯上轻轻转了转,慢慢将事情娓娓道来。 德妃最开始的确是在佟皇贵妃宫中当过差,甚至还是皇贵妃将她推荐给康熙的,当然这事儿也是经过了乌雅氏自己的同意。 只是那时康熙忙于政事,对后宫之事并没有那么上心,宠幸过乌雅氏几次后,封了个常在,就将她抛之脑后。 与此同时,孝昭皇后刚刚去世,后宫乱成一团,皇贵妃才接管六宫之事,不少人心中不服气,但是又不敢明面上针对佟佳氏,只能把气撒在还是常在的德妃身上。 德妃也曾经与皇贵妃诉过苦,但是皇贵妃当时上有孝仁皇后留下来的人手要对付,下有贵妃钮祜禄氏危及地位,更别提中间还有别的派系之人浑水摸鱼,她自个儿都难保,哪里能顾得了德妃。 等到后宫肃清了一批人局面趋于稳定之后,皇贵妃才有空与德妃一叙前情。 此时德妃已对她生出了怨怼,对于皇贵妃的示好置若罔闻,如此几次,皇贵妃也懒得再搭理她,两人开始形同陌路。 后来,胤禛出生,德妃没有份位,康熙考虑到皇贵妃宫中的条件更好,加上德妃也是皇贵妃宫中出来的人,便让皇贵妃养着胤禛,只是如此一来,便让两人原本就冰冷的关系更加恶化。 皇贵妃念着德妃之前因着自己受过不少的苦,心存愧疚,加之又是胤禛的生母,所以在许多事上,她都避让着德妃,未曾想德妃变本加厉,加害于她,她这才决定出手。 原是如此,郭宜顿时就明白了。 原身的记忆里面可没有这么详细,只是记得德妃离开皇贵妃的宫中后,有段时间的确是过得不好。 “如今,她也算是自食其果了。”皇贵妃冷哼一声,她自认为对德妃已经够宽容了,没想到对方还不知足。 郭宜十分认同皇贵妃的话,别说原身,她自己都中过德妃好几次的算计,而且,此次要不是德妃主动加害她和皇贵妃,又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呢? “她恐怕还想着翻身呢。”郭宜想起德妃那不服输的神色,忍不住说道,以德妃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我知道,所以我也派人时刻盯着她在。”皇贵妃俏皮地笑了笑,“前些时候,她给皇上传话,说想念胤祚了,想见他,被皇上给拒绝了。” 胤祚的病情这才有点起色,康熙自然不会让德妃再来祸祸自己的儿子,于是只当没听到她的话。 皇贵妃知道这件事后,便去找康熙求了个恩典,允许她每隔两日就派人去同德妃讲讲胤祚的现状,以慰藉德妃的思念之情。 康熙欣然应允,还顺便夸了皇贵妃的大度。 佟皇贵妃当然不是为了缓解德妃的思念之情,单纯就是想刺激一下她,就派了德妃非常不喜欢的庆嬷嬷前去永和宫,重点讲述胤祚与胤禛、胤禟相处之时如何亲昵。 之前这样那样的作妖,不然胤祚和他们来往,现在管不着了吧? 一连数日,德妃恨不得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忍气吞声地道谢。 昨日约莫是终于忍不住了,德妃派人来说自己病了,谢绝了皇贵妃的“好意”。 这个消息让佟皇贵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庆嬷嬷都忍不住骂了一句“活该”。 郭宜也觉得康熙拒绝得漂亮,真是难得没在德妃身上犯糊涂啊。 胤祚如此抵制德妃,定然是因为德妃做过了什么让他恐惧害怕的事情,再次见到德妃,只怕会重新受到刺激,于病情无益。 郭宜叹息道:“皇上终于能靠谱一回了。” “可不是。”连皇贵妃都忍不住跟着附和了一句。 “皇上驾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疑——康熙这么经不住念叨的吗? 见康熙进来,两人一同起身行礼。 “宜妃也在啊。”康熙坐在上首的位置,“朕得了一个好东西,刚好让你们都瞧瞧。” 魏珠端着个红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木制漆盒,盒身饰有线条圆润流畅的兰花缠枝纹样,颜色古典华丽。 郭宜只瞧了一眼这个碎花风格,就认出来了,这定然是舶来品,而且还是来自于欧洲。 魏珠将托盘摆在桌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里面是有一层红色的衬布,正中间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 瓶身约莫巴掌大,玻璃制造,圆肚细颈溜肩,极细的镀金铜丝一圈圈缠成漂亮的底座,瓶塞是薄金片捏制成的玫瑰花,花朵精巧繁复,叶片脉络清晰可见,而瓶中的液体中漂浮着金色的细粉。 一眼看过去金光闪闪、波光粼粼,十分的华丽,让人简直移不开目光。 康熙将玻璃瓶从盒子中取出,拔出瓶口的软木塞,浓郁的玫瑰香味便弥漫开,“这是玫瑰清露,是从海上传过来的,朕瞧着这个味道你定然会喜欢的。” 哦原来是玫瑰味道的香水,郭宜懂了。 佟皇贵妃接过来轻轻嗅了嗅,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臣妾多谢皇上了。” “你喜欢就好。”康熙又看向宜妃,怕她心中不快,解释道,“你的那份已经送去翊坤宫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皇上送的都合臣妾的心意。”郭宜说道,都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康熙就算送她个破木盒子,她不也得吹出一番彩虹屁吗? “那就好。”康熙说道,“刚刚你们在聊些什么?” “宜妃问了胤祚的近况,臣妾便同她说了一番。”皇贵妃解释道。 “哦?胤祚人呢?”康熙打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胤祚,便问道。 “同胤禟出去玩了,臣妾想在总是闷在这殿中也不合适,便由着他们出去逛逛了。”皇贵妃解释道。 康熙对胤禟的印象只有黏糊糊又爱捣乱,如今他时常来陪胤祚,又愿意带着胤祚一起玩,顿时觉得此子心地纯善,实在难能之至。 “朕瞧着胤祚也十分喜欢胤禟,以后多让胤禟同他接触,说不定这病好得快些。”康熙说道。 郭宜……敢情都以为她儿崽是什么灵丹妙药,包治百病吗? “那是自然的。”皇贵妃附和道,“宜妃养出的孩子各个都是顶好的。” “皇贵妃过奖了。”郭宜自谦道,“都是皇上以身作则,阿哥们自然有样学样。” 得到宜妃的夸奖的康熙心中舒爽,瞧了正低头抿茶的宜妃两眼,“既然礼物送到了,朕便先回乾清宫了。” 佟皇贵妃起身相送,皇上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亲自给自己送礼,她心中也甚是高兴,无关情爱,但为这独独一份荣宠。 康熙走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郭宜便起身告退了,她家还有崽崽呢,不能在外面久呆。 从佟皇贵妃宫中出来,郭宜在红棉的搀扶下,朝着翊坤宫走去,“等会回去后,叫人去将胤禟接回来……” 两人正走着,郭宜一转弯便撞进了别人的怀中。 她额头撞得生疼,正准备骂是谁走路不长眼睛,一抬头,神色一变,“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为何在此?” 怎么跟做贼一样? “朕等你许久了。”康熙扒开她的手瞧了一眼,还好,没有红,应该没事。 听闻此言,郭宜更加疑惑了,康熙在这里的等她干嘛? “朕有一事与你分享。”康熙自然而然地牵起宜妃的手,朝翊坤宫走去。 “什么事情?是香露吗?”郭宜满头雾水,她已经看过康熙的展示了,知道那玩意儿啥样,并不需要再分享一遍。 香水而已,她真的不想吹出什么前中后调的彩虹屁。 康熙显然心情很不错,眉眼间俱是笑意,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是,也不是。” 第147章 兰答应 郭宜闻言,沉默,再沉默。 是?也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这种似是而非的吗? 这也就是康熙了,换做别人,郭宜恨不得单方面宣布:天已经被聊死了。 但就因为是康熙,郭宜还只能迎合着说道:“皇上故意吊着臣妾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坏了。” “非是朕故意卖关子,此事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康熙说道。 什么东西还要偷偷摸摸的? “好吧,那等回了翊坤宫,您同我好好说道。”郭宜正说着,忽听前面一阵喧哗,好像还有胤禟的声音。 康熙自然也听到了,脚步一转,“走,过去看看。” 胤禟是带着胤祚一起出门的,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此处临近御花园,种着一蓬蓬的冬青,旁边还有一片茂密的竹子,两人驻足在此,听他们到底闹腾什么。 那边,胤禟正气呼呼地扯着淡蓝色宫装女子的衣摆,“你要给六哥哥道歉。” 那女子有几分不耐烦,想将自己的衣角从胤禟的手中夺回来,“九阿哥为何要故意为难我?” “你说了六哥哥的坏话,你要道歉。” 胤禟依旧不松手,那女子也不敢随意动手推攘,两人僵持在原地。 而被提及的胤祚正站在假山角落里面,半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一旁的宫女上前道:“九阿哥,就算您是宜妃之子,也不能不讲道理啊,我家主子哪句话说错了吗?” “六阿哥乃是龙子,岂是兰答应能随意污蔑的吗?”如沁也跟着说道。 她不愧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说话之时,背脊挺直,下巴微抬,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对方根本没有反驳之力。 “是啊是啊。”胤禟附和道。 兰答应?郭宜瞅了旁边的康熙一眼,好像是这次选秀才入宫的一个女子吧。 康熙被她看得有几分赫然,使劲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郭宜吃痛,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 那边的情况已经胶着了,如沁字字照搬宫规,说的兰答应哑口无言,想溜走,但是衣角上的还挂着个胤禟,根本走不脱。 “六哥哥只是生病了,你却说他痴傻疯了,你必须给六哥哥道歉!!!”胤禟不依不饶,嘟囔道。 若说康熙现在有什么雷区,自然就是胤祚的病情了,简直就是一踩一个准。 兰答应深感无奈,她只是从御花园路过,随口抱怨一下皇上最近常去皇贵妃的宫中。 要知道皇贵妃有孕根本不能侍寝,六阿哥一个痴傻儿有什么好探望的。 谁知道这话被正带着胤祚躲猫猫的胤禟听到了,立马揪着她不放,要她道歉。 要不是看在胤禟的额娘是宜妃的份上,她真想把人给推开,直接走人。 胤禟几拉几扯之间,兰答应好好的衣服也被扯得皱巴巴了。 这可是用皇上赏赐的布料缝制的,兰答应一下子急了,“你们自己看看六阿哥这个样子,我哪里说错了吗?” “哦?那你便再说一遍与朕听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说错。”康熙背着手,走了出去,神色冷淡极了,瞧人一眼,都能把人冻在原地。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兰答应胆战心惊,她不知道皇上听到了多少,扑通直接跪在地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禟却是一眼就瞧见了跟在汗阿玛身后的额娘,蹦跶着过去,“额娘。” 郭宜摸摸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其实刚刚这一幕对于郭宜来说并不算陌生,在那场昭示未来的梦中,胤禟也是这样维护胤禌的。 那时候宫中常有人说胤禌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连原身听久了都觉得麻木,胤禟却一次次地坚持让对方道歉,即便因此被康熙斥责了,也不愿改变。 只是此时的对象换成了胤祚而已。 “禟禟和六哥哥子在玩什么呀?”郭宜问道,兰答应就交给康熙处理吧,她和崽崽都不沾这个边。 “躲猫猫呀。”胤禟想起来,又去拉胤祚的手,“禟禟躲,哥哥找。” 就是哥哥有点找不到,禟禟的腿都蹲麻了。 郭宜笑着说道:“好玩吗?” “嗯嗯。”胤禟乖乖点头,虽然他有很多的哥哥,但是他的哥哥们都很忙,现在只有六哥哥能陪他玩了。 “那再去玩一会,等汗阿玛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回去。”郭宜说道,对如沁使了个眼色。 如沁立马领会,“六阿哥和九阿哥跟着奴婢来这边。” 等到孩子都走了,郭宜才看向兰答应那边。 兰答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一时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一时失言?”康熙冷哼了一声,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罢了……” 兰答应心中一喜,却听到了康熙后面的话,“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你院子里面呆着。”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吗? 康熙又看了她一眼,“兰,品行高洁,你如此爱嚼舌根,又岂能配得上这个封号?” 兰答应的心沉了下去,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把这个封号撤了吧。”康熙淡淡道,说完便起身离开,这样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兰”这个字,却是忘记,当初封这个称号,也只是因为她名字里面带有一个“兰”字而已。 兰答应一愣,她好不容易成了答应,如今要变成低微的官女子,那她前面所有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她这心中一下子慌乱无比,朝前爬了两步,却被魏珠拦住,魏珠一招手,身后的太监立马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郭宜站在一旁,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每年进宫的新人里面总有这种人,看不清楚形势,好像一朝被临幸,便可以一飞冲天。 这可真是白日做梦了,且不说后位如何,宫中妃位以上的人基本上就没有遍过,嫔位若不是犯了大错,基本上也没有变动。 这些人想要高升,又能升到哪里去呢?倒不如老老实实做人,把康熙伺候好了,份位不能升,但是地位肯定是可以升上去的。 眼高手低,如是也。 “胤禟呢?”康熙瞧了一圈,没见到儿子。 “如沁带着他们在那边躲猫猫呢。”郭宜说道,总不能让儿崽看着他们阿玛如何处理自己的妾室吧,这种教育超纲了。 康熙朝前走了两步,就看到正在躲猫猫的胤禟和胤祚,说是躲猫猫,其实就是胤禟一个人的闹腾,他正躲在一个假山石的后面,如沁装模作样地带着胤祚四处找人。 原以为还得要些时间,谁知道胤祚一转头,直接奔着胤禟藏身之处所去。 胤禟见自己被发现了,立马跳出来,大喊道:“锵锵,禟禟被找到啦。” 胤祚一下子停住脚步,盯着胤禟,静静的,好似在观察他一样。 胤禟上前牵着胤祚的手,“六哥哥,咱们今天就玩到这里,禟禟要回翊坤宫了,你要去我额娘宫中做客吗?禟禟有很多玩具哦” 胤祚没有回答。 胤禟也不气馁,继续说道:“啊,你答应了,那我们就走吧。” 郭宜……总感觉自己好像听漏了一句话。 康熙也深有此感,“走吧,一起回翊坤宫。” 于是两个崽在前面走着 ,康熙同宜妃落后几步远 “你说胤祚会好吗?”康熙忽然开口问道,六阿哥痴傻的谣言传出来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今天狠狠惩罚了兰答应,也是杀鸡儆猴,让大家都收敛些。 可是,他自个儿的心中还是担心胤祚会一直这个样子,万一……万一真的痴傻了,日后又该怎么办? “臣妾听皇贵妃的意思,六阿哥近来有些好转,想必还是极有可能康复的。”郭宜说道,六阿哥这病是心因,需要时间慢慢去抚平心中的伤痕,一时半会可能还真好不了。 “朕担忧他若是一直如此,日后该当如何?”康熙盯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发愁。 “六阿哥福泽深厚,自然会无碍的,皇上不必担心。”郭宜说道,就算不会好转,他未来会有一个皇帝哥哥护着他,实在是不用过分担忧。 “朕希望如此啊。”康熙说道,他前面子女夭折的多,后面好不容易都成了,但是胤祚和胤祐又成了他心中的痛,老天爷的真是不公平啊。 回了翊坤宫,胤禟就拉着胤祚去了自己的房间,邀请他去参观自己的玩具。 郭宜让堇姑姑去昭仁殿传个话,就说胤祚在自己这里,让胤禛下学了就过来,她担心到时候要是哄不住胤祚,还需要胤禛来镇场子。 康熙在炕上坐了下来,桌上摆放着两只盒子,同佟皇贵妃收到赏赐一模一样。 “这就是赏给臣妾的香露吗?”郭宜仔细打量着盒子,造型很是精美奢华。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康熙点头说道。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说道,拨开上面的搭扣,揭开盖子,里面的香水瓶同皇贵妃的那瓶玫瑰清露很是相似,不过瓶盖上面的装饰不一样,应该是同个系列的东西。 皇贵妃收到的瓶塞是玫瑰花模样,郭宜手中这一瓶是兰花的模样,她又看看另一瓶,是一种她不认识的树叶,十有九八是根据香水的味道来设计的瓶塞。 郭宜剔掉瓶塞边缘的蜡封,拔掉兰花香水的瓶塞,清幽的兰花香味扑鼻而来。 郭宜倒了一点点在手上,晕开,整个人立马好像被兰花的香气给浸透了。 兰花是康熙最爱的花卉,由此可见,这份礼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奈何郭宜一闻到兰花香味,满脑子都是那位刚刚被降了位份的兰答应,确实有几分高兴不起来 第148章 调皮禟 看着手中的兰花清露玻璃瓶,郭宜隐约猜出几分康熙要分享的事情是什么了。 康熙手肘架在大迎枕上,神色闲适慵懒,目光一直落在宜妃的身上,见她忽地眼神亮了亮,感叹一声果然聪慧。 郭宜又拿起另一瓶香水,嗅了嗅,也是花香调,其中还夹杂一丝檀香,让人无端觉得自己是去了某个寺庙的花林中闲逛了一圈,花香拂衣,又沾染了一丝香火气息。 两者都犯不着对比,郭宜直接挑出兰花清露,毕竟兰花是康熙最喜欢的花,“这个味道清幽高雅,臣妾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康熙说道,语气淡淡,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彰显着他的好心情,“这是今年废除海禁后,洋人进贡过来的。” “原来如此,皇上是准备发展海上贸易了吗?”郭宜问道,两人都已经心照不宣,就不用再打哑谜。 “知我者,宜妃也。”康熙对上宜妃的视线,笑着说道,“之前你同朕提到过海上贸易,朕让当地官员记录了往来数据,前几日,朕刚刚收到了折子,形势大为好转。” 最初宜妃说到海上贸易之时,康熙的确是不怎么相信能带来多大的收益,先帝在位之时,就有海上贸易,然则往来稀疏。 而废除海禁之后的大半年,也是如此,船只到岸数量少,赋税微薄,根本不成气候。 可是就在前几个月,到达大清的船只数量猛然激增,想必是解除海禁的消息传至诸国。 这些船只不只是带来了一堆又一堆的舶来品,在离开大清的时候,还满载了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货物。 且因洋人大肆购买茶叶、瓷器、丝绸这些东西,江南织造、瓷窑等收入增加,赋税跟着上涨,甚至于弥补了一小半的今年收不上来的赋税。 “看来皇上很快能得偿所愿了啊。”郭宜说道。 这都要搞经济了,还愁没钱吗?有了钱,修整黄河、驱除罗刹、免除天灾赋税,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康熙眉宇之间也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朕准备在广东、福建与江宁各设置一处岸口,建立海市,设置市舶司提举,方便管理。” 之前,澳门界口陆路贸易就有市舶司征收货税,以此为经验,首先在三地设置市舶司,并将其从盐课司独立出来,设置专官,专门管理贸易与税收之事。 其次,在码头附近,划分出的一块地方建立海市,专供与洋人交易往来,此举一来是对上岸的洋人严加管理,二来是方便赋税征收。 “皇上圣明,此举定然能造福千秋万代。”郭宜说道。 康熙的计划是进出口贸易的第一步,路长且艰,崎岖向上,但迈出了第一步,未来才可期,也不枉费她先前冒着风险同康熙说那么一番话。 “看来宜妃很有信心啊。”康熙笑着说道。 “臣妾对管理贸易之事可不精通,臣妾是对皇上有信心。”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郭宜无时无刻拍着康熙的马屁,毕竟她儿崽现在还小,指望不上。 康熙笑了笑,“朕就知晓你会如此。” 哦?她的套路已经被熟识了吗?不过没关系,好用就行,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这可是臣妾的真心话。”郭宜说道。 “朕姑且信了。”康熙说道。 明明就很享受的样子,还非要倔强一下,口是心非的男人啊,身体倒是实诚得多。 “皇上,四阿哥过来请安。”梁九功禀告,因着六阿哥在此,四阿哥先来翊坤宫一趟,知道康熙在此,自然是要过来请安的。 “让他进来吧。”康熙说道。 “儿臣给汗阿玛和宜妃娘娘请安。”胤禛进门便行礼,约莫是走得急了, 额头上还有些细微的汗水。 “起来吧。”康熙说道,让胤禛在下首坐了下来,“梁九功,你去叫胤禟带胤祚过来。” “今儿的课学得如何了?”康熙问道,若是有空闲,他都会问一问儿子的功课,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夫子今日讲了《尚书·多士》。”胤禛认真回答道,他已经被校考习惯了。 “你觉得‘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如何?”康熙问道。 “周武王顺应天意讨伐纣王,是天命所归,成王为其子,父业子承,顺从成王之意,即为顺应天命,且成王历经三监只乱,仍安抚旧臣,教化于民,是仁德之政,子民需得感怀。”胤禛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 郭宜听了一会,才明白这是说周武王之子周成王,周成王没啥印象,周武王就是姬发嘛。 提到姬发,她只能想起封神榜,妲己、姜太公、哪吒在脑子里面噼里啪啦斗法,正史却是完全想不起来一丁点,谁让历史不考这么细呢?谁让《封神榜》翻拍了又翻拍呢? 听胤禛的说法,武王伐纣,成王继位,提到的三监之乱应该与前朝有关,在这种情况下,成王依旧对商朝旧臣坚持仁政……成王真是个大好人! 当然,康熙问胤禛这句话,可不是因为周成王是个好人,只不过是因为经历有些相似,两人都是新朝建立,又都是年幼登基,且同样面临前朝旧臣起事的困境。 说来,康熙还要惨些,毕竟周成王还有叔父周公辅助,有太公望这样的能臣,再看看康熙有什么,鳌拜?吴三桂?耿精忠? 忽然听闻胤禛说到《尚书》,他心有所感,这才问了一句。 康熙对胤禛的回答很是满意,又道:“你如今既要照顾弟弟,还不忘了学习,辛苦了。” “儿臣不苦。”胤禛说道,能和胤祚天天相处,哪里会觉得苦呢? 康熙欣慰地点点头,看来把胤祚送到皇贵妃宫中果然是对的。 “四哥哥。”胤禟牵着胤祚走了进来,一见胤禛,两个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胤祚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胤禛的身上,明显感觉真个人突然有了精神。 郭宜凑到康熙的耳边,“依臣妾看来,和四阿哥相处对六阿哥的病情大有裨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 所以,千万别把人给德妃送回去了。 康熙点头,算是认同宜妃的话了,“先前胤禟也护着胤祚,朕瞧着也是一片兄弟情深。” “也不只是随了谁,年纪小小的,就如此护短。”郭宜说道。 这还能随了谁呢?康熙默默瞅了身旁毫不自知的宜妃一眼。 “年纪虽小,有此心意也好。”康熙赞赏道,把胤禟掂量了个来回,总算找到了点可取之处。 康熙打量胤禟的目光顿了顿,停留在他的双下巴上,“他是不是长胖了?” 郭宜……您才发现啊,也太不上心了吧,“日日去皇贵妃宫中蹭吃蹭喝,可不就胖了,臣妾都快抱不动了。” 她上次尝试着掂量一下,差点把自己老腰给闪了。 康熙想到上次皇贵妃的确是在他面前提过此事,还说宜妃给胤禟取了个外号叫做“小胖禟”,他顿时心头就痒痒了,“小胖禟?” 胤禟刷地一下子扭过脑袋,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何汗阿玛也知道了? 羞愤!!! 羞愤欲死!!! 郭宜对上儿子投来的悲伤目光,摊摊手,这可真的不是她说的,十有九八都是他的佟额娘说的。 “儿臣已经瘦了许多,不是小胖禟了,哼。”胤禟扬了扬下巴说道。 嗯,的确是,一扬头,双下巴的确是不明显了,传说中的“视角减肥”? 康熙好不容易抓住儿子一个把柄,岂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朕瞧着‘小胖禟’这个称呼挺适合你的,过来朕瞧瞧。” “哪里有?儿臣有腰了。”胤禟气呼呼地叉腰,站在原地未动。 康熙也不恼,起身走了过去,将胤禟整个人抄起来,在手中掂了掂,的确是沉了不少,去年的时候,他还能将胤禟抛起来玩,今年……今年也还可以。 是的,慈父之心就是这么要强。 “有腰?朕摸摸?”康熙将胤禟放下来,大手捏了捏身子两侧,厚实的棉袄下圆滚滚肉乎乎,哪里来的腰?水桶腰? “汗阿玛摸到了吗?”胤禟得意地问道。 “朕应该……摸到了吧。”康熙轻咳了一声,给禟崽好歹留了一丝面子。 胤禟满意的点点头,一副“你很识趣”的样子。 康熙气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过衣服穿得太厚,根本没有一丝感觉。 然而胤禟故意捂着自己小屁股,原地蹦跶了几下,满脸恼然地说道:“汗阿玛,儿臣已经是做哥哥的人了,不能随便被揍屁股的。” 历史再一次的重演,上一个这么说的还是胤祺,真不愧是亲兄弟。 康熙呲牙笑道:“胤祺五岁的时候也是做哥哥的,你去问问他是不是一样被朕揍了。” 胤禟震惊之后转为惊喜,满脸都是“五哥哥还有这种时候”的八卦之色,凑近两步,假模假样地问道:“真的吗?五哥哥五岁的时候也被汗阿玛揍屁股了吗?” 康熙有点后悔提及此事了,因为他想起来胤祺那句“汗阿玛六岁还被乌库妈妈牵着小手”,要是让胤禟知道了还不得上天? 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不止你五哥哥,你问问其他的哥哥,只有小时候调皮,都被朕揍过。” 胤禟哼唧一声,立马反驳道:“儿臣才没有调皮呢。” 康熙似笑非笑地瞅了正满脸不自知的胤禟一眼,就说这宫中还有比他更皮的吗?宜妃叫他牛皮禟果然没错。 一旁观看了整场父子互动的胤禛简直是瞳孔地震,九弟平常和汗阿玛都是如此相处的吗? 第149章 雅克萨图册 纵观所有的兄弟在汗阿玛面前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生怕哪里出错,即便是汗阿玛最为宠爱的太子,也是一举一动皆有风度。 胤禛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汗阿玛面前如此放肆,偏生汗阿玛这么纵容,一点都不生气。 康熙又抬眼看向胤祚,他从小就乖巧,一点都不闹腾,原先觉得德妃把他教育得很好,如今想来,这其中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康熙一声叹息,摸了摸胤祚的脑袋,又对着胤禟说道:“胤祚虽是哥哥,但是现在病着,你先前维护他就做得很好。” 头一次被汗阿玛夸奖,胤禟美滋滋地都要冒泡泡了,希望汗阿玛都多夸自个儿两句。 康熙被他热情的小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以后也要如此,知道吗?” 这就夸完了?汗阿玛可真是敷衍,佟额娘每次都要夸上好一会呢,胤禟心中极为不满意,嘴上还是说道:“儿臣知道啦。” 康熙才不管胤禟满意与否呢,他只是想让胤禟多多陪伴胤祚一些。 “那个答应还没有给六哥哥道歉呢。”胤禟撅撅嘴不满地说道,额娘说了,背地里说别人坏话不好,是要道歉的,所以他从来都是当面说。 “所以朕已经罚了她。”康熙顺势说道。 “阿玛棒棒。”胤禟立马说道,那个兰答应肯定被汗阿玛打掌心、揍屁股了,哼,谁让她说六哥哥的坏话呢!!! 头一回被人这么夸奖的康熙也颇为无语,给了宜妃一个眼神,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郭宜…… “养不教,父之过”,您了解一下? 胤禛的内心已经完全石化震惊了,他感觉自己今日算是大开眼界,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种父子相处模式。 他们与汗阿玛相处的时候,是父子,但也是君臣,既亲密又疏远,听闻太子幼时是汗阿玛亲自抚养,吃穿住行皆是亲自操劳,想必也有这么父子情深的时候。 思及此,胤禛难免多了点羡慕之情,不过转念一想,要他同胤禟这样撒娇,他也做不出来,罢了,凡事不可强求。 “皇上,皇贵妃派人来请四阿哥和六阿哥回宫用膳了。”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那你们就回去吧。”康熙看了看时辰,决定在翊坤宫用膳。 “儿臣告退。”胤禛行过礼,牵着胤祚的手朝外走去。 胤禟蹬蹬蹬送了两步,朝着两人挥挥手,“哥哥再见。” “胤禟也再见。”胤禛拉起胤祚的手,也朝着胤禟挥了挥,他突然感觉到奇怪之处,微微松开手指上的力道,只见胤祚的手继续挥着……这是不是说明胤祚是有意识的? 胤禛心中狂喜,果然让胤祚和胤禟多多接触是对的,他要对胤禟更好些,只是可惜,现在宜妃娘娘不让他吃糕点了,还是要想一点别的法子多多犒劳一下胤禟。 胤禟送走了两人,立马一直转身,溜上了炕,靠到额娘的身边。 如此之速度,让康熙也忍不住感叹。 “娘娘,十一阿哥醒了。”红棉进来禀告道。 “抱过来吧。”郭宜说道,难得康熙也在,自然是也要一起刷刷好感值。 因着德妃谋害自己未得逞,胤禌的身子骨自然是健健康康,比起梦中简直好太多了,也是因此,他并未像梦里那般得康熙的关注,所以还是需要郭宜手动制造一些疼爱。 小胤禌才喝完奶,正吧唧吧唧嘴,被乳母递过来的时候,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额娘,露出粉色的牙床笑着。 胤禟蹭着起身,在胤禌的左右脸上各亲了一下。 胤禌也不嫌弃哥哥的口水,小胖手在胤禟的脸上胡乱的摸着,嘴里咯咯笑着。 “来,朕抱 一下。”看着这个温情的场景,康熙心中痒痒,伸手把儿子接过来,好一阵的逗弄。 胤禌现在认得出人了,约莫是有些眼熟,也不哭不闹,静静地看着康熙。 康熙哄了一会,将胤禌放在自己的怀中,胤禌开始自娱自乐地抠着他衣服上的盘扣,咿咿呀呀。 “皇上,胤祺什么时候回宫?”郭宜问道。 自打有了试验田之后,胤祺隔三差五地就出宫待上几天,这次更甚,已经七天没有未回。 郭宜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便问问康熙,看他知不知道胤祺什么时候回宫。 “胤祺此去是为了观测新的制肥之法,恐怕还得要上几日。”康熙说道。 “臣妾想着他的生辰快到了,要是能团聚多好。”郭宜说道,去年的生辰并没有办得很隆重,今年她想好好给胤祺庆祝一番,过了今岁,就到了入学的年龄,以后可就没有这么轻松欢快的时光了。 康熙算了一下日子,“朕瞧着怕是有些困难。” 昨日,他接到胤祺问安的折子,里面说了一些堆肥的进展,还说要缓个几日才能回宫,让他转告给宜妃。 “好吧。”郭宜颇为失望地撇撇嘴。 康熙也有些为难,一方面,他希望胤祺能做出一番功绩,如此辛苦劳累是应该的,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胤祺能够享受些童趣,多陪伴在宜妃身边。 自古忠义两难全,背后尽是无奈与叹息。 “上次你说的画册拿来与朕瞧瞧。”康熙见不得宜妃露出低落的神色,好似那张明媚的脸上就永远都挂着笑容,于是转移了话题。 哦,对,之前把雅克萨之战绘制完成了,说要给康熙过审的。 郭宜让兰心将东西取了过来,顺手将胤禌抱回自己的怀中。 画册已经装订好了,一整本拿在手上还有些厚重,康熙刚翻了两页,就感觉胳膊弯一沉,一偏头,胤禟靠过来,正将下巴搁在他的胳膊上。 “阿玛,该翻页了。”胤禟头也不抬地嘀咕道。 “你识的字?”康熙依他所言,翻了一页。 “儿臣不认识啊。” 胤禟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无从吐槽,康熙见他看得也有几分入迷,便将他揽进自己怀中,慢慢讲着雅克萨之战。 这个故事之前就讲过一遍,现在有了图册,更为直观,胤禟很感兴趣,一会指着这个堡垒问是什么,一会指着那个地方问这是哪里。 康熙一一解释。 很快就讲到了今年年初彭春大败罗刹人夺回雅克萨的环节,当初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罗刹人已经退回尼布楚,承诺不再进犯,彼时康熙心中带着几分骄傲。 如今罗刹人再次流窜至雅克萨附近,而他因为顾忌诸多,并不能立刻反击,再看这个故事,心中难免泛起几分说不出郁郁感慨。 按照现实的发展,故事到了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毕竟后面被反攻打脸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宜妃应该不会画进去吧? 康熙摸了摸图册,后面还有几页,便继续看了下去,接着竟然是罗刹人继续骚扰雅克萨、瑷珲一带。 康熙……很想把这一页撕下来怎么办? 但看还有几张,康熙耐着性子继续翻阅,只不过之后的事情便与现实无关了。 图册之上,他在得知罗刹人出尔反尔之后,十分生气,着令兵马粮草备齐,将流窜在雅克萨附近的罗刹人一举歼灭,还攻破了尼布楚,将罗刹人彻底赶出大清的领土。 而罗刹人震惊于清朝的勇猛威武,派人求和,双方在尼布楚商谈之后达成一致协议,罗刹人赔偿清朝一部分的开拔之姿,并且还定下永世不得互犯条例。 只此一出,清朝扬眉吐气,树立了自己的威风。 康熙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心情颇为复杂。 现在朝中还有人在反对收回尼布楚,毕竟真要攻下尼布楚这么长的一条战线,所花费的时间、兵力、银钱不可计数。 但是宜妃这图册却是画在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汉书》中提到: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他亦是如此作想,宜妃在图册中为这件事刻画了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他觉得要是不收回尼布楚、不让罗刹人服输,就辜负了宜妃的期望,也辜负了自己的期望。 要不还是再争取一下? “皇上觉得图册如何?”郭宜说道,将布偶塞进胤禌的手中,救回自己的压襟。 “朕觉得甚好……甚好啊。”康熙感慨道,他如何能说不好,这个图册将他刻画成一个驱除外敌的大英雄,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好极了。 除了他还没有达成这个事实以外。 “皇上喜欢就好,臣妾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如何结束,故而便写了自己最想要的一个结局,皇上不会怪罪臣妾胡说八道吧?”郭宜说道,自己想尽办法把康熙刻画得英明神武,要是这样还不满意,她无话可说。 而且这个故事的结尾,还有她的私心——希望清朝在连连取胜的情况下,挺直自己的腰杆子,别让临国觉得软弱可欺。 “宜妃之技,鬼斧神工,朕又如何会怪罪呢?”康熙淡淡笑着说道,忽而又问道,“这个图册还有没有别人看过?” 要是再无第三人知晓,那万一要是真的收不回尼布楚,于他形象也无大碍,左右宜妃也不敢说什么。 “就是胤祺与胤祐看过。”郭宜说道,康熙都没有过审的东西,她怎么敢让外人过目呢? 那也还好,康熙松了口气,反正是自己儿子,也不是别人。 而且胤祺和胤祐还小,说不定过些时日他们就忘记这件事了,要是忘记不了,那边多给布置点功课,忙起来,他们就没有时间四处瞎说了。 可惜,很快康熙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第150章 堆肥之法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子的,在宜妃提了胤祺之事后,皇太后也差人来问了两次,言辞之间思念情深。 康熙便让魏珠跑了一趟,问问胤祺能不能抽两日回来一趟,毕竟他离宫许久,众人颇为想念。 胤祺回了话,说得要五日后才回,康熙一算日子,五日之后生辰都过完了。 于是,康熙思索再三,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顺便也看看试验田的情况。 “这个是臣妾给胤祺准备的礼物,还请皇上帮忙转交一下。”郭宜从兰心手中拿过来两双手套,递给康熙。 这两双手套都是仿照现代的样式制作的,各不一样。 一双是翻盖半指手套,五指都只有一半,翻盖上绣着一个可爱的狗狗头,合上便能盖住四只手指头,需要用手的时候,便将翻盖打开,扣住手背上的如意盘扣,五根手指指头露在外面,方便灵活。 还有一双纯粹为了保暖,整块都用皮面缝制的,手套是连指的,里面有厚厚细绒毛,两只手套中间用一根细带子连着,带子两头都缝制小纽扣,可以拆卸,兰心还在手背上钉了一个灰色毛茸茸的圆球,像是兔子的尾巴,可爱极了。 除了手套,郭宜还给胤祺准备了小护膝,俱是保暖实用之物。 康熙拿着这两双手套,翻看了好半天,还捏了捏可爱的小毛球,“你倒是心思灵巧,想着给他备下这个东西。” “胤祺在试验田,条件比不上宫中,臣妾心中担忧,总想着要是能尽点绵薄之力。”郭宜说道,小孩子最容易冻手了,万一留下冻疮,以后年年复发也麻烦。 康熙将手套交给梁九功保管,劝慰道:“胤祺是为了大清江山、为了黎民百姓,你要多体贴他。” 这是在劝她识大体的意思吗?郭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臣妾自然是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但是臣妾还是个母亲,担忧之情再所难免。” 郭宜顿了顿,又道:“还是说皇上只想听那些深明大义之言,不愿意听家常闲话?” 说到最后的时候,郭宜还小小的哼唧了一声。 康熙看了看宜妃,稍显几分无奈,她原本就会胡搅蛮缠,又爱撒娇,现在伶牙俐齿,小脾气一套套的,可自己还就喜欢她这种性格,“胡说,朕何时不让你叙家常了?” 要不然也不会让胤禟一直称呼自己“阿玛”了。 郭宜自然知道康熙还算是宽容,否则也不会由着自己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臣妾这不是担心皇上觉得自己不识大体嘛。” 康熙笑而不语,宜妃的识大体与后宫可不一样,她这心啊,小家大家皆有,若说原先只是宠爱而已,现在倒是有几分引为知己。 他心中一动,有了新想法,“你想不想去田庄?” 郭宜整个被惊讶住,这样也行? “臣妾自然是想去的。”郭宜兴奋地说道。 日日呆在皇宫之中哪有不腻的,就算是生活在山沟沟中,也要去镇上赶个集吧? “你明日清晨去乾清宫,朕带你一同前去的。”康熙说道,“就扮做出去游玩的富商夫妻。” “臣妾知晓。”郭宜又问了声,“不知这一去多久?” 她根本不知道试验田在何处,只能根据胤祺每次来回的时间猜出离京城并不是很远,胤禌和胤禟还在宫中,要是太久了恐怕不妥。 “一日之内来回。”康熙猜出宜妃的顾虑,笑着说道,“你在担心胤禌?” “是心中有些放不下。”郭宜大大方方承认了。 “去年朕带你去丰泽园,你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担忧。”康熙忽而说道。 郭宜回忆一下,那个时候她穿过来没多久,满脑子都是去了丰泽园的自由以及如何在不惊扰 胤禟的情况下偷偷溜走,要不是康熙不提,她自个都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 郭宜低头,淡淡笑了笑,“胤禌还是太小了。” 自然有这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态也逐步在改变,谈不上好坏,只是好像更加融入这个角色了。 “额娘,你们要出去哪里啊?”胤禟滋溜从一个角落里面蹿了出来,横在两人的中间,他们是不是又要丢下自己出去玩?坏坏!!! “朕同你额娘出去一趟。”康熙说道,环顾了一下,却是没有找出这个小兔崽子刚刚躲在哪里偷听讲话的,还好他没有同宜妃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是不是去看五哥哥啊?儿臣也要去!”胤禟兴奋地说道,见汗阿玛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委委屈屈耷拉了脑袋,“儿臣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五哥哥了,甚是想念,五哥哥肯定也想念儿臣了。” 康熙并不想带着这个小崽子,说道:“路途遥远,你还小,受不住累。” 胤禟满脸疑惑道:“来回才一天呀,儿臣肯定可以的。” 康熙……他到底是偷听了多少的内容? “儿臣还给五哥哥准备了生辰礼物呢,不见到五哥哥怎么能给呢?”胤禟说道。 “朕可以转为送达。”康熙说道。 胤禟看出来了,阿玛就不是想自己去,哼,自己偏要去!!! 胤禟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振振有词地说道:“只有禟禟亲自送到五哥哥的手中,五哥哥才能感受到禟禟的心意。” 一瞬间,康熙怀疑胤禟是故意这么黏糊糊,又想到胤禟才两岁多,怎么可能这么多心眼子,“朕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 哼,因为这是禟禟自创的说法!!! 胤禟摆出一张震惊脸,同宜妃一模一样的杏眼瞪得溜圆,小嘴微张,神色凝滞,“阿玛都不知道的吗?难怪阿玛每次都让梁公公和魏公公来送东西呢?” 理由充分,无法反驳。 康熙啧了一下,这道理都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越说越离谱,他堂堂帝王怎么可能亲自送赏赐? 正当康熙这么想着的时候,鼻尖嗅到一丝清幽的兰花香味,神色微微凝滞……凡事也有例外的时候,不是吗? 胤禟见汗阿玛不为所动,咬咬牙,决定豁出去,朝前挪了两步,扯着康熙的衣摆,晃了晃,“阿玛,你就让禟禟去吧禟禟很乖的禟禟听话的” 康熙震惊于儿子为了出宫溜达,竟然连脸都不要了,可这种撒娇可爱的样子,却又让人心生喜爱,他突然想看看胤禟能做到哪一步,“你让朕考虑一下。” 诶嘿,有效果了,胤禟顺着竿子往上爬,站在炕上,小手在康熙的肩膀上捏了捏,给锤锤背,又趴到康熙的肩上,“带着禟禟,禟禟又乖又可爱,能给捏脸揉肚子……” 康熙……就没有见过这么能夸自己的,这怕不是把所有人夸奖的词儿都攒一起了。 郭宜见证了傲娇儿子的堕落,从前靠撒娇卖萌畅行无阻,如今要靠持靓行凶,简直没眼看。 康熙心中开始动摇,胤禟这么想去,他不如就成全一下,免得小崽子难过,左右路程不远,带着也没有关系。 是的,他是为了胤禟不伤心,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被他的撒娇可爱打动了。 “那就一起去看看胤祺。”康熙终于松了口。 胤禟欧耶一声,立马收回手,从康熙的身上爬了下来,一溜烟地朝外跑去,“我去跟七哥哥说一声,一起去看五哥哥啦。” 话音还未落,人就跑远了。 “哎,朕什么时候同意胤祐也去了?”康熙看着风一样的胤禟,顿时感觉自己上了当,刚刚的乖巧可爱都是骗人的。 郭宜笑着说道:“皇上心 慈,不会不同意吧?” 康熙扭头瞧了她一眼,这母子俩一唱一和,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一想他们都去了,只留胤祐一个人的确是不太好,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皇太后知道胤祺不回来后,喟叹一声,让齐嬷嬷备下不少的吃食和衣服送到乾清宫,托康熙一起带过去。 翌日,天还暗着,郭宜就被叫起来了,她一边梳洗一边同堇姑姑交代事情,主要内容都是胤禌的吃喝拉撒。 “娘娘不必焦虑,先前您也会去皇贵妃宫中串门,也不没事吗?”堇姑姑宽慰道。 那能一样吗?串门也是在宫里头,这可是要出宫一整天呢。 不过被堇姑姑一提醒,郭宜才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焦虑了,她在宫中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看着胤禌,只是如今离得远,焦虑就被放大了。 “本宫知道,只是总有点放心不下。”郭宜说道。 “娘娘,先用早膳吧。”堇姑姑扶着宜妃起身,说道,“都说母子连心,您担心十一阿哥实属正常。” 郭宜点头,在心中自我安慰着,“胤禟和胤祐起来了吗?” “九阿哥还睡着在呢,七阿哥倒是起来了,正等着娘娘一起用膳。”堇姑姑说道。 “把他叫醒,先穿好衣服再睡。”郭宜吩咐道,这要是因为他睡着了,不带他去,到时候又是一阵闹腾。 “是。”红棉下去安排了,此次出行,只有她一个人随行,心中难免紧张,问了堇姑姑好多问题,生怕自己哪里出错。 用过膳,天还未亮,郭宜去瞅了胤禟一眼,小崽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红棉抱着九阿哥,走吧。” 此次出行,就她们四个人,郭宜牵着胤祐,红棉抱着胤禟,朝乾清宫走去。 到了乾清宫,康熙已经准备妥当,身上是件青黛缎面水波暗纹的袍子,上有银线绣出的朵朵祥云纹饰,袖口领口亦是同色系云勾边,倒真是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样子。 “宜妃也去换身衣服吧。”康熙喝了口茶。 衣服是康熙准备的藤萝紫氅衣,上有大团的蝶恋花纹饰,外面是件绛紫色的马甲,边缘处镶着白毛边,贵气而又不奢华。 郭宜换了衣服才发现,她这件氅衣的镶边用的正是康熙身上的青黛色,也是同样的银线绣着牡丹如意花勾边。 巧合还是心机? 郭宜懒得猜测,又换了头上的饰品,一支金累丝双宝蝶拱珠耳挖簪为主色,又配上银镀金流苏发簪,动作时微微摇晃,外加一副金镶珠翠耳坠以及配套的金镶翠戒指。 出来的时候,康熙明显眼中一亮,显然对她这副装扮十分满意,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分坐两个马车,康熙和宜妃在前面一辆车中,崽崽们在后面补觉。 约莫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田庄,郭宜在红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原野气息十分浓厚。 胤祐和胤禟也下了马车,胤禟对于大家没有趁着自己呼呼大睡的时候偷偷抛下自己感到十分满意,乖巧了许多,“阿玛,额娘。” 胤祐也跟着这么喊,心里有些小激动,他称呼宜妃娘娘为额娘了,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好事。 康熙背着手上前两步,不远处是片平整广阔的土地,麦苗已经生根发芽,在灰扑扑的泥土之中透出隐约的绿色,且这绿色均匀散落,可见在土地平整和施肥上面是花了大功夫的。 他们一行人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人过来。 “来者何人?”有巡逻的卫队过来问询道,但见康熙几人气质尊贵,衣着华丽,又拖家带口,应该不是歹人,语气便客气了些。 梁九功正欲上前呵斥,康熙拦住他,态度温和地说道:“这里是不让看吗?” “倒也不是不让看,你别走到里面去,还有仔细点,别踩坏了麦苗就行。”领头的黑壮汉子说道,他生得高大威猛,一张黑脸跟阎罗一般。 胤禟这种在宫里算得上横着走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两步,躲在七哥哥的身后,小声道:“七哥哥,快,快保护禟禟。” 胤祐立马将胤禟拢在身后,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你别害怕,阿玛还在呢。” 对于对方的要求,康熙表示会遵守,他在田边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泥土,土质松散,中间还有些杂色,应该是肥料。 他又看到右侧田埂之上有几个土堆,指着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黑脸阎王忍不住问道,这人看看就算了,如今还问东问西,形迹可疑。 “啊,曹寅……曹大人可在,我是来拜访他的。”康熙见他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便提了曹寅的名字。 原来是来拜访曹大人的,黑脸阎王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曹大人一声。” 走了两步,黑脸阎王回过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就说我姓龙。”康熙给自己编了一个姓氏。 姓聋?黑脸阎王满脸问号,怎么还有人用这个姓? 这也不怪他想岔了,他原本就不是中原地区的人,汉话都说不流畅,对于汉人的姓氏更是不清楚,只知道“聋”字,而不知道“龙”字。 曹寅正和章如南一边烤火,一边说着田里的安排,陡然间,听说有人来拜访自己还一愣,自打他开始跟着五阿哥种地,说闲话的人可不少,怎么还有人找到这儿来了? 章如南反应倒是快些,面露愕然,“莫非是……” “你说他姓什么?”曹寅又问道。 “姓聋吧,咋还有人姓这个呢。”黑脸阎王说道。 曹寅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一边朝外小跑,一边急忙忙地问道:“人呢?” “在田那边呢,我没让他进到田里。”黑脸阎王补充了一句。 嗐,你还不如不说这句话,曹寅也心知怪不了他,毕竟谁能想到皇上九五之尊突然还搞一出微服私访。 曹寅刚出大门,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是皇上,他赶紧快步上前,行礼道:“微臣曹寅参见皇上和宜妃娘娘。” 章如南跟在曹寅的身后行礼,没想到还真是皇上他们一行人。 “免礼。”康熙将手中的泥土重新撒回田里,起身接过梁九功递过来帕子擦手。 黑脸阎王一听这位是皇上,赶紧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曹寅为其辩驳了一下,“塔图尔不知是皇上驾临,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康熙看了黑脸阎王一眼,原来叫做塔图尔,“朕没有表明身份,他拦着朕也是职责所在,朕还要夸他一声做得好。” 塔图尔见皇上没有怪罪他,跟着松了口气,嘿嘿笑着,配上他黑黑的皮肤,显得有几分憨态。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曹寅问道。 “朕就是过来看看情况,不想要那么大的阵仗惊动旁人,所以才微服私访。”康熙说道,“胤祺呢?” 两人说了会话,还不见胤祺的踪迹,康熙问了一嘴。 “五阿哥和庄上的孩子一起玩呢。”曹寅说道,刚刚他和章如南跑得急,竟然都忘记了派人去通知一下五阿哥。 “走,过去看看。”康熙来了兴致,想知道胤祺在庄子上玩什么,能让他乐不思蜀。 听到“玩”字,胤禟一下子高兴了,拉着胤祐就要冲到最前面,胤祐连连劝道:“小九,你慢点。” 胤禟此刻就如脱了缰的野马,哪里听得进去哥哥 的话。 一行人在曹寅的带领下朝着庄子后面走去,庄上还有些人在田里干活,看见这个阵仗,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猜测康熙的身份。 能让曹大人如此恭敬的人,想必是朝中大官吧,那几位应该是大官的家眷,个个长得贼好看。 康熙绕过一个转弯,就看到一片空地上两边各站着两拨孩子,各个手中拿着木刀木枪,相互对峙着。 胤祺正站在其中一方的最前面,身上披着一个红披风,手上高高举着一把木剑,大喊一声,“冲啊。” 身后有几个小男孩一拥而上,将对面的人围起来,装模作样地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胤祺神气地走上前,说道:“尔等为手下败将,日后还敢侵犯我大清否?” 对方一个领头的孩子立马说道:“不敢不敢,还请饶命。” “饶命也可,你们侵犯我大清领土,残害我大清子民,毁坏我大清财产,此得一一赔付,另外,我要你们签下条约,罗刹与大清百年之间不得重燃战火,否则他日我大清的铁骑必定踏平你们罗刹……”胤祺板着个小脸,严肃说道。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加上稚气的面庞,让人心中生出几分顿觉可爱极了。 除了康熙。 没有人比郭宜还熟悉这段台词了,一时间她都不敢去看康熙的表情。 康熙万万没想到他儿子能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可问题在于他还没有收复尼布楚,也没能压着罗刹人签下合约,顿时有种骑虎难下之感。 “老爷,您瞧他们在演话本子呢,看起来有些趣味呢。”郭宜给康熙递了个台阶。 康熙哼笑了一声,这是怕自己怪罪胤祺吗?也太小看他了吧,要怪就怪那背信弃义的罗刹人才是。 胤祺那边已经签订完合约了,所谓签订合约,也就是拉着对方的手强行在一张废纸上按下一个手印。 胤祺拿着纸正准备同小伙伴炫耀,就听到一声清脆“五哥哥”,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竟然真的是胤禟,还有汗阿玛和额娘。 胤祺一下子飞奔过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道:“汗阿玛和额娘怎么来了?是来看儿臣的吗?” “是的,你数日不回宫,你额娘、玛嬷还有弟弟们都想你了。”康熙捏捏儿子热乎乎的小脸。 “还有汗阿玛,也想儿臣。”胤祺顺势推理道,不想他,才不会来看他呢。 胤禟和胤祐一左一右包围着胤祺,胤禟更是把自己的小手强行塞进哥哥的手中,非要让他牵着自己,又回头看看那些小孩子——他,胤禟,才是哥哥最爱的崽崽呢。 康熙下意识想反驳,低头看到儿子亮晶晶的眼神,难以开口,不自觉地说道:“朕亦是。” 得到汗阿玛爱的想念,胤祺欢乐无比,自豪地说道:“汗阿玛看到儿臣刚刚指挥的战争吗?” “看到了,你怎么会想起来演练这个?”康熙问道,看图册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看胤祺念着那些独白,羞耻心都快要爆炸了。 “儿臣同他们一起玩耍啊,给他们讲了雅克萨的故事,他们都听了好几遍呢,后来我们就开始按照图册来演啦,明天就要换阵营了,只有儿臣换不了。”说起来胤祺还有点小郁闷,别人都可以选择演将军、小兵,只有他每日都要演汗阿玛,毕竟这个角色也没有其他人敢演。 “怎么?演朕不好吗?”康熙笑道,他都是个大英雄了,难道还要被儿子嫌弃? “嗯……要说的话太多了,儿臣有时候记不住。”胤祺说道,也就是这两次熟练了,先前的的时候,都是磕磕绊绊结结巴巴。 原来是为这个,康熙哈哈大笑,“无碍,朕见你今日就做的很好。” “真的吗?”胤祺兴奋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康熙说道。 胤祺欧耶一声,转头就和站在后面正等着自个儿的小伙伴说道:“我汗阿玛夸奖大家演得好哦。” 这一群孩子原先就听到了胤祺叫汗阿玛,一直在讨论康熙的身份。 如今听到胤祺这么说,就有胆大的问道:“那他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面皇上啊?” “是啊。”胤祺点点头,一开始他就同大家说了,这讲的是他阿玛的故事。 “哇哦,听到了没,是那个大英雄……” “真的吗?大英雄长这个样子吗?” “真的是皇上吗?” “好厉害啊,真的把罗刹人赶跑了吗?” “应该是的,我听塔图尔大叔说罗刹人很坏的……” “那太好了……” …… 一会会的功夫,孩子们就议论起来了,康熙差点被夸得脸红。 这些夸奖虽无外邦来贺、藩王朝贡之时言词华美,但是情感真挚而又朴素,更能打动人心。 等到大人们赶过来时,康熙已经被孩子们围成了一团,一会这个问着尼布楚在哪里,一会那个问问罗刹人是不是真的金发碧眼…… 那些人立马上前拉着自己的孩子,诚惶诚恐地康熙磕头。 康熙笑着劝阻道:“无事,朕瞧着他们活泼伶俐,惹人喜欢。” 听到皇上说不怪罪他们地无礼,大家才松了口气,又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天子龙颜,原来长这个样子,瞧着也与旁人无异,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就是这通身气质不一样,比他们见过的大老爷还要气派。 “胤祺,朕的马车上有你玛嬷说送给你的糕点,给你的玩伴分一下吧。”康熙说道,好在皇太后准备的分量充足,倒也不显得局促。 “妾身也一起去吧。”郭宜说道,她还要给胤祺试试手套合不合适呢。 胤祺点点头,一手牵着一个弟弟朝着马车走去,一群孩子乌拉一下子都跟了过去。 胤祺认真说道:“你们要排好队,不要挤着了。” 见胤祺小小年纪安排起这些事情来井井有条,康熙顿时心生满意。 曹寅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每到吃饭就挤成一团,后面就借鉴了施粥的法子,让人先排好队的,再一个个的领饭,如今大家都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如此甚好。”康熙赞叹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这种人多的地方,自然要把规矩立起来。 “来,咱们给皇上磕个头。”人群中站着一位老者,忽然开口道。 “对对对,要给皇上磕头,要是没有皇上,我闺女都要饿死了。”一个妇人激动地说道。 她家中遭灾,听说京城什么都好,便一路逃难到这里,到了之后,才发现并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天花乱坠。 她们娘俩只能住在城外的破庙之中,因为带着女儿,她还不好做工,算是半工半乞才活下来,女儿一直瘦弱多病。 后来听说曹大人招女工,带孩子也能行,她便主动来了。 如今夜晚有避风之处,白天有饭有菜,虽然劳作累点,但是比起原来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女儿身子也有了起色,能蹦能跳,她心中感激不已。 要不是皇上和五阿哥建这试验田,且不像别的主人只招男人,她何德何能能在此处有安身立命之所? 这都是皇上给的恩典。 能成为流民的人,背后都有着一段凄惨的故事,或是家中遭灾,或者失去土地,天灾与并行,流落至此,食不果腹,宿有漏风,如今能得安身之所,心中均是感激不已。 转眼间,就跪下了一大片的 人,康熙心绪澎湃,亲自上前扶起为首的老人,“老人家,不必多礼,你们也快快起来。” 梁九功跟着上前扶人,大家坚持要磕过头才慢慢起身。 这并不是康熙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 上次南巡之时,路上亦有百姓磕头相送的场景,但那多是礼法使然,这次却是百姓们由心而发,饱含感激,令人心潮激荡。 康熙心中感慨,若是天下百姓都如此,何愁江山百代不稳,当然他也清楚这种感激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要为君者施以恩德。 说到底,他要做的还有太多啊。 那老者被康熙亲自扶了起来,干瘦发黑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眶中盈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说道:“要不是有皇上,草民与孙子便要死在街头了。” 从他的断断续的话中,康熙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位李老汉叫做李老汉,他的儿子儿媳去世后,家中有恶亲,借着宗族强占了他的地,并诬告他,万般无奈下他只能带着年幼的孙子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原本这里招工是不会要他这个年岁的人,毕竟都是些体力活,而他年迈多病,使不上多少的力气。 可正在此时,他的孙子病了,没钱抓药,四处求助无门,眼看着孙子一日比一日虚弱,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才听别人说这个试验田是为了种植作物,他想着自己当初种田也是一把好手,还会一门堆肥的绝技,来试试看能不能卖出这个绝技换点钱给孙子治治病。 不幸的是,当时章如南并不在庄上,曹寅哪里知道这个堆肥技术有没有用,又看一老一少的甚是可怜,便将人先留了下来,派人去请了大夫治病。 而后章如南听曹寅说了事情的原委,又与李老汉深入交谈一番,李老汉感激曹寅的救命之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如南当时就觉得这是个好技术,便将李老汉留在庄中,让他指导堆肥。 事实证明,章如南的决策并没有错,在刚开始耕作的时候,李老汉就展现自己丰富的种田经验。 李老汉开过荒,知道如何养地,章如南按照他的法子,将土地细耕两遍,又收集了不少的野草烧成灰后,撒进土里。 虽然费时费力,但是效果十分明显,地里的作物比附近的田地长势要好很多。 而且李老汉独门堆肥的手艺,只需用树叶、杂草、泥炭、丢弃的果皮烂菜等东西,就能制作出效果更好的肥料。 如今他们正是在试验这个法子,记录其中的要点,方便以后推广。 康熙听闻,才知道这个李老汉就是提议堆肥的人,“原来是您提出的法子,朕听闻后顿感奇妙不可言。” 李老汉笑了笑,“承蒙大恩,草民无以为报,只会这个技艺,以后也不打算去别的地方,这里就是草民的家了。” 康熙说道:“能得到您这种的经验丰富之人帮助,这试验田定然会事半功倍。” “不敢当不敢当。”李老汉微微惶恐地说道。 “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堆肥的地方?”曹寅拱手问道。 “走,去田里看看,可是田边那几个土堆?”康熙问道,他之前就看那地方与众不同,如今刚好一探究竟。 “的确是那处。”曹寅说道,看到皇上已经发现了。 胤祺又带着玩伴们呼啦啦的回来了,见康熙朝外走去,便问道:“汗阿玛,您要去哪儿?” “朕要去看看堆肥的地方。”康熙说道。 “儿臣也要去。”胤祺说着,就跟身边的小伙伴告别,飞速地溜到康熙的身边。 “我也要,我也要!!!” 胤禟怎么会错过这种凑热闹的时候,胤祐也默默地跟了过来。 堆肥?郭宜脑海中闪过一点点的资料,好像有点印象,就是有机肥吧。 “我就不凑热闹了。”郭宜讪讪一笑,站在原地未动,这要是个什么蔬果采摘活动,她一定去了,但是去看有机肥——想想都是一个有味道的邀请呢。 宜妃不愿意去,康熙也不强求,带着三个崽崽朝那边走去,还询问李老汉堆肥之法的要点。 提到堆肥,李老汉讲得头头是道,从选址、堆肥井的形状、材料配比、铺料方法、堆后管理,一一说明。 他还提了一嘴,说那些恶亲之所以想占地,就是因为他们家田地肥沃,在他们那一带出了名,这都得益于他的堆肥技术。 听他这么说,康熙更为好奇,还有这么神奇的技艺,竟然让人眼红至此? 走进堆肥的地方,康熙这才看清楚堆肥之地是一个个泥土封堆,李老汉接过旁边之人递来的铁棍,用力插进封土堆。 “等会要看看温度,若是温度太高了,这肥就废了。”李老汉解释道,“草民见林间有落叶之处,土质肥沃,便琢磨出这个法子,经过这十几年的尝试,如今已经成熟。” 康熙点点头,能从自然中领悟这等好法子,也是个厉害的人。 李老汉把铁棍□□,用手摸摸上面的温度,高温已经降下来了,对身后的人说道:“这个要翻一下。” 后面几个汉子赶紧拎着铁锹上前,准备进行翻堆,翻堆就是把外层翻到中间,中间的肥料扒拉到外层。 胤祺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又对想跟着汗阿玛上前一探究竟的胤禟说道:“禟禟,那个味道不好闻,你站远点。” “禟禟不怕。”胤禟话刚落音,那边已经破开了封土层。 一阵混杂着各种牲畜粪尿水以及潮湿的味道顺着北风糊了胤禟一脸,他的小脸迅速绿了又白了,干呕了两声。 还是康熙反应快,憋着气,一把拎起胤禟,迅速换到了上风向。 胤禟缓了会,哇的一下子扑进阿玛的怀中,委委屈屈皱着小脸,将脸埋在康熙的脖子处。 康熙也被熏了一下,但是他反应快,所以并未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连梁九功都有所准备地用帕子遮掩住了口鼻。 只有胤禟,因为靠得近,又全无防备,还呼吸了好几下,整个人被这个味道暴击,感觉到一阵生无可恋。 康熙抱着他,抚摸了几下胤禟的背,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胤禟搂着康熙的脖子不松手,哼哼唧唧道:“胤禟臭了。” 康熙安抚道:“没有的事,你问哥哥们。” “禟禟还是香香宝宝,别难过。”胤祺说道,他第一次接近肥堆的时候,也被熏了个正着。 后来他才知道,肥堆外面是用塘泥封住的,平日不透气,而里面温度高,充满了的气体,刚打开之时味道最为浓郁。 胤祐也凑过去,说道:“禟禟宝宝才没有臭呢。” “真的吗?”胤禟眼眶微红,眼中还噙着点点泪花,低着头看着两个哥哥。 胤祺、胤祐齐齐点头,生怕胤禟不相信,点得非常用力。 “胤禟,你要不跟七哥哥去额娘哪里?”康熙问道,胤禟只是喜欢凑热闹,对种地没啥兴趣,不如让他去宜妃那儿玩耍。 胤禟瞅了一眼,那给他弱小心灵留下巨大的阴影的黑乎乎充满恶臭气息肥堆,刷一下扭回头,“儿臣要去找额娘。” 让额娘好好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康熙将他放下来,对着胤祐说道:“带你弟弟去找额娘。” 一旁的晋喜立马上前说道:“奴才在前面给二位带路。” 胤祐牵起胤禟的手,小声道:“走,咱 们去找额娘。” 胤禟嗯嗯点头,赶紧走吧,他再也不想来这里了,这里太可怕了,五哥哥是怎么呆得住的呢? 郭宜正在院子里面喝茶,下面坐着几个神色拘谨的妇人,她本想四处散散步,奈何走到哪里,都有人偷偷打量着,看得她十分不自在,索性回来在院子里面歇上一会。 “额娘,快救救禟禟。” 一进门,胤禟就松开胤祐的手,哇啦啦冲了过来,带起一阵有味道的风,味道四溢。 郭宜神色大变,“停!!!” 第151章 告御状 胤禟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委委屈屈,泪眼盈盈,那颗被肥堆深深伤害的心又被额娘扎了一刀,碎得稀巴烂。 “你这是掉进肥堆了吗?”郭宜没忍住,她知道有机肥味道大,但是没想到过历经发酵之后,会变成生/化/武器,杀伤力十足。 胤禟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胤祐赶紧上前抱住弟弟,安慰道:“禟禟别伤心,换身衣服味道就没了,乖乖别哭啊。” “这去是凑肥堆的热闹了吧,那味儿极冲。”有位壮硕的妇人笑道,即便是贵为皇子,这也和普通孩子没啥差别嘛,“上次我那臭小子也去熏了一遭,臭死了,回来就挨了顿揍。” 胤禟一听,被肥堆伤害就算了,回来还要挨揍,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郭宜被他哭得头疼,问道:“红棉,有没有给胤禟没有带换洗衣物?” 红棉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说道:“回娘娘的话,没有备着呢。” 郭宜也是随口问问,这来回一日的功夫,估计也不会备着这些东西,“没有就算了。” 她又看看还哭得抽抽噎噎的胤禟,心还是软了,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崽崽呢,臭了也是自己的臭崽崽,“过来额娘瞧瞧。” 胤禟呜咽着走过来。 “宜妃娘娘,民妇家中的孩子与九阿哥身形差不多,若是不嫌弃,可以穿他的衣服。”下首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子小心翼翼说道,两颊微红,面露几分赫然。 说完之后,她就有了几分后悔,九阿哥天潢贵胄,自家孩子的衣服缝缝补补,这能看得上吗? 不过,就算看不上也不会给她难堪吧?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如此就多谢了。”郭宜赶紧说道,衣服质量差点也没什么,干净就行,总比这一身臭烘烘的要好。 红棉随着那妇人去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上面还有补丁,胜在整齐干净。 “去给胤禟换上。”郭宜说道。 红棉牵着哭哭啼啼的九阿哥下去换了身衣服,还用热毛巾给他擦擦手和脸,头发也微微擦了擦,闻着没啥味了,又用香膏给他擦擦脸和小手。 穿上干净衣服的胤禟,打了一个哭嗝,终于停下来掉眼泪,嗅了嗅手上的味道,红着小眼却笑了,“香喷喷。” “是的,九阿哥香喷喷了。”红棉说道,心中自责,都怪自己没有提前准备好换洗之物,让九阿哥受了委屈。 “额娘,禟禟不臭臭了。”胤禟溜过来,钻进额娘的怀中。 郭宜原本很想亲亲一口,凑近之后,又闻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臭味。 尝试再三,她真的是下不了嘴,于是改变策略,揉揉他的小脑袋,“以后再凑热闹,要先问清楚,可别冲在最前面。” 胤禟再次想了想那个黑乎乎的肥堆,老实地点点头。 “去同那位姨母道谢。”郭宜指了指借衣服的妇人。 胤禟上前两步,拱手道:“多谢姨母。” 那妇人一下子慌乱了,赶紧摆手起身,差点反过来给胤禟也行了个礼,“一件旧衣服,当不得谢。” “要的,要的。”胤禟连连说道。 郭宜……这是从哪里学的四川方言?听起来还字正腔圆的,有点儿意思。 “还要去五哥哥那边吗?”郭宜问道。 “不要!”胤禟立马拒绝,好似多迟疑一秒,就是对他刚刚所受痛苦的不尊重。 见胤禟满脸抗拒的态度,郭宜差点笑出声,好想知道胤禟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那要不七哥哥带着你在庄子附近转一转?”郭宜问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四处转转也好。 “嗯嗯。”胤禟点点头,这个安排 可以有。 “胤祐,带着胤禟玩一会,不要走远了。”郭宜又看向胤祐吩咐道,“不许靠近水的位置,知道吗?” 这大冬天,要是落水了,得去半条命,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知道啦。”胤祐点点头,宜额娘肯定是担心他们再像丰泽园那次一样落水。 等到两个崽手牵手地离开了,场面的气氛就活络了一些。 从古到今,亲子话题都是夫人社交的大杀器,如今胤禟这么闹了一出,大家都开始聊起来自家孩子。 郭宜静静地听着,偶尔有人问到自己的时候,就笑着回答两句,这些人无非就是好奇阿哥们的生活,毕竟重重深宫之中,指甲盖的小事儿也会被传得离谱。 听说阿哥们寅时便要起床念书,差不多全年午休之时,个个都瞠目咋舌。 还有那性子比较豪爽的人,直接惊叹出声,“我滴个乖乖,寅时就起床,鸡都没有这么早吧?” 郭宜补充道:“现在冬季好了些,已经不会起那么早了。” 好几个妇人露出怜悯的神色,原来阿哥们的生活并非她们想得那般闲适奢华,再想自己儿子,日晒三竿起,起来之后,四处撒野,不到饭点不见人,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恐怕只有只有四娘家的孩子才能比得上吧。”有妇人笑着说道。 四娘就是先前借衣服的那个年轻妇人。 四娘哪里敢附和,连连摇头道:“昭明怎敢同九阿哥相提并论呢?” “昭明是你儿子的名字吗?”郭宜问道。 “是。”四娘点头道,提到儿子,她的眼中点点细碎的光芒,神色温柔了不少。 “好名字。”郭宜说道,昭与明,皆是光明之意。 听到这个称赞,四娘的眼神暗了暗,愁绪漫上心头,打着精神说道:“民妇希望他这一生能够光明顺遂。” 郭宜倒是看出四娘似有隐言,不过人家不想说的,她也不会追着问,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过了会,梁九功来传话,说为了庆祝五阿哥生辰,今儿中午吃烤全羊。 一听这话,就有人说道:“塔图尔的烤肉手艺非常好,宜妃娘娘到时候定要多尝一些。” “那敢情好。”郭宜笑了笑,也有了几分期待。 忽然,胤禟一阵风地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额娘,快走,走走。” 郭宜被胤禟扯着手,满头雾水,“去哪里?胤祐呢?” 她心中一个咯噔,该不会出事了吧? “他们要杀白白,去晚了就救不到了。”胤禟费力地拉着额娘朝外走去。 听到胤祐没关系,郭宜这才松了口气,这白白是谁?他们又是谁?在附近遛个弯也能碰到这么刺激的事情吗? “好了,额娘去看看。”郭宜感觉自己再不答应,她衣服的袖子就要被扯掉了。 “快点,快点,去晚了救不到白白了。”胤禟焦急地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回头催宜妃一下。 所以白白到底是谁? 到了后山脚下,郭宜就见到了胤禟口中的白白——雪白的,有毛的,吃草的,一只羊。 塔图尔的手中正拿着绳子,要去抓羊。 郭宜想到今日要吃烤全羊,莫非要吃的就是眼前这只羊? 胤祐小小的身子挡在前面,认真地说道:“不许你们抓白白。” 他的身旁站在一个瘦弱的男孩子,紧张而又无措,还有一些害怕,手不自觉地在羊的身上摸来摸去。 塔图尔也有些为难,试图讲道理,“七阿哥,这只羊是今天要给皇上吃的,现在不宰杀出来,万一耽搁了用膳时辰怎么办?” “要不……就算了?”小男 孩拉了拉胤祐的胳膊,“反正这也是田庄的羊。” 胤祐立马反驳道:“那怎么能行?这是你辛辛苦苦养大的羊,你刚刚还跟我说,每天都要带它出来散心,还给它喂草,怎么能被宰杀了吃掉?” “对啊对啊,我们刚刚也给白白喂草了。”胤禟立马说道。 两个阿哥挡在前面,塔图尔又不敢得罪他们,上面又有吩咐,他这是左右为难,“可这羊喂了不就给人吃的吗?” “额娘,救命啊。”胤禟转过脸喊道,额娘快把坏人赶走,保护白白。 郭宜看眼前这个场景,不难猜出其中的故事,白白应该是小男孩精心照顾的羊,说不定已经当成自己的玩伴,如今说是要宰杀出来吃肉,无异于在人家的心口上插上一刀。 她曾经在网上浏览过一个帖子,许多人诉说自己童年经历,儿时养的宠物成为自己的亲密玩伴,最后却变成了自己餐桌上的一道菜,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伴随了人的一生,有的甚至还成为了阴影。 她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对这只叫做白白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她知道他们不一定非要吃这只羊不可,“红棉,你同塔图尔说换只羊吧。” 塔图尔听到宜妃的吩咐,苦着脸说道:“这是庄子上最大的羊了,其他几只还是羊羔崽子呢。”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伤害小孩子的感情。 “这样啊。”郭宜沉思一会说道,“要不从其他地方买上一只合适的羊?白白就不要吃了,两位阿哥也很喜欢。” 塔图尔犹豫了一会,“那可能会多耗费些时候了。” 这附近的村落不多,要找到一只合适的羊,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无事,尽力而为即可。”郭宜说道,“我会同皇上解释的。” 听到宜妃说亲自和皇上解释,塔图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是担心耽误时间之后,被贵人追究责任。 “额娘,禟禟好爱你哦。”见额娘保住了白白,胤禟立刻凑上来撒娇。 郭宜微微挑了挑眉梢,这爱的哪里是她,这爱的是白白吧? “多谢宜妃娘娘。”白白身边站着的小男孩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宜妃娘娘真是好人,竟然愿意保护一只羊。 “不客气,这羊是你一直在照顾吗?”郭宜问道,羊毛干净,膘肥体壮,“照顾得真好。” “是的。”小男孩性子腼腆,被夸之后还略微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了头。 “昭明哥哥把白白照顾得可好了。”胤禟说道,小手在白白的身上摸了摸。 昭明?四娘之子?四娘和昭明的身体看起来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是遗传吗? “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昭明哥哥的哦。”郭宜笑着说道。 “真的吗?”胤禟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看向昭明,凑到昭明的身边,半仰着脑袋,“昭明哥哥,这是你的衣服吗?” 昭明瞧了会,点头说道:“是的。” “借给禟禟啦。”胤禟嘿嘿地说着。 郭宜撇开了眼,有点理解康熙偶尔会嫌弃胤禟黏糊糊是什么感觉了,“这羊以后也不会让他们宰杀的,就好好养着吧。” “多谢宜妃娘娘。”昭明说道,他身体不好,不能跟着其他人到处玩耍,大家就让他养着这只羊,养着养着就养出了感情,他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同白白说,给他喂草、洗澡,与其说白白是只羊,更像是他的朋友。 白白生命危机已经解决,被三个崽崽团团围着,跟个吉祥物一样。 郭宜功成身退,想着还是要将此事告知康熙一声。 此时,康熙正在菜地见识堆肥的效果,“你说这边用了堆肥的肥料,那边用的是普通的肥料?” 章如南点点头,“约莫是半月前 施下的,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康熙点头,余光瞧见了宜妃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对她招招手,“过来看看菜地的长势。” 郭宜顺着康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片菜地分左右两块,种着相同的蔬菜,但长势完全不同,左侧菜地中的白菜明显比右侧的要高上一大截,也更为肥嫩一些。 “这一边是用了堆肥吗?”郭宜指着左侧的菜地问道。 堆肥简直就是种植业里面的双胞胎、新希望啊,用下去就哐哐一阵疯长。 “确实如此。”康熙说道,“要是能推广,作物的产量定然能大大提升。” 郭宜能感受到康熙语气中的兴奋,毕竟这位也算得上一位农业专家,这算是碰到志同道合之人了吗? “如今田庄不正是在试验堆肥技术来吗?想必很快就能看到大范围使用的成果了。”郭宜顺着他的话说道,吹捧这招她还是很会的。 “此事需得徐徐图之,并非一日之功。”康熙说道,堆肥虽好用,但是需要收集大量的材料,而且要堆肥成功至少要两个月,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郭宜抿抿唇,这个知识点超纲,她一窍不通。 不过她来也不是为了和康熙讨论堆肥如何使用的,便将白白的事情说了一遍,“妾身自作主张,让塔图尔去买了一只羊,代替白白,用膳的时辰要延后些。” “无碍,那只羊就让孩子养着吧。”康熙说道,一只羊而已,既然孩子们都喜欢,何必争那么一口肉? “皇上仁慈。”郭宜说道,疼孩子这方面,康熙的确是比大多数的父亲要很好,就是孩子太多了,偶尔有疼不过来的情况。 说完了事情,郭宜就打算跑路,种田也好,种菜地也好,她都没有什么兴趣,不如回去喝茶嗑瓜子。 不过她这脚步还没动,就被康熙牵住了手,“陪我一起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郭宜愣了愣,您没事吧? 打今天在乾清宫见面开始,他就怪怪的,给人一种他们真是两情相悦的眷属般。 左右猜不透,郭宜懒得去猜了,牵着康熙的手,就像左手签右手。 虽然郭宜这么想,但是架不住那几位一直偷偷打量着自己,她只能厚着脸皮,任他们打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郭宜只盼塔图尔能快些找到羊,她就不用一直站着,挺累人的。 被念叨的塔图尔花了半个时辰,跑了两个村子,终于买到了一只大肥羊,赶紧带回来,麻溜的宰羊、清洗、刷上调料,用细铁棍穿好,架在炭火坑中烤着。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后,整个山庄都弥漫了一股子浓郁诱人的肉香。 这香味有多诱人呢? 早上还怕得哆哆嗦嗦的胤禟已经蹲坐在塔图尔的身边,两只胳膊肘撑在膝盖之上,托着腮,呲溜呲溜地吸着口水,隔一会便问塔图尔什么时候能吃。 康熙一眼瞧过去,压根没有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崽,还以为是那个人家的小子,直到胤禟回过头,叫了声阿玛额娘。 康熙挑挑眉梢,“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他原本那身衣服全是肥料的味道,臣妾想着皇上还得跟他一张桌子吃饭呢,便借了一身衣服换了。”郭宜说道,她就不信康熙不嫌弃那个味道。 果然,康熙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的确是该换一身干净的。” 梁九功早已经把座位安排好了,露天而坐,场地中间是个火坑,桌子围火坑摆了一圈。 火坑中燃着炭火,炭火之上架着两只烤熟的全羊,油脂顺着羊肉慢慢流淌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今日大家就不必拘礼,畅快吃喝。”康熙牵着宜妃的手入座,对众人说 道。 若不是胤祺生日,他们哪里有这种吃大肉的机会,闻言,场中之人一阵欢呼,纷纷道谢,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哗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 塔图尔拿出一把锃亮的略带弧度的弯刀,开始割肉,第一盘自然是送到康熙这一桌。 胤禟的目光就没有从盘子里面的肉挪开过,他一个劲儿的吸溜着口水,看向康熙,“阿玛,我想吃肉肉。” 闻着肉香,康熙也来了胃口,“吃吧。” 郭宜将胤禟的袖子挽起来,又给他挑了一根肉不是特别多的羊肋排,让他抓在手中慢慢啃着。 胤祺和胤祐有模学样各自抓了一根羊肋排,一边啃一边大加赞赏。 崽崽们都吃上肉了,郭宜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她夹了一筷羊肉,正欲喂进嘴里,忽然觉察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她偏过头,与康熙对视一会,默默地放下肉,用公筷给康熙布菜。 这浓郁而又自然的氛围让她差点忘记了上头还有封建帝王boss等着自己伺候了。 桌上除了羊肉,还有一些小食,有蓬松柔软的烤馍,可以蘸酱,也配有大葱,有腌制的酸菜以及两个炒时蔬,另外还有一锅羊杂汤,有荤有素有汤,十分完美。 郭宜给康熙的碟子里面夹了好几种菜,又给他盛了一碗汤,“皇上尝尝这个汤。” 康熙端起碗抿了一口,赞赏道:“不错,你也尝尝。” 狗男人也就是嘴上说说,也不帮自己夹个菜盛点汤什么的,算了,这大大小小她都指望不上。 郭宜自力更生地盛了碗汤,尝了一下,味道香醇浓郁,好像还放了些胡椒,压制住羊的膻味。 “额娘,禟禟也想喝。”胤禟见两人都喝上汤了,忍不住吧唧一下嘴,小嘴周边一圈油腻腻,还沾着一些调料。 康熙扫了一旁立着的红棉一眼,红棉立马会意,上前给九阿哥盛汤,又问了问五阿哥和七阿哥,也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汤。 “加点这个菜,光吃肉会腻的。” 郭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西方,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升起来了,还是康熙听到了她的心声,竟然主动给她夹菜? 当然,康熙也不是没有给她夹过菜,那是在翊坤宫,而不是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皇上真是疼爱宜妃娘娘。”旁边桌上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我家那位要是有皇上这么贴心该多好。”这是另一个女人的叹息。 “瞎想什么呢,你家那位算什么,人家这可是皇上,同宜妃娘娘那叫做什么鸟蝶深……”其他人忍不住打击道。 鹣鲽情深? “多谢皇上。”郭宜非常捧场地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况是一筷子咸菜,就是不知道康熙今天抽哪门子疯,竟然想在外面秀恩爱。 郭宜慢慢吃着东西,心想,康熙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重要,只是遗憾自个儿不能像儿子那样抱着骨头啃。 吃这种大肉,当然还是要手抓才得劲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叫痛快。 吃过饭,郭宜带着三个崽回屋把手洗干净,油腻腻的都没办法见人。 胤禟吃饱饭,又想去看白白了,郭宜拘着他没让去,主要担心吃肉后着凉人不舒服。 “对了,你们不是给五哥哥准备了礼物吗,不送出来?”郭宜适时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对对。”胤禟想起来,拉着胤祐去马车上取礼物。 郭宜招来红棉,让她自己备的礼物取过来,“这个是额娘给你的准备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儿臣多谢额娘。”胤祺双手接过礼盒,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手 套啊。”郭宜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给他演示这个手套怎么使用的。 胤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带着额娘送的礼物在田庄溜达一圈会引起多少孩子的艳羡。 “还有个的小护膝,你要是下地里,干活的时候就带在膝盖上。”郭宜摸了摸儿子粗糙不少的小脸,忍不住地有些心疼。 虽说农事这条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但是在地里风吹日晒的,总归还是吃了不少的苦,想起来自然是难受的。 “儿臣知道了。”胤祺上前抱了抱额娘,“额娘别难过,胤祺好好的呢。” 郭宜回手也抱住了儿崽,“额娘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够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一定会的。”胤祺点头道。 “禟禟也要抱抱。”拿着礼物进了屋子的胤禟,一看哥哥在额娘的怀中,立马飞蹿过去,挤进额娘的怀中。 好的,伤感的氛围瞬间完全消失不见,郭宜有些无奈,“小胖禟,你赶紧给我起来。” 对于“小胖禟”这个称呼,胤禟已经麻木了,赖在额娘的怀中一动不动,“不要,禟禟不要起来。” 郭宜翻了个白眼,真是越来越赖皮,恨不得将儿子直接铲出去,“那你不给哥哥看你的礼物了吗?” “看的,但是禟禟不起来。”胤禟嘿嘿笑着,将小胳膊伸得长长的,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胤祺,“五哥哥,禟禟送给你的金花球。” 金花球有成□□头大小,铜丝上缠绕金线,编造成镂空五瓣花的样式,花芯镶嵌着小小的红宝石,里面装着个空心的小铜球,分量不重,胜在精巧可爱。 但凡是胤禟送的礼物,必然外表精巧艳丽,实用性不一定有,但是美观性一定得有。 “谢谢禟禟,哥哥很喜欢。”胤祺说道,反正胤禟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接下来是胤祐的礼物,拿出来的时候,胤祺就眼神一亮,那是一把木头制作的小火木仓,与胤祐当初比赛获得的火木仓一模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一半。 胤祺接过来细细观察,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哎,太精细了,“谢谢小七。” 胤禟刷地一下子从额娘的怀中溜了出来,在两个哥哥中间探出个小脑袋,“禟禟也要看。” 胤祺对弟弟向来大方,禟禟说要看,立马把东西递到他面前,“禟禟摸摸看。” “哇哦。”胤禟一边摸着一边惊叹,“是七哥哥亲手做的吗?” 胤祐点点头。 “真的吗?”胤祺将小火木仓收回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禟禟生辰也想要这个。”胤禟的小手摸了个空,扯着胤祐的袖子撒娇道。 “好。”胤祐宠弟无边,就算胤禟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把它摘下来。 “额娘,禟禟还想哥哥一样的手套。”胤禟回头又对着额娘说道。 “你生辰要?”郭宜反问道。 胤祐和胤祺对视一眼,胤禟的生日在八月,要一双毛手套干嘛? 胤禟也是机灵得很,想了想,“儿臣想现在要,七哥哥也要有。” 崽子长大了些,糊弄不住了,郭宜深表遗憾,勉强答应。 其实东西都有备着,只不过既然拿来做了胤祺的生辰礼物,自然是要胤祺先用上才能再给他们。 “五阿哥,您的玩伴在找您呢,说想同您一起玩。”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胤禟小脸严肃,什么玩伴?是之前那个被五哥哥牵过手指头的玩伴吗,那可不行,“禟禟也要去。” “胤祐要去吗?”郭宜问道。 那呼啦啦的一堆人跑来跑去的,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胤祐想了想,“儿臣去找昭明玩。” “也行,出去玩可 以,但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郭宜三令五申安全问题。 得到三个崽子应允,她才将人放出去。 “宜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喝茶。”梁九功笑眯眯地说道。 又来了,康熙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又来了,郭宜起身道:“那就过去吧。” 康熙这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康熙正坐在院中喝茶,让宜妃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胤祺他们呢?” 他们不是被您给支走了吗?玩伴找胤祺,怎么会是梁九功来通知,这位是跟在康熙身边伺候的,她不信那些小孩子敢找到康熙面前来。 “去玩了。”郭宜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配合着康熙演出。 两人坐在一块,声音压得低,又靠得近,倒是有几份低语缠绵的感觉。 “朕出宫巡视的时候,曾见过不少的普通恩爱夫妻,夫唱妇随,浓情蜜意,朕想着有一天也能如此,今日算是得偿所愿。”康熙说道。 没想到康熙还有这种想法,倒是有几分浪漫,倒是可以解释这一天奇奇怪怪的行为了。 不过,郭宜很清楚,康熙要的这种感觉并非只是她能给,换成皇贵妃、贵妃,惠妃……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毕竟过家家的过程中,重要的是角色,而不是扮演者。 “原是如此,难怪臣妾总觉得皇上今日怪怪的。”郭宜说道,还让她在心里嘀咕了半天。 “哪里怪了?”康熙笑着反问道。 “怪帅的。”郭宜顺嘴皮了一下。 “夫人真是伶牙俐齿。”康熙瞧了她一眼,揶揄道。 “不敢当。”郭宜道,只有皇后才是您的夫人,她就算个妾室了,虽然这样说好像在低贱自己,但在宫中,认不清楚自己地位下场绝对会很惨。 康熙以为宜妃说的是“伶牙俐齿”不敢当,“你有何不敢当?朕就没有见过几个比你还能说的。” “皇上是在夸赞臣妾吗?”郭宜说道,见康熙误解了,她顺着往下说道,这个时候解释,只会败了康熙的兴致。 “朕瞧着,胤禟的脸皮就随你。”康熙说道。 怎么可能?郭宜心中大呼冤枉,正欲说什么,梁九功进来禀告道:“皇上,曹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康熙得意地瞧了宜妃一眼的。 呵,真是气死个人,郭宜瞥了一眼曹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害得自己耍嘴皮子功夫输了。 得到宜妃一个白眼的曹寅开始在心中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五阿哥了。 康熙瞧着好笑,给曹寅解了围,“有什么事情?” “臣想问问皇上下午还去田里吗?”曹寅说道,要是去的话,他还要做好安排。 “不用了,朕这次前来主要是看看胤祺,田地朕也瞧了,你们打理得很好。”康熙说道。 旁人都觉得皇上由着五阿哥种田胡闹,是对这个儿子不甚重视,曹寅多想让他们来看看此情此景,皇上都带着宜妃和几位阿哥亲自来田庄上探望五阿哥了,这如何能说不重视吗? “时候不早了,朕与宜妃散会步,就准备启程回宫了。”康熙说道。 郭宜:谢邀,宜妃并不想散步。 “臣立刻去安排。”曹寅说道,以前听说宜妃娘娘得宠,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宠法,这怕是后宫独一份吧。 郭宜若是知道曹寅的想法,定然会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明明是康熙想要角色扮演,她只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群演配角。 另一边厨房里。 几个妇人还在收拾碗筷,四娘将洗好的碗筷放在木柜之中,她身子不好,亏得各位姐姐妹妹不嫌弃,每次都分一些轻的活计给她,她也投桃报李,平日给大家缝补衣 服,相互扶持。 就在这时,先前陪着宜妃一起说话的壮硕妇人快步走了进来,把四娘拉到一边,嘀咕了两句。 “去与不去,你自己拿个主意。”那壮硕妇人说道。 四娘微微犹豫,“陈嫂子,昭明还小,我若是去了回不来,昭明该如何?” 陈嫂子说道:“要是不把握这次机会,下一次再见皇上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可要想清楚。” “若是……”陈嫂子顿了顿,才说道,“若是你一去不回,你家昭明就由我来照顾,有陈其一口饭吃,就有你家昭明一口饭。” 四娘闻言,感动不已。 这个机会她已经盼望了两年之久,刚刚差点在宜妃面前说出口,但是她放不下昭明,如今得到陈嫂子的承诺,她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那我便去试一试,此去……陈嫂子,若是我回不来,我们夫妻来世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去吧。”陈嫂子拍拍她的肩膀,目送四娘离开厨房。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四娘同我说点事情。”陈嫂子说道,“刚刚你们可吃饱了?” “吃饱了,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吃肉了,我这个肚子都鼓起来了,跟怀了孩子一样。”有人憨憨地说道。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一阵揶揄。 趁着众人说话的时候,陈嫂子溜出门,她还要去找昭明呢,答应四娘照顾昭明的,可不能出事。 郭宜陪着康熙散了一会步,感觉自己吃的点羊肉都快要消耗完了,“皇上,臣妾累了,想要回去。” “这才多长点路。”康熙牵着宜妃的手,颇有些意犹未尽,太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安谧温柔的氛围了,让他都想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郭宜……麻烦正视一下她的身份——一个娇滴滴的后妃,不是能挽弓跑马的女中豪杰。 郭宜不说话,眨巴着眼睛,拉着康熙的衣袖晃了晃,撒娇的意思很明显了。 康熙拿她没有办法,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行了,那回去吧。” 欧耶,赢得胜利,郭宜内心一阵小小的欢呼。 “梁九功,叫上胤祐和胤禟,准备回宫。”康熙吩咐道,如今已经申时末,是该启程了。 “嗻。” 等到梁九功下去,康熙又问道:“宜妃可否喜欢田庄?” 当然喜欢啊,没有虚假的姐妹情,没有明枪暗箭,多么自在。 但这不是标准答案。 “同皇上在一起,在哪里臣妾都喜欢。”郭宜笑着说道。 毕竟也只有康熙能带她出宫,可不是康熙在哪里,她都喜欢嘛。 “朕亦是。”康熙说道。 好的,这次情话套路相互打了个平手,郭宜如是作想。 到了田庄的门口,马车已经套好了,曹寅与章如南在门口候着。 胤禟依依不舍地拉着胤祺的手告别,“五哥哥,我要走了,你要想着禟禟啊。” 之前他都不知道田庄上有这么多的玩伴,虽然没有自己好看,也没有自己可爱,但是他们陪伴五哥哥的时间久啊,万一五哥哥“变心”了怎么办? 胤禟小小年纪就开始有了浓浓的危机意识,他是要做哥哥心中最爱崽崽的人,怎么能被其他人取代地位呢? 胤祺早已经习惯胤禟黏糊糊的态度,还很受用,小手拍拍胤禟的肩膀,“当然会想禟禟,也想小七和额娘。” 察觉到汗阿玛的视线投了过来,胤祺赶紧强行补充道:“还有汗阿玛。” “胤祺,过来。”康熙从梁九功手中拿过一本厚厚的书,“这是朕在文华殿找到的关于农事的书籍,你好好学习。” 胤祺捧过书,“儿臣多谢汗阿玛。” 郭宜瞧着的胤祺的胳膊被书压得一沉,这不就像是现代社会送高中生一套五三作为生日礼物吗? 真是父爱如山啊!!! 礼物送完了,郭宜同胤祺说着话,无非就是照顾好自己,记得回宫探望一下皇太后。 就在此时,四娘从门口快步走到距离康熙两米远的位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民妇有冤情。” 现场一片安静,郭宜都沉默了一瞬,这……是要告御状? “何冤之有?”康熙问道。 “民妇乃是陕西省下东安县人,夫家姓宋,单字岩,家中原有良田数十亩,人丁希望,生活和美,无奈被恶人海图盯上,数次勒索,而后竟要强行霸占,我公公与夫君不从,他竟然将我公公活活打死,还将我夫君打残,当地县令惧怕海图的靠山噶禄,将民妇一家人全部投入大牢,民妇藏于后院枯井之中,这才逃过一劫,后得夫君友人相助,这才逃到京城,这是臣妾的状纸。”四娘叩首说道。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沉默与压抑之中,大家都不敢说话,连向来最会插科打诨的胤禟都紧挨着宜妃,静静地看着四娘。 “梁九功。”康熙忽然出声。 第152章 宋四娘 梁九功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赶紧将宋四娘手中的状纸接过来,再转呈给康熙。 状纸颜色陈旧,还沾着点点干涸的血迹,想必是之前就写好了,宋四娘一直存着,指望着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康熙一目十行迅速浏览完毕,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沉,而后将状纸收起来,“进去说吧。” 宋四娘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皇上的身后,她既然已经豁出去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 曹寅默默地收起自己的震惊,与章如南对视一眼后,只犹豫了一小会,便也跟了上去。 看着曹寅背影,章如南微微摇头,他只是个种地的,不想蹚这趟浑水,干脆招呼了几个人去卸马车,“准备一下,把马车卸下来。” 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走不了,郭宜干脆带着孩子们回去,心中却是想着刚刚的一幕,原来告御状是这个场景。 这要是电视剧,此时康熙就应该当众询问宋四娘详情,周围的听众义愤填膺,接着康熙一道令下,彻查此事,最后坏人伏法,好人团圆。 但是现实却是无比的沉重与压抑,大伙儿都不敢大喘气,章如南更是避之不及。 其中固然是有宋四娘的经历带来的沉重之感,更重要的人是宋四娘提到的人——噶禄。 此人可不只是陕西巡抚这么简单,他还曾经担任过内务府总管一职,胤褆更是打小在他府上长大,且胤祐的生母戴佳氏也与噶禄同族,虽是分支,真算起来,也是沾亲带故。 层层叠叠的关系附加下,噶禄已经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问责或是清算都很难。 郭宜走到院子二道门处,便看到昭明扒在院门口,不敢进去,只是一个劲儿的伸长脖子朝里看。 康熙一行人早已经进了屋子,大门掩着,在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可是昭明还是紧紧盯着里头的屋子,不肯错目,不肯离开。 现在想来,昭明二字应该饱含着宋四娘的期待——真相明了,沉冤昭雪。 这也难怪她听到自己称赞昭明的名字之时神色怪异,必然是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悲惨的经历犹如笼罩在头上乌云,压抑窒息,不知何日方能消散。 郭宜拍了胤祐的肩膀一下,让他去把昭明带过来,“叫他一起去屋子里面等吧。” 小昭明被带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惶恐,眼神不自觉地朝主屋的方向飘去,“我就在外面……” “会被侍卫发现的。”郭宜说道。 谁知道康熙要问多久,天气这么冷,昭明的身子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总不让他一直在外面冻着吧,万一被侍卫看到了也不好。 “你这个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惊扰了娘娘可怎么办?”陈嫂子风风火火从远处跑过来,拉着昭明一通好说,又同宜妃致歉,话里话外都昭明不懂事,惊扰了贵人。 郭宜认出这人也是先前聊天时的妇人之一,此时她的嘴上句句都在责怪昭明乱跑,实则是怕自己怪罪昭明吧。 “无事,昭明挺乖巧的。”郭宜问道,又问了一句,“不知如何称呼?” 陈嫂子干笑道:“夫家姓陈,大家都叫我陈嫂子。” “陈嫂子不如也一起进去坐坐吧。”郭宜说道,陈嫂子愿意管昭明,同宋四娘的关系应该不错,心中定然也牵挂着宋四娘的情况。 陈嫂子的笑容僵了僵,她只是想把昭明带走,并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吧,嗫嚅局促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呢?站在外面也是等着,坐在里面也是一样,里面还暖和些。”郭宜笑了笑说道,走了进去。 约莫是心境的变化,彼时陈嫂子再看宜妃,每一句话,每个笑容,都 好似别有深意,总觉得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泛起了浓烈的不安。 陈嫂子迟疑,昭明却是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也跟了上去,她没有办法,一咬牙,也进了屋。 红棉摆上了炭盆,又给上了茶水。 郭宜坐在上首,瞧着陈嫂子害怕的神情,反思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行,的确很像是扣押人质的反应。 天地良心,她只是觉得让人在寒风中等着,还不如在屋内坐等。 当然,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八卦之心,想知道宋四娘的事情。 郭宜扭头对胤祐说道:“你陪着昭明一会会,好不好?” 胤祐点点头,拉着昭明去了偏厅,以他的年龄不足以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知道昭明的娘亲说的肯定是什么大事,毕竟汗阿玛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胤禟瞧瞧这个,也瞧瞧那个,拖着五哥哥也一起去了。 郭宜慢慢品着茶,陈嫂子却是有些不安,频频探头看向昭明那边,心中担忧——该不会等会会用昭明逼迫四娘认罪吧。 那话本子里面的那些个坏人惯会用这一招。 “陈嫂子不必担心,皇上不会为难宋四娘的。”郭宜劝慰道,康熙又不是什么昏君,总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把人给砍了。 陈嫂子的心并没有因宜妃的话就松懈下来,但也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动作。 见陈嫂子不相信,郭宜也不再劝,再多的语言都没有事实更能安抚人心,“陈嫂子家中还有个儿子吧?” 一提到陈其,陈嫂子又开始紧张了,双手绞着衣摆,眼神躲闪,含混地说道:“是……是啊。” 见她实在是恐惧,郭宜干脆收起打探的心思,免得康熙那边没怎样,自己反倒是把人吓出问题。 场面一时寂寂无声,显得有些尴尬,郭宜叫了红棉过来,两人随意聊着天。 陈嫂子见宜妃不再打探,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开始懊恼,自己刚刚怎么不趁着宜妃开口之时,多问点情况,现在坐在这里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着急。 “那个……”陈嫂子坐了一会,硬着头皮开口,见宜妃看过来,她又开始纠结了,“民妇还有不少事情,能不能先退下啊……” “若是有事情,那我就不留你了。”郭宜说道,很想为自己辩驳一句,她真的不是扣押人质啊。 “要不民妇带着昭明一起离开?”陈嫂子试探地问道,生怕宜妃拒绝。 “我瞧着他应该是不愿意的。”郭宜说道,康熙就在隔壁同宋四娘说话,这间屋子离得最近,有什么消息能第一时间得知,昭明肯定更愿意留在这里等消息,“你也可以去劝劝。” 陈嫂子哪里不知道宜妃说的是事实呢,先前她刚把昭明劝回屋子,只是转身拿个针线的功夫,他又溜了出去,不过话都说出来了,她也只能去试试看,但愿昭明愿意跟自己走。 昭明听了陈嫂子的话,手指一下一下抠着木桌子,咬着牙对上陈嫂子急切的视线,“陈大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但是我娘就在旁边,我不能离开……” 见昭明态度坚决,陈嫂子叹息,喃喃道:“你这孩子……” 罢了,就这样吧。 “宜妃娘娘,您之前说四娘会没事,是真的吗?”陈嫂子还是回了原处坐着,战战兢兢地问道,既然昭明不愿意走,那她再打听一下情况,好心中有个底。 “自然是的,四娘本就是苦主,皇上不会为难她的。”郭宜说道,又补充了一句,“除非她告了假状,污蔑别人。” “她绝对没有。”陈嫂子赶紧为宋四娘辩解道,脸上尽是急色,生怕宜妃误会了,“她所言句句属实。” “陈嫂子也清楚四娘的事情? ”郭宜问道,但看陈嫂子愿意管昭明这桩闲事,证明她们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不然怎么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陈嫂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良久才说道:“我与四娘原先都在百顺胡同做工,知道彼此的事情。” 百顺胡同?郭宜满脸茫然,不过见陈嫂子支支吾吾的模样,她只能猜测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娘娘,那里是花街柳巷。”红棉躬身在宜妃耳边小声说道,这妇人怎能直接说出此等污秽之地,真是脏了娘娘的耳朵。 胡同?花街柳巷?莫非……是传闻中的八大胡同? 郭宜眼睛瞪大,顿时醍醐灌顶,八大胡同在后世也很有名,只是她不曾了解过到底是哪八个胡同,所以没有对上号。 陈嫂子一直观察着宜妃的神色,宜妃倒还好,只是旁边的宫女似乎有点嫌弃的模样,她生怕引起宜妃的反感,赶紧解释道:“我们在那里也是做做浆洗缝补做饭活计,并没有那啥……” “啊……没事,你继续说。”郭宜说道,逃难过程中能活下来都算是不错了,再说,不管原先什么样,人家现在就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机会,何必追究过去之事。 “那些地方粗活细活都用女人,我生得壮硕,负责采买这种粗活,故而经常去外面走动。”陈嫂子说道。 这也可以理解,烟花之地女子居多,要是家中有身强体壮的男子起了歹心,那可真是全无抵抗之力。 “我在集市上碰到过四娘好几次,她一个女人大着个肚子,天不亮就要起来整理货物,一忙就是一天,晚上也在店里打地铺,挺不容易,便多聊了几句,熟识之后,见她快临盆,才给她在百顺胡同找了份活计。”陈嫂子说道。 其实,她一直都有跟宋四娘提过去百顺胡同的事情,但是宋四娘拒绝了好几次,这一点她也能理解,但凡是有其他可选之路,没有女子愿意同花街柳巷沾上关系,沾上了这一辈子的名声就没了。 宋四娘会妥协也是因临盆之际被店铺赶了出来,实在是无处可去,这才敲响了陈嫂子的门,求得一席庇护之所。 陈嫂子托关系给她找了个负责缝补浆洗的活计,因着宋四娘手艺不错,也有不少的花娘请她帮忙补一些华贵的衣服,这才稳定下来。 直到前些时候,曹寅招工,宋四娘想着不能让孩子耳濡目染之中沾上一些坏习惯,便辞了百顺胡同的活计,来了庄上。 陈嫂子也赞同她的想法,原先是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哪里管名声,现如今有第二条路,她也得为她家陈其做打算,便跟着一起来了。 “她当时怀着身孕?”郭宜闻言吃了一惊,一个女子怀着身孕,从陕西来到京城? 这可不是现代,一张火车票或者飞机票就可以搞定,要实打实地走路,幸运点能碰到商队,搭个顺风车,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事儿,由此可见宋四娘的韧劲儿。 “对啊,我也是见着她可怜,才想着帮一把。”陈嫂子说道,这世上千难万难,帮是帮不完的,但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吧。 郭宜瞧了偏厅一眼,胤祐正拉着昭明说话,小人儿偶尔勉强地笑笑,更多时候是浓浓的担忧。 陈嫂子原先怕宜妃嫌弃自己,不让自己留在田庄之上,但看宜妃神色如常,想必并未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且,她也想明白了,要是在这里混不下去的话,就回百顺胡同,总归命最重要,没了命,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人一旦放轻松后,话匣子就止不住了,陈嫂子也是个健谈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在集市上见宋四娘可怜就搭上了话。 于是,郭宜的想听八卦的心愿最终达成,不过就是听完不怎么愉快就是了,因为每个人都很惨。 比如那个吓坏小孩的塔图尔来 自于黑龙江,因罗刹人入侵,失去家园,后来流落到盛京,又被人以买卖皮货为借口骗来了京城,身上银钱全部被骗走,只能卖苦力,朝不保夕。 又比如,陈嫂子是因为家中男人没了,孤儿寡母被排挤,夫家的人看中了她家中的几亩薄田,还想把她卖了还钱,而自己娘家兄弟又是个薄情,根本不管,于是她先下手为强,借着给男人办丧事的缘由,暗地里把地给卖了,带着儿子逃出来。 正讲着的时候,旁边屋子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响,应该是康熙那边说完事情了。 听闻动静,昭明一下子小跑到门口,小脸贴在门缝上,想窥得一点情况。 “红棉,去看看皇上那边如何了?”郭宜吩咐道,她也想知道结果如何了。 红棉很快去而复返,挑了重点说道:“宋四娘没事。” 陈嫂子这才松了口气,想想自己之前怀疑的态度,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民妇见识浅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宜妃娘娘恕罪。。” 郭宜摇摇头,不以为然,“无事,出去看看吧。” 一直扒着门瞅着外面的昭明闻言,一下子蹿了出去,小跑到宋四娘的身边。 宋四娘见到自己儿子,已经哭得红肿眼眶再次蓄满了泪水,一把搂住儿子,喉头哽咽,翻涌的情绪让她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只能死死地抓住儿子后背衣服,恨不得将指尖扎进掌心。 见此场景,康熙也有些动容,平静地说道:“你们还是在这里住着,待朕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民妇多谢皇上。”宋四娘再次屈身行礼道,昭明跟着娘亲也鞠了个躬。 康熙点点头,对身旁的梁九功淡淡地吩咐道:“准备回宫吧。” 这次再也没人告御状,众人顺顺利利地上了马车,朝着皇宫驶去。 郭宜瞧着康熙的神色难看,也不敢随意张口。 马车里面格外的安静,能听得见呼吸声,这是郭宜第一次觉得在康熙的身边如此压抑,让人忍不住有几分惶惶不安。 “你在害怕?”康熙忽然开口道。 这都被发现了吗?郭宜问道:“是臣妾的表情太明显了吗?” “朕心中察觉得出来。”康熙说道,他不想吓到宜妃,但是这件事的确是让他没了好心情。 “臣妾……只是觉得这告御状与臣妾心中所想的不一样。”郭宜斟词酌句地说道。 康熙“哦”了一声,看向宜妃,“何处不同?” “臣妾想到‘告御状’这三个字,浮上心头的是圆满结局的欢乐,但是知道宋四娘的故事之后,臣妾心情沉重,若非走投无路,谁会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告御状呢?”郭宜说道。 “的确如此。”康熙说道,靠在车厢壁上,长叹一口气,“朕听了宋四娘的话,心中也是郁郁难言,海图一人就惹得整县不得安宁,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个海图?还有东安县县令赵权,朕恨不得当面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皇上息怒。”郭宜见康熙越说越激动,赶紧劝慰道。 “朕的江山烂成这个样子,让朕如何能息怒?”康熙痛心疾首地说道。 郭宜一直以为康熙不知道清朝的贪污到了何种地步,如今看来他也知道一二,也是,毕竟也是一代政治家,不可小觑。 康熙沉默了一会,“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要不您把这个问题憋着回去问问你的臣子们?自己只是个想躺平的后妃,为何每次都要面对这种难题? 郭宜思索一会说道:“按照臣妾之前的想法,贪污之罪也好,其他罪过也罢,按照律例处理就行。” 康熙扭过头,看了宜妃一眼,显然这是话里有话啊,“现在呢?” “现在觉得皇上似乎有别的担忧考量,臣妾也不敢妄言。”郭宜说道,康熙要真的想办理这个案子,就不会这样犹豫不决,早就一声令下了。 “你果真聪慧。”康熙说道。 “皇上过奖。”郭宜说道,这个时候的夸奖实在是让人愉悦不起来,而且康熙的态度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宋四娘的案子到底是查还是不查? “朕啊,也想同你一样,把这些贪官都砍了,但不行。”康熙说道。 男人啊,不要轻易说自己不行,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更不能失去好胜心,要是轻言放弃,实在是令人心生失望啊。 郭宜低垂了眉眼,掩住心中的情绪,免得康熙发现异样。 “朕之所以擒鳌拜,是要把朝堂握在自己的手中,平三藩,是想把天下握在自己手中,收台湾,是想断绝洋人对大清的觊觎。”康熙说道,回忆起过往,“这些依靠的是什么,依靠的是八旗中人。” 前面两个她大概能明白,鳌拜把持朝堂嘛,藩王割据自立为王,洋人对大清的觊觎是从何而来,难道说郑氏一族与洋人勾结? “所以,朕向来对八旗优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万没想到,他们胃口越来越大,贪污,罔顾法令,真是罪该万死。”康熙愤恨道。 难得看康熙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郭宜却只想说“活该”,您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您这是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吧,合着这些人都是您自个儿养出来的,那能怪谁呢? 只能说没有永恒的伙伴,只有永恒的利益吧。 但见宜妃又沉默不语,康熙又问道:“宜妃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用脑子看咯,郭宜笑道:“皇上心中明明都有了决断,还非要问臣妾,万一臣妾说错了怎么办?” “哦?朕心中如何有了决断?”康熙反问道,他正觉得左右为难,宜妃就看出自己有了决断??? 郭宜见康熙盯着自己等着下文,便道:“皇上已经意识到八旗腐朽危及江山社稷,又讲到了鳌拜、藩王还有台湾之事,不就想说任何危及江山社稷之事,您都不会心慈手软吗?” 康熙愣了愣,仔细想来,好像……真的是有这个想法,只是…… 康熙道:“哪有这么容易呢?” 他真是要大规模查起来,定是一阵血雨腥风,说不定又要冒出来几个吴三桂,闹得朝纲混乱、江山不稳。 郭宜对这一点还是认同的,积弊已久,恐一时之间难以根除。 “皇上刚提到一点,臣妾觉得十分有道理。”郭宜说道。 “哪一点?” “皇上说海图一人烂了整个东安县。”郭宜说道。 原来是这句话。 “一个人烂了,一个地方就烂了,人多了,大清江山可不就是千疮百孔了吗?”郭宜说道,接着烂成一片,等到上上下下全烂了,江山也就完了,晚清时期就是这样,随便拎出一个官,说不定黄河的水都涮不干净。 康熙沉默了一瞬,他很清楚宜妃的未尽之言,受贪污之害最深的就是黎民百姓,才会有“官逼民反”这个说法。 话说到这里,郭宜决定止住话题,再深入下去,就不是康熙能听的了,反正他心里门儿清,要是不想处理,任她把嘴皮子磨破也无济于事。 康熙当然不是不想处理,只是牵扯甚大,他需要谋划一番。 又想到此次出行的目的,他感慨道:“原本只是给胤祺过生辰,谁知道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臣妾还得恭喜皇上。”郭宜笑着说道,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 “何喜之有?” 第153章 恶奴 康熙看向宜妃,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淡薄的日光透过车窗,昏昏暗暗之中,宜妃的眼眸透出的神采夺人心神。 今日宜妃可谓是妙语连珠,不过无论是宋四娘的遭遇,还是八旗的贪污,亦或是他面临的困境,怎么也算不上喜事吧? 郭宜轻轻笑道:“若不是有此机会,皇上定然不知竟然有如此枉顾律法之辈。” 康熙点点头,他知道八旗日渐腐朽,却不知道已经横行到当地官员也不敢管的地步。 今日若不是宋四娘揭开表面这层遮羞布,实在难以想象到底要会到何种地步,而这天下也不止一个东安县,到时候百姓们才不会管是海图还是什么图的,只会认为是朝廷的过错,是他康熙的过错。 “所以这定然是上天给皇上的机会,让皇上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郭宜一通胡编乱造,神色却一本正经,“老天爷都在帮着皇上呢,难道不算喜事吗?” 康熙淡淡笑了,说道:“宜妃的心意朕领了,朕瞧着这也像是是上天对朕的警示。” 她的心意?她溜须拍马的心意? “机会也好,警示也罢,都是老天爷对皇上的偏爱。”郭宜强行解释道。 罢了,就当是给宜妃个面子吧。 康熙笑了笑,虽有几分强词夺理,看在宜妃是为了安抚自己的份上,他也不会驳回她的好意。 康熙对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揽佳人入怀,“朕知道,你是担心朕生气,才这般想方设法安抚朕心。” 郭宜……倒也不是担心您生气,是担心您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不过康熙都自我攻略了,她何必画蛇添足解释,干脆选择闭嘴。 于是,一个心怀柔情,一个心存侥幸,两人都没有说话,加上渐渐昏沉的日光,竟然有了几分温情的感觉。 郭宜被颠簸得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正当她迷迷糊糊几乎睡着的时候,车身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声巨响,整个车厢剧烈地晃了晃。 毫无防备的郭宜直接扑了出去,好在康熙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到地上。 “你怎么赶马车的?”马车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声。 他们这辆马车车辕上坐的是梁九功与一个侍卫,只听梁九功说道:“明明是你的马车突然冲出来撞了我们。” “哎哟,还敢道,“你知道我马车上坐的谁吗?” 梁九功心想,你马车上坐的是谁都比不过我马车上的人。 “甭管你车上坐的谁,总得讲道理吧。”梁九功说道,皇上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第一次听到有人让我讲道理,什么是道理,我家爷就是道理。”那人得意洋洋说道。 “所以你家爷是哪位?”梁九功不动声色地套话。 那人上下打量了梁九功一眼,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麻溜点,赶紧让开。” 康熙掀开车帘,打量了一下道路,此处正是一个路口。 依照现在的情形不难猜测,旁边那辆马车刚刚从巷子里蹿出来,由于速度过快,转弯之后,车厢甩出去,这才撞上他们的马车。 如今两辆马车的车轮卡住,互不退让,越卡越紧,难以分开。 康熙叫了梁九功一声,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对方却是已经不耐烦了,“怎么?还不退?” 梁九功受了康熙的吩咐,立马说道:“瞧您这话说的,明明是您抢道了,怎还咄咄逼人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握着马鞭骂道,“我还没有说你这马车快了呢?咋地?您这是给老爷子请大 夫去吧?” 梁九功心中一个咯噔,回头看了一眼垂下来纹丝未动的车帘,“嗐,怎么说话的呢?” “行了,我不与你多计较,赶紧让开,我主子还有事情呢。”对方说道,言语之间,好似是对他们的恩赐一般。 “你自己看看,明明是我这马车领先半个车身,更何况是你们抢道,要让也是你们先让。”梁九功反驳道,底气丝毫不输对方。 那人似乎还没有碰到过这么嘴硬的人,冷笑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道路两边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有人小声提醒梁九功道:“这人是郡君额驸石文炳的家奴巴刚科,得罪了他,吃不了兜着走,我劝您忍一时风平浪静,不然被抓进大牢可就麻烦了。” 连家奴的身份都能被人认出来,再看看这奴才令人憎恶的嘴脸,可见平日为非作歹欺霸百姓的事情没少做。 说到石文炳,梁九功有印象,此人乃是苏完瓜尔佳氏一脉,祖上人才辈出,最出名的当属石廷柱。 在石廷柱投向清朝后,被授游击世职,历经□□皇帝、太宗皇帝、顺治帝三朝,战功赫赫,进封三等伯。 然而后辈子孙却无祖上之才能,多与皇室联姻结交裙带关系。 石文炳的父亲石华善娶的是多铎第三女,封为和硕额驸,他自个儿则是承袭三等伯,娶的是多罗贝勒常阿泰次女。 且石文炳去年才升任汉白旗都统,如今就开始在京城横行霸道,俨然已经为百姓所晓。 “听到没?”巴刚科懒懒散散的说道,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主子可是额驸,祖上是赫赫有名的瓜尔佳氏,还不滚开!!!” 不好意思了,我们这边是爱新觉罗氏,要不看看谁的地位更高? “额驸又如何?咱们得要讲道理吧?”梁九功说道,皇上让他探听对方的身份,如今已经明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嗨,你这个人怎么不识抬举……” 巴刚科正说着,身后的车厢中就传出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你同这些贱民说那么多干嘛?赶紧的,耽误了爷的事情,看爷不剥了你的皮。” “奴才知道了。”巴刚科卑躬屈膝谄媚道,一抬头看向梁九功的时候又变了脸,下巴高高的扬起,神情倨傲不屑,“听到了我主子的话吗?” 梁九功没有接话,假装自己聋了。 皇上平时也不是争这么一口气的人,如今行为反常,恐怕是因海图之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借机敲打这些人一番。 巴刚科见对方没有一个人理自己,顿感丢了个大脸,啐了一口,道:“他们既然不想让路,那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说完一挥手,马车后面跟着的好几个大汗一拥而上,竟然想将梁九功他们从车辕上拉下来。 梁九功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好在身边有个会拳脚功夫的侍卫,加上后面赶车的侍卫见情形不对,也赶紧过来,不让那些人靠近皇上的马车。 巴刚科站在马车之上,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打,使劲的打,出了人命有主子兜着。” 混乱之中,梁九功看了还没有动静的马车一眼,皇上什么时候出来啊?再不出来,他可撑不下去了。 “你们这是犯法,喧哗闹事,让步军营的人把你们都抓起来。”梁九功的衣服都快要被扯破了,忍不住喊道。 巴刚科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区区步军营算什么东西,早就被我们打怕了,不信,你问问这周围的人,上次那个胆敢拦着我们马车的人,现在是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周围的百姓个个脸色惨白,忍不住后退两步,一片噤声。 见状,巴刚科更加得意了,“今日就算你们倒 霉,碰上了我们,死伤自负。” 闻言,康熙再也坐不住,一撩车帘,出了马车,这才看清楚巴刚科的模样,是个铁塔般的壮汉,身材壮硕,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见康熙出了马车,巴刚科上下打量了两眼,衣着布料算不得顶好,模样生得英俊,倒是有几分贵气,不过看着眼生,想必是来京城做生意。 见状,他心中打定主意,朝着康熙扬了扬下巴,“哎,那边的小白脸,你要是给爷送上百两银子,爷就饶了你,怎么样?这笔买卖够划算了吧?” 康熙怒极反笑,“区区奴才,竟然也敢如此嚣张。” 不识抬举!巴刚科冷笑一声,“把他给拉下来一起揍,揍一拳十文钱。” 听到巴刚科的话,那几个还在拉拉扯扯的奴才,拼尽全力想要靠近马车。 有个人力气异于常人,大喝一声,还真被他挤到了近前,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康熙踹了一脚。 这一脚正中此人面门,一时间他的脸上鼻血、眼泪横流,整个人后退好几步,捂着鼻子大骂道:“我草你祖宗。” “放肆!”康熙厉声道。 巴刚科正准备把揍人的价钱再提高一点,未料主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整个人站立不稳,从车辕滚了下来,摔了个狗啃食。 他这一磕,鼻血长流,门牙都被摔掉了一颗,正欲爬起来问自己主子是不是误伤友军了,便见主子哆哆嗦嗦地从马车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奴才石文炳给皇上请安。” 巴刚科一下子愣住,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这……这个是皇上? 他很想问自己主子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他深知这绝对不可能看错,恐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双腿一软,紧接着就扑通一下跪坐在地。 与他一模一样反应的还有正同侍卫们拉扯的那些奴才,全都一下子松了手,跪在了地上,微微颤抖。 围观的百姓也俱是伏地跪拜,不敢抬头,亦不敢交头接耳。 现场一阵寂静,仿佛绣花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第154章 惩罚 梁九功将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整齐,重新恢复了他大总管的神采,瞧了跪在地上,满脸都是血迹巴刚科,扬眉吐气,在心底狠狠呸了一声。 康熙下了马车,背着手走了两步,淡淡说道:“石文炳,你好生厉害啊!” “奴才不敢。”石文炳大气都不敢出。 起先他是觉得梁九功声音有点熟悉,但是谁知道梁九功竟然是粗着嗓子说话的,他只是有些疑惑,但想着不会那么巧,直到后面听到皇上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炸得他心神俱裂,慌里慌张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养出这种奴才,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康熙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俯视着石文炳,“想想你刚刚说的话,朕三令五申,不得称呼百姓为贱民,不得欺压百姓,你做到了哪条?” 石文炳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只他自个儿说的话,还有巴刚科的言行——贱民、他就是道理、小白脸、殴打步兵营、公然勒索…… 于是在凛冽的寒气之中,他再次出了身冷汗,“奴才知错。” 梁九功也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场中,康熙坐了下来,看样子是有长时间逗留的意思。 康熙看了看跪着的百姓,“众位都起来吧,天寒地冷,可别冻着了。” 听闻康熙这话,石文炳动了一下,正准备爬起来。 康熙扭过头,指了指石文炳,说道:“没说你,你继续跪着。” 石文炳闻言,整个人一愣,又重新老老实实地跪了回去。 “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呢?”康熙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罗刹人打到京城来了呢?” 康熙一阵奚落,石文炳根本不敢说话,只能低着个脑袋,听着康熙埋汰他。 “奴才有要事要办,这才急急忙忙,实属无心之过,还请皇上恕罪。”石文炳说道。 康熙的胳膊搭在扶手之上,侧着身子,斜睨着石文炳,“说说看,说给大伙儿听听,也说给朕听听,看看是什么要紧事儿能让你枉顾律法,在大街上疾驰马车?又是什么要紧事儿能让你一言不合纵奴行凶?” 石文炳犹豫,眼珠子乱转,心中焦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 “你慢慢想,慢慢编,最好是滴水不漏,不然可是欺君之罪。”康熙见他神色,便知他这一肚子的坏水在酝酿什么。 “皇上恕罪,奴才……奴才是去赴宴的。”石文炳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几欲不可闻。 “什么宴?”康熙继续问道。 “辰泰得了好酒,让奴才一起尝尝。”石文炳说道。 “还有呢?”康熙问道,一坛子酒,送到府上不就得了,还能让石文炳亲自跑一趟。 “还……还有……”石文炳支支吾吾。 “还有什么?”康熙好似耐心很好地问道,见石文炳几欲遮掩的样子,“你要是不想说,朕也不逼你?” 石文炳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康熙说道:“那朕就去问问辰泰,想必他更愿意说吧。” 辰泰要是说了还有他什么事情? “还有……还……还有歌舞……”石文炳羞愤欲死。 “你瞧瞧,为着这个事情当街纵马的时候不觉得羞愧,纵凶行恶的时候不觉得羞愧,现在倒是要面子了。”康熙嘲讽道。 “奴才罪该万死。”石文炳说道。 步兵营的人此时才姗姗来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为首的孙安说道:“卑职不知皇上驾临,特来请罪。” “没事,再晚点,这儿的事情都要解决完了。”康熙说道,“站在一旁听着吧。” “是。”被康熙一阵嘲讽,孙安只得站在一旁。 他听说是石文炳的人闹事,就没急着过来,毕竟同值的兄弟现在还半死不活,他那里敢管这位爷的事情。 “石文炳。”康熙说道。 “奴才在。”石文炳赶紧说道。 “你的人惊扰百姓,打了朕的步兵营,刚刚又辱骂朕,你说该如何处置?”康熙问道。 “都是奴才们自作主张,求皇上降罪。”石文炳说道,这种诛九族的罪他可背不起,能甩出去就赶紧甩出去吧。 康熙正恼着八旗这些事呢,岂能让他如愿,否则也不会当众逼问他有什么要紧事儿,故意让他出洋相了,“你的意思这事儿与你全无关系?” “奴才不敢,奴才没有管好府上的人,求皇上降罪。”石文炳说道,若是全然把罪责推脱出去,必然会引得皇上厌恶,认此三分罪,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如此方为脱罪上策。 康熙瞥了他一眼,倒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也会干出些糊涂事,“的确是你的责任,也该降罪,你说说怎么惩罚比较好?” “这……”石文炳迟疑了,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说怎么惩罚奴才,他还能说出一二,这要怎么处罚自己,他还真不好说。 见石文炳沉默了好一会,康熙不耐烦地提醒了一声,“嗯?” “回皇上的话,皇上想怎么处罚奴才,奴才绝无怨言。”石文炳说道。 “哦?”康熙说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不也包括您吗?石文炳怔愣了一下,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不过他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想必这次不能大事化小了,当即咬牙道:“奴才有负浩荡皇恩,罪不可恕,自愿革去都统一职,同时罚俸三年,以表悔意。” 康熙点点头,石文炳还是挺识趣的,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太费劲儿,他又看看那几个刁奴,“他们呢?” “这几人仗势行凶,罔顾法纪,请皇上按照律法处理。”石文炳说道,言语之中还带着几分大义灭亲的味道。 看得康熙一阵恶心,顿时好感全无。 “皇上恕罪,求皇上饶命啊……”几个奴才连连磕头,用力之大,额头都破了,血肉模糊。 “朕要是怜悯你们,如何对得起这些被欺压的百姓?如何对得起被重伤的步兵营?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日之果乃是他日之因,你们好好反省一下吧。”康熙说道,一丝怜悯全无。 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当着这么多人说了,那便是不会再变了,面对死亡的威胁,先前还耍着威风的人一下子六神无主,瘫软在地,小声呜咽。 康熙站起身,走到石文炳的面前,“这些恶奴便就交给步兵营了,至于你——” 康熙顿了顿,石文炳的心都提起来了。 “至于你,便依你所言,革去你都统一职,爵位降一级,罚俸三年,你好好闭门思过。”康熙说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伤害的苦主们,也要一一赔偿,不可再生事端。” 石文炳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还捡回来一条命,“臣多谢皇上开恩。” 开恩? 康熙神色淡漠,这才刚开始呢,以后还有得受呢。 事情算是处理得差不多了,除了石文炳的一方的人,其他人都很是满意。 尤其是孙安,他不爽巴刚科这群人很久了,平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竟然敢伤了他的人,如今落到自己的手里,定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们步兵营负责皇城治安,以后万不可如此懈怠,今日事出有因,朕就不追究了,他日若是再犯下此等错误,必定不轻饶。”康熙说道。 “卑职遵旨。”孙安立马说道。 今日有皇上这一番惩处,想必未来 一段时间,都会老老实实,无人敢闹事,再说了,像巴刚科这种敢闹出人命的莽夫只是少数。 “多谢皇上。”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受过巴刚科的祸害,如今出了一口气。 有了第一个,自然也有第二个,一时间周围的百姓都纷纷开口,此起彼伏谢声。 盘踞在康熙心头的抑郁总算是消了些,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惭愧道:“朕没有管好这些人,有负百姓,担不起各位的这声谢字。” “担得起。”有人回答道。 围观的百姓太多,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开口说话,但是有人开了这口,就有人附和。 康熙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其实按照律法,石文炳的过错岂能这么轻易被揭过,只不过想着不能太过,让其他人寒心,这才草草了事。 只能等到后面,在老账新账一起结算。 这般就已经让百姓感恩戴德,康熙心中愧疚难安,越发觉得八旗之祸与贪污之罪需得严惩,否则他对不起今日听到的谢字。 处理完这件横生的事情之后,天色已经慢慢黑了,康熙在众人的跪拜下上了马车,直接回了皇宫。 到了乾清宫,康熙先叫了梁九功去宣自己的口谕,撇去巴刚科辱骂皇族一事,将其罪过公之于众,让京中各位王公贵族、大小官员、八旗子弟以此为诫,自我反省。 康熙想想,就当自己给了他们一次自己悔过的机会吧,要是冥顽不明,那到时候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 同时,他给还在故乡探亲的李光地去了一道密令,至于密令到底是什么内容,只有他们俩个人知道了。 做完这些,康熙这才送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沉思。 今日之行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事情带来的冲击力让他开始反思自己先前的政令带来的弊端。 他深知没有哪个政策能够永保江山社稷,要依时而变,但是“变”又谈何容易。 康熙长叹一口气。 第155章 胤祚的举动 这一整天的经历犹如过山车,让郭宜觉得刺激,刺激之后,也有些疲惫,只盼着能早点回到翊坤宫好好休息。 在乾清宫换了衣服之后,郭宜牵着胤祐,胤禟被红棉抱着,由魏珠打着灯,一行人朝着翊坤宫走去。 也不知道胤禌今儿乖不乖?也就是一天未见,她却是觉得似乎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挂念。 她又蓦地想起来自己从丰泽园回来之时,胤禟那可怜的小表情,哭哭啼啼,一时间情绪难耐,脚步都快了不少。 胤禟搂着红棉的脖子,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道:“额娘,还没有到吗?禟禟好累了。” 郭宜瞧了一眼被抱着儿子,“被抱着也喊累,要不下来走走?” 胤禟紧了紧自己小胳膊,将脸埋在红棉的颈窝,嘀咕道:“不要不要,禟禟的腿腿疼,胳膊疼,都疼疼……” 娇气! 就知道他是想撒娇而已,郭宜懒得搭理。 她刚进翊坤宫大门,就看到如沁正站在门口张望着。 看到他们,如沁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奴婢给宜妃娘娘请安。” 郭宜一边朝里走去,一边问道:“是皇贵妃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倒不是皇贵妃的事情,是六阿哥。”如沁走在一边说道,“六阿哥今日起来,到了时辰不见九阿哥过来,隐约焦躁不安,一直闹腾到下午如今正坐在门口等着呢。” 今儿上午六阿哥坐在殿中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平常攥在手中的玩具也吸引不了他。 到午膳时,这种焦躁更加明显,吃饭也心不在焉,而后竟然自个儿走出来,一路径直来了翊坤宫,如沁跟着身边,反反复复告诉他九阿哥不在翊坤宫。 胤祚进了翊坤宫,直奔胤禟的房间,房间内空空无人,他整个人焦急难耐,而后坐在翊坤宫的殿门口不肯走,任谁劝都不行,四阿哥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他一起等着。 郭宜听了如沁的话,自是觉得开心,这说明胤祚对外面的世界并非全无反应,另外也有些担忧,显然胤祚压根不能接受生活习惯的变化。 一进内院,大家都看到正独自坐在门口小凳上的胤祚,他的眼神依旧茫然,张望着虚空的某一处,双手搭在膝盖上,食指正在无意识地抠着膝盖的布料。 整个人带着一种执着的孤独,好像在自己世界里面走失了,现在无法找到出来的路。 郭宜看向还赖在红棉怀中的胤禟,“胤禟,六哥哥专门来找你,你下来同六哥哥玩上一会好不好?” 胤禟抬起小脑袋,眼睛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软软糯糯地说道:“可是禟禟困了啊。” 郭宜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你今天出宫没有同六哥哥打招呼,他心中挂念了你一天呢。” 胤禟微微仰头,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是没有和六哥哥提到要出去,他凑近宜妃的耳边,颇有些愧疚地小声问道:“六哥哥等了禟禟一天吗?” 哦哟,牛皮禟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郭宜点点头,也是她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同皇贵妃打个招呼,为了表达歉意,她决定把儿子暂时抵押出去,“所以你陪六哥哥一会好不?” 胤禟想了想,小腿踢踢动动,“红棉姑姑,放我下来。” 红棉弯腰将胤禟稳稳地放在地上,甫一落地,胤禟就小跑到胤祚的面前,“六哥哥,禟禟回来了。” 胤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聚焦,但很快光亮便散开了,他的目光落在胤禟的身上,好似在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时候,胤祚突然上前一步,右手抱住胤禟,在胤禟的背上拍了拍。 如沁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惊吓到了场中的人,六阿哥……六阿哥主动抱了九阿哥? 郭宜也微微吃惊。 倒是胤禟大大咧咧,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也伸手轻轻拍了拍胤祚,“六哥哥,我回来了啊。” “进去说吧。”郭宜说道,都站在院子里面,光线昏暗,说话也不方便。 胤禟主动牵起胤祚的小手,走了进去,“额娘,我今天能同六哥哥睡觉觉吗?” “那你是要去佟额娘的宫中,还是把六哥哥留在翊坤宫?” 以胤祚对环境的依赖性,应该是要去皇贵妃的宫中吧。 郭宜解下披风,递给堇姑姑,又让人端上热水,给胤禟、胤祐擦了手,还擦了脸。 她见胤祐眯缝着眼睛打哈欠,便让张氏带着胤祐先下去睡觉,玩了一天,也是够累了。 “六哥哥,你今天留在翊坤宫好不好?”胤禟仰着小脸问道,“禟禟好累哦,不想动了。” 胤祚没有回答。 “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哦”胤禟说道,一扭头,“额娘,六哥哥同意了。” 我信了你个鬼的,郭宜无语,你要同胤祚说他不说话就是不同意,他也是这样的反应啊。 “如沁,你去问问皇贵妃和四阿哥行不行。”郭宜在上首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是在熟悉的环境中舒服一些。 对对,这个好消息要告诉皇贵妃和四阿哥,如沁赶紧退下,一路小跑回去禀告消息。 “晋福,你去乾清宫一趟,将此事告诉皇上。” 康熙一直记挂着胤祚,这么大的变化自然也要告诉他一声。 此时,胤禟已经将胤祚拉上了炕,嘀嘀咕咕跟胤祚说着悄悄话,眉飞色舞,表情生动。 郭宜瞧着这两兄弟亲密劲儿,笑了笑,转头同堇姑姑说了话,“十一今天可还乖巧,有没有闹腾?” 堇姑姑笑着回答道:“十一阿哥今儿可乖了,一点都没有闹腾,吃吃睡睡,全然没有让人操心。” “那就好。”郭宜说道,又有点小失落,小宝宝的心都是这么的大吗? 两人正说着,嘹亮的哭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是胤禌的哭闹。 郭宜赶紧起身,正欲出去,乳母却是已经把胤禌抱进来,她上前两步将香香软软的宝宝接过来。 “奴婢见十一阿哥醒了,便想抱过来让娘娘看看,谁知道一听到娘娘说话的声音,他便哭了。”乳母说道。 “定然是十一阿哥想念宜妃娘娘了。”堇姑姑说道,“都说母子连心呢。” “六哥哥别害怕,这是禟禟的弟弟,他只是在哭。”胤禟摇了摇胤祚的手。 显然,胤禌的哭声有些吓到了胤祚,让他紧张地抓住胤禟的小手腕,眼神开始到处乱转。 郭宜哄着胤禌,笑着说道:“小坏蛋吓到六哥哥了吧?” 胤禌一到宜妃的身上,吧唧一下嘴就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趴在宜妃的肩膀嗦着右手指头,左手在空中一挥一挥的。 郭宜抱着他在殿中走了几步,便想将他放在炕上,谁知他那小屁股一挨着炕,就迅速抓紧了宜妃的衣服,屁股直往上缩,竟是不愿意离开她的怀抱。 郭宜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不顾他委屈的小表情,依旧将他放在了炕上。 委屈,持续委屈,假哭蓄力中。 郭宜也脱了鞋,在炕上坐了下来,眼看着胤禌的嘴巴越撅越高,凑过去在他的小脸上叭地亲了一下。 胤禌的委屈僵住,迅速雨过天晴,露出还刚刚长出一点点的门牙的小嘴巴咯咯笑,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又开始咿咿呀呀,自言自语。 胤禌不哭后,胤祚这才恢复刚才的平静。 胤禟歪着脑袋瞧了瞧,六哥哥好像不害怕了哦。 “六哥哥,这是我弟弟。”胤禟摸摸胤祚的手,又牵着他去摸胤禌的小手。 郭宜看着胤祚,生怕他一时激动,误伤了胤禌。 不只是她在紧张,屋中其他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既不敢阻拦,又怕出了什么岔子,紧紧地盯着胤祚,一旦情形不对,就立刻上前保护胤禌。 “你摸摸他的手手,暖乎乎的,还很柔软。”胤禟继续说道。 胤禌的手胡乱挥舞,在碰到胤祚的手之后,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的指头,而且毫无惧怕之色,想把胤祚的手指头喂进自己的嘴中。 可惜距离有限,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胤祚被握住手指头之后,迷茫的神色中露出了些许疑惑,他的眼神四处瞟着,好一会才落到自己被抓着的手指头之上。 他对这种触感似乎很感兴趣,盯着被握住的手指头,一动不动,直到胤禌对这种游戏丧失了兴趣,松开了他的手。 手被松开后,胤祚又恢复了那种茫然的神色。 郭宜却是松了口气,她真怕胤祚一个应激反应将胤禌直接掀出去。 “娘娘,要不把十一阿哥抱到一边吧……”堇姑姑在宜妃的耳边悄声说道。 虽然六阿哥既不暴力,也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但是这万一伤到了十一阿哥怎么办? 且不说会伤了宜妃娘娘的心,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六阿哥疯到连弟弟都伤害,旁人会更加的厌恶惧怕他,但其实这并非他的过错。 郭宜心中犹豫,正准备将十一抱起来,就见胤禟摸了摸十一的小脸蛋。 “弟弟还可以用来亲亲哦,这是代表喜欢他的意思。”胤禟变着花样吸引胤祚的注意力,“你看禟禟。” 说着,就在胤禌的脸蛋上叭了超级响亮的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胤禟的缘故,胤祚对胤禟的动静格外注意。 这会儿见胤禟亲了亲胤禌,他的眼神在胤禟身上停留一会,又去看看胤禌,似乎在思考胤禟说的话以及他的动作。 第156章 番椒与毒药 见胤祚有了动作,郭宜在心中捏了把汗,这是听懂了胤禟的话? 胤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身子晃了几晃。 是也要去亲亲胤禌了吗? 谁知道胤禌最后看了胤禟一眼,朝前倾了倾,在一直叽里呱啦的胤禟脸上轻轻地叭了一下,然后又坐直了。 胤禟的聒噪戛然而止,他看了看六哥哥,又看了看额娘,不可置信地说道:“额娘,刚……刚刚六哥哥亲了胤禟哎……那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说着,还微微脸红地低着头,小手一下一下扯着自己衣角。 郭宜也非常惊讶,团宠的威力这么大吗? 震惊,一儿童因目睹杀人现场陷入自闭之中,他的弟弟竟然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又看自己儿子一眼,原来有“牛皮禟”之称呼的人竟然还会害羞,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胤禟刺激了胤祚,还是胤祚刺激到了胤禟。 “你这是害羞?”郭宜试探地问道。 胤禟手头的动作停下来,侧头抬眼,瞅着额娘,您那么震惊干嘛? 郭宜轻咳了一声,决定给这位功臣一点点尊重,“六哥哥都亲你了,自然是喜欢你的,而且他今天还等了你一天呢。” “嗯嗯,禟禟也喜欢六哥哥。”胤禟说着,凑过去在胤祚的脸上亲亲。 郭宜期待地看着胤祚,但是让人失望的是,这次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郭宜自我安慰两句,今日已经有了大进展,该知足。 就在此时,哎哟——门口两道痛呼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郭宜望过去,便看到胤禛捂着额头,康熙活动着脚,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扭曲,这是撞到一起吗?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莽撞之处还请汗阿玛宽宥。”胤禛急忙忙地说道。 下学后,他先来了翊坤宫看了胤祚,但胤祚并不愿意跟他走,他陪了一会,便被佟额娘叫回去用膳,他想着用膳之后再来翊坤宫照顾弟弟,便先回去了。 谁知晚膳刚开始,如沁就急匆匆地进来汇报,说胤祚刚刚主动抱了胤禟,他心情激动,一路奔跑过来,刚好看到胤祚亲亲胤禟一幕,心中又是震惊,又是酸涩,任何的词语仿佛都无法概述他心中这千尺波澜。 担忧惊吓到胤祚,他没敢直接进来,而是站在外面,等到胤祚平复后,才赶紧冲了进来,谁知道竟然撞到了也是匆匆赶过来的汗阿玛。 两人都火急火燎,没注意身边的情况,便撞到了一起。 他的脑袋磕到了汗阿玛的胳膊肘,不止如此,踏进门的时候,他正踩中汗阿玛的脚,虽然及时挪开了,但是踩下去那一刻,力气还是不小的。 而康熙是听了晋福的汇报,又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后才赶过来,比胤禛晚了会,正巧在门口碰上了。 对于胤禛激动急切的心情,康熙也能理解,“无事,没撞疼你吧?” 康熙挪开胤禛捂着额头的手,瞧了两眼,没红也没肿。 “没有。”胤禛赶紧摇头,就是刚撞上的时候,有一阵剧烈的疼痛,到现在已经好了不少。 “走,进去吧。”康熙说着,先迈步走进去。 胤禛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屋。 郭宜给康熙行了个礼,她知道康熙牵挂胤祚,没想到会亲自来一趟。 “朕来看看胤祚。”康熙走近了,胤祚还是呆呆的样子,并看不出来之前还会主动的抱住胤禟。 “给宜妃娘娘请安。”胤禛上前说道。 “不必多礼。”郭宜抱起自个儿欢腾的十一,给康熙和胤禛让了位置,“过来坐着说话吧。” 胤禛到了声谢,也挤到了炕上。 “四哥,四哥,刚刚六哥哥亲我了。”胤禟见到胤禛还是抑制不住地兴奋,拉着胤禛一阵叽里呱啦,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禛点点头,他刚刚在门外看得分明,知道胤禟所言不假,也深感兴奋。 康熙看看胤祚的模样,又看向胤禟,十分怀疑这是他编造的,胤祚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能主动亲人的? 见康熙投来怀疑的目光,郭宜一边给胤禌擦口水,一边说道:“确实如此,大家都看到了的。” 胤禟气呼呼地等着康熙,“汗阿玛,你怎么能不相信禟禟呢?” “朕如何不相信你了?朕这是问问情况,想了解的更清楚些。”康熙绝对不承认胤禟的指责,强词夺理地辩解道。 胤禟眯了眯眼睛,随后朝着康熙的方向爬了两下,将自己脸蛋凑近,盯着康熙问道:“真的吗?” 康熙心痒痒,一伸手盖在胤禟的小脸上,将他推开点,“朕难道会骗你呢?” 胤禟哼唧了一声,顺势躺倒在炕上,“那谁知道呢?男人最爱骗人了。” 郭宜??? 康熙??? 这话要是宜妃说的,男人肯定就指代康熙了。 看着康熙的眼神如同激光一样扫射过来,郭宜连连摇头,否认道:“这绝对不是臣妾教的,臣妾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也就是在心中想想罢了,更不可能当着胤禟的面说出来的。 “你在那儿听说的这话?”康熙轻咳了一声问道。 “御花园啊。”胤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满不在乎地说道,“姑姑是这样说的,还有娘娘也是这样。” 在胤禟的嘴中,所有的宫女都称作“姑姑”,不认识的妃嫔都是娘娘。 他翻了个身,又看着胤祚,嘿嘿傻笑,一会戳戳胤祚的手,一会戳戳胤祚的肚子,玩得不亦乐乎。 康熙没好气地又问道:“是哪个姑姑?哪位娘娘?” 胤禟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在康熙期待的眼神中,眨巴着眼睛,慢慢说道:“我忘记哒。” 倒是没忘记卖萌。 气得康熙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以后不许瞎说话,别听到什么,就学什么,知道吗?” 然而胤禟头也不回,好像一只虫宝宝朝前蠕动了几下,逃离了康熙的魔掌,拱进胤禛的怀中,再拉着胤禛的手盖在自己的屁股上,谨防康熙发动远程攻击。 康熙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算了,懒得同他计较,看向正拿着拨浪鼓逗着胤禌的宜妃,“来,朕抱抱。” 郭宜起身,将胤禌递到康熙的怀中,又把拨浪鼓递给他。 胤禌刚到汗阿玛的怀中,极为不乐意,一张小脸皱着,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但是康熙开始摇晃着拨浪鼓,他便乐了起来,一直伸着小手想要将拨浪鼓抱在手中。 “胤禌倒是比胤禟安静许多。”康熙想起胤禟一岁不到的时候,活力过剩,小手就没闲下来过,充分展现出了“游手好闲”这一特征。 “儿臣听到了。”胤禟的脑袋扎在胤禛的怀中,声音瓮声瓮气。 “听到了你又怎样?”康熙得意地反问道,反正自己一只手都能将他镇压住,量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胤禟抬起头,想了一下,哼了一声,重新躺好,罢了,谁让他是亲阿玛呢,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呢,自己可真是个大度的儿崽呢。 见胤禟熄了火,康熙格外得意。 郭宜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幼稚”,胤禟才两岁,康熙多少岁?三岁,不能再多了。 “额娘,我饿了。”胤禟忽然说道。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用膳时间,原本他们下午吃的烤全羊已经很撑了,奈何胤禟一刻都不消停,一路蹦跶,如今饿了也很正常。 郭宜扭头看向堇姑姑,“小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堇姑姑回答道:“还有一锅鸡汤和一些饼子。” “行吧,把饼子烙一下,一起端上来。”郭宜说道,她又看向胤禛,“胤禛要不要也吃点?” “要!” 说话的却不是胤禛,而是胤禟,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听到了四哥哥的肚子在咕咕叫,哈哈哈” 胤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耳垂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九弟怎么能在汗阿玛和宜妃娘娘面前直接说出来呢?太丢人了!!! 儿子,你笑得声音太大了,小心被记在小本本上。 “朕也有些饿了,一起吃点吧。”康熙说道,给自己的儿子捡点面子。 “胤禌吃过晚膳了吗?”郭宜问道。 “没……没呢。”胤禛脸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他原本打算自己用过膳,再带点吃食过来给胤祚喂饭,没想到才端起碗,就被打断了,这才饥肠辘辘出了洋相。 “你给胤祚准备点适口的食物。”郭宜说道。 “是。”堇姑姑应下,退了出去。 不过一刻多钟,堇姑姑便带着吃食回来了,摆上桌。 胤禌此时已经玩累了,呼呼大睡。 康熙率先坐下来,瞧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每人面前摆着一碗浓郁的鸡汤,热乎乎的香气四溢开来,小碟上摆着两块饼子,烙得金黄酥脆,刷着浓郁的酱料,至于胤祚则是一碗面片汤。 康熙看看自己的饼,又看看宜妃的饼,忍不住问道:“宜妃的吃食为何与众不同?” 确实,宜妃面前饼子上的酱料微微泛红,其他人面前则是棕色的。 哦,原来是这个。 “臣妾吃的酱料,添了一味番椒,味道辛辣,皇上要尝尝吗?”郭宜问道。 番椒,听起来也是舶来品吧,应当与番柿的名字由来相同。 康熙仔细看了看宜妃面前的饼子,焦黄酥脆的表皮上刷着微微泛红的酱料,看起来十分诱人,“朕尝尝。” 郭宜十分豪爽地分了康熙一个刷了辣椒油的饼子,皇贵妃都抗拒不了的味道,自然能够俘获康熙。 “臣妾觉得这个味道十分不错,想来皇上也会喜欢的。” 康熙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刚开始是浓郁的甜酱味道,尝不出番椒到底如何,嚼了几下之后,一股爆辣飞速在口腔散开,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毒药??? 第157章 辣椒与火锅 郭宜见康熙要喝热鸡汤,赶紧拦住他的手,“堇姑姑,有没有冰牛乳?” “有,奴婢去拿。”堇姑姑急忙去小厨房去取东西。 康熙的脸涨得通红,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就好像有人在嘴里点燃了火把,炙烤着口腔里面的每一寸皮肤。 胤禟抱着咬出个月牙的饼子,眼睛瞪得大大,为什么汗阿玛红红脸? 郭宜接过堇姑姑手中的碗递给康熙,康熙抿了一小口,冰凉的牛乳瞬间带走了口腔的热度,康熙这才缓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涂满辣椒酱的饼子,抿了抿唇,辣度消失后,似乎有点意犹未尽,还想再尝一口,“你说是加了何物?” “番椒。”郭宜也咬了一口,这可比番茄更让她快乐,尤其在没有冰箱的情况下,番茄很容易坏掉,但是辣椒就不一样了,可以晒成辣椒干,也能腌制成辣椒酱。 “朕瞧着该叫辣椒才对。”康熙说道,又喝了一口牛乳。 辣椒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吗? “皇上英明。”郭宜说道。 康熙……有被敷衍到,“宜妃喜欢这个?” 郭宜点头,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的,就没有人能逃脱辣椒的魔掌。 康熙瞧着宜妃吃得正香,又看了看自己被咬了一口的饼子,鼓起勇气,再次尝了一口。 这次的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明显,细细嚼过之后,酱里面的葱香和芝麻香气在辣味中延展开,口感变得丰富起来。 郭宜见康熙连着咬了两口,笑着说道:“皇上觉得如何?” “初时不适应,觉得如同毒药一般,后面倒是品出其味道之独特,与胡椒颇为不同。”康熙吃完最后一口饼子,下意识地喝了口鸡汤。 郭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康熙喝了已一大口的鸡汤,完了! 康熙感觉比最初还要辣上数十倍的滋味在口腔中爆炸开,疼痛、爽快、热气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 胤禟见状,乐呵呵地张嘴,“阿玛是要……” 郭宜眼疾手快,一下子按住儿子的脑袋,淡淡笑着说道:“食不言寝不语,禟禟赶紧吃饭哦。” 差点一脑袋扎进鸡汤碗里的胤禟动了动,发现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额娘根本不打算松手,只能老实道:“禟禟知道了啊。” “真乖。”郭宜笑眯眯地夸奖道。 胤禟本来还有点小脾气,见被额娘夸奖了,心花怒放,嘿嘿傻笑两声。 等到他想起来康熙要掉眼泪的事情之时,康熙已经闷了一大口的冰牛乳,神色如常,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是胤禟的错觉一样。 胤禟疑惑皱眉,摸摸自己的小脑袋。 倒是看了全程的胤禛为胤禟的捏了把汗,他也看到了汗阿玛的异常,但是他立马就低下了头,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但是他没想到胤禟如此胆大,看到就算了,还想着揭短,万一汗阿玛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好在宜妃娘娘手快,阻止了他,不然汗阿玛这么要面子的人定然会好好“教育”他一番。 康熙又接着喝了两口冰牛乳,火辣的感觉彻底消散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宜妃之前让人端上来冰牛乳了,这热腾腾的鸡汤再加上火辣辣的辣椒——双倍快感,双倍疼痛。 “此物虽好,但是未免刺激过大。”康熙点评道。 郭宜也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小口抿着鸡汤,“的确如此,而且食用此物后极容易上火。” 康熙震惊于宜妃在吃完饼子后竟然面不改色地喝着鸡汤,让人心生佩服,“宜妃不怕辣?” “臣妾辣不怕。”郭宜俏皮了一下,但是身为古代人的康熙并没能接住这个梗,让她有些失望。 这点辣度算什么呢?她是一个没有辣椒酱就吃不下面的人,是一个吃火鸡面配全料包的人,是一个在山城点了特辣火锅差点没能离开洗手间的人。 这种跟一荆条差不多辣度就小菜一碟啦。 “额娘,禟禟可以吃吗?”胤禟见阿玛和额娘都吃了,难免嘴馋。 “不可以,辣辣哦。”郭宜说道,康熙吃第一口的时候,一副吞了毒药的表情,换成胤禟直接会辣哭吧,“会嘴巴痛痛。” “但是胤禟想吃哎。”胤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额娘,露出无辜的表情,试图打动额娘。 “这样吧,咱们过些时日吃涮锅子,到时候你尝尝?”郭宜想想说道,看造办处能不能搞个鸳鸯锅出来,这样就可以两者兼顾了。 胤禟欢快地点点头,这可是他的挚爱。 “涮锅子?”康熙来了些兴趣,他并不是注重口舌之欲的人,但是辣椒做的涮锅子他似乎有了些兴趣。 “嗯,胤禟喜欢吃,偶尔便会来一道。”郭宜说道,当然不只是胤禟喜欢吃啊,她也非常喜欢,每次点的涮锅子,大部分食材最后都落在了她的肚子里面。 康熙不好意思说自己也的嘴馋这玩意儿,便想着找个理由名正言顺地来蹭饭,“胤禟怕是不能吃辣椒吧?” “自然是不能的。”郭宜凑到康熙耳边说道,“到时候臣妾弄两个的锅子,给他吃不辣的。” 胤禟能这么好骗?康熙实在是不相信,他看着正在一口口吭着饼子胤禟,这臭小子不闹腾的时候倒是很乖巧,可可爱爱,实际上心眼多得很,怕是这一桌子的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他一个。 郭宜得意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哦?宜妃竟然还同自己卖起关子来了,康熙这心中如同有猫爪挠过一般,痒痒地,愈发想知道宜妃会有什么巧妙的心思。 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郭宜自然不会提前揭露谜底,任凭康熙如何旁敲侧击,她都没有松口。 康熙无可奈何,便让梁九功偷偷盯着御膳房,看什么时候宜妃会点火锅菜,他便直接杀过去,这样总归是没有办法瞒着吧。 郭宜还不知道康熙为了一个火锅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她最近忙着过年的事情,腊月初七的时候,胤祺从田庄回来了,郭宜让他先去皇太后的宫中住上十日,以慰藉其思念之情。 对于宜妃这个举动,皇太后愈发地满意,她这一高兴,干脆赏了不少的东西给她,以作生辰之礼。 是的,原身的生辰就是在十一月份,同郭宜的生日是同一天,去年的时候,郭宜还没有完全适应原身的身份,生日那天,也只是在翊坤宫吃了顿较为丰盛的饭菜。 今年,她自己的心态平稳了不少,加上皇太后这一出,其他的人见风使舵,也送了些东西。 康熙去年赏了一整套金镶粉宝吉纹点翠的首饰,郭宜收着没怎么用,一来是过于贵重,常日她多便服,基本上用不到这么华丽的饰品,一来是听闻点翠的工艺过于残忍,戴在头上,心里怪怪的,说不出的膈应。 有此康熙还问过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当时便道:“此物是皇上对臣妾的心意,如此贵重,自然是要好好地收起来,不然万一被磕坏了,臣妾可不得心疼许久。” 对于这个回答,康熙是满意的,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宜妃带过点翠一类的收拾,也猜出她可能不是很喜欢点翠。 倒也无妨,今年,他便换了赏赐,先是白银两百两,几匹进贡的锦缎,首饰依旧有一套,换成珍珠、玛瑙材质的。 郭宜一听说有现银,整个人开心得不了,拼命压着的疯狂上扬的嘴角谢了恩想,送走梁九功之后,她决定今天就吃心心念念已有的火锅。 生日嘛,就是要依着她的心意来。 造办处的技艺的确是不错,听了她要求,三天后就送来了成品,郭宜检验过后十分满意。 于是,今儿就准备正式使用了。 她早就让堇姑姑同御膳房提前定了菜,看着左边翻腾的奶白色的骨汤和右边腾腾热气的辣汤,郭宜悄悄呲溜了一下口水,让堇姑姑赶紧把菜摆好,准备开饭。 另一边,堇姑姑前脚同御膳房说了菜肴的事情,梁九功后脚就得到了消息,赶紧同康熙汇报。 康熙闻言,放下了奏折,“走,去翊坤宫看看。” 这几日,他数次回想起辣椒的滋味,竟然觉得往日还不错的饭菜有些寡淡无味。 如今听说宜妃准备背着他吃独食,岂有不去之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在翊坤宫门口竟然碰到了皇贵妃。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然的神色,但彼此嘴上却还要客气一下。 康熙装模作样地笑道:“表妹怎么过来了?” 佟皇贵妃已经快要临盆了,几乎不怎么离开她居住的宫中,如今竟然出现在翊坤宫门口,倒是有几分出人意料了。 “今日胤祚多得胤禟照料,如今恰逢宜妃妹妹生辰,臣妾便过来一趟,聊表谢意。”皇贵妃说道。 她身后的如沁正抱着不少的礼品,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如同她所说的样子。 皇贵妃又笑着看向康熙,“往常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吗?怎么也来了翊坤宫?” 这算是反将一军了吗? 康熙面色不改,也笑着回答道:“朕先前让梁九功送了一些生辰贺礼,过来看看宜妃是否喜欢。” 这都是借口,为的是掩盖他们不为人知的目的。 皇贵妃与康熙眼神交流一会,达成了一致协议,皇贵妃率先开口道:“那不如一起进去?” 康熙点头赞同。 翊坤宫内,等待许久的火锅终于沸腾了起来,郭宜心中欢呼,赶紧去夹肉片,吃火锅就要先吃肉!!! 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一声的清晰的通报——皇上驾到、皇贵妃驾到。 第158章 康熙与火锅 郭宜!!! 请问这两种大佛怎么一起来了?还挑着这个时候? 人命关天啊,郭宜撇撇嘴,看了最爱的火锅一眼,挤出个笑容,带着崽崽们,在门口迎接人,“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康熙还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子浓郁的香味了。 “您二位怎么一起来了?”郭宜退到一边,让他们进了屋子。 “今儿是你的生辰,朕来看看。”康熙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眼神却不自觉地朝着饭桌那边瞟去。 这就是宜妃说的是涮锅子吗? 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大锅如同太极般从中间分隔开,一边是浓郁的骨汤,一边辛辣的红汤,锅子周围摆着一圈丰富的食材。 “没想到朕来的正是时候,不如一起用膳吧。”康熙说着,人已经在桌子旁坐下来了。 郭宜……她将康熙的动作表情尽收眼中,这要真是巧合,她就当众表演一个痛饮火锅底料。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她倒是没有康熙这么嘴硬,说道:“我想着这些日子胤祚多受你的照顾,加上胤禛同我提了一嘴说你要火锅,我就不请自来了,宜妃妹妹不会嫌弃我吧?” “自然不会的。”郭宜说道,就是恐怕菜不会够,“堇姑姑,让御膳房在准备些食材送过来。” 众人都落座之后,康熙才问道:“这锅造型别致。” “臣妾爱吃辣,孩子们又吃不了,想起来总有几分遗憾,便想着若是一锅能煮出两种味道就好了,同造办处说了一声后,他们就做出来了这个锅。”郭宜解释道。 她就多提了一句话——像太极那样的。 她可不担负不起这种创意型人设,严重脱离原主的人物经历了,出身自盛京后来到宫中的女子突然研发出新型锅具,听听,这像话吗? 康熙听宜妃的解释,点点头,宜妃如今对吃食一类甚为上心,是不是有些新点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那就吃饭吧。”康熙说道。 因为康熙和皇贵妃的到来,致使崽崽们挤不下。 郭宜干脆让堇姑姑给他们单独摆了一桌,用了个小锅盛了清汤,涮肉烫菜。 除了胤禛不在,胤祺他们四个崽崽团团坐着,眼巴巴地瞅着才开始微微冒泡的锅。 郭宜叫了兰心来涮肉,虽然自己涮肉很快乐,但是以康熙的性格说不定会让她动手给他涮肉,那她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果然康熙看了她一眼。 对上康熙的视线,郭宜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很快,第一批下到锅中的肉就好了,他们一致选择红汤锅底,配上姜蒜香油麻酱等调料后,将辣味稀释了几分,却依然恨不得“嘶哈”几声,方才痛快。 “这辣椒的确是不错。”康熙最终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温中散寒,祛风行血,散寒解郁。” 郭宜敷衍得嗯嗯了两声,用公筷将最后一片肉夹起来,见康熙的眼刀飞过来,她筷子一顿,转手就放进了皇贵妃的碗中,挑衅地看了康熙一眼。 皇贵妃哭笑不得,但是并未有将肉让给康熙的想法,而是自己吃了。 康熙有被气到。 好在这个时候,堇姑姑从御膳房带回了来更多的食材。 切成薄片的羊肉、被捶打得如同纸薄的鸡肉、洁白细腻无刺的鱼肉……除了这些肉类,还有一些菌菇、豆腐、千张、冬笋等一些素食。 兰心赶紧挑了一些容易熟透的食材放进锅中,解决了紧张的形势。 这一顿的火锅吃得大家都很满意,胤禟更是摊在软榻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直呼撑了撑了。 康熙向来注重养生之道,而且谢诚之前也同他说过,饭食七分饱为上,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胃,这恐怕十二分了吧? 不知不觉就吃了这么多,康熙有些汗颜,看了一眼因为涮过菜而变得浑浊的汤底,感叹“辣椒”真的是个大杀器。 用过膳,三人在正殿坐下来聊会天,郭宜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呼喝不下去了,太撑了,食物似乎已经快到自己喉咙管了。 “此物冬日吃甚好。”康熙吃出了一身汗,说道。 “臣妾认为夏天食用也挺不错。”皇贵妃说道。 “听你的意思,是夏天已经吃过了?”康熙忍不住地问道,竟然没有叫上自己,简直太过分了。 佟皇贵妃自知失言,又道:“先前宜妃妹妹托我找一下番椒,臣妾找着之后才知道此物可以食用,便尝过两次。” 佟皇贵妃提到辣椒炒肉、擂椒皮蛋、虎皮青椒……等等美味佳肴,非常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口味。 打住!!! 康熙越听,心中越痒痒,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没有叫上他一起,她们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上了? 郭宜和佟皇贵妃都没有分心给康熙,两人靠得近,正低声说着话,谁也没有理会康熙的幽怨。 康熙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来安慰他,只得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皇贵妃觉得是新鲜辣椒滋味好,还是干辣椒滋味好?” 越是得不到东西,他就越想知道味道如何。 “各有各的妙处。”佟皇贵妃说道,“新鲜辣椒大火爆炒,既有辣味,又有些蔬菜的甜味,干辣椒滋味更醇厚些,味道也更刺激一些。” 嗐,就不该多问那么一句,反正问了也吃不到。 康熙又开始懊恼了。 “今年也就两棵植株,结的果子也不多,皇贵妃姐姐和臣妾都吃得不够尽兴,等到明年便在丰泽园多种上一些,定让大家都吃个痛快。”郭宜和了一下稀泥。 没想到啊,皇贵妃这么端庄温柔的人竟然会故意在皇上面前炫耀自己吃过辣椒,刺激皇上,这可真是让人的出乎意料啊。 好在康熙很快也明白皇贵妃的意图,狭促地看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太过分。 佟皇贵妃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露出狡黠的笑容。 坐了一会之后,佟皇贵妃便坐不住了,她怀着身孕,久坐久站都会不舒服,尤其因为火锅太好吃,她比平日吃的东西都要多,更加有些难受了。 “臣妾慢慢散步走回去吧。”佟皇贵妃谢绝了康熙让她乘坐的肩舆的好意。 反正她住的位置离翊坤宫也不是很远,她慢慢走一段路,也消化一下。 康熙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 等到佟皇贵妃走后,郭宜瞧着几个崽已经溜去了偏殿玩耍,她又看了看康熙,“皇上不会乾清宫处理公务吗?” “你这是在赶朕走?”康熙问道。 郭宜讪讪一笑,她也有些困了,巴不得康熙早点离开,自己可以睡个觉,毕竟他看也看过了,火锅也吃过了,还不走是等着用晚膳吗? “臣妾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郭宜笑道,就算是真的有也不会告诉你啊。 康熙才不信她的话呢,瞧着她都开始打哈欠,便道:“你这是犯困了?” 郭宜点点头,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以为问完之后,康熙就会很“体贴”地让她歇息。 谁知道,康熙说道:“要不朕跟你讲个故事?” 她又不是三岁宝宝,听什么睡前故事?郭宜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是石文炳之事的后续情况,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康熙说道。 郭宜……她怀疑康熙是故意在此时提出这个话题,好勾引起她的好奇心。 提到石文炳,郭宜不得不想起来那日的场景,虽然她没有下马车,却是从车帘缝隙中看了全过程。 不得不说,对方还挺大胆的,竟然敢叫康熙“小白脸”,还敢勒索他,她还以为康熙被如此侮辱后,会直接将对方抄家灭族呢,没想到还是留有一丝余地。 此时听闻这件事还有后续,她忍不住来了兴趣,“之后又如何了呢?” 康熙没有回答,斜睨了她一眼。 郭宜茫然,忽然福至心灵,说道:“今日的涮锅子甚好,就是没有美酒与好故事相配,等下次吃的时候,臣妾定然要请皇上一起痛饮,再说个好故事佐酒。” 见宜妃领会了自己意思,康熙这才说道:“无事,先将此事说与你听,日后还有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提吧。” 郭宜一边赞同,一边心中吐槽,这位大哥能不能实诚点,想吃火锅就直说,为何还要用眼神暗示?万一她领会不到,还以为他眼睛出了毛病怎么办呢? 康熙所说的后续无非是主犯巴刚科和石文炳的下场。 巴刚科落入到步兵营手中受尽了折磨,孙安将所有的刑罚都在他身上试了个遍,之后,才与其他人一起判了个流放宁古塔。 不过此时,巴刚科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全身上下无一块好肉,鼻青脸肿,浑身血肉模糊的。 等到他从步兵营出发去往宁古塔的那天,老百姓早就等在城外,一见他们那伙人出来,就开始朝他们丢烂菜叶子、小石头之类,骂了个痛快。 因本就遭受了一番折磨,又被带上了沉重的镣铐,巴刚科出了京城不过四日,就一命呜呼了。 至于他的同伙,一路上饱受折磨与痛苦,还不到目的地都病死了,可谓是客死他乡,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石文炳,皇上当时就重重地罚了他,官职被褫夺,祖上爵位也不。 回宫之后,皇上下的那道口谕简直就是“啪啪”两大耳刮子甩在了他的脸上。 说起来是辰泰邀请他去喝酒赏舞,可那些舞姬都是八大胡同出来的,谁不知道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呢? 而皇上借此警告八旗,就是将他的行为广而告之,从此以后再出门,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轻蔑嘲讽,背后也是指指点点,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止如此,辰泰的阿玛——费扬古,听闻此事后,直接将辰泰揍了一通,听说马鞭都抽断了。 这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辰泰却是真正地把石文炳给恨上了。 一恨石文炳自己不干净,却推脱受他邀请,这种事本来就是他们轮流做东,按照石文炳如今的说法,他竟然才是主谋。 二是恨石文炳轻易就供出自己,让他在皇上面前失了颜面,还被父亲斥责毒打,如此背叛,他岂能容忍? 第159章 九曲红梅与碧螺春 “听说石文炳在家中病了,太医瞧过之后说是气急攻心,朕已经传了口谕,让他不用记挂公务,好生养病。”康熙说道。 这得夺笋啊。 郭宜恨不得给康熙竖个大拇指,论心黑,还是您更胜一筹,杀人又诛心,“您这是怕他装病?” 想到石文炳要拖着病体起来谢恩的场景,郭宜心中一阵痛快,这是罪有应得啊。 若是没有石文炳在后面撑腰,巴刚科怎么会如此嚣张? 依照巴刚科行事风格,平日纵容奴才欺男霸女、为祸百姓,恐怕早就被人套麻袋拖到小黑巷揍一顿。 所以石文炳今日所受的苦楚,都是他前面犯下的罪孽导致,巴刚科等人也是,怨不得旁人半句。 “朕是那样的人吗?”康熙横眼看了过来,显然对于宜妃的回答很不满意。 “是臣妾误会了。”郭宜笑道,不过康熙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吗? 康熙顿了顿,细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那么点不信任的感觉,但是,他指派太医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也确实出自于一片关爱。 他看了一眼屋外,“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朕问你,先前朕派人去石文炳的府上去诊病,旁人怎么说?”康熙问道。 这宫中对流言了解最多的就是梁九功了,先前几次后宫的流言都让他查办的,石文炳之事虽关乎前朝,但是梁九功未必一点风声都不曾听说。 梁九功的神色稍微迟疑了一下,神色为难,“这……” 而后,立马打了马虎眼,笑着说道:“自然都是称赞您宅心仁厚,关爱臣民。” 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迟疑,就让康熙看出了端倪,他笑道:“怎地?你也觉得朕好忽悠?” “这奴才哪里敢呢?”梁九功连连躬着身子,死皮赖脸,不愿意承认,“皇上担心石大人的身体,特令太医前去诊治,这正可谓是天恩浩荡……”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嘛,三分都能吹成七分。”康熙打断他的话。 “奴才句句属实。” “那这话要不是真的,你可是欺君之罪。”康熙开着玩笑,顺手抿了口茶水,吃完涮锅子的之后,总觉得口渴难耐。 梁九功整个人愣住,神色惶惶,“这……” “说吧,再溜须拍马,朕就让你滚回去做个小太监,天天涮马桶。”康熙骂道,但显然没有真正生气。 “奴才倒是也听过另一种说法,有人怀疑石文炳大人失了圣心,不得皇上待见,所以皇上以为他是以病拿乔,这才故意让太医去上一趟,表面上为探病,实则是警告。”梁九功说道。 且持这种看法的人居多,他们一致都认为皇上是厌弃了石文炳,不好直接的对付人,才用了这么一招折腾人,一边骂石文炳不谨慎犯下这种错误,一边感慨皇上的无情。 康熙闻言,也没有太大的意外,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在反思当时是不是真的抱着这种想法了。 “奴才瞧着这些人都是乱嚼舌根,皇上一片真心,竟让他们这么糟蹋了。”梁九功义愤填膺,骂了好几句,啰嗦着这些人眼瞎,不识好歹。 康熙被他念叨地头都麻了,挥挥手让他赶紧下去。 梁九功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嗻。” 圆润地溜了出去。 “朕瞧着他,真是愈发的油嘴滑舌,一天天没个正形。”康熙看着梁九功的背影说道,言语之中颇为嫌弃。 不过,康熙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他对梁九功十分的信任,这其中固然有多年的情谊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康熙很清楚,离开了自己,梁九功什么也不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梁九功的利益与他紧密绑在一起,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做到哪个份上,梁九功心中门儿清,故而,康熙也对他十分放心。 而且,今日之事,梁九功若是不想说,便不会故意让他看出端倪,勾起他的好奇心的,让他再三追问。 “朕没想到他们会这般胡思乱想。”康熙思索片刻,竟然对石文炳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要不要赏赐点些物件补偿一番,安抚一下臣心。 郭宜说道,“众人有此想法也实属正常,皇上爱民如子,石大人如此行事,岂不是与皇上的指令背道而驰,民怨激愤,若不是皇上及时解决,恐留下祸端。” 康熙想到那些围观的百姓脸上的笑容与感激,心中迟疑,罢了,也该让石文炳长长记性,既然决定约束八旗子弟,那便不能心软。 他喟叹一声,道:“这些人啊,一天到晚,竟琢磨朕的心思,要是把这功夫放在朝廷之上,何愁江山社稷不稳?” 那还不是因为猜对有奖!但凡身居高位者,无论明君还是昏君,都喜欢别人歌功颂德,连她不免俗,偶尔听着兰心她们的吹捧,心情十分愉悦,不然,也不会自古以来都被贬的都是直言不讳良言逆耳之人。 而且她自己也是天天一口一个“皇上英明”“皇上仁慈”,张张嘴就能获得好处的事情,谁不愿意做呢? 郭宜不想回答康熙的话,偶尔拒绝议论政事,免得让康熙觉得自己上赶着干政。 自打与康熙交流过对朝政之事的看法后,郭宜时刻把握着分寸,进一步就要退半步,为的就是给康熙留个好的印象,免得得意忘形,日后阴沟里翻船。 当然,康熙也就是感慨两声,并不需要人附和,他又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准备喝口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换个茶水吧。” “内务府昨个送了一罐九曲红梅,皇上要不要尝尝?”郭宜问道,听内务府说这是今年的贡品,她还没有来得及喝。 “那就尝尝吧。”康熙说道。 郭宜让堇姑姑泡上一壶九曲红梅送上来,顺便再拿点果脯、糕点。 昨天,来翊坤宫送茶叶的小太监附赠了一个消息,说皇贵妃吩咐内务府给德妃送的是碧螺春,若无意外,以后每年都会是碧螺春。 碧螺春事件发生时她穿过来没多久,那时候同皇太后的关系紧张,被德妃钻了空子,借着一杯碧螺春摆了一道,好在当然顺利摆平了。 如今看来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德妃被幽禁永和宫,她还是康熙的最为宠爱的宜妃,不知道德妃如今再看到碧螺春是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皇贵妃此举颇有几分康熙的行事风格——杀人诛心,这是得到了康熙的真传吗? 新茶泡好之后,康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绵柔,入口顺滑,赞赏道:“确实不错,回头乾清宫也放上一点。” 郭宜也喝了一口,确实如同是康熙所言,按照她主观且不负责任的评断,她认为九曲红梅比碧螺春好喝,问其原因,就是对德妃的厌恶。 “对了,臣妾想问今年胤祐是不是可以不用去看望戴佳氏了?”郭宜放下茶盏问道,马上就是过年了,戴佳氏还在冷宫,想着她去年如同疯魔一样的表现,实在是不愿意让胤祐同她再见面,“臣妾已经备好了东西,想着让堇姑姑去走上一趟,算是胤祐的心意。” 康熙犹豫了会,还是答应了,无非是觉得戴佳氏还在冷宫之中,胤祐作为儿子竟然不去探望实属不应当。 “若是戴佳氏真心悔改,以后便让胤祐亲自去送年礼,若是冥顽不灵,倒也免得胤祐再受伤害。”郭宜说道,康熙重视孝道,万不能在这上面疏忽大意,免得让康熙心生嫌隙。 听到宜妃后面的说法,康熙才点点头,“如此也好,你让胤祐将东西送到门口不进去就行,免得落人口实。” 胤祐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能攒点好名声就当是积福了吧。 郭宜一听,立马说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全,臣妾佩服之至。” 不但可以免去两人见面,顺便还可以给胤祐炒作一番名声,何乐不为呢? 得到宜妃夸奖的康熙有几分得意,他喝了口茶,忽而提到,“昨日,胤禛去给德妃送了年礼,德妃说自个生病了,隔着门让胤禛磕过头就算是可以了。” 不会吧!不会吧!康熙突然提到德妃不会是想把她放出来吧??? “德妃如今如何了?”郭宜问道,打探一下情况。 皇贵妃倒是同她提起过几句因着情绪败坏,又常常情绪激动,德妃的胎像并不好,隔三差五地请太医,其中固然有博人眼球之意,但是有几次确实是身子不爽利。 “她要是不钻那些牛角尖,哪来这么多事?”康熙忍不住皱眉,他也曾叫过去诊脉的太医前来问话,答案无一都是肝气郁结、忧思过虑,需得静心修养。 他就不明白了,她闭门思过,如何还能思出这种病来?难道这心中又是在算计毒害谁? 其实康熙会这么想,其中还有皇贵妃的功劳,虽然每次去给德妃诊脉的是不同的太医,但是他们都是谢诚的人。 皇贵妃只要笼络好谢诚,交代他在回皇上的话之时,事实而非几句,便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当然这件事郭宜并不知情,她就算知道皇贵妃在德妃的事情上有所行动,但是具体做了什么,皇贵妃也不会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她,她也很难猜到。 “胤祚没有去探望德妃吗?”郭宜问道,胤禛去看德妃能有什么用呢,德妃的一颗心可都挂在胤祚身上呢。 “太医说胤祚的病情微微有了起色,最好不要再受刺激,所以朕没让胤祚去。”康熙说道,为了儿子的身体着想,德妃想必还是能理解的。 “那倒也是,今年过年之时,皇上要同祖宗念叨念叨,让他们保护子孙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郭宜说道。 康熙点头,就算是宜妃不说,他也会这么做,他好不容易有了这几个儿子,定然是视若珍宝。 他不止要和祖宗说道,还要乞求神明的保佑,希望他爱新觉罗家族以后能够人丁兴旺,千秋万代。 第160章 回礼 郭宜按照康熙的说法同胤祐说了今年的安排,听到不用同戴佳氏见面,他也松了一口气。 自从腊月开始,他就一直担心这件事,当时心想,要是不去宜额娘会很为难的话,那他去一趟也没有关系的,反正以前也去过了,没想到宜额娘竟然说服汗阿玛同意自己不去,这可真是太好了。 郭宜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因为做了一段时间木活的关系,胤祐的小手粗糙了不少,上面还有不少细小伤痕。 胤祐的手指稍微蜷缩了一下,不知道宜额娘会不会嫌弃自己的手太粗糙了,不够好看,五哥哥虽然黑了些,没像他这样坑坑洼洼,小九的手肉乎乎,十一的手更是白白嫩嫩。 郭宜捏住他的小爪爪,又揉了揉,“我让堇姑姑给你找了瓶更厚重的油膏,你早晚的时候擦一下。” “多谢宜额娘。”即便是一年过去了,胤祐还是那个一激动就会面红耳赤的小少年。 “不用客气,准备一下,跟堇姑姑一起去送年礼,我在翊坤宫等你回来。”郭宜揉了揉他的小脸蛋,真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毕竟胤禟大多数时候太小了,都不知道脸为何物。 今年的礼物同去年一样,这个是她和堇姑姑商议之后决定的,也算是给戴佳氏提个醒,让她记得自己犯下的罪过,多多反省一下。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胤祐就同堇姑姑回来了,语气活泼,“宜额娘,我送完了呀。” 郭宜瞧着堇姑姑似有话说的样子,便道:“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十一啊,胤祺还在皇太后那里,胤禟去找胤祚了,一上午都没有人陪十一玩耍。” 胤祐今儿同造办处的师傅告了假,下午也不用过去,一听宜额娘这话,作为哥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立马挺起自己小胸膛,“没事,我去陪十一玩一会。” 顺便可以偷偷亲亲香香软软的宝宝,嘿嘿,胤祐已经打好了主意。 “说吧,有什么事情?”郭宜瞧着胤祐小跑着的身影走远了,这才问道。 “奴婢今儿见了戴佳氏,感觉戴佳氏变了不少。”堇姑姑斟词酌句地说道,“而且她和李氏的关系不错。” 李氏,也就是之前的安嫔,因诬陷自己被打入冷宫,如今正和戴佳氏住在隔壁。 “她们两个如何能搅和在一起?”郭宜说道,李氏数次与她为敌,要是有什么阴谋她得提前准备一下。 “奴婢顺嘴问了两句,说起先两人也不对付,整天都在你争我吵,后来李氏病了,吵不动之后,两人的关系反而缓和了,戴佳氏还帮忙照顾了李氏一些日子。”堇姑姑说道,这其中的关系她也摸不着头绪,不过戴佳氏有娘娘的特别吩咐,自然是比李氏要过得好些。 “兴许同病相怜吧。”郭宜有些意兴阑珊,两人都爱上了康熙,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帝王的宠爱让人动心,更容易让人死心。 “奴婢瞧着也是如此,后来不知怎的,提到了子嗣的事情,戴佳氏好似突然悔悟了,这半年来,再也没有闹腾,还信了佛教。”堇姑姑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宜妃娘娘。 也许戴佳氏是突然悔悟,也许一切都是装的,郭宜觉得日久见人心,能装得了一时,装不过一世,“你派人好好盯着戴佳氏,看看有无什么异常举动,希望她是真心悔过吧。” 堇姑姑应了下来,又欲言又止。 郭宜笑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必吞吞吐吐。” 她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是主仆,更是亲人,有什么话不是能说的呢。 “奴婢瞧着李氏可能熬不过多久了。”堇姑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来了,过年这大好的日子,说了这么晦气的话,真是该死。 她今儿出来的时候,碰到伺候李氏的宫女,说李氏找她,她便过去瞧瞧,这一瞧完全没有认识出来,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李氏憔悴没了个人形。 面色发白,两颊凹陷,半卧在床上,消瘦的身躯在被子底下只微微拱起一点形状,能看出下面还躺着个人,说一句话,气都喘不匀。 “太医如何说?”郭宜问道,现在想到李氏的结局,未免同类相怜之感,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有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堇姑姑回道:“起先是感染了风寒,并不严重,但是李氏一直拖着,不肯吃药。” 说到这儿,堇姑姑压低了声音,“应该是一心求死。” 郭宜叹息一声,“她找你了?” 堇姑姑点头,“她想见娘娘一面,说有些话要说,娘娘要去吗?” “不用了。”郭宜想想,就算不谈她三番五次对自己下手,她们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更何况真要想说的话,同堇姑姑说也是一样,何必非得见着自己才说,“你代本宫去见见她,她若是愿意说,那就说吧,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堇姑姑生怕娘娘心软,就答应去了,李氏那人又蠢又坏,沾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奴婢就替娘娘去一趟,探探什么情况。” “等会,若是她提起木兰紫佩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郭宜忽然猜到了李氏想说的是什么了。 堇姑姑福了福身,退下去。 郭宜叹了口气,李氏的事情对她还是有点影响,她见红梅拿着两套衣服进来,撑起个笑容,“是给昭明的衣服做好了吗?” “是的,娘娘看看。”红棉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将里面衣服拿起来展示给宜妃看看。 郭宜查看了一下针脚,摸了摸材质,舒服柔软,适合孩子。 先前胤禟借了昭明的衣服,还穿回宫中,总归是要道声谢的,恰逢内务府要给阿哥们准备春裳,她便给昭明也做了两身,用的布料并不贵重,但是胜在柔软亲肤。 “质量不错,你将这两套衣服同之前那件旧棉袄一起送到梁九功手中,让他帮忙送去庄子上。”郭宜说道,年底太忙,她不想麻烦康熙,找梁九功办事也是一样的,“之前七阿哥念叨着要给白白刻个牌子,你去问问做好了没有,若是做好了,那就一起送过去。” 反正,梁九功是康熙的人,它要是觉得有必要,就同康熙说上一声,要是觉得没有必要,那就直接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梁九功接了东西,还是看了一眼,见是衣服,便夸了句,“宜妃娘娘有心了。” “那此事就拜托梁公公了。”红棉说道。 梁九功点点头,算是应下此事了。 东西是托着曹寅带过去的,宋四娘从曹寅的手中接过包袱,又谢了恩,等到独处的时候,这才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件新衣服和之前昭明的旧棉袄。 宋四娘松了口气,这两件东西都很实用,她之前还想着破破烂烂的棉袄想必都被宜妃娘娘丢了,没想到竟然洗干净之后,又还给她了,还送了两件衣服作为谢礼。 她的手轻轻从新衣之上滑过,很柔软舒适,昭明应该会很喜欢的。 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她掀开来便看到一块黄梨木制作的木牌,正面有漂亮的云纹,上面有白白二字,后面刻着三个孩子的名字。 宋四娘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天真无邪的孩子。 一转头,正巧看到儿子进来,招招手道:“来试试新衣服。” 昭明好奇,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钱,怎么会置办新衣? 当他看到自己那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时,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定然是宫里送来的。 这两套衣服昭明都试过了,微微大了点,但这是春裳,之后昭明还要长身体的,正合适不过了。 宋四娘从宜妃的礼物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尊重的感觉,这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知道自己是从百顺胡同出来的,先是被小小地排挤捉弄了一下,而后,又被几个男人言语侮辱,问她睡一晚多少钱。 甚至还有人赌她,她力气不大,差点被直接拖进了草丛,好在几个女工路过救了她。 之后,曹大人将犯事的人交给了衙门处理,又罚了那几个口出无状的男人,自此以后,就没有男人敢再骚扰她。 她告完御状那日,回到后院,生怕那些姐姐妹妹嫌弃她破坏了这里的平静,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但是令人感动的是,她们大多数都表示理解,还有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更是埋怨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至于,还有几个说三道四言语挑刺的人,在她真诚道歉之后,态度微微好转,也不再咄咄逼人。 “这个应该是给你的。”宋四娘拿起一旁的小木牌递给昭明。 昭明眼睛一亮,这就是给白白做的牌子吗? 胤祐真是心灵手巧,先前说要给白白整个牌子挂着,让旁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羊,就不敢吃也的不用虐待了。 没想到现在就将木牌送了过来,昭明捏着木牌,心中一片激动,“我去找白白啦。” 话音刚落,昭明就小跑着出了门。 看着儿子活泼的背影,宋四娘心中的愁绪被冲散了好多,现在就等着皇上给自己消息了。 希望能尽快有答案吧,陕西距此千里,不知道那些亲人如何了,也不知道相公如何了。 她一边整理着衣服,收进柜子里面,一边想到了很久之前,她相公总爱对她说的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深吸一口气,宋四娘关上柜门,淡淡笑了,希望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吧。 第161章 守岁 去年,郭宜怀着孕,全程都在摸鱼,今年不行了,从头到尾都有参加,闲的人变成佟皇贵妃,除了几个必要的仪式,她全程划水。 对比去年,郭宜增加了一道流程,那便是守岁。 守岁是在皇太后宫中的暖阁中,屋中炉坑早已经燃起,地面透着热度,一进门便感到暖意扑面而来。 除了炉坑,屋中左右两侧摆着三足熏笼,一米多高,盆是青铜所制,上面是万寿菊花纹,笼上是掐丝珐琅,金色打底,上面也同样是万寿菊花纹,彩釉鲜艳,十分夺目。 熏笼里面是上好的红罗炭,无烟又无味,是从通州、蓟州等地采硬实木材烧制成炭后,运送到红罗厂锯截成等同大小的固定尺寸,再送至宫中。 等到皇太后落座之后,众妃也跟着坐下来,孩子们倒是去了旁边的小厅玩耍。 因着过年,皇上给各宫都赏了些玩意儿,加上明天还能见到家人,大家的心情都不错,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佟皇贵妃不在,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便是贵妃钮祜禄氏,对面是惠妃,右手边是宜妃,宜妃对面是荣妃,后面便是嫔位,再往下则是一些贵人、答应,屋子坐的满满的。 “宜妃姐姐,之前咱们捐了钱,还不知道庄子上的情况如何呢?” 一道活泼的声音响起,郭宜抬眼看过去,哦?竟然是小赫舍里氏。 小赫舍里氏如今享受妃位待遇,但并未封妃,所以还是穿着嫔位的礼服。 这人今天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想知道什么?”郭宜淡淡看了过去,她对小赫舍里氏实在是厌恶,德妃尚还能说是被伤害过所以黑化,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 但小赫舍里氏打进宫起就待遇超过常人,别人尚需从小小的官女子或者答应这条起跑线苦苦挣扎,她已经一骑绝尘领先旁人许多。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心理不平衡,要行此诬陷栽赃之事? “又不是妹妹一个人想知道,其他的人应当是也想知道吧?”小赫舍里氏笑着说道。 有几个没啥心机的人跟着附和道:“对啊,我也想知道到底如何,有没有帮助到人,宜妃姐姐快同我们讲讲吧。” 对个棒槌,郭宜无奈,被人当做枪使了都不知道哦,她讲了一下田庄的情况,主要是曹寅说的一些政策之类的,还有里面女子的谋生方法,例如:种田、缝补衣裳、做饭这样一类的杂活。 “听说宜妃姐姐先前同皇上去了田庄,果然是见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啊。”小赫舍里氏掩着嘴,看着宜妃笑道。 听说宜妃出宫了,场面开始闹腾,出宫就代表着皇上的宠爱,这还不同于一般的赏赐,毕竟赏赐谁都有过,但是出宫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出的,这让谁听了能不动心呢? 一时间,各种复杂眼神都投了过来,有艳羡、有嫉妒、有怨恨。 郭宜掀起眼皮看了小赫舍里氏一眼。 康熙和她出宫是避着人的,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个场合挑明这个事情,她甚至开始怀疑上次木兰紫佩那个事情真是她设局吗? “妹妹居在深宫,倒是对皇上和本宫的行程了解,本宫倒是不知道妹妹暗中如此关心我呢?”郭宜笑着回答。 此话一出,大家都品出几分味道来了,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皇上带着宜妃出了宫,想必也是将消息捂得紧,但是小赫舍里氏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别人说的,没想到还真是啊。”小赫舍里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这可真让妹妹好生羡慕啊。” 啧啧,阴阳怪气。 郭宜还没有开口,倒是贵妃先开了口,“你何时何地听何人所说?” 钮祜禄氏如今掌着六宫之事,最讨厌这些惹是生非的人,先有德妃,后有小赫舍里氏,旁的还有一些鸡毛蒜皮,也不知道以前佟佳氏是怎么处理的,她这才数个月,就已经感觉心力透支。 小赫舍里氏没想到贵妃会为宜妃出头,一时间竟然编不出更好的谎言,只能僵着头皮说道:“在御花园呢,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就这么听到了。” 贵妃哼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毕露,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不过也没有反驳,“刚好众位妹妹也在,这往后啊,也同自己宫中的人交代一声,有什么话在自己屋子中说就行,可别非要大冬天的凑在御花园中说三道四,小心隔墙有耳啊。” 谁没事会顶着寒风在御花园八卦呢?这简直就是将小赫舍里氏话反弹回去糊了她一脸。 “贵妃姐姐说的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知道日后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惠妃接话道。 若说起御花园的听墙角,她算是受害颇深,当初只是拉着宜妃说了两句话,最后就被敬嫔泼了一身污水,虽然最后也澄清了,却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阴影。 小赫舍里氏的脸涨得通红,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反悔,岂不是说明她之前在撒谎,不止如此,她还是要解释自己消息的来源渠道,只能忍下去。 她用力捏了捏腕上的石榴纹银镀金的镯子,整个镯子被捏得扭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忽而,她想到了什么,低垂了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钮祜禄氏啊钮祜禄氏,且让你嚣张几日,好玩的在后面呢。 站在小赫舍里氏身后的贾嬷嬷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一点仁孝皇后的沉稳都没有。 自打前几日康熙拒绝了德妃参加团年宴的请求后,整个后宫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德妃失宠了。 先前还只是猜测,德妃并未被降份位,而且还有孕,皇上也是说需要静养,如今坐实了这种猜测,毕竟团年宴不只是家宴,也是国宴,连皇贵妃这种临产的都要出席,德妃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后宫一时间人心浮动,尤其是小赫舍里氏,一但德妃退下来,最有机会上去的就是她了,还有一个是咸福宫宫妃,来自蒙古,不怎么得康熙的喜欢,所以最大可能性就是小赫舍里氏。 所以,一时之间,她已经得意忘形了。 小赫舍里氏脸色难看的要命,贾嬷嬷躬下身在耳语几句后,她才不情不愿地收敛起情绪。 郭宜同惠妃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无语。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要不是小赫舍里氏背后是索额图撑腰,宫斗都活不过预告片。 不过,她身边还有一个宫斗高手——贾嬷嬷,这位可是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心狠手辣非常人所及,不可小觑。 “宜妃姐姐,田庄好玩吗?”坐在后面和答应问道,她出身尊贵,对田庄之事并不了解,听到她们说了,才微微明白那是什么地方。 “不是很好玩。”郭宜如实说道,“试验田的山庄本就不是为了游玩而修建,比不得山庄,没有漂亮的景色,也没有什么可娱乐的。” 都不如现在的农家乐呢,只能干坐在那里聊天、喝茶、聊天、喝茶……上厕所。 和答应一听,撇撇嘴,没了兴趣。 “只是恰逢胤祺生辰,皇上心慈,让我去一趟而已。”郭宜解释道,免得有人眼红,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正是如此,哀家本来想让胤祺回宫一趟,但是田庄事务繁忙,没有办法,这才让宜妃去了一趟。”皇太后默默地听着下面人的聊天,此时突然开口,言语之中却是向着宜妃。 是五阿哥的生辰,又是皇太后的意思,旁人即便是羡慕有想法,也说不出来个错字。 “刚刚听宜妃姐姐说到田庄之上的人都是流民,不会闹事吗?” 自打小赫舍里氏沉默之后,气氛缓和了一些,并没有夹枪带棒的问话,反倒是真心好奇。 宜妃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又是捐款的事情、又是流民的事情,索性便将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比如说塔图尔、陈嫂子、李老头这些人的故事。 约莫是给儿子讲《封神榜》和《西游记》讲多了,她这讲故事的技能点被点满了,每一个故事都十分生动,让人身临其境。 李老汉带着病重的孙子求医无门的心急、陈嫂子釜底抽薪卖掉地产带着儿子出逃的利落、塔图尔被人骗得身无分文的愤怒……都描述地一清二楚,听者感同身受。 听到低低的啜泣声,郭宜有些傻眼,泪点这么低的吗? 于是康熙进来时候,便见满屋子愁云惨淡,丝毫不见过年的喜庆,整个人莫名其妙,“在聊什么呢?” “大家都在听宜妃讲田庄上的事情呢。”皇太后擦擦眼角,年纪大了,就是听不得这种惨状,好似有人拿着针戳了心尖一下。 田庄之事?田庄无非是种田的事情,要不就是宋四娘的事情? 瞧着众人或悲伤或气愤的反应,康熙还真觉得有这种可能,他哪里知道宜妃背着自己听了一肚子的故事,还未曾与自己分享。 “是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康熙面上不动声色,开始套话。 郭宜喝了一口茶水,刚刚讲得兴致激昂,现在嗓子都有些哑了,并不想讲第二遍,“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臣妾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扫了皇上的兴致。” 这话听到康熙的耳中,倒是像是宜妃在躲避自己的问题,“无碍,还是说这故事朕听不得?” 郭宜茫然,这些故事有什么听不得的?就怕您听完了心塞塞而已,毕竟她也不想让康熙大过年的心情都不舒畅。 “嗯?”康熙挑挑眉,看了过去。 场面的气氛开始逐渐微妙起来。 被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郭宜心中一个激灵,突然灵光一闪,笑着说道:“臣妾也是在庄子上听的故事,讲了李老头、陈嫂子,还有塔图尔的故事。” 是的,她没有讲宋四娘的故事,康熙真是小瞧她了,她是那种拎不清轻重的人吗? 康熙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宜妃没糊涂,转念一想,宜妃如此聪慧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都是自己紧张则乱,“那朕就说一个好消息。” 康熙一句话,勾起了全场之人的兴趣,都想知道他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康熙道:“前些时候,朕已经派人去了李老的故乡,明年将案情调查清楚之后,李老就可以拿回自己的地了。” “真的吗?”和答应率先惊呼一声,随后捂住自己嘴,羞红了脸,解释道,“臣妾就是太高兴了,这真是戏本子里面才有的事情。” “皇上英明。”还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夸上了。 没抢到首位的也不气馁,跟着附和了几声。 康熙半靠在椅背上,神色舒然,还带上了几分得意,如今他越发地体会到顺应民心是何等的重要,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却得到了百姓顺从与支持。 如此,也让他开始考虑与其殚精竭力地平衡掣肘世家的势力,不如将心思放在百姓的身上,毕竟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这江山是他爱新觉罗的江山,也更加坚定了他从山庄回来之后的想法。 “皇上,听闻田庄之事,臣妾倒是有个提议。”小赫舍里氏开口说道。 郭宜下意识地瞧了贾嬷嬷一眼,见她神色无恙,看来这个主意她是知晓的。 这反倒是让郭宜起了点兴致,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提议。 康熙瞧了小赫舍里氏一眼,“说来听听。” “田庄能为这些流离失所的人提供便处,那不如在各地都设上这样的田庄,帮助穷苦大众,也算是为咱们大清积福了。”小赫舍里氏说道。 一个田庄都要了好几万,全国各地设上田庄得支出几何?地要钱,种要钱,屋要钱,招来的人吃喝拉撒都要钱,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也得弯腰捡一下吧。 这位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户部尚书听了你这话恐怕会两眼一黑恨不得再也醒不过来吧。 郭宜笑着同贵妃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不知康熙是真的对她的话起了兴趣,还是想逗逗人,只听他继续问道:“那钱从何处出?” “臣妾想了想,既然是善事,那后宫姐妹都免不了都要出上一些,臣妾愿意拿出四百两银子以供使用。”小赫舍里氏说道,言语之中信誓旦旦,这次是按照贾嬷嬷的话说的,总不会出错了吧,“当然臣妾深知这并非一日之功,臣妾愿意每年捐赠这个数额的银子。” 郭宜在心中啧啧两声,这个数额卡得真好啊,比妃位之人每年的例银多,又比贵妃之位要少,真是好算计。 “四百两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何能成?”康熙也觉得她这话过于天真了,笑着说道。 “臣妾一人之力微薄,若是每人都是出上一份力,那数量甚为可观啊。”小赫舍里氏说道,要是这个主意能成,她必然能被康熙高看一眼,“况且,皇上例行节俭,咱们后宫姐妹也当效仿一二。” 郭宜想到了还在现代时候,看过的一个梗——一人给我一块钱,我就有十四亿的存款了。 真是——想得美! 康熙点点头,没有接话,一时间也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下面的人心都提着在,暗骂小赫舍里氏想要图表现,却把大家一起拉下水坑。 “宜妃姐姐最为心善,也是第一个提出要捐善款的人,想必也是赞成这个想法的吧?”小赫舍里氏又看向了宜妃,她就不相信宜妃能说个不字。 这场中这么多人,就算是只吸血的蚊子,也没必要盯着她一个人吧? 是要承认自己不够善良呢,还是顺着小赫舍里氏的话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呢? 一想到小赫舍里氏先前诬陷自己,今儿有三番五次挑事儿,郭宜就觉得自己拳头硬了,非给她一坨子才甘心,况且,她为了讨好康熙真是不顾一切了。 郭宜又瞧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的小赫舍里氏,“我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 众人刚送了一口气,就听到小赫舍里氏掩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微红,眼泪欲出不出,哽咽道:“这既是积福,又是为了咱们江山社稷着想,宜妃姐姐为何拒绝此等善行?” 忽而眼睛又瞪大了些,宛如牛目,“难道是因为此田庄不归五阿哥管理?” 表情、动作、语气一体到位,好似窥探到了什么真相,连连说道:“宜妃姐姐定然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是妹妹想岔了。” 这急于解释的模样,反倒像是迫不及待坐实了宜妃先前的捐赠是为了五阿哥一般。 贾嬷嬷在小赫舍里氏的身后微微叹息,这与她们之前商量的计划不同,她们只是想拉拢宜妃支持自己的提议,而不是要针对她,而且还提到了五阿哥,先前李氏的下场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这已经不是小赫舍里氏第一次临场篡改她们的计划了,贾嬷嬷开始怀疑,小赫舍里氏这种性子真的能重新带着她回归荣光吗? “过年如此喜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的?”皇太后一听小赫舍里氏拿胤祺做筏子,心中免不了心中烦躁。 被皇太后一斥责,小赫舍里氏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道:“臣妾心直口快,口不择言,还请皇太后恕罪。” 众人心中冒出了一句话:这哪里是心直口快,这是蠢笨如猪。 明知道五阿哥是皇太后的心尖尖,还非要在上面掐一下,岂不是活腻歪了? 戏台还未搭好,你竟然已经戏瘾大发? 郭宜贾嬷嬷神色,猜出几分小赫舍里氏是自己擅自加戏了吧,默默地给贾嬷嬷地点了根蜡。 这个做人呢,还是要能听劝,自己没几斤几两,千万别擅作主张,你瞧,这好好的一件事硬生生地折腾黄了吧。 康熙也觉得宜妃不是这样的人,便问道:“宜妃为何不赞同?” “请皇上允许臣妾问储秀宫宫妃几个问题。”郭宜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准了。”康熙颇有一种看戏的感觉,心情有些激动,他很想知道宜妃会如何反驳小赫舍里氏。 “不知妹妹每年的俸禄几何?”郭宜问道,妃位一年能拿多少,她心情很清楚,康熙绝对不会暗自抬高某位妃子俸禄。 “三百两。”小赫舍里氏虽然不知道宜妃明知故问,但是问了,她问了,自己就要回答,“但是臣妾还有些赏赐,也愿意一并捐出。” 小赫舍里氏机智地给自己找理由,她就不信宜妃她们没有收到过康熙的赏赐。 郭宜直接忽略她后面一句话,“先前俸禄几何?” “一百两。”小赫舍里氏继续回答道,心里犯了嘀咕,“不知道姐姐为何如此问?” “妹妹甫一进宫,就比旁人高出一截,自然不知道其他人的疾苦。”郭宜笑着,红唇动人,“你这四百两一出,让其他人如何做人?妹妹啊,这后宫之中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家族送体己钱呢?” 郭宜就不信赫舍里一族没给小赫舍里氏送银子,要知道小赫舍里氏是升了妃位的待遇之后,康熙才偶尔赏赐一下,往前数年,全凭俸禄,她哪里能活得这般滋润? “想必妹妹也不知道自己私库有多少银钱、这过年的赏钱给多少才合适。”郭宜持续打击,“当然这也不怪妹妹,毕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又年岁尚浅,欠缺考虑也实属正常。” 小赫舍里氏气得脸色发青,这些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平常有贾嬷嬷一手操办,贾嬷嬷倒是想让她学着点,但是她不耐烦,只管花钱,没钱就递消息出去,让家中的人送进来,如何知道这些琐碎的杂事? “臣妾也没有说让每个人都出四百两,量力而为即可,宜妃姐姐何必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小赫舍里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身边人都出一百两,但是自个儿只拿得出十两,这岂不是让人看出了自己的窘迫?”郭宜说道,都是后宫的嫔妃,总还是要点脸面的。 “没银钱自然可以不捐。”小赫舍里氏继续说道,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行。 “如同前面妹妹说我一般,心善便不会不同意这个提议,这心善怎能不捐钱呢?说说而已岂不是伪善?”郭宜说道,把话转到最初的问题上,“没钱便要想办法,途径有二,一是把皇上伺候好了,得到皇上的赏赐,就是拿皇上的银钱去谋得自己好名声。” 康熙听得心中一紧,恨不得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他主动赏赐那是一回事,后宫女人谋算又是另一回事了,按照他的想法,谁也别想从他这里抠走一分钱! 郭宜看到康熙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心中憋笑,又看向小赫舍里氏,“第二种吧,就指着外面的人送钱进来,同你这般出身富贵还好,若只是普通官家,岂不是又要为难了?” 后面的话,郭宜没有说得过于明白,普通官家没钱,那便只能贪污,朝着老百姓伸手了。 康熙的笑容淡了些,他听懂了宜妃的话外之音。 “依着姐姐的意思,这行善积德还不对了?”小赫舍里氏说不过,语气中带了些恼然,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当然不是,姐姐只是觉得,妹妹不要慷他人之慨,你想做善事就做,别拉着旁人一起。”郭宜说道,“善也好,节俭也罢,当自个儿以身作则。” 宜妃这么一说,康熙便想到了赫舍里在世之时,从来都只是自我约束,并不是去强压别人,这么一对比,小赫舍里氏的确是差多了。 小赫舍里氏见康熙神色淡淡,不见之前的好脸色,顿时明白他已经被宜妃的话给说服了。 即便心中不情愿,她还是忍住了,低声道:“姐姐果然见多识广,妹妹心生佩服。” “妹妹还是要多听多看少说,自然就了解了。”郭宜说道,最后还是要呛小赫舍里氏一下,暗刺一下她话多。 “姐姐教训的是。”小赫舍里氏假模假样地说道。 “这倒是可惜了。”皇太后喃喃道,除了提到胤祺让她心中不舒服,她对小赫舍里氏的提议还是很感兴趣的。 康熙坐得近,听到了皇太后的低语,心中起了一点点的想法——难得皇额娘有兴趣,再说此事也不完全都是坏事,不如就顺着皇额娘的心意一回。 “若是非要行此善事,宜妃觉得如何比较好?”康熙问道,宜妃向来点子多,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 郭宜??? 小问号,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要是她没记错,这是守年吧?不是什么辩论会吧?也不是什么朝会吧? 所以,康熙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 “臣妾哪里有什么好主意。”郭宜讪讪一笑,但看康熙瞧了皇太后一眼,又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是皇太后想要做这个事情? 郭宜立马转变了口风,“兹事体大,要容臣妾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想出什么……” 她眼珠子一转,这个事情不能她一个人担着,“臣妾也要问问皇贵妃和贵妃,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钮祜禄氏都要气笑了,这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难过,非要拉着她一起吗?真的会给自己找事情!!!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钮祜禄氏却并未真的动怒,至少没有像对小赫舍里氏那般不客气。 “臣妾处理后宫事务繁忙,恐怕抽不出什么时间。”钮祜禄氏说道,明显不想掺和这件事。 她向来这样子,连康熙都习惯了。 倒是往常不怎么说话的荣妃马佳氏忽然开口道:“臣妾倒是想凑个热闹,不知道能行否?” 荣妃主动担事儿这个行为简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郭宜差点没有找到自己声音,慌乱道:“当然是可以的……可以的……” 康熙也有些惊讶,马佳氏不理会六宫之事已经很久了,与钮祜禄氏的避让不同,她是一点都不愿意掺和其中,颇有几分看破红尘无欲无趣的感觉。 不过她信奉佛教,佛教讲究行善积德,这么一想,她这个举动也实属正常了。 “既然荣妃有此想法,便同宜妃一起拿个主意。”康熙想了想,“上元节之前,给朕一个结果。” “臣妾遵旨。”郭宜狠狠地看了小赫舍里氏一眼,都怪她,自己这个守岁还守出了一份工作,实在是宝宝心里苦。 小赫舍里氏接到宜妃的目光,更加生气,如此计划,到最后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她的脸色铁青,难看的要命,只能咬牙,将愤怒埋藏在心底,以后在伺机报复回来。 一个郭络罗氏,一个钮祜禄氏,她都不会放过。 大殿之中,并没有人在乎小赫舍里氏的想法,宜妃拒绝了她的提议之后,众人提着的心回到了肚子中,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重新恢复了过年喜庆祥和。 郭宜坐着喝茶,瞧着这一屋子欢快,暗道,小赫舍里氏果然是个搅屎棍,拥有随时随地让人倒胃口的能力。 又坐了一会,康熙同皇太后说着话,梁九功进来提醒时间。 “走吧,去看看烟火。”康熙笑着说道,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郭宜瞧了一眼胤祺几个孩子,身边都跟着人在,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兴奋了,胤禟都还醒着,正左手牵着胤祚,右手牵着胤祺,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家朝前走。 等到众人就位,早已经准备好奴才们开始放烟花,这个朝代的烟花自然没有现代的艺术烟花好看,但胜在数量众多,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一时间,天空被烟火照得透亮,烟气弥漫中,耳畔都是轰隆隆的炮仗声,浓郁的火药味将古今的除夕连通起来,让郭宜的心中泛起了几分感慨。 烟火整整持续了两刻钟,才恢复平静,郭宜觉得自己耳朵都有些的聋了,嗡嗡作响。 果然浪美与唯美是要有代价的。 守岁结束之后,后宫各位妃嫔九就各自回宫,她们的任务暂时已经完成,但是康熙还有事情,他还要去吃一道素食饺子,还有明窗开笔的仪式,以及早晨接受百官的朝拜。 当然后宫之中也有朝拜,她们要去给皇贵妃请安,然后一起等着外命妇进宫朝拜,之后就是家人团聚之时。 郭宜打了个哈欠,催着几个崽子赶紧回去睡觉。 胤禟格外兴奋,一蹦一跳地走着,“额娘,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是去年的词儿,亏得他还记得。 郭宜朝走在身边的堇姑姑伸手,堇姑姑立马放上了三个小锦囊,郭宜接过来之后,“这是给胤祺的,这个是给胤祐的,这个是给你的。” 原本是带在身上准备赏给奴才的,既然没用上,就给他们吧,讨个彩头。 三个崽崽接过锦囊,高高兴兴地道谢。 郭宜笑了笑,这种真诚的快乐让今日的欢喜更加纯粹了,不过她这欢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刚到翊坤宫的大门,就听到了胤禌的哭声,快走两步,就见兰心赶了出来。 “娘娘,十一阿哥被烟花吓着了,正在闹呢。”兰心急忙忙地说道,乳母都没能哄住,她这才急匆匆出门想看看宜妃什么时候能回,没想到正好在门口碰到了。 郭宜听到十一哭得声嘶力竭,赶紧快走两步,进了暖乎乎的殿中。 乳母一见宜妃回来,赶紧抱着胤禌上前迎过来。 郭宜接过孩子,先是认真亲了亲他因为哭得过于用力而寒湿的脑门,才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哎哟,是吓坏了吗?” 胤禌哼哼继续哭了几声,感觉到了额娘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才暂时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时不时地抽一下。 “十一估计还要闹腾一会,你们先洗洗睡吧。”郭宜见三个崽崽还伸着头看着胤禌,便说道。 说到睡觉,胤禟地虎就感受到了困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这个哈欠又传染给了其他的两个崽,三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 郭宜也乐了,“行了,赶紧去睡。” “额娘晚安。”给宜妃行过礼,三个崽崽才退下去。 郭宜抱着儿子走了一会,感觉累了,便想坐下来休息,谁知道她还没有沾上椅子,胤禌又开始吭吭吭,想要哭泣。 堇姑姑见宜妃受累,想要上前接过胤禌,谁知道手刚碰上胤禌,他就直接张嘴嚎哭。 郭宜只能作罢,抱着儿子在屋子中瞎转悠,“好好好,额娘抱着你,咱们哪里都不去,好不好呀?” 明知道儿子还小,根本听不懂,郭宜还是忍不住说道,就当是自言自语了。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郭宜觉得自己的胳膊酸痛无比,堇姑姑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小声说道:“睡了,睡着了。” 郭宜松了口气,准备坐下来,也是刚刚挨着炕沿,胤禌的小眼睛迷迷糊糊又要睁开了,堇姑姑紧张地不行,生怕他又闹腾。 郭宜侧头,用自己脸在儿子小嫩脸上蹭了蹭,胤禌这才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继续睡觉。 过了好一会,确定胤禌不会再闹腾,郭宜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去打盆热水来给胤禌擦脸,我也要洗漱一番。” 她脸上今天还画了妆,怕是刚刚把口脂和粉都蹭到儿子脸上了,迫在眉睫,权宜之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堇姑姑将水盆端进内室,郭宜已经将胤禌放在了床上,胤禌一沾床,小嘴又开始瘪瘪,眼睛欲睁不睁,郭宜轻轻拍着他的小肚皮,将人重新哄睡。 不过郭宜说的很对,胤禌脸上的确是有口脂和粉痕,不止如此,还因为哭得厉害,泪水将口脂化开,蹭得小脸红通通,偏生上面还有一块块白色的粉痕,像个小花猫。 堇姑姑将拧好的热帕子递给宜妃,等她轻轻给胤禌擦脸之后,重新拧了帕子,又擦了一遍,这才干净了。 “今儿胤禌就跟我睡吧。”郭宜说道,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胤禌也吃过夜奶了,跟她睡也不打紧。 堇姑姑想想也是,便出去同胤禌的乳母交代了一声,又拿来他的专用小被子。 郭宜飞速地把他的外衣给拖了,然后给放到床的内侧,盖好被子。 过程之中,胤禌微微睁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好似在确定眼前人是不是额娘,盯了一阵之后,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处理好胤禌的事情,郭宜这才有时间去梳洗,此时已经是丑时了,约莫是之前被吓着了,加上又狠狠地哭了一会,胤禌这一晚上睡得也不是很踏实,隔一会就在梦里哼唧两声。 郭宜便闭着眼,伸手在他的被子上拍一拍,等他睡沉了,自己又才跟着睡着。 第二天要去请安,郭宜原本以为叫醒自己的会是堇姑姑,谁知道竟然是她亲亲儿崽。 她正梦到自己突然回到现代,却发现现代即将面临冰河时代,她开了空调,还裹住被子,谁知道这被子沉沉压在自己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越来越闷,越来越重,郭宜简直要窒息而亡,忽地清醒过来,眼前有微微亮光。 她想了一下,昨晚怕胤禌起夜,屋中一直燃着灯,胤禌? 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旁边的小被窝还是暖烘烘的,但是空了,顿时睡意全无,她正准备起来看看,却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压着什么。 支着脖子,伸手摸过去——是软乎乎的崽崽。 被额娘发现了似乎还很开心,胤禌咯咯地笑着,郭宜气不打一处来,搂住他的身子,将人拖进自己的被窝里面,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还敢钻出被窝,也不怕感冒了。 堇姑姑听到动静,知道娘娘和十一阿哥醒了,自己干脆披了个衣服走进来,“娘娘,十一阿哥要不要如厕?” 对哦,郭宜一想,心中咯噔一下,顺手摸了一下崽崽的小裤子,果不其然,湿的。 “不用了,已经尿了。”郭宜嫌弃地收回手。 胤禌不知道自己被额娘嫌弃了,还一个劲儿朝额娘的身上的粘着,恨不得再次爬到额娘的身上。 “烧上水,给他洗洗,我也要洗洗。”郭宜躺平,反正都已经沾上了,一起洗吧。 堇姑姑忙去安排。 因着闹上这么一出,又赶着今日的礼制仪式,整个翊坤宫手忙脚乱,一拨人给十一阿哥清洗换衣,一拨人伺候宜妃梳洗换装,众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才能忙过来。 饶是这样,郭宜还是踩着时间点到的,在众位的注视下,她默默站到自己的位置,哼,回去再揍一顿。 第162章 道保进宫 心里想着是要揍一顿,但忙完一天后,看到他张着嘴乐呵乐呵的样子,郭宜决定这次就原谅他了。 不过,也怪自己,忘记了这回事。 “额娘,额娘,快看我,看我。”胤禟一阵风一样的飞跑进来。 他今儿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小马甲,面前是金线绣成的如意祥云团纹,因为奔跑,小脸通红,他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哒哒哒地跑到郭宜的面前,将手中拎着的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抖了抖。 “这是什么呀?”郭宜很配合地问道。 胤禟脱掉鞋子,爬上坑,半跪在案桌前,将布袋倒转过来,哗啦啦倒出来一堆东西,有包好的糕点、小红包、金瓜子、小果子等等零零碎碎。 “是谁给的吗?”郭宜问道,她上午不在翊坤宫,只知道他们是出去拜年了,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大家给福娃禟禟的。”胤禟一边左扭右扭地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调,一边归置这些东西。 “福娃禟禟?” 得了,这出去还给自己捞了一个名号。 “对呀,玛嬷说我是福娃禟禟。”胤禟得意地扬着下巴。 以皇太后喜欢小孩活泼热闹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关键就是胤禟这个崽子有点不按照套路出牌,这让她心中隐约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郭宜的手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那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大家送的呀。”胤禟的小胖手从小玩具上挨个摸过,满脸欢喜,头也不抬地说道。 郭宜心存疑惑,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哪个妃嫔送的呀。太过细碎了。 很快,接下来走进来的两个崽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小九给人拜年收到的礼物。”胤祺说道,吞吞吐吐,似乎在隐藏什么。 “那他如何给别人拜年的?”郭宜问道,看着儿子的表情,她品出了点不对味,去年学会了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到处显摆,今年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胤祺的表情更加的一言难尽,他犹豫了一会说道:“他走在路上逢人就说新年快乐……还有福娃禟禟给你拜年啦……” 这一路上,胤禟看见一个人就要说上一句,连路过的太监宫女都没有放过,以致于这件事传开后,有不少的宫女太监前来围观,想要求胤禟说上一句吉利的话。 偏生胤禟一点都不害羞,还愈发地起劲,导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挤人,他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要是担心弟弟一个人不够安全,他想拉着胤祐转头就走,坚决不想跟弟弟沾上半毛钱的关系。 郭宜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逢人就说?这是有多少人知道胤禟在自卖自夸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沉迷收礼之中的胤禟,这么大的事情康熙肯定会知道的,不知道到时候胤禟的小屁股会不会开花。 “容我先想想对策,别同你汗阿玛说了,知道了吧?”郭宜说道,康熙这两日都忙着年后礼仪典礼一类的,应当是没空注意到这些,等他想起来时候,说不定事情已经过去了。 胤祺刚点头,就听到外面传来康熙的声音,“什么不能让朕知道?” 您今天不是要接受百官的拜见,怎么还有空过来?好巧不巧,听到这句话,郭宜让乳母照看着胤禌,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说道,“朕带了两个人过来,给你瞧瞧。” 郭宜伸头朝外面探了探,到底是何人,竟然还让康熙卖起了关子? 康熙得意道:“你绝对猜不到?”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猜了,反正您总是会让臣妾瞧见的。”郭宜说道,想套路她?没那么容易的。 康熙……要不你还是再猜一下吧。 “进来吧。”康熙吩咐道。 从外面进来两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都低着头,进来便行礼,“奴才道保、鄂普库给皇上和宜妃娘娘请安,恭祝皇上和宜妃娘娘万福金安。” 郭宜!!! 胤禟的反应更快,刷地一下子溜下坑,飞速地投进其中一人的怀中,大喊道:“那克出!那克出!!!” 是的,其中一人就是之前来过京城的鄂普库,另外一人面相同宜妃也有几分相似,正是大哥道保。 根据原身的记忆,道保算是她家中最为聪慧的人,原身想要使坏,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劲,就能被发现,堪称福尔摩斯·道保。 郭宜心跳加速,忍不住舔舔嘴唇,右手轻轻转着手腕的镯子,叫了声,“阿珲。” “宜妃娘娘。”道保拱手行礼道,他情绪也激动万分,当初送妹妹上马车的时候,还说定然不会中选,等回来之后定然能寻得好儿郎嫁出去,谁知这一去便经年未见。 曾经黄毛丫头已经出落成贵人,一举一动皆有风态仪度,不见当初闹闹腾腾的样子,那个时候觉得她太过烦人,如今却很是怀念。 “坐着说话。”郭宜招呼道,让堇姑姑上了茶。 两人称呼了一声之后,便没了话说,好在另一边鄂普库同个崽欢腾得很,没有让场面冷下来。 郭宜在原身记忆里面挑挑拣拣,却找不出合适的话题,只能将话题转到康熙身上,“皇上都没提前同臣妾说上一声,让臣妾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呀。” 康熙笑着说道:“若是说了,岂不是没有惊喜了吗?” 郭宜在心中小声逼逼,鬼的惊喜,差点就变成了惊吓好不?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笑着说道,笑容明媚。 “宜妃的眷属距离京城远,已是数年未见,朕便想着让你在这个时候也见见家人,不必艳羡别人。”康熙说道。 郭宜真的很想感动一把,但是她太了解康熙了,若只是为了她能见上家人,进宫的绝对不会是道保和鄂普库,而是白苏氏。 不过,她得要谢恩,毕竟让她还见上了一面,“皇上如此挂念着臣妾,臣妾心中感激涕零,真是无以为报。” 康熙道:“不必如此客气。” 康熙的眼神一直偷偷瞟着粘着鄂普库的个崽,郭宜瞧了瞧,心想还是谢恩的,不然您这醋坛子岂不是又要翻了? “不知阿玛额娘身体是否还好?”康熙就坐在身边,郭宜也不好问道保此行目的,只能挑着一些家常的话题问问。 “都还挺好的。”道保说道,“阿玛说要是有机会也想来京城逛逛。” “真的吗?”郭宜下意识地连连问道,不会所有人都要来吧? “我瞧着他那话不像是真的,离了盛京没两日,恐怕又要念叨想家了。”道保笑着说道。 这敢情是在忽悠自己,郭宜无语,面无表情地说道:“那阿玛还是呆在盛京就好,免得奔波千里,身体受不住。” 道保闻言笑了笑,这要是让阿玛听到,定会吹胡子瞪眼说自己的身体好得近呢! 这边说着话,那边礼物分得差不多了,每人面前堆了四件小玩意儿,个崽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心满意足。 郭宜招呼孩子过来,“这个也是那克出,你们要叫人哦。” 胤禟背着手,绕着道保转了两圈,神色严肃,好似在观察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那克出也是来看福娃禟禟的吗?” 哈?饶是聪慧如道保,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话要如何接。 康熙扭头看向宜妃,这一天天的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郭宜歪着脑袋,无辜一笑,“他去给皇额娘拜年,皇额娘说他是福娃禟禟,他就给记住了。” 看我干嘛?你去看皇太后啊? 道保对上胤禟的目光,这应该就是胤禟了,真是可爱,若是个姑娘,简直同宜妃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是啊,那克出就是来看福娃小禟禟的。” “那禟禟给你赐个福吧。”胤禟笑眯眯地说道。 “哦?您说。”道保很好奇这赐福是什么意思。 就见胤禟站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张嘴道:“新年辞旧岁,恭喜发财,祝你顺心又开心,祝你健康有福气。” 道保非常郑重地谢了恩,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胤禟,“福娃禟禟也要开心有福气。” “多谢那克出。”胤禟欢天喜地地收下了荷包。 胤祺和胤祐也各自得了一个小荷包,胤禟那边已经将荷包拆了,里面是一颗漂亮的金花生,他哇了一声,举到额娘的面前,“额娘,好好看哦。” 花生制作的工艺很精湛,连上面脉络也看得一清一楚,且形态圆润鼓起,胖乎乎,可爱极了。 “嗯,这可是那克出的心意,你要好好收着哦。”郭宜说道。 “我知道啦。”胤禟点点头,将花生塞回小荷包中,又叫了兰心过来,“兰心姑姑,能不能帮禟禟把东西都拿回去啊?” “奴婢遵命。”兰心说道。 因着桌子上的东西太杂了,摆了好几堆,兰心叫了两个奴才一起帮忙。 “这个等会就做你们帮忙的谢礼哦。”胤禟说道,指着那堆糕点果子说道。 “奴婢多谢九阿哥的赏赐。”兰心笑道,这翊坤宫中,九阿哥是最讨巧的人,一张小嘴甜的很,惯会哄人,偶尔还会拿上一些糖果吃食收买人心。 康熙的目光在这堆连七八糟的东西上扫过,又看了看胤禟手中的荷包,忽然有了猜测,这些东西莫不是…… 郭宜一直都有在康熙的神色,见他猜到了几分,便也不再隐瞒,“这是福娃禟禟一路上送祝福得来的馈赠呢。” 康熙了然,不可置信地看了儿子一眼,“一路上?” 果然是康熙,很快就抓住了重点,“的确是一路上,恐怕皇上不就要听说了。” 康熙沉默,一个阿哥从奴才手中要东西,听起来总觉的有几分怪异。 “恭喜皇上,没想到九阿哥小小年纪就懂得与众同乐,还将福气分发给众人,刚刚奴才就沾了点呢。”道保说道,脸上全是感激之意。 好像也是这样,康熙想了想,便接受了胤禟这种行为,“除夕春节,合宫欢乐,不讲究这么多礼数。” 郭宜震惊于道保的反应速度,竟然与她想到一起去了,这话由道保说出来显然效果更好,她要是说了,更像是为胤禟辩解。 康熙又说了两句,才将话题转入正题之中,“再过一月,天气转暖之后,朕想让你陪胤祐去福建一趟。” 郭宜心中霎时间掀起千层巨浪。 “奴才遵旨,就是不知道七阿哥去福建所为何事?”道保起身,拱手回应道。 “宜妃可还记得之前的赛船比赛?”康熙转头看向宜妃,笑问道。 当然还记得,胤祐还拿了第一名呢,现在想起来,她也觉得与有荣焉呢。 只是这与胤祐有何关系呢?福建,福建……对了,福建有船厂! 郭宜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瞬间就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却还是先试探地问了问,“皇上是想让胤祐去船厂……” “是。” 康熙的回答坐实了郭宜的猜测,她的心中涌出千百种滋味,不舍、难过、骄傲、担忧混合其中。 “胤祐是不是还太小了啊?”郭宜没忍住,将话说出口,“况且赛船只是玩玩而已,真的对造船有帮助吗?” “你可别小瞧这个比赛。”康熙说道,“朕当时瞧着这船型很有意思,便摆在了乾清宫的案桌上。” 这件事郭宜还有印象,她去乾清宫还看到过,不过后来便没有再见过,还以为康熙收起来了。 “之后,雅克萨之战胜利后,林兴珠回朝奏事,见那船模便眼前一亮,说是恐怕对福州造船技术有帮助,同朕讨要了去。”康熙说道。 难怪呢,郭宜点点头,好奇真的有帮助吗? “年前福州船厂那边给朕上了折子,说遇到点难题,想要让胤祐和造办处的人一起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康熙说道。 所以康熙年前就有了这个打算是吧,不知道这和道保两兄弟有什么关系。 “朕想着胤祐年纪小,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便将你阿珲叫了过来。”康熙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郭宜一时间神色复杂,之前她同白苏氏就说过京城的水太深了,不要轻易趟进来,没想到短短数月,竟然还是牵扯进来了。 这虽然是康熙的旨意,但是要不是她在后面鼓励胤祐,胤祐又天赋异禀,这两兄弟估计还在盛京吃香的喝辣的,何至于背井离乡的奔波呢。 “宜妃不高兴?”康熙见宜妃兴致缺缺,便询问道。 “臣妾只是有些舍不得胤祐而已,他还太小了。”郭宜说道,她哪里来的高兴,儿行千里母担忧,胤祐虽不是她亲生,但也是她实打实得疼爱过的,如今一下子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哪里能放心。 “无事,胤祺不也隔差五地去丰泽园和田庄吗?”康熙说道,“况且有你阿珲陪着,造办处也有人同行,自然不会出事的。” 康熙都说道这个份上了,郭宜再有意见,就显得不识抬举了,“臣妾知道,皇上定然是安排妥当的,不知皇上是否同胤祐说过此事?” 康熙一愣……这个……好像忘记了啊,他收到折子之后,就开始安排,想着安排妥帖之后,再同胤祐说上一声,只不过最近太忙,他今天一看到道保两人,心中激动,便忘记了这件事。 郭宜心中了然,“要不皇上还是同胤祐先说上一声的,免得他到时候吓着了。” “这倒也是。”康熙顺着宜妃给的台阶,走下来,稳稳落地。 “堇姑姑,去偏殿把胤祐叫过来。”郭宜吩咐道,刚刚他们几个人一溜烟地都去了偏殿摸索新玩具去了。 堇姑姑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退了下去,七阿哥这么小,真的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还有皇上说的造船真的可行吗?总觉得七阿哥还是个沉默少言的孩子,如今竟然说可以同五阿哥一般建功立业,整个事情简直如同奇谈,像是话本子中的天才。 胤祐被签过来的时候,堇姑姑已经跟他说了是什么事情,故而听到汗阿玛问自己想不想去福建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下意识地看了宜妃一眼。 “你可愿意前往一趟?”康熙问道。 “对啊,你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郭宜赶紧补充了一句。 谁知道胤祐思索了一下,便道:“儿臣愿意前往。” 郭宜动动嘴皮子,到底是没有说出劝阻的话,康熙提议,胤祐同意,她再拦着,也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显得她过于溺爱了。 “好,好。”康熙大笑道,“虽年幼却敢闯荡一番,有朕的风范。” “多谢汗阿玛夸奖。”胤祐乖巧地说道。 说完了事情,康熙问问时辰,便道:“朕该去参加晚宴了,你们好好叙叙旧,等会儿就让魏珠送他们离宫。” “恭送皇上。”郭宜起身行礼道。 康熙一走,郭宜顾不得道保还在,便直接问道:“胤祐你可是真的想去福建?” 胤祐用力点点头,“愿意的,我还没有见过大船船,要是能去看看,最好了。” 郭宜盯着胤祐,见他的脸上除了雀跃,并没有半分勉强,这才点头道:“那我先同那克出聊一下事情的安排,之后再问问什么时候触发。” “多谢宜额娘。”胤祐拱手称谢。 等到殿中还剩下几个人的时候,郭宜让红棉去门口守着,她同道保再商量一下事情。 此时她也顾不得道保看出什么,焦急问道:“皇上召阿珲来京城的时候就说过是为这件事吗?” 道保苦笑,“宣旨的人只是说你想念家人,让我和鄂普库来京中一趟,也就是刚刚我才知道是为这个事情。” 好家伙,同样是才知道,他硬是一点表情都没有透露。 康熙为何要捂得如此严实?郭宜想到了一个很大的可能性,他在考验道保,康熙之前应该是不知道道保此人的,所以刚刚是临时考验一下他的能力,看能不能担任这件事。 郭宜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心机boy。 “看来是已经通过考验了。”郭宜也跟着苦哈哈地笑了。 两兄妹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此事应该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进宫一次不同意,我便同你叮嘱两句。”郭宜说道,“胤祺走了农事这条路子,一旦胤祐再去船厂,郭络罗氏定然会进入大家视线,你凡事要小心。” “我知道。”道保将茶盏放回桌上,心中起了感慨,要是自己不来,她是准备一个人抗下这些事情吗? “最为重要的有点,一是不要参与当地的纠纷,做好技术,其余一概不管。”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胤祐顶着个皇子的身份,但奈何年岁太小,顶不上事儿,不过,她清楚以道保的能力,就算自己不提,他也能处理。 “一是,不得收受贿赂,这点格外要注意,钱不够同我说,我会想办法的,但是绝对不能伸手。” 康熙对贪污的态度还模棱两可,万一到时候追究起来,到时候就是在劫难逃了。 道保听得心头发涩,额娘从京中回去之后,便说妹妹懂事了,如今一看,记忆里那张咋咋呼呼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行事周密,为人通透,这得是吃了多少苦才能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郭宜不知道道保的心中正在伤春悲秋,她继续说道:“最后一点,就是关于胤祐,胤祐天生腿有点跛,影响不大,不过我担心有人用此伤害他,这点你可以要注意,要是不行,就搬出皇上镇压。” 康熙,镇压人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我知道了。”道保点头,将事情一一记在心中。 “胤祐的性子内敛敏感,看事情偏悲观,有什么事情总是憋在心中,你要细心些。”郭宜又嘱咐了一句,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遗忘了,还想再交代两句。 “你也不必焦虑,我知道此行一切以七阿哥的安危为主,定然会护他周全。”道保说道,言词坚定。 郭宜点点头,她确实有点焦虑,要怪就怪康熙突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道惊喜,差点把魂儿都惊没了。 “有你在,我也放心。”郭宜想了想原身记忆中的道保,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能护住弟弟妹妹,是原身心中的大英雄。 这种信任让道保找到了一丝丝儿时被仰望的感觉,他笑道:“这要是换成鄂普库,你就该担心了。” 郭宜听到他如此埋汰鄂普库,忍不住笑了笑,“换成他,我定然是想方设法推了这件事。” 毕竟京中如今还流传着鄂普库英雄救美的传说与故事,要是让他去福建,只怕一言不合就动手,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些什么乱子。 “皇上有没有说让鄂普库来京中为了何事?难道也是要送胤祐去福建?”郭宜说道,皇上应该不会安排得这么隆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道保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皇上迄今还没有透过一丝口风,难以猜测。” “不过,鄂普库进京应该不是为了陪七阿哥去福建,那福建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皇上安排我同行也只不过是为了七阿哥身边有个熟悉的人,能够照应一下。” 郭宜也是这样觉得的,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猜中康熙的心思,就比如说胤祐这次,康熙可不就是憋了个大招,前几个月一点点都没有显现出来。 两人又猜测了几个想法,都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鄂普库是个热血的青年,性格单纯,说是有些莽撞不谙世事也不为过,能值得一提的是武艺倒还不错。 但康熙身边武艺高强之人那么多,为何非要鄂普库? 直到道保离宫的时间到了,两人也没有讨论出结果,郭宜干脆说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猜来猜去,万一钻了牛角尖就容易出问题。” 道保认同这个说话,倒也不必杞人忧天,又看了看宜妃一眼,叹息道:“你……你变了不少。” 郭宜!!!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但是,她绝对不会承认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道保笑了笑,看着眼前依旧明媚动人的妹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幼时那叽叽喳喳跟在自己身后吵闹的日子,说道:“比以前稳妥了,不过记忆力应该是减退了,你忘记了我们家中如何了吗?。” 郭宜???是她听错了吗?这是在说自己吗?在说她脑子不行了吗? 从原身的记忆中,她依稀只知道自己家在当地算是大户,但是因为文化差异,郭宜也不懂这个大户到底有多大。 听到道保这个意思,她还是一个富一代吗? 道保看着她神色变幻,噗嗤一下笑出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阿玛每年都在给你攒钱,说当初没有给你嫁妆,有机会一定补上,如今正好给你,那些珠宝一类的不好带进宫,我就全部折算成了银钱。” 本来上次白苏氏就该带过来的,但是那时候闹得凶,白苏氏走得匆忙,大家都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郭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毕竟她真的不是很有钱,康熙的赏赐多为实物,不能吃不能喝,只能放着看着。 而且,她现在和郭络罗氏的牵扯越来越深,有银钱傍身,也心安些,这年头,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手中的钱。 送走了道保和鄂普库两兄弟,郭宜打开道保的信封,数了数,脸上浮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再数了数——八千两!!! 郭宜简直要发出尖叫鸡的声音了,银钱的金额太大,让她心中狂喜沸腾,恨不得在殿中转上两圈。 这可抵得上康熙给的她一十年的俸禄了,一对比,就显得家中大方多了。 郭宜又扒拉了一下原身记忆,印象之中,郭络罗氏一直负责内务府在东省的采买工作,这个工作带来的最大的福利,就是让原身祖父知道中原地区对皮毛、人参一类的需要,还成功搭建出自己的销售渠道,收、运、售一条龙的产业链行成。 当然,做这个生意的可不只是郭络罗氏一家,在盛京,这种买卖还是挺常见的,不然塔图尔也不会轻易就被骗到了京城来。 这说明经济是发展的动力啊,要是没有祖父的英明决定,哪有她这八千两,真是低估了娘家的实力,果然娘家有钱,底气便硬朗一些。 郭宜让堇姑姑把钱记在账上,收好。 “娘娘的家人都十分疼爱娘娘。”堇姑姑说道,她见过不少嫁出去女儿就变成了泼出去的水的故事,更有甚者,反过来找出嫁的姑娘要钱的人也有,再看宜妃的家族,顿时好一阵感慨。 她之前就想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宜妃这种娇蛮的性格,如今看过了白苏氏、鄂普库、道保,她便明白了。 “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们自然都要让着些,而且我阿玛那个人就是一个女儿奴,要星星月亮都给摘。”郭宜抠抠捡捡,找了点回忆回答道。 郭络罗氏一家人如此疼爱自己女儿,却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女儿已经离开人世间,剩下自己这个穿越者享受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样想来,郭宜又多了几分心虚,还夹杂些一些愧疚。 堇姑姑瞧出宜妃突然意兴阑珊,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想想之前的对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啊,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娘娘,十一阿哥醒了。”乳母抱着胤禌进了大殿,现在十一阿哥会认人了,起床后半刻钟之内,一定要见到额娘,不然嚎啕大哭,其声音穿透力简直绝了,跟唢呐有得一拼。 啧,忘了让道保和鄂普库见见胤禌了,好在胤禌还不会说话,不会指责自己忘了这件事,不像是胤禟他们先前还追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见到郭罗妈妈。 郭宜接过了胤禌,正在逗弄他笑呵呵的,胤禟就溜了进来,爬上炕,躺在弟弟身边,小胖手还压在了弟弟的身上。 胤禌感觉到了重量,咿咿呀呀地摸着哥哥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 “额娘,我听说七哥哥要出门了。”胤禟失落地说道。 “是啊,要去福建。”郭宜点头,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也瞒不住。 “禟禟以后岂不是都看不到他了啊?”胤禟说道,“五哥哥不在宫中,七哥哥也要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胤禟有气无力,说不出的惆怅与惘然。 “你七哥哥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会回来了,五哥哥就在田庄上,你想见就同汗阿玛说一声。”郭宜安慰道。 胤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禟禟心中难受着呢。” 他出生之后,就是两位哥哥陪着自己一起玩耍长大,对自己那么好,现在都要离开,自己可怎么办呢? 郭宜伸手揉揉他的胸膛,“怎么?还难受吗?” 胤禟点点头,抱着额娘的手手,将脸蛋贴了过去,“七哥哥可不可以不去啊?” 那恐怕是不行,你汗阿玛亲自点名,都已经准备了,怎么可能说不去就不去呢? “七哥哥是去做一见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之后就会回来啊。”郭宜说道。 不止胤禟,她也有这种惆怅酸涩的情绪,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唉。 除了胤祐这件事,郭宜还需要操心慈善公益的事情,马佳氏对这个事情很上心,还有王贵人也说要帮忙。 人坐在宜妃殿中喝着茶,马佳氏疑惑地问道:“宜妃的意思是不收孩子?” 郭宜点点头。 “为什么呀?”王贵人显然有充满了疑惑。 “咱们若是办善堂,住在里面的人必然是有吃有喝,必然是比大多数穷苦人家强得多,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把生下来的孩子丢给善堂,等到长大成人能干活了,再来相认。”郭宜说道,到时候善堂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免费的育儿基地,这种事情支出的金额会把户部和捐赠人拖垮。 马佳氏毕竟年长些,见多识广,知道宜妃说的这种事情也不是不无可能。 倒是王贵人没有吃过什么太多的苦头,对着宜妃的话,根本像是在听话本子一样,“他们为什么要舍弃孩子啊?” 这个问题马佳氏倒是知道答案,“咱们是收的人丁税,一个孩子就是一笔钱,还得养到一定年岁,才能下地干活,所以做出这种事情,也实属正常。” 王贵人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样子,还不是真的能收留孩子, “成年女子,也是劳动力,到时候善堂还要安排一些活计给她们。”郭宜说道,“派她们做工,总能专赚上一些银子,补贴善堂。”郭宜继续说道,全都指望着捐赠根本不现实。 一次就好,一次、次捐赠的人也会烦躁,他们会觉得这是个无底洞,不会再有人愿意就捐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让他们自力更生。 马佳氏同王贵人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宜妃所言还是有道理的。 “咱们也不能光凭着一股子勇气就横冲直撞,还是要有章法可依。”郭宜说道,“善款从何处来?能收到多少?善款用在何处?账目如何管理?这些问题都要提前想要解决的方法,不然到时候就会手忙脚乱了。” “我来好好想想。”马佳氏说道,她先前就是凭借一时的冲动才在皇上面前许下承诺,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之人,而且她也的确是想把这件事做好,就更加不能退缩了。 郭宜点点头,“就有劳姐姐了。” 马佳氏年纪本来比宜妃大了不少,又因为常日吃斋念佛,显得几分疲态,如今充满了斗志,看起来倒是年轻了几岁。 郭宜瞧了马佳氏一眼,看其五官神韵,年轻之时定然是个美人儿。 她对马佳氏了解不多,只知道早年生育了不少的孩子,但活下来的只有皇女和阿哥。 那么多夭折的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等致命的打击,难怪后面一心向佛,而如今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想要开启善堂积攒功德。 恐怕这些都是为了她那些早夭的孩子吧。 郭宜又同两人说了一些自己了解的现代福利院的制度和运作流程,因为幼时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她对这块了解的还比较详细,希望能够帮到她们。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的功夫,郭宜茶水都喝了盏,才将将止住话题,“今儿就这么多吧,要不大家再想想,反正是上元节才同皇上和皇额娘禀告,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马佳氏也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都听入迷了,竟然不知道善堂里面有这么多弯弯道道,还好有妹妹帮忙,不然我可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我这也是根据田庄上的事情随便说的,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两位指正。”郭宜说道,若是没有胤祐的事情,这个功劳盖在她头上也没什么,但如今这个情形,还是先低调观察一下情况。 “我倒是觉得宜妃姐姐说的挺好,很多事情我竟然闻所未闻。”王贵人笑着说道。 这一番吹捧让郭宜简直飘飘欲仙,有迷妹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吗? 又说了两句话,马佳氏便先行告退了,王贵人赖着不肯走,好像有话要说一般,郭宜也没有催促,端起了她这第四盏茶。 王贵人见此情景,咬了咬牙,起身给郭宜跪下来,“臣妾代林贵人同宜妃姐姐道声谢。” “她让你来的?”郭宜问道。 “是。”王贵人说道,“但臣妾自己也的是想来的。” 请安之时,宜妃提醒的那句话让林贵人发现了桔惢的叛变,从前种种皆能解释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果断,立马就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林贵人这段时间过得忧惧恐慌,见到小赫舍里氏就哆嗦个不行,如今已经引得对方起了怀疑,所以她想要求个庇护,便想到宜妃了 宜妃能够提醒她,显然心地算得上良善,总不会见死不救,她与王贵人情同姐妹,自然不会隐瞒这些事,故而才让王贵人帮忙走了这趟。 第163章 王贵人 “哦?”郭宜微微挑了眉梢,她的容貌艳丽,居高临下,给人一种极大压迫感,“林贵人身子如何了?” “劳宜妃娘娘挂念,好了不少。”王贵人如实回答,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 前天,林贵人突然邀请她一叙,详细询问了皇太后宫中的事情。 林贵人与她关系向来亲密,她即便是觉得不对劲,却还是选择相信她,认为她是想知道八卦而已。 谁知道,林贵人支支吾吾讲了小赫舍里氏和桔惢的事情,她亲眼看到了贾嬷嬷把桔惢敲晕了,掀入池中,被吓破了胆。 王贵人当时就骂了林贵人糊涂,这种事当初不说,现在内务府判为意外,已经尘埃落定了,再说有什么用? 之后又问林贵人可曾道过谢,林贵人摇摇头,辩解自己病得迷迷糊糊,哪里记得这件事。 王贵人瞧着她眼神躲闪,心中就清楚了。 林贵人也知道自己的借口被识破了,一把抓住王贵人的手,求她来给自己道个谢。 被磨了很久,王贵人最终答应了她来这么一趟。 听了王贵人的回答,郭宜淡淡笑了笑,又不是病得起不来了,让别人来道谢,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先前得了娘娘提醒,这才能及时止损,早就应该来谢了。”王贵人说道,她先前就怀疑桔惢有问题,不过林贵人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好说什么。 “起来说话吧。”郭宜说道,“小事而已,本宫也是因为自己身边有人犯了过错,才提点一句,当不得谢字。” 王贵人明白宜妃这是拒绝了林贵人的投诚,确实,自己都不愿意亲自过来一趟,投的是哪门子诚? 林贵人说自己害怕,害怕宜妃怪罪自己,害怕宜妃为难自己,害怕宜妃拒绝自己。 “于您是小事,于臣妾可就是大事了。”王贵人笑笑,闭口不再提林贵人,将话题扯开,问了一些庄子上的生活问题。 郭宜挑着回答了几个,两人客客气气地散了。 “奴婢瞧着王贵人倒是个聪明的人。”堇姑姑说道。 郭宜点头,比起林贵人的确是聪明不少,发现自己不喜欢林贵人之后,便换了话题。 她对拉帮结派的行为兴趣不大,一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不想一天到晚没事就算计别人,二来,林贵人到这个时候还躲在王贵人的身后,若是成为盟友,可能只会躲在她的身后。 那边王贵人回了储秀宫,还是去林贵人那里一趟,因为生病,林贵人往日清高雅致的形象荡然无存,尖瘦的下巴、凹陷的双颊、麻木警惕的眼神反倒是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刻薄了。 见王贵人进来,林贵人从床上下来,趿着鞋子,快步迎上来,脸上全是焦急,紧紧地握住王贵人的手,“怎么样?宜妃怎么说?她同意了吗?” “宜妃说是因为自己宫中的宫女犯错,才提醒你一句,当不得你的谢。”王贵人的手指被握得生疼,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 “怎么会呢?”林贵人喃喃两句,又看向王贵人,双眼盯着她,怀疑道,“你是不是没有表达清楚?你同宜妃说了没,若是她愿意帮我,我就愿意站出来指证贾嬷嬷杀了桔惢?” 提到贾嬷嬷的时候,林贵人想起了贾嬷嬷杀人时候那种狠戾凶残的神色,忍不住一个哆嗦,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着,生怕被谁听了去,惹来杀身之祸。 王贵人觉得她可能要疯了,是被自己的想象给吓疯了。 “你说话啊!”林贵人又上前两步,紧逼道:“宜妃最好是能让我住进翊坤宫,翊坤宫那么大,随便给一间屋子给我,都可以,你说了吗?” 先前林贵人只是说让自己去道个谢,王贵人猜出来可能是想投诚,但是没想到她是想搬进翊坤宫。 王贵人现在十分庆幸宜妃没有答应,不然等林贵人事后再加码,只怕宜妃连着她也要厌恶上了。 “就算宜妃应下你这声迟来的毫无诚意的道谢,她也不会让你搬进翊坤宫的。”王贵人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不住在翊坤宫,别的地方也行啊。”林贵人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贵人,语速飞快地说道,“王如菡,你是不是没有跟宜妃说?你是不是没有提我的事情?不然宜妃怎么会不同意呢?她不是与小赫舍里氏针锋相对了吗?” 王如菡是王贵人的名字。 “我只提了你的谢意,其他的可不敢乱说,谁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呢?”王贵人被她这凄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显然,她还在怪罪林贵人隐瞒小赫舍里氏的事情。 她与林贵人同为大选的秀女,两人在入宫路上相识,入宫之之后便以姐妹相称,也是对着神佛许下誓言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今,再看眼前这个几近疯疯癫癫的女人,王贵人很难将她与入宫之时那个清丽秀雅的美人儿联系起来。 “我有什么想法,我只不过想活下来。”林贵人歇斯底里地说道,“这有什么错吗?” 林贵人忽而悲怆一笑,继续说道,“我不告诉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而且,如今我不也告诉你了吗?” 王贵人后退两步,笑道:“你如今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你心中很清楚。” 林贵人一怔,目光忍不住躲闪了两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原本以为姐姐你清高,不愿意与其他人一样同流合污,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同他人一样,对着我演戏。”王贵人嘲讽一笑,什么清高孤傲都是假的,“你见我同宜妃搭上关系了,便想通过我去探探宜妃的口风是不是?” 林贵人眼神躲躲闪闪,嘴硬道:“是又如何,你现在在宜妃能说得上话,帮帮我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以前也不是帮过你吗?” 王贵人转开了几步,心道,是啊,就是因为你以前帮过我,我才愿意替你走这一趟,没想到最后只是得了你一顿的怨恨。 “左右我已经帮你把话带到了,宜妃不愿意接受你的谢意,我也不可能强逼着她认下吧。”王贵人说道,语气平淡,不想再与眼前的人再有纠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们先前情谊的亵渎。 林贵人也听出了王贵人语气中的失望,赶紧拉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妹妹,在这宫中,我只有你一个亲近的人了,只有你了……” 句句泣血,哀声动人。 王贵人也感到有些难受,她可以理解林贵人心中的恐惧,但是不代表她就赞同林贵人的做法,尤其是把自己当木仓使这件事。 “求求你,你再和宜妃说说去,你替我求她,求她救救我……”林贵人说道。 王贵人的哀伤灰飞烟灭,气得生笑,“你为什么不去?” “我……我身子还未好透……”林贵人垂下眼眸说道。 “刚好,带着病亲自上门,更有诚意,说不定宜妃一感动,就同意了呢?”王贵人嘲讽地说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帮我这个忙,亏得我还把你当姐妹呢?”见王贵人不肯答应,林贵人气愤地说道。 王贵人盯着她,看得林贵人心虚不已,“你不想去翊坤宫亲自答谢,是因为你不想明面上同小赫舍里氏闹掰对吗?而且要是宜妃不答应,你还可以继续躲在储秀宫,小赫舍里氏也不会知道你的背叛,是不是?” 林贵人被人戳中心思,恼羞成怒道:“你反正已经和宜妃交好了,明显与小赫舍里氏不对付,帮我问一问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不代表着你可以把我当枪使,尤其是我真心把你当姐妹的时候。”王贵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直说得林贵人面露羞愤,“你不愿意得罪小赫舍里氏,就让我去,万一小赫舍里氏追究起来,你还能和我撇清关系是吧?” 小赫舍里氏如今只是享受妃位待遇,并非储秀宫的一宫之主,说白了,没有实权,她也没有权力随便惩罚她们。 就这样,林贵人都不敢踏出一步,还指望着宜妃庇佑她,又想住进翊坤宫,真是痴心妄想,宜妃是心善,又不是缺心眼。 “我不是,我没有……”林贵人急了。 “你敢发誓吗?要是你有这个心思,就让小赫舍里氏发现这一切。”这下子轮到王贵人咄咄逼人了,她眼睛直视林贵人,慢慢说道。 “我……”林贵人犹豫了。 王贵人呵了一声,懒得再接逼问了,听说人遭逢巨变,性情会变的,如今算是亲眼见识过,也亲自体会过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林贵人呜呜地低泣起来,幽幽怨怨,如同鬼哭。 “连你也不肯帮我,为什么?你是不是想我死?我知道你肯定是嫉妒我得宠,是不是?”林贵人眼睛中弥漫着红色的血丝,愤恨道。 王贵人顿了顿脚步,先前林林贵人确实比自己更得宠,她心中艳羡,也曾想过自己有这般受皇上宠爱就好了,但从未有过嫉妒,更不会因此去害她。 “你这句话低贱了我,也低贱了我们的姐妹情。” 第164章 重新认识身份 林贵人呜咽声有一瞬间静止,而后忽然爆发,“你未曾亲眼目睹过那般骇人的场景,有何资格指责我?” 王贵人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椅子扶手上的林贵人说道:“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你好自为之。”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想着把宜妃当木仓使,从贾嬷嬷对桔惢下手之时,这件事就变成了小赫舍里氏与你、贾嬷嬷与桔惢之间的事情,与宜妃又有何关系呢?” 林贵人当然知道啊,所以她一直憋着没敢说,直到发现宜妃与小赫舍里氏不对付,她才想用这个消息换取宜妃的保护。 但是,谁会愿意为了一个过时了且已经知晓的信息付出报酬呢? 王贵人又道:“我若是你,就会把这个消息憋在肚子里面,就这样一辈子苟且偷生。” 说完,王贵人就直接离开了,毫无任何眷念,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林贵人坐在屋中,阴沉着脸,一方面,她觉得王贵人说的有道理,但是另一方面,她却觉得王贵人和宜妃都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屋外传来银铃般欢笑的声音,她微微抬头,透过未关严实的窗户朝外看去。 小赫舍里氏带着宫女慢慢走过,也不知道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小赫舍里氏笑声清脆,十分愉悦。 忽然,她身边的贾嬷嬷抬头朝着她这个方向瞧了一眼,眼神轻蔑,轻轻笑了。 林贵人被贾嬷嬷的眼神吓得不清,赶紧低下了头,在心中念叨着:她是不是被发现了?下一个是不是自己?她们会怎么对付自己?会不会半夜躲在…… 恐惧如同带刺的荆棘将她裹住,慢慢收紧,扎进血肉,生根发芽,顺着血管流到身体里的每一处。 她如同一只大虾米般蜷缩在椅子中,嘴里念念叨叨,将头埋起来,不停地发抖。 空荡的屋子里面响起一阵阵的喃喃低语。 若是郭宜知道林贵人这个样子,会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小赫舍里氏和贾嬷嬷还没对她做什么呢,她都要被自己吓死了,人家是做贼心虚,她这也不知道心虚啥。 不过,郭宜压根没空理她,因为胤祐快要启程去往福建了,她心中多有不舍。 胤祐干脆同造办处的师傅们请了假,在宫中多陪陪宜额娘和小九。 对于胤祐要出门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就是胤禟了,每天都在自己的玩具里面扒拉着,念叨这个能送给七哥哥,那个也能送给七哥哥,若是可以,恨不得连自己也一起打包送过去。 郭宜的表现就没有这么明显了,只是偶尔会走神,时不时问胤祐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若说胤禟是想把自己打包给胤祐,郭宜就是想把翊坤宫打包给胤祐。 好在堇姑姑还是有理智的,哭笑不得地拒绝了宜妃的提议,“这个被子太厚了,听说那边气候温暖,且马上就要开春了,定然是用不着的。” 郭宜点点头,略微失望地点点头,她知道福建的位置,气候也有所了解,知道堇姑姑所言不假,但是情感在一旁使劲地煽风点火,让她有些不安。 “娘娘不必担忧,皇上一定都安排妥当了。”堇姑姑安抚道。 郭宜点点头,按道理说,胤祐如今的表现算是她卷崽成功的结果,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高兴,这种反应可不在她的卷崽计划之中。 按照她的计划,崽崽越成功,她的未来越有保障,距离咸鱼躺平又进了一步,与之相对应,她也会越高兴。 但是事实就是,她因为胤祐要去福建而生出了“雏鸟离巣”的担忧,担心他路上水土不服,担心他会不会被欺负,担心他会不会受到排挤……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人还没走,就开始牵肠挂肚了。”郭宜自嘲了两句。 “娘娘是做母亲的人了,自然与女儿家不一样,这心中有了牵挂之人,便会带着感情去考虑事情。”堇姑姑说道。 被堇姑姑这么一说,郭宜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与最初的计划不同了——因为感情。 最开始的时候,她想着的是自己,想要自己咸鱼就能享受一切,她知道自己会在胤祺能够在九子夺嫡中存活,也知道胤禟很会赚钱,带着这种上帝视角,她想让崽崽们的路更为顺坦些,最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与崽崽们相互靠近,相互了解,相亲相爱,是她的心由考虑自己的利益转变为崽崽们考虑,为他们铺平道路,为了解决麻烦,让他们能够自由自在,能够少一些权力争夺。 一次次有意或者无意的举动,将她与崽崽们的命运深度联系起来,而她的角色也从一个想要咸鱼躺平的穿越者,变成了一个参与者、一个体验者。 且在她人生计划的目的中,除了她,还有崽崽们。 所以她会为胤祐担心,是因为她将胤祐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就好像胤祺、胤禟一样,有了亲情,便有了牵挂。 这种变化潜移默化,于她而言,没有好坏之分,端看她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 若只是将自己看做一个匆匆的过客,自己还是现代那个无牵无挂的漫画家郭宜,这种感情牵挂便是累赘,若是将自己当成大清王朝的宜妃,这种感情便是理所应当。 郭宜思索了一下,便有了答案,从自己的精神与观念来说,自己就是郭宜,一个追求自由与平等的现代人,从感情上来说,自己也是宜妃,因为崽崽们给了自己温暖的家。 她两个身份都紧紧地捏在手中,走出一条新的道路,也许会困难,但是她还有崽崽们陪伴呢。 “我不替他们考虑,谁考虑呢?”郭宜笑了笑,纠结的问题豁然开朗,“你同戴佳氏说过这件事了吗?” “说过了,不过奴婢瞧着她最近心情不好。”堇姑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李氏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郭宜问道,年前李氏还想见她一面,她没同意,让堇姑姑去了一趟。 李氏同堇姑姑说木兰紫佩的事情不是她偷的玉佩,不过看到堇姑姑的神色,李氏就知道宜妃早就知道了,她没有追问是谁,只是一脸的绝望与灰暗。 堇姑姑见她再没话说,便离开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人没了。 “初十的晚上。”堇姑姑说道,“听说要见皇上,闹腾了好一会,最后人就没了。” 因为还在正月之中,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下面的人便压着这事,没同康熙汇报,前两天,梁九功知道后,才同康熙随意提了一嘴。 康熙只是怔愣了一下,只是说葬了吧。 李氏如今是庶民的身份,埋葬的地方同宫女一样,草席一裹,挖个坑就埋了,碰到干活不认真的,说不定连坑都不愿意挖。 “所以戴佳氏现在是物伤其类吗?”郭宜问道,她理解戴佳氏的难受,但是胤祐是她的亲生儿子,说难听点,她有闲心关心别人的生死,就不能操心一下自己的儿子? “约莫是的,奴婢瞧着没什么反应。”堇姑姑也觉得戴佳氏如此行径实在是过分了,七阿哥要出远门,翊坤宫上上下下都关心着,她一个亲额娘,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真让七阿哥寒心。 郭宜也懒得管了,原先想着让戴佳氏和胤祐修复一下母子情,现在也不做这个念想了,“随她去吧。” “对了,你去太医院再取一些上次给胤祐的油脂膏,还有治疗创伤淤伤的白药也拿一些。”郭宜又说道,船厂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不要亲自上手,会不会有危险,一概不知。 以防万一,备上一些药品,用不到最好,但是需要的时候也不缺。 堇姑姑点头应下。 “额娘,这是我给七哥哥挑选的礼物。”胤禟颠颠地跑出来,给宜妃看了看手中长命锁,这个是胤禟出生的时候康熙赏赐的,锁头不大,纯金打造,上面有精细的类似于年画娃娃的花纹,样式精美。 胤禟戴了好一段时间,都有些磨损了。 “你怎么想把这个送给七哥哥?”郭宜问道,他有很多全新的玩具,却偏偏挑了这个,不知道是何故。 “七哥哥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啊。”胤禟仰着脑袋,认真地说道。 郭宜赞同,这个理由倒是可以的,睹物思人嘛。 “这样他就不会跟别的宝宝一起玩了啊。”胤禟继续说道。 别的宝宝?这打开的方式不对吧? 郭宜有些迟疑,“谁是别的宝宝?” “就是别的没我可爱没我好看的宝宝。”胤禟一本正经地说道。 得了,就是别的小孩,可是……还是很奇怪,郭宜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七哥哥去了福建就会和别的……宝宝玩呢?” “因为五哥哥的田庄就有很多别的宝宝。”胤禟颇为气愤道,“我才是五哥哥最喜欢的宝宝,他们都不是。” 这……郭宜表情一瞬间的空白,她要如何理解这种争宠的行为? “七哥哥可不能忘了我,要是跟别的宝宝完了,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胤禟也能顺着说出什么狠话。 郭宜想笑,船厂没有孩子,不用担心别的宝宝,倒是胤祐应该担心一下因为长时间未见,你有了别的亲亲兄弟。 第165章 生个女儿 夜里,郭宜洗漱完毕,正准备睡觉,堇姑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娘娘,皇贵妃发动了。” 郭宜急忙转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堇姑姑说道,稳婆、太医都是提前准备的,好让旁人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以免他人掺和其中,横生枝节,“皇上已经过去了。” “那我去看看。”郭宜说道,不知道个结果,她肯定是睡不着的,让兰心给她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头发随便绾住,便赶紧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皇贵妃宫中只有康熙一人在正殿等着,神色凝然,端着茶盏也没抿上一口,好似神游天外。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进了门,行了个礼。 康熙如梦初醒,抬头见是宜妃,语气倦怠地开了口,“过来坐。” “皇贵妃姐姐怎么样了?”郭宜忙问道,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 康熙将茶盏放在案桌上,说道:“太医说一切正常。” 上次皇贵妃生孩子的时候,太医一直说孩子保不住,真的失去的时候,他虽觉得难受,但也在意料之中,可这次……他希望和佟佳氏有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 “那便好,皇贵妃姐姐自有上天庇佑,皇上不必忧心。”郭宜适时劝慰道,她这心提起来,好似在空中打秋千一样,没有安定。 这种猜不到结局的等待让人度日如年,最为煎熬。 过了一会,胤禛牵着胤祚过来了。 “怎么还没有睡?”康熙招了招手,让两个儿子上前回话。 “胤祚晚上不肯睡觉,儿臣想着他可能是担心佟额娘,就带他来看看。”胤禛说道。 康熙看着眼前依旧沉默寡言的儿子,心中却不像之前见到他时那般惆怅,虽说如今确实不复往日之优秀,但是人长得圆润了些,看起来精神了些,而且还知道担心佟佳氏。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微微心疼,又对着胤禛说道:“要不你先去睡会儿?” “儿臣也睡不着。”胤禛说道,自从佟额娘进了房间,他一直都很焦虑,他希望佟额娘平平安安,不然他和胤祚该何去何从? 德额娘那儿定然是回不去了,年前去送礼的时候,她虽未明说,但看自己眼神明显更为厌恶,似乎将胤祚离开永和宫的事情也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还嘲讽自己,说要是佟额娘生了儿子定然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自己,就再也没有人要他了。 胤禛想,德额娘她恨透了自己吧。 正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偶尔有奴婢快步走过的细微脚步声,沉沉寂寥一阵阵地挤压着空气,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梁九功站在门外候着,犹如一尊雕像派,他已经派了魏珠去产房外面候着,若是有消息及时汇报,如今过了子时,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梁九功。”康熙忽然开口道。 “奴才在。” “皇贵妃那边可有消息?”康熙问道。 若是外面有什么动静,在屋里自然是听得到外面的动静,但是康熙还要问一下,显然是等着焦急了。 “回皇上的话,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奴才再去催催。”梁九功不愧是跟在康熙身边伺候的,一听康熙这话,便知道如何回复最为妥当了。 康熙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有时候没有消息,就等于坏消息,“去吧。” 一旁的胤禛坐得挺直,嘴唇抿紧,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时不时地瞧上汗阿玛一眼,好似想从他的脸上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他蓦地上次佟额娘生妹妹花了一天一夜,妹妹很可爱,但是却没有留住,如今眼看着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这次会如何。 胤禛的心中越发的焦虑,连带着胤祚也情绪不稳,目光还是凝滞在虚空的某一处,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敲着,且速度越来越快。 见状,郭宜心中叹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偏过头,对着堇姑姑一阵耳语。 堇姑姑去而复返,还带了一罐雪梨羹,郭宜亲手盛了一碗递给康熙,说道:“这个时候太晚了,臣妾让人准备了点喝的,皇上不如尝尝吧。” “朕没有胃口,胤禛和胤祚吃点吧,别饿坏了身子。”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宜妃,“你也吃点。” “皇上,您吃一点,四阿哥他们才放心。”郭宜说道,甜品能够为抚慰焦虑。 康熙抬眸,刚好对上胤禛打量的视线,胤禛一下子慌乱不已,眼神四处乱飞。 “您都快吓坏他们了。”郭宜小声说道,康熙坐在这里,犹如黑面大佛,压迫力十足,别说胤禛他们俩了,就连她都有点怵。 康熙也感觉到了自己失态,道:“行吧,朕吃点。” 又看向还在惊慌的胤禛说道:“你们俩也喝点,暖暖身子。” 为了表现自己的态度,康熙率先端起来万碗,本来只是装装样子,谁知道这雪梨羹清甜滋润,不知不觉中,他就喝完了一碗。 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意,但是想到佟皇贵妃还在鬼门关呢,又索然无味,将碗搁下。 但是不得不说,这碗羹确有安抚的效果,他喝下去后,整个人由内向外先发着暖意,也放松了不少。 再看两个孩子,也俱是如此。 他在心中感慨,宜妃倒是兰质蕙心,体贴心意。 堇姑姑刚刚将碗收拾下去,魏珠就慌乱地从内殿跑了过来,“皇上!皇上!” 进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个跟头,都没有站稳,喘着气道:“皇贵妃生了,生了。” 康熙紧张得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如何?” 魏珠大喘了两口气,这才慢慢说道:“皇贵妃娘娘生了个公主,母女平安。” 康熙整个人松懈下来,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随后大喜道:“赏,都赏赏。” 郭宜在后面笑得不行,这大手挥着的姿势很有土豪范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宜妃……也要赏。”康熙回过头,说道。 “臣妾多谢皇上。”郭宜说道,她那颗悬着的心现在已经平平稳稳地躺下了,还伸了个懒腰。 “朕去看看,去看看。”康熙说着,就大步朝外走去,神色激动,简直就像是个毛头小子。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胤禛,他喜滋滋地笑了笑,佟额娘没事,自己还有多了个妹妹,简直太好了。 “四阿哥不如跟着皇上一起去瞧瞧妹妹?”郭宜笑着说道。 “对。”胤禛眼前一亮,拉着胤祚跟上了汗阿玛脚步,“多谢宜妃娘娘提醒。” 郭宜瞧了瞧正殿,就剩下自己了,对堇姑姑说道:“咱们回去吧。” 如今皇贵妃宫中正忙着,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让他们一家好好庆祝一番。 内殿早已经收拾妥当,皇贵妃早就脱力地沉睡过去。 殿中隐约之中还有一丝丝血腥味,不过庆嬷嬷特意门口摆了点干梅花瓣,做个缓冲。 猜到了康熙会来看望一下皇贵妃,如沁早就备好了热水,把皇贵妃身上的汗水都擦了一遍,又给她整理一下头发。 “皇贵妃如何了?”康熙问道,两个崽崽跟在康熙的身后,老实乖巧。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一切都好,只是生产的时间太久,娘娘体力不支,这才睡着了。”庆嬷嬷说道,见胤禛和胤祚这么晚了还要来探望皇贵妃,她心中十分欣慰。 刚进入产房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可宫口开了指之后就停了,试了很多办法也没用。 耗费了两个多时辰,皇贵妃差点都疼得昏过去了,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她一直有锻炼身体,体质好了不少,不然哪里撑得下来。 “说来,还要感谢宜妃娘娘让皇贵妃跟着锻炼身体,不然哪里受得住。”庆嬷嬷说道,她差点就以为上次的事情要重演了,心中都要绝望了。 但是,皇贵妃却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她说一定要带她的小棉袄来这个世间看一眼。 康熙点点头,给皇贵妃掖了一下被角,温柔缱绻。 “皇上,要不要看看小公主?”庆嬷嬷说道,这可是皇贵妃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要是能得到皇上的喜欢,那自然更好了。 康熙点点头,正准备过去,忽而想到了什么,“打盆水来,朕先洗洗手。” 瞧着胤禛不太理解,康熙解释道:“十一出生之后,朕每次去看胤禌,宜妃都让朕洗手,胤禟他们也是要如此,他们还要换身干净的衣服。” 康熙觉得之所以自己只用洗手,是因为宜妃不敢正大光明地嫌弃自己。 胤禛不理解,看十一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吗?感觉就像是去佛寺进香之前要焚香沐浴一般。 “朕也不是很懂,不过宜妃说小孩才出生,身子弱,要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粘到他们的身上,格外容易生病。”康熙说道,而且小孩子还总喜欢啃手,更容易过了病气到身体里。 康熙觉得宜妃说得很有道理,便按照她说的做,不过,小十一的身体的确是不错,到现在都没有生过什么疾病,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一听说对妹妹好,胤禛拉着胤祚的手放进手中,用香胰子搓得干干净净,又用棉布擦了之后,这才屁颠屁颠地跟在康熙的身后去看妹妹。 胤禛从摇篮上方看过去,刚出生的小孩红红的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但是他不敢说。 康熙细细瞧了,个子比其他的孩子要小,但是比之前那个夭折的孩子要好很多,那个孩子出生后惨白如纸,一直低低哭着,不爱吃奶,之后就人没了。 “可吃过了?”康熙问道。 第166章 传授技巧 “吃过了,一出声就哭着,吃过了才睡。”庆嬷嬷赶紧说道,一见孩子能吃能喝,她这心就更加安了,这次算是有惊无险,真是苍天有眼,总算是庇佑她家娘娘一次了。 康熙心中稍安,伸手摸了摸女儿柔嫩如凝脂的脸,笑了笑。 “儿臣可以摸吗?”胤禛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可以。”康熙说道,鼓励胤禛也摸摸妹妹的小脸。 但是胤禛没有直接上手,而是牵起胤祚的小手,轻轻地搭在小宝宝的手上,然后同胤祚小声说道:“六弟,这个是妹妹,佟额娘说过哦,是咱们的妹妹,以后咱们要保护好她哦。” 胤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先前焦虑的的神色却是平静下来了。 康熙看得心中感慨,还真是担忧皇贵妃,真是有心了。 —— 郭宜第二天明显地起晚了,还是被她亲亲胤禌崽崽给闹腾醒的,他一醒就粘人,堇姑姑只能将他放在宜妃的床上。 好家伙,这一下子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小手到处瞎摸,一会戳戳额娘的脸,一会抓抓额娘的鼻子,一会扯扯额娘的头发……总之,一点都不消停,在额娘的身上撒野。 最后,郭宜的起床气犹如火山喷发,倏地一下子起身,把小崽子按在床上,无情镇压——你被逮捕了,罪名是骚扰额娘大人睡觉。 但是胤禌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额娘,搞得郭宜好像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郭宜哀嚎一声,躺了回去,“堇姑姑,赶紧把他提溜走。” 堇姑姑在一旁笑着说道:“娘娘还是起床吧,再不起起来,日头都要落山了。” 胤禟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见额娘还躺在床上,趴在床沿上,“额娘,太阳晒屁屁了,还不起床吗?” 郭宜紧闭双眼,假装自己听不见,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会把你做过的事情投射回来。 当初她是怎么嘲讽胤禟赖床的,现在胤禟一招反弹,全盘制胜。 郭宜刚躺下没多久,她那胤禌儿崽卷土重来,恨不得蹬鼻子上脸,继续祸祸。 她实在忍无可忍,“堇姑姑,把他们带走,我要起来了。” 堇姑姑见目的达成,笑眯眯地将胤禌抱起来,又带着胤禟出去,让兰心伺候她梳洗。 等郭宜洗漱出来之后,这才发现现在才午时,哪有堇姑姑说的日落西山? 这就是没有手机的坏处,根本不知道时间。 “皇贵妃那边如何?”郭宜问道。 “热闹得很,大早上的,半个后宫都去了,只差敲锣打鼓了。”堇姑姑说道,“奴婢去的时候,都坐在殿中喝茶,怕是连皇贵妃的面儿都没见着。” “皇贵妃还在静养吧,自然是不会见她们的。”平常都未必待见,更别说这个时候了,应该会见一两个亲近的人吧。 “对了,还有人挑事儿,说您与皇贵妃关系好,怎么不亲自来道贺。”堇姑姑说道,她家娘娘和皇贵妃是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这些人来说三道四。 “哦?你怎么说的?”郭宜喝了一口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宫中,没有哪一刻不在斗的,即便不能扳倒你,那也要挑拨离间恶心一下你。 “这哪里轮得到奴婢开口,庆嬷嬷就给她们怼得明明白白。”堇姑姑说道,语气之中带着点小得意。 郭宜笑了笑,“说来听听。” 堇姑姑清了一下嗓子,模仿庆嬷嬷说话,“宜妃娘娘亲自在宫中陪着,直到公主诞生了,这才离开,这份恩情皇贵妃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两人的关系好着呢。” 想想庆嬷嬷平日总是一丝不苟,下巴微微抬起的傲娇神色,郭宜忍不住笑出了声,忽而又问道:“昨天本宫去的时候,皇贵妃的宫中没有旁人,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说,这种重大时候,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凑热闹,都会去瞧上一瞧。 “奴婢也问过了,说是皇贵妃之前就同皇上说过,说临产的时候,宫中不要让旁人进来,免得惊吓了。”堇姑姑说道,其实根本目的不过是防着那些人钻空子罢了。 “原来如此。”郭宜说道,要不是她和佟皇贵妃关系不错,昨晚恐怕也是被拒之门外了。 “对了,皇上给小公主取了小名,叫做嘉佑。”堇姑姑说道,先前的几个公主在皇上面前可都没有这么长脸,名字也是过了段时间才给取的,前面就小五、小六的叫着。 嘉佑?加油? 郭宜笑了,“真是一个好名字。” 堇姑姑笑着说道:“可不是吗?皇上说‘嘉言懿行,天地庇佑’。” 连女儿的名字里面也饱含对皇贵妃品行的认可,康熙真的会玩。 郭宜挑了近傍晚的时候去了皇贵妃宫中一趟,她的待遇自然比白天那波人要好,进了内殿,见到了皇贵妃。 经过生产这事儿,皇贵妃更加喜欢宜妃了,要是没有宜妃的帮助,她哪里能够顺利地产下女儿。 “坐着说话。”皇贵妃半靠在迎枕上,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温柔了。 郭宜打量了一下皇贵妃的气色,还挺好的,想必生产过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和皇贵妃相处,她也明白,皇贵妃在有些事情上贼要面子,心中担心她有什么事情瞒着。 如今面色红润,精气神也足,应该是真的无碍。 “你要不要看看孩子?”皇贵妃看了一旁吃饱喝足的正在呼呼大睡的女儿,问道。 郭宜探过身瞧了一眼,跟胤禌刚出生一样,红通通又皱巴巴的,不好看,需要长开之后才行。 不过在做额娘的眼中,却是欢喜的,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郭宜瞧了一眼,编出了几句赞赏,“同你有点相像,真是可爱极了。” 佟皇贵妃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徘徊的,根本不愿意挪开,“皇上也这么说,我也觉得很像。” 其实郭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是觉得做额娘的都会喜欢这个说法罢了。 “你要不要抱抱?”皇贵妃突然问道,脸上带着跃跃欲试。 郭宜拒绝了,“我从外面风尘仆仆而来,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就不要传染给孩子了。” 佟皇贵妃闻言,也没有强行要求,她现在一切都是以孩子为重心,“我听皇上说,每次抱胤禌之时,都要洗手?” 郭宜点点头,这件事没啥好隐瞒的,讲究个人卫生嘛,“确实如此,小孩身子骨虚弱,万一传染上了什么病可怎么办呢?” “我打算也这么做。”佟皇贵妃说道,她不敢要求康熙这么做,但是其他的人,最好还是约束一下。 而且宜妃让她锻炼身子,她练过之后受益匪浅,如今宜妃说抱孩子前要洗手,她也觉得可行,毕竟宜妃的几个孩子都养得好。 “你还有什么绝招?说出来听听。”佟皇贵妃问道,“还后换衣服是吧。” 郭宜点点头,“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孩子是喝乳母的奶水吗?” 佟皇贵妃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自己喂过吧。” “满月之后也是喝的乳母的奶水。”郭宜说道,她就为了那一个月,说的是母乳中蕴含什么抗体,可以抵抗部分病毒,这还是她办公室的同事跟她说的,不知道真假,但是她还是试了试。 皇贵妃羡慕地说道:“可惜我没有母乳,只能用乳母了。” “乳母也挺好的。”郭宜说道,至少有口奶就行。 皇贵妃点点头,心中有点遗憾,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孩子健康地出声就已经是上天庇佑,她岂敢强求太多? “还有什么呢?”皇贵妃还问道。 郭宜满脸茫然,就这么多了吧,她哪里有什么秘诀可言,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古今结合,才把孩子养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多让她活动一下。”郭宜说道,就这些了,吃好喝好睡好,小孩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需求。 皇贵妃看了看自己这个连奶泡泡都不会吐的女儿,觉得宜妃这个要求有点难,不过先给孩子准备着,等再大一点,就可以逐步安排了。 皇贵妃再次充满期待地看向宜妃,宜妃也看着她,两人对视着。 郭宜眨巴眨巴眼睛,皇贵妃跟着眨了两下,郭宜无奈道:“真的没有了。” 皇贵妃还有些意犹未尽,多希望宜妃能够把所有细节都讲到,让嘉佑也长成胤禌那种皮实的身子。 嘉佑比其他的公主要小些,她问过太医了,说是正常的,没有任何的问题。 看过了皇贵妃后,郭宜回了宫,随后皇贵妃就差人送了一堆的礼品,康熙也赏赐了八十两给她。 看得众人都牙酸不已——这生孩子的佟佳氏,不是她郭络罗氏吧,为什么还要跟着一起被赏赐? 联合到佟佳氏之前没有孩子,想想这转变可不就跟宜妃有关吗? 自打佟佳氏和宜妃交好之后,这气色红润了,身体也健康了,现在还生了一个闺女。 莫非说,宜妃有什么调养身体秘方?想得更深入点,说不定还有什么生子秘方呢?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回到宜妃的身上,不论是没有孩子的,还是有孩子想要二胎的,都蜂拥而至。 今天这个贵人问安,明天那个答应求见,郭宜简直要烦死了,全部推说自己不知道。 但是众人岂会轻易放过,还是隔三差五地来打探消息,心想要是宜妃心软了,自己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于是,郭宜直接挂了病假条,让众人全部吃了闭门羹。 第167章 和硕嘉佑公主 皇贵妃诞下女儿的消息广传宫内宫外,一时间到处都喜气洋洋。 若说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佟佳氏的族人,简直称得上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这一个个的扬着下巴,眼珠子都顶在了头上,若不是姿态过于难看,恐怕都要扶着腰走路。 佟皇贵妃诞下女儿后,再也不怕人家背后说皇上的母家又如何,后宫之中地位最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而且能生得了女儿,必然能生得下儿子!!! 到了洗三之时,康熙又额外赏赐给小公主红雕漆盒一件,内装着金宝银宝,以及一些有吉祥寓意的东西,后宫诸位、王公大臣皆到场庆贺,赠礼送福。 这排场比得上阿哥的洗三礼了,如此隆重,足见康熙对嘉佑公主的重视。 而这种重视开始让人滋生一些别的心思。 起先只是宫外传言,康熙要立后了,这后位的不二人选就是佟皇贵妃,其中有依附于佟佳氏一族之人想要卖好,所以拼命鼓吹,还有一部分则是佟佳氏自己的族人放出的声音。 最为得意的就是佟国维了,虽然隆科多不成器,但是他女儿马上就要是皇后了,这妥妥的国丈啊! 佟国纲的心中却是有几分忧虑,因为太子胤礽。 皇上对太子的看重是有目共睹的,一旦侄女成了皇后,她膝下的四阿哥距离嫡子就只差改玉牒了,而太子与四阿哥又不是一母同胞,这两人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 虽然皇上不会易储,但是架不住别人挑拨离间。 一旦四阿哥与太子关系恶化,与四阿哥相交甚好的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都将站在太子的对面,当然还有一个抵不上事儿的六阿哥。 依照皇上想法,他希望所有的儿子都能为大清赴汤蹈火,自然也希望他们能为了太子尽心尽力,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四阿哥啊…… 佟国纲长叹一声,没有四阿哥,不一定会有侄女今日的地位,但如今却也因为四阿哥,皇贵妃可能就只是皇贵妃了。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但是如今也不可能舍弃四阿哥,先不说皇贵妃如何想,皇上第一个就会找他们的麻烦。 如今就看皇上如何抉择了? 希望皇上能看在佟佳氏一族为大清王朝鞠躬尽瘁的份上,让皇贵妃在这百尺竿头迈上一大步,当然他们也要做一些准备,切不可像索额图那般被抓到把柄。 佟国纲思索再三,觉得应该与弟弟合计一下如何行事,却突然发现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看到他人,便问道:“二爷呢?” “回老爷的话,二爷去赴宴了。”站在下首一直候着的奴才回答道。 “他最近宴会很多?”佟国纲皱眉。 下面奴才回答道:“的确是这般,前天是张大人请二爷喝酒,今儿是陈大人请二爷小叙。” 这还没有当上皇后呢,二弟就已经如此嚣张行事了,日后如何了得? 佟国纲眉头皱得能够拧死一只苍蝇了,长叹一口气,“去去去,赶紧把他叫回来。” 佟国维正听着别人吹嘘恭维自己,一听说大哥召自己回去,还有几分不愿意,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大哥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是赶了回去,下轿之时,脚步虚浮,还踉跄了两下。 “大哥找我何事?”佟国维在下首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接过奴才递过来的醒酒汤抿了一口,便放下来了。 佟国纲低垂了眉眼,看向自己弟弟,两颊和眼睛一片酡红,说话间酒气扑面而来,心中越发的烦闷,“不是同你说了,事情未落定之前要低调吗?” “嗨呀,大哥你就是太谨慎了。”佟国维靠着椅子,不以为然地说道,无力的手在空气之中随意地挥动两下。 佟国纲头疼,“你以为皇后之位就十拿九稳呢?” “不然呢?”佟国维反问道,一激动整个人顺着往下滑了滑,赶紧支着手臂,屁股朝上蹭了蹭,免得掉在了地上,“他钮祜禄氏能和咱们佟佳氏比吗?咱们家族可是出了皇后的,皇后!!!现在又要有第二个皇后了!!!” 佟国纲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钮祜禄氏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埋汰,至少人家现在还沉得住气,比你算是强多了。” 佟国维心中有几分生气,自打隆科多出事之后,他在佟佳氏里面话语权小了不少,女儿如今给自己长了脸,自己还不能嘚瑟两句了? 再说,大哥往日总觉得他不成器,如今就该让他看看,能征善战又如何,还不是抵不上生个能当皇后的女儿。 这么一想,佟国维越发地听不进去,只觉得大哥是在故意打击他,“那是因为钮祜禄氏输了,以后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佟国纲感到一阵鸡同鸭讲的窒息,又瞧了佟国维一眼,只见他已经醉醺醺,眼神迷离,还非常不文雅地打了个酒嗝。 “大哥,你太谨慎了,我跟你说,这皇后之位定然是我们佟佳氏的囊中之物。”佟国维酒意上来后,说起话来大着个舌头,心中的想法倾泻而出,“咱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总该出一回头吧,赫舍里氏有个孝仁皇后,钮祜禄氏有孝昭皇后,偏生咱们家什么都没有捞到,小赫舍里氏享个妃位的待遇,索额图就把尾巴瞧上了天,咱们就不能扬眉吐气一会吗?” “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别让别的人听到。”佟国纲知道自己弟弟心有怨气。 尤其是当年为了同赫舍里氏联姻,让他娶了何奢礼氏,他心中憋气,之后,一个个女人往家里抬,自己心中多有愧疚,也不好插手拦着。 但如今是特殊时候,他们就要越发的谨慎,不能给皇贵妃招黑,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偏生他弟弟向来爱任性张扬。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说?”佟国维不满地说道,自己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不晓得有些话不能同外人道? 罢了,不同酒鬼计较,佟国纲想道,“你且忍忍,若是这件事能成,你就算溺死在酒缸之中,我也不管了。” “肯定能成的,你放心。”佟国维嘿嘿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佟国纲一见佟国维这般神色,心里感觉到不妙,立马压低了声音,厉色问道:“你做了什么?” “什么?”佟国维的脑子开始晕晕乎乎,“我能做什么?我昨天都告假了没上朝。” 佟国纲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听佟国维说道,“我叫他们上折子去请求立后了。” 佟国纲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两眼一黑,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差点昏过去,咬牙切齿道:“你……你你……做了什么?” “放心,我没有亲自上折子,只是其他人……其他人啊。”佟国维呵呵地笑了两声,“我知道大哥在犹豫,不想亲自出面,我!我帮你了!我给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样?” 反正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自己,让他们先出点力,等日后女儿坐稳皇后之位了,自己再论功行赏。 佟国纲感觉气得肺都要炸了,原本以为隆科多是被何奢礼氏宠爱坏了,如今看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你找了多少人?”佟国纲压着滔天怒火问道。 “不多,不多……”佟国维说道,眼睛一眯,睡了过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让每个人多上两道。 佟国纲见他这个样子,上前一脚踹到了佟国维的椅子上,佟国维顺势一倒,歪着头睡着了,而佟国纲却是踢到了脚尖,疼痛噬心,大吼道:“来人来人。” 外面候着奴才听到佟国纲失态的声音,一拥而入,见到屋里的场景,还以为二爷出事了,赶紧想去扶一把,却听到佟国纲说:“把他给我拖到院子里面,浇冷水,清醒了为止。” 又顾不得脚疼,叫来佟国维的随从问清楚情况,原来佟国维找的上折子的人都是最近才巴结依附过来的,难怪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啊,一点手段全部用在了自家人的身上。 佟国纲瞧了一眼躺在院子地板上浑身湿漉漉的佟国维,半分同情都没有,当初就该把他和隆科多一起赶走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他现在只盼望皇上没有觉得他们佟佳氏咄咄逼人,他们可没有索额图那么强硬的关系,能够搅风搅雨后全身而退。 乾清宫内,康熙合上手中请求立后的折子,又看了旁边的那二十多封同样内容的折子,面上露出了犹豫,将手中的折子也丢了过去。 佟国维未免心急了点啊! “汗阿玛,儿臣已经看完了这些折子了。”太子胤礽好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堆折子,双手将自己已经阅过的奏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呈上来。 康熙收敛深思,抬手接过来,挑了两个问题,考验了一番,见太子条理清晰对答如流,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今儿就先到这里吧。” “儿臣遵命。”胤礽正欲退下,转身之后,还是又转了回来,“汗阿玛是要去看嘉佑吗?” 少年虽然强装镇定,但那躲闪的眼神和僵直的身体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怎么?你也关心嘉佑?”康熙问道,他一眼就能看穿儿子的小心思,也知道最近有关于佟佳氏要立后的谣言甚嚣尘上,但保成身为太子,如此就轻易被动摇了心性,还是让他微微有些失望。 看见汗阿玛的神色,胤礽羞愧难耐,赧然地低下头,不敢对视,声音小得仿佛将话都吞进了肚子中,“儿臣问问……问问情况……” 康熙越发地失望,是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但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康熙总是忍不住地给他留下一丝余地,转变了之前想去皇贵妃处看望嘉佑的心意,“朕去看看胤祐,他之后要去福建一趟。” 胤礽的肩膀微微下沉,松懈下来,“原来这样啊,胤祐去福建是为了造船厂的事情吗?” 康熙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此事他早就与胤礽讨论过,如今这般明知故问,显然是转移话题了。 胤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涌上来不安,但是他不敢抬头,不想看到汗阿玛脸上对他的失望之色,他除了汗阿玛没有别的亲人了,要是失去了这唯一的疼爱,在这宫中还有谁会护着他呢? 几个弟弟要不是有额娘疼爱,要不就有兄弟相护,唯独他孤孤零零的,有时候他甚至羡慕胤祐,虽然戴佳氏对他不好,但是宜妃娘娘对他好,胤祺和胤禟也与他关系密切。 “儿臣……儿臣告退。”胤礽吞吞吐吐,心中萌发了退意。 康熙挥了挥手,看着胤礽的背影,又忽然叫住了人,“你我父子,有什么话同朕直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胤礽的背影僵住,缓缓转过身,拱手道:“儿臣知道。” “你是朕的儿子,是大清的太子,你的兄弟们将来会是你的助力。”康熙缓缓说道,自己的兄弟之间感情深厚,自登基以来,多有助益。 “多谢汗阿玛教诲,儿臣铭记在心。”胤礽越发地惭愧,都是自己想多了。 康熙见他听进去了,稍微满意些,“行了,你去吧。” “儿臣告退。” 等到胤礽离开,康熙并没有如他先前所言那般去翊坤宫,而是去了坤宁宫待了一下午。 傍晚时候,康熙给皇十女定了封号和硕嘉佑公主,消息传遍六宫后,也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同时,还有一道斥责旨意,大意就是斥责佟国维宴饮醉酒,翌日称病不上朝,实属偷奸耍滑,需得慎身明行,引以为戒。 这两道旨意的意思很明显,如此着急定下嘉佑的封号,就是确定嘉佑庶出的身份,这也意味着皇贵妃依旧还是皇贵妃,即便是生了孩子距离皇后之位依旧还是半步之遥。 对佟国维的斥责更好理解了,将皇贵妃无法晋升的缘由暗戳戳地按在佟国维的身上——你这般行事拖后腿,朕也没有办法啊。 佟国维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撅了过去,原本只是因为大哥如此对他而不满躺在床上装病,这下子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佟国纲看了看自己懊恼后悔到神色憔悴沧桑的弟弟,脸上尽是胡渣,整夜的失眠让他眼下挂着沉重黑眼圈,仿佛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佟国维声音干涩地说道:“真的是我……是我毁了这一切吗?” 佟国纲当然知道此事的问题不是出在佟国维的身上,但想到他平时骄纵自大的行事风格,还是没有过于劝慰,“与你是有些关系,但是更应该为了太子吧。” 为了太子吗? 没有酒精浸染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佟国维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顿时一阵号哭,又像是被人掐住脖子鹅叫。 都怪自己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一叶障目啊,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要是……要是没有太子就好了。 佟国纲还不知道自己弟弟脑中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念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实这也不全都是坏事,也算是给他们族人一个警告,让大家老实一点,而且,皇贵妃依旧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 尤其是现在还有了个孩子,虽然只是公主,但是一定程度上距离皇后之位又近了些。 佟国纲走出房门,依旧还能听到弟弟的哭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背着手慢慢地走着,只盼皇贵妃能撑过去吧。 只要他们能熬过这一波,再等下一个契机就好了。 康熙虽然没有给的封号是“和硕公主”,但是礼制却是按照“固伦公主”的标准,赏赐还稍微厚重了些,倒是能平息一下宫中对皇贵妃不利的流言。 “皇贵妃娘娘,谢恩吧。”梁九功的语气轻快,好似真心为了皇贵妃高兴,“小公主得到了皇上的欢喜,真是可喜可贺。” “臣妾多谢皇上赏赐。”皇贵妃眉眼之间一如往昔的温柔,笑着谢了恩,“劳梁公公专门跑了一趟。” “都是奴才应该的。”梁九功赶紧推辞道,这个差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换成别的娘娘,这算得上是好差事了,但是皇贵妃娘娘,唉…… “如沁,替本宫送送梁公公。”皇贵妃轻轻笑着说道,转身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可喜可贺? 喜从何来?如何能贺? 庆嬷嬷面露担忧,欲言又止,“娘娘……”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皇贵妃叹息,淡淡地说道。 失望吗?肯定会。 难过吗?肯定会。 她好像站在万丈悬崖前,每一次的失望就像是抬脚踩空,跌得粉身碎骨,又一步步爬上来,再跌下去,循环往复。 这样的日子会有个头吗? 佟佳氏呆呆地坐在软榻上,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蜷缩起来,心中盛满了对前面道路的茫然与畏惧。 她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该不会直到自己死,这个皇后之位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吧? 庆嬷嬷看着娘娘消瘦的身影,心中的话堵在了胸口,胀得难受,作为娘娘身边的人,她很清楚娘娘为这些事情付出了什么代价,可是结果让人一再地失望。 皇上,真的是狠心啊! —— 如今已经到了正月底,再磨蹭一下,就是二月份了,郭宜正在同堇姑姑核对胤佑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 出行的时间定在了二月二十日,比预期提前了不少。 康熙没有说具体的原因,倒是梁九功提到了一点,冬春交际,粮食紧缺,北方战事频频吃紧。 北方战事? 郭宜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想必是罗刹人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只是不知道这造船的速度如何,该不会等造出来时,仗都打完了吧? “宜额娘……”胤佑被胤禟牵着手拖进来。 这几天,因着胤祐将要启程,胤禟天天粘着他,甚至有一天晚上,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爬上了胤祐的床,非要一起睡。 胤祐自然是高兴的,两个崽腻歪了半天,叽叽咕咕到半夜。 结果,两人睡着后,被窝里热烘烘,便开始踢被子,还好张氏留心了一下,半夜起来给他们盖好被子,不然说不定会染上风寒。 郭宜想着没两天,也没有拘着他们,只是让乳母们多照看一些。 谁知道,第二天,胤祺发现自己被两个弟弟“抛弃”之后,也要挤进去。 郭宜满头黑线,那床哪里能睡能下三个孩子呢?再说,着凉了怎么办? 但是三个崽才不会理会这个呢,不让睡在一起就开始闹腾。 刚开始只是胤祺卖惨,假意抽抽,手背揉着眼睛,“小七都要走了,儿臣都不能多陪陪他吗……” 郭宜……有本事你先挤出两滴眼泪再说,假哭算什么本事? “儿臣忙着田庄,还要去玛嬷的宫中居住,同小七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儿臣好难过……”胤祺一边假哭,一边从手指缝隙里面偷偷打量额娘的神情。 “不行,三个人挤在一起踢被子,万一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这三个崽崽挤在一起,就好像被窝里面放了三个火盆,不热就怪了,所以肯定会踢被子的。 “额娘……你就可怜一下儿臣吧……”胤祺继续哼哼唧唧。 胤禟侧歪着脑袋,两条眉毛故意皱起,小眼神瞟过来,盯着宜妃,好似在指责额娘不近人情,竟然不同意五哥哥如此可怜的要求。 这个兔崽子!郭宜气地掐了他的小肥脸一把,这年都过完了,也不见瘦下来。 胤禟故意大声“哎哟”一声,飞速捂着小脸,噔噔噔后退几步,小嘴撅起,眼睛睁大,看着额娘,“额娘坏坏,欺负哥哥,还欺负禟禟!!!” 哎哟,这臭小子竟然还敢颠倒是非黑白?郭宜故意做出薅袖子的姿势,指着胤禟道:“你!给我过来,看我今天不揍得你屁股开花!” 胤禟闻言,立马捂住自己的小屁股,躲在五哥哥和七哥哥的身后,从两人中间探出个小脑袋,“额娘就是欺负人!哼!!还不让禟禟说!” 郭宜站起身,今天就该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胤祐赶紧抬起胳膊,挡住胤祐的小脑袋,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另一边的胤祺也收起了假哭,将弟弟紧紧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额娘,额娘怎么跟着汗阿玛学坏了,一言不合就要揍人? 郭宜忽然想到先前胤祺拉着胤祐在康熙面前扮演兄弟情深一事,又看向挤成一团的小崽崽,狐疑道:“你们三个人计划好的吧?” “我不是!” “我没有!” “我瞎说!” …… 这简直就是大无语,他们竟然把对付康熙的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娘娘,您不如就同意了吧,偏殿的炕够大。”兰心笑着说道,可总算看到宜妃娘娘吃瘪一回了。 当初为了胤祺能够玩得愉快,郭宜特意把偏殿的火炕砌得大了些,没想到竟然用在了此处。 “多谢兰心姑姑。”胤禟踮着脚对着兰心道谢。 “九阿哥不必客气。”兰心说道,见宜妃斜睨着自己,忍不住捂嘴笑道,“奴婢想着几个阿哥要分别许久,不如就遂了他们的心愿。” “对啊对啊对啊。”三个崽崽齐齐点头,附和兰心的提议。 郭宜都气笑了,“合着就本宫一个坏人?本宫还不是怕你们踢被子,最后生病?” “不如让几位阿哥一人一床被子?”兰心说道,张氏今儿还提到昨夜七阿哥踢被子的事情,一人盖着一床被子,应该没啥问题。 郭宜瞧了瞧三个崽崽可怜巴巴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了,“行了,那就睡一起,一人一床被子啊,不许乱钻被窝,听到了吗?” 见心愿达成,三个崽崽点头如捣蒜,什么条件都答应,“知道啦。” “额娘,让十一也跟我们一起吧。”胤禟突然开口道。 胤祺和胤祐对视一眼,直觉糟糕。 果然,郭宜挑挑眉毛,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说什么?” “让十一来跟我们一起啊,感受兄弟感情……”胤禟说到一半,被胤祺强行捂住了嘴巴。 “感受兄弟情?我看你是想先感受一下额娘的铁砂掌吧。”郭宜故意扬了扬手,吓唬一下他们。 被捂住嘴的胤禟还在挣扎,“羊……窝……说……我想……” 不,你不想!胤祺凭借年长的道:“禟禟开玩笑,小十一太小了,长大点,长大点再一起。” “对对对。”胤祐也赶紧解释道,“咱们去看看兰心姑姑收拾床铺。” “走,赶紧走。”胤祺也赶紧说道,还是小七的脑子好使,一下子就想到了理由。 于是,两人吃力地把胖崽胤禟给拖了出去。 郭宜瞧着他们样子,严肃的表情没有绷住,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此时,堇姑姑走了进来,见宜妃神色欢悦,迟疑片刻,还是上前说道:“娘娘,嘉佑公主的封号出来了。” 瞧着堇姑姑这凝重的神色,显然这封号有什么问题,郭宜敛住笑意,“是什么?” “和硕嘉佑公主。”堇姑姑说道。 凭着原主记忆,郭宜知道,一般只有皇后的女儿才会被封为固伦公主,当然也会有特殊情况。 但是,嘉佑公主这个称号肯定是遵循礼制而来,这说明皇贵妃肯定不会被封为皇后。 郭宜叹息,康熙此举实在是太伤皇贵妃的心了。 “皇上这是……”堇姑姑声音压得很低,“是为了太子?” 郭宜点点头,她现在隐约感觉到了一点点,那是因为她来自后世,知道康熙愿意为了太子做到何种地步。 但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皇贵妃自打执掌六宫以来,行事公正,又养育四阿哥,加上生了孩子,说不定康熙在感情上会微微偏向皇贵妃一点点。 左右四阿哥如今还在德妃名下,只要康熙压着不改玉牒,任凭谣言满天飞,也动摇不了太子的位置。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康熙对太子的偏爱。 她根本没有办法体会皇贵妃的心中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多年的付出,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人情何以堪? 说来,这皇后之位就像是一块高悬在皇贵妃面前的诱饵,让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但是又永远吃不到嘴里。 康熙,真是多情又无情。 因着康熙的旨意,原先一头扎进皇贵妃阵营的人,如今都停下了脚步,开始驻足观望,想判断出皇上的态度,再取舍一番。 虽然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是这种从云端跌入泥中的落差也让人心寒。 郭宜被惠妃拉着去给皇贵妃请安,其实她自己是不愿意来的,雪中送炭固然是好,但是也要看皇贵妃愿不愿意。 以己度人,她要是皇贵妃,宁愿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留给时间慢慢愈合,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见到皇贵妃的时候,她依旧如往常无异,惠妃挑了好几个话题,她都能接上一两句。 神态、动作、语气全无异样,但是郭宜还是感受到别的不同,是皇贵妃的眼神。 以往,她笑着的时候,眼中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好似盛满了溶溶月光,如今暗淡下来,麻木无神。 惠妃尬聊了几句之后,场面微微冷淡了下去,前面的气氛戛然而止,她只能借着喝茶的时候,疯狂地朝着宜妃使眼色。 郭宜在心中叹气,说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行告退以后有时间再过来探望一下小公主。” 惠妃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郭宜抢了先,“惠妃姐姐咱们一起走吧,刚好有个伴。” 翊坤宫和延禧宫都不是一个方向,是哪门子“刚好有个伴”? 惠妃无奈,宜妃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强留下来,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刚刚出门,惠妃就忍不住抱怨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说点吗?” “姐姐还想说什么?”郭宜说道,“多说只怕皇贵妃会觉得咱们是在怜悯同情她。” “也不至于这样吧。”惠妃说道,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也确实有点,不过这也很正常啊。” “于咱们而言是正常,但是皇贵妃未必愿意接受咱们的同情,你可别好心办坏事。”郭宜说道,同情与怜悯是皇贵妃现在最见不得的东西吧。 惠妃想想也有几分道理,“也是,那以后再说吧。” 郭宜……还没有放弃吗?算了,她自己不跟着凑合就行了。 于是,隔了两日之后,惠妃再次邀请她的时候,她便找了个理由拒绝去了,不过听说这次连皇贵妃的面都没有见着。 ——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雨,下得格外的早,天空一阵浅浅的雷声过后,雨势终于小了点。 “六阿哥,该回去了。”如沁在一旁劝道,现在的雨刚好小了些,赶紧带着六阿哥回去吧,免得雨势大起来之后,淋雨着凉。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雷声吓着了,胤祚缩在椅子上不肯动,如沁拉着也不肯走。 “如沁姑姑,六哥哥要不在这里歇息一晚上?他可以跟我们一起谁的。”胤禟站在一旁说道,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和两个哥哥一起睡,可开心了。 如沁倒是想,但是六阿哥不配合啊,之前有次就是六阿哥住在翊坤宫,半夜醒来发现不是自己的房间,就开始闹腾,最后还是回到了皇贵妃的宫中。 这时候距离胤禛下学还有段时间,因着下雨,天已经将将黑了,正好似胤祚每天回去的时间,他开始频频朝外望去。 郭宜上前在胤祚的面前蹲下,笑着说道:“胤祚,我送你回去可好?保证把你送到家。” 胤祚的目光看向宜妃,一会又看向外面,并没有对宜妃的话有所反应。 郭宜也不气馁,朝着胤祚伸出手,继续说道:“我现在送你回去睡觉,明天你再过来好不好?同往常一样。” 胤禟在一旁也劝道:“对啊,六哥哥,我额娘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其实他挺想送六哥哥回去的,但是额娘说在下雨,万一感染了风寒,就不能同哥哥们睡觉了,也不能同六哥哥玩耍了,所以他要先保护好自己。 大家轮番劝说,胤祚也没有动静,就在他们以为胤祚根本不会给反应的时候,胤祚突然把手放在的宜妃的掌心。 众人对视一眼,喜出望外,赶紧准备雨具。 出门之前,又出了问题,胤祚非要黏在宜妃的身边,任谁来抱,或者牵着,他都不愿意。 他不比胤禌、胤禟还小,郭宜还能抱得动,最后只能给他找了件蓑衣穿好,再由郭宜牵着他往回走。 好在现在雨丝绵绵,如雾似幻,不会一下子将人淋透。 天渐渐黑了,好在晋福带了灯,在前面照着路,迎面也走来几个提着灯的人,看清楚之后,对方先开了口,“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皇贵妃想着六阿哥还没有回来,让奴才们接一下。” 这几个人都是皇贵妃宫中的奴才,奉了皇贵妃之名,来接六阿哥的,赶巧半道上碰到了。 “那就不劳宜妃娘娘相送了。”如沁赶紧说道,这般麻烦宜妃娘娘,她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郭宜刚想松手,胤祚一下将她的书握紧了,他整个人发抖,她怔愣了一下,回握住胤祚的手,对着如沁说道:“今儿有雷声,恐怕是吓着了,就送到皇贵妃那里,我再回去吧。” 如沁瞧了一眼六阿哥,猜出了几分,顺着说道:“如此就有劳娘娘了。” 郭宜点点头,在胤祚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这才牵着他继续朝着皇贵妃的宫中走去。 皇贵妃正在大殿中等着六阿哥,傍晚的时候,嘉佑闹腾得厉害,她陪了一会才走出房间,发现今儿天黑得格外快,心中担忧胤祚的情况,赶紧派人去接了一下。 看到是宜妃亲自送胤祚回来的,她也明显吃了一惊,“怎么是宜妃妹妹送回来的?” 郭宜不以为意地说道:“估计是被雷声吓着了,有点害怕。” 到了皇贵妃的宫中,胤祚的神色明显松了些,皇贵妃赶紧让人带他下去把衣服给换了,免得着凉,又让人去昭仁殿通知四阿哥不用去翊坤宫接胤祚了。 “宜妃妹妹衣服也湿了,不如换上一身吧。”皇贵妃的目光落在了宜妃右手的衣袖上。 郭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己右手的小臂处的确是有点打湿了,因为刚刚要牵着胤祚,手臂偶尔会伸出伞外,不过也不打紧,就是外面一层湿了而已,“没事,臣妾回去换上一身就好了。” “还是换身干净的吧,免得病了,宫中这几日有不少的人都病了,还是注意些比较好。”佟皇贵妃说道。 郭宜觉得不可不必,但是皇贵妃一直挽留。 “那便先把袖子烤干了再回去吧。”最后皇贵妃说道,对着庆嬷嬷使了个眼色。 庆嬷嬷点点头,让如萩把火盆送了进来,然后带着众人下去了,自己则是守在门口。 这个阵势是有话要同自己讲啊,郭宜只能服从安排,在火盆旁边坐下来,伸出手烤着湿了的衣袖,不一会,便冒出了薄薄的热气。 皇贵妃给郭宜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我与你许久未曾好好说话了吧?” “您才出月子,我哪里好来叨扰呢?”郭宜说道。 “也就你记得我还是坐月子,她们只是嘴上敷衍一下,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我是个香饽饽,都一窝蜂地挤过来,后来皇上的旨意一来,又走得干干净净。”皇贵妃说道,语气中带了几丝埋怨。 郭宜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她也是敷衍而已,“不来了也好,清静点,先前您给我的赏赐,让她们差点把翊坤宫的门板都挤到了,我可是吓坏了。” 佟皇贵妃笑了笑,“此事我也听说了,是我思虑不周,给你造成了麻烦。” 谁知道,康熙也会送赏赐过去呢?撞到一起,可不就是让人浮想联翩吗? “您这样的麻烦多来几次也是可以的。”郭宜厚着脸皮说道,毕竟皇贵妃赏赐的东西里面还有真金白银呢。 皇贵妃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才想通,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你啊你,有这么缺钱吗?” 第168章 佟皇贵妃的想法 “这世上,谁会嫌弃银钱多呢?”郭宜笑道,只要来路清白,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有钱才能咸鱼躺平嘛。 “倒也是。”皇贵妃笑了笑,宜妃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实诚啊,“还是瞧着你最有趣,再见她人便索然无味。” “那可不,这世上如我这般人只此一个。”郭宜得意地说道,她现在还没有发现有第二个魂穿的同类人呢,说不定她还真独一无二。 “确实如此。”佟皇贵妃十分认同地说道,这可能和郭络罗氏出生盛京有关系,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爽利与活力,同备受重重束缚的自己完全不同。 郭宜面露赧然,本来只是自卖自夸一把,现在被人认真附和,顿感自己脸皮好像厚了点…… “你啊,打骨子与我们都不一样,从前是,现在也是。”佟皇贵妃又说道,语气唏嘘,带了几分惆怅的意味,宜妃好似从未将份位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前心中都是皇上,现在吧……反正也不是位份。 郭宜下意识地心跳快了两下,不过很快意识到,佟皇贵妃应该没有发现自己是个魂穿人士,她这就是典型的心虚,一有点风吹草动,忍不住朝对号入座。 不过,皇贵妃这没头没尾的话,也确实让她没法接,她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你想做皇后吗?”佟皇贵妃突然开口问道。 郭宜猛地一惊,抬起头,瞳孔猛地张大,正准备起身表明自己的想法。 佟皇贵妃一把按住她的膝盖,双眼盯着她,身子前倾,红唇轻启,小声慢慢地说道:“我想。” “我其实……其实不太想……”郭宜神色尴尬,她从来没有当皇后的想法,不,应该说她从来没有的任何升职的想法。 社畜嘛,不以加薪为目的升职就是耍流氓,当皇后才多少增加多少收入呢,事情却是多了一大堆。 “坐着说。”佟皇贵妃说道,整个身子朝后靠了靠,“你为什么不想?” 总不能想说自己只想做个咸鱼吧?郭宜绞尽脑汁地说道:“做皇后太累了。”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皇贵妃哪个点,她嘲笑一声,“确实太累了啊。” 好了,这又不是自己能回答的话,郭宜假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掩饰住自己的沉默。 “你可知我为何无所出?”佟皇贵妃忽然反问道。 郭宜内心极其震惊,这是我不付费也能听的八卦吗?不过她猜测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康熙和皇贵妃是近亲结婚? 佟皇贵妃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小腹,“我曾经小产过两次,第一次是孝昭皇后刚去世之时,后宫乱成一团,挑灯熬夜,夜以继日,我原本以为是月事来了,可是十天未止,叫了太医,才知道是小产了。” 郭宜抿了抿唇,她看出来了,皇贵妃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不需要她的回答。 佟皇贵妃继续往下说道:“我那段时间月事本就不准,所以也没朝着有喜那方向去猜测,直到孩子没了我才知道,我多后悔啊……” 后宫事务繁忙、明争暗斗,再加上失去孩子,她整个人都快疯了,即便是小产了,也没有修养太久,也是这个时候落下了病根,一直不见好。 “大半年之后,我怀了第二个孩子。”佟皇贵妃说道,那时候的她简直欣喜坏了,心道这是老天给自己的补偿。 郭宜一刻不停地在原身的记忆里面扒拉,看能不能找到点细节,也不知道原身在干嘛,硬是没有什么映像。 “谁知道啊,三个月之后就小产了。”佟皇贵妃说道,太医说是之前身子没有调理好,所以才会这样。 她自我安慰孩子还会再有的,可是却是一直未曾再怀过,补药也吃了不少,不见半分成效。 一个不能生育孩子的妃嫔会如何,她不用想就猜得到结局,所以她干脆将心思全都放在治理六宫之上,将权力死死地握在手中,只要她在,就没有人能越过她。 就在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第三个孩子来了,太医从一开始就说,这个孩子保不住,但是她还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挽留,可是最后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甚至于没有看清楚她这个额娘是什么样的。 那个时候,她心如死灰,甚至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孩子,要是她第一次小产之时好好养着身体,要是后面不一心醉于权力,说不定如今也有人奶声奶气地叫她额娘了,会抱着她撒娇卖萌,会生气号啕…… 自怨自艾无法自拔,好在宜妃后面开导了她,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事实也证明,宜妃法子确实有用,这才有了第四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那个孩子夭折之后,我恨不得随着她一起去了。”皇贵妃说道,魂魄与女儿同眠,躯壳全凭本能在行动,若不是身边人支撑着,她恐怕是等不到宜妃的安慰,人就没了。 若是刚刚穿过来的郭宜,对丧女之痛恐怕是很难感同身受,但养了孩子之后,却是有些明白了。 这种痛苦会将整个人撕成两半,而失去的这一半便成为了生命的禁区,但凡触碰,便会痛彻心扉,人生也终将有一块永远无法填满的空白。 这么一想,她先前对皇贵妃安慰是多么肤浅,起作用的其实是皇贵妃的那颗爱女之心。 “好在如今熬了过来。”郭宜说道,她不可能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抚平皇贵妃的痛苦,但是人总是要朝前看,才有希望,圄于过去,只是画地为牢。 佟皇贵妃点头,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的确如此,刚接到皇上旨意的时候,我觉得自个儿一脚踏空,过了这几日,便想通了,当初那种时候我都熬过来了,现如今又算什么呢?” 郭宜知道,历史上,佟皇贵妃是做了皇后,但只是寥寥数日而已,但她不能透露出任何一丝儿的讯息。 “不过是又狠狠地摔了一跤而已。”皇贵妃说道,“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怜悯,无非是再忍耐些时日罢了。” “听到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郭宜附和地点头, 一个在后宫之中沉浮多年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被打倒呢?皇贵妃确实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她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整理自己情绪而,如今看来倒是恢复了些。 话说出了口,佟皇贵妃心中好受了些,这些话要是同庆嬷嬷她们说,她们只会担心,一个劲儿劝自己,她会觉得烦闷,只有宜妃从头到尾不评价也不劝慰,只是听着她倾诉,这也是她所需要的。 “这一晚上,都是我一直在说,让妹妹看笑话了。”佟皇贵妃微微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这人向来不会安慰人,还好您只需要我听着。”郭宜笑着过给彼此一个台阶。 胡说,宜妃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她可是亲身体验过,这都是自谦而已。 “你这嘴,惯会哄人。”佟皇贵妃笑着说道,神色较之前好了不少。 郭宜心中松了口气,拎起路边茶壶,给皇贵妃倒了杯水,“也要您配合才行。” 佟皇贵妃莞尔一笑,神色柔和,“对了,等会儿你回翊坤宫之时,可能会碰到意外的人哦。” “什么人?”郭宜满脸茫然,难道是…… “皇上?”郭宜猜测道。 皇贵妃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康熙心怀愧疚,这些时候,都借着公务繁忙的理由未曾踏足后宫,今儿自己留了宜妃说话,他肯定要去打探消息的。 郭宜无语,这位姐姐,我刚刚还是您的贴心小听众,您现在就开始在我面前卖关子,这样过河拆桥不好吧? “您要不给个提示?”郭宜试图打探一下情报,她虽然猜测是康熙,但是没办法确认,她怕意外太大,自己承受不住。 佟皇贵妃端着茶杯轻轻摇头,她要是透露了,说不定宜妃就会在康熙面前露馅儿,达不到自己目的了。 郭宜又旁敲侧击了一下,始终没有获得答案。 而且,佟皇贵妃还强行转移了话题,“听说皇太后和荣妃要办善堂,如何了?” 见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郭宜只好作罢,转而说起了善堂的事情,“原先有些想法,但是不太实用,皇太后决定等回暖之后,去农庄小住上些时日,再看看。” “我瞧着皇太后去了一趟丰泽园之后,这心思就比先前开阔了不少。”佟皇贵妃感叹地说道。 皇太后现在并不像是之前那样一门心思扑在胤祺的身上,有了自己的事情之后,注意力便被分散了,种地也好,善堂也好,胤祺也不是她唯一精神支柱,这样倒是让宜妃母子俩都能喘口气儿。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德妃,自己同德妃的关系什么时候能缓和呢? 大概是她死了,或者是德妃死了吧。 郭宜点点头,她也希望皇太后能有自己的生活,胤祺迟早会长大,缺失的感情是需要填充的。 “要是善堂需要筹款,你定要同我说,不必客气。”佟皇贵妃说道,善堂的事情,她帮不了太多,不过钱财上还是可以出一些的。 这就是大佬的底气吗?郭宜在心中留下贫穷的泪水,道保给的银票她收着在,打算不动这笔钱,万一有什么救急之处,不必捉襟见肘。 “这个是自然,不过我也不打算插手,就让皇太后和荣妃去忙吧。”郭宜说道,她唯一能帮到的就是参照现代的制度提供一些建议,但是让她去搞定这件事,她表示自己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咸鱼怎么可能自己卷?只能让别人卷好不!!! 况且,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觑,她现在接触到康熙、曹寅、皇贵妃等等都是很有想法和能力的人,只是提供一点来自现代社会的火花,他们就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根本不需要她班门弄斧。 佟皇贵妃颇为赞同宜妃的观点,她也好,胤祺也好,甚至于胤祐、胤禟,都已经很扎眼了,偶尔的低调也免得让人红眼,背后使绊子。 不过,自己也会尽力护着她就是了,毕竟宜妃于她,谈得上有再造之恩。 “胤祐什么时候启程?”佟皇贵妃又问道,她听说胤祐要出宫,具体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打听。 不止她,很多人都不在乎,毕竟一个身有残疾的孩子,注定了与朝堂无缘。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后天。”郭宜说道,提到胤祐,她心中难免起了点伤感,这可真是喜提空巢老人的身份,提前体验一把雏鸟离巢后老母亲的心情——担心他飞得高不高,也担心他飞得累不累。 皇贵妃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已经快亥时了,“都怪我,一直拉着你聊天,这才耽误了。” “哪里的事情,我也许久未这么同人聊过天了。”郭宜说道,皇贵妃于她而言,既是一个好的小领导,也算得上一个好朋友,先前见她状态不佳,心中还是有些牵挂的,如今见她想开了,也算是将心重新放回肚里。 “那我就不耽误你回去了。”皇贵妃说道,又叫了庆嬷嬷一声,问雨停了没。 雨并没有完全停下来,还是维持着之前毛毛雨的状态。 郭宜同皇贵妃告辞,在晋福和堇姑姑的陪伴之下,朝着翊坤宫走去。 此时天地之间已经昏黑一片,晋福在前面提着灯,堇姑姑撑着伞,三人朝前走着,偶有雨丝飘不到的地方点着灯,昏黄之中,远处的场景更为模糊。 茫茫雨夜之中,只有脚下那一方的路最为明亮,仿佛天地中只有他们三个人存在,渺小而又孤单。 堇姑姑突然顿住脚步,整个人僵住,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扶着宜妃的手突然收紧。 郭宜的手臂都有点疼了,停步侧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堇姑姑的掌心冰凉,用力深呼吸两次,可这手还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无事,无事,咱们先回宫吧。” 郭宜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皆是雨丝朦胧,荒凉夜色,但是堇姑姑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却是告诉她在这夜色之下定然有事情发生。 但是郭宜知道,堇姑姑是不会害自己的,点点头,“走。” 三人的脚步一下子快起来了,好似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那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就算是郭宜这种偏无神论者,心中也有点毛毛的,甚至不敢回头,生怕一偏头就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工夫,看到翊坤宫的大门前灯笼,三人才稍稍感到一点温暖,急忙走了进去。 守门的人见是宜妃回来了,赶紧拉开门,将人迎了进来,正准备开口,宜妃就先对着堇姑姑开口了,“到底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吧。”堇姑姑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但是不肯开口。 郭宜只好由着她,一路朝着大殿而去,堇姑姑可是老江湖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才会吓成这个样子。 可惜进去了,郭宜也没有机会问起这件事,因为康熙正在殿中等着她。 啧,皇贵妃说的意外还真是康熙啊!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上前行礼道,先前守门人好像是有什么要对自己来着,难道就是这个事儿? “过来坐吧。”等着宜妃坐下来,康熙才又说道,“你今天送胤祚回去了?” “是,今儿天气不好,胤祚坐不住,臣妾便想着先将人给送回去。”郭宜说道,“而且,臣妾瞧着,胤祚好似有点害怕打雷,不知道先前就是如此,还是生病之后的事情。” 与胤祚相关的每一个细节,郭宜都同康熙说了一遍,万一其中有什么能治好胤祚的关键呢? 但是康熙今儿晚上的心情明显不在胤祚身上,又问道:“皇贵妃如何了?” 您想知道皇贵妃的情况,自己去不就行了,还非要找旁人问?难道是无颜再见皇贵妃了吗? 郭宜十分唾弃康熙的行为,不得不说,皇贵妃真的是了解皇上,想必还留有后手吧。 “表面看起来还不错,谁知道内心如何呢?”郭宜说道。 康熙自然听出了宜妃话里有话,“有什么话直说,不必阴阳怪气。” 狗男人,现在又嫌弃自己阴阳怪气了,呵 她就是故意的,“臣妾哪里阴阳怪气了,您想知道皇贵妃如何,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偏生来问臣妾,臣妾又不是皇贵妃肚子里面的蛔虫。” 郭宜故作委委屈屈的模样,眉眼耷拉,嘴角下撇。 康熙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他要是能想直接面对皇贵妃,何必来翊坤宫呢? 自打嘉佑的封号下来了,他就派人看着皇贵妃的宫中,要是闹出什么事情,也好能够及时补救。 谁知道,皇贵妃做事滴水不漏,硬是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所以他听到宜妃去了皇贵妃宫中,还好一会没有出来,便想来看看情况。 毕竟宜妃同皇贵妃关系好,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呢,没有搞清楚皇贵妃如何作想之时,他暂时不想看到皇贵妃,担心在那张素来温柔的脸上看到失望、埋怨之色。 郭宜没有读心术,不然又要开始吐槽了——放心,这后宫之人,除了那些不要命的以及不要地位的人,谁对着您都是笑脸相迎。 “是朕的语气重了。”康熙也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并不是故意迁怒宜妃的,只是自己心虚罢了。 “臣妾确实不知道皇贵妃如何。”郭宜说道,见康熙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又说道:“不过,臣妾却是猜得到几分。” “说来听听。”康熙正是求门无路,听到宜妃这么说,赶紧问道。 “先前皇上对嘉佑公主各种赏赐疼爱,其他姐妹都谣传皇贵妃要朝前迈上一步,臣妾听好几个人都这么说,也信以为真。”郭宜说道。 康熙闻言,脸色稍微难看了点,要是没有保成,他此次定然会封佟佳氏为后。 “可是皇上后来的旨意便打破了这种说法。”郭宜顿了顿,“如此就算了,皇上如今也不去看看皇贵妃和嘉佑公主,让旁人都误以为皇上是因为皇贵妃生了个公主而心中不满呢。” 她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点,将康熙的行为曲解为另一种意思。 果然,康熙不满地呵斥道:“胡说,嘉佑一出生,朕便给了封号,又赏赐诸多礼物,如何能不在乎?” 郭宜心中哼哼,为什么给封号、为什么赏赐丰厚,您心中最为清楚了,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可是旁人不会这么想啊,他们只看得到皇上不再去皇贵妃的宫中了,便开始传出谣言,说皇贵妃失宠了。”郭宜说道,又嘀嘀咕咕,“又不是臣妾这么想的,您同臣妾发什么脾气呢?” “朕只是……最近公务繁忙而已。”康熙说着,摸了摸鼻子,随后又虚张声势道,“而且朕又不只是未去皇贵妃的宫中,朕亦未曾去他处,这一个个的,都是太闲了的。” “即便是被如此误解,臣妾瞧着皇贵妃也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这要是换成臣妾,必然是要不依不饶的。”郭宜说道,故意拿出自己做对比。 康熙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大家都如同你一样吗?” 好得很,康怼怼啊! “皇上要不还是去看看皇贵妃吧,也看看嘉佑公主。”郭宜说道,希望康熙现在就走,已经被怼得不想说话了,“择日不如撞日,皇上要不今日就去吧?” 康熙微微迟疑,“现在已经太晚了吧?” 郭宜故作哀怨地说道:“说不定皇贵妃又要一个人垂泪到天明啊” 虽然知道宜妃是故意的,但是康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心疼,心中开始动摇。 郭宜继续添把火,“皇上不想去也无妨,皇贵妃性子温和,定然不会记挂在心的。” 听到这话,康熙坐不住了,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要不,朕还是去看看吧,公务虽然繁重,但这毕竟是皇贵妃第一次产女,朕当去看看。” 说着,便起了身。 郭宜心中笑死,康熙到现在还不忘“公务繁忙”这块遮羞布啊。 “臣妾恭送皇上。”郭宜起身相送。 康熙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 郭宜满心疑惑,他这是又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结果就见康熙走到面前,伸手使劲捏了自己的脸一下,拉长语气,无奈道:“你啊——” 郭宜吃疼,哎哟一声,康熙这么大的手劲,肯定要红,王八蛋! 见此状况,康熙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第169章 皇贵妃的计划 康熙到皇贵妃宫中的时候已是戌时末,偌大的宫殿在黑夜中沉寂,宛如吞噬生命力的巨兽。 风从檐间吹过,灯火摇曳,照得影子斑驳晃动,张牙舞爪。 守夜的两个奴才正挨着头讲笑话,一抬头,看到皇上走过来,慌里慌张跪地行礼。 “你们留在外面,朕自己进去。”康熙抬手,把梁九功等人留在了外面。 皇贵妃正坐在软榻上哄着嘉佑。 一旁的乳母说道:“奴婢瞧着小公主长得真像是皇贵妃,这嘴巴、眼睛,都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奴婢也瞧瞧。”如萩性子活泼,嚷嚷着踮着脚尖去看,“哎——确实很像。” 佟皇贵妃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吗?本宫看着却没什么感觉啊。” “真的。”如沁笑着说道,“这约莫就是旁人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如萩歪了歪头,余光中瞧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转头看了过去,心中一惊,立马给了还在看热闹的如沁一肘子,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围在嘉佑周围的人被这一声提醒吓了一跳,这才纷纷行礼。 佟皇贵妃神色黯淡了一下,也起身正欲行礼,便听康熙说道:“不用多礼。” 这要是按照以往,皇贵妃定然就会停下动作,此时却是依旧坚持把礼行完之后,这才起身坐了下来,笑容淡到几乎不见,“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康熙笑着说道,“这几日前朝事情繁多,朕无暇抽身,今儿有空了,就过来看看你。” “多谢皇上挂念了。”皇贵妃温和地说道,笑容多了些,好似为皇上惦记着自己开心。 明明知道他在撒谎,还是要谢恩,她突然有点厌倦这种日子了。 康熙又看着仰躺在软榻之上的女儿,眼睛和嘴巴的确是有些像皇贵妃,精致漂亮,以后定然是个美人儿。 见康熙想要逗弄女儿,皇贵妃提议道:“外面寒气重,皇上要不先用热毛巾擦擦手。” “罢了,朕洗洗手吧。”康熙说道,他知道皇贵妃的意思,不过为了女儿,这都是小事儿。 康熙洗干净了手,这才抱起软软乎乎的女儿,看到一张新面孔,嘉佑也不咿咿呀呀了,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是阿玛。”康熙开始逗弄女儿,缓和一下他心中的尴尬。 “嘉佑这么小,根本认不出人的。”瞧着康熙的样子,佟皇贵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朕就是要说,让她早些记得朕。”康熙见皇贵妃神色如常,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皇贵妃轻轻笑了,半垂下眼眸,指尖在手中的帕子上划过,缓缓说道:“要嘉佑记得您,您多来几次就行。” 康熙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语气自然地说道:“那是自然。” 康熙逗弄一会,嘉佑便困乏了,张着小嘴打哈欠,小手揉揉眼睛,软趴趴地扭来扭去。 一旁的乳母小声说道:“小公主这是困了呢。” 康熙点头,将孩子交给乳母,让她抱了下去,又对皇贵妃说道:“嘉佑性子好,与你很像。” 皇贵妃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一丝小小的泣音。 康熙察觉到不对,朝前探身,抬起皇贵妃的下巴,只见她双眼微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梨花带雨般的娇弱,让人甚是心疼。 “你这是……”康熙声音干涩,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佟皇贵妃偏过头,以帕遮脸,掩饰住自己的狼狈,哽咽道:“臣妾无事,请皇上见谅。” “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还说自己没事?”康熙拿过皇贵妃的帕子,轻轻擦去她的泪痕,叹息道,“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皇贵妃拉住康熙的袖子,“都怪臣妾胡思乱想了,外面都传臣妾生了个女儿,让皇上失望了,所以皇上才多日不踏足后宫。” “胡说,朕怎么会不喜欢嘉佑?”康熙连呵斥的声音都放小了些,生怕惊吓到了皇贵妃,“明儿,就让贵妃将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惩罚一遍。” 佟皇贵妃低低嗯了一声,深吸两口气,又说道:“臣妾原本是不信的,可是皇上都不来看看嘉佑,所以臣妾便误会了,都是臣妾的错。” “这与你有很关系,都怪朕太忙了,以后定然不会这般的。” 佟皇贵妃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立马顺着说道:“那……臣妾就先多谢皇上垂怜了。” 康熙握着佟皇贵妃的手,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如同受惊的小鹿,他抬手将她垂在耳畔的一丝头发别在耳后,声音温柔,“你我之前不必如此客气。” 佟皇贵妃耳尖微微红了,娇羞动人。 康熙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在朕的心中,将来的皇后只会是你。” 这句话并非佟皇贵妃第一次听到。 孝昭皇后去世的时候,康熙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那时候,到处盛传他克妻,加上她自个儿身子不好,康熙担心谣言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难以控制,所以这件事便一直压着在。 后来,便没了好的契机,到了如今,还要继续等待下去。 一丝苦笑在佟皇贵妃的嘴角一闪即逝,她打起精神,继续扮演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皇上金口玉言,臣妾自然是相信的。” 她说着,还一只手轻轻撑在康熙的胸前,半仰起头,双目中全然是信任与依赖。 这个姿势让皇贵妃看起来很是柔弱,好像是一株美丽的菟丝花,失去了自己,就会枯萎消亡。 康熙看得是心中一动,按住皇贵妃的手。 两人对视片刻,康熙笑着牵起她,朝着内殿走去。 庆嬷嬷早就将伺候的人全部带走了,内殿也布置妥当,撒上一点点玫瑰香露在炭盆四周,又点上了光彩流动四溢的琉璃灯。 这般布置后,房间暖意盎然,又有清幽的花香,琉璃灯点点碎光,不似烛火明亮,昏暗中的氛围中满是暧昧。 “皇贵妃不是向来不爱弄这些花样吗?”康熙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皇贵妃含羞带怯,声音柔美,“皇上不喜欢吗?” “朕自然是喜欢的。”康熙说道,平常端庄贤淑的人娇媚起来,让人骨头都能酥了。 —— 之后,皇贵妃靠在康熙的怀里,“臣妾想求个恩典。” 康熙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轻轻嗯了一声。 “嘉佑是臣妾此生唯一的孩子,臣妾希望她长大之后能够留在京中,这是臣妾如今唯一的愿望,求皇上成全。”佟皇贵妃坐起身,借着昏暗的烛火,言辞诚恳地说道。 康熙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也跟着起身,声音都有些不稳,“你说……你说唯一是什么意思?” “皇上也知道臣妾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这次生嘉佑的时候,太医说伤了根本,此生都不会再有孕。”佟皇贵妃面露哀戚地说道,泪水在眼眶之中盈盈欲落。 暧昧旖旎的氛围在床底之间一寸寸冷了下来,皇贵妃却是笃定皇上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的,因为他心中有愧。 果然康熙很快就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将佟皇贵妃拉到怀里,背靠枕头,“为何不同朕说?” 皇贵妃被康熙握着的手几乎在发抖,“起先,臣妾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想着万一呢,万一之后还有好转的机会呢,一直有召太医前来诊脉,但是每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前几日太医又来过了,还说同样的说法,臣妾想着,这恐怕就是命了。”佟皇贵妃说道。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康熙的胸膛上,好似烫到了他的心中,他想,要不是自己今儿来了这么一趟,这件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知道呢。 一想到这些时候,皇贵妃一人独自承担着这件事,他心中犹如细密的针尖在扎着,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陪伴在她的身边。 康熙说道:“朕答应你,以后嘉佑就留在京中,让你们母女时常能相见。” 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臣妾多谢皇上。” 康熙轻叹一声,又细细安慰着,皇贵妃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小声应答。 得到皇上垂怜的结果就是,一连五日,皇上都歇息在皇贵妃的宫中,先前说皇贵妃失宠的人有多得意,如今脸便有多疼。 送走了又一个想要请安的人,庆嬷嬷回了殿中,佟皇贵妃正逗弄着孩子,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说道:“走了?” “走了,这些人如同苍蝇一般,闻到一点血腥味就凑了上来。”庆嬷嬷嫌弃地说道,先前觉得皇贵妃失宠了,一个个的都观望起来,现在觉得皇贵妃复宠,又凑了上来,真是不要脸。 佟皇贵妃将手中的布偶放到了一边,笑道:“同她们见什么劲儿,一群没有主见的人罢了。” 庆嬷嬷又担忧地问道:“你就这么同皇上说了以后再也不能生育的事情,万一皇上心中有什么想法呢?” 在庆嬷嬷的心中,这女人要是没有了生育能力,失去宠爱是迟早的事情。 “太医院人多嘴杂,并非本宫相瞒就能瞒得住,与其留着给人以把柄,不如挑个最好的时间戳破。”皇贵妃说道。 皇上固然有一颗帝王心,但他也是一个男人,他很清楚自己落得这般境地,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此时不利用他的愧疚博得一些好处,日后这种愧疚慢慢消散后,再提及便无用了。 而那天晚上便是最好的时机了,皇上对她心怀愧疚,温存之后又有几分怜意,用一个改变不了的事实换取嘉佑的未来,这笔交易不亏。 况且,有人要想绕过她登上这个后位也不是件容易事情,不谈她与皇上多年的感情,她的资历与能力都摆在这里,除非她犯了大错,否则新后只能是她。 就是不知道,下一个契机是什么了? 庆嬷嬷心知皇贵妃的做法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说是在绝路之中谋取了一条生路,但是想到以后可能面对的流言蜚语,她还是有些不安。 “皇上说让娘娘接手六宫的事情,娘娘何不顺水推舟接下来呢?”庆嬷嬷说道。 昨天皇上提到了六宫之事,说让皇贵妃重掌六宫,没想到皇贵妃竟然拒绝了,理由是自己身体还不舒服,想多陪陪嘉佑,康熙倒也没有一味强求,又说容后再看。 自从知道皇贵妃不能生育之后,康熙对待皇贵妃的态度越发的怜惜,就好像她是易碎的玻璃般,需得捧在掌心小心呵护,对她的要求也是纵容的态度。 听到堇姑姑的问题,佟皇贵妃想到宜妃的话,“贵妃的纰漏越多,越能证明本宫的能力,况且掌管六宫现如今于本宫而言,只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么多年,本宫也累了,过些时日再说吧。” 庆嬷嬷心中难免担忧,这放权容易收权难,日后能从贵妃手中完全把权力夺回来吗? 但看皇贵妃一副听不进去劝导的样子,庆嬷嬷也无计可施,她能明显感觉皇贵妃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诸行诸言克己复礼,更多了几分随性。 “对了,让你给宜妃送的礼送了吗?她喜欢银钱,以后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不用给了,换成一些值钱的玩意儿。”想到宜妃给自己帮的大忙,皇贵妃的心情好了很多,嘴角微微弯起来。 不得不说,皇贵妃对康熙实在是太了解,猜到皇上肯定想知道自己的情绪如何,便故意将消息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了宜妃这一个渠道。 而依照宜妃的性子,康熙朝她打听这件事,肯定会劝说康熙亲自过来,等到康熙踏进自己的宫中,那就可以按照计划行事了。 之所以当初不告诉宜妃是皇上要过问此事,便是怕她猜出背后的计划,在康熙面前露了馅,说不定会全盘皆输,而押上一切的自己根本输不起。 如今达成了自己的心愿,自然是要同宜妃道上一声谢。 收到了佟皇贵妃的礼物,再结合现在的形势,郭宜隐约知道了皇贵妃的想法,感慨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事,送康熙去其他女人的床上就能拿钱的话,她努力努力,是不是就能凭此暴富?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总觉得这么干的话,自己好像成了什么不正经的人,而且她的人设是吃醋的宠妃,不能与人设背道而驰。 当然,这都是后面几天的事情了。 如今郭宜被康熙掐了脸,在心中叉着腰狂骂康熙幼稚。 “娘娘,喝点水。”兰心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刚刚也瞧见了那一幕,心中感叹皇上和娘娘的关系是真的好,才会在娘娘面前这般行事吧。 郭宜缓了会,抿了口温水,“堇姑姑呢?” 之前瞧着她脸色不好,想必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想问问情况呢,谁知道康熙竟然在殿内等着她,耽误了这么一会,堇姑姑就不见了人。 “她说要去换身衣服,让奴婢先在跟前伺候着。”兰心说道,她也觉得堇姑姑的神色不对,但是堇姑姑这个人嘴巴很严,不想说的东西,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郭宜想了想,堇姑姑做事很有分寸,定然是有别的安排,等会儿看到了再问问吧。 “胤祺他们睡着了吗?”郭宜问道。 “应当是吧。”兰心也不是很确定,“往日这个时候,他们都睡着了。” “过去瞧瞧看。”郭宜说着,便起身去了偏殿。 外间里,两个值夜的乳母还在小声聊天,见到宜妃赶紧下床行礼。 郭宜摆了摆手,“本宫来瞧瞧孩子们,不必多礼。” 里面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用上厚厚白纸糊成的灯罩,光线没有那么刺眼,却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郭宜在炕沿坐了下来,三个崽崽正在呼呼大睡。 胤禟夹在中间,小脸红扑扑的,只是姿势不太好看。 说不太好看,都是她这做额娘的给了面子,只见他的头靠在胤祐这边,上半身已经钻进了胤祐的被子里面。 郭宜又隔着被子去摸摸他的腿,果然不出所料,伸进了胤祺的被窝里面。 只有中间小屁股还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被窝里,再睡一会儿,恐怕整个人要横在中间了。 郭宜笑着,轻声同兰心说道:“就他这个睡姿,还想叫十一同他一起,本宫瞧着这个姿势,半夜恐怕会一脚把弟弟踹下床吧。” 似乎知道额娘在说自己,胤禟在梦中吧唧了一下嘴。 兰心也笑了,九阿哥小时候睡觉就极为不老实,如今长了点年岁,还是如此。 “宜额娘。” 郭宜怔了怔,看向躺在最外侧的胤祐,他的被子盖至脖子处,只有小脑袋乖巧地露在外面。 “是宜额娘吵醒你了吗?”郭宜温柔地说道。 “没有,我还没睡着。”胤祐乖乖地回答道。 郭宜让兰心把一旁的灯挪了过来,“是睡不着吗?” 胤祐眨了眨眼睛,看着宜额娘,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郭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要离开京城,所以睡不着?” 胤祐再次点点头。 “害不害怕出去?”郭宜问道,胤祐还太小了,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她自个儿心中都有些不安,更别提一个孩子了。 胤祐摇摇头。 郭宜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道:“胆子不小,竟然敢骗我了。” 胤祐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朝着被窝里面缩了缩,只露出半张小脸在外面。 “害怕是很正常的,迷茫也是很正常的。”郭宜抚了一下他的小脸,说道。 胤祐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可是五哥哥就没有啊……” 他想要像五哥哥一样的勇敢、一样的坚强,可是他心中真的不安,甚至都不想去福州了。 “五哥哥比你大一些,等你长到五哥哥的年纪,也可以的。”郭宜温声道,“而且,五哥哥的田庄就在京郊,福州在更远的地方,怎能相比较呢?” 胤祐并不知道福州在哪里,却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宜额娘,胤祐有一点点害怕。” 一点点……大概是这孩子最后的倔强了。 郭宜也不拆穿他,说道:“宜额娘已经拜托那克出照顾你了,张嬷嬷也会同一起去,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们说,我同你汗阿玛在京中也会照应一二。”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有什么事情,康熙和她只能是鞭长莫及,不过,这话也没有必要同孩子说。 “嗯嗯,多谢宜额娘,多谢汗阿玛。”胤祐说道,被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郭宜笑道:“不必客气,是我应该做的呢。” 胤祐的小手在被窝里面捏了捏,也许是昏暗的烛光,也许是宜额娘过于温柔的语气,让他勇气翻涌,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问题,“宜额娘,要是……要是……要是我没有成功怎么办啊?” 郭宜疑惑了一会,才明白胤祐的意思,说道:“没有成功也没关系,就当出去游玩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记得同额娘讲述一下沿途见闻哦。” “那……宜额娘不会失望吗?”胤祐小声说道,“五哥哥就很厉害啊,做什么都很成功。” 要不是郭宜一直凝神在听他说话,几乎就要漏掉后面一句话了。 她知道胤祐的心中一直有些自卑,但是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拿着胤祺做自己的目标。 不过,想想也是,两人都养在自己的身边,虽然走的是不同的道路,难免会被人拿来做比较。 “宜额娘不会因为你没有成功就对你失望的。”郭宜坚定地说道。 胤祐眼睛亮了亮,好像星夜里面闪烁的星光。 “况且在我的心中,你并不比胤祺差啊。”郭宜安慰地说道。 “真的吗?”胤祐更加高兴了,小脸上全是兴奋。 郭宜点点头,又怕胤祐没有看清,说道:“自然是真的,你如今在造办处混得可是风生水起,造办处的人时常在外夸奖你,现在福州造船厂的人邀请你前去,也是对你技艺的认可,我啊,以你为荣呢。” 被宜额娘一阵夸奖,胤祐的小脸羞得通红,嘿嘿傻笑着,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 “等我去了福州,我会想念宜额娘的。”胤祐说道,“也会想念五哥哥、小九还有十一。” “宜额娘也会想你的。”郭宜说道,何止是去了福州会想念,这人还没有出发,她就先想念了。 宜额娘真好,所有人都说自己能遇到宜额娘真好,他也这么觉得。 “等去了之后,遇到什么事情,别在心中憋着,要同那克出说,那克出是大人,会保护你的,知道吗?”郭宜说道,胤祐的性子敏感,她担心他和道保不熟悉,遇着事情闷在心中不说,造成更大的麻烦。 “知道啦。”胤祐说道,那克出是宜额娘的兄弟,肯定也是个好人。 见胤祐这么乖巧听话,郭宜又反复叮嘱了两句,“不许吃生食,不许喝生水,吃东西前要洗手,这些能做到吗?” “能!”胤祐忍不住激动地表态,声音一下拔高了些,睡在他身旁的胤禟弹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噤了声。 郭宜差点笑出声,勉强维持了一下自己先前慈爱的形象,在胤祺的额头上亲了亲,“睡吧。” 胤祐现在浑身都激动着,不过宜额娘让他睡觉,他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约莫是心中有事,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如今心安下来,困意很快就涌上来,迷迷糊糊之中就睡着了。 等到胤祐睡着了,郭宜才起身离开,对守夜的两个人说道:“胤禟钻进了胤祐的被子,本宫担心着凉,就没动他,等会儿你们进去看看,别让他抢了胤祐的被子。” 出来之后,郭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纵使古代这不好那不好,但是没有手机没有网,到了晚上她就只能睡觉,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倒是没有前世猝死的风险了。 洗漱之后,郭宜才再次见到堇姑姑,她披了件外衣,抱着汤婆子,捂在被窝之中,鼻尖闻到堇姑姑身上香火的气息,“这是去了哪里?” 堇姑姑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开口道:“去了佛堂。” 清朝推崇佛教,所以这宫中上至妃嫔、下至奴才都有不少信佛之人。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郭宜越发的好奇,这怎么看起来还越来越玄乎了呢? 堇姑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周,才开口说道:“奴婢见了鬼。” 鬼?啥?郭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迟疑道:“是本宫想的那个吗?” 堇姑姑说道:“所以奴婢去了佛堂呆了会,去去晦气。” 那应该就是她说的那个意思了,郭宜了然,不太相信堇姑姑真的看到了鬼,“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奴婢绝对没有看错。”堇姑姑回想了一下,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身白衣,黑色长发披散,脸也是惨白的,站在湖边,奴婢瞧着人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堇姑姑的脸色又开始泛白,难看极了。 听到堇姑姑这么说,郭宜反倒是有些怀疑真实性了。 回来的时候,天上还下着小雨,那湖边距离他们有段距离,也没有照明的灯,昏昏暗暗,朦朦胧胧。 若是说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倒是不足为奇,但是连脸都能看清楚,这未免太过了吧。 不过看着堇姑姑的模样,应该是真的看到了点东西,这世上真见过鬼不多,但是装神弄鬼的人不少。 若是有人装鬼,一闪就不见了,也好猜出原因,那湖边多假山,要是那人随便找个假山躲着,再看过去,哪里还找得到人呢。 历经自己魂穿清代,郭宜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吧,她也觉得鬼不是那么轻易能碰到的。 瞧着堇姑姑的神色,她只能安慰道:“你别担心,皇上是真龙天子,镇压一切妖魔鬼怪邪祟。” 她这话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堇姑姑思索一会说道:“娘娘说得有道理,希望皇上这两日能再来咱们翊坤宫一趟。” 得了,康熙还成了驱魔辟邪的神像了,郭宜想笑,顺着堇姑姑的话说道:“皇上今儿就来了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等过两日本宫再邀请他来宫中小坐一会。” “如此最好了。”想清楚这点,堇姑姑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点,翊坤宫里几个阿哥年岁尚浅,听说越是年幼的孩子,越容易见到脏东西。 听了宜妃的说法,皇上是真龙天子,阿哥们就是龙子,都有龙气护身,想必是不怕这些东西的,不过堇姑姑还是决定这几日不随意去几位阿哥面前晃悠。 时间过得飞快,郭宜牵着胤祐,朝着乾清宫走去,心中却总是想不起来前两日是怎么度过的,好像有个时间小偷一下子偷走了这两日的时光。 胤祐也有些紧张,牵着宜额娘的手攥得紧紧的。 胤祺和胤禟的情绪都不是很高,今儿出门前,他们问了胤祐什么时候能回,得知要半年的时候,两人就很不开心。 胤禟还小,对于半年没有什么概念,但是知道“天”很快,“月”很慢,那要是“年”,估计就要很久很久了,比五哥哥去田庄还要久很多很多,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乾清宫,康熙正在同道保说话,告诉他这一路上若是碰到紧急事情该如何处理。 胤祐年龄还小,康熙的心中也难免觉得不安,但是又不能让他不去,那些人拿了胤祐的船模,却始终没有办法复刻出来,不得已这才让胤祐去一趟,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康熙又同胤祐吩咐一番,郭宜叫了道保去一旁说话。 “此次胤祐就拜托你了,我唯一担心的是胤祐的身体,他年纪小,你多注意点,生水和生食都不能下肚,吃东西前要洗手。”郭宜说道。 她不知道清朝福建有没有生食海鲜的习惯,以防万一,她还是反复叮嘱了,万一吃错了东西,感染细菌寄生虫一类在这个时代是会要人命的。 道保点头,把宜妃说的每一句话都记着,保证自己会看好胤祐的。 此次去福建一行的人有胤祐、道保、张氏,除此以外,还有造办处的两个人。 胤祐与道保扮成富家父子出行,掩人耳目,康熙又额外调了四名侍卫随行,保护胤祐的安全。 临别在即,郭宜心中抑制不住的难过,蹲下身子,摸摸胤祐的脑袋,眼泪霎时间就红了,“宜额娘希望你能顺顺利利,早日回来。” 胤祐也跟着红了眼睛,点点头,嗯了一声。 胤祺上前抱住弟弟,“我会想你的,记得给我写信啊。” 胤禟的表现更为夸张了,直接冲上去抱住胤祐的大腿,哭嚎道:“禟禟不要七哥哥走,不要走嘛……” 郭宜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从眼眶滚落下来,连忙偏了头,用帕子沾了沾。 胤禟哭得抽抽噎噎,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胤祐的衣服上,谁去哄也不肯松手。 他这一闹,胤祺和胤祐都小声哭了。 到了时候,康熙对郭宜使了个眼色,郭宜收拾了一下心情,上前劝着胤禟,“你早点放开七哥哥,七哥哥早点办完事情就能早些回来。” “就不能不去嘛?”胤禟双手环住胤祐的腿,偏头看着额娘,嘀咕道,“不去了,陪禟禟好不好?” 郭宜的眼眶又红了,“要去的,等办完事情就回来陪着禟禟好不好?” “可是禟禟想让七哥哥现在陪着。”胤禟将脸埋在胤祺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七哥哥要去办事,你要是再不放手,七哥哥今天晚上就要住在野地里面,野地又黑又冷,还有狼哦。”郭宜说道,“禟禟忍心七哥哥面对这样恐怖的场景吗?” 胤禟摇摇头,手微微松动了一下。 郭宜赶紧继续劝道:“那禟禟就赶紧放七哥哥走,七哥哥到时候会给禟禟写信,告诉禟禟近况,禟禟也要给七哥哥回信哦。” 胤祐吸了吸鼻子,承诺道:“我也会想念禟禟的,我会早点办完事情,回来陪着禟禟。” 他想了想,说道:“陪禟禟过生辰。” “真的吗?”胤禟将自己的脸从衣服里面扬起来,看着七哥哥的脸问道。 胤祐使劲地点点头。 “那好吧,七哥哥记得想禟禟,禟禟也会想你的,很想很想的。”胤禟慢慢松开手,钻进了额娘怀里。 这般感人的离别场景,让康熙的心头也有些难受,他再次同道保吩咐道,“一切都以胤祐为重,有什么事情及时同朕说,朕会想办法解决的。” “胤祐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一切有汗阿玛,知道吗?”康熙又看向了胤祐。 “多谢汗阿玛。”胤祐又看向宜妃和两位兄弟,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地说道,“儿臣拜别宜额娘。” 郭宜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决堤了,喉咙酸涩生疼,深呼吸一口,强忍着泪意说道:“早去早回,宜额娘在宫中等你。” 胤祐连连点头,跟着道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胤祺跟着送了两步,胤禟唰地一下子抬起头,看着胤祐已经走出了乾清宫,小跑到门口,扶着门框拼命地朝着胤祐挥手,直到看不到胤祐的身影。 郭宜上前,蹲在胤禟的旁边,握住胤禟还在挥着的手,轻声说道:“七哥哥看不到了,禟禟不用再挥了。” 胤禟扑进额娘的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 郭宜将胤禟抱起来,在一旁椅子里坐下来,又招呼胤祺也过来。 胤祺毕竟长大了点,哭得倒是没有胤禟这么厉害,但是也是眼眶红肿。 “好了,等过段时间,七哥哥就回来了。”郭宜问道。 胤禟把头一埋,伤心极了。 “儿臣知道,儿臣就是难受。”胤祺说道,小七是他在宫中第一个也是最好的伙伴了,虽然两人的爱好不一样的,但彼此感情很好,如今猝然长时间分开,他心中实在是不好受。 “额娘知道,过两天咱们就给胤祐写信问问情况,好不好?”郭宜说道,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法子来安慰,毕竟她也不好过。 好在哭过一阵之后,两个崽都缓过来一些,郭宜才缓缓松了口气,又看向康熙道:“臣妾和孩子无状,让皇上瞧了笑话。” “无碍。”康熙说道,离别愁绪乃是人之常情,又何罪之有呢? 况且,他这心中也难受,只是不能同宜妃和儿子那样痛哭而已。 整理了一下仪容,郭宜打算回翊坤宫,康熙见她情绪低落,便陪她一起。 回到翊坤宫,郭宜又有些触景伤情,好在堇姑姑就是担心宜妃会这样,早就让人把七阿哥东西收起来一些,别放在眼前让宜妃难受。 胤禟和胤祺两人也没有热闹的心思,两人回来之后,往炕上一躺,都懒得说话。 胤禟咕噜噜地滚到胤祺的怀里,扯着胤祺的衣角,寻求一点点安慰。 郭宜坐在一边,康熙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抚着,他知道宜妃肯定舍不得,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倒是让他有几分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她。 这种愁绪笼罩了翊坤宫好几日,直到另一件大事的出现——御花园闹鬼了。 这闹鬼还不止一次,遇见鬼的人也不止一个。 郭宜一听说这件事就想到了堇姑姑之前看到的场景,而且见鬼之人还说那鬼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诗歌“朝闻琴声春归里,长思清云无觅处”。 一个徘徊在御花园湖边的还吟诗的鬼? 郭宜嗅出了点阴谋的味道,保险起见,她还是去了皇贵妃的宫中。 皇贵妃正在看书,瞧着宜妃走进来,“让我猜猜你为了何事而来。” “您猜吧。”郭宜简单地行了个礼。 “坐着说。”皇贵妃把书放到一边,“是为了御花园闹鬼之事?” 郭宜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说着就将堇姑姑那日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郭宜说道,她不好说自己凭着直觉认为其中有阴谋。 “你也觉得这件事奇怪?”皇贵妃挑挑眉。 也?郭宜精准地抓住了皇贵妃话语中的这个字,“您瞧着也不对劲?” 皇贵妃点点头,又嘲笑道:“这宫中腌臜事情那么多,真要死后化为鬼魂四处游荡,还能让人瞧见,恐怕咱们日日都不得安生了。” 乖乖啊,敢情,这位还是位无神论者? 古人都敬畏鬼神,但看皇贵妃的样子,并不害怕,“您不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皇贵妃说道,“谁做的亏心事,谁自然心中害怕。” “瞧您这个意思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郭宜试探地问道,果然,皇贵妃是探听八卦的最好人选。 “是谁做的,我暂且没有眉目,不过我倒是猜出来了针对的是谁了。”皇贵妃说道,这个人都敢动,背后之人恐怕也是不简单啊。 “是谁?”郭宜问道。 皇贵妃神色平静地说道:“贵妃。 第170章 再次闹鬼 郭宜!!! 真的是贵妃啊? 郭宜想到了之前在御花园看到的贵妃祭拜的场景,心中多了点不安,“为什么会是贵妃?” “我与她在闺中便相识,她能弹得一手好琴,而且我记得她闺名之中就有一个‘云’字。”佟皇贵妃说道, 听皇贵妃这么一解释,还真像是在针对贵妃,又是琴,又是云,明里暗里都指向了贵妃,还是首情诗,但是暗示贵妃红杏出墙? 但是这就很奇怪了,贵妃的性子也不像是给自己招惹事端的人,唯一的对手就是佟皇贵妃,但是看上次两人在永和宫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手,让人摸不着头脑。 “娘娘,贵妃来了。”如沁进来禀告道。 “让她进来吧。” “我要不去一旁避着吧?”郭宜说道,来听八卦的时候,发现当事人竟然也要出现,这是何等的尴尬? 而且,她感觉贵妃一进来看到自己,就能猜到自己是来探听八卦的,天地良心,她来之前真的不确定这是贵妃的瓜,要是知道,她就不需要走这一趟了,好了,现在吃瓜当场被抓了吧! “不必,我知道她为何事而来。”佟皇贵妃笑笑,但是恐怕会让她失望了,自己是不会答应的。 贵妃钮祜禄氏进来,看到宜妃后,那张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先给皇贵妃行礼,“臣妾今日前来,恳请皇贵妃娘娘收回治宫之权。” 郭宜心想,瞧瞧这位可真是一点都不贪恋权势,说还就还,上赶着要还。 佟皇贵妃笑着说道:“坐着说话吧,皇上信任你,才让你管着六宫,再说,嘉佑还小,本宫想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哦吼,这是非要康熙请她重掌六宫,她才愿意吗? 郭宜又开始悄悄吃瓜了,姐姐在拿乔啊,不错不错,就是要让康熙明白一下咱们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到的人。 贵妃哪里不清楚皇贵妃的意思,垂了眉眼,“臣妾能力难当此任,这些时日以来,勉强支撑,错处百出,实在是左右支绌,难为其事。” “只是生疏了而已,本宫瞧着就挺好的。”佟皇贵妃说道,忽而又换了话题,“闹鬼的事情可查出端倪了?” “未曾,原本也就是那两三人见到了,如今传着传着,众说纷纭,真假难辨。”贵妃说道,语气平淡,好似真的就是作为一个旁人去调查这个事情一样。 但是郭宜很清楚,贵妃肯定知道这个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一点没有查出来,还是说在隐藏着。 “皇上向来不喜欢这种事情,还是尽早查清楚,免得多生事端。”皇贵妃提点了两句,不论是鬼神之说,还是祸乱宫闱,这两件事都犯了皇家的忌讳,不能任其扩散。 “臣妾遵命。”贵妃起身行礼,又说道,“既是如此,臣妾就先行告退,尽早将事情处置完毕。” 从皇贵妃宫中出来,钮祜禄氏在翠芯的搀扶下缓步慢行。 “宜妃会不会同皇贵妃说了御花园那件事?”翠芯担忧地问道。 “不会,她不是那种蠢货。”贵妃说道,宜妃没啥心眼,但是不代表她会一张嘴到处说这种没影儿的事情。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主子,竟然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了。”翠芯叹息道。 提到这个,钮祜禄氏的脸色冷得吓人,若是平日只是冷淡,如今便是滴水成冰,“本宫素来与人无怨,如此煞费苦定然看中了本宫这个位置,觉得本宫挡了路。” 但是她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来的,先说四位妃位,惠妃如今被卫氏母子哄得五迷三道,宜妃心中只有那几个儿子,荣妃早些年就不过问这些事情了,如今又和皇太后忙着善堂的事情,剩下一个德妃,连禁足还没有解呢,哪有心思搞这些事情。 “你去联系一下,看家中知不知道最近何人在打听这些事情。”钮祜禄氏吩咐道,毕竟这是她入宫前的事情,真要打听起来,只能从宫外下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前朝? 正好也给家中之人提个醒儿,免得随随便便就着了别人的道。 “另外,去查查新进宫的这批人中有没有家世为皇上格外倚重的。”贵妃继续吩咐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储秀宫的那位小赫舍里氏也查查,她虽然是个蠢的,但贾嬷嬷却是个厉害的。” 但是,闹鬼一事还是传开了,而且这传播速度,比起当初皇太后和宜妃那点小摩擦,可以说的算是见风而长。 郭宜此时没有心情关注闹鬼的事情,按照皇贵妃的说法必定是有人在搞事情,她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眼下还有更值得她关心的事情——胤祺要进学了。 这可是她第一个要去进学的儿子,她要提前去阿哥所打点,接着胤禟的小脸面,成功让胤祺住到了胤禛的旁边。 对此最高兴的竟然是胤禟,起先他还是挺难受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只要自己来看五哥哥就一定能看到四哥哥,这简直就是买一送一了,于是他很快就不再纠结五哥哥不住在翊坤宫这件事了。 郭宜查看了一下胤祺住的地方,里里外外都瞧了个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她可没有什么小孩要穷养和富养的想法,就算奔着不让养成骄奢淫逸的性格,也没有必要过于压抑,她听说小时候被压抑过头,长大之后会反弹,所以适度就好。 检查了一圈之后,郭宜提出了几点要整改的地方,吩咐晋喜盯着点。 胤禟发现新玩法,带着胤祚,一会钻进胤禛的院子里面捉迷藏,一会钻进胤祺的院子里面,闹腾得厉害。 胤祚的情况好了不少,也许是两人天天混在一起的缘故,依然是对胤禟的反应最大,可以配合胤禟捉一会迷藏。 但是吧,唯一不好的就是胤禟这个崽子每次藏得很肤浅,胤祚一下子就找到,直直地朝着他藏身的地方走去。 胤禟没得到乐趣,气得背对着胤祚画圈圈,嘀嘀咕咕,“找错哒,找错哒,我不是禟禟。” 胤祚眼神有些迷茫,温温吞吞地用手指在胤禟的背上戳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找到了弟弟,弟弟却是不理自己。 郭宜瞧着好笑,胤禟的脾气大,又是个急性子,对胤祚倒是还有几分耐心。 等到胤禟心情平复一些了,这才突然起身,表情夸张,手舞足蹈,“铛铛被六哥哥找到了呢,好厉害啊” 看到弟弟理自己了,胤祚微微放松了一点,继续看着胤禟。 “该六哥哥去藏了。”胤禟说着,拉着胤祚朝外走去,“走,咱们去四哥哥的院子里。” “下次让胤禟藏得严实点,可别随随便便就给找到了。”郭宜说道。 “要是六阿哥找不到人,便会开始焦虑。”堇姑姑说道。 “原来如此,那就由着他们去吧。”郭宜说道,没想到胤禟这心眼还能用到正道上……这么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不太好? 整理好了胤祺住处的东西,郭宜还要去乾清宫一趟,胤祐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她去找康熙问问情况。 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去,她早就让人准备着一份桂花酒酿丸子,等到堇姑姑拎过来,她便将直接从阿哥所去乾清宫,也免得跑两趟。 “娘娘是不是过于敷衍了?”堇姑姑无奈地说道,这一两年,娘娘对皇上越发地不上心了。 郭宜一想,倒也是,原身隔三差五地还要同康熙黏糊一阵,自己倒好,已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但是,与之对应的,康熙更多会留宿在新入宫的那些女子之处,男人啊,永远爱十八岁啊。 “新进宫的那些人,年轻又漂亮。”郭宜感慨道,她如今算是已经成功上岸了,和这些小姑娘争什么宠爱呢。 堇姑姑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宫中从来都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 康熙见宜妃还拎着食盒,便道:“这是去了胤祺的阿哥所,顺便来看看朕吗?” “皇上要是这么说,可伤了臣妾的心意了。”郭宜说道,将碗放在桌上,“今儿早上,小厨房做了这道膳食,臣妾尝着味道不错,便让他们重新做了一次,想着让皇上也试试。” 康熙端起来,尝了一口。 “趁着这个时候,臣妾才赶紧去了阿哥所,看看胤祺的住处。”郭宜说道,“皇上却说臣妾是顺路来乾清宫,这要是让胤祺听到了,可是要伤心的。” 明明知道她最是能言善辩,但是这句句都是他想听的,罢了,毕竟也是做额娘的人了,这心思总会分出来一些。 康熙想着,便打算将此事揭过去,谁知又听宜妃说道:“况且,臣妾听闻白贵人煲汤技艺一绝,连皇上都赞赏比得过御膳房,臣妾这笨手笨脚的,送过来怕是自取其辱了。” “你这又是哪里听的风言风语?”康熙心里美滋滋,嘴上却是嫌弃道。 “当然是请安的时候说的,咱们这些姐妹聚在一起还能聊些什么呢,无非是谁得了皇上的赏赐,谁得了皇上的赞赏,臣妾倒是不想听,可也不能捂了别人的嘴吧。”郭宜说道。 宫中的老人比地位,进来的新人比恩宠,这种比较永远不会结束。 果然啊,宜妃吃醋的样子最让人开心了,康熙安抚道:“朕那是随口一说啊,总不能说人家做得不好喝吧?你要是觉得不高兴,朕明儿就同别人说,就说宜妃的汤才是宫中一绝。” 郭宜瞧了他一眼,“是不是宫中一绝,臣妾并不在乎,臣妾在乎的是不是合皇上的胃口。” 她又不是个厨子,要那“宫中一绝”的名声干什么,她要的是康熙的认可,别喝完了就没有下文。 康熙又喝了两口,感觉自己心都浸在这桂花酿之中了,“好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看来是遮掩不过去了,郭宜让堇姑姑把东西呈上来,“胤祐这一去数日,臣妾得不到消息,心中挂念,还请皇上代为转达。” “你来得正好。”康熙说道,让梁九功取来一封信,“朕今儿收到的信,这信是前些时候送出的,说是过了山东,到了江宁,江宁地界广阔,如今应该还是此处。” 信上寥寥数言,应是道保写的,简单描述了一下沿途的事情,一切无事,道了声平安。 郭宜一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恨不得逐字逐句阅读,想要再多了解一点胤祐的情况。 放下信纸后,郭宜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有轻松太多,这还没有到福州呢,“胤祐还是太小了,又路途遥远,臣妾这心中总是记挂着。” 太子崭露头角的时候,康熙收到过一波吹捧,说虎父无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如今因为胤祺和胤祐,他又收到了一波称赞。 这心中当然是欣慰又自豪,可是想起胤祐年幼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心中多了几分牵挂与愧疚。 起先,也不是没有想到让别人去,造办处的人都去了两三个,可是完全没用,被迫无奈,才有了这次的行程。 “朕何尝不是呢?”康熙也叹息了一声。 好在胤祐还有宜妃担心,他听说戴佳氏最近因为李氏没了而满心愁苦,以至于儿子都顾不上了,罢了,就让她一直苦着吧。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梁九功听了魏珠禀告,上前道。 郭宜……这该用什么来形容这段孽缘呢?轻易不出来,出来必定碰到贵妃。 “那臣妾先行告退。”郭宜赶紧起身说道,她一点都不好奇贵妃和康熙要说什么,十有九八都是掌宫之权的事情。 “无事,朕知道贵妃为了何事而来。”康熙说道,宜妃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人许久未曾闲聊,岂能这么轻易就让人走了? 大哥,我有事啊,这种场合并不需要见证者吧。 但是康熙不让她走,郭宜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希望贵妃不要觉得她碍眼。 钮祜禄氏进来之前就被告知宜妃也在,不过无所谓了,她也没什么不能旁听的,“臣妾参见皇上。” 郭宜也起身同贵妃行了礼,她有点好奇钮祜禄氏同康熙是怎么相处的。 “是为着掌宫之权而来?”康熙让钮祜禄氏也坐下来说话。 “是,臣妾能力不足,其间屡屡出差错,盼望皇上能收回成命。”钮祜禄氏半垂着头说道。 康熙想想,从去年到如今,的确是出了不少的事情,便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多谢皇上。”贵妃说道,语气平静。 “对了,之前宫中闹鬼之事如何了?”康熙突然想到这件事,便问道。 “臣妾认为是有人在故意扮鬼,可惜每次事发之时,都是人少天黑之际,倒是没有什么踪迹。”贵妃汇报道,已经排除了一些人,但是关于背后黑手,目前也没有太多的线索。 听到贵妃这般笃定,康熙又问道:“若是有人闹事,此人有何目的?” “臣妾愚钝,并未猜出幕后之人为何如此行事。”贵妃继续说道。 “行吧,那就这样吧。”康熙说道。 钮祜禄氏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郭宜简直目瞪口呆,贵妃全程毫无感情起伏,这要不是知道两人的身份,还以为是什么公务汇报现场呢。 连皇贵妃在康熙面前都还小意温柔一把,贵妃丝毫不迎合,这就是大家族给底气吗? “贵妃这个时间挑得不错。”康熙说道,他对钮祜禄氏并没有男女之情,两人之间的相处只能说平淡如水,不过她从来不争不抢,进退有度,这一点他还是挺喜欢的。 郭宜思索一下便明白了,明天就是十五了,她们要去给皇贵妃请安,正好借这个时候宣布皇贵妃重掌六宫,果然是个好时机。 康熙既然决定挑在这个时候,那便会亲自到场。 “即今日起,六宫之事依旧由皇贵妃掌管。”康熙说道,又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皇贵妃,“以后诸事就有劳你了。” “实乃臣妾之本分。”佟皇贵妃立刻说道,她要的不只是六宫之权,还有皇上给的体面,如今两样都得到了,她心中欢喜了不少。 “皇上,皇贵妃娘娘,外面有一个叫做张九的太监说有关于鬼魂作祟的线索。”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郭宜下意识地朝着贵妃看去,好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什么都瞧不出来,倒是贵妃忽然抬了视线,与她对视了一会。 等到贵妃再次淡淡地转开视线,郭宜微微松了口气,这个人是贵妃安排的,还是幕后之人安排的呢? 张九是个三十岁的太监,背微微驼着,面容干瘦,进来便磕头行礼。 “你说有闹鬼的线索,说来听听。”康熙问道,宫中一直有谣言,闹得人心惶惶,听说最近一到晚上,御花园那处都没有人烟了。 张九再次磕头道:“这鬼名为林梓华,是贵妃的表哥,两人乃是青梅竹马。” 一语既出,鸦雀无声。 连郭宜都震惊住了,一时间脑子里面蹦出很多的梗,人鬼情未了?青梅另嫁他人? 康熙看了神色淡定的钮祜禄氏一眼,又看看张九,“你如何判定就是林梓华?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必然割了的舌头。” 张九说道:“奴才之前在孝昭皇后宫中伺候,曾听闻贵妃的小名中就有一个云字,而且还弹得一手好琴,孝昭皇后当时还提到说两家要结亲,以后可以亲上加亲。” 提到孝昭皇后,他的话便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宫中所有的奴才的调配都是有记录的,他无须在此事上撒谎。 而且若不是从孝昭皇后的口中听说,张九这么一个奴才如何能够得知皇贵妃的小名,还知道两家正在议亲。 这不只是宫外之事,还是钮祜禄氏一族的家事,如何能传到宫中一个奴才的耳中? “贵妃,他说的是实话吗?”康熙也曾听过那句诗,如今细细品来,品出点绿色。 下面坐的众位妃嫔也是一脸吃到瓜的模样,就说鬼魂怎么还要吟诗呢,原来是一诉相思之苦。 “臣妾确实有个表哥叫做林梓华,但是与他有婚约的不是臣妾,而是臣妾的妹妹,臣妾的妹妹名中也有个云字,恐怕是张九听岔了。”贵妃不慌不忙地起身说道。 贵妃继续说道,“至于弹琴,臣妾家中姐妹都会两手琴技,臣妾也会,只不过之前伤了手,就再也没有碰过了。” “张九,你可听到了?”康熙又看向张九,神色平淡,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相信贵妃的话。 “奴才听到了,但是奴才当时确实听说的贵妃,而不是贵妃妹妹。”张九说道,又补充了一句,“不然这鬼魂怎么会缠着进宫呢?” 这一点确实很诡异,而且很难解释。 郭宜瞧了一眼皇贵妃的神色,替她捏了一把汗,有道是无利不早起,就算贵妃真的有什么,这太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蹦出来,她可不相信是什么良心发现。 “与林梓华有婚约的人是谁,一打听就知道了,臣妾无须撒谎。”钮祜禄氏跪在地上,面色不改,背脊挺直,“臣妾也想知道,这鬼为何在宫中出现?真要是与臣妾有关,那便应该出现在臣妾的宫中,如何要在御花园中徘徊?” “况且,据臣妾所知,林梓华数年前就已经去世,为何鬼魂如今才出现?”贵妃继续说道。 这倒也是,若是这鬼真的和贵妃有什么纠葛,那定然是要缠着贵妃的,怎么会在御花园院中吓唬别人。 如今双方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说法,端看皇上更相信谁了。 康熙略微一思索,还是选择相信了贵妃,“张九,凭借一首诗歌你就断定此事与贵妃有关系,未免太草率了。” “奴才确实听的是贵妃。”张九磕头说道。 康熙对他的冥顽不灵有些恼火,怒斥道:“未尝不是你听错了呢?梁九功,拖下去,好好打顿板子,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梁九功赶紧将人带了下去。 原本是喜悦的氛围烟消云散,康熙瞧了瞧皇贵妃,“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朕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 “臣妾遵旨。”佟皇贵妃说道。 康熙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贵妃说道:“你起来吧。” “多谢皇上。”贵妃谢恩起身。 原本只要将这件事推到张九身上,说是他诬蔑贵妃钮祜禄氏就完了,但是事情还是起了变故。 张九挨过板子回去之后,还是不改他的口供,且当晚就自缢身亡了,整件事更加的扑朔迷离。 其实就算同林梓华有婚约的是贵妃,也没有什么,一来是林梓华已经死了,二来那也是入宫之前的事情。 最让康熙不爽的是,这个鬼魂还追着进宫,这不是赶着给他戴绿帽子吗? “皇上不必如此生气,臣妾瞧着贵妃娘娘不是那种人,定能查清楚。”郭宜还是帮贵妃说话了,毕竟人家之前守岁的时候,还帮自己说过话呢。 “你也觉得贵妃是被冤枉的吗?”康熙说道,他让梁九功去查贵妃入宫之前的事情了,从目前的结果来看,确实如同贵妃所言,同林梓华有婚约的是她的妹妹,小字如云。 而且林梓华去世的时间是在贵妃进宫的第二年,死因是酒后失足落水。 康熙让梁九功继续调查,看能不能查出更多的信息。 “臣妾从未见过什么鬼神,只是在想什么样的鬼才能在人前现形,皇上可曾见过?”郭宜问道。 “未曾。”康熙说道。 “这鬼真要是对贵妃一往情深,早就该寻到贵妃宫中去了,如今既不去找正主,反倒是吓坏了一众的奴才,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郭宜散漫地说道。 康熙听了她的话,笑道:“万一迷了路呢?” “都能从别处摸到宫中了,还能迷路?”郭宜说道,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还有这个张九,说错话,挨了板子,转头就自缢身亡,还以为他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呢。” 对于张九的死亡,更多的说法是觉得他以死明志,如今听宜妃的话,确实好像是对自己的惩罚有些不满了。 “他有什么好不满的?难道朕哈处置错了?”康熙哼了一声。 “或许是用自己死来栽赃陷害贵妃也说不定呢?”郭宜又提出了一点可能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瞧着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离谱的说法是,张九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贵妃找人逼死了张九。 “你这是在胡乱猜测。”康熙说道。 郭宜理直气壮地说道:“臣妾就是啊,这阴谋算计可真是为难臣妾了,臣妾要是有这心思,岂会……” “岂会如何?”康熙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嘴太快了,郭宜懊恼,“岂会被人欺负……” 康熙哈哈大笑,“谁能欺负你?德妃先前不过说你阿玛是挖人参的,你就一脚把人踩哭了,谁还敢在你面前说什么?” “那都是靠着力气,德妃明里暗里嘲讽怂恿臣妾多次,气得臣妾跳脚,还挨了皇上好多批评呢。”郭宜说道,这都是原身受过的罪,说出来,看能不能收到点利息。 显然康熙并不是那般好算计的,他道:“朕说了你,是希望你能长点教训,不要每次都在同一处跌倒,这地儿都快被你跌出个坑来了。” 郭宜无语,是她低估了康熙损人的能力了,“那臣妾谢谢您了。” 感谢有您,温暖了四季。 “不必多礼。”康熙笑道,看着宜妃吃瘪的模样,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她要再看不出康熙是故意的,可就白活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干脆不说话了。 “皇上,储秀宫的林贵人出事了。”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康熙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林贵人的名字了,自打她病了,自己去看过两次之后,便没了下文,内务府也没有将她的牌子放上来,他想着应该是身体还未好。 如今听到说出事了,康熙心中难免咯噔了一下,“什么事情?” “听说见了鬼,已经吓疯了。”梁九功支支吾吾地说道,“皇贵妃已经过去了。” 又是闹鬼? 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起身道:“过去瞧瞧。” 郭宜犹豫了一会,也跟了过去,她倒不是想凑这个热闹,林贵人出事,自己都不去瞧一眼,担心康熙心中有什么想法。 如今刚刚入夜,四处都点着灯,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四处鬼影森然,加上梁九功之前的话,难免会让人心中发寒。 康熙担心她害怕,干脆牵着她的手,“你不必害怕。” 郭宜嗯了一声,紧紧跟在康熙的身侧。 刚到储秀宫的门口,就听到了女子凄厉的哭声,一阵阵的,犹如鬼哭。 储秀宫灯火通明,不少人都踮着脚朝里面望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奈何皇贵妃到得早,将无关之人都赶到了外面,半丝风声也未曾透露出来。 康熙皱眉,“怎么就让她这么哭着?” 他说的是林贵人,她蜷缩在墙角,满脸的尘土,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的皱巴巴,如此狼狈,甚至比不上干粗活的奴才。 皇贵妃无奈道:“臣妾也没有办法,人一靠近她,她就又抓又咬别的,臣妾也不敢让人强行动手。” 康熙顺着皇贵妃的目光看过去,一旁的奴才脸上还有一道道血痕,有的手上还有咬痕,估计都是林贵人造成的,“下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多谢皇上。”众人赶紧行礼,退了下去。 佟皇贵妃朝着林贵人说道:“林贵人,皇上在此,你有何想法赶紧说出来?” 林贵人咬着指甲的动作顿了顿,麻木的视线从凌乱的头发中望了过来,在康熙的脸上扫来扫去,忽然,她崩溃一般大哭,朝着康熙爬过来,“皇上,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啊……” 梁九功赶紧让人把林贵人拦住,生怕她疯疯癫癫伤害了皇上。 “何人要害你?”康熙问道。 “何人?”林贵人一个哆嗦,惊恐的目光四处打量,“她在看我,她偷偷地在看我……” “谁在看你?”康熙被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搞得发毛。 “不能说,不能说……”林贵人紧张地逃回墙角,瑟缩着。 “林贵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康熙看向伺候的宫人。 这个宫女是桔惢死后拨过来的,叫做玉桃。 玉桃上前一步回话道:“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先前还好好的,只是最近如此。” “你可知她说的是何人?”康熙又问道。 玉桃神色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康熙说道。 “奴婢也不是清楚,奴婢从内务府过来之后,便一直觉得林贵人子在害怕什么,奴婢曾经问过,但是林贵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让奴婢以后都不得再问。”玉桃说道。 康熙思索了片刻,倒是与林贵人现在的状态相似,他又问道:“林贵人今儿是为什么发病?” “回皇上的话,这几日林贵人总说看到了桔惢,可是奴婢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发现,下午的时候,林贵人在屋中偷偷烧了纸钱,口里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一类的话,奴婢不敢劝,晚上的时候,就听到林贵人一声惨叫,之后便这个样子了。”玉桃老实地说道。 桔惢,这个名字才淡出大家的视线没多久,原先失足跌落湖中溺死的那个宫女。 听玉桃这话,她的死好像是别有隐情啊,而且林贵人还知道一二。 细细想来,林贵人生病可不就是在桔惢死后吗?这也太巧了吧? 康熙从来都不相信巧合,他看向林贵人,开口问道:“林贵人,你对桔惢的死知道什么?” 郭宜看向皇贵妃,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约莫是听到桔惢的名字,林贵人四下看看,神色惊惧,双手合十,哀求道:“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啊,桔惢,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害你的人,不要来找我,是你的错,是你非要背叛我的,都是你咎由自取,都是你的错……” 这话明显就坐实了桔惢的死另有原因,康熙看向林贵人,又问道:“你看到了是何人害死桔惢的吗?” 康熙的话引起了林贵人的某些回忆,她大叫一声,缩得更厉害了,眼神乱飘,“不能说,不能说……”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继续说道:“你去找宜妃,找宜妃,都是她说的,是她说的……” 现场一瞬间的安静,众人目光都投到宜妃这里,有怀疑、有不可置信、有惊吓…… 郭宜嘲讽地笑了笑,“皇上这样看着臣妾,莫非是在怀疑臣妾不成?” “朕怎么会这么想呢?”康熙说道,“只是林贵人为何会提到你的名字?” “此事说来确实和臣妾有点关系。”郭宜说道,“皇上可还记得木兰紫佩的事情?” 康熙当然记得,他差点就被宠爱的女人戴了顶绿帽子,这件事怎么能忘记了呢? “这两件事有关系?”康熙问道。 郭宜点头,“臣妾当初就在想,要从翊坤宫取得木兰紫佩并非易事,便一直怀疑有内鬼,后来臣妾发现自己宫中的迎月与林贵人身边的桔惢频繁接触,且还将臣妾宫中的消息透露出去,臣妾当即审问了迎月,但是迎月不肯说,后来臣妾也没有办法,便将迎月送进了慎刑司,同时也提醒了林贵人一句,没想到当晚桔惢便没了,臣妾当初还以为是巧合呢……” 她提点林贵人的事情,王贵人也知道,康熙将人叫过来一问,果然如此。 王贵人只说自己当初的确是发现桔惢经常不在林贵人的身边,也的确是听到过宜妃提点林贵人的话,旁的一概没说,关于林贵人知道贾嬷嬷是真凶,还有求宜妃帮忙的这些事情,她都咬紧了牙关。 康熙皱眉,原本以为结束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关键证人还疯了,这事儿搁谁会觉得烦躁。 皇贵妃探身在康熙身边耳语了一阵。 康熙点点头,“就依你说的来吧。” 郭宜正云里雾里呢,就看到皇贵妃身边的如沁去换了一身白衣服,还画了个惨白的妆容,这是要扮鬼? 如沁走到林贵人面前两米处的位置,说道:“小主,我死得好惨,你为何不愿意替我申冤……” 林贵人尖叫着,整个人开始发抖,“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 “小主,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凶手是谁,为什么啊,为什么……”如沁拉长了语调,气氛更加的瘆人。 “不能说,说了会死的……”林贵人喃喃道,“会死的……” “小主不说,奴婢的冤屈无法伸张,只能日后夜夜缠着小主了……”如沁说道。 不得不说,如沁这几句话一针见血,句句都踩在了林贵人的心坎上,激发了林贵人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比起小赫舍里氏,她更怕冤魂缠身。 只听她大叫一声,“不管我的事情,去找贾嬷嬷,是贾嬷嬷杀了你,与我无关啊……你走开,走开啊。” 康熙的神色凝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贾嬷嬷,之前赫舍里在世的时候,他每次去坤宁宫,都能见着这个人,后来小赫舍里氏进宫,贾嬷嬷说想过来伺候,他也答应了。 如今听到贾嬷嬷的名字,不禁让人想这件事是和贾嬷嬷有关,还是和贾嬷嬷身后的小赫舍里氏有关? 听到贾嬷嬷的名字,郭宜也不太惊讶,毕竟早就猜到了是小赫舍里氏所为。 应该说在场之中,只有康熙最惊讶。 皇贵妃知道一二,王贵人更是从林贵人口中听到过整个版本,只有康熙,是完完全全一点都不知情。 事情牵扯到孝仁皇后,就看康熙怎么抉择了,每个人都知道皇上最为心爱的人是孝仁皇后,当初那般悲痛可不是做戏,所以大家都闭口不言,免得犯了什么忌讳。 康熙沉默了一会,才道:“去把贾嬷嬷带过来。” 第171章 装疯的林贵人 贾嬷嬷就在储秀宫,自然知道林贵人生病的情况,但是林贵人嘴严实,只是说病了,旁的并未透露,平常也不让人亲近,故而,即便她心存疑惑,到底是没有证据证明林贵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等到桔惢的案子了结,尘埃落定之后,她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毕竟一个已经完结的案子还能翻得出什么风浪呢? 可是在这个关口,听说林贵人也见了鬼,贾嬷嬷这心中便生出几分不安,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皇贵妃的人就来了。 速度之快,让她忍不住猜测这事情是不是有皇贵妃的手笔在其中了。 小赫舍里氏扯着贾嬷嬷的袖子,脸上露出了几分慌乱。 见她这么沉不住气,贾嬷嬷心中叹息,只能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正欲说什么,魏珠催促道:“贾嬷嬷,您还是快点吧,皇上那边还等着在呢。” 魏珠自进来起站在一边,双手拢着,紧紧地盯着两个人,将所有的小动作都收进眼底。 “小主放心,不会有事的。”贾嬷嬷只能随口安慰两句,怕说多了,小赫舍里氏透露出一点异样。 “贾嬷嬷,请吧。”魏珠再次提醒道。 贾嬷嬷这才跟着魏珠离开,眼下事情出了变故,横生了枝节,只能见招拆招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小赫舍里氏沉不住气。 小赫舍里氏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担忧,贾嬷嬷不会有事吧?万一皇上查到了自己身上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小赫舍里氏彻底坐不住了,赶紧吩咐人去打探一下消息,在屋中来回焦急地踱着步,万一,万一贾嬷嬷扛不住,她该怎么办呢? 转念之间,她神色微微迟疑了一下,其实这些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吧,都是贾嬷嬷一手安排的,自己年纪不大,受其蒙蔽也不是没有可能,是吧? 小赫舍里氏心中打定了主意,万一要是出事了,她就这么说,要是没有,那就是虚惊一场,贾嬷嬷依旧是她的左膀右臂。 贾嬷嬷被带进林贵人住处的时候,余光扫了蜷缩在墙角的林贵人一眼,见她如此狼狈难堪的模样也被惊了一下,暗自嫌弃有失体面。 复又看向场中,皇上端坐上首,身旁坐的佟皇贵妃,下首处是宜妃。 贾嬷嬷上前给众人行礼。 “贾嬷嬷,你可认识桔惢?”康熙瞧着站在下面端正体面的贾嬷嬷。 贾嬷嬷是赫舍里的乳母之一,原本赫舍里身边有两个嬷嬷,一个在赫舍里去世后,自愿去给赫舍里守陵,另一个就是贾嬷嬷,留在宫中守着坤宁宫。 “奴婢认识,是之前伺候林贵人的宫女。”贾嬷嬷说道,神色坦然,约莫是做过孝仁皇后身边的嬷嬷,她的每一个姿势都好像是用尺子刻画出来,端正挺直,一丝不苟。 康熙又淡淡道:“你为何要杀死她?” 贾嬷嬷愣了一下,才说道:“她……她不是溺死的吗?” 惊讶恰到好处,似乎从未怀疑过桔惢的死亡原因,更与她的死亡毫无干系。 康熙侧头对着梁九功吩咐了几句,又同贾嬷嬷说道:“林贵人说是你动的手,你有何解释?” “奴婢并未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还请皇上明鉴,如果林贵人愿意,奴婢愿意与其当面对质。”贾嬷嬷说道,林贵人这个样子已经算是疯了,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她原本以为话到这里,便是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谁知道康熙竟然真的狠心让梁九功把已经如此凄惨的林贵人给带过来。 佟皇贵妃瞧见贾嬷嬷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微惊讶,暗讽涉及孝仁皇后的事情,别说林贵人只是疯了,就算是死了,康熙都会把她刨出来。 而林贵人自打贾嬷嬷来了之后,整个人愈发地恐慌,双手抱住膝盖,将脑袋埋着,小幅度的抽搐摇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被人注意到。 梁九功对着乱糟糟的林贵人哪会怜香惜玉,直接带着两个太监过去,把人拉过来。 一有人接近,林贵人就朝里缩一点,直到整个人的背脊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但,还是被硬生生地拖了出来,林贵人拼尽全力地后退,双脚蹭着地面,嘴里絮絮叨叨,“不……不要……” 两个太监孔武有力,岂会让她挣脱,硬是死死地压住她,将她带到了皇上的面前。 “林贵人,你看看是她杀了桔惢吗?”康熙指着贾嬷嬷问道,神色冷肃。?? 郭宜发现,自打这事儿同孝仁皇后沾上关系之后,康熙的神色就一直很冷淡,果然白月光的威力还是很强大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啊,除却巫山不是云。 或许,康熙对孝仁皇后真的是爱吧,青梅竹马,相知相扶。 但愿康熙这次不要因为孝仁皇后便放水,最好能够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一举扳倒小赫舍里氏,毕竟谁也不想蛇蝎在背,时时防备。 桔惢的事情已经完结,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唯一一个人证还疯疯癫癫,贾嬷嬷现在就是有恃无恐啊。 郭宜瞧了皇贵妃一眼,但见皇贵妃对着自己笑了笑,手微微朝下压了压。 这是示意她少安毋躁的意思吗? “林贵人,如今皇上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害怕的也好,桔惢有什么冤屈也好,现在不说,更待何时呢?”皇贵妃轻声提醒道。 林贵人侧着身子,连朝着贾嬷嬷那边看一眼都不敢,无数次午夜,这张脸都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受害者变成了她自己。 一次次的梦到,一次次的死亡,有时候她都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自己是死了,还是在活着。 “臣妾瞧着林贵人这个样子怕是神智错乱了,便算了,倒是麻烦贾嬷嬷为此跑上一趟了。”皇贵妃说道,机会是给了的,但是林贵人不想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牛不饮水,也不能强按头是吧。 郭宜一直盯着林贵人,她啃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好家伙,这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嘛,这演技精湛的。 她猜测林贵人一开始可能真的是被吓到了,后面缓过来之后,将错就错,顺势而为,若是可以,就将小赫舍里氏拉下马,若是不行,想必谁也不会同一个疯子计较,不是吗? “皇上不必为了林贵人的疯言疯语生气,这贾嬷嬷是孝仁皇后的人,怎么会行如此恶毒之事呢?”郭宜开始反向劝导,孝仁皇后是康熙心窝窝里面的人,她可不介意掏两下。 皇贵妃心中淡笑,宜妃啊,真是好助力啊。 不提孝仁皇后还好,一提康熙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不允许任何人往赫舍里的身上泼脏水。 就算他很清楚贾嬷嬷的确可能是杀了桔惢,在不闹大的情况,为了赫舍里,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今挑事儿的是林贵人,还拉了宜妃下水,真到了紧要关头,退缩的也是她,一时间,康熙的心中对林贵人充满了厌恶。 “既然林贵人疯了,那便迁到别处去住吧,留在储秀宫,过了病气给旁人可就不好了。”康熙冷漠地说道。 林贵人的身子僵了僵。 皇贵妃淡淡地说道:“臣妾领命,臣妾瞧着戴佳氏那边就挺好的,地方清净,有利于林贵人养病。” 说的是清净,其实就是偏僻,出了事也没有人管。 林贵人心中一下子焦急起来,她被桔惢的鬼魂一吓,失声尖叫,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竟然被当作了疯子。 而且,皇贵妃也来了,听说皇上也要来,她当时便觉得这是个把事情捅出来的好机会,毕竟有贵妃遇鬼在前,她碰到脏东西也不显得突兀了。 所以自编自导了这一出戏,可是她打心底还是害怕贾嬷嬷,害怕小赫舍里氏,根本不敢直接指证,而是含糊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把宜妃拉下了水。 可惜宜妃并没有蹚这趟浑水,反倒是她自己栽进去了,戴佳氏那可是冷宫,而且敬嫔和安嫔都是死在了那里,那种晦气的地方,她死也不想去。 康熙已经极为不耐烦了,这就好像你准备一全套的功夫,然后打中了一个空气,黑着脸道:“随意吧。” 佟皇贵妃看看林贵人,吩咐道:“庆嬷嬷,等会同内务府说一声,就是皇上怜悯林贵人身体有恙,特意准许她迁至……” 皇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贵人就打断了她,“皇上,臣妾愿意说。” “哦?现在不疯了?”康熙嘲讽道,神色厌恶。 “臣妾……臣妾刚刚才清醒过来……”被康熙冰冷的视线吓了一个哆嗦,林贵人赶紧解释道,“臣妾先前仿若看到了桔惢的鬼魂,臣妾心中愧疚,恍恍惚惚,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如今臣妾犹如大梦初醒……” “万一你说到一半又疯疯癫癫了呢?难道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吗?”康熙明显是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怒火。 林贵人也知道自己现在在皇上面前没有任何的可信度,立马指天为誓道:“臣妾发誓,若是臣妾所言有假,必定遭受天打雷劈。” 这誓言倒是振振有词,郭宜下意识地看了看屋外的天空,要是这时候真的有雷声,那就巧了。 好在上天也觉得不能放过贾嬷嬷这伙人,并没有雷声滚过。 康熙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说来听听。” “就是贾嬷嬷杀了桔惢,此事是臣妾亲眼所见。”林贵人瞧了贾嬷嬷的一眼,却被贾嬷嬷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哆哆嗦嗦地扭过头。 贾嬷嬷的眼神太像是看一个死人的眼神了,导致她的声音又开始抖了,“不止如此,臣妾被吓病了之后,她还来威胁臣妾,说这后宫白骨累累,不介意多臣妾一个,臣妾实在是吓坏了。” 贾嬷嬷心中很清楚哪些事情是自己所为,哪些事情不是,桔惢是她杀的不错,但是她从未威胁过林贵人,毕竟她要是确定林贵人知道这件事,就会让她永无开口的机会。 佟皇贵妃将贾嬷嬷的神色一收眼底,冷笑,这林贵人的胆子也不小啊,什么瞎话都敢编。 “那你为何不与皇贵妃说?不与朕说?”康熙问道,依旧不是很相信林贵人的话。 这就是林贵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弄巧成拙了,林贵人的脑子飞速转着,“臣妾不敢,贾嬷嬷用臣妾的家人威胁臣妾,说臣妾要是敢透露一个字,臣妾的家人就小命不保。” 这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要不是贾嬷嬷就是当事人,恐怕真的会信了,“奴婢只是一个奴才,如何能威胁到林贵人的家人?林贵人也不能为了污蔑奴婢,就如此信口雌黄吧?” “你是不行,可你后面的主子可以啊。”林贵人冷哼一声,既然开了口,最好是一个都别逃过,而且可不止她一个苦主,“那日宜妃娘娘提醒我之后,桔惢便同我坦白了,说都是受你指使,暗中监视我的活动,但凡皇上翻了我的牌子,你家主子总是要来掺和一脚,不用我提醒了吧,梅林偶遇、丢猫事件……总不至于都是巧合吧。” 暗中透露皇上的行踪这件事,还是后面她自己猜出来的,她先前还想着小赫舍里氏怎么能够知道皇上的行踪,还每次半道截和,都怪自己没细想,谁能想到一直跟着伺候的奴婢会变心呢? 窥探圣踪可是犯了忌讳,而且那个时候,小赫舍里氏还没有侍寝,便有如此想法,不得不让人心惊。 “林贵人只是猜测吧,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吧?”贾嬷嬷说道,只要没有证据,她不承认就行了。 “臣妾记得,贾嬷嬷那日行凶之时穿的是一件赭色碎花盘纹的衣裳,又是亲自动手用石头砸了桔惢的脑袋,衣服上定然沾了血迹,不知道衣服是否还留着呢?”林贵人说得十分笃定。 不过,贾嬷嬷当时检查过自己的衣服,确实没有看到血迹,不过像她这种力求细节的人一旦回忆反思,便会开始自我怀疑。 尤其是林贵人说得这么坚定,好似亲眼看到血迹溅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注意到什么细节之处,毕竟那件衣服花纹繁复,看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因为她穿着那件衣服杀过人,心中有几分膈应,即便是没有血迹,她后面也没有怎么穿,如此,就更加不确定了。 皇贵妃先是同康熙低声交谈了几句,康熙眉头皱着,过了好一会才点头,她又同庆嬷嬷吩咐两句,“去搜搜看吧。” 不管真的有没有血迹,贾嬷嬷也要咬死了牙关不承认,又道:“林贵人好生一张巧嘴,几句话便要颠倒黑白,奴婢是孝仁皇后□□出来的人,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吗? “孝仁皇后已经仙去许久,便不要拿着她的名声说事了。”皇贵妃说道,孝仁皇后这张大旗是好使,但是自己怎么会给她机会呢? 果然,康熙闻言,神色深沉了几分。 林贵人只当没有听到贾嬷嬷的嘲讽继续说道:“桔惢不只是同臣妾说了监视自己的事情,还同臣妾说之前陷害宜妃的那块木兰紫佩就是她转交给贾嬷嬷的,臣妾自然是不信,桔惢说她可以叫贾嬷嬷出来当面对质,所以臣妾才会提前躲在花丛后面,谁知道就见到了贾嬷嬷行凶的一幕。” 话说到这里,郭宜都知道林贵人在说谎,根据当时监视的人回来禀告的消息,林贵人分明就是尾随桔惢而去,怎么又变成了提前蹲点?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想看看林贵人这谎话能编成什么样子。 “臣妾心中实在是害怕,心想她们连宜妃娘娘都敢诬陷,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林贵人说得是声泪涕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后面贾嬷嬷警告臣妾之后,臣妾更是不敢开口了,生怕落得和桔惢一个下场。” 提到木兰紫佩,康熙的心情更加不快,很好,今天晚上不只是拉了赫舍里下水,连宜妃也未能幸免,他看看一直没有怎么开口的宜妃,道:“宜妃,你听了她这番话有何想法?” “回皇上的话,木兰紫佩一事,臣妾只是猜测与迎月有关,但是并没有证据,加上李氏已经伏罪,臣妾觉得可能自个儿想多了,不过迎月背主一事,却是证据确凿,臣妾只得将人交给了慎刑司处理。”郭宜说道。 当初,任凭他们威逼利诱,迎月也没有交代幕后之人,她又临产在即,不想留着这么一个祸害,便将人送到慎刑司了。 李氏的罪是康熙定的,桔惢的死是内务府查的,她肯定不会说自己不相信两位权威的判断,“当时臣妾以为这都是李氏的阴谋,想着迎月去了慎刑司,桔惢又出了意外,这件事便到此结束了,万万没想到后面还牵扯了这么多事情。” 康熙点点头,从明面上来看,确实有点巧合,但是他与慎刑司同时下的定论,宜妃觉得结束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一切的疑点都在迎月的身上了,朕已经让梁九功去了慎刑司,将人提出来问话了。” 提到迎月,贾嬷嬷心中轻松了不少,果然这个世上最能保密的就是死人了。 此时,梁九功去而复返,脚步匆匆,神色些微难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此去慎刑司到底遇到了什么。 梁九功在康熙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康熙神色也是凝滞了一下,让人心中好一阵的猜测。 康熙神色淡淡,“朕知道了。” 梁九功退到一边,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大家刚刚看到的是假象一般。 康熙脸色发青,看向贾嬷嬷,又看向林贵人,冷静道:“刚刚慎刑司传来消息,说迎月出事了,现今不能来做证。” 贾嬷嬷心中得意,她的手段早就炉火纯青了,区区林贵人,怎么能同她斗?知道迎月留着是个隐患,她早就做好了打算,趁着迎月在慎刑司因为劳累过度生病之时,她偷偷换了迎月的药,果然不到三日,人就没了。 林贵人一下子急了,生怕这次不能扳倒小赫舍里氏,赶紧道:“那就把贾嬷嬷拖下去严刑拷打,她肯定会说出点什么来。” “皇上要是觉得有必要,奴婢也可以去慎刑司走上一趟。”贾嬷嬷笃定皇上不会轻易把她送到慎刑司去。 林贵人并不知道迎月死了,她还在慌慌张张地嘀咕道:“还有那个迎月,也一并严刑拷打,做了这么多坏事,岂能轻易逃脱?” 贾嬷嬷心中冷笑,迎月都死了,还指望着迎月,莫不是在做梦? “迎月的身上肯定有重大的线索,说不定不知干过一件坏事,对了,先前宫中谣传宜妃娘娘与皇太后的隔阂说不定就是她为之,还请皇上彻查此人。”林贵人说道,感觉自己说得极为在理的样子,也多了些底气。 林贵人越是提到迎月,贾嬷嬷的心中就越是得意,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林贵人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之后,林贵人又提了好几次迎月的名字,每提起一次,贾嬷嬷心中便放松一些,她觉得自己已经高枕无忧,毕竟关键人物迎月再也无法开口,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不对,应该说她未雨绸缪。 “贾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康熙又问了问贾嬷嬷。 “会皇上的话,奴婢行得端正,并不怕林贵人的调查,只是恐怕林贵人要失望了,迎月已经没了……”贾嬷嬷正得意着,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皇贵妃淡淡笑着问道:“皇上可没说迎月没了,贾嬷嬷怎么知道的?” 郭宜回想了一下,康熙的确是没有说迎月没了,只是说她出事了,算是给贾嬷嬷设了个圈套,这真是不打自招了。 贾嬷嬷的得意凝滞了一下,脸色灰败些,不过眼下还不到认输的时候,“奴婢是听人说的,毕竟迎月也是翊坤宫的二等宫女,人要是没了,大家私下里也得念叨两句。” 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不过都是狡辩罢了,皇贵妃笑了笑,这还只是开始呢,希望贾嬷嬷不会让她失望啊。 “原来是如此啊,贾嬷嬷的消息可真灵通啊。”佟皇贵妃说道。 这时候,去搜查的庆嬷嬷也回来了,“这是在贾嬷嬷房间找到的唯一一件赭色的衣服,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未曾发现血迹。” 贾嬷嬷刚准备高兴一把,就听到庆嬷嬷说道:“不过,储秀宫妃说她亲耳听到贾嬷嬷说自己杀了桔惢。” 第172章 背刺 胤禟:让禟禟瞅瞅,看谁来偷我额娘的钱袋子,哼哼……是以,郭宜穿越过来这段时间,的确是没见过几次佟佳氏,且不说性情如何,但看容貌,端庄淑仪,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温柔的包容。 平常问安都是一些嘴皮子的功夫,郭宜前面的位置是贵妃钮钴禄氏,前有佟佳氏,后有郭络罗氏,中间的钮钴禄氏并不显得起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在康熙的眼中就是隐形人,相反她很入康熙的眼,毕竟她可是康熙第二位皇后——孝昭皇后的妹妹。 当初因为政治关系,导致孝昭皇后在宫中担惊受怕,因忧思过重身体虚弱,虽然最终坐上了皇后之位,却在生育嫡子的时候难产去世,算起来仅仅只做了六个月的皇后。 这让那个看重情谊又看重嫡子的康熙非常伤心且非常愧疚,斯人已逝,他又将这种感情转移到了孝昭皇后的妹妹身上。 郭宜总结了一下,这位孝昭皇后相当于康熙的白月光之一,现在的贵妃钮钴禄氏就是白月光的替身,她没有体会到白月光的苦难,但是依靠着白月光的裙带关系,越级成为了贵妃。 不过钮钴禄氏似乎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往日十分低调,根本看不出来贵妃的架子,和惠妃的忍耐相比,她更像是一汪潭水,无波无澜,同她说话,她大多数只是一笑而过。 郭宜想象了一下,如果房间里面只有佟佳氏、钮钴禄氏、惠妃三个人,她们三人是不是都不用开口,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笑而不语,便可以坐上一整天? 这个场景让郭宜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本身并不是话痨,但是干坐不聊天,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今,这个场面她也是完全没有聊天的机会。 坐在自己前面的三位大佬聊不动,对面是生娃小能手荣妃,一张嘴就是生娃经,右手边是讨厌鬼德妃。 就问问,这如何能聊? “听说宜妃最近去皇太后那处挺勤的,怎么未曾见五阿哥去翊坤宫呢?” 果然德妃就是个讨厌鬼,郭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你就这么怀念被禁足的滋味?” 德妃那满脸的嘲笑僵住,上次她就提了一嘴,回头就被皇上禁足,这要说没有郭络罗氏在中间煽风点火,她绝对不相信,“你就仗着皇上偏心,哼!” “是的,本宫就是仗着皇上偏心。”郭宜认真地点头,可不就是皇上偏心吗?不然她这个宠妃的名号岂不是假的? “你……”德妃气得脸都青了,万万没想到郭络罗氏竟然真的承认了,往日还遮掩一二,如今是已经不要脸了吗? “把你的醋坛子收收,味道都飘到我这边了。”郭宜抬手在鼻子前面扇扇,装出嫌弃的模样。 德妃气得脸都快歪了,“你得皇上偏心又如何?我儿养在皇贵妃名下,可你五阿哥强得多了?” “德妃的意思是,皇贵妃的地位比皇太后要高?”郭宜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上推崇孝道,这要是被他知道这个说法,那可是捅了天的灾祸。 德妃赶紧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听到她们低声聊天,这才松了口气,“胡说什么呢?本宫能常见四阿哥,而你?呵” 上次她们就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郭宜觉得德妃此人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懒得接这个话。 “宜妃和德妃在说什么有趣的?不如让大家都听听。”佟皇贵妃见两人又有吵架的趋势,不由地头疼,一个是皇上的宠妃,一个是她养子的生母,她夹在中间真是难做人。 “德妃说臣妾……”郭宜正准备说话,就被德妃打断了。 “臣妾说宜妃今日精神气特别好。”德妃赶紧说道,要让皇上知道她又在挑事,恐怕就不是十天禁足能解决的了。 “哦,原是这样,我见宜妃今日也是好颜色,比不得我们这些老人了。”佟佳氏笑着说道,心中松了口气,好歹德妃识大体,没跟上次一样,闹得大家没脸。 德妃立马笑着说道:“宜妃可真是貌美。” 郭宜不咸不淡道:“你说是吧就是。” 德妃脸色僵住,随后又说道:“不知宜妃有什么保养秘诀,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也跟着保养一下,若要臣妾说,这后宫之中论娇艳,还得数宜妃一枝独秀,难怪圣宠不断。” 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值呢,就差把她“以色侍人”这四个字打在公屏上了,郭宜也顺着瞅了旁人一眼,妃位以上的人神色如常,尤其是三位大佬,根本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嫔位的人有几个脸上都露出了不忿之色,毕竟女人如花宫中易谢,谁不想在青葱似水的时候博得皇上的宠爱呢? 且宜妃有多受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进宫两年,未生子便晋升嫔位,若不是五阿哥给了皇太后养,当时估计就升为妃了,即便是如此,未过多久还是升了妃位。 也就是说进宫仅仅四年,就爬到了妃位,且一直深得康熙欢心,对照组里,贵妃钮钴禄氏沾了皇后姐姐的光,惠妃入宫早熬到这个位置,荣妃能生,德妃“母凭子贵”。 左算右算,宜妃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后宫女子羡慕的对象。 “是呀,不如宜妃娘娘跟大伙儿传授一点经验?”居于嫔位之首的安嫔笑着说道,她明明比郭络罗氏进宫要早,如今她已经贵为妃,自己还是个嫔位,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敬嫔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是啊是啊,大家可都盼着宜妃能给我们说道说道呢。”德妃脸上露出几分看热闹的嘲讽。 郭宜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放眼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中,薄唇勾起,娇色宜人,“天生丽质难自弃,这点除了投胎怕是改变不了,至于其他的方法……” 听到前面半截话,好几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尤其是敬嫔,她本身就不是貌美之人,当初晋升嫔位也是因为皇上定礼制时候想要凑个数,这才让她捡了个便宜。 “心态放平和点,左右已经如此,少拈酸吃醋,免得本就不佳的容貌养出一副刻薄的样子。”郭宜细细的眉梢一挑,娇嗔道。 “你……”要不是这是皇贵妃的地方,敬嫔怕是要拍桌而起。 德妃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手中的红玛瑙如意手串扭了再扭。 佟皇贵妃拿宜妃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这上赶着找骂的行为,她觉得蠢透了,但是她现在统摄后宫,起了纷争,她脸上也不好看,便道:“宜妃妹妹跟众人开玩笑呢。” “是啊,臣妾就是开个玩笑,希望各位不介意。”郭宜立马顺竿子往下爬,她也是看佟皇贵妃在上面镇场子,才敢小小的放肆一下,真要把众人得罪惨了,她也会跟着倒霉,“是吧,德妃?” 德妃刚想拱火,就看到佟皇贵妃的眼神扫了过来,只得撇撇嘴,“是的,臣妾怎么会介意呢?” “德妃素来心胸宽广,在座各位都曾耳闻过吧。”郭宜笑着说道,还对着德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在座各位:……未曾。 谁都知道德妃惯会在别人面前装大度,表面姐妹情长,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损人,也就是这些年没有被人抓到明面上来,不然早就就康熙厌弃了。 毕竟这种捕风捉影之事,谁也不会拿到康熙面前嚼舌根,万一被德妃反过来泼盆脏水倒是不美了。 被这一闹腾,太阳穴隐隐作痛,佟皇贵妃撑着额头道:“各宫之事务繁忙,本宫就不留各位了。” “臣妾告退。” 不论心里还想说什么,皇贵妃一发话,大家赶紧起身退下去。 郭宜在兰心的搀扶下朝着翊坤宫走去,却见一旁的惠妃欲言又止,想想自己最近好似跟她没有什么交际,心里有了几分疑惑,“惠妃姐姐神色不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嘛?” 惠妃犹豫一会,鼓起了勇气引着郭宜去了御花园一处花木繁盛处,避开众人,这才开口,“妹妹去我宫中那日,说了八阿哥的嬷嬷几句,后面也不是哪个嚼舌根的在我宫内传了些闲话,我已经将人处理了,妹妹不必担心。” “他们传我什么闲话?”郭宜有几分好奇,她那天对那个乳母也没有做什么,怎么就有了闲话。 惠妃支支吾吾,神情闪躲,而后慢慢开口道:“就是说你苛责八阿哥的乳母,想趁机将八阿哥养在膝下。” “为什么不是七阿哥呢?”七阿哥也很让人疼惜的好不? “七阿哥……”惠妃的目光朝着郭宜的腿上扫了一眼,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郭宜秒懂,不就是说七阿哥腿脚有点残疾吗?这有什么? 要是真的养别人的孩子,她宁愿养七阿哥,至少省心一些,万一八阿哥长大了起些幺蛾子,到时候,她这把老骨头可能还兜不住,而且为了胤禟,她也不可能将八阿哥养在身边,这就是个地雷,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性。 “子虚乌有。”郭宜不屑地撇撇嘴。 见惠妃的眉宇之间还有些不安,她又安慰道:“我知道姐姐不是传闲话的人,你且放心,我必定不会迁怒于姐姐的。” 宜妃的确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她有仇一般都是当场就嚷嚷起来了,对于这点,惠妃还是了解的,她也曾羡慕过,只要宜妃不过分,康熙都是拉偏架。 “那自是好的,我心中对此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你我二人因此而生了嫌隙。”惠妃松了一口气,轻抚自己的胸口。 第173章 贾嬷嬷的下场 胤禟:让禟禟瞅瞅,看谁来偷我额娘的钱袋子,哼哼…… 也不是没有想过侍寝这回事,不到临门这一脚,郭宜就只想了一个囫囵。 紧张了一阵之后,郭宜自我安慰了下,她并不是母胎solo,男女朋友之间亲密,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唯一让她有点不舒服的点就是,康熙于她郭宜而言,只是一个见过两面的人,即便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也掩盖不了不熟的事实。 若是只是翻了牌子,还可以装病拒绝,如今都到面前了,再说推拒的话,显然是不成的,她这脑袋转了几百圈,终于想出了个主意:把自己灌醉,再把一切都推给酒精。 两人靠着说了一些体己话,主要是康熙在说,郭宜心不在焉地敷衍,她现在心中只有伴随着天黑夜幕而来的侍寝,根本听不进去其他。 晚上摆上来时,郭宜假惺惺地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心情不错,可否饮几杯薄酒?” “朕陪你一起。”康熙牵着郭宜的手坐下。 满桌珍馐,比郭宜之前自己用膳丰盛多了,她却是没了心思品鉴,只盼望这壶酒能把自己灌醉。 显然她是高估了这个酒的度数,半壶酒下肚,眼前的人还是眼前人,连个重影都没有,这要不是康熙还在面前,她必定要大喊一声,假酒害人。 看在康熙眼中却不是如此。 本身当初之事,他便对宜妃怀了几分愧疚,一直多有宠爱,如今见她见过胤祺之后,虽然嘴上高兴,回来这酒就一杯接着一杯,不像是高兴饮酒,反倒是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意味。 都道母子连心,康熙当她只是愁苦闷在心中,今日便由着她去了。 用过膳,郭宜在兰心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整整大半壶酒都落入她的肚子里面,皇上刚开始还劝说两句,后面也就由着她去了。 等到兰心和春桂伺候着梳洗一番后,郭宜慢慢觉得自己脑袋好似有点重了——糟糕,这酒有后劲。 她现在就期盼着自己能昏睡过去,然后一夜到天明。 可惜,她喝的是酒不是毒,即便是有了些醉意,思维没有那么清醒,但神智还是在的。 灯光在重影之中映得整个房间飘满了眩光,光晕之中,有人缓步朝她走来,对她伸出了手。 郭宜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那人也不生气,反而一直伸着手等待她。 在康熙眼中,宜妃饮酒后,红晕尽染,眼神迷离,光晕流转之间,如同海棠春醉,让人心神摇晃。 故而他这手就多伸了一会,好在没让他等太久,宜妃懵懂着将手搭了过来,白玉柔荑,润如羊脂。 康熙的目光落在这只玉手之上便挪不开目光,轻轻握住,一个用力,步履不稳的宜妃便跌入了他的怀中,那双春水含情的眸子正带着一丝不解的疑惑勾着他。 此后,芙蓉帐暖,云消雨散。 到了上朝的时分,康熙听到外面的动静,缓了会才想起来昨夜宿在宜妃的宫中,身旁的人正呼呼大睡,半丝清醒的征兆也无。 他便自个儿起了身,吩咐梁九功伺候,穿外衣时,康熙的动作顿了顿,背后牵扯有些生疼。 昨夜……宜妃的确是与众不同,如同猫儿般我见犹怜,不能自己时嘤嘤掉着泪珠,气恼时还挠了他的背。 当时不曾觉得,如今才感觉到破了皮,得让梁九功去寻点治外伤的白药,且近几日都不得召人侍寝了,免得给她落了口舌。 梁九功听到康熙让他寻点白药时候莫名其妙,待看到康熙那背后的伤痕目瞪口呆,幸而皇帝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把药给擦好。 “此事不得跟外人提起,近日就别翻牌子了。”康熙一边等着梁九功帮自己把衣服整理好,一边嘱咐道。 梁九功赶紧应了声,我滴个乖乖,宜妃这是胆子上天了,偏生皇上似乎一点气都没有。 被人点名的郭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头痛欲裂。 昨夜,她就记得自己把手递给了朝她走来的人,后面的事情就断断续续了。 她记得自己想睡觉,但是睡不了,只恨不得将身上的人踹下去,偏生手脚无力,到现在脑袋还是沉着在。 “娘娘醒了。”早在外间候着春桂听到声音,赶紧撩起帘子进来。 郭宜一开口,嗓子是个哑的,春桂赶紧倒了杯水伺候她喝下,“皇上一早就走了,嘱咐奴婢们给您备上醒酒汤。” 喝酒误事,诚不欺人。 郭宜觉得这侍寝就好像一个有毒的果子,她正无处下手,却不小心怼进了喉咙里,囫囵给咽下去了,事后,咂摸了下嘴,没啥味道,跟白吃了般。 郭宜让春桂按了按发晕的脑袋。 不论过程如何,现在已经算是渡劫成功,康熙来过一回,往后几日便不会再来,她也轻松了些。 果然,接下来的小道消息都是康熙去佟贵妃、惠妃宫中坐了一会。 对于这些消息,郭宜不是很在乎,她最近沉迷吸娃无法自拔,胤禟已经开始学着说话,只是还有些不利索,额娘也只能叫个娘字,看到什么都是娘啊娘的。 “娘娘,要不给皇上熬碗汤送过去?”之前几个月,宜妃偶尔还提起这件事,如今一整个月见她没有提起,兰心只得主动问道。 被兰心这么一说,郭宜才想起来这宫中还有一个皇帝等着自己奉承,不过汤也不用她亲自熬,送就送呗。 是也,她一边逗着胤禟一边答应了。 汤熬好之后,兰心拎着食盒陪着郭宜去乾清宫。 如今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郭宜猜想自己能不能蹭上康熙的晚膳,毕竟皇上的饭菜可比她的好多了,上次光顾着喝酒了,那菜的确是没咋尝出味道。 到了乾清宫,她们扑了个空,魏珠说皇上去了永和宫,永和宫,就是德妃住的地方,果然康熙这个端水大师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办法用的贼溜。 “算了,晚膳不必准备别的了,就用这份汤吧。” 回到宫中,郭宜懒得折腾,如此吩咐道。 “要不还是再叫一份晚膳?”兰心迟疑道。 郭宜走了这一趟有些累了,摆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康熙既然去了别人的寝宫,那就是他没这个口福,于是她喜滋滋地用完了这份汤,还成功地把自己给吃撑了。 汤是给康熙准备的,味道鲜美,滋补功效更不用说,于是郭宜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上火了,鼻尖上长了个痘。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即便这鼻尖红红,可眉眼美绝,春水含情,果真是个大美人。 伺候的人自然没有她这么心大,赶紧传了太医,太医诊脉之后,也只是说虚火旺盛,喝点菊花茶就没事了。 梁九功去太医院取白药的时候,听了这一耳朵,又联想到昨日听魏珠说了宜妃之前来送汤的事情,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进门的时候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康熙何等地眼明聪慧,翻着折子道:“怎么?去取个药还把魂儿给丢那了?” 梁九功赶紧跪着道:“奴才取药的时候听说宜妃娘娘今天召了太医。” 康熙闻言,从折子里面抬起头,“她怎么了?” “这……” “实话实说。”康熙盯着他道,目光犀利,在位之人长久养出来的气势严肃起来让人两股战战。 “太医说宜妃娘娘上了火。”梁九功伏在地上说道。 “上火?”康熙帝眉宇间的神色轻松了些,“她怎么会上火?” 康熙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梁九功这也知道,谁知,还真听到他说道:“昨日晚些时候,宜妃娘娘来给皇上送汤,没曾想皇上去了永和宫,宜妃娘娘什么没说就回去了。” 言语之中暗示,这是宜妃娘娘气出来的。 “起来说话。”康熙说道,“她当时脸色不好?” “倒也没有,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宜妃娘娘二话不说就走了。”后面还有句话,梁九功没敢说,根据魏珠的意思,宜妃娘娘步履飞快,比来的时候动作还要迅速。 第174章 胤祺的难过 胤禟:让禟禟瞅瞅,看谁来偷我额娘的钱袋子,哼哼…… 胤祺落在了别人的怀中! 郭宜松了口气,恢复自己的仪态,将软乎乎还呆愣着的胤祺从晋喜的怀中抱了出来,手指轻轻点点他的额头,“吓死额娘了,怎么可以这么莽撞?” 刚刚那一下,胤祺的瞌睡都被吓飞了,回过神来下意思双手圈住郭宜的脖子,撒娇道:“额娘” 被这奶奶的甜甜的声音一叫,郭宜的脾气就没了,在他的小屁屁上轻轻拍了一下,“下次要慢慢的,做什么之前要先跟晋喜说一声,万一伤到了自己可怎么办?这次晋喜救了你,要说谢谢哦。” 胤祺搂着郭宜偏过头,乌黑的大眼睛还带着一点打过瞌睡的水雾,“谢谢晋喜。” “保护小主子是奴才分内之事,担不起谢字。”晋喜给胤祺行了个礼,牵扯背后的淤伤,动作凝滞了一下。 有了这一出之后,郭宜可不敢让胤祺再走路了,直接让乳娘抱着他去了正殿。 晋喜将刚刚摆在桌上的启蒙书籍都收起来,整理之后,放归原位,听得脚步声,他回过头,“兰心姐姐。” “娘娘说你刚刚为了接住五阿哥应该是撞伤了背部,让我给你送点药油,你让同屋的人帮你擦一下。”兰心递了一个白瓷瓶给他。 晋喜双手接过,低头谢恩,“奴才多谢娘娘关心。” 晋喜捧着这瓶药回到屋子里面,遇见同屋的晋福,晋福看到他捧着个瓶子,伸手去抢,“这是什么好东西?” 晋喜利落地转了身,躲过他的无情辣手。 晋福扑了空,切了一声,骂了句“小气”,“你今天去伺候五阿哥如何?” “五阿哥聪明机智,一点就通,年纪小小便可见聪慧……”晋喜一本正经地夸道。 他不止在晋福面前这么说,在宜妃面前也是这么回话,听得郭宜心里直犯嘀咕,这说的是自己那个刚刚听课直打瞌睡的崽吗? 好在她给自己的崽留了最后一丝情面,没有拆穿晋喜“善意的谎言”。 一被乳母抱上,胤祺就睡了过去,连午膳都未用,还轻轻打着小呼噜。 为了避免上午那差点摔出狗啃屎的场景,春桂给还在睡梦中吧唧嘴的胤祺按摩了一下四肢。 “五阿哥喜欢娘娘,即便是累着了也不会抱怨的。”乳母在一旁小心翼翼说道,余光偷偷打量着正在和胤禟逗乐的宜妃。 她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希望宜妃娘娘对五阿哥多些疼爱,九阿哥自幼就是宜妃娘娘亲自抚养,感情深厚,五阿哥自然是比不过的,她从五阿哥还是奶团子的时候就开始在他身边了,自然是更偏心五阿哥些。 郭宜假装没有看到乳母的神情,拿了一个红色的猫猫头在胤禟的面前逗趣,惹得小人儿撅着屁股伸长手去摸,淡淡道:“本宫是胤祺的额娘,自然也会心疼他。” 堇姑姑在后面扯了乳母一把,娘娘如今和五阿哥相处得好,何必去触她霉头,到时候上了心,难受的还是五阿哥。 乳母自知失言,闭紧了嘴巴在一旁立着。 到了未时末,郭宜将胤祺从床上薅起来,隔着小被子抱着他,捏捏他的小鼻子,“是哪只小猪猪还在睡觉觉啊?” 胤祺迷迷蒙蒙睁开眼,又闭上了,整个人歪进郭宜的怀中,软乎乎的还拱了一下。 郭宜继续笑着,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原来是这只小猪猪啊,小猪猪睡懒觉咯” 胤祺埋在郭宜的怀中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两句。 郭宜凑近了才听清楚,这小崽子嘀咕道:“胤祺才不是小猪猪……” 郭宜恨不得要把自己头笑掉了,憋了一会道:“那胤祺要不要起床吃饭啊?” “嗯”语调抑扬顿挫,转了好几个调。 这撒娇的小语气再配上他埋头拱的动作,郭宜的心都萌化了,然后她就听到“咕咕”肚子的叫声。 郭宜没有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胤祺的动作僵住,整个人似乎被惊呆了,郭宜把他从怀里捞起来,胤祺死命地往怀里扎,脸色涨红也不肯抬头,简直就是悲愤欲死。 “额娘不是在笑话你。”郭宜说道,但是她那因憋笑而怪异的语调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只能轻咳了一下,缓和语气,“额娘觉得胤祺特别可爱,睡觉的时候可爱,撒娇的时候可爱,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也可爱。” 胤祺猛地抬起头,亮晶晶的小眼睛对上郭宜的视线,随后又害羞地低头对手指,细声细气地说道:“真的吗?” “真的。”郭宜说着,就在他脸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现在觉得是真的吗?” 胤祺整个人惊呆,大大乌黑的眼睛瞪着郭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之后,又再次低下了头,上次在御花园见面额娘也是这么亲自己的,好想让她再亲一次,但是又想让她留着下次再亲,做人真是太难了啊! 在胤祺的纠结中,乳母给他穿上了衣服,兰心端出一直在小厨房热着的饭菜,摆上桌。 胤祺一边被套娃似的穿衣服,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郭宜,发现郭宜要看他,就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假模假样地拨手指。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这欲盖弥彰的行为给逗乐了,郭宜给她们使了个颜色,让她们不要太过分。 堇姑姑忍不住偏过头,实在是忍不住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虎口。 “胤祺,你看额娘做什么?”郭宜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抓包了,胤祺一副“猫猫震惊”的表情,“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郭宜笑眯眯道:“那等你想跟额娘说的时候,再告诉额娘,好不好?” 胤祺丧气的点点头,我想要额娘亲亲哎。 自己真是笨,都不敢开口,太难过了,感觉今天要是得不到额娘的亲亲,可能整晚都睡不着了,忧桑,太忧桑了。 郭宜没有看出胤祺的懊恼,直接将人拎到饭桌前,卷崽第一步是要科学养娃,锻炼强身健体,吃饭营养均衡。 是也,准备的菜品比较简单,少油少盐,荤素搭配。 等到胤祺吃完饭,郭宜进入卷崽的下一步——培养崽的兴趣爱好。 “真的。”郭宜说道,要是不行,她就去陪着胤祺在宫里耍上一会,皇太后也未必不准,如此也算不失约了。 两母子一路上慢慢聊着便到了皇太后的宫里,郭宜先给皇太后请了安,皇太后神色淡淡,看向胤祺的时候,却是笑容满面,神色慈祥,“小五去哪里玩了呀?” “刚去御花园,就被额娘抱回来了。”胤祺老实巴交地说道,言语之间还有些气闷。 皇太后被逗乐了,点了点乖孙的额头,“你还气上了?” “孙儿不敢。”胤祺赶紧说道。 “臣妾见胤祺跑了一身汗,用斗篷包着回来的,最好还是换身衣服。”郭宜见皇太后的目光望了过来,小孩子最容易着凉了,还是得注意些。 “辛苦你了。”皇太后招来胤祺的乳母,让她带着胤祺下去,复又对宜妃说道。 郭宜很想说亲儿子哪里谈得上辛苦,但这话她不能说,只道:“臣妾惶恐。” 见皇太后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郭宜赶紧提出了告辞,生怕皇太后哪里不高兴的。 宜妃告辞后,皇太后对着崔嬷嬷道:“等胤祺收拾好了,让乳母问一下御花园的事情。” 洗完澡之后,乳母一边给胤祺穿衣服一边问着御花园的事情。 在所有的皇子里面,胤祺乖巧听话的,听到问起此事,便老老实实回答了,“额娘说要来找我玩。” 乳母心中“咯噔一下”,宜妃娘娘真的这么说? “额娘说我不该偷偷溜走,这样你们都会被罚的,玛嬷也会担心的。”胤祺有些羞愧,双手扯着衣角,“她说我要是想玩,应该和玛嬷说,或者她来找我玩,不能偷偷溜走。” 乳母的这口气总算是松了出来,她真怕宜妃娘娘突然脑子不清醒,诱导胤祺有的没的,这可是犯了皇太后的大忌。 如今听闻她只是教导胤祺,也算是好心一片,尤其是关注到他们伺候的人也可能会被罚,心中对宜妃顿时有些好感。 “嬷嬷,你被罚了吗?都是胤祺不好。”胤祺又说道。 “没有,都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乳母赶紧说道,罚个月俸算什么呢,万一五阿哥出什么事情,他们这群人恐怕都留不得,皇太后估摸也是觉得胤祺年纪大了,已经开始记事,不好随随便便换人,这才饶了他们一命。 胤祺又细声细气地安慰了几句,乳母心中一片安慰,尤其是胤祺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再偷偷溜出去,这让她很是放心。 去给皇太后回话的时候,乳母也一五一十地说了,着重提到宜妃担心皇太后着急这些,听闻此话,皇太后的表情有几分松动。 见着此,乳母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背后已经濡湿了一片。 崔嬷嬷自然又是好一番敲打,乳母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犯下如此错误,这才得了皇太后的令退下。 郭宜回了自己的寝宫,便开始琢磨去陪胤祺玩耍的事情,她这个人对于小孩子的承诺一定要实现。 第175章 好的夫子 之后,郭宜又安慰了几句,直到胤祺的心情好转,这才离开了阿哥所。 郭宜抬头看了天空一眼,暮色已然沉沉,这个时候再去乾清宫,也未必能见到康熙,倒不如明日再去,刚好她也谋划一下这个事情该如何处置最好。 自打那日以来,康熙就没有翻过任何人的牌子,白日乾清宫,夜里坤宁宫,倒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人这时候凑到跟前偶遇。 康熙批阅完折子,又朝着坤宁宫而去。 梁九功瞧了一眼天色,这还是白天呢,皇上又要去坤宁宫了,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呢? 可是他只是一个奴才,除了劝导皇上注意龙体安康,又能做些什么呢? 走在路上,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阵笑声,仔细听来还有宜妃的声音,“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回去就挨揍了。”回话的是宜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红棉。 “该揍,真是胆大包天。”宜妃继续说道,“本宫当时也觉得十分痛苦,心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难的事情,估计比那骑马射箭难上百倍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何种感觉。” “奴婢瞧着,这种事情,爱欲之生,恨欲之死,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呢。”红棉笑着说道。 “也是。”宜妃点头,显然是十分认可红棉的说法。 康熙驻足听了一会,未曾明白两人讨论的是何事。 “皇上,要不过去坐坐?”梁九功何其会来事儿,见康熙停下脚步,心道还是宜妃能吸引皇上的注意,又赶紧说道,“如今四月天,景色宜人,难怪宜妃也来了园子呢。” 正说着,胤禟呼啦啦地从远处跑来,站在宜妃的面前,唰一下呈上两枝花,“送给额娘。” 郭宜惊喜道:“多谢禟禟。” 后面跟着的是胤祚,手里也拿着一枝花,不知道是自己采的,还是胤禟硬塞的,他看了看胤禟空荡荡的手,又看看宜妃手中的花,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陷入了迟疑中。 就在郭宜以为他会把花给自己的时候,胤祚忽地把手中的花递给了胤禟。 胤禟刚摸到了一块糕点,正往嘴里喂,哪里有空接花呢。 但是胤祚不依不饶,把花花又朝着胤禟那边送了送。 “你喜欢额娘,就把花花给了额娘,六哥哥喜欢你,所以也要把花花给你。”郭宜说道,顺手接过儿子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 胤禟用满是糕点渣渣的手接过花花,又上前抱了胤祚一下,无比乖巧地说道:“谢谢六哥哥。” 刚刚额娘就是这样同自己道谢的呢,他也要同六哥哥这般道谢。 郭宜让红棉把两个阿哥的手都擦擦,又一人分了一块糕点,坐在一起慢慢啃着。 “这花拿回翊坤宫插着。”郭宜将胤禟和胤祚摘的花递给一个小太监,让他先拿回去插好。 胤祚只是看着一眼被太监带走的花,就继续同胤禟一起啃糕点。 胤禟一边啃,还一边同胤祚絮叨,“这个馅儿特别好吃,甜滋滋的,六哥哥,你尝尝。” 胤祚还是没有说话,下一口却是换了个方向,一口咬在点心的馅儿上了。 郭宜瞧着两兄弟互动,笑了笑,胤祚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以后说不定真能恢复正常呢。 梁九功又劝说了几句,这欢乐的氛围,这和谐的场景,这动人的感情,不正是皇上需要的吗?皇上为何一动不动? 约莫是梁九功情绪激动,声音大了点,倒是让守在附近的晋福发现了,低声问道:“什么人?” 梁九功心思一转,拔高了音调,“放肆,皇上在此。” 这一声,将场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郭宜起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凉凉地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笑着缩了缩身子,“皇上请。” 都被人叫破了,康熙只得走了过去,“怎么今儿在御花园里?” 之前好一段时间,宜妃都不爱来御花园中,今儿怎么过来了? “先前不爱凑热闹,如今园子里面清净,臣妾就带着孩子出来透透风。”郭宜说道,先前都想偶遇皇上,一园子的莺莺燕燕,如今都不想触霉头,又全都避着走。 康熙瞧了瞧正凑在一起啃糕点的两个儿子,约莫是刚刚跑了一会,现在两人的脸上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红润光泽,“还是多出来玩玩。” “臣妾知道。”郭宜说道。 “朕听见你们之前在聊天,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康熙问道,将心中的疑惑娓娓道来。 郭宜闻言,微微露出赧然之意,犹豫了一会,方才开口道:“臣妾要是说了,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 “自然不会。”康熙越发地好奇宜妃刚刚讨论的话题,又让梁九功再去沏一壶热茶过来。 胤禟瞧着额娘和阿玛正在说话,慢慢挪到了桌子边,眼睛盯着盘里的糕点,又看看情势,忽然出手,捞了两块,转身就跑。 郭宜……常日也没有饿着啊,怎么就这个样子? 胤禟见额娘瞪着自己,嘿嘿傻笑两声,将糕点分了一块给胤祚,“六哥哥快吃,不然额娘要生气了。” 康熙瞧着直乐呵,“罢了,偶尔放纵一次也无妨。” 郭宜娇嗔了一下,“皇上惯会做好人,臣妾也是怕他吃多撑坏肚子了。” “一块糕点而已,无妨。”康熙干脆又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同朕说刚刚是在聊什么趣事儿呢。” 父子俩这是统一战线了吗?郭宜面露无奈,只得放弃追究胤禟贪吃的小毛病,“臣妾正同红棉说起求学之事呢。” 康熙闻言,还真提起了几分兴趣,这后宫,汉学学得最好的是德妃,其次是贵妃,唯独宜妃,,一直兴致缺缺,后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闷着学了一些,还会画些小玩意儿了。 他倒是想知道,关于求学,宜妃能说些什么。 “红棉提到自己兄弟不想去书院,便谎称生病,结果被拆穿了,后来又想要是夫子不能教课,也可以不上学,便把夫子套麻袋给揍了。”郭宜说道,这个脑回路也是有趣极了。 “胡闹。”康熙嘴上呵斥着,脸上却是挂着笑意,显然也是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臣妾也觉得求学十分苦闷,先前臣妾见皇上心仪汉学,也想学学,可是怎么都学不会。”郭宜半垂着头,闷闷说道,“要不是堇姑姑一直鼓励着臣妾,臣妾早就放弃了。” 康熙点头说道:“功课非一日之功,必须持之以恒,切戒在慌忙,涵泳功夫兴味长。” “的确是如此,那书中之言,瀚海无边,若不是有好的引路人,恐怕是很难坚持下来。”郭宜说道,忽而想起来什么,“皇上小时候是如何进学的?” “你可知经筵日讲?”康熙问道。 郭宜满脸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此乃汉朝便有的制度,召天下有识之士,在天子面前讲解经书国策,先帝在位之时,便极力推崇此制,朕亦觉得大有裨益。”康熙说道,自他进学始,经筵日讲便成为了他一直坚持的习惯,只要人在宫中,日日不断。 郭宜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有好的夫子很重要?” “那是自然。”康熙点头。 “那什么样的夫子算是好的夫子呢?”郭宜疑惑道,“臣妾也没有见过什么夫子,故而心中好奇。” 康熙想了想,说道:“好的夫子必须才学渊博,眼光长远,还能善于引导……” 康熙说着便见宜妃面露狐疑之色,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宜妃说道:“那夫子会不会拿皇上同其他的读书人比较呢?” “朕勤学好问,已然是佼佼者,如何比得?”提到好学一事,康熙还是颇为自信的。 郭宜暗道了一声“臭屁”,面露似懂非懂地说道:“原来如此。” “怎么?你还有什么疑惑?可一并说来听听。”康熙问道。 郭宜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也知,臣妾身居后宫,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向来都是道听途说居多,偶有疑惑,也未能思索出答案,如今听得皇上解释,方才醍醐灌顶。” “你有此心,已然不错。”康熙对有好学之心的人,向来很是欣赏,见宜妃如此,也多有愉悦。 “臣妾听闻皇上天文地理、农事算学无一不精,是吗?”郭宜说道,历史上,康熙确实是学识渊博,但是他从来不在后妃面前显摆,故而郭宜也不知道真假,万一是修撰历史的人吹的彩虹屁呢。 这会康熙倒是没有夸夸其谈,反道:“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那夫子不会觉得皇上玩物丧志吗?”郭宜假做心直口快,随后又连忙道,“臣妾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瞧着半垂首的宜妃,想想她今日的话,忽然觉得这句句都是有弦外之音啊,他道:“宜妃。” “臣妾在。”郭宜心知,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今日似乎话中有话啊。”康熙说道,“直说无妨,何必绕着弯子呢?” “臣妾表现很明显吗?”郭宜面上显出几分懊恼之色,嘀咕道,“臣妾已经尽力掩饰了啊。” 康熙顿感好笑,恨不得把“可疑”二字写在脸上了,何谈掩饰? 他也知道宜妃的性子就是这般直率,若是真的能把戏演好,那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大大咧咧的人了,“行了,直说吧。” 郭宜傻笑了两声,说道:“臣妾总觉得胤祺的夫子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所以想打听一下皇上的夫子是什么样的。” “哦?” 第176章 陈夫子 “那咱们有言在先,要是臣妾说得不对,皇上可不许怪罪。”郭宜说道,每次开口之前先要个免死金牌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万一说错话,她还有个缓冲的机会。 康熙也知道她这谨慎的性子,点点头,答应下来,宜妃向来有分寸,想必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 “前些时候,臣妾去看了胤祺,他自觉对不起皇上的疼爱,心中难受,整天闷闷不乐,连功课都难以集中精神。”虽然胤祺没有提到康熙,但是为了达成自己目的,郭宜还是把他加了进去。 “他为何有如此想法?”康熙询问道,胤祺心地纯善孝顺,心怀百姓,有一颗赤子之心,自己每每想起,颇感欣慰,他又如何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疼爱呢? “皇上也知道,胤祺自幼只学了满语与蒙语,其他的阿哥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过汉学,所以在功课上不如其他阿哥有长进。”郭宜说道,虽然自己有让晋喜给他补习,但是基础一事,非一日之功。 康熙点点头,确实如此,其他人在正式进学之前,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一些汉学,唯独胤祺没有,这也是他同意胤祺跟在宜妃身边的原因之一。 “故而,每次听到夫子提及哥哥们的道,“听到夫子感叹其怀才不遇,更是惭愧不已。” 康熙神色未变,亦未曾说话,教导胤祺就是怀才不遇吗? “他还问臣妾会不会因为他种地觉得丢脸,臣妾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夫子盛赞其他阿哥能文善武,又道种地不如读书。”郭宜说道,“臣妾闻言,心中颇为难受,这种地一事,是臣妾为他选的,难道说臣妾选错了吗?” “何错之有?”康熙说道,“能文善武是为江山社稷,种地难道就不是了吗?” 若是先前,康熙也许还会犹豫迟疑,如今他的观念也转变了,治国也好,种地也罢,于江山社稷而言,殊途同归。 “若只是旁人说的闲言碎语,臣妾不会在意,可这夫子是皇上为胤祺挑的,想来该是最好的,连他也这么说,臣妾这心中难安,生怕自己耽误了胤祺。”郭宜捂着心口,面露几分懊恼难受。 康熙问道:“这就是你提到的觉得夫子不对劲的地方吗?” 郭宜点点头,“按照臣妾所想,士农工商不分贵贱,能为江山社稷出力便可,但是夫子的言行却是让臣妾心存疑惑,臣妾也不知道孰对孰错,难以明了。” “朕知道了。”康熙说道,“你是觉得夫子的想法不对是吧?” “臣妾确有此意,但是臣妾读书甚少,也不敢妄下断言,所以便来问问皇上。”郭宜说道,学识虽高,不会教人,到底也是误人子弟,“臣妾想,这为人师者,当劝人好学善学,而不劝退吧?” “此事,朕会处理的。”康熙说道,区区一个夫子还嫌弃起他儿子来了,说什么怀才不遇,倒不如说心怀不轨。 “多谢皇上了。”郭宜笑着说道,亲自动点书,也不至于这般迷糊。” “是想考个女状元?”康熙笑着打趣道。 “皇上取笑臣妾,臣妾不说了。”郭宜娇嗔了一下,这个狗男人,真是让人半点都欢喜不起来。 两人正说着,胤禟忽然起身,瞧瞧额娘,又瞧瞧阿玛,再看看自己手中半块糊了口水的糕点,眼珠子转了转,噔噔噔跑到阿玛的身边,掰开阿玛的手,将糕点塞进他的掌心。 康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 胤禟又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阿玛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玛,你要勤俭节约,不要浪费。” 说完就背着手,脚步匆匆地走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着胤祚招招手,“六哥哥,快点啊。” 胤祚手上的糕点也没有吃完,他盯着看了一会,在康熙的瞪视下的,毫无知觉地将糕点也放进康熙的手中,走开两步之后,又回过身,拍了拍康熙的手,这才跟上胤禟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溜达着走开了。 康熙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自己掌中吃到一半的糕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了胤祚的变化而高兴,还是为了胤禟的调皮而愤懑。 郭宜差点笑昏过去,脸上还要维持着正经,又瞧了正在憋笑的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嘴角一顿,赶紧上前取走糕点,又用帕子擦干净粘在康熙手中的渣渣和口水。 “你在笑话朕?”康熙挑着眉看向宜妃,肯定地说道。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的事情,郭宜莞尔一笑说道:“臣妾可不是笑皇上,臣妾是觉得胤祚的情况有了进展,为他高兴呢。” 康熙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皇上,不如也一起赏赏景吧,难得人间四月,芳菲犹在。”郭宜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强行转移话题。 康熙倒是应和下来,两人静坐赏了会景色,又闲聊了几句。 “皇上,还去坤宁宫吗?”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后,瞧出这不是去坤宁宫的路,便问道。 “不,去阿哥所。”康熙说道,继续走着,刚刚宜妃面前,他未曾透露半分情绪,实则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决定瞧瞧是什么情况。 这个时辰,阿哥们都在进学,阿哥所只有一些奴才,康熙先去了胤褆的住处,书桌上除了常见笔墨纸砚,还堆着木弓刀剑一类,让抄写的文章也是字迹潦草飞扬。 康熙瞧了两下,感觉一阵辣眼睛,赶紧放下,他又瞟了院中树木一眼,果然,在上面看到刀剑砍划的痕迹,十分清晰地展现了胤褆丰富的课余生活。 其他两人情况倒是不同,胤祉的桌上除了一些正在学的经书子集,还有一些旁的书本,上面写满了注解,远超他现在学习的进度。 至于胤禛,向来认真,时常翻阅的都是国策政论一类,书籍页脚微微发卷,不过,他的想法向来是深藏于心,故而注释都是寥寥数字,简洁明了。 因着胤祺年纪最小,还在启蒙阶段,康熙倒是没有校考过功课,平常也只是问问夫子情况,夫子每次回答都是尚可。 胤祺的书桌上都是写的大字,字迹虽然还是放浪不羁,但是对比康熙之前收到的信而言,已经好了不少。 康熙一张张地看过去,眉头不自觉皱起,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亲自教过保成启蒙的功课,自然看得出来,夫子根本没有上心,教的功课也超过胤祺的水平。 “皇上。”梁九功瞧着皇上的神色不对劲,小声提醒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朕瞧着胤祺挺用功的,这字进步十足啊。”康熙赞叹道,将纸张放下,又看了看一旁的书籍,丑不拉几的字批注着一些农事上的想法。 梁九功立马附和道:“五阿哥天资聪颖,这功课自然也是没得说。” 康熙淡淡地笑了笑,“走吧,去昭仁殿看看。” 梁九功闭嘴不言,心中猜测皇上应该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想要再去一探究竟。 昭仁殿外,晋喜看到皇上过来了,便要行礼,康熙伸手止住,站在屋外听着里面对话。 胤祺正同夫子念着文章,一句一顿,表情认真,又问道“夫子,俶载南亩,我艺黍稷,‘我’为何人?是百姓还是君王?” “自然是百姓,百姓才会种地。”夫子头也不抬,笃定地说道。 “可是下一句是“稅熟贡新,劝赏黜陟”,种植得好,就奖赏,种植得不好,就惩罚,百姓为何会惩罚自己?”胤祺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啊。 教胤祺的夫子姓陈,他本就是随口一说,如今被胤祺反驳,自觉为师者的面子挂不住,说道:“前面两句是说百姓种地,后面两句是说君王治国,五阿哥可不要看到黍稷便心情激动,还是要多学学其他阿哥,将心思摆正,莫关注些旁门左道。” 今日已经被陈夫子教训了好几次呢,胤祺眼光黯淡了一下,小脸发白,心中难受得紧,眼眶也红了,却是忍着自己的情绪,小声嘀咕,“种地才不是旁门左道。” 陈夫子抬眼瞧了五阿哥一眼,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淡淡说道:“五阿哥如今进学,学习君子之道、治国之策方为正道,其他皆为旁门左道。” 胤祺欲言又止,被陈夫子一瞪,小脑袋扎了下来,闷闷道:“胤祺知道了。” 陈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五阿哥应该向太子多学学,少沾染一些浊气。” “知道了。”胤祺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好了,继续往下学吧。”陈夫子说道,“五阿哥可别为了稼稷一事打断课程了。” …… 一堂课终于上完,胤祺正闷闷不乐地收拾东西,忽听到门外魏珠的声音,“陈大人,皇上请你去乾清宫问个事儿。” 陈夫子一愣,随后便明白应该是关于五阿哥功课的事情,先前皇上也为此单独召见过他,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跟着魏珠走了。 胤祺抱着书本也出了门,看着陈夫子的背影,希望陈夫子不要觉得他朽木不可雕也,要是他在汗阿玛面前说自己天天心系旁门左道,那可怎么办呢? 晋喜见五阿哥依旧不开心的样子,开口说道:“五阿哥,皇上刚刚过来了。” 第177章 质问陈夫子 “汗阿玛来过吗?”胤祺停下脚步,偏着头,“那他是不是看到我被夫子训的事情了?” 晋喜点点头,好巧不巧,正是那个时候,皇上听完陈夫子的话,脸都黑了,“皇上好似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糟糕,汗阿玛会不会嫌弃自己蠢笨? 毕竟有哥哥们珠玉在前,他这一对比,除了种地啥也不会,原先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夫子反复念叨,他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了。 夫子还说汗阿玛夸奖自己种田全然是因为一片爱子之心,还告诫自己要更加努力学习四书五经,如此才能回报汗阿玛的期待。 可是,额娘说汗阿玛是支持自己的啊? 胤祺陷入了疑惑之中,于他而言,额娘、汗阿玛、陈夫子他们既是大人,又是权威,尤其是前面两者的话,他深信不疑,如今陈夫子代表的学术派与之产生矛盾,胤祺的心中就开始动摇和疑惑,尤其是他数次听到别人的异样的评价,看到别人的异样的眼神,更加剧了这种情况。 胤祺听到晋喜的话,愈发地不开心。 晋喜迟疑一下,说道:“奴才瞧着皇上应该不是对您有想法,倒像是对陈夫子有意见。” 事关皇上,晋喜也不好瞎猜,只能浅浅地说道,而且宜妃娘娘也说过会帮忙的,说不定皇上就是为了解决陈夫子的问题而来呢。 “真的吗?”要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呢,他可真的不喜欢陈夫子。 看着五阿哥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晋喜咬着牙点点头,“是真的。” 胤祺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如今已经知道晋喜是为了自己心中好受在哄着自己,但是他也不想拆穿,谁还不是个撒娇的宝宝呢? “小五。” 后面传来胤禛的声音,胤祺停下了脚步,“四哥。” 胤禛快步走过来,拉着胤祺走到一边,小声道:“你那夫子怎么回事啊?” 连四哥都知道了?胤祺沮丧着小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他不喜欢我说种地的事情。” “就这?”胤禛问道,五弟行农桑之事可是汗阿玛认同,陈夫子哪里来的胆量说不喜欢?难懂是仗着五弟老实,就欺负他? 胤禛上下打量胤祺两眼,小脸苦哈哈,眉头微微皱着,满脸都是难受与迷茫。 “可是这已经很严重了啊。”胤祺说道,这可是件大事呢,要是不能种地,他肯定会好难过的。 “我今儿听到陈夫子同太子身边的人说你不思进取,玩物丧志,尽是旁门左道……”胤禛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了,若只是种地,犯不着如此贬低胤祺,恐怕是有别目的。 胤祺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他什么时候玩物丧志了? “他……他……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胤祺眼眶又红起来了。 胤禛在心中叹息,这就是个小可怜,心思单纯得很,难怪被陈夫子欺负呢。 “你赶紧去找汗阿玛说说,免得汗阿玛从别的地方听到了生气。”胤禛很清楚,夫子是汗阿玛定下来的,这件事就算去找宜妃娘娘也没用,还是要找汗阿玛,先下手为强。 胤祺一想到汗阿玛今天还听到自己被夫子训导,心中更加地委屈和惶恐,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了。 胤禛被吓了一跳,即便是胤禟,也没有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吧,他手足无措,赶紧伸手给胤祺擦擦眼泪,哄道:“没事啊,你别难过,先跟汗阿玛说说,我会给你作证的。” 胤祺抽抽鼻子,“谢谢四哥,我这就去找汗阿玛。” 胤禛见他刚刚还哭得伤心,心中担忧,“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个去。”胤祺说道,心中想的却是万一汗阿玛要训斥自己,四哥在旁边看着,自己得多尴尬啊。 胤禛见他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又道:“你可别难过,这事儿都是他的错,我会给你作证的。” 胤祺再次道谢,胤禛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胤祚如今都多亏了胤禟照顾,他对胤祺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而且,德额娘之前还伤害过宜妃娘娘,宜妃娘娘依旧对胤祚很好,更是足以看出宜妃娘娘的胸怀,他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对于胤祺自然是能帮一时就一时了。 胤祺听到四哥的提醒,便朝着乾清宫而去,一路走得飞快,他得要趁着还没有人把谣言送到汗阿玛的耳边,去给自己平反,哼! 另一边,陈夫子到了乾清宫,先行礼,“臣陈铭给皇上请安。” 康熙正在看书,听闻动静也未让陈铭起身,而是说道:“陈铭啊,听说你在翰林院的学识可称得上一二,是吧?” 陈铭连忙说道:“都是旁人开玩笑说的,当不了真。” “无妨,朕今日看到一句话,颇为不解,想要问问你。”康熙放下书,手掌根撑着案桌的边缘,俯视道。 “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铭赶紧说道,此前他就被皇上钦点过回答问题,如今以为同往日一样。 “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稅熟贡新,劝赏黜陟,此话何解?”康熙淡淡地问道。 陈铭心中一惊,这是他下午给五阿哥讲的课,皇上怎么知道的?这是巧合还是皇上的暗示? 陈铭在心中疯狂地思考,汗水沁出额头,凝聚之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康熙又问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恶。 陈铭咬着牙选择后面的一种猜测,连连磕头道:“臣知罪。” 康熙哦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又问道:“你何罪之有?” “臣对五阿哥未尽到教导之责,还请皇上责罚。”陈铭说道,低着脑袋,心中惶恐不已,他之前便听说五阿哥醉心于农桑之事,又是丰泽园、又是赏田庄,他只觉得是皇上溺爱五阿哥而已,由着五阿哥胡作非为。 试问哪朝的皇子是种田的?可以醉心王权,可以征战沙场,可以稳定朝纲,但是!没有一个皇子去种地了,实在是有违体统。 再加上,五阿哥自从进学后,并未被皇上校考过,愈发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应当并未对其抱有太大的希望,这才由着五阿哥胡来。 教导一个只想着种地的皇子,陈铭觉得自己前途无望,对五阿哥提及农桑之事尤为厌恶,甚至偶尔出言不逊,好在五阿哥年纪尚小,加上他只是一些事实而非的话,让五阿哥根本抓不到把柄。 他甚至想好了,要是五阿哥同皇上告状,他就说自己是正常劝导,毕竟功课一事,与农桑无关。 只是他未曾想到皇上会旁听到这件事,五阿哥听不明白那些话,但是皇上肯定能知道自己在明训暗讽,夹带私货。 “陈铭,朕记得你是十八年的进士对吧?”康熙问道。 “是,臣确实是那一年的进士。”陈铭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是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臣只是担忧五阿哥沉迷农桑之事,耽误了功课,言辞不当之处,请皇上降罪。” 康熙轻轻笑了笑,这是把自个儿当傻子糊弄吗? “你还未曾回答朕先前问的问题呢?”康熙避开陈铭的话,问道,“朕想听听你如何能圆上这件事。” 陈铭当然说不出来,这句话本就不是他说的前面是百姓,后面是君王,“劝赏”是对农户的奖惩制度,“黜陟”是对官吏的升迁制度。 故而,五阿哥的理解是错误,应该由其更正,但是陈铭却粗暴地解释为前面两句为百姓,后面两句为君王,更是误导。 “臣知罪,臣……”陈铭还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但是他找不到,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让他如此糊弄五阿哥。 “胤祺是朕的爱子,朕疼爱他,朕信任你,所以才让你做了胤祺的启蒙夫子,你就是这样对待朕的信任吗?”康熙说着,走了下来,站在陈铭的面前,“朕对你失望至极。” “皇上恕罪。”陈铭赶紧磕头。 康熙背着手,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朕看了胤祺练习的大字,你同朕说说你是如何选择大字的。” 但凡写大字,必然是先简后难,前期以横平竖直的练习为主,后期再学文字构造,但是陈铭给胤祺的布置的作业,显然不是这样,时而简单,时而复杂,有些字放在胤禛的身上,都未必能写得漂亮,可见陈铭对功课的敷衍。 陈铭没有想都康熙连这种细节之处都能发现,整个人如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罢了,诚如你所言,让你来教胤祺确实让你怀才不遇了,自明日起,你便不用去昭仁殿了。”康熙万分失望地说道。 “皇上,臣知错了,求您再给臣一个机会。”陈铭赶紧认错,翰林院那么多人,他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如今被灰溜溜地赶回去,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而且,之前他为了攀附太子,同太子身边的人捏造了不少关于五阿哥谣言,如今还没有见到效果就退出了,岂不是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么一想,陈铭便觉得心中后悔不已,是他错估了皇上对五阿哥的重视程度,只求皇上重新给个机会,“臣已知错,但求将功补过。” “不必了,朕心意已决。”康熙说道,有些错误并非因为能够将功补过就可以犯的,阿哥们是大清的未来,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 陈铭又狠狠地磕了好几次头,言说自己的不易,康熙听得烦躁,梁九功一挥手,太监们一拥而上,将陈铭拖了出去。 第178章 胤礽告状 陈铭被拖了出去,丢到乾清宫外面的台阶上,甭论他是以头抢地还是痛哭流涕,旁人均是毫无反应。 梁九功在心里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嫌弃五阿哥,按他自个儿的想法,这翊坤宫中的人啊,个个都在皇上心尖尖上。 瞧皇上颓废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有宜妃娘娘陪着说会话,皇上就恢复了精神,这可是旁人远远不及的。 再说五阿哥,皇上私下常说此子肖父,那可是天大的赞赏,而七阿哥奔驰千里去福州造船厂,皇上更是时时挂念。 陈铭还想跪在乾清宫门口继续给自己求情,却被得了干爹吩咐的魏珠带人直接轰走了。 他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朝着宫外走去,脑子里面却是一刻不停地想着事情,皇上这边对他厌烦了,还有太子那边呢,若是能依附于太子的话,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他要是想投诚,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要用什么投名状呢? 陈铭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黑,接着被人推倒在地,身上挨了一阵拳打脚踢,他哎哎哟地叫个不停。 背后之人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很快就停手了,他只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快快快,按住他的脚。” 陈铭还以为对方是要剁掉自己的脚,惶恐地乱踢着,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一哄而上,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脚上被踩了两下,他心中有些茫然,被踩脚虽然也疼,但是比起剁脚,这点疼痛不值一提。 “快走,快走,人来了。”有望风的人大喊道。 众人一哄而散。 “何人喧哗?” 陈铭挣扎了好一会,才挣脱出来,发现自己的头上套了个布袋子,一旁询问的人正是宫中的侍卫,连忙说道:“有人袭击我。” 赶来的侍卫正好是在乾清宫附近当差,自然看到陈铭被丢出来的场景,见是他,几人对视一眼,道:“原来是陈大人,不知感觉如何?是不是需要叫太医?” 陈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看着那个小小的鞋印,计上心来,“不劳烦太医了,我自己慢慢回去,只是这行凶之人……” “这个就不劳陈大人费心了,卑职定然会向上禀告,查出真相。”为首的人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凶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 陈铭拱手道:“如此就有劳了,哦,对了,先前那人踩了我一脚,这鞋印看着奇怪,像是孩童的,可作为线索调查一二。” 为首的人心中却是有了别的想法,这陈铭是五阿哥的夫子,如今被丢出来,恐怕是得罪了贵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五阿哥了,所以是五阿哥带人揍的吗? “多谢陈大人提供的线索,在下会好好调查的。”那人说道,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事情怎么调查?不如拖着不了了之。 陈铭瞧出了那人敷衍的意思,气得脸涨红,鼻腔里哼了好几声,才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身狼狈,五阿哥这个梁子,他算是结下来了,日后定要讨要回来。 被念叨的五阿哥正站在乾清宫里面对手指,忽而鼻子生痒,小小的阿嚏了一声,差点冒出个鼻涕泡。 “你说陈夫子造谣?”康熙皱着眉,他刚刚才斥责了陈夫子未用心教导胤祺,转而胤祺就来告状。 “对,他同旁人说自己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心里是旁门左道。”胤祺说道,他再次想起这话来还有几分气愤。 “他同何人说的?”康熙问道。 胤祺抠着脑袋想了想,四哥没有说陈夫子是同何人说的,糟糕。 康熙瞧着他为难的样子,便道:“是别人同你说的闲话吗?” “不是闲话,是……”胤祺抿住了嘴,他不能把四哥供出来,“儿臣不能说,反正不是闲话。” 康熙没有逼迫他,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朕知道了,自明日起,陈夫子就不教你功课了,朕再为你寻一位夫子。” 胤祺哦哟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喜滋滋地又近了两步,“儿臣多谢汗阿玛,汗阿玛太好了。” “这就好了?”康熙故意凑近了问道。 “当然,汗阿玛是最好的汗阿玛。”胤祺说着,还扬了扬下巴,看在汗阿玛帮他解决了陈夫子的事情,他就好好夸一番吧。 康熙看得欢喜,朝他招招手,“来朕的身边,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子?” 胤祺走过去,站在汗阿玛的面前,他思考了一下,“儿臣想要一个会种田的夫子。” 康熙的手肘架在椅子上,半靠着椅子,听见儿子这个要求,想了想,“朕想想办法,争取给你找一个会种田的夫子。” “多谢汗阿玛。”胤祺高兴地说道,他单方面宣布,汗阿玛是对他最好的汗阿玛了。 得到儿子彩虹屁的康熙哈哈大笑,心中的阴霾都少了很多,犹记得之前胤祺还对他有几分全然的陌生和畏惧,如今亲昵了不少。 他道:“以后再有功课上的事情,就同朕直接说。” 宜妃为了陈夫子的事情绕了一大圈,又是赏花,又是喝茶,他自己还被胤禟那个臭小子教训要节俭,塞了两块沾着口水糕点。 胤祺踯躅了一下,“儿臣觉得……觉得丢脸,哥哥们那么优秀,儿臣……”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朕亦觉得你优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必妄自菲薄。” “汗阿玛真的觉得儿臣好吗?陈夫子说……”胤祺有些不确定,两只小手面前抠着。 一听到“陈夫子”,康熙就觉得火气腾腾地直冒,“他又说了什么?” “他说汗阿玛夸奖儿臣是因为爱子之心,不是真的赞同农桑之事。”胤祺说道,他想知道这个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康熙评价道,又看了看正仰着头,眼眸之中亮晶晶的儿子,“朕岂是那是非不分的人?朕夸奖你,是因为你做得好。” 胤祺被如此肯定,心里激动到不行,又有点小羞涩,小脸微微泛红,小声道:“儿臣知道了,多谢汗阿玛。” 两父子一顿交心,胤祺终于不用再面对陈夫子含沙射影的嘲讽了,康熙赢得了儿子的信任和亲近,彼此都很满意。 等到胤祺离开,康熙坐在桌子前,心中还是有几分愧疚,这几日,他因着赫舍里的事情,有了几分懈怠,才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让胤祺受了委屈。 他心中还有些疑惑,陈夫子到底是同谁说了这些话?而这人还能让胤祺支支吾吾维护着? 康熙在心中一一筛选着胤祺身边的人。 “皇上,太子来了。”梁九功进来说道,犹豫了一阵,“刚刚陈铭在出宫的路人被人揍了。” 康熙正准备让保成直接进来,听到梁九功后面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胤祺干的,但是胤祺刚刚同他在一起。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康熙问道,他想了想,总不至于是宜妃吧。 “还没有。”梁九功说道,他也不好说别人都觉得是五阿哥做的,不过,他很清楚,五阿哥刚刚就在乾清宫,怎么可能分身去揍人呢。 “去查查看,别让人传出闲话来。”康熙说道,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胤祺,旁的人说不准也是这样的想法。 梁九功听出来康熙话语之中的维护,赶紧下去安排。 胤礽进来后,先给康熙行礼,“儿臣参见汗阿玛。” “保成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康熙问道,自从上次挨了一顿训斥之后,保成老实了不少,如今事事妥帖,倒真像是个储君了。 “汗阿玛,儿臣听人说了件事。”胤礽面露迟疑,似乎还心存犹豫,见汗阿玛等着自己的下文,才鼓起勇气说道,“臣听五弟的夫子言其心术不正,难以教导,而且刚刚还听说五弟揍了夫子,实属嚣张跋扈。” 康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想起刚刚自己问到何人与陈夫子传话之时,胤祺三缄其口的维护,莫非就是太子。 如此一想,康熙便觉得胤祺此子爱护兄弟,实为难得。 胤礽瞧着汗阿玛的表情,还以为皇上对胤祺也不满了,于是继续添油加火,“儿臣听说了此事,心中担忧,特意来同汗阿玛说一声,五弟现在还小,若是有不对之处,尽早矫正……” 康熙朝后靠在椅背上,心中难免又想到了赫舍里,原本已经消失的疲倦感,再次卷土重来,“你觉得如何矫正比较好?” “此事全凭汗阿玛做主,儿臣只是觉得不能放纵五弟如此言行,这日后说出去丢的可是咱们皇家的脸面呢。”胤礽说道,又补充道,“得要找一个更加严格的夫子,将这些陋习一一改正。” “你是这么想的?”康熙问道,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神色,“专门找个夫子监督胤祺的言行,是这样的吗?” “儿臣虽不愿如此,但是此乃必要之措施。”胤礽振振有词地说道。 “对了,此事你是如何听说的?”康熙问道,转换了话题,他想看看这到底是胤礽的想法,还是别人教导的? 胤礽说道:“是儿臣身边的奴才听陈夫子说的。” “那你可曾想过陈夫子为何偏偏同你身边的奴才说这件事?”康熙追问道。 “这……”胤礽心中清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可能觉得儿臣是哥哥,想要儿臣提点胤祺一二……” “因为胤祺与你有矛盾。”康熙打断他的话,保成自幼聪慧早熟,怎么会猜不透陈铭这种行为代表的意义,只不过故作不知而已,“你上次与胤祺闹了矛盾,朕惩罚了你,旁人觉得你心怀不满……” “儿臣没有。”胤礽赶紧为自己辩驳。 “若非如此,陈铭为何不同朕说,而是要同你身边的奴才说这件事?”康熙淡淡地问道,“难道说你比朕更有资格管教胤祺?” 胤礽哑口无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当初,朕罚了你之后,你可曾背后埋怨过胤祺?”康熙问道,若不是保成透露出不满的苗头,陈铭应当不会胡编乱造诬陷胤祺,以此来博得保成的好感。 “儿臣……”胤礽支支吾吾,一张羞愧的脸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康熙头疼,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保成,你是太子,其他的人将来只是臣子,你又何必处处为难他们呢?” 胤礽抿了抿嘴唇,倔强地低着头,“儿臣不是……” “那你是为何如此?”康熙换了个姿势,瞧着胤礽的表情,说道,“你若真是为了胤祺好,便不会不去核实陈夫子的言行,便急匆匆地来同朕告状。” 胤礽羞愧地低下了头,汗阿玛的视线让他踯躅不安,恨不得钻进地缝躲起来。 康熙瞧着儿子这模样,难免心软,起身将保成拉到一旁坐下,“同朕说说。” “儿臣……”胤礽的话横在嘴边,还是难以开口。 “说吧,朕听着。”康熙说道。 “儿臣觉得……觉得汗阿玛没有以前喜欢自己了。”胤礽嘀嘀咕咕地说道,他有点赧然,感觉自己像是个邀宠的小孩一样。 康熙笑了笑,“你还觉得朕不够疼爱你吗?” 胤礽摇摇头,“但是其他人都觉得汗阿玛更喜欢五弟和九弟啊。” “朕真的如此吗?”康熙看着他,他不止一次同保成强调过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他,但是依旧抵不过风言风语,“保成啊,朕该说的,该做的,朕已经都做了,朕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汗阿玛……是对儿臣失望了吗?”胤礽心里难受得很,脑袋低着,看不到微红的眼眶,但是语气中带着几分哭腔。 “朕是觉得有几分伤心。”康熙说道,“自打你出生,所有的待遇都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甚至比朕还好。” “儿臣不想要那么多待遇,只想要汗阿玛。”胤礽小声说道。 “可是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康熙一直都希望胤礽能够同其他的阿哥和睦相处,一来是因为兄弟之情,二来这些人都是他将来的助力,“若是你以后坐上这个位置,弟弟们都与你不亲近,你又如何?” “他们不敢不服……”胤礽小声说道。 康熙听着这略带稚气的言语,道:“面服心不服,是你想要的吗?” 胤礽当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是长期以来,他听到的都是自己是太子,以后所有的人都臣服于自己,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人若是不服气该如何? “保成,朕再说一遍,你可要记住了。”康熙说道,“你是大清的太子,是朕的嫡子,朕对你疼爱有加,对你期望有加,你应当克己复礼,做好太子的本分,做好兄长的本分。” 康熙顿了顿,又提醒道:“事不过三。” “儿臣……儿臣知道了。”胤礽说道,他嘲讽胤祐为一,防备胤禛为二,此为三。 要是有第四次,汗阿玛会如何呢?他不想想象。 “退下吧。”康熙说道,等到胤礽走了,他那点欢喜之情早就消失殆尽。 梁九功进来的时候,看到康熙满脸的愁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有什么话直说。”康熙根本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梁九功有事情,不然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毫无眼力见儿地闯进来。 “皇上,殴打陈铭的人查出来了。”梁九功说道。 康熙掀了掀眼皮,“是谁?” “是……”梁九功有些犹豫,道,“是六阿哥和九阿哥。” 依照六阿哥现在的样子,说是九阿哥的主意也不为过,之所以加上六阿哥,也是梁九功一点私心,担心康熙追究九阿哥的过错。 “他们俩?”康熙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知道胤禟的鬼点子多,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梁九功一言难尽地点点头,初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也是不肯相信,但是证言都摆在面前了,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们俩也动手了?”康熙还是不肯相信,这两个小调皮蛋还有这等能力? 梁九功更加不知道如何描述好,瞧着皇上不问到个答案不会善罢甘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奴才们动的手,随便揍了两下,不过……最后九阿哥让人按住了陈铭的脚……” “怎么?”康熙瞧着梁九功说起来吞吞吐吐,恨不得将人叫到乾清宫自己亲自问个清楚。 “他和六阿哥一人上去踩了一脚。”梁九功说道。 康熙无语,大大的无语,他甚至都想到是不是叫人废了陈铭的脚,结果是踩脚? 踩脚? 康熙忍不住笑了,骂道:“臭小子,揍了就揍了,若是可以,朕也想揍陈铭,你警告一下,让那些奴才们嘴严实一点,别到处透露风声。” 见皇上心情愉悦,梁九功也跟着笑了笑,应声退了下去。 过了两日,康熙还真的给胤祺找到了一个种田的夫子,是个老翰林,原本是农家子出身,于种田之事上,倒是懂得一些。 这次,康熙亲自考察过之后。觉得满意了,才让他去给胤祺启蒙。 而正在这时,康熙接到几封折子,都是弹劾胤祺的,他翻了翻,说是胤祺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竟然一言不合就在宫门口殴打官员。 康熙看了看上奏的人,好几个都是与索额图有关系的人,不免心中烦躁,上次陈铭向保成身边的人告密,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朝中已经私下形成了太子党,大臣之中有人将心思打到了保成的身上,妄图以此获利。 尤其是索额图,不止一人弹劾他扯着太子的旗号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康熙不相信这是保成的主意,但是任由这般下去,朝纲必然混乱,这一个个都想要从龙之功,他还没死呢! 之后两天,弹劾的折子如同滚雪花一般越来越多,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说陈铭得罪了五阿哥,被五阿哥活活打死了。 康熙听着颇为无语,五阿哥才几岁,要是有这个能耐,岂不是天生神力? 谣言止于智者,但愚者盲从,康熙决定快刀斩乱麻,否则再传下去,胤祺的名声就没了。 之前梁九功说过奴才们只是随便揍了两下,但折子上却说陈铭受伤颇重,梁九功无须在此事上撒谎,所以陈铭这伤势十分蹊跷啊。 因此,康熙叫来侍卫阿南,让他暗中调查陈铭,就从他这严重的伤势调查起。 这次,他不只是要管,还要管得漂亮,最好是能一劳永逸,不再给人机会挑拨保成与胤祺的关系,也希望保成能明白他的苦心。 等到阿南汇报了调查结果之后,康熙决定借着早朝的机会,将这件事了结,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胤祺一个交代。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瞧着下面众臣说道:“最近,朕接到了不少弹劾胤祺的折子,说他目中无人,说他狂妄自大,说他殴打大臣,敢问这些上奏之人,证据何在?” 康熙很少在朝堂之上谈论阿哥们的事情,如今却公然提出,让众臣面面相觑,不知皇上何意。 “你们一个个言之凿凿,好似自己在场目睹一般,怎么现在拿不出证据吗?”康熙又问道,点了点几人的名字,“你们说给朕听听。” “回皇上的话,臣是听陈铭说的。”被点名的一个大臣站出来说道,“陈铭脸上有伤为证。” “那就一定是胤祺指使的吗?”康熙反问道。 “这……可陈铭之前确实是五阿哥的夫子,据他所言,自己得罪了五阿哥……”那位大臣又道。 “朕还斥责他了,难道是朕揍的?”康熙冷哼两声,这是什么破推测? 回话的大臣哑口无言。 “那就让陈铭自己来说。”康熙让人将陈铭请了上来,“你说你这伤都是在宫中被胤祺揍的?” “臣不敢妄言为五阿哥所为,但是宫中侍卫都曾目睹过臣被打时候的场景。”陈铭说道,他的鼻青脸肿,脸上红红青青一片,看着伤势的确是不轻。 “是他见到的吗?”康熙指了指他身旁的侍卫问道。 陈铭眯着眼睛凑近看了看,确实像是之前同他说过话的那个侍卫,便点头道:“应当是的。” “陈铭说挨揍那天你也在场?”康熙又问了问侍卫那日的情况。 “回皇上的话,那日卑职在宫中巡视,听到有人喧哗,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陈大人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而且头上还带着的一个布袋,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被人殴打了,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问道。 第179章 新年快乐 “可是当时陈大人的脸上并没有这么严重的伤痕,而且卑职也问过陈大人是否需要叫太医,陈大人自己不愿意让太医查看伤势。”那侍卫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听说有些伤痕,当时看不见,得要之后才会显现出来。”陈铭说道,他是听说别人说过这样的事情才敢出此下策。 “陈大人说的是瘀伤吧。”那侍卫反问道,他们这种会拳脚功夫的人,见得伤势也多,说起验伤也并非全然不懂,“如果是您脸上的这种伤,当时便会有痕迹,绝对不会如今才显现出来,您若是不信,可以叫太医来看看。” 所以,陈铭的伤势哪里来的? 陈铭闻言,面露难堪,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哪里知道这么细致的东西,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没有办法精准地弄出那种瘀伤。 康熙瞧着陈铭有些心慌了,便说道:“而且事发之时,胤祺正在乾清宫中与朕谈论事情,如何能分身去殴打你?” “这……”陈铭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那个时候胤祺正在乾清宫。 毕竟往常那个时辰,胤祺应该回了阿哥所,正好缺少重要人证,就算有奴才的证词,他也大可言说是惧于五阿哥的淫威,而不敢说真话。 而今有皇上这样的人证,他这盆污水如何能泼出去? “怎么?可还有话说?”康熙问道,原本只是查清事实,定下陈铭的罪便可,他放在早朝之上还是有几分私心——胤祺的名声。 一道旨意固然可以将事情摆平,但是有些人心中总会觉得不服气,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在包庇胤祺,倒不如将事情摊在明面上说清楚。 胤祺还小,以后的道路很长,断然不能背负此等污名。 陈铭跪伏在地,为自己鬼迷心窍而懊悔,他在翰林院有清高之名,如此皇上才会看重他的才华,然而,到了五阿哥的身边,才发现五阿哥的志向并非成为读书功名,而是种地。 再看看之前给其他阿哥们做过启蒙夫子的人,颇受皇上重视,如今早已经飞黄腾达,他这心中难免生出一份渴望。 五阿哥绝非读书之才,那他岂不是出头无望?又听说先前五阿哥和太子有些嫌隙,如此才生出旁的心思。 康熙见陈铭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暗中嘲讽,就这样子,还肖想从龙之功? “你自觉胤祺好种地,无出头之日,教导之时敷衍了事,还三番五次借着其他阿哥的由头打压胤祺,妄图挑拨诸位阿哥之间门的关系。”康熙淡淡地说道,这话瞧着是同陈铭在说,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在下面逡巡了一圈。 “臣发誓,臣绝无此想法。”陈铭连连磕头,借他天大的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承认自己有这个想法啊。 “发誓要是有用,这下面站着一半的人都要被劈没了。”康熙淡漠地伸出食指,点了点下面站着的诸位大臣。 众人:倒也不至于……吧…… “朕察觉你不对劲之后。”康熙顿了顿,“将你训斥一顿,然而你不思悔改,心中怨恨朕,怨恨胤祺,故意折腾出种种事情,栽赃陷害胤祺。” 陈铭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但看皇上已经下了结论的样子,又无从辩驳。 康熙见陈铭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你身为读书人,无半分读书人的清高与桀骜,反倒是为了一己私利,栽赃诬陷孩童,朕对你失望至极。” 最后几个字有千钧之力,陈铭哑口无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冷汗涔涔地淌着。 虽然骂的是陈铭,但是康熙很明显就是将所有人一并都算上了。 “你们觉得太子是储君,恨不得各个觍着脸贴上去,费尽心思琢磨他的喜好,擅作主张。”康熙说道,走下了龙椅,“朕告诉你们,太子是储君,但是其他的阿哥将来也会是大清的肱股之臣,你们这般行事,是在祸害大清的江山,朕万万容不下如此卑劣之行径。” 站着的大臣们皆是噤声屏息,不敢言语。 “胤祺种地,是朕的旨意,农事处也是朕一力要求建立的,朕先前不说,是担心给胤祺压力。”康熙走到臣子中,缓缓踱着步。 众人生怕康熙停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好似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全部被皇上看穿了。 好在康熙并未特意指摘任何一个人,继续说道:“但,朕发现,这让你们产生了误会,误会朕对胤祺不在乎,而肆意污蔑。” “朕今日便同你们说,太子是大清的嫡子,朕重视他,胤祺,是大清的栋梁,朕亦重视。”康熙站在台阶之上,面对诸位大臣,宣告道,这是一种表白,更是一种震慑。 “皇上圣明。”众位大臣赶紧行礼。 “从今日起,朕不愿再见到你们再行捕风捉影之事,欲行其事前,先反省一下你们自己的目的,望诸事三思而后行。”康熙指责道,又看看还跪在下面的陈铭说道,“还有陈铭,有违师德在先,构陷阿哥在后,实乃罪大恶极,但朕念在此事未酿成极大恶果,便不过分追究,自今日起革去你所有官职,永不录用。”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陈铭,陈铭顿时便又要求饶,触及康熙的眼神,他张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已经彻彻底底明白自己的地位——一颗博弈后被抛弃的棋子而已。 瞧着这一个个站着的人,当初结交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冷漠的嘴脸。 他之前还高兴有人附和自己的行为,如今看来,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眼看着作用耗尽,便被人抛弃。 至于皇上,那更是杀鸡儆猴,打击他就是为了给了躲在他这张大旗之后的人一个警告。 而到底是谁在宫中殴打的他,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人会去计较这件事,世人只会知道是他心胸狭隘,攀龙附凤,构陷五阿哥。 下了朝后,康熙心满意足,决定去翊坤宫一趟,毕竟他帮了胤禟这么大的忙,定然要去留个名。 翊坤宫内,郭宜收到了皇贵妃的邀约,正准备早去早回,翊坤宫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呢,结果迎头就撞上了过来的康熙。 先前她知道胤祺被弹劾后,准备去乾清宫一趟问问详情,结果半道上碰到前来传话的梁九功,说皇上让她少安毋躁。 眼下,这是解决好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行礼。 “宜妃这是要出去。”康熙朝里走去,笑着问道。 “皇贵妃邀请臣妾去闲聊一会,皇上这是有喜事儿吗?”郭宜试探地问道。 康熙点点头,“进去说。” 而后,郭宜听了早朝上的事情之后,这心才稍稍安定一些,原本她让胤祺去种地就是为了避开九子夺嫡,没想到还是卷进这些纷争里面了,倒是显得她之前想得简单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康熙说道,带着微微的叹息,神色颇有几分凝重,“你为胤祺选的道路很好,朕很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朕会护好他们的。” 宜妃想要几个儿子平安顺遂,那他就尽自己全力,护他们周全。 郭宜愣了愣,很少见康熙如此认真地给出承诺,她轻轻地笑了笑,“臣妾自然是相信皇上的。” 她确实很相信康熙会对儿子好,就算是一事无成,康熙也不会对他们如何,但是她提防的是新帝。 天家自古薄情,虎毒尚且食子,手足更甚之。 如今年胤禛与胤禟的关系好,应该是不会发生历史上的兄弟相残之事,但是万一继位的不是胤禛呢? 她也要保证儿子们地位不可动摇,如今尚且年幼,康熙便是最好的保护伞,之后,就要全凭自己的能力了。 不论是为了崽崽的未来,还是自己的幸福晚年,她觉得还是要多多奋力卷崽。 “朕瞧着你这心中还有事情。”康熙说道。 “臣妾……”郭宜微微低头,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得皇上如此善待是他们几人的幸运,臣妾担忧他们日后若是大事无成,让皇上失望了。” “胤祐与胤祺如今已经很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康熙笑着说道。 若不是宜妃另辟蹊径,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想送自己的儿子去种田去做木匠,这么想来,宜妃先前说的士农工商平等的观念岂不是都是在为儿子铺路? 不过,事实证明,即便宜妃是在为儿子铺路,他自己也从中获益不少,若都会带来这样的结果,他倒是希望宜妃多为儿子铺几条路,顺便也能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感悟。 “只要不成纨绔子弟,朕都不会觉得失望。”说到这里,康熙的神色僵住,“胤禟呢?” “胤禟同胤祚在偏殿玩耍。”郭宜迟疑地说道,她怎么觉得康熙的神色不对劲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康熙顿了顿,看着宜妃的心提起来,他笑了笑,“其实胤祺这锅背得也不是那么冤枉。” 这天降黑锅如何还不冤枉了? 郭宜满脸的茫然,转念一想,康熙刚刚提到了胤禟,“您是说揍人的是胤禟?” 康熙看见宜妃满脸的不相信,跟着说道:“朕当初也是你这般想法,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朕不相信,而且你可知他最后还做了什么事情吗?” 郭宜觉得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多智者近乎妖,不然她也不会怀疑他同为穿越者,也同时可以想象出前一世胤禟到底给胤禛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做了什么?” “他叫胤祚一起踩了陈铭的鞋子。”康熙一时间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宜……上次胤祺和太子打架,胤禟就说过要去踩太子一脚这样的话,没想到竟然在陈铭的身上实现了。 “真的是他?”郭宜还是忍不住再次确定一下。 康熙点点头,“他叫了往常跟着他们俩的奴才,先套了个布袋,再揍得人。” “还好,还知道套头。”郭宜小声嘀咕了一声,见康熙的眼刀子飞了过来,赶紧说道,“怎么能揍人呢?臣妾定然好好教导一番。” “行了,朕知道你舍不得。”康熙说道,他也是舍不得,不然早就把人提溜到乾清宫训话了,“朕也就是同你说说,日后你多留心点,别让人寻着把柄。” 郭宜顿时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纨绔子弟背后溺爱孩子的父母,同康熙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六哥哥,咱们去看看……”胤禟的话还有一半卡在喉咙里面,迈进门槛的脚一顿,又悄咪咪地往回缩着。 这一看就是很心虚的样子。 小脚一收回去,转身就推着胤祚,嘴里压低声音念念叨叨,“走走,赶紧走,阿玛在呢……” 除非康熙又聋又瞎,这才能看不到两个大活人,但是康熙明显眼利耳聪,瞧着两人这个样子,扬声道:“胤禟。” 胤禟的身子一僵,半晌才转过身,嘿嘿干笑着打招呼,“阿玛好啊。” “你过来。”康熙招了招手。 胤禟一看康熙扬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小屁股,听到康熙只是招呼他过去,又伸着脑袋,说道:“阿玛要说什么呀?我在这里也听得到哦。” 康熙哭笑不得,“你给朕进来。” 胤禟眼珠子转了转,躲在胤祚的身后,“六哥哥,你在前面挡住我。” 胤祚神色动了动,怔住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进去,胤禟双手紧紧抓着胤祚腰侧的衣服,猫在他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 “怎么?你在害怕?”康熙似笑非笑地问道。 “儿臣才不害怕呢,哈哈。”胤禟挺起小胸膛,嘴硬干笑道。 “你不害怕怎么不过来?”康熙反问道,已经发现胤禟已经虚了,心中更是想吓唬一下,“怎么做了坏事就不敢过来了吗?” “儿臣才没有做坏事呢。”胤禟扬扬小下巴,对康熙这么评价自己很是不满。 “不是你要揍陈铭的吗?敢做不敢当?”康熙挑了挑眉,说道。 “那是因为他欺负五哥哥呀。”胤禟理直气壮地说道,只是依旧躲在胤祚的身后。 “他欺负胤祺你就要揍他,要是朕欺负胤祺呢?”康熙忽然问道,想试探个结果。 谁知道胤禟面带疑惑,歪着脑袋,瞅了康熙半天后,才疑惑道:“阿玛为什么要欺负五哥哥?” 好问题! 康熙一下子被难住,他想了想,“朕就是比喻一下。” 胤禟依旧是很疑惑的样子,似乎还是想不通汗阿玛为何要欺负五哥哥。 康熙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兔崽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扬了扬声音,“胤禟!” “儿臣在呢。”胤禟打起了精神,看向阿玛。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需要告诉朕,朕……” “阿玛是要帮儿臣揍人吗?”胤禟抢答了问题。 “是,啊,不是。”康熙差点都被带得迷糊了,赶紧说道,“朕岂能……让你一错再错?” 他准备说助纣为虐了,但一想胤禟未必听得懂。 “啊,不是啊。”胤禟闷闷不乐,还以为汗阿玛会站在自己这边呢。 “你是皇子,是阿哥,做事要有君子之风。”康熙语重心长地说道,他这么多儿子,就没有哪个行事像胤禟这般大胆的,偏生年纪还小,大道理全然听不懂,让人感到一阵阵心累。 “哦。”胤禟垂头站在胤祚的身后,抠着胤祚衣服上的绣花,态度极为敷衍。 康熙……转头又看向宜妃,宜妃正优哉游哉品着茶水,他道:“你以后要好好教导一番,若是动辄揍人,会落得残暴不仁的名声。” “臣妾知道了。”郭宜说道,对着胤禟招招手,“过来额娘这边。” 胤禟的小脑袋看了看阿玛,最后如同一只过街的螃蟹,横着走到了额娘身边,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姿态。 “揍人是不对的,知道吗?”郭宜摸摸儿子脑袋。 “可是他欺负五哥哥。”胤禟有些委屈,明明就是那个坏人先欺负了哥哥,为什么都要说他不对呢? “那是陈夫子的过错,自然有汗阿玛处置他。”郭宜说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靠揍一顿就能解决的,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胤禟说道,“那汗阿玛要是不能解决,儿臣可以揍人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刁钻。 郭宜想了想,说道:“要是你汗阿玛都不能解决,就应该让大家聚在一起拿主意,你现在还小,万一别人伤到了你怎么办呢?” 胤禟拧着两条小眉毛,想了想,“儿臣知道了,以后会和额娘商量的。” 瞧见康熙的脸色,又低低地补上后面那句话,“也会和阿玛商量的。” 这才差不多,康熙转怒为喜,“你若是受伤,你额娘会挂念的,哥哥们也会挂念。” “那阿玛呢?”胤禟问道。 康熙……见儿子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他轻咳了一下,声音很小地说道:“朕也会挂念你的。” 得到阿玛的挂念,胤禟满意地点点头,“儿臣以后会小心的啦。” 在不让别人伤害到自己的时候,再揍人! 康熙可不知道他这个心眼颇多的儿子心中真实想法,听到他说自己会小心的,便以为他已经将话听进去了,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胤禟瞧瞧额娘,又瞧瞧阿玛,扬着小脑袋问道:“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依旧不肯放开胤祚的衣服,一步步朝后退着出门,这一边退着,还一边看向阿玛。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吓得胤禟飞速蹿了出门,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康熙担心他摔着,急急起身快走两步,胤禟冲了两步站稳后,拉着胤祚的手飞速跑开,生怕自己跑得慢一点,阿玛就追过来揍屁股。 康熙骂了一句“臭小子”,又坐了回去,“朕幼时可没有这般调皮。” “胤禟却是皮了点,但是臣妾瞧着正好。”郭宜说道。 “好在何处?”康熙也抿了一口茶水。 “一是重情义,您也知道,他同胤祚并不相熟,但是他同胤禛交好,也愿意带着胤祚一起玩耍,看到胤祺被欺负,更是想办法帮忙出气。”看着康熙的眼神又横了过来,郭宜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法子不对,但是兄弟情深倒是有的。” 康熙点点头,“若不是为此,朕必然将他好好训斥一番。” 郭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疼人的也是您。 “其二,便是性子活泼些,胤祺性子良善,胤祐又腼腆,倒是胤禟的性子活泼些,也格外招人疼爱。”郭宜说道,这宫中绝对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瞧瞧,皇贵妃喜欢胤禟,皇太后戏称福娃禟禟,连康熙都能包容胤禟的大错小错,可见性子活泼的确是更加得宠一些。 “朕瞧着胤禌的性子也沉稳得很。”康熙说道,他很少见胤禌哭过,抱着也不闹腾,不高兴的时候,小嘴一瘪,欲哭不哭。 “的确如此。”郭宜想起梦中那个乖巧懂事的胤禌,再痛再累,也会说一切安好,“唯独胤禟是个混世魔王,会闹腾,这以后啊,有他护着兄弟,臣妾也不担心他们吃亏。” “是不用担心他们吃亏,该担心吃亏的是别人了。”康熙说道。 郭宜瞥了他一眼,有您这样埋汰自己的儿子的吗? “朕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就胤禟的那个小心眼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从小到大就一直跟康熙不在乎,还算康熙大度,一边咬牙一边宠着。 “是是是,胤禟是个小心眼子,这心眼小,日后才能去户部给皇上赚银子啊。”郭宜说道,就胤禟那个赚钱的能力,户部只会盆满钵满,不愁银钱了。 这话在胤禟抓周礼上就提到过,是为了弥补差错说的一句场面话,至少康熙是这么觉得的。 如今旧事重提,康熙笑容淡了些,“胤禟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胤祺去种地已经被如此为难,换做胤禟去从商,又该面对什么样的风风雨雨呢? 虽然他现在已经支持海上贸易了,但商人地位依旧低贱,要改变这样的印象并非一日之功,他不想自己儿子将来面对举朝反对弹劾。 “确实如此。”郭宜低头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她并非一定要胤禟去经商,只是如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她希望自己能给他做好一些铺垫,让他走得不至于艰难。 两人静默地饮了一会茶,还是郭宜主动开了口,“臣妾失言,说了这虚无缥缈的事情,坏了氛围。” “家常闲话而已。”康熙笑着说道,顺着台阶下来。 “对了,胤祐最近有消息传来吗?”郭宜问道,前些时候还在江宁地区,如今该到福州了吧。 “算着日子,该是到福州了。”康熙说道,提到胤祐,他也有了几分牵挂的愁绪,“不过这消息在路上还得有段时间门,想必过些时日就能收到音讯了。” “如此最好了,昨天胤禟还嘀嘀咕咕地说要把东西都收起来,等着胤祐回来分享。”郭宜说道,作为团宠,胤禟享受了几个哥哥的喜欢,同样的,有什么好东西,也会记挂着哥哥一份。 “他这一天天地倒是忙得很。”康熙想了想,自己好几个儿子都同胤禟关系不错来着,难道都是看中了他那黏糊糊的性格吗? 那肯定也没有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您忙! 郭宜腹诽着,忽而看到堇姑姑进来,想起来自己先前安排了点事情呢。 第180章 育儿心经 郭宜些微紧张地看着康熙,心里盼着他能早点走,自己好不容易准备吃一次独食,怎的还赶巧碰上了呢? 康熙瞧了一眼时辰,从宜妃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端倪,“今儿中午就在翊坤宫用膳吧,梁九功,你去安排一下。” 他的话音才落下,外面传来一阵通传——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郭宜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皇贵妃就算了,毕竟来过,贵妃又是哪门子的风给吹了过来? 一想到先前的闹鬼传闻,郭宜先替两位当事人尴尬了一把。 皇贵妃刚刚迈进门,微微一愣,随后十分自然地笑着说道:“原来皇上也在,臣妾正想着宜妃妹妹为何久久不来呢。” 身后进来的钮祜禄氏行了个礼。 郭宜悄咪咪地打量着康熙和钮祜禄氏的神色,均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好像之前“未婚夫闹鬼”一事从未发生过。 这不得不让郭宜感叹,大佬就是大佬啊,什么爱死爱活的深情根本不存在,利益放在第一位。 宜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康熙自然能猜出她的想法,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略带警告,随后才同皇贵妃说道:“朕有事与宜妃相商,倒是你们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闻翊坤宫今儿加了点小食,特地过来蹭饭呢,万望宜妃妹妹不要嫌弃我们不请自来。”佟皇贵妃笑着说道,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郭宜瞪大了眼睛,她就是去御膳房加了个餐就被皇贵妃知道了? 这是又要瞒着自己吃独食了?康熙似笑非笑地看了宜妃一眼,“原是如此啊。” 郭宜心中一个咯噔,避开康熙的眼神,干笑两声,“能得皇贵妃姐姐喜欢,那自然是好的。” 瞧着堇姑姑退了出去,郭宜悄悄地松了口气,想必堇姑姑能够把事情安妥帖。 “贵妃怎么也一起过来了?”康熙又看向钮祜禄氏,这位向来不与宫中其他人怎么来往,怎么也会来翊坤宫? “臣妾去给皇贵妃请安,正巧听说了宜妃宫中的事情,心中好奇,便来瞧瞧。”钮祜禄氏说道,自从小赫舍里氏被关起来,皇贵妃又帮她利落地收了尾两人的关系便好了很多,平常也会往来一些。 康熙瞧了宜妃一眼,“合着大家都知道,就是朕不知道了?” 郭宜的表情垮了下来,小声嘀咕道:“臣妾原本只是打算自己宫中添两道菜,谁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呢。” “这倒只是赶巧,臣妾留了贵妃用膳,让如萩去御膳房加点菜,赶巧碰上堇苒吩咐加膳。”皇贵妃说道。 皇贵妃是听如萩顺口提了一嘴,她记得有这么件事儿,便拿来做了由头,起先还以为是因为皇上在翊坤宫用膳,宜妃才添了两道菜,原没想到宜妃是为自个儿添的,倒是闹了个乌龙。 “说了这么久,宜妃不如说说是什么美味佳肴,竟然惹得大家馋虫大发。”康熙说道,又看向了宜妃。 郭宜脸都麻了,干脆豁出去了,“臣妾点了水煮鱼、毛血旺、小炒肉等。” “这菜听着也不是什么稀奇菜肴。”康熙琢磨了一下,他确实听过也尝过这两道菜,不过也不甚美味,所以听到宜妃的介绍,并不觉得能有多好吃。 皇贵妃和贵妃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皇贵妃还是抱有几分期待,毕竟宜妃在膳食一块,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之前的炕洋芋、薯条都出人意料的好吃。 她还听说不少大臣的家中,如今桌上都以有洋芋、番薯这些食物为傲,还有传言说这是皇上甚为称赞、后宫也盛行的美食。 当然,她并不知道传出这种话的人就是胤祺,这都是为了卖出洋芋的虚假宣传。 “皇上,午膳摆好了。”梁九功说的时候,还轻轻咳嗽了一下,明显是在提醒康熙。 能让梁九功这副表情的东西可不少见,康熙被勾得心中越发地痒痒了,他率先起身走过去,刚踏进门,他便想学着胤禟把脚给收回去,再默默地转身离开。 只见满桌子的菜肴都加了番椒,有红色的番椒干,有绿色的青番椒,少数几道看起来清淡的菜肴格格不入,一看就像是后面的补救。 康熙顿时觉得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子辣味,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迈步进去,他对着梁九功疯狂地使着眼神,梁九功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即便得到了梁九功的回答,康熙仍然感觉有些不太放心,上次吃完那顿红辣辣的火锅,第二天,他的脸上长了个大痘,红肿生疼。 这次……他只是浅浅地尝上一口,想来应该无事。 皇贵妃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番椒,倒是贵妃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这是?” “番椒。”皇贵妃充当了一次解说员,主动为贵妃解释了一番,“番邦之物,倒是有几分新奇,你可以尝尝。” 先前洋芋、番薯、番柿的事情钮祜禄氏都有所耳闻,毕竟整个御花园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不只是她,很多人心中存着好奇。 这现在来了个番椒,又是什么东西? “朕觉得不该叫番椒,叫辣椒便好。”康熙说道,这个辣度着实惊人,让他大开眼界。 “辣椒?”钮祜禄氏琢磨了一下,“那是味道十分辣的意思吗?” “贵妃不如尝尝看。”康熙难得起了顽劣的心思,劝着贵妃跳入火坑。 皇贵妃瞧了宜妃一眼,又故作埋怨,“宜妃妹妹有这等好东西,也不记得叫我一声,真是让我好生难过。” 郭宜……突然戏瘾大发怎么回事? “听皇上和皇贵妃如此称赞,倒是让臣妾有些好奇心了。”钮祜禄氏开口道。 “尝尝。”康熙继续哄劝。 哦吼,皇上这是和皇贵妃想看好戏,特意挖了个坑给贵妃跳吗?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康熙先动了筷子,钮祜禄氏夹了一块红色的辣椒放进嘴里嚼了嚼。 郭宜瞧了瞧辣椒的品种,好家伙,七星椒!!! 不出所料,钮祜禄氏立马倒抽一口凉气,嘶嘶两声,一瞬间眼眶微红,晶莹的泪水霎时间盈满了眼眶,被辣到的嘴唇娇艳欲滴。 郭宜心中震撼,清冷美人犹带泪光,多了几分娇弱柔美之感,竟然让人如此移不开目光。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郭宜,连康熙的目光都难得多停留了一会,以往觉得贵妃虽美,但是过于清冷,并不是十分符合康熙的审美,如今看到贵妃的另一面倒是令人心动。 钮祜禄氏缓过那一阵之后,小声道:“好吃的。” 郭宜心中猛男拍胸脯,这种反差萌简直太可爱了。 连康熙都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原来贵妃喜欢辣的。” “原先不知道喜不喜欢,如今第一次吃,的确是很符合臣妾的胃口。”钮祜禄氏说道,因为太辣了,鼻尖还微微出了点汗。 没想到啊,高冷贵妃竟然是我道中人,郭宜笑着说道:“那这几道菜定然很符合贵妃姐姐的胃口了。” 郭宜说的是毛血旺、水煮鱼这些比较辣的菜,钮祜禄氏一一尝过之后,毫不吝啬地赞叹一番。 宫中饮食多为清淡一类,辣也是胡椒、生姜一类,如今忽然出现了辣椒这种独领风骚的食材,简直就是杀疯了。 之前浅浅尝上一口的想法,已经被康熙全然被抛之脑后。 梁九功看得又是着急又是好笑,何时见过皇上如此放纵自己口腹之欲?只怕今儿爽快了,之后上火又是难熬。 郭宜微微抿了一口冰牛乳,缓解口腔辣度,“贵妃若是喜欢,日后可以来我宫中吃涮锅。” 难得遇到一个同道中人,郭宜自然而然发出了邀约,她没指望钮祜禄氏会答应,毕竟这位的人设在这儿,今儿要不是有皇贵妃一起,想必断然不会来翊坤宫的。 话说,她们找自己是有何事? 郭宜刚刚想了个开头,就被钮祜禄氏的回答给吸引过去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以后就叨扰妹妹了。” 说完,耳尖就微微红了。 郭宜一脸的震惊,连康熙都微微侧目,钮祜禄氏的脸霎时间便红了,于她而言,这与主动讨要吃食无异,心中难免有几分羞愧。 都怪这辣椒太好吃了,让人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郭宜心中微微叹息,自己当初不该学漫画,应该去学新东方呢,在这后宫做一个美食家,想必更能收获大家的喜欢吧。 皇贵妃笑了笑,及时给钮祜禄氏解了围,“这番椒虽好,多吃倒是易上火。” 对这一点深有体会的康熙也附和道:“且吃辣之后,不宜饮热汤,否则会加倍痛楚,最好的便是冰牛乳了。” 贵妃低头看看在手边的冰牛乳,捧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感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消散了不少,才道:“确实如此。” “宜妃向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这才让我们有了口福。”佟皇贵妃说道。 她说得不经意,郭宜却是听得心中一惊,故作淡然地说道:“臣妾这都是为了胤祺,他如今在农事处,也不能只种水稻、小麦,臣妾想着,能种来吃的东西,百姓可比咱们知道得多,唯独这舶来品,因着珍贵,倒是少有人知道。” 扯上胤祺之后,她这番行为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康熙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不如在农事处专门设置一个机构研究这舶来品中的农作物?” 郭宜心中微微感慨,要说清朝怎么会机构冗杂?这以后说不定还专门为番薯设置一个机构呢? “臣妾瞧着这舶来品的数量不多,胤祺他们一并种植即可,不必另外设置一个机构。”郭宜故作沉思,道,“这叫做‘人尽其用’吧?” “臣妾瞧着这个主意好。”皇贵妃赞同地说道,内务府的账本在她手上,这进贡而来的舶来品有多少,她十分清楚,也觉得没有必要专门设置一个机构。 “臣妾记得丰泽园也有土地,倒是免了人手。”贵妃也顺着说道,现在农事处刚刚起步,人手太多且混杂,对胤祺百害无一利。 提到人手,康熙思索片刻,若是多一个机构,恐怕户部尚书那算盘珠子会拨得更久一点,“不错,朕再同理藩院商议一下。” 一个机构领一份工钱干两份活,不错,尤其是理藩院这种被人诟病的闲职,让他们去收集一下其他各处农事异志也是个不错的事情,宜妃也说了,“人尽其用”嘛。 “理藩院?皇上是想把他国的好农种和好种植技术都引进来吗?”郭宜问道,又想了想“这是不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郭宜肯定康熙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这是个提出理念的好机会,只要不闭关锁国,总能看到世界的发展,就有追上去的可能性。 果然,康熙初闻,还是愣了愣,在嘴里复述了一遍,哈哈大笑,“好主意,不过咱们是礼仪之邦,制夷倒是没必要。” 郭宜提着的心微微松了,好的,这个思想已经传达到位了,至于礼仪之邦,呵,人家欺辱咱们的时候,可没半分尊重礼仪之邦的意思。 三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溜达了半天的胤禟带着胤祚回来了。 “额娘,禟禟饿了。”胤禟正摸着自己的瘪瘪的小肚子进了门,一眼就瞧到了坐在上位的康熙,道,“呀,阿玛还在呢?” “怎么?朕就不能在了?”康熙眯了眯眼睛,看着胤禟迈过门槛,拉着胤祚走进来。 郭宜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父子俩相互斗嘴了,让堇姑姑把饭菜呈了上来,倒是皇贵妃和贵妃未曾见过,瞧着怪稀奇的。 “阿玛不是很忙吗?我听说别的娘娘说阿玛日日在乾清宫忙着公务,都不怎么去后宫了呢。”胤禟坐在凳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着康熙。 晋福搬来小桌子,摆在胤禟的面前,堇姑姑又给摆好饭菜和碗筷。 康熙气得直瞪眼,“你这又是哪里听到的?” “御花园啊,儿臣最近都和六哥哥在御花园捉迷藏呢。”胤禟看着阿玛,满脸都是乖巧可爱。 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禁止各位嫔妃去御花园嚼舌根,还是先禁止胤禟到处瞎逛,而且自己瞎逛就算了,还带着胤祚四处听墙根。 “儿臣也觉得阿玛很忙呢,都不来看我呢。”胤禟的表情略带深思,好像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康熙忙不忙这个问题。 “胡说八道。”康熙笑道,他这个儿子就是表面看起来乖巧,实则是满肚子坏水,“朕今儿就来看你了。” 一提到今日之事,胤禟的小脸哆嗦了一下,生怕康熙秋后算账,立即讨好地说道:“儿臣多谢阿玛挂念。” 康熙哼了一声,对于胤禟的讨好还是十分受用的。 胤禟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两荤一素一汤品,这远远地低于阿哥的份例,康熙微微皱眉,有宜妃在,定然是没有人敢克扣胤禟的份例,问道:“这些分量能够吃饱?” “自然是够的。”郭宜说道,她也不至于饿着自己的儿子,“再多,胤禟就爱挑食了。” 她这个儿子口味挑,嘴皮子又利索得很,但凡给他一点点机会,他就能给自己找一堆的理由,什么这个菜已经吃过了啊,禟禟今天不想吃明天吃……诸如此类,于是她干脆减了份例。 “胤禟打小都是自个儿吃饭。”康熙说道,这一点远比其他的阿哥要强上不少,故而他颇为称赞。 胤禟正指挥着堇姑姑给他布菜,谨遵额娘的荤素搭配原则,用勺子将碗中饭菜喂进嘴里,对面的胤祚有模学样,也吃得欢快。 钮祜禄氏想起自己的儿子,乳母若是要喂个饭,得要追着满宫跑,便问道:“要是自个儿不吃该如何是好?” “若是不吃,只能饿着肚子了。”郭宜刚刚说出口,便瞧见康熙和佟皇贵妃投过来谴责的目光,啧啧,不小心忘记了胤禟的团宠的身份,赶紧找补了两句,“前几次胤禟也同臣妾闹腾过,臣妾心中心疼,为了胤禟的身体,只能咬牙坚持下来,后来他发现不吃饭连糕点都没有了后,反倒是老实吃饭了。” 胤禟还小,哪有不胡闹的时候呢?每次吃多了糕点后便不爱吃饭,而且有胤祺偷吃糕点之后肚子疼的经历在前,郭宜也不想让胤禟任性胡闹。 “这要是饿坏了怎么办?”身为胤禟的头号粉丝,皇贵妃第一个提出了质疑,之前她投喂胤禟太多的糕点,把人都给喂胖了一圈,还是宜妃同自己提了一嘴,她才没有继续下去。 “胤禟的心眼多,他若是饿了,便同兰心、乳母撒娇,想要她们偷偷给点吃的,不过臣妾特意吩咐了翊坤宫的众人不得私下接济。”郭宜说道,她提前就给宫人通过气儿,勒令任何人不允许背地里给吃食,这才将习惯纠正过来。 “我还想着说若是饿狠了,便让人背地里给点吃的,瞧你这么说,如此倒是不好了?”贵妃问道,宜妃几个孩子养得不错,她还想取取经呢。 郭宜满头黑线,这是开始讨论育儿经验了?但看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臣妾的确是不赞同的。” “为什么?”康熙也心有疑惑,这种事不应该一个人扮红脸,另一个人扮白脸吗? 郭宜轻咳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如实说。 皇贵妃倒是清楚她的顾虑,“咱们这几个人说说心里话,有不妥之处,皇上不会追究责任吧?” 康熙瞥了这两人一眼,幽幽地说道:“朕是那样的人吗?” “皇上素来大度,宜妃妹妹就直说了吧。”贵妃也帮腔道。 康熙无语,自己现在是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啊,三个女人一台戏,合着也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 “那臣妾便来说说。”郭宜想了想,还是用胤禟做了类比,“若是臣妾严格,其他人宠溺,这不是将胤禟推向别人吗?” 这话并没有说得十分直白,但是众人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依照小孩子的心性,自然是会喜欢对自己依顺的人,反而疏远了真心为他好的额娘。 见众人都懂得了,郭宜又继续说道:“所以在翊坤宫,对于几个阿哥的管教,向来是臣妾的‘一言堂’,若是有人胆敢背后违背臣妾的命令,臣妾处置起来可不会手软。” 旁的事情,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于孩子们一切,绝对是马虎不得,半分商量求情的余地都没有。 闻言,三人一阵沉默,宜妃的话与他们一直贯彻的理念是冲突矛盾的,然,仔细想过之后,就会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 “臣妾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这些。”依旧是皇贵妃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过确实是这样子,难怪臣妾以前在家的时候总是听伯娘婶娘们抱怨孩子亲近乳母呢,乳母犯了错,孩子还处处维护。” 钮祜禄氏倒是想起了些事情,她道:“前些时候,臣妾为了点小事斥责了胤??,他气着了,言语无忌,说臣妾还不如乳母心疼他,倒是让臣妾好好地伤心了一回。” 从未听过贵妃抱怨儿子,如今鲜然第一次,康熙便道:“胤??还小,你好好教育,切不可让他是非不分。” 钮祜禄氏点点头,今日听了宜妃的话,倒是为她打开了一些思路,也让她重新思考乳母的作用。 康熙则是想得更多了,奴才过多了参与孩子们成长显然并非一件好事,养出来的孩子骄纵,目中无人,这一点保成和保清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目前而言,他并没有好的对策。 “额娘,禟禟吃好了。”胤禟可不管这边的氛围,吃饱了之后,便凑了过来,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十分明显。 “禟禟真棒。”郭宜瞧了一眼,碗中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又顺手摸摸胤禟的小肚皮,鼓鼓的,“去找堇嬷嬷拿今日的糕点,等会儿要同六哥哥分享哦。” 得了额娘称赞的胤禟点点头,仰头挺胸地走到堇姑姑面前,期待地看着堇姑姑。 堇姑姑弯腰将小荷包挂在胤禟的腰带上,里面用油纸包着四块糕点,之前是两块,现在同胤祚一起,便给了四块。 郭宜倒是不担心胤禟会私吞,关于分享这块,胤禟向来是一点都不吝啬的,只要有自己一口,必然有哥哥的一口。 拿到今日份的奖励,胤禟高高兴兴地在一旁坐下,等六哥哥吃完饭,两个人才肩并肩走了出去。 康熙感慨道:“乖巧的时候,朕愿意给他摘星星摘月亮,调皮的时候,朕是恨得牙痒痒,只想揍他一顿。” 佟皇贵妃笑了笑,瞧着胤禟一边走着,还同胤祚嘀嘀咕咕,便道:“臣妾见到胤禟第一眼,便觉得甚是喜欢,如今啊,越发觉得可爱。” 见到胤禟的独立与乖巧之后,钮祜禄氏在心中下了决定,她要效法宜妃“整治”一下自己的儿子,“看来臣妾也应当学学宜妃这法子。” 康熙对此颇为赞同,不得不说,宜妃的很多法子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若是可行的话,他倒是想让其他妃嫔也跟着效仿一下,毕竟乖巧懂事又能干的儿子可是多多益善。 四人又聊了一些育儿话题才散场,看着同康熙一起离开皇贵妃和贵妃,郭宜还是不知道皇贵妃她们两个人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第181章 贪污风波 过了两日,郭宜没有等来皇贵妃的再次邀请,倒是等来了皇太后宫中的齐嬷嬷。 “齐嬷嬷坐着说吧,是皇太后有何吩咐吗?”郭宜问道,前些时候,皇太后去了田庄,居住了一段时日,莫非是田庄上有什么事情? 齐嬷嬷笑着说道:“是有两件好事,一个呢,是李老爷家中的田地收回来了,不过他将田地又卖了。” 郭宜想了想,这是那位有堆肥技术的老人吧,便问“怎么又卖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年人都安土重迁,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土地,在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安居乐业。 “他说啊,自己和孙子两人是老弱之流,若是回去,这土地未必守得住,还不如卖了,在田庄上生活。”齐嬷嬷说道。 况且,田庄在天子脚下,又是五阿哥直管,能护得住他们一老一小,更添一份心安。 郭宜觉得李老头这个想法不错,他如今也算得上是吃皇粮的人了,于他们老小来说,更有安全感。 “怎么突然就调查清楚了?”郭宜问道。 “是皇上派人去了他故乡,调查清楚后,让人平冤了。”齐嬷嬷心中还有几分感慨,这祖孙俩若不是熬到了京城,又碰到了田庄招工,一祖一孙恐怕沦落成路边白骨。 郭宜依稀记得,团年之时,康熙好似提到过这件事,不过后面没有音讯,她便忘记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郭宜欢喜道,这于康熙而言,不值一提,但是却是李老头的全部,“他怕是高兴坏了。” “那可不!”齐嬷嬷刚好在现场,前来报信的人说完话后,李老爷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是旁边的人推了两把,李老爷如梦初醒,哐当一下子跪在地上,咚咚地磕了两个大头,动作之迅速根本不像是五十老汉。 磕完头之后,他才感激涕零地拉着嗓子对着皇宫的方向,高声谢恩,念叨了数声“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虽然没有见到这个场面,郭宜也能想象那种激动,感慨道:“若是皇上能看到这种场景该多好。” “想必传信之人定然会如实转达。”齐嬷嬷说道,皇太后也连声赞叹,想必皇上的感受更加明显。 “还有一件事情呢?”郭宜想起齐嬷嬷刚刚说有两件喜事,又问道。 “宋四娘家中也平冤了。”齐嬷嬷说道。 听闻这个消息,郭宜愣怔了好一会,才道:“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两个消息一起传回来的,而且她相公亲自来接她回家了。”齐嬷嬷说道,可怜昭明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父亲,三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这场景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抹泪。 郭宜也万分感慨,宋四娘这算是隐忍多年熬出头了,“宋家四郎合盖来接的” “是的,奴婢瞧着宋四郎也是一表人才,只是被打断了腿,现在有些跛足。”齐嬷嬷心存遗憾。 “世上之事,能得团圆结局便不错了。”郭宜说道,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忧,宋四郎要是知道八大胡同那件事情,会不会心存隔阂? 这事儿搁在现代社会,都会有人嚼舌根,更别说是现在这个时候了,希望宋四娘能把事情捂紧,千万别透露半丝消息出去。 不过,郭宜又想,冤情昭雪,家人团聚,算得上喜事,旁的事情以后再去担忧吧。 “娘娘说得倒是。”齐嬷嬷说道,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此事也是皇上让人督办的,海图现已经关押在牢房等待判决,侵占家产已经如数退还。” 郭宜笑了笑,“这可算是话本子里面写的圆满结局。” 齐嬷嬷也附和地点头,“皇太后想着您定然是想知道这些事情的,特地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 “这可多谢皇额娘挂念了。”郭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是有些挂念宋四娘这件事,“不知宋四娘何时启程?我也送点礼物。” “约莫是后日,奴婢明日才回田庄,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带过去的,奴婢便一同带过去吧。”齐嬷嬷说道,她此次回宫,一是为了告知宜妃此事,二来天气转热,她要给皇太后取些衣服。 如此便最好不过了,郭宜在心中寻思着送什么样的礼物比价合适,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到,“到时候本宫让堇姑姑把东西送过去吧,就劳烦嬷嬷您走上一趟。” “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瞧着话已经带到了,齐嬷嬷起身行礼,“皇太后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这齐嬷嬷前脚刚走,康熙后脚就来了,张口也说了这两件事,瞧着宜妃淡定的神色,“你已经知道了?” “刚刚齐嬷嬷来一趟,说了这件事。”郭宜笑着说道,“臣妾心中可是万分开心。” “朕也是啊。”康熙说道,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天下百姓平安顺遂了,“对了,听说东安县的百姓为朕立了个生祠。” “臣妾恭喜皇上了。”郭宜立马说道,这声恭喜十分的真心实意,可见,百姓们对于为自己真心办实事的人还是感激的。 康熙心中还有些小得意,想着,这百姓犹如江河之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今事情可解决完了?”郭宜问道,那海图关在牢中,还不知道康熙会如何处置,她想探探口风。 “海图还是牢中关押着,朕正想着如何处理。”康熙说道,提到了海图,他的欣喜之情萎顿了些。 海图是钮祜禄氏一族的,钮祜禄氏为大姓,此人与孝昭皇后并非同族,但是也是八旗中的大家族,这让他觉得棘手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不是按照律例处理吗?”郭宜下意识地反问道。 宜妃这疑惑的模样倒是让康熙难以开口,想到之前她的欣喜,这让他如何能说出自己打算网开一面? “皇上准备网开一面?”倒是郭宜对康熙有几分了解,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朕确实有这种想法。”康熙说道,但是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再次借海图给八旗敲个警钟。 这……郭宜倒是不好说什么,康熙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便是如此,她可以劝说,但未必会有结果。 “宜妃如何作想?”康熙还是想听听宜妃的看法,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主意呢,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前朝之事上,他很希望宜妃能够给他一些灵感。 “皇上如何看待贪污侵占一事?”郭宜问道,她还能怎么想?她想让康熙了解一下依法治国的理念。 “此事自古有之,难以完全禁止。”康熙说道,贪污一事又不是他大清的特例,细数每个朝代,都有贪赃枉法之辈。 “如此,皇上网开一面倒也可以。”郭宜说道,又迟疑了一会,“只是……” “只是如何?”康熙问道。 “只是臣妾担心那些人不知道感恩,反而觉得触犯律法的代价太轻,辜负了皇上的仁慈。”郭宜说道,如今胤祺也涉及朝堂之事,她说话时难免更加小心,免得为胤祺带来灾祸。 其实她这话完全可以总结为犯罪成本太低,难以震慑住贪污的势头。 康熙的笑容更淡了,他心中无比清楚宜妃所担忧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屡禁不止的贪污犯罪如同一只只蛀虫啃食着江山社稷。 江山未稳之际,他法外开恩也是被逼无奈之举,毕竟一味的严惩,那些追随爱新觉罗家族的人定然心中满是怨气,晔变篡位也不是不无可能。 如今,是否可以明正典刑了呢? “臣妾刚刚听到齐嬷嬷所言,只恨自己不在场,未曾亲身感受百姓的激动。”郭宜说道,“因为臣妾知道,这天下之事,并未事事都有这般结局,但臣妾总想着,咱们看到了就要管,就要好好管,求得一个圆满。” “宜妃所言有理。”康熙说道,他顿了顿,又道,“朕既然看到了,是该管的。” “皇上若是心有不忍,不如取消连坐之罪?”郭宜说道,“事事有因果,皇上法外开恩,不如将这恩德赐予无辜之人。” 康熙的眼神顿时一亮,不错,宜妃这个主意技能彰显仁慈,又能惩治贪污之人,他反复想了想,才缓缓说道:“朕便依着律法来处决海图,至于家中的老弱妇孺未牵连者,便法外开恩,量这天下人也说不出反驳之词。” “皇上圣明。”郭宜说道,万一罪罚是流放苦役,那些尚还年幼的孩子、病弱的妇孺,只有死路一条,“臣妾原先倒是见过一句话,法安天下,德润人心,如今瞧着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正如此言。” 康熙细细品了一下,深感有理,“宜妃啊宜妃。” “臣妾在。”郭宜低垂眉眼应道,忽然这么叫人家,搞得人家这心口犹如铁锤撞大钟,慌得一批。 “你为何总有这些新奇的想法?”康熙感慨道。 那是因为我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又接受了高等教育,以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 郭宜在心中逼逼叨叨,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她瞎编道:“臣妾原先也是不懂的,后面跟着学了些汉学,眼界开阔了不少,心中也有些感悟,也是承蒙皇上不嫌弃,愿意听臣妾胡说八道。” “朕欢喜不行,如何会嫌弃?”康熙笑着说道,他非但不嫌弃,还觉得幸运之至,宜妃犹如上天赐予自己的宝物,这后宫之中最得帝心之人,舍他其谁? 谢夸! 郭宜娇羞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想着,趁着现在有机会,多同康熙灌输一点现代社会的理念,不然等她色衰爱弛之日,便是想说,康熙未必有时间愿意听的。 当然,那个时候,就是崽崽们的时代了,希望崽崽们不会让她失望。 大概这一番谈话让康熙心中有了定论,他随便闲聊了两句后,便火急火燎地回了乾清宫,着手处理海图的事情。 郭宜送走了人,便招呼堇姑姑前来,商议一下送给宋四娘的回程礼,最后定下来的是二十两银子,她还吩咐人从造办处取了一个制造精巧的孔明锁,以三个崽的名义送给昭明。 这些东西准备好之后,便让堇姑姑送到了皇太后的宫中,再由齐嬷嬷带到田庄之上,转交给宋四娘,算是自己和崽崽们的贺礼。 胤祺和胤禟听说了也是十分高兴,更想亲自去送送,无奈一个要进学,一个年岁尚小,两人都只能作罢。 而康熙那边,召集了几位大臣,反复商议之后,最终按照律法处决,海图斩首示众,数位为首作恶之人判处流放宁古塔,剩余之人按照所犯事情大小一一定刑,至于侵占之财产如数退回给苦主,而不明来源的田产、房地、金银一律充公。 不止如此,东安县县令以同谋论处,抄家革职,其他也在这条线上的官员,小则斥责,大则降级论处。 这一下子处理得利落,真可谓是大快人心,东安县的百姓为此敲锣打鼓热闹了好几天。 其中还发生了件事儿,在查抄海图家中之时,所搜查出的银两与供述并非一致,起先以为是犯人撒谎,反复逼问查察之后,发现竟然是参与抄家之人中饱私囊,吞了数百两的银票。 旁人自然是嘲笑监守自盗,康熙听闻后却是怒不可恕,他这正查着贪污呢,还有人敢顶风作案,一气之下,按照律法一并处理了,任谁求情也没有用。 此次主持此事正是李光地,这是自打他探亲以来,皇上交给他的第一件明面上的任务,所以他格外地出力,而且出了这种事情,他这个主事人的脸上也无光,故而更加严格了,还要求相互监督,若是再有人中途贪污,举报有奖。 在清点海图之家产后,除却已经退还给百姓的那部分,剩余竟然有五万两白银无法查清来处。 须知,总督这样的官员,一年的年俸才一百八十两,海图的这笔银子得要一位一品大员辛苦工作两百多年才能赚得。 郭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海图的贪婪,还是该感慨做官薪资之低。 “听说噶禄上了折子求情。”皇贵妃同宜妃说道,噶禄作为陕西省的掌权人,自然也被降职了,而且八旗中人心中慌乱不已,大多数的人都选择夹紧尾巴做人,同时也在观察皇上之后的动作。 郭宜……这个时候应该上个请罪的折子,怎么还会上折子求情呢? “他是怎么想的?”郭宜悄声问道。 “他如何想不重要。”皇贵妃凑近了说道,“海图那一族给了压力,他即便是不想开口也没有办法。” 皇贵妃感慨,当初遏必隆出事,钮祜禄氏一族内乱,四分五裂,海图那一脉本就是旁支,想要另攀高枝,趁机分了出去。 谁能料到,遏必隆一族后面还出了一个孝昭皇后,利用皇上的愧疚之心以及笼络旧臣的想法,给遏必隆修了家庙,还恢复了荣誉职位,那个时候,海图就算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只能远离京城,跟着噶禄去了陕西,结果又在陕西捅了这么大个娄子。 如今噶禄只能骂骂咧咧地给收尾,这说明了吃了别人的最终还是要吐出来,他先前同钮祜禄·海图走得近,如今出了事,怎么也得捞一把?否则得罪了海图其他的族人,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郭宜心中感慨,盘根错节的关系出事后总是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皇上怎么想的?” “皇上自然是气愤不已。”皇贵妃犹豫了一下,“听说大阿哥去给噶禄求了情,被皇上好好斥责了一番,说他是非不分。” “惠妃没有阻拦吗?”郭宜第一个想法就是惠妃的态度。 “她如何能拦得住?”皇贵妃叹气,胤褆自打回宫之后,与惠妃并不亲厚,也从来不听惠妃的教诲,这事儿估计也没有同惠妃说,自己便拿了主意。 郭宜点点头,大阿哥的名声确实是很一般,之前还因为顶撞惠妃被康熙斥责过,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算很出乎意料。 皇贵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与惠妃的关系不错,我也就给你提个醒儿,离她远点。” 惠妃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宜心中疑惑,她之前同惠妃打过交道,还觉得并不是个坏人,不知道皇贵妃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惠妃现在养着胤禩,胤禩的生母卫氏极其擅长蛊惑人心,你宫中胤祐与之关系匪浅,可别中了什么计谋。”皇贵妃说道。 皇贵妃这么一说,郭宜的心就提起来了,她想起来先前惠妃就撺掇着她来看封后失败的皇贵妃,当时她便觉得奇怪,不像是惠妃的行事风格,难道说这也是卫氏的主意吗? “卫氏貌美,又性情温淑,正是皇上喜欢的性子,生了胤禩更是大功一件,到如今位份也没有升上来,是皇上压着呢。”皇贵妃给宜妃解释道,宜妃性子直率又有些莽撞,万一被算计了怎么办呢? “皇上不喜欢她?”郭宜问道,她只知道历史上八阿哥的生母确实没有什么名气,并不知道康熙与其的情感纠葛,甚至连原身都没有什么记忆。 “你不知道也属正常,她怀着胤禩之时,与之同时怀孕的还有个答应,听闻那个答应肚中怀着是位龙子,后来答应小产,有传言这件事与她脱不开干系。”皇贵妃说道,“皇上亲自下令把她身边的几个奴才处死,而后不允许再提起此事,也再也没有临幸过她。” 这本是皇室秘闻,皇上不愿意张扬,她索性也不去探究。 我滴个乖乖,郭宜感叹,这后宫个个都是有故事的人啊,不过卫氏之事想来也确实可疑,同样生了皇子,戴佳氏不受宠,可以说是康熙对胤祐的那点膈应导致的,卫氏不受宠,确实说不过去。 郭宜长长地叹息,忽然有了个震撼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找到了八阿哥参与夺嫡的根源呢? 即便如此,她也做不了什么。 “如此,我多问一句,德妃和卫氏,哪个更胜一筹?”郭宜小声问道,但愿不是德妃第二,不然德妃还没凉凉,又来个卫氏,那她可能要花轰。 这个问题是皇贵妃万万没有想过的,她食指关节处支撑着下巴,好好思考了一番,才回答道:“德妃。” 郭宜松了口气,心中默念,这就好这就好了。 “你切莫放松警惕,卫氏只不过比德妃差在位份之上,论起手段心机,相差无几,且正因为她份位低,更容易让人放松浸提。”皇贵妃说道,生怕宜妃有半点疏忽,恨不得直接将“警惕卫氏”四个字刻在宜妃的脑门上。 郭宜感受到皇贵妃急迫,无奈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为了使宜妃重视起来这件事,皇贵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大阿哥之事就有卫氏在其中作梗。” “大阿哥出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郭宜话未说完便明白了,大阿哥失宠对卫氏并没有好处,却对胤禩有好处,因为惠妃越是对大阿哥失望,就会越重视胤禩。 佟皇贵妃瞧着宜妃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点到为止。 “不过,她怎么能干涉大阿哥的行为?”郭宜颇为好奇地问道,这卫氏与大阿哥也碰不到面吧? “这还不简单吗?”佟皇贵妃信心满满,模仿了一下卫氏的想法,“找个人在大阿哥面前提点一下噶禄对他的养育之恩,再提一下皇上最喜欢别人知恩图报,尤其是孝道,你说大阿哥会如何作想?” 以大阿哥的性格,确实会一拍脑子冲上去的给噶禄求情,不得不说,皇贵妃这个猜想合情合理又合法,就是有点令人背后生寒。 不过好在胤祐不在宫中,暂时还算计不到他的头上,最有可能中招的就是她和胤禟了,她如今不怎么出翊坤宫,只有胤禟天天到处滴溜溜地转着,这么一看风险确实不小。 看到宜妃神色有些慌乱,皇贵妃又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我会盯着的,就算不为了胤禟,也要为了胤祚考虑。” 胤祚现在养在她的宫中,出了事,她也是要负责任的。 有皇贵妃的担保,郭宜多少轻松一些,她只能应对陷害,在预防这块还是薄弱了些,但是皇贵妃身经百战,有她照看显然是更为周全一些。 皇贵妃又安抚了两句,便转移了话题,“瞧着同你闲话,竟然忘记了邀请你来是为了正事儿。” 郭宜心存疑惑,于她们俩而言,闲谈不就是正事儿吗? “听说你给皇上画了一本图册。”皇贵妃试探地问道,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如今才想到要同宜妃核实。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郭宜轻咳了一声,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大肆宣扬,话说皇贵妃是如何注意到这种小事的? “我是听胤禛说的。”皇贵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先一步回答了宜妃心中的困惑,胤禛谈起此事的时候,颇为羡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她也不可能现在突然学会这个技能。 听到皇贵妃的解释,郭宜的心中困惑稍解,胤禛同胤祺住得近,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于是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情?” 问起这个事情,皇贵妃倒是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招来一旁的庆嬷嬷,“去把本宫桌上的匣子取过来,哦,对了,那匣子是造办处送过来的,说是翊坤宫最开始用的。” 郭宜只瞧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之前皇太后去五台山之时用来通信的匣子,只是上面有些精致的纹饰。 皇贵妃从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沓写满文字的纸递给宜妃,道:“你先看看这个。” 第182章 话本子 看完了这沓纸,郭宜总算是知道了皇贵妃找自己所为何事。 这沓纸上面记录的是个话本子,而这故事也很熟悉,是以田庄的陈嫂子为原型,写了她如何被家族亲属刁难,又如何机智地一招釜底抽薪,最终迎来了新的生活,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这是您写的?”郭宜将这沓纸轻轻放回在桌上,她看看纸上诙谐有趣的语言,又看看一脸端庄的皇贵妃,完全没有办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这倒不是。”皇贵妃说道,她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写话本子,“是贵妃写的。” 郭宜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贵妃?是那个清清冷冷的钮祜禄氏吗?爱吃辣椒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怎么还在背地里写话本子? 这也太崩人设了吧? 见到宜妃惊讶的神色,皇贵妃温婉一笑,将事情娓娓道来,“她有次来请安,瞧见我正在看话本子,嫌弃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话本子无聊,我气恼了,便说你行你上啊,谁知道过了些时日,她竟然还真的送了过来。” 团年之时,皇贵妃不在场,事后才听说陈嫂子的故事,旁人的转述自然少了几分生动感,如今再读贵妃笔下的故事,陈嫂子背后的艰难委屈、对峙时的紧张害怕,都描写得淋漓尽致。 “贵妃真是好文采。”郭宜的目光再次扫过这沓纸,心中在感慨两位大佬私底下吵起架来竟然如同小学鸡互啄。 如今,她算是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起先皇贵妃温柔、贵妃高冷,现在她才知道,这都是人设。 “娘娘,贵妃过来了。”如沁进来禀告道。 “这儿正说着呢,人就来了。”皇贵妃笑着,让人将钮祜禄氏请了寄哪里。 钮祜禄氏一进门,便看到案桌上的那沓纸,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脸上浮现了几分难为情,“臣妾给皇贵妃姐姐请安。” 郭宜也起身给贵妃行了个礼,如沁给重新上了茶水,又端了些点心。 “今儿总算凑齐了。”皇贵妃笑着说道,看向钮祜禄氏,“刚刚宜妃看了你的话本子,还赞赏你的文采好呢。” 钮祜禄氏的脸上微微泛红,不像是往日冷淡疏离,“臣妾只是随意写写,当不得真。” 她是同皇贵妃置气才写的,送来之后便后悔了,可是后面皇贵妃非要拉着她一起,还说要同宜妃相商,看着热情高涨的皇贵妃,她实在是很难把拒绝两字说出口,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妹妹何必自谦,我瞧着确实不错的。”皇贵妃说道,又看向宜妃,“妹妹说是吧?” 郭宜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故事会”,不过参照现代文的标准,的确是不错,条理清晰,用词精准凝练,“没想到,贵妃姐姐的汉学造诣如此之高。” 约莫不是打小就学的缘故,贵妃的文字里以日常白话居多,若是按着文人标准来看,自然是欠缺了点辞藻华丽,但是若是用市井白话来衡量,则是恰好,通俗易懂。 “那倒是没有。”贵妃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随后释然道,“未进宫之前,偶有涉猎,进宫之后,每日闲着无事,这才开始尝试读读写写的。” 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贵女,与汉人的名门闺秀还是有区别的,听说名门闺秀自幼学着汉学礼仪,有世代相传的底蕴,骨子里面都透着墨香,而他们这些后来入关的人,效仿汉人也不过是这些年才慢慢兴起的事情。 “那您在家中的时候闲来如何消遣?”郭宜好奇地问道,她不知道满洲的贵女日常都做些什么消遣,原身小时候生活在盛京,那地方对女性的约束少,并没有礼教的束缚,闲时骑马游猎多有涉及。 “左不过四处闲逛,京郊骑马射箭,京中闲逛听曲儿,偶尔也会被阿玛盯着让看书。”贵妃说道,又轻轻笑了笑,“未入宫之时,觉得这书啊,枯燥难熬,每每看了都是哈欠连天,入宫之后,反而觉得还好。” “说到读书,我也深有感触,汉学、满语要一起学,学了这边忘了那边,不知道挨了阿玛额娘多少唠叨。”皇贵妃也追忆起来往昔之事,“现如今,没人督促了,早就不知道忘记到哪里去了。” 看着那两人的目光投向自己,郭宜……两位要一起聊聊高考的辛酸泪吗?她是孤儿,虽然有好心人的捐赠,但是也只是杯水车薪,所有的奖学金和助学金都要拿到手,再加上暑假工的工资,也堪堪够花销。 再想起来,仿佛都是前尘往事。 “臣妾幼时在盛京,兄弟姐妹都一般对待,骑马射箭,四处游玩,不曾识字,亦不曾学礼仪。”郭宜回忆着原身的记忆,说道,“想起来,那时候天高地阔,远比这一方天地自由得多。” 她们都被称之贵女,不过但凡开国初期的贵族,都发家起身于草野,哪里来的端方礼仪,只有那些投诚过来明朝将领家出身的女儿,才有些典仪风范。 约莫是提到过往时光,三人都有些感慨了,面面相觑一会,最后郭宜扑哧一下笑出声,“再感叹下去,咱们今天出去的时候,个个恐怕都是愁眉苦脸的了。” “宜妃所言极是。”皇贵妃附和道,“刚好趁大家都在,便刚好将事情定下,我看了贵妃这个话本子,想装订一下收藏着的,听说宜妃会画小人儿,便请你画个内封。” 钮祜禄氏的脸更加红了,她都说是随意写的了,皇贵妃非要收藏起来,这可真是羞煞人也。 有没有陈嫂子的授权?郭宜一顿,感慨自己职业病犯了,这可是大清,又不是商用出版,哪里需要授权,“原来是这个事儿,您吩咐一声就成。” “话说……皇上的那本图册还能借与我瞧瞧吗?”贵妃还有几分好奇心,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图册,让她心中有些痒痒了。 皇贵妃也瞧了过来,目光之中有些好奇。 提到这个事情,郭宜便觉得好奇,康熙上次看到胤祺在田庄“指挥”了雅克萨和尼布楚之战后,回来便把这本书的没收了,并且宣称在尼布楚收复之前,绝对不允许再传阅此书,然后火急火燎地去准备彻底驱除罗刹人的战略部署,为此胤祐还去了福州。 真是在儿子面前倔强要强极了! “这书在皇上的手上。”郭宜笑着说道,康熙不发话,她也拿不到。 贵妃失望皱眉,她还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图册呢,皇上怎么就收起来自己一个人独乐乐了呢? “胤祺手上还有本《种洋芋的兄弟》,您要是感兴趣,到时候我同胤祺说一番,借过来给您看看。”郭宜说道,康熙的书借不到,但是胤祺的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敢情好。”钮祜禄氏的失望顿时被治愈了,笑着说道,“如今倒是觉得宜妃妹妹多才多艺,是个妙人儿呢。” “不敢当。”郭宜说道,“您还会写话本子呢,我这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何必如此自谦?”钮祜禄氏悠悠然地看了过来,“原先觉得你莽撞无脑,现在接触起来,才知道是大智若愚。” 倒也没有必要这般直白,郭宜干笑了两声,又瞧了瞧贵妃,“臣妾原本也觉得贵妃高不可攀,现今才知道这般可爱。” 被夸可爱的钮祜禄氏“老脸一红”,小声嘀咕道:“我只是不喜欢请安的氛围,虚情假意,还含沙射影的算计。” 这算是高冷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的单纯的心吗? 郭宜和皇贵妃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地笑了,钮祜禄氏的脸更加红了。 大概是德妃和小赫舍里氏两件事让钮祜禄氏看到了皇贵妃和宜妃态度,她这心放开了些,如今聊起天来还是有几分活泼劲儿,只是一出宫门又恢复了那高冷的模样,下巴微扬,眼神淡然。 看得郭宜直乐呵,钮祜禄氏还飞了两个眼刀子,让她别拆自己的台。 闻言,郭宜笑得更厉害了。 至于答应贵妃图册的事情,她让堇姑姑去了阿哥所一趟,征求胤祺的同意后,拿了图册送到了贵妃的宫中。 另外一件事就是给贵妃的话本子画个封面,这于她而言,便是小事一桩,只是许久未提笔,再提笔之时,有了几分陌生感,不得不感慨自己已经手生了,腐朽的封建生活让人堕落啊。 胤禟瞧见额娘要动笔,立马凑了过来,“额娘,要画什么呀?” “额娘要画田庄上的小伙伴。”郭宜笑眯眯地回答道。 “是昭明哥哥吗?”胤禟趴在案桌边缘,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不是。”郭宜说道,胤禟对陈嫂子和她儿子不熟悉吧。 胤禟想了想,歪歪头,“那额娘能给禟禟画个昭明哥哥吗?” “可以。”郭宜点点头。 “那儿臣还想要白白。”胤禟开始了自己的得寸进尺,“额娘给禟禟画吧,禟禟已经好久都看不到昭明哥哥和白白了。” 好吧,看在他最近老老实实的份上,郭宜决定满足一下儿子需求,先提笔随便画了几个小物找找感觉,然后才给胤禟画了q版的昭明,昭明身边还牵着只可爱的羊。 胤禟欧耶一声,拿着这张画,转身就去找胤祚,顺便同他讲讲“旋风小禟勇救白白”的故事。 郭宜瞧着他欢快的背影,继续画贵妃的单子了,皇贵妃和贵妃现在是甲方爸爸,她是可怜的小乙方,希望这个甲方不要改了又改,最后说第一版最合适。 她画的封面上,陈嫂子一手拎着扫把,一手叉着腰,正圆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站在一旁的是她的儿子陈其,也是有模学样,拎着鸡毛掸子叉腰怒视,而脚边还躺着两个坏人,正捂着痛处龇牙咧嘴。 郭宜瞧了又瞧,自我感觉十分不错,正想着让人给送过去,贵妃宫中的翠芯就来了,把胤祺的图册给还了,还顺带说了一句,“贵妃娘娘昨日看了入迷,还熬了个夜。” !!! 郭宜心中有些激动,这就好像是自己当初出版漫画作品时,收到了读者的友善反馈,心中激情澎湃,恨不得一提笔,再画个几百张。 “这个是贵妃想要的东西,你带回去给贵妃吧。”郭宜说道,将之前画好的封面递给了翠芯。 翠芯抿着唇笑道:“贵妃今儿还提到过这件事,说是让奴婢来问问成了没。” “希望贵妃不要嫌弃。”郭宜也淡淡地笑了。 等到翠芯走了,堇姑姑进来说道:“奴婢已经通知御膳房,让他们提前备下食材。” “那你去昭仁殿候着,看胤祺什么时候下学。”郭宜说道,今儿是胤祺回来请安的日子,她要多备点胤祺喜欢的食物。 等到了傍晚,胤祺一下学,同夫子告退后,一溜烟地朝着翊坤宫而来,“额娘,小九,我回来了。” “五哥哥。”胤禟甜甜地叫着,冲过去和胤祺抱了个结实,“禟禟好想你哦。” 虽然明知道胤禟这话同许多人都说过,但是胤祺还是很感动,连连说道:“我也好想你,好想额娘。” “儿臣给额娘请安。”抱过之后,胤祺走到宜妃的面前行礼。 郭宜笑了笑,“起来吧,过来让额娘看看。” 原本正儿八经行着礼的胤祺一溜烟儿地蹭到了额娘的身边,“额娘,我换了夫子了。” 这事儿郭宜已经知道了,还知道胤禟揍了陈铭,就是不知道新夫子和胤祺相处得如何,但见胤祺如今神色如常,应当还可以,“你喜欢新夫子吗?” “喜欢。”胤祺点点头,第一天上课之时,那夫子便听他讲了种洋芋的过程,还把他的故事引经据典给升华了一下,对照着解释了文章,深入浅出,比陈夫子好多了。 喜欢就好,好的老师如同好的引路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吃过晚饭,闹腾了一天胤禟去睡觉了,胤祺坐在炕上逗弄着胤禌,同他咿咿呀呀地说话,约莫是有胤禟这个混世魔王在前,胤祺对着小孩极有耐心,手在胤禌的小肉手和小脑袋上摸了摸,“额娘,我今天不想回阿哥所。” “行,反正你的卧室也在。”郭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也想和胤祺多待上一会,“明儿早上,让晋喜早点叫你起床,你从翊坤宫直接去昭仁殿。” “好,额娘真好。”胤祺说道,他听说大哥和三哥每次回宫请安之后,必然回阿哥所居住,四哥因为小六的原因,也经常歇在佟额娘的宫中。 郭宜揉了揉儿子的脸,“那可不!” “额娘,后天我要丰泽园了。”胤祺说道,此次去丰泽园是同汗阿玛从各地搜罗出来的种地好手交流一番,他这心中还有一点点的紧张。 “怎么了?”郭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先前不也是去过吗?” “但是这次要见很多人。”胤祺说道,还要交流,“万一我说错话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郭宜说道,她已经见识过了权力的力量,真要是说错了,旁人也不会如何,“你若是怕说错了,便多听多想少说,有了自己的想法再一一去验证。” 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好。”胤祺点点头,半躺在一旁的迎枕上,侧着身子逗弄胤禌,“额娘,种地除了研究农种、肥料还能研究什么?”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郭宜问道,农种就够有些人研究一生了,瞧胤祺这话,似乎有些不满意现状,做事情可不能好高骛远。 “儿臣想要很快地解决百姓们的饿肚子的问题,但是总觉得很慢,好似使不上力气。”胤祺有些气馁,原先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才敢说出让天下百姓饿肚子的问题,如今真正地面对了,才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这便是有心无力了,郭宜想了想现代社会的温饱问题也是过了很多年才解决的,便道:“此事非一日之功,也并非一条路可走。” 胤祺看向自己的额娘,心中还是疑惑难解。 “百姓饿肚子的原因,不只是因为粮食低产。”这个问题于郭宜而言,还是有些难度,她只能根据自己听说过的农业政策,尝试解答胤祺的疑惑。 “啊?那儿臣种植试验田岂不是白费力气?”胤祺闻言更加失望了,小脸皱了起来。 “那倒不是。”郭宜说道,“百姓吃不饱,可能是因为天灾,是因为地少,是因为赋税,是因为低产,这些都会成为原因,要解决这个事情,并非一蹴而就。” 记得在大学时候去支教,她听当地老乡说种植田地还能得到国家粮食补贴,可见政策转变之后,只会越来越偏向于农民,“你汗阿玛减免赋税,可以让百姓手头多留点粮食,你研究出高产农作物,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所以不能说种植试验田就是无用之功。” “儿臣好像明白了。”胤祺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是说儿臣种植试验田还是有用的是吧?” 郭宜点点头,“当然是有用的,好的种子得要配合好的种植方法,你提前试验过,便能让老百姓少走许多弯路,而且还能不断地发现新的方法,来造福百姓。” 胤祺想了想,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儿臣……就是……也不是想放弃……” 郭宜瞧着自己儿子的脸都快憋红了,便道:“在额娘面前不必觉得羞耻,迷茫是因为你走在一条没人走过的路上,每一步都要自己亲自去试探,额娘也好,阿玛也罢,都只能给你建议,旁的都需要你自己慢慢摸索。” 胤祺嗯了一声,心中稍稍安定,额娘就像是深夜里面的那盏灯,只要自己想起来,什么时候都会在,故而嘟嘟囔囔道:“额娘要是能一直陪在身边就好了。” 郭宜听得忍俊不禁,心中暗想,等你有媳妇了,说不定就会觉得额娘碍事了。 胤祺说去丰泽园,也只是待了三天就回来,回来之时情绪高涨,因着请了四天的假期,他便一溜烟儿地跑回了翊坤宫。 康熙还想问问他情况呢,结果去阿哥所扑了个空,笑骂道:“这小兔崽子,跑得可真快呢。” 一边说着,一边朝翊坤宫而去。 另一边,胤祺换过衣服,躺在炕上,身上趴着小十一,旁边是正给他捶捶腿的胤禟,今儿胤祚没来,皇贵妃说下午再过来。 如今胤祚的情况愈发地见好,对身边人说话已经有了些反应,虽然也不会搭话,但是日常生活中的要求完全没有问题。 对此,康熙已经是很满意了,还特意去给祖宗上了香,以昭心诚。 “额娘,他们真的好厉害啊。”胤祺感慨道,一提到种地,谁也不服谁,前面还能和平讨论,后面恨不得撸起袖子干仗。 若不是旁边还有盯着的侍卫,恐怕真的要打起来了。 “额娘,你知道吗?”胤祺突然坐起了身子,趴在他胸口的胤禌整个人如同一只可爱的小乌龟仰倒过来,四脚朝天。 好在胤祺也有分寸,用手兜住了胤禌软乎乎的身子,胤禌被逗得咯咯直笑。 胤禟在一旁直叹气,“傻弟弟。” “什么事?”郭宜将胤禌抱起来,放到一边,又让胤禟陪着弟弟玩会。 “有个人跟我说他的故乡一年四季都很炎热,还说来京城之前都没有见过雪呢。”胤祺瞪大了眼睛,满脸都不可思议。 “可是广东一带?”康熙一边问着一边进了门,见大家都要起身行礼,“都坐着吧。” 说着,他也上了炕。 “汗阿玛也知道广东吗?”胤祺满脸都是汗阿玛好厉害的样子,眼睛里面恨不得冒出了星星。 “自然是知道的,这大清的国土,每一寸,朕都清楚。”康熙得意地看着胤祺。 “真的吗?”胤禟立马扬起小脸问道,“真的每一寸土地都知道吗?” 郭宜直觉不好,她儿子不会是又在想什么歪点子吧? 果然,就听到胤禟问道:“御花园的湖边第二块太湖石那里有什么?” 康熙……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瞧着阿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胤禟哆嗦了一下,将正在练习翻身的弟弟扶起来,试图躲在身后。 可怜胤禌小小年龄,就被亲哥哥用来当挡箭牌了。 胤禌只知道自己站起来了,小脸兴奋极了,拍拍手,又朝额娘伸着,想让额娘抱抱。 郭宜刚接过胤禌,胤禟立马想窜到胤祺的背后躲起来,却被眼疾手快的康熙一把按住,揪进怀里,胤禟顿感不妙,伸出圆乎乎的小手,“额娘,救禟禟。” 郭宜才懒得搭理呢,这都是他自找的,现在说救命……呵呵,你们父子俩慢慢玩去吧。 见额娘不搭理自己,胤禟的小手又伸向了五哥哥,大喊着五哥哥救命,胤祺心中一阵犹豫,虽然这件事是小九撩拨得不错,但是他都这么惨了,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故而,胤祺最终话还是加入了战团,址果冻小说网 第183章 两季稻 郭宜万分嫌弃地瞥了闹成一团的父子三人,抱着胤禌坐到了软榻上。 这场闹腾持续了半刻钟,最后力气耗尽的胤禟宛如上岸的死鱼般躺在了康熙膝盖上,脸颊通红,被康熙摸一下肚皮,就咯咯弹一下。 “还皮吗?”康熙捏了捏胤禟的小鼻子。 “嗯……”胤禟故作迟疑……然后就被康熙使劲揉了揉小肚子,“啊哈哈哈……阿玛,不敢了,禟禟不敢了。” 求了饶的胤禟暂时被康熙放过,手脚并用地从康熙的膝盖上爬了下来,蜷到了五哥哥的怀中,得到一时的喘息之机。 “胤祺,今日去丰泽园的感觉如何?”康熙端坐,喝了一口茶水,细问道。 胤祺兜了兜想要爬到自己背上的胤禟,“儿臣听到好多稀奇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康熙说着,又对着兰心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过来。” 兰心很快取了过来,摆在案桌上。 康熙看了笔墨纸砚一眼,又瞧了宜妃一眼。 郭宜???这是想要红袖添香? 但看自己不动,康熙这盯人的眼神就不会收回去,郭宜只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顺手将软绵绵的胤禌塞进了康熙的怀中。 被迫接了个儿子康熙无语,宜妃这胆子好似越来越肥,做事儿越来越随意了啊? 康熙眉梢一挑,正准备伸手掐宜妃脸蛋一把,却是忽然心有所感,一扭头,旁边两个崽崽都瞪大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动作。 大眼瞪小眼,康熙心中一阵尴尬,悻悻地将手收回来,随后又觉得自己为何要心虚呢?宜妃是自己女人,自己还不能调个情? 等他想明白了,默默地瞪回去的时候,胤祺早就和胤禟又玩成了一团,没人理他。 康熙吃瘪,心中不爽,干脆将胤禌塞进了胤祺的怀中,胤祺接住了弟弟,一脸的莫名其妙。 倒是胤禌在这个传递过程中,体会到了快乐,抓着胤祺的衣服,咯咯笑着。 罢了,罢了,胤祺忽而感受了生活的艰辛,他记得田庄上的大哥哥就是背上一个弟弟,手中牵着一个弟弟,唉,生活不易,胤祺叹气。 郭宜一边给康熙研墨,一边看着胤禌的动向,只看胤禌在胤祺的怀中待上一段时间,就飞快地溜下去,同他的九哥哥玩去了。 约莫是能经常看到胤禟的缘故,胤禌明显更粘他一些,好在胤禟虽然偶尔嫌弃胤禌,但到底是亲弟弟,还是很疼爱的。 “你在丰泽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康熙问道,终于能谈正事了。 “广东人说这些夏季才能种的作物,在他们那边随时随地都能种植。”胤祺说道,“儿臣想着,那稻米岂不是可以种两季?” 郭宜研墨的手顿了顿,这是不是两季稻的意思?思绪一晃而过,她低着头,继续研墨,就看康熙怎么说吧? 康熙思索了一番,道:“越往南,气候温度越高,确实有可能。” “那咱们就去广东种稻子吗?”胤祺问道,脸上也是跃跃欲试。 这倒不失为个好主意,康熙在纸上写下广东二字,先前台湾与英军勾结,屡屡侵犯沿海地区,更有吴三桂和耿精忠之流长期把持,他怎么可能让福广地区发展起来给敌人提供赋税金银? 如今山河已定,连迁海令都废止了,倒不失为发展的好机会。 “梁九功,去乾清宫将我架子上那个金丝楠木盒子取过来。”康熙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梁九功吩咐道。 显然梁九功知道那盒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只是微微一愣,就让魏珠去跑腿了。 “胤祺想去广东种稻子吗?”康熙问道。 “我……汗阿玛,广东远不远?”胤祺正准备答应,忽而又问了问距离,要是太远了,他还得慎重考虑一下呢。 “远,比福州还远。”康熙如实地说道,“要是距离远,你就不去了吗?” “要是远的话,就要等儿臣长大了才能去。”胤祺说道,“儿臣现在还小,要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大家都要担心儿臣的。” 康熙笑了笑,“你还没出去,就想着大家都担心你了吗?” “儿臣现在就很担心胤祐啊,额娘也是。”胤祺说道,胤祐比他还小呢。 一直拿着小布绣球逗着胤禌的胤禟也伸长了脖子,凑着热闹,“还有禟禟。” 康熙…… 郭宜笑了笑,看了康熙一眼,“皇上不也担心吗?” 康熙……被看穿了怎么办?他又不能说自己不担心,那岂不是显得他十分的无情? “胤祺现在还小,臣妾听说广东一带多疟疾,又没有人时时盯着,万一喝了生水,生病了怎么办?”郭宜说道,现在的卫生条件没有那么好,孩子的抵抗力又没有那么高,危险系数太高。 胤祐一事,但凡康熙不是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决定了,她都要劝上一番,只可惜这件事上,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喝生水确实对身体不好,如今冬天寒气甚重,柴薪价格年年上涨,百姓吃饭都有问题,何谈热水?”康熙说道。 郭宜在皇宫之中,对于价格上涨并没有感觉,但是康熙这么说,想必确实是有这个问题了,吃饭柴薪都成问题了,再去讲究喝热水什么的,确实现实意义不大,“皇上可以提议一番,上行下效,说不定便能形成良好的风气习惯。” 康熙点点头,将事情记在心上,又看向胤祺,“胤祺啊,你既然想到了在广东地区种植水稻的事情,不若就同田庄一般,提出一个完整的方案。” 如今有了曹寅,也不怕他写不出来了。 胤祺点点头,随后又想起来一件事,“可是儿臣不能去广东啊。” “那你可曾想过,你只有一个人,以后要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吗?”康熙问道,能亲自下地研究固然是好,但是个人力量毕竟有限,建立制度和流程才能更加长远地发展。 胤祺愣了愣,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不能去当地的场景,细细想来,汗阿玛的问题却是更为长远些,求知若渴地问道:“那儿臣应该怎么办呢?” “你要培养自己的人手,让他们清楚你的想法和要求,变成你的手和眼睛,在你力所不及的时候,能够帮助你。”康熙说道,这是用人之道。 “那儿臣怎么知道他们做得好不好?”胤祺问道,万一他们偷奸耍滑呢,那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孺子可教也。”康熙赞赏地说道,胤祺处理起事情倒是有几分周全,年纪小小,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实属不易,“所以你要建立适宜的奖惩制度,做得好要赏,做得不好要罚,与之对应的,还要建立严格的监察制度,方便你能把控事情的进度。” 胤祺小小的脸上满是纠结,他只是想种地而已,一点都不想管这么多事情,小声嘟囔道:“种地可真麻烦,儿臣可不可以只负责种地?” 康熙闻言,立马满脸的不赞同,他当着诸位王公大臣的面上都放出话了,日后胤祺是要成为肱骨大臣的人,结果只会埋头种地,半分政事都不懂,那怎么行? 瞧着康熙的神色,胤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赶紧低下了脑袋。 郭宜笑了笑,“皇上不用如此操之过急,等到胤祺吃点苦头后,便知道掌控事情的重要性了。” 这随便聊个天,都能变成僵硬的局面,他们俩是聊天终结者吗? 依着胤祺的话,他的志向大概是想成为一个纯研究人员,只负责埋头搞试验,但是康熙更想让他管理整个农事处,道不同,如何能达成一致? 不过,这种事情也无法劝说,即便是现代,两辈人也存在代沟,更别提现在这个时代了。 康熙反思了一下,他幼时情况与现在大不相同,如今有自己坐镇,胤祺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朕只是希望你能少走些弯路,你若是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也罢,如今有朕护着你,日后还有保成。” 胤祺点点头,小声道:“儿臣会好好做的。” 郭宜在心中偷偷地乐呵,这时候看起来两人真的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子,父亲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导儿子,儿子却是不以为然。 “宜妃在笑什么?”康熙忽然问道。 眼神这么尖吗?她只是偷偷乐都就发现了,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原身的一个小小经历,“臣妾想起幼时在家中有匹烈马,阿玛说等到驯服之后才能骑,谁知鄂普库趁着阿玛不在,偷偷去马场骑了马。” 提到了鄂普库那克出,胤祺和胤禟都看了过来,连康熙都忍不住侧目,等着下文。 “结果呢,那马确实野性十足,鄂普库哪里驾驭得住,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了腿。”郭宜说道,“不止如此,他还因为不听话,被阿玛和额娘一起揍了,躺在床上好几个月没能下来。” 胤祺十分惊讶,英俊神武的那克出也有被揍的时候吗? “那他应该听话了不少吧?”康熙说道,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想必鄂普库也会后悔吧。 “并没有,之后又摔了好几次,还差点被马踩到脑袋,才知道害怕。”郭宜说道,鄂普库那个性子,说头顶有天都能把天捅破一个洞的人,怎会轻而易举地就放弃,“有些弯路,还是得自己去踩才知道结局如何。” “行了,朕知道你护犊子。”康熙品出几分味道来,“这说来说去,还是给胤祺找理由是吧?” “皇上看破不说破嘛。”郭宜笑了笑,明艳的眼眸荡漾着温柔。 “那此事便容后再议。”康熙放弃了,既然胤祺自己如今不想理这些事情,他作为阿玛,便提前帮他打点好,给他点几个不错的哈哈珠子,到时候用人之际也不愁全无人手。 “皇上,东西取来了。”梁九功将一个一尺多长的金丝楠木盒子呈上来。 康熙坐起身,打开盒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 难得见到汗阿玛如此小心翼翼,胤祺和胤禟都趴在了桌子边上,探着脑袋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连郭宜都多瞧了两眼,顺手把已经哈欠连天的胤禌薅过来,哄着睡觉,胤禌一到额娘的怀里,将头一埋,眼睛几闭几睁,便睡了过去。 等到胤禌睡熟,郭宜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到一边的小床上,这才看清楚康熙拿的是什么东西。 竟然是一张南方地图???说南方地图过于夸张了,此图从京城起,只有山东、江宁、福建、广东等地,连台湾都没有。 “上次你们问到雅克萨和尼布楚的位置,朕便想着要绘制一张咱们大清的地图,如今算是小有所成。”康熙言谈之间颇有几分得意,“这可是召集耶稣会、钦天监、理藩院主事等多位能人采用梯形投影法绘制而成。” “梯形投影法?”胤祺嘀咕着,未曾听说过这个法子,如今一听,便是满头雾水。 “是天文观测和星象的三角测量。”康熙说道,他于天文、地理之上有所涉猎,故而知道此法。 “皇上知道这么多,怎么也不教教阿哥们呢?”郭宜说道,自己偷偷学算什么呢,就该让大家一起学嘛。 “朕那是兴趣之至,功课学完了之后,才偶有涉猎,如今他们功课都没有学好,只会分散他们的精力,本末倒置。”康熙说道,在学业一事之上,他向来要求严格。 好的,争取“美术课音乐课”福利失败,语文数学还是霸占所有时间,郭宜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娃儿可真惨。 “广东在这处。”康熙在地图上指了指,虽然还有大片的空白,但是他还是一一指出了湖南湖北、陕甘地区的位置。 郭宜瞧着熟悉的公鸡腹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臣妾记得台湾省也在南边儿,怎么没有看到呢?” “台湾还在绘制呢,得要过段时日才可以看到。”康熙说道,这地图绘制非一朝一夕之事,短着七八年,长则十数年,进展哪有那么快。 “皇上得让他们绘制仔细点,一丁点的土地都别给落下。”郭宜说道,“到时候让阿哥们瞧瞧咱们的大清朝有多么宽阔。” 康熙瞧了宜妃一眼,打雅克萨之战后,他便发现宜妃对领土有一种格外的执着,这里,那里,是我们的,寸土不可让,“那自然是的。” 郭宜又瞧了一眼,迟早有一天,这个大公鸡一定要被填满,大清的版图一块都不能退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胤祐是不是在这里啊?”胤祺指了指福建省的位置。 胤禟立马支起了身子,整个人恨不得伏在地图上,“哪里?哪里?让我瞧瞧。” 康熙越过胤祺的手,在福州所在之处点了点,“他在这儿。” “哇哦……”胤禟张嘴惊叹了一声,“那我们呢?” 康熙又点点京城所在的位置,“在这儿。” “好远哦。”胤祺说道,手在地图上比画了一下,广东就更远了啊,他瞧了瞧广东所在的地方,心中生出几分退缩之意,说道,“汗阿玛,广东太远了,等儿臣长大一些,再去吧。” 康熙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原先只是说了考量一下胤祺的勇气而已,就算他想去,自己也舍不得,有了一个胤祐,就已经让他牵肠挂肚了,再来一个胤祺,他恐怕就坐立不安了。 再说,之前让胤祐去福州的事情,宜妃虽然没有说,但是心中难免有几分埋怨,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儿子去受这个罪。 “朕先帮你看看是否可行,等你长大了再亲自去种稻子。”康熙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两季稻”,有如此好的增产方法摆在眼前,他恨不得自己立马亲自去种,如何能等的了? 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等会儿回了乾清宫,便召章如南进宫,让他亲自去广东一带考察,若是所言不假,就即刻推广两季稻的种植。 胤祺一边点头,一边又说道:“儿臣还见过来自那克出故乡的人。” “哦?那便是盛京了。”康熙看向胤祺,问道,“他有说什么?” “他说自己没有见过稻米,不过,他们那里的土质很好,种什么都长得好。”胤祺说道,竟然还有地方没有见过水稻真是好奇怪哦,“土地那么好,不知道种植水稻如何呢?” 盛京?郭宜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中学知识,只记得东北地区有黑土地,土地肥沃,土壤疏松,是现代重要的粮食产地。 “他们那处为什么土质特别好?”康熙问道。 “这个……儿臣不知……”胤祺跟着疑惑地摇摇头,他只是听他们这么说的,到底是为何还真不清楚。 郭宜瞧着康熙的眼神瞟了过来,顿时警铃大作,她就记得东北那块儿有黑土地之称,但是为什么是黑土地的答案,早在高考结束之后,她已经全部还给地理老师了,哪里还记得这土地的成因。 但是原身是盛京人。 “或许……盛京寒冷,草木枯萎之后长期腐化而形成的泥土?”郭宜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救命啊,你问儿子就行了,为什么要考我? 郭宜心中愁苦,这红袖添香还得博学多才,康熙应当找个女中诸葛的。 闻言,康熙点了点头,宜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应当是如此,且盛京一带,少有种植,土地肥力断不会下降。” 郭宜偷偷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摸索到了正确的答案。 “既是如此,不若让盛京一带也尝试种植水稻,看看是否真的如同他们所言一般。”康熙说道,一南一北两处地方,若是都可以增产粮食,那便能极大地减轻中原地带的压力。 而且盛京还有部分皇庄,不用专人派人过去,操作起来更为方便。 郭宜见康熙将纸上的广东和盛京两地圈起来,猜测康熙应该是想双管齐下,一起种植水稻,这样也好,御稻米这种早熟高产的作物就应该推广出去,造福百姓。 她一抬眼,便看到康熙正盯着她,“皇上爱民如子,是百姓之福气。” 这句话已经吹捧腻了,但是郭宜很清楚,有康熙这样愿意为了百姓尝试改革一些制度的皇帝,确实是百姓的幸运。 当然这也是对比封建社会其他皇帝而言。 瞧着宜妃猜到了,康熙也不隐瞒,“朕打算两处同时试验一番,若是可以,那于胤祺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都是儿臣应该的。”胤祺说道,还有几分兴奋,要是真的可以,那说明他的付出是值得的,他得想想还有什么能帮助到百姓的,“对了,汗阿玛,还有人想要把洋芋和番薯带回自己故乡去种植。” “为何?”康熙顿了顿笔。 “他们参与了今年的洋芋和番薯种植后,觉得依照洋芋和番薯的生长条件,在他们故乡会长得更好。”胤祺说道,他们还说能长出更大的洋芋和番薯,这听起来十分诱人啊。 “哦?他们是何处之人?”康熙问道。 “有贵州,还有甘肃。”胤祺想了良久,才想起来那几个人自报家门时候说的地方,“这是在哪里啊?” 如今这两处还不在地图之上,胤祺全凭想象也想不出这两个地方在哪里。 “贵州在这里,甘肃在这里。”康熙估量了一下位置,指了指地图上两处空白说道,明朝倒是有地图,他在犹豫新地图出来之前要不要先将就一番。 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膈应明朝的遗物,担心有心之人乱传谣言,动摇江山稳定,二是自入关以后,不少地区的划分已经更改,明朝的地图显然与现今实况不相符合。 最后,他还是决定等新地图出来了再说。 “也好远啊。”胤祺感叹道。 “确实路途遥远。”康熙说道,“他们既然想种植,便让丰泽园分出一部分种子让他们带回去。” “儿臣知道啦。”胤祺点头,就知道汗阿玛最大方,肯定会同意的,“李大人最近在总结洋芋和番薯的种植技巧,等他整理完毕之后,便让人一起带回去,这样就有理可依了。” 康熙愣了愣,随后扬声赞赏道:“你这法子好。” “若是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就好了?” 胤祺在烦闷这个事情该如何推广,便听到汗阿玛说道:“这有何难?” 康熙说着就看向了宜妃,“李正敏的那园林图册已经刊印了,朕原本以为买的人不多,虽知道还挺受欢迎的,不少人买回去给幼儿做启蒙教育。” “真的?”郭宜惊讶之余,又有些激动惊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自然是真的。” 京城之中,但凡是读书识字的人家,几乎都有一本在手,偶尔还相互考校一番,指着某株植物名字、习性争执辩驳的面红耳赤,算是掀起了一阵植物百科知识的学习之风,如今这股风已经吹出了京城,正吹往大江南北。 康熙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小小地惊讶了一把,抱着不相信的态度,他自己差人买了一套回来,偷偷摆在了乾清宫的案头,如今已经翻过了好几遍,偶尔在御花园猛地看到一株眼生的草木,都要回去翻书查清是什么东西。 当然,这种事情他悄悄地干就行了,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包括宜妃。 “等李正敏整理完成,朕便让文华殿的学士们誊抄,再配上图画,下发至各省,让官府好好宣传。”康熙说道,“也会让书铺售卖。” 许多百姓不识字,指望他们买了回去研学怕是不现实,倒不如先让官府宣传一波,有需要的自己再买上一本自己好好揣摩。 “多谢汗阿玛。”胤祺兴奋地说道,回头他要好好督促李大人一番呢,如今他们这种地都要走向整个大清朝了,可不得要严谨慎重点吗? 激动得不能自己的胤祺还不知道,他以后将会同诸位农作物种植好手编纂出整套的《农业技术指导合集》,福泽天下,流传后世,被誉为“农业圣典”。 第184章 胤禟卖菜 六月份的时候,郭宜终于再次收到了胤祐的信,这次随信前来的还有一小箱子礼物。 在信中,他提到了如今已经到了福州,到了船厂,见识到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模型,大开眼界,因为年龄小又身份尊贵,身边的人都很照顾他。 生活上有张氏安排得妥妥帖帖,公务上依仗道保,道保为人敏捷圆滑,汉话差了些,但是身边有会满汉双语的人,加之这一路上都在练习,沟通起来也无障碍。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大家都听说有个阿哥过来,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想来看个稀奇,凑凑热闹,更有胆子大的一点,恨不得趴在船厂的墙头看看阿哥到底长什么样子。 若是胤祐是胤禟那个自来熟的性子,倒也还好,可偏生他性子内向,不爱这些热闹,每每遇到便觉得十分尴尬。 偏生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恶意,又不好暴力驱赶,于是胤祐变成了福州船厂一景,日日都有人来偷瞄打卡。 郭宜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胤祐那种羞涩又无奈的委屈,“总算是到了。” “按照福建巡抚传回来的消息,约莫待上一个月便可以返程了。”康熙说道,胤祐去只是对其中几处进行技术上的微调,弄清楚新船不能同模型一般提速的原因何在,解决这个问题,那便此行不虚。 “那便好。”郭宜将信折好,又从礼物中挑了几件,让堇姑姑分别送给胤禩、胤祚和胤?,算是帮忙胤祐建立一下兄弟感情。 虽然皇贵妃说过卫氏心思不纯,但是胤祐先前得了胤禩的庇护,此情意尚在,她倒也不好贸然厚此薄彼。 至于胤禟又追着胤祺去了皇庄,还振振有词,说是要去给玛嬷请安。 皇太后如今热衷于住在宫外,约莫是自在随意一些,康熙倒是询问过是不是宫中伺候的不舒服,皇太后回答得倒是很直白,说是宫内的无聊得很,倒不如宫外自在舒心,况且她现在想做善堂一事,必然要了解民生疾苦。 皇太后这么说了,康熙反倒是不好说什么,只能道有何问题定要同他言说,他定然会想办法解决的。 “皇上……臣妾想知道……鄂普库如今做在做什么?”郭宜想问鄂普库的事情,康熙把两兄弟召进京,道保去了福州,但是关于鄂普库的安排,康熙却是只字未提,甚至在她问到的时候,也只是敷衍一番,偶尔在练武场,偶尔在军营。 康熙瞧了宜妃一眼,并未回答。 “如今额娘和道保不在,臣妾担忧他那莽撞的性子惹出什么麻烦,倒是要让皇上为难了。”郭宜笑着说道。 “朕瞧着鄂普库倒是好样的,为朕带来不少的好点子。”康熙笑着说道,“要知道官三保有这样的好儿子,朕早就让他们进京了。” “只要一心为了皇上,在哪里都是可以的。”郭宜也笑了笑,她察觉到康熙开始在转移话题,似乎并不想告诉她有关鄂普库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郭宜心中更加不安,她并不希望鄂普库涉及很危险的事情中。 这大概就是做人矛盾之处,一方面她觉得改革是必需的,甚至她也愿意去做一些引导,但是另一方面,她不希望郭络罗氏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 尤其改变这件事还源自她若有似无的引导。 “能得到皇上的赞赏,是鄂普库的荣幸。”郭宜顿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皇上不会让他有什么危险的吧?” 康熙似笑非笑地笑了笑,“自然不会,朕如今将他放在步兵营呢。” 虽然康熙说得风轻云淡,但是郭宜还是觉察了一点不对劲,步兵营又不缺人,何必让鄂普库千里迢迢从盛京赶过来的,简直是又不合情又不合理。 但看康熙这个样子,应当是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郭宜压下去心中的不安,说道:“皇上是故意让臣妾担心吧?然后再给臣妾一个惊喜,这叫做欲扬先抑吗?” 康熙继续笑着,“朕瞧着鄂普库身手好,又有一股子英勇,朕的步兵营就需要这样的人。” “多谢皇上如此赏识。”郭宜说道。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康熙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拼上地位,她也要护住郭络罗氏。 郭宜回到翊坤宫的时候,见到胤祺正在殿中逗着胤禌,下意识地看了一圈,“胤禟呢?” “他去卖菜了。”胤祺放下手中的拨浪鼓。 郭宜正在跨过门槛,闻言,差点趔趄了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禟禟去卖菜了呀。”胤祺说道,起身走到额娘的身边,扶着额娘的手,让她坐在软榻之上,“额娘坐。” 正在咿咿呀呀说话的胤禌听到额娘的声音,听到额娘的声音,翻了个身,抬着头看着额娘,等到额娘一坐下,立马飞速地钻进额娘的怀里,待在他九哥哥曾经最喜欢的位置。 郭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儿子去卖菜了? “他怎么会想着去卖菜呢?”郭宜对着堇姑姑挥挥手,让她去看看情况。 胤祺认真地解释道:“前几天胤禟去了京中的店铺,见到了买卖蔬菜,很感兴趣,回来的时候,非要带上一大筐蔬菜,说也要卖给宫中的娘娘。” 郭宜…… 见到堇姑姑出去了,郭宜便问得细致了一些,“田庄如今怎么样了?” “去年特意选种,加上施肥,田庄今年大获丰收。”胤祺说道,神色抑制不住的激动,早些时候,曹大人就同他说过了,当时感觉并不明显,这次去了田庄,看到粮仓堆得满满的,当场就乐得原地蹦跶了几下。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郭宜笑着说道,有付出就有收获的感觉太好了,“接下来,再有什么计划呢?” “接下来,就要挑选新一轮的种子,从今年收获的麦种里面再挑选更加不定他还能培养出来御小麦呢! 除了小麦,还有洋芋和番薯也是每年都要进行筛种的,以保证种子的优良性。 郭宜赞同地点点头,她明显感觉到胤祺进步,行事也能拿出章程了,果然不错,“你们那铺子还在开?” 先前为了筹款,他们就卖过一次丰泽园的洋芋,如今怎么又卖上了? 胤祺点点头,“儿臣和曹大人商量过,这铺子应该会一直开着,一来可以了解百姓对新作物的接受程度,二来可以赚钱,为户部减轻压力。” “倒是不错的想法。”郭宜沉吟道,这要是让户部知道了心中岂不是要乐开花。 “现在店铺里面卖蔬菜赚的钱已经足够给田庄上的人发工钱了。”提到这个胤祺就开心极了,嘴角咧开,眼睛眯着。 “噢哟,这么厉害的吗?”郭宜惊讶道。 “那可不!”胤祺得意洋洋地摇着头,嘿嘿笑着。 “上次你汗阿玛提到广东两季稻的事情,让你给拿出个章法,额娘瞧着这田庄就是最好的例子。”郭宜说道。 这试验田以后肯定会分散在全国各地,倒是可以参考一下京城这处,若同这处一般,承办一年之后,便可以自给自足,想必以后能少受些户部的白眼。 胤祺扣了扣脑袋,有几分尴尬,“儿臣都还没有写,章大已经去广州了。” 所以他这写不写还重要吗? “章大人是去看看情况,万一还要用得到你这个计划呢?”郭宜说道,难怪好些时候也没见着成品呢,敢情是偷偷罢工了啊。 被额娘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胤祺偷偷举起小小的拨浪鼓试图遮挡住自己脸,然后被坐在额娘怀中的胤禌刷地一下子抽走了。 胤祺……对上胤禌无辜小脸,一时间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 “你就好好做计划,等着章大人从广东回来之后再探讨一番,查漏补缺,就算是此次用不上,以后也定然能用上的。”郭宜说道,日子还长,慢慢培养着吧。 “儿臣知道啦。”被额娘发现自己偷懒了,胤祺低着脑袋乖乖地说道,又迫不及待地分享此次出行的其他见闻,“田庄现在种的瓜果长势很好,根本吃不完,便一同放到铺子里面售卖,曹大人说等到年底的时候,可以给大家发红包。” “不错。”郭宜赞赏道,“这就是汗阿玛提到过的奖罚制度,你在学习的过程中,要自己融会贯通,学会总结。” 胤祺点点头,他现在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点的头绪,可以迈开腿,大步走着了。 郭宜沉思了一下,又说道:“像是这些蔬菜的种子,到时候也可以卖给百姓,卖出去的时候,讲清楚种植的方法,让他们有问题,就来铺子里面询问。” “是为了让百姓都能吃上好吃的蔬菜吗?”胤祺好奇地说道。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可以通过百姓们的反馈,知道他们在种植过程中最常遇见的是什么问题,编写种植技巧的时候也更全面。”郭宜说道。 丰泽园的种地之人都是好手,也知道一些科学种植的技巧,很多问题下意识地就避过去了,但是这些事情落到百姓身上,可能会让他们束手无策。 洋芋的种植技巧已经在编撰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农作物,了解得越清楚,撰写出来的东西就越全面。 胤祺思索一会,觉得额娘的话很有道理,“那儿臣再和曹大人商议一番。” “嗯。”郭宜应下,迟疑一会才说道,“其实,你这个铺子还有一个作用。” 胤祺更加迷茫了,还有什么隐藏的作用是自己没有发现的吗? 郭宜瞧了满头雾水的儿子一眼,问道:“你知道店铺的生意为什么那么好吗?” 胤祺立马反应过来了,这题我会,“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是皇宫出来的,会有好奇心。” 不然当初也不会拿这个做噱头了,事实证明还是很有效果的。 “自然是的,所以呢,你这铺子要引导一个好的风向。”郭宜说道,这个铺子就像是农业界风向标,能够带动农业商业化的发展。 当然这些过于理念化,也过于超前,不是宜妃这个身份能提出来的。 “什么叫做好的风向呢?”胤祺仰着头问道。 “额娘问你,什么能填饱肚子?”郭宜问道。 “米饭。”胤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郭宜笑了笑,提到这个问题,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的想法,“只有米饭吗?” “面粉也可以。”胤祺说道。 “是的,这两者皆可以填饱肚子,番薯也可以,洋芋也可以,玉米也可以,还有各种各样的粗粮也可以。”郭宜说道,“所以咱们要让百姓不要过于依赖稻米,改善一下他们的主食种类,让他们尝试接受其他东西作为主食。” 增加粮食产量是一方面,但是良好的饮食结构也很重要,在现代社会,信息通达,东西南北饮食混合,稻米虽然还是多数人的第一选择,但是对其依赖性已经没有这么高。 “儿臣知道了。”胤祺一下子想明白了,眼神发亮,“很早之前,额娘同儿臣说要发掘更多产量高的农作物,不只要让老百姓种,还要让老百姓多吃,对不对?” 郭宜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点点头,“真聪明。” 番薯、洋芋、玉米、大豆这些作物衍生出来饮食方式,虽然不能代替稻米的地位,但是可以缓解对稻米需求带来的压力。 以现如今的技术水平,要完全依靠提高稻米产量来解决温饱问题,实在是有些不现实,其他途径也可以试试看。 “额娘,胤祺真的好喜欢你哦。”胤祺抱住额娘的胳膊,蹭了蹭,自打他出宫几趟,越发像个小大人了,行事有条有理,也不像最初的时候总爱在宜妃面前撒娇。 郭宜也心中盛起了几丝温情,便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额……额娘……娘……” 她一愣,低头看向扒着拨浪鼓流口水的胤禌,他揪着垂下来的木珠子,正在较劲。 “乖宝贝,刚刚叫什么?”郭宜将胤禌抱起来,欣喜地问道,“再叫一声额娘。” 胤禌睁着眼睛,看着额娘好一会儿,嘴唇才动了动,“额娘!” 这一声,声音又大又响。 郭宜哈哈笑了,对着胤祺说道:“听到没,十一叫我了。” 胤祺当然听到了,他凑到弟弟的面前,“快,快,叫我哥哥,哥哥。” 约莫是突然开了窍,胤禌瞧了胤祺好一会,竟然真的叫了声,“咯咯……” 郭宜一时间都没有办法分清楚他这是在咯咯笑了,还是真的在叫哥哥。 胤祺才不管呢,自认为这就是在叫自个儿,一时间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想当初,他还嫌弃胤禟叫自己好像是下蛋的母鸡,如今倒是欣然接受。 于是,两人轮流逗着胤禌,让他一声额娘一声哥哥轮流着来,全然忘记了出门卖菜赚钱养家的胤禟。 话说胤禟回到翊坤宫,就迫不及待地去进行他的商业计划了,找了两个奴才抬着东西就出了门。 先一下子晃悠到皇贵妃的宫中,数日不见胤禟,胤祚一下子飞奔出来,站在胤禟的身边,先伸手抱抱他,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亲。 整个流程动作相当熟练,追随他出来的佟皇贵妃看得惊讶极了,她先前是听说过胤祚会抱抱亲亲,但是未曾亲眼见过,还怀疑是有几分夸大其词,但是如今看来,对胤禟的确是另眼相待了。 胤禟也相当礼貌地回礼,伸手抱住胤祚,开心道:“六哥哥,禟禟回来了!” “禟禟去庄子上好玩吗?”佟皇贵妃笑着问道,将人叫了进来,又准备了一点水给他喝。 胤禟点点头,“好玩,有好多小伙伴,还有白白呢。” 托他不停宣传“旋风小禟勇救白白”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胤禟在田庄上救了一只差点被烤掉的羊,这个羊叫做白白。 瞧着胤禟的兴奋劲儿,佟皇贵妃便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田庄,要是胤祚的情况再稍微好点,能同胤祺、胤禟出宫玩玩也是好的。 现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是她同意,皇上也未必会答应。 皇贵妃瞧了一眼自打看到胤禟就黏在他身边的胤祚微微叹了口气,谢诚过来一趟,说德妃这胎像不好,可能有早产的风险,左右就是这段时间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变化呢。 “佟额娘,禟禟从庄子上带回来新鲜的蔬菜,您要买吗?”胤禟试探地问道,毕竟这是第一笔生意,他难免还有几分小紧张,试探地问道。 皇贵妃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庆嬷嬷。 庆嬷嬷都麻了,一张脸死死地压住笑容,故作平静地说道:“您没听错,九阿哥问您买不买菜。” 佟皇贵妃看向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胤禟,脸皮抽了抽,想要故意为难一番,“这菜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这个是禟禟特意从田庄带回来的哦,别处都没有。”胤禟得意地说道。 这么一说,倒好像还真是,皇贵妃又问道:“吃了可以变漂亮吗?” “不能。”胤禟摇摇头。 皇贵妃正准备夸他是个实诚的孩子,就听到他又说,“佟额娘已经最漂亮了。” 要是郭宜在此,定然会吐槽一声:儿子,你好油哦。 可惜这只是一个幼崽,还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幼崽,只会让人觉得他讨巧有趣。 佟皇贵妃捂着嘴笑了好一会,才道:“行吧,那佟额娘便全部都买了。” 谁知道,胤禟摇了摇小脑袋,“佟额娘不用这么给禟禟面子呀,禟禟要自个慢慢卖。” 瞧这故作大人的可爱模样,佟皇贵妃恨不得笑得肚子生疼,这可真是活宝贝,有趣有趣,这要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儿子,她定然要拉着康熙说收个义子。 “那你看看要卖给佟额娘多少呢?”佟皇贵妃有意考考他,便问道。 胤禟想了想,说道:“如沁姑姑,你拿个篮子来。” 如沁很快取了篮子过来,胤禟趴在装菜的箩筐边,撅着屁股在框子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了一堆的瓜果,高高地堆了起来。 “佟额娘,禟禟已经把最最好看的瓜果都找出来了,都是给你的。”胤禟欢快地说道。 佟皇贵妃瞧了一眼这水灵灵的瓜果,新鲜娇嫩极了,红番茄、绿黄瓜、澄金香瓜……空气中都弥漫着瓜果的甜香,顿时心情愉悦极了。 她接过庆嬷嬷递过来小锦囊,说道:“那这是给禟禟的钱钱。” 胤禟上前双手接过来,还乖巧地行了个礼,“多谢佟额娘。” 第一笔买卖成交了之后,胤禟笑得小脸都快僵了,他也不看是多少钱,便直接将小锦囊塞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禟禟,下一个可以去找贵妃娘娘哦。”佟皇贵妃建议道,既然胤禟想自己卖,她给指指路没问题吧。 胤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贵妃娘娘是谁,点点头,招呼着奴才收拾好东西,下一站就是皇贵妃的宫中。 胤祚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胤禟的身后,一起走了,皇贵妃赶紧吩咐如沁跟上去看看,随便回来把后续讲给自己听听,她实在是想知道钮祜禄氏的反应。 钮祜禄氏正在宫中给胤?讲胤祺种洋芋的故事,她过目不忘,之前看过一遍之后,便将故事记在了心中,如今可以给胤?翻来覆去地讲,而且胤?还挺喜欢听,母子情更深了一些。 听到奴才进来禀告九阿哥来自己宫中卖菜的时候,钮祜禄氏十分地惊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奴才们听错了。 “让他进来吧。”钮祜禄氏吩咐道,无论所为何事,总要先让人进来了再说。 于是,钮祜禄氏便看到了胤禟牵着胤祚迈进门内,后面真的还有两箩筐的蔬菜瓜果。 “禟禟给贵妃娘娘请安。”胤禟上前行礼道,那嫩生生的模样极为招人。 “胤禟怎么过来了?”钮祜禄氏瞧着胤禟这模样,十分的怜爱,尤其是之前听康熙说了胤禟能够自力更生后,更加的欢喜了,如今她便是按照宜妃和胤禟的相处模式慢慢教着胤?,已经初见成果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禟禟今儿从田庄回来,得了新鲜的瓜果,特意想问问贵妃娘娘需不需要。”从佟额娘那里已经获得了信心的胤禟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胤禟有心了。”钮祜禄氏夸奖道,她与胤禟并不熟悉,甚至于与宜妃也是最近才开始有了往来,没想到胤禟有了好东西,还能记着自己。 胤禟又说道:“不必客气,禟禟还是要收钱的呢。” 第185章 胤禟卖菜后续 钮祜禄氏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胤禟还真的是来卖蔬菜的啊,不过这都是小钱,既然胤禟想过家家,她花钱买个开心也是值得。 故而,她笑着说道:“那也是有心了,本宫瞧着这蔬菜新鲜着呢,定然味道极好了,胤禟要怎么卖呢?” 这就是要买的意思吗? 胤禟万分高兴,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卖蔬菜的天才,赶紧说道:“一只竹篮可以装满的哦。” 钮祜禄氏点头,挥挥手,让人取来了一个小竹篮递给胤禟,等着看他怎么做。 胤禟又开始撅着他的小屁股给贵妃找东西,一样样地放在竹篮中,胤祚蹲在一旁一起帮忙。 胤禟瞧了一眼,小声提醒道:“六哥哥,你要挑选一些漂亮的没有伤痕的瓜果哟。” 胤禟的完美主义又开始上线,他对外表总有一种过度的执着。 胤祚闻言,看看自己手中的番柿上有一点点颜色不均匀,丢掉,又捡了一个仔细看看,确定没有一点点瑕疵,这才放了进猪竹篮里。 “臣妾给贵妃请安。”进来的是王贵人,瞧着两个孩子忙得热火朝天,便问道,“六阿哥和九阿哥这是在忙什么呢?” “九阿哥从田庄上带回来一些瓜果,本宫瞧着成色比较好,便想买一些尝尝。”钮祜禄氏说道,丝毫不提及是九阿哥主动卖的,免得从她这里传出什么对九阿哥不好的话。 “那臣妾也要看看。”王贵人说着便上前瞧了一眼,的确是水灵灵的蔬菜,翠绿、鲜红、橙黄……颜色鲜艳欲滴,的确是很诱人。 王贵人扭头看着正忙忙碌碌的胤禟,笑着说道:“九阿哥,可以卖一点给我吗?” 胤禟扬了扬脑袋,看了笑容满脸的王贵人一眼,点头道:“可以的。” 王贵人进宫有些年头了,一直都不是很得宠,故而也没有子嗣,如今瞧着胤禟这个萌萌的样子,感觉心都化了,“是要我自己挑还是九阿哥挑呢?” 胤禟仔细想了想,忽而被一个好主意击中了,“都可以啊。” 说完他又扭头看了看贵妃,“贵妃娘娘要自己挑吗?” 钮祜禄氏瞧了瞧,还真的走下来,一旁的奴才赶紧搬过来一个圆的小绣凳。 她坐在圆凳上,看了看这一箩筐扎实的蔬菜,还真的挑了两个圆润的番柿,然后又偷偷在竹篮里面塞了几个辣椒。 紧接着一抬眼,就看到胤祚正神色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动作,钮祜禄氏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她笑了笑,还俏皮地眨眨眼。 胤祚瞧了一会,就低头,继续摸着箩筐的里面的蔬菜。 卖了菜,胤禟揣了两个钱袋子离开了贵妃宫中,走了两步便道:“六哥哥,禟禟累了,咱们就在这里卖吧。” 胤祚瞧了他一眼,便停下了脚步。 胤禟牵着胤祚在御花园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让大家把东西放下来。 刚开始有宫人路过,还不清楚所以然,便问道:“九阿哥在干嘛呀?” “在卖菜呢。”胤禟双手手肘上,捧着下巴,眼神斜睨着来问话的人,一副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 这欠揍的表情看得人只想问:你这么嚣张,你妈知道吗? “九阿哥缺钱了吗?”来的人又问道。 胤禟立马换了副表情,这次不是“明知故问”,而是“傻了吧唧”,他一个阿哥怎么可能缺钱呢? 那人讪讪闭了嘴,不打听八卦了,老老实实地问起来菜怎么卖,听了胤禟正儿八经的回答,才确定九阿哥真的是卖菜。 这大概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对于皇室的好奇,不只是宫外有,宫里面这些伺候的奴才也有,想试试九阿哥种的菜有什么与众不同。 为此,花点钱也无所谓。 来来回回几次,没多久,路过御花园的人都知道九阿哥在卖菜,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些看热闹的人。 “你住手。”胤禟瞪着一个宫女,两个脸颊气得鼓起来了,“你胡乱地拨弄,把我的菜都拨乱了,这个瓜上面还有你的指甲印。” 见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那宫女抿了抿唇,高高的颧骨耸动了一下,“九阿哥不是在卖菜呢?怎么还不让人挑了呢?” “我没有……”胤禟反驳道。 “那您刚刚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大家可都听到了。”那宫女笑着说道。 明明自己就不是这个意思,胤禟气得脸通红。 “哎哟,这不是常答应身边的慧儿吗?”人群中一个穿着碧绿色的圆脸宫女说道,“怎么?你家小主对宜妃娘娘有意见,你就来为难九阿哥了?” 被叫破身份,尤其是点出她的小主是常答应,很容易让人想起常答应和六个核桃的故事,那可是在宫中流传了许久的笑话。 知道更多的便会想起常答应搅和过胤禟的抓周礼,还在南巡之后诬陷过宜妃。 如今宫中的奴才对翊坤宫的人也有意见吗? “咱们就事论事,九阿哥卖菜还不让挑吗?”慧儿硬着头皮狡辩道。 “挑自然是可以挑的,但是故意使坏就不行了。”那绿装宫女上前两步,一把抓起慧儿的手,抬了起来,“让大家瞧瞧你的指甲印和那瓜上的印子是不是一样。” 慧儿恼怒,想要缩回手,但那宫女力气大得很,竟然没有让她挣脱,挣扎之中,她认出来了,这是以前伺候安嫔的秀珠。 “哟,这不是去了慎刑司的秀珠吗?怎么出来了?”慧儿的声音又尖又细,让人听了有几分不舒服。 “我赎完罪了,自然就出来了。”秀珠见自己的身份被戳穿,还也不甚在意,也不会被慧儿扰乱心神,继续说道,“你这长指甲上还沾着黄瓜汁呢。” 慧儿恼怒,用尽力一甩,谁知道秀珠这个时候又突然撤了力气,她差点打到了自己,心中更加的气愤,仰着下巴,“是我掐的又如何?我还不是为了检验这菜到底新鲜不新鲜,万一不新鲜怎么办。” 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是细想却也不对,这菜已经很新鲜了,根本不用检查,再说了,检查方法那么多,非得损伤别人的菜吗? “你掐了之后又不买,让别人怎么买这个菜?让九阿哥怎么卖这个菜呢?”秀珠镇定地逼问着,她已经料定慧儿前来是有别的目的。 在慎刑司走了一遭后,她成熟了不少,已经不像是之前在安嫔身边那么惴惴不安了,语气自若又淡定,对比起来,慧儿就像一只被踩了脚的猫。 “而且,九阿哥看到了不让你再动手,你就反污蔑九阿哥卖菜不让挑选,颠倒黑白,是何居心?”秀珠继续说道,慧儿这招聪明之处,就在于偷梁换柱,置换九阿哥话里原本的意思。 即便是后面品出味来,没有实际的证据,也不好给慧儿定罪,若是宜妃有怨言,她就可以自己安排上一个无辜被报复的身份,说不定还能博得皇上或者他人的同情,给自己争取点好处。 宫中,最容易毁掉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言语,最不容易抓到把柄的也是言语。 可惜慧儿碰到了秀珠,因为安嫔陷害宜妃,被皇上斥责的同时,也给了她机会申诉秀兰的事情,皇上之后虽然让她去了慎刑司,这却也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如今,她从慎刑司出来,调去别的地方,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不得脸,但是生活平静,再熬上几年,她就可以出宫了。 这一切的恩德,都被她记在宜妃的身上,碰到这种事情,她自然会站出来维护九阿哥。 被秀珠这么一提醒,大家也回过味了,这是想把大家当枪使啊,顿时再看向慧儿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慧儿被大家看得神色都不自然了,支支吾吾半天,丢下了一句“你胡说,我没有”,就落荒而逃了。 这表现,论谁看起来都像是心虚了,众人轰然笑了笑。 胤禟瞧了一出热闹,低头思索了一下,在箩筐里面扒拉了一下,挑出一个完美的番柿,蹬着小短腿到了秀珠身边,递给她,“谢谢姑姑帮了禟禟。” “不客气。”秀珠笑了笑,正欲转身离开,就被胤禟牵起自己的手,强行把番柿塞了进去,然后转身又回到箩筐前,开始甜甜地跟大家说话卖着菜。 秀珠瞧了一眼自己手中那个又大又圆的红番柿,又看看正忙着收钱的胤禟,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堇姑姑东奔西走,好不容易追上九阿哥的步伐之时,九阿哥已经卖光了所有的东西,正准备收拾一下回翊坤宫。 瞧着堇姑姑过来,胤禟蹭蹭地挪过去,黏在堇姑姑的腿上,“嬷嬷,禟禟好累了啊。” 说着,还蹭了蹭,堇姑姑一大段教育的话,都被一下给融化了,又想起刚刚有人过来传话,说九阿哥被慧儿为难了,便叹息道:“晋福,抱九阿哥回宫。” 晋福上前,卡住胤禟的腋窝,“唉哟”一声,用力将他抱起来,口中念叨,“九阿哥长大了啊。” 胤禟咯咯笑着搂住了晋福的脖子,又回头看了看还在箩筐旁挑选东西的胤祚,“六哥哥,走咯。” 胤祚闻言,放下手中的黄瓜,静静地跟在了晋福的身边。 一行人回到翊坤宫的时候,等着他们可不只是宜妃,还有闻讯赶来的康熙。 康熙在乾清宫的时候听到胤禟在御花园卖菜,惊得他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赶去了御花园,发现菜已经卖光了,干脆便来翊坤宫等他。 或许是有点累到了,胤禟没有生出什么幺蛾子,乖巧地行礼之后,便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都被掏空的样子。 胤祚就站在他旁边,兰心给他搬了凳子,让他坐在旁边。 胤禟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打了个饱嗝,继续咸鱼摊着,浑身软绵绵地犹如没了骨头一般。 “胤禟。”康熙瞧了儿子一眼,这是被累坏了吗? “儿臣在。”胤禟没有动弹一下,双眼无神地回答道。 “你怎么想到要去卖菜的啊?是朕给你压岁钱少了吗?”康熙问道,对此还有几分好奇。 “阿玛给的钱钱够多了。”胤禟回答道,脸都没有转一下,小脸上写满了疲倦。 “所以为啥还要去卖菜?”康熙说道,瞧着胤禟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还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阿玛。”胤禟翻了个身,小脸压在椅背上,挤出一个小肉团,“你会嫌钱多吗?” 好问题,康熙瞧了他一眼,“朕自然不会嫌弃,但是,朕也不会卖菜去啊。” “为什么?您看不起卖菜的吗?”椅子硌得有些不舒服,胤禟干脆又垫上了两只手。 “我……”康熙差点被他的神逻辑打败了,转而说道,“但是你是个阿哥,你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卖菜这件事……” “丢脸了?”胤禟接了一句话,又将话补全了,“阿玛觉得儿臣丢脸了吗?” 郭宜在旁边瞧着康熙的神色,心中莫名觉得有几分快乐,在胤禟回来之前,她被“盘问”了一番,康熙有几分怀疑是她教唆的,天地良心,这根本与她无关好不。 “朕并没有这么觉得,朕只是觉得卖菜一事不符合你阿哥的身份,你都不怕被人嘲笑吗?”康熙说道。 “可是没有人笑话儿臣啊。”胤禟疑惑地看着康熙。 约莫是太累了,他疲倦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乖巧,就像是拥有一双湿漉漉眼睛的狗狗,单纯又有着天然依赖,让人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斥责的话。 康熙想了想,这可能是胤禟表现出最乖巧一次的时候了,可惜是在这件事上,“可是他们会背后笑话呢?” “那儿臣管不到了,说不定他们还在背后笑话阿玛呢?”胤禟嘀咕着,翻了个身,躺了回去,他还小,哪里能管得到那么多呢? 康熙都要被气笑了,“他们敢?” 胤禟小嘴动了动,没有说话,显然是咽了回去。 康熙强行按下自己想一探究竟的想法,依照他对胤禟的了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了。 “胤禟,你以后想经商吗?”康熙郑重地问道,若是胤禟真的有这个方面的想法,他还需得早做打算,要不将胤禟的想法扼杀在萌芽之中,要不就要为他铺路,提高商人的地位。 结果胤禟闻言,头都没有摆动,有气无力地说道:“什么叫做经商?” 康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准备了千钧之力,结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颇有几分无奈道:“你卖菜就是经商。” “哦” 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康熙等着胤禟下一句,又问了一遍。 “不要。”胤禟想也不想地摇头,就一次都差点把他给累倒了,卖一辈子,他是犯了什么错,要被阿玛这样的惩罚? 康熙……感觉这对话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他忽地想了想,其实胤禟并没有表现出对经商的兴趣,只是宜妃提到过之类的事情,才会让他如临大敌,毕竟有前面两个儿子都被送去其他的道路,胤禟去经商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听说胤禟在御花园卖菜,他便火烧屁股地冲了过去,还反复询问了宜妃,确定这不是她的主意。 未曾想当事人却压根没有这个想法,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起,瞧他这累瘫了的样子,以后恐怕也不会感兴趣的,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时兴起也是正常的,听说是在宫外见了卖菜的场景才有了兴趣。 “那胤禟有没有想过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呢?”康熙决定还是问问,以防万一。 胤禟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满脸迷茫,“想做个宝宝吧。” 康熙…… “为什么想做个宝宝呢?”为了谨防康熙会被气死,郭宜主动接过了话题。 “因为做宝宝就可以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用管了。”胤禟说道,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管着什么呢?”郭宜顺着问道。 胤禟想了想,掰着小手,“四哥哥,五哥哥,六哥哥,七哥哥,还有十一呢。” 郭宜差点笑出声,明明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团宠,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管着别人,说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不客气。”胤禟还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 “娘娘,要准备晚膳了。”兰心进来小声禀告道。 “皇上,要不就在翊坤宫用膳?”郭宜说道,“臣妾瞧着胤禟这还有些菜,不如做出来尝一尝?” 康熙点点头,“那朕便尝尝看。” 命令是这么传的,御膳房看着这剩下一篮子长得挖瓜裂枣的蔬菜,小声议论这种菜也能给皇上吃吗? 要不还是用早上采购进来的菜置换一下? 总管从后面走了过来,呵斥道:“宜妃说吃哪种就是哪种,你们照着做就是了,当奴才就要当奴才的样子。” “是是……”奴才们赶紧又重新忙了起来。 菜上桌的时候,胤禟都快睡着了,趴在胤祚腿上迷迷糊糊。 郭宜捏了捏他的小脸,“禟禟吃饭了呀。” 胤禟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额娘,我好困啊。” “那就吃了饭再睡好不好?跟六哥哥一起吃饭好吗?”郭宜劝道,现在不吃,晚上饿醒了如同一只小老鼠般四处找糕点。 胤禟偏偏头,看了看一直在看他的胤祚,点点头,“好吧。” 郭宜笑了笑,将胤禟抱起来,朝胤祚笑着说道:“走吧,跟胤禟一起去吃饭。” 胤祚起身,因为被胤禟躺了一会的腿有些麻还趔趄了一下。 郭宜赶紧空出一只手,扶了一把,“没事吧?你要不原地蹦跶一下?” 胤祚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在原地站了一会,自顾自地朝着吃饭的房间走去。 康熙对于胤祚现在表现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没有之前那般歇斯底里,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了。 他主动接过了宜妃手中的胤禟抱着,约莫是先前困得还有点迷迷糊糊,胤禟软乎乎的,一副乖巧任凭揉捏的样子。 胤祚先坐了下来,康熙将胤禟放在胤祚的对面,堇姑姑早已经摆好了吃食,有拍黄瓜、海米茄子煲、干煸四季豆、红烧肉各一份,外加一份番柿蛋汤,看起来都是民间家常风味。 郭宜桌上的饭菜更为丰盛一些,还有几道重口味的辣菜,都是不适合小孩子。 说来,胤禟还有这点好,他虽然嘴馋,但是同他讲清楚为何不能吃,他也能接受。 康熙尝了一道清炒青番柿,有几分家常的味道,就是微微酸了,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味道比起平日御膳房做出来的差了些,毕竟好点的蔬菜都被人挑完了,剩下的有些还未完全熟好。 “皇上,就看在这是胤禟从宫外带回来的蔬菜,给他点面子吧。”郭宜尝了一下,便知道康熙肯定品出来了。 “这菜肴之中,有胤禟的一份心意,实属难得。”康熙夸奖道,从口味上来说,确实是不如往日的菜好吃,但是,一想到这个是儿子辛辛苦苦地从田庄上带回来的,他便觉得这些菜肴不一般。 胤禟咽下一口菜,才开口道:“儿臣多谢阿玛夸奖,阿玛有什么特别喜欢吃,一定要同儿臣说,儿臣下次提前给你留出来。” 向来与康熙八字不合见面即斗嘴的胤禟,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令人感动的父慈子孝的场景。 “那朕可就记住了。”康熙笑着说道,能被儿子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这个心暖暖的。 用过膳,胤禟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恰好这个时候胤禛来接胤祚,还给胤禟带了一包玉容藕粉糕。 胤禟一下子来了精神,抱着东西,一口一个谢谢四哥哥,甜腻腻的,听得胤禛心花怒放,一直摸着胤禟的小脑袋。 于是,康熙听到胤禟说出了和先前同他说过的话,“四哥哥,你喜欢吃什么蔬菜呀?禟禟下次提前给你留好。” 康熙……怎么瞬间就不觉得那么感动了呢? 胤禛来之前是在皇贵妃的宫中用过膳了,正是胤禟卖给皇贵妃的那些菜,笑着说道:“禟禟准备什么,我都会喜欢的呢。” 康熙听得牙疼,又瞧着胤禟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快眯缝了,怎么这么容易被甜言蜜语打动?又不由地反思自己当时怎么没有这么回答。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胤禟太黏糊了,自己身为天子,不能跟着堕落到这个地步。 第186章 德妃产女 经过这次聊天,康熙终于放下心了,胤禟这般娇气,与胤祺大不一样,根本吃不了苦,以后不成为一个二世祖,就已经是幸运了。 日后,等他想起自己如今这个想法的时候,狠狠地嘲讽了一把自己的轻敌。 不过现今,他看着眼前兄弟情深,其乐融融,心中十分满意,而这种满意持续到皇贵妃派人来通知说德妃提起提前产下一女就结束了。 郭宜下意识地看向了胤祚,毕竟这里和德妃牵扯最深的就是他了。 这一眼却瞟到了让她讶然的一幕——胤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来报信的人,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睛,恢复了的那种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木然是装的? 这是郭宜第一个反应,随之而来的是第二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永和宫的时候?郭宜想了想,便否定了,胤祚那个时候的恐惧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胤祚要假装还是发病? 郭宜只能想到唯一一个解释——他不想回到德妃的身边,无论是因为难以面对,还是因为厌恶,抑或是因为恐惧,他都不想再回到德妃的身边。 或许许久没有听到“德妃”两个字,康熙先是愣了一下,脸上升腾起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欢喜又是厌恶,混合在一起,看起来神色扭曲。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都是不喜欢的时候,康熙又突然起身了,语气稍显沉重,与其说是不开心,更是一种无法决断的艰难,“朕过去看看。” 关于德妃的一切,郭宜都不想掺和,她也跟着起身道:“等会儿还要送胤祚他们回宫呢,臣妾就不过去了,还请皇上代臣妾说一声恭喜呢。” 至于德妃需不需要、喜不喜欢这声恭喜都随意了,她只需要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大度就好了。 康熙侧身看了胤祚一眼,点头同意了宜妃的说法,道:“你就留在翊坤宫。” 等到康熙走后,郭宜瞧了一眼一直都很沉默的胤禛,说道:“走吧,送你们回皇贵妃宫中吧。” 胤禛点点头,牵起胤祚的手,约莫是心中太乱了,胤禛根本没有发现胤祚与往日的不同之处——几乎是胤禛一开口,他就抬了脚,不像是之前,行动还会慢上一两拍。 郭宜瞧见此景,并未指出,她叹息一声送了两兄弟出门,她想顺便去问问皇贵妃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皇贵妃好像早就预料到她会来,瞧着也不惊讶,让如沁带着两个阿哥下去了,让她坐了下来,“猜测你可能会坐不住,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就来问问您,万一德妃复起,要怎么办?”郭宜单刀直入地问道,德妃这个女人简直无孔不入,实在是令人害怕。 如今她生了个女儿,很难说她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让康熙心软重新出来,依照郭宜对康熙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好像你明知道马上有一个大麻烦要发生了,但是你无法阻止它。 “这个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皇贵妃淡笑着说道,只是这种笑意之中并没有什么太多愉悦。 她对德妃和康熙这两人太了解了,了解到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走向。 “已经确定了吗?”郭宜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万一有个万一呢。 “我猜测,德妃肯定会哀求皇上让胤祚回到她身边,又是玩母子情深那套。”皇贵妃玩味地笑着,手指轻轻拨动花瓶中垂下一长串的花骨朵,“皇上定然不会同意的。” 胤祚现在情况刚刚好转,康熙一向重视子嗣,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同意这件事。 这一点,郭宜也认同。 “所以皇上会心怀愧疚,这时候德妃会退而且其次,比如说能来看望胤祚,或者其他的要求。”皇贵妃的手指掐了一把花骨朵,留下一个指甲印。 郭宜听说过登门槛效应,一个高要求被拒绝之后,再提出一个低一点的要求,利用拒绝者的愧疚心达成目的。 按照皇贵妃的说法,德妃的计谋十有都会成了,要是如此,她最担心的就是胤禟了。 “我会力保胤祚不会回到德妃身边,他的身边会全部换成我的人。”皇贵妃说道,德妃想起来就起来吧,但是自己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今非昔比。 郭宜点点头,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点了,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胤祚疑似恢复正常这件事告诉给皇贵妃,一来是她也不完全确定,二来胤祚就算是隐瞒也有自己的原因。 而且一旦胤祚好了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德妃和康熙会如何反应。 万一直接让胤祚回到德妃的身边,她又不可能直接让胤禟与胤祚断绝来往,这样恐怕会伤害胤禛和胤禟的感情,就单单胤禟那边,她也很难解释,所以能瞒着一天就是一天吧。 果然,永和宫很快就传出了德妃病愈的消息,显然这就是为复出做准备了。 有人心中焦虑,有人漠不关心,还有人想要看好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郭宜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惠妃,对方正担忧地看着同胤祚一起玩耍的胤禟,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关心孩子,她笑了笑,让红棉将两个孩子带了下去。 “惠妃姐姐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郭宜说道。 “本宫听说德妃解除禁足了,特地来看看妹妹。”惠妃说道,她的神色确实是满怀关心,“先前她多番算计,吃了个大亏,妹妹可要小心。” “姐姐慎言,德妃只是病了。”郭宜直接忽略了后面一句话,皇上都这么下的定论,可别说错了话。 “这只是表面的,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被禁足了呢。”惠妃笑着说道,转而又道,“胤禟如今和胤祚关系好,你可得看紧点。” 郭宜都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们又不是盟友,关系也不像是佟皇贵妃那般密切,如此明白地挑出她和德妃矛盾真的好吗? “胤祚如今在皇贵妃的身边,倒是不用担心。”郭宜说道,然后就看到惠妃一脸“你可真天真”的表情看着自己,她心中颇为无奈,“胤禩喜欢胤祐送的礼物吗?” 迫不得已,她转移了话题。 提到胤禩,惠妃脸上温柔了不少,笑着说道:“他喜欢的呢,每天都要摸摸。” “喜欢就好。”郭宜笑着说道,“他要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你便同我说说,下次好好挑选一下,多送几个喜欢的。” “胤祐能够念着他,他已经很高兴了,等胤祐回来,到时候丁让胤禩好好答谢一番。”惠妃感叹地说道,胤祐如今还惦念着胤禩,可见心地是好的,以后定得让两人多来往一些,不能让胤禩只有胤褆一个亲近的兄弟。 郭宜假笑了一下,她相信惠妃或许是真心关心翊坤宫,但是一想到她后面有个卫氏在虎视眈眈的,这种关心就变了味,让人心有隔阂。 她这边接待着惠妃,皇贵妃那边也来了个不速之客。 “德妃妹妹病愈了真是可喜可贺。”皇贵妃笑着让德妃坐了下来,招呼人上了茶水。 “臣妾先前病重,后面生了孩子又耽搁了一段时间,许久未前来请安,是臣妾之过。”德妃略带歉意地说道,不知道是胭脂的作用,还是保养过,她的脸色红润有光泽,看不出半分憔悴。 “妹妹何必如此?”皇贵妃轻轻笑了,“这后宫之中,人人都关心着妹妹的身体,一切自然是以妹妹的身体为重。” 德妃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劳姐姐挂心了,臣妾如今已无大碍了。” “无碍就好。”皇贵妃淡淡地回了一句,便继续饮茶了,“听闻小公主因早产身子虚弱,如今好些了没?” “劳姐姐关心,总算是熬过去了,好了许多。”德妃淡淡笑着,“真是上天庇佑啊。” “那便是极好的,也免得皇上挂念,先前皇上数次同本宫提及此事,言语之中尽是对小公主的担忧与愧疚。”皇贵妃说道,日日拿着小公主做筏子,迟早要耗尽康熙的耐心。 不过她很清楚德妃是个聪明人,知道康熙的底线在哪里,小公主的身子要是迟迟不好,说不定也会被康熙送到其他妃嫔的身边养着。 “臣妾今日来此是为了见胤祚一面,数月未见,臣妾心中十分挂念。” 好似没有听出皇贵妃的弦外之音,德妃面露担忧,情深意切,让人听不出任何虚伪之意。 皇贵妃嘴角勾起几分嘲讽,先前以生病为由主动拒绝胤祚消息的人,之后倒是问过几次,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过年之时,德妃提出请求——让胤祚去送年礼,她将德妃的请求转述给了皇上,皇上思考了几天,最后还是拒绝了。 皇贵妃如实转述了康熙的决定,经此一遭,德妃却好像是突然有了什么的决断,虽然还是在询问胤祚的情况的,但是明显没有那么上心。 旁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皇贵妃是做过母亲的人,她看得出来德妃的所有关心都浮于表面,全然没有任何的细节之处。 如今再来上演母慈子孝,真是贻笑大方。 让皇贵妃想不明白的是这一切都是康熙的安排,无论是拒绝这次年礼,还是之前胤禛养在她的宫中,德妃不去怨恨康熙,却怨恨上自己,怨恨无辜的胤禛,实在很难猜测她到底是如何作想的。 或许这就是她们最终走向不同道路的原因? “真是不凑巧,胤祚现在不在宫中,妹妹下次想要看胤祚,提前同本宫说一声,本宫让胤祚在宫中等你。”皇贵妃完美的笑容没有一丝的瑕疵,神色依旧是无辜的。 德妃的表情依然维持着镇定,但是搭在镂空缠枝牡丹金镯上的手却是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那真是不凑巧了,下次臣妾一定记得提前同您说一声。” 皇贵妃点点头,低敛下眉眼,心里却没有什么得意。 她在德妃最痛的地方狠狠地捅了一下,德妃却忍了下来,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心甘情愿吃亏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德妃。 结果过了两天,德妃竟然真的派人前来询问,还是皇上在她宫中的时候,皇贵妃一时间分不清楚她是真的关心胤祚,还是有的计谋。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皇贵妃当然不会阻拦人家母子俩见面,不过得要在她的眼皮子下来,理由也很充分,胤祚先前很抵触德妃,她得要在一旁观察着。 先前德妃总说自己各种阻拦他们母子,次次露出委屈的表情,罪名都背上了,她总是要落实一下嘛。 如今德妃见自己儿子一面都需要事先告知她,还要在她的监视下才能靠近胤祚,不知道这种屈辱之下德妃是什么感觉。 她是什么感觉,皇贵妃并没有那么想知道,总之不好过就行了,但是自己爽得很就是了。 胤祚被带来的时候,神色依旧是很迷茫,皇贵妃提前已经同他说过了德妃会来看他,但是胤祚并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德妃与他面对面了,依旧是面无表情。 德妃拉着他的手,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胤祚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德妃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而他只是一具木偶一般。 见到这个场景,德妃的眼睛迅速蓄满了泪水,“胤祚,胤祚,我的儿子……” 即便是比以前更煽情的场景,皇贵妃都没有回避,全程坐在一旁,看着德妃一举一动。 要是郭宜在此,看到这个场景,定然会笑场,深情表演的德妃,面无表情的儿子,冷眼旁观的皇贵妃,已经周围神色冷淡的奴才,就好像是德妃一个人的独角戏一般。 但是德妃依旧是德妃,即便是这种尴尬的场景,她也坚持哭完了全场,直到胤祚被带了下去,她依旧哭得停不下来,“臣妾瞧见胤祚还是这般模样,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一时间情难自已,让姐姐见笑了。” 这是在暗示自己没有照顾好胤祚吗? 皇贵妃倒是没有面露什么难色,非常自然地看着皇上说道:“德妃定然是忘记了,先前胤祚那个糟糕样子,如今可是好上不少了。” 经皇贵妃这么一说,康熙自然而然想到了胤祚之前那糟糕的状态,便说道:“确实已经好了不少,其中胤禟倒是功不可没。” 别看那臭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对胤祚倒是真心实意的,天天带着玩耍了大半年呢。 皇贵妃瞧见德妃抽搐了一下的嘴角,心中暗自叹息康熙这可真的是给胤禟招仇恨呢。 “那臣妾定然要好好感谢宜妃了。”德妃顺着说道。 “是该知恩图报。”康熙说道,德妃数次算计过宜妃,宜妃却未曾阻挠过胤禟同胤祚交好,如此胸怀,德妃还有什么理由怨恨宜妃呢? 皇贵妃心中叹息,皇上的出发点固然是好的,然则也要看对方是否领情,德妃明显不是那种会一笑泯恩仇的人,更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 皇上可真是为宜妃挖坑啊…… 丝毫不知情的郭宜正听着胤祺说着广东种植两季稻的计划,章如南去了一趟广东,对整个地方的气候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已经同康熙递了折子,正式提出在广东种植两季稻的要求。 参照章如南反馈的情况,胤祺这边也按照京郊田庄的模式写出了新的方案,并在曹寅的辅助下做出了预算。 这次的方案要严谨得很多,从租地、耕种到建设田庄,一切的流程都很完善,而且按照胤祺和康熙商量的结果来看,广东这处试验的田庄会长期运作下去,用于种植挑选出更为优秀的稻种。 郭宜听闻这个好消息,心中万分高兴,这种长远运作的模式让她看到了一丝丝农科院的影子,当然这离现在的农科院还差着远呢,但是总归是个好的开头。 “事情进行到了哪一步了?”郭宜问道,虽然她知道两季稻,但是深入的了解却是没有的,也想知道胤祺他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汗阿玛已经同意了,如今就等着户部拨款了。”胤祺兴奋地说道,在曹大人帮助下,他写的折子被汗阿玛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这一点实在是让他高兴极了。 “要是这几日户部能把款拨下来,就能赶上七月份的种植了。”胤祺说道,章大人在折子上说,六月下旬或者七月份能种植的话,赶在霜降之前,或许还能收获一波呢。 这种与时间竞争的感觉让胤祺又紧张又激动,恨不得亲自去盯着每一个环节,若是可以,他都想坐到户部办公的地方,监督各位大人讨论呢。 当然,各位户部的官员会不会喜欢就不得而知了。 “我记得有些地方还要了洋芋种去种植了对吗?”郭宜问道,之前听胤祺提过一嘴,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建立试验田。 胤祺点点头,“那些人带回去种植了,儿臣让他们记下观察笔记,到时候看看情况,若是种出来的效果明显,儿臣再同汗阿玛提出建设试验田的打算。” 这个不是他想到的,而是曹寅,曹寅的意思就是为了避免朝堂之人的攻讦,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在一处做出成绩,有了成绩,就算是其他人有想法,也可以用此堵住他们的嘴。 对于曹寅这种想法,郭宜是赞同的,如今不求快,但求稳,毕竟胤祺还小,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研究,走得平稳才能走得长远。 所以对于康熙把曹寅给了胤祺,郭宜心中还是感激的,这种感激的心情在听到如沁的传话之时就湮灭了,“皇上在德妃面前提到过胤禟?” 如沁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郭宜叹气,什么叫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就算是从皇贵妃的口中说出来的,也比从康熙口中说出来要好。 从皇贵妃的口中说出来,只会让德妃觉得皇贵妃故意刺激自己,这种怨恨只会转移到皇贵妃的身上。 但是说这话的是康熙,依照德妃那种莫名的脑回路定然会埋怨上翊坤宫。 再说了,她和胤禟哪里需要德妃的感激呢,须知,被德妃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德妃既然在康熙面前表态了,便一定会来翊坤宫一趟。 果然,翌日,德妃就前来翊坤宫拜访,理由也很充分:感谢胤禟对胤祚的照料。 这种功劳郭宜哪里担得住呢,她笑着婉拒道:“哪里是胤禟对胤祚有帮助呢?本宫瞧着倒是胤祚陪着胤禟胡闹。” 郭宜一边说着,漂亮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德妃,希望能看出什么破绽,了解德妃的想法。 但是,德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看穿的呢,只见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宜妃客气了,胤禟之功劳是皇上亲口所言,定然是做不了假。” 郭宜笑了笑,就让这话掉落在地吧,她根本不想同德妃辩解什么。 德妃又道:“所以本宫备了几分薄礼来酬谢,万望宜妃不要嫌弃。” 备下的礼物有真金白银、数匹珍贵的锦缎,以及一些孩子的玩具,看得出是认真打探了他们喜好的。 不过越是这样,郭宜的警惕心越高,她相信德妃不会蠢到重获自由身后,就迫不及待地出手,尤其这还是她亲自准备礼物。 但是即便如此,郭宜心中也有些膈应,打算就如以往一般,全部收进库房,单独存放,左右道保之前给了她不少的银钱防身,她也不那么缺钱了。 “客气了,胤禟与胤祚本就是兄弟,相互照拂是应该的,况且胤禟也得了胤祚的陪伴。”郭宜挤出一个笑容,她才不在乎德妃看出自己不是真心实意的呢。 但是德妃如同眼盲一般,即便如此,她依旧镇定自若地演着自己剧本,丝毫不受对面的影响。 先前听如沁转述了一遍,郭宜已经知道德妃功力见长,如今瞧着她表情行事如此自若,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什么比一个让人摸不清底的蛇蝎美人更可怕呢? 虚情假意一番后,郭宜总算送走了德妃,赶紧招来了堇姑姑、兰心、红棉三个人商讨一下对策,商量来去也没有好的对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郭宜吩咐了几人要提高警惕,尤其是跟着胤祺身边的晋喜,胤禟和胤禌现在住在翊坤宫,好歹有自己时刻盯着。 看着众人退下去安排事情,郭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靠在软榻之上,她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她便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 现在的她,倒是应验了这句话。 第187章 善堂会议 不知是不是被皇贵妃嘲讽了几次,德妃低调了不说,整日要不是在永和宫带娃,要不就是去皇贵妃宫中看胤祚,好像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别人有没有被她这个表现迷惑,郭宜不清楚,但是康熙明显对德妃的观感好了许多,再提起的时候,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厌恶了。 果然这人啊,只会记得那些美好的记忆,就说孝昭皇后在世之时,康熙对她的感觉不咸不淡,如今再提起,他只记得孝昭皇后恪守为后之道,不事奢华,尽是赞美之词。 不过,郭宜也管不了德妃如何,她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一直瞧着自己等着下文的四双眼睛,“皇额娘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宜妃怎么也学了这种敷衍之词?”皇太后说道。 “皇额娘这可冤枉臣妾了,臣妾是实话实说,您这善堂只针对女子,做一些女子擅长的营生岂不是很好?”郭宜说道。 皇太后的想法是做成衣、缝补一类的店铺,这个主意挺不错的,要是有技艺出类拔萃之人,也可以走高端定制这条路线,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还是先把摊子支起来,先维持基本的运作。 “胭脂水粉,也打算开一家店铺。”荣妃说道,这是初步的打算,一共是两家店铺。 郭宜又问道:“人手可够?” “只会远远超出善堂的需求,怎么会不够呢?”荣妃说道,得知要开女子善堂的事情,田庄上面不少女子都跃跃欲试。 不过那种家中有劳动力在田庄上做事获取报酬的人,她们都推拒了,优先考虑的还是无依无靠之人。 之所以是从田庄上先接纳一部分女子去善堂,主要是为了限制人数,这要是去城郊破庙等地方去嚷上一嗓子,十里八乡活不下去的女子说不定都会涌了过来。 僧多粥少只会造成无序的混乱,倒不如先从田庄上过渡一部分人过来,先看看效果,也可以为田庄腾出一些空位,招收新的人手。 为了让事情能够顺利进行,康熙还专门从内务府拨了一个总管,名叫单宁,由他出面打理这些事情。 “能做事的就到铺子里干活,那些做不了精细活或者重活之人就帮忙打扫整理善堂,做做饭一类的,总之不能闲着。”郭宜说道,虽然是善堂,但还是不要养闲人吧。 这些女子又不是三岁小孩,除了那种病重之人,动手糊个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确实是如此打算的,单宁为此还去请教了曹大人,定下了和田庄类似的奖惩制度,多做多得,少做少得,不做不留。”荣妃说道,在这宫中生活多年,见惯了奴才偷奸耍滑,所以她不希望善堂最后养出一堆的蛀虫。 郭宜点点头,善堂目前没有经济来源,全靠康熙和皇太后的私库撑着,但是并非长久之计。 旁听了一会,康熙忽然开口问道:“之后呢?” “皇上别着急呀,这才开始呢。”郭宜笑着说道,善堂不可能无限制地接纳人,后面也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哀家同宜妃和荣妃商量过了,这宫中有不少有才能的嬷嬷和宫女,在宫外没有家人,又不愿意在宫中待着的,正好有个去处。”皇太后笑着说道,这善堂可不是只为了宫外的女子,宫内的女子一样要照料到。 “让善堂的女子识得一些字或者一手技艺,将来有个傍身的技能,愿意做点小生意存活也好,或者嫁人也罢,都是可以的。”王贵人说着,眼神亮晶晶,还好当初她主动站出来参与这件事,方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值得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比整日待在后宫拈酸吃醋快活得多? 学一门技艺的点子是郭宜提出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也恰好是荣妃宫中有这般才艺一个嬷嬷,剪得一手漂亮的窗花,荣妃宫中的窗花都出自她的手,听闻荣妃要办善堂之后,那嬷嬷便感慨自己能出宫就好了,后面一商讨便决定下来了。 当然除了嬷嬷,还有一些到了年纪想要出宫却无家可归的宫女自然也可以去。 有技艺出技艺,没有技艺卖苦力也是可以的,许多宫女幼时便入了宫,早就同宫外的世界脱了节,有这么一个去处,也算是一个过渡。 如今,有些达官贵人也会请一些离了宫的宫女和嬷嬷去府上教女眷些规矩,但是被请的前提便是这人在后宫之中有排面,提起来人家便知道能请到这个人来家中教习规矩必然是费了功夫的,也能为家中女眷镀个金。 “臣妾瞧着皇额娘以后可是要忙起来了。”郭宜笑着说道,如今便可以窥探出几分,一旦对事情上了心,事无巨细都要考虑到。 “如今胤祺长大了,哀家在宫中左右无事,打发时间而已,这重担还是落在了荣妃和王贵人的肩上,还有宜妃,也常常出谋划策,那才是实打实的辛苦。”皇太后说道,她的存在就是为此事坐镇,真正做实事的还是其他人。 郭宜想了想,要是把善堂比作一个公司,皇上是股东,皇太后是董事长,荣妃便是总经理,还有王贵人,王贵人是总经理助理,而自己就像是一个顾问。 郭宜越想,还真觉得像那么回事,在心中偷乐。 “这事儿要是没有皇额娘哪里能成?”荣妃说的是实话,这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后妃办了善堂,盖因皇上想讨得皇太后欢心,才有了这么一遭。 但是康熙有没有别的想法,那便不是她能猜测的了。 “辛苦倒是不觉得,只是臣妾不会看账本,倒是有些无从下手。”王贵人眉头微微蹙起,颇为苦恼。 这题郭宜倒是会,阿拉伯数字加上基础的加减乘除笔算方法就可以了,但是问题就难在了第一步——阿拉伯数字。 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对阿拉伯数字的了解呢? 所以即便是有更为简单精妙的办法,她也没有办法推而广之,所以账本这个事情她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提起账本一事,荣妃也面露难色,忽然灵光一闪宜妃这般聪慧,在筹办善堂的过程中提出不少的实用建议,想必看账本也不在话下,故而,诚恳地说道:“不若宜妃同我们一起吧?” 郭宜……这等苦差事就不要想着自己了,谢谢,比心~ 瞧着康熙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住,郭宜的心跟着提起来了,生怕康熙点名,忙说道:“臣妾倒是愿意帮忙的,只是胤禟和胤禌年龄尚小,臣妾实在是脱不开身。” 康熙挪开目光思考了一番,道:“确实如此,不如让贵妃同你们一起吧。” 钮祜禄氏向来性子高傲,这能与她们相处得来吗?荣妃与王贵人对视一眼,心存疑惑。 康熙将她们的疑惑看在眼中,又道:“此事朕会同贵妃言说,她自然会同意的。” 有皇上出面,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荣妃温婉一笑,“能有贵妃帮忙,臣妾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又被儿子要求重讲种洋芋兄弟故事的钮祜禄氏忽然感受到了背后一阵恶寒,这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吗? “额娘,还有呢,还有呢”胤?伸出小手扯扯额娘的袖子,瞪着漂亮的眼睛,等着额娘的下一句话。 钮祜禄氏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儿子的身上,怀疑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又继续讲着故事,心中却是想了别处——虽然这个故事极大地增加了胤?对她的喜欢程度,但再精彩的故事讲了几十遍之后也会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她什么时候能将皇上的那本雅克萨之战的图册给“骗”过来看看呢? 皇太后宫中,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定下了初步计划。 首先,依照田庄的模式建造出类似宿舍的地方,这个事儿先前便已经在进行中了,马上便要修建完毕,这个时代也没有甲醛,建完便可入住,而店铺和货源交给单宁去负责沟通协商。 等到都定下来之后,再让那些女子搬过来,正式进入运转之中。 郭宜还提出了一个小的建议,那便是若是之后铺子的位置不够了,也可以让这些女子去别处谋生,只需要向善堂缴纳一些银钱,善堂便可以提供相应的饮食住宿。 至于具体需要缴纳多少银钱,依照物价而定,比市价稍低也可,保证不亏本就行。 “万一她们就是瞧中了善堂的低价费用,赖着不走怎么办?”王贵人问道,这种可能性也会存在吧。 “善堂的生活条件也只是勉强糊口,若是有能力定然会选择更好的去处。”郭宜笑着说道,一开始,她们就说好了,善堂的生活水平不会很高,这也是一种激励的手段。 若是善堂的生活水平高于普通人的生活,那谁还会想离开呢? 按照王贵人的想法,这些人贪图善堂的便宜,必然会把钱存着,但来到善堂的女子多数无依无靠,这钱存下来又能给谁呢? 这世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有那么一两个特例,大部分的人还是遵循着这种规则。 “万一真的有呢?”王贵人还是觉得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 “真要碰到这种厚颜无耻之徒,善堂其他人应当会将她直接轰出去。”郭宜笑着说道,现在猜想也没有用,谁知道到时候善堂又是什么样的管理方式呢? 王贵人好似懂了,连连点头,有笑着说道:“宜妃姐姐聪慧极了,让妹妹好生羡慕。” “妹妹过奖了。”郭宜也跟着笑了笑,转身之后,笑容便淡了些。 第188章 地图拼图 “堇姑姑瞧着王贵人如何?”郭宜朝着翊坤宫而去,脑子里面想的却是胤禟说过在贵妃宫中见过王贵人之事,两人不是一个宫中,又是何时关系亲密的呢? 是林贵人撞鬼之后,还是……之前? 堇姑姑回忆了一番王贵人的言行举止,发现她往常确实是十分低调,除了参与善堂一事,往常与诸位妃嫔也并未有多深的交情,倒是和皇贵妃的性格有几分相似“奴婢不好评断,不过她确实是个聪明人,倘若她们怕娘娘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不会让九阿哥见到了。” 这倒是实话,她们要是想瞒着自己,何必让胤禟瞧见呢? 郭宜又想了好一会,也猜不出个所以然,罢了,后宫这些纷纷闹闹的,猜是猜不出结果的,反正小赫舍里氏倒台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她就应该同皇贵妃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郭宜念叨的贵妃瞧着康熙,神色也并未有多么的温柔和恭顺,“皇上想让臣妾协助善堂一事?” “你先前也曾经掌管过六宫之事,经手过内务府的账本,此事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康熙说道,从皇太后的宫中出来,他便来了此处,同钮祜禄氏说了自己决断。 他虽对钮祜禄氏没有什么喜爱,但是,他对其能力还是相当认可的,而且钮祜禄氏不贪恋权势,这点让他十分放心,不然也不会将皇贵妃的权力分给她。 掌宫可不是地位高就行,还需得有能力,不然闹得鸡犬不宁,头疼的还是他自己。 钮祜禄氏平静地笑了笑,“皇上既然吩咐了,臣妾不敢不从,不过臣妾管理六宫之时,纰漏百出,若是看起账本,倒是害怕坏了皇额娘的心血。” “朕晓得你的能力,不必自谦。”康熙笑着说道,做了几年的夫妻,他对钮祜禄氏也有几分了解,不然也不会在闹鬼之事后,未置一词,“荣妃和王贵人也会帮忙的。” 历经海图一事之后,他越发地感受到民心的重要性,而善堂一事,可在民间树立好形象,获得好名声,这一点对大清来说,或者说爱新觉罗家族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让户部出面,反倒是不美了,一来是朝廷人手繁杂,横生枝节,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并不想这个功劳记在朝廷身上,否则便与他的谋划相悖。 “臣妾遵旨。”钮祜禄氏说道,与康熙的对话一如往常,无半分亲昵之处。 若是郭宜在此,必定会叫好一声:财务总监已经到位!!! 瞧着气氛渐渐冷淡下来,康熙干脆自己找了个话题,“胤??最近如何?” “多谢皇上挂念,胤??最近不错,缠着臣妾同他讲种洋芋的兄弟呢,臣妾已经反反复复讲了几十遍,他倒是不嫌腻。”提到儿子,钮祜禄氏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些。 “胤祺原先也看了许多遍,胤祐、胤禟皆是如此,朕瞧着孩子们都喜欢这些趣事儿。”康熙说道,胤??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与钮祜禄氏之间除了正事儿以外唯一能聊的话题。 “臣妾听闻皇上手上还有一本图册,倒是不知道可否借给胤??一阅?”钮祜禄氏绝口不提自己也感兴趣,在康熙眼中,阿哥们的面子可比她们这些后妃大得多。 一提到那本图册,康熙就忍不住紧张起来,“是宜妃说的?” “那倒不是。”钮祜禄氏说道,“臣妾也忘了是何时听别人提了一嘴,如今想起来这件事,便问问。” 康熙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本图册不在朕的手上,等过些时日了吧。” 等到他把尼布楚收复了之后,再给儿子们炫耀一把自己英勇,现在还是好好地收起来,不然传出去了,别人岂不是说自己好大喜功? 这么拙劣的谎言,钮祜禄氏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只是她不明白皇上为何遮遮掩掩, 雅克萨之战已经过去许久了,若说是图册上记载什么不能见天日的东西,皇上也不会说过些时日了,若是图册没有问题,那为什么现在不能看? 钮祜禄氏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康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只能作罢,等日后有时间她去问问宜妃,刚好上次宜妃给她写的话本子画了封面,她还挺喜欢,去道上一声谢。 康熙原本还想多坐上一会,听到钮祜禄氏提到雅克萨之战的图册,如坐针毡,告了一声有事便匆匆离开。 钮祜禄氏一边觉得满头雾水,一边又觉得好笑,何时见过皇上如此慌张呢? 出了贵妃的宫中,康熙微微松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同意宜妃画出那本图册,如今生出这么多事端,但是……要是毁去的话,他又舍不得。 他自己还时不时翻看一下呢,每次看完都对自己的英明神武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可惜就是不能同别人分享。 康熙心念一转,也不是没人可以分享。 “走,去翊坤宫。”康熙说着,抬步朝着翊坤宫而去。 —— 翊坤宫内,胤禟坐在小圆凳上,忙忙碌碌,忽然抬头道:“额娘,我把这个拼完了,七哥哥就会回来了吗?” 郭宜瞧了一眼胤禟花了五天才拼了十分之一不到的拼图,点头道:“是的,等你拼完了,七哥哥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就把这个当做礼物送给他好不好?” 胤禟正在玩的就是拼图,还是福建省的地图。 上次康熙拿来翊坤宫之后,郭宜仔细瞧了许久,铭记在心,等到康熙走了之后,她悄悄地画了下来。 本来想画一只骄傲的威风凛凛的大公鸡,但是怕马甲暴露,她最后只画了康熙拿来的那几个省份,算是一种别样的慰藉。 如今又做成了拼图,差不多两百多片,除了是送给胤祐的生辰贺礼之外,更是为了约束住胤禟,让他少去外面东逛西逛,规避风险。 “好。”胤禟乖巧地点点头,又对六哥哥说道,“六哥哥,你赶紧帮禟禟哦。” 郭宜笑了笑,这还请了外援是吗?约莫是她在场的缘故,胤祚担忧露馅,并不敢直接帮助胤禟,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病情还没有好。 不过,在郭宜看来,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太小。 自打她发现胤祚那日猝不及防暴露了之后,如今便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痕迹,比如,胤禟非要后退着走路,那石板不平,差点摔了,她便看到胤祚故作无意地牵着胤禟的手,帮他维持平衡。 胤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郭宜也不打算提醒,对于她和胤禟来说,胤祚还是“病”着比较好,这样也少了和德妃的接触。 “皇上驾到。” 郭宜微微惊讶,康熙不是去了贵妃的宫中,怎么又忽然来了翊坤宫,不会是吵架了吧? 但看康熙神色无异,郭宜放下心来,行了个礼。 “都起来吧。”康熙说道,自己在软榻之上坐了下来,“过来陪朕说说话吧。” 刚刚说得口干舌燥,还没有说够吗? 郭宜悄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朝着堇姑姑轻轻挥挥手,让她带着孩子继续拼图去,胤禟向来与康熙不对付,每次见面,十有都会闹出点小脾气。 “皇上这是从贵妃姐姐的宫中过来吗?”郭宜笑着在康熙对面坐了下来,没话找话。 “确实如此,朕让贵妃协助皇额娘做好善堂一事。”康熙淡淡地说道,“贵妃也应下了。” 废话,您都开口了,她还能有别的选择? 郭宜在心中逼逼赖赖,就好像康熙开口让她陪自己说话,她再不情愿,不也得坐在这里吗? 当然也可以找各种理由拒绝,但是谁会同皇上的恩宠过不去呢? “贵妃姐姐如此有才能,真是让臣妾佩服之至。”郭宜吹捧了一下钮祜禄氏。 康熙正欲端了茶盏喝水,闻言将杯盖合上,慢条斯理道:“朕知道你不耐烦这些账务的事情,故而没有拆穿你。” 是她当时的表情已经明显到如此地步了吗? 郭宜不相信,她的演技不算是非常好,但也不至于把什么事情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吧? 康熙瞧了宜妃一眼,见她脸上几分怀疑,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便道:“每次让你协助六宫之事,你都偷懒耍滑,逼急了,你便去点个卯,你当朕不知道吗?” 郭宜用力回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需要原身协助的时候并不多,但是每次好像确实同康熙说的一样,不耐烦,不掺和,极尽敷衍之事。 郭宜汗颜了一下,只能恭维道:“皇上圣明。” 康熙轻哼了一声,想起了钮祜禄氏提到图册一事,便道:“是你同贵妃提到雅克萨之战的图册吗?” 郭宜一想,这不是皇贵妃提起的吗?皇贵妃是听胤祚说的吧? “臣妾绝对没有对贵妃姐姐说过这件事。”郭宜信誓旦旦地说道,若是必要,她也可以发个誓。 康熙打量了她两下,点点头,算是相信了这件事,“贵妃想要同朕借此书一阅,朕想着等过些时日再说。” “等皇上收复了尼布楚之后吗?”郭宜试探地问道,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否则这个图册便会成为一本。 第189章 管仲之才 “你如此关注罗刹人的战事?”康熙颇有兴味地问了一句。 郭宜琢磨不出来康熙这话的隐藏含义,便挑选了最稳妥的回答,“皇上之前便说过,胤祐是为了北方之事去福州,若是能早些结束,胤祐便可以早些回来了。” “原来是念着胤祐。”康熙笑着说道,神色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些,他道,“如今七月有余,再过些时候,应该会回来了。” “倒是委屈这孩子,生辰之时,远在福州,身边只有也没有几个至亲之人。”郭宜说道,给康熙上上眼药,让他也多心疼儿子。 康熙当然也记得这件事,前几日还和梁九功念叨了几句,若不是船只已经快完工了,他定然叫人亲自走一趟,送上生辰礼,“等他回来了,再好好补偿一番吧。” “也只能如此了。”郭宜轻轻叹息一声。 “既然提到了此事,朕也同你说一声。”康熙目光定定地看着宜妃,之前还寻思着怎么开口,如今恰好提到这件事,正是个好时机。 郭宜被康熙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直觉康熙要说的并非什么好事情,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他到底要说什么,“是……什么……” “朕打算派鄂普库一同前往雅克萨。”康熙淡淡地说。 郭宜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完全呆住,久久不能回神,她嘴巴张了张,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是在步兵营吗?” “确实是。”康熙说道,“但是朕准备让他参与进来,也算是试炼一番。” 郭宜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臣妾瞧着鄂普库年岁不大,上了战场恐怕手忙脚乱,还需要别人照顾……” “你切莫小瞧他,之前在校场可是勇猛得很,不知打趴下多少人呢。”康熙说道,侧头瞧了一下宜妃僵硬的神色,调笑道,“宜妃舍不得?” 当然是舍不得,但是真要是这么直说,康熙未必会觉得高兴,反而可能觉得自己不理解男儿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理想。 “自然是有几分担忧,这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臣妾只怕心如刀割。”郭宜说道,见康熙半垂了眼眸,神色莫测,继续说道,“可是为皇上效力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是雄鹰总该在天上翱翔。” 果然,听到后面的话,康熙的神色好了些,他道:“朕知道你心中定然是会担忧,故而,并不打算让他去最前线,只是随军出征,做个小将,增长一番见识与阅历。” 如果额普库是康熙的儿子,那这个话,郭宜还是会相信的,但是鄂普库只是康熙的小舅子,能在步兵营给某个闲职,就已经算是康熙照拂了。 有道是,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今无缘无故送鄂普库是去战场上镀金,实让人怀疑背后的动机。 “劳皇上惦念了,鄂普库确实是有几分莽撞,不然当初也不会同隆科多打起来,让皇上左右为难的……” 郭宜还想再劝,却被康熙打断了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如今已经成熟稳定多了,能够独当一面,是大清朝的勇士呢。” 见康熙已经铁了心,郭宜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她想了想说道:“那皇上便允许臣妾在后殿设个小佛堂吧,到时候臣妾也祈祷一下上天的庇佑。” 诚然,不是鄂普库,也会是别人的兄弟,她并不觉得鄂普库的性命就比其他人金贵,慷慨大义谁都能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心中牵挂,以及还有几分愧疚。 “这等小事,准了。”康熙说道,又安慰道,“如今天气炎热,北方那边气候正好,水师从庙屯进入黑龙江,支援瑷珲,且切断尼布楚对雅克萨的支援,攻占下瑷珲之后,再朝西进发,直至尼布楚,彻底击退罗刹人。” 虽然郭宜知道东三省,知道内蒙古,知道俄罗斯,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知道瑷珲和尼布楚到底在何处。 但听康熙此言,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罗刹人赶出大清的土地了。 郭宜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只能笑着说道:“臣妾以茶代酒,祝皇上心愿达成。” 康熙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之后,又继续说道:“这也是宜妃之愿吧?” 郭宜无法违心说自己没有这么想,没有的话,就不会有那本图册了,“这岂止是臣妾的愿望,应该是大清所有子民的愿望。” 康熙开怀地笑了笑,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侧着身子看着宜妃,他就知道宜妃深明大义,“放心,朕会让鄂普库好好地回来的。” “如此就多谢皇上了。”郭宜压下心中的不安,道了一声谢谢,康熙如今正在兴头上,再“挂念”下去,只会败了他的心情。 “啊,对了。”康熙忽然想到一件事。 郭宜这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康熙再来一个什么惊喜给自己。 “这次是好事。”康熙瞧着宜妃惊疑不定,赶紧说道。 郭宜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团吧团吧一下,塞回了胸腔里,问道:“是何好事?” “还记得之前朕同你提起过海上贸易一事?”康熙说道,带着一点神秘的喜悦。 这个事情开始于废除迁海令,去年的时候,康熙就同她说过,因着海上贸易往来,赋税增长了不少,如今是又增长了吗? “臣妾记得,皇上还提到过赋税增长。”郭宜回答道。 “去年之时,便觉得户部收上来的税收有所增长。”康熙淡淡地说道,如今的他早已经看不上去年的那点银钱了。 去年之时,迁海令废止的消息还没有在海上广为流传,但是如今已经广为人知了,停靠在港口的船只增多,再加上市舶司的设置,贸易往来增加了不少。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赋税,因着贸易往来,茶叶、丝绸、瓷器等东西被洋人大肆采购,连带着江宁制造业、瓷窑等赋税皆是大幅度的上涨。 前些时候,汤斌来汇报之时,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康熙还开了玩笑,说第一次见户部尚书是笑着出了乾清宫。 其中的细节不必同宜妃说道,不过结果倒是可以告诉她,“仅从三月到六月,赋税收入便超去年一整年的贸易税收了。” 若非如此,他还真不敢轻易同罗刹人开战。 虽未曾提及具体数额,但看康熙这嘴角都压不下来的样子,必然是不少的,郭宜说道:“此事多亏了皇上圣明,不然如何能有今日之局面呢。” “也多亏宜妃你从旁劝导。”康熙这句话说得有几分感慨,当初,他确实没那么注重海上贸易,连废除迁海令都再三犹豫,然而现今的事实表明,这一步,他走对了。 “更是多亏了皇上圣明,换做旁人,哪里会理睬臣妾的胡言乱语呢。”郭宜继续给皇上戴高帽子,哄得他开心。 “宜妃之言,乃是金玉良言。”康熙说道,若说这人生之黑暗时刻,赫舍里陪他走过前半段,那后半段路程便是宜妃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这般夸奖臣妾,莫非还想从臣妾口中知道其他的赚钱小秘诀?”郭宜微微挑起眉梢,笑着说道。 提到此处,康熙来了几分兴趣,他倒是想知道宜妃还有什么好的主意,“哦?那朕可要听听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诀窍。” “皇上空口白话便想骗得臣妾的秘诀,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吧?”郭宜笑着说道。 但见宜妃笑靥如花,康熙也难免摇晃了一下心神,从腰间取下玉佩放在案桌之上,眉眼之间透着几分潇洒,“你若是说得好,这块玉佩便归你,说得不好……” 康熙将玉佩朝自己这边挪了挪,“那便没了。” 虽然她更想要金银,不过康熙这枚玉佩显然意义非凡,要是能得到,倒也不亏,郭宜眼珠子一转,“好不好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万一皇上欺负臣妾,不愿将玉佩赏赐给臣妾呢?” “朕岂会是这般言而无信之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康熙说道,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果然来翊坤宫是对的。 “那行吧。”郭宜勉强相信,气得康熙牙痒痒。 郭宜想了想,说道:“臣妾听说过一个故事。” 提到故事,还在拼图的胤禟头一下子抬了起来,拽着胤祚的手凑到额娘的身边,“额娘,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呀?” “是大人听的故事。”郭宜低头看着儿子说道。 “那禟禟可以听吗?”胤禟半仰着头看着额娘,眨巴着眼睛露出期待的神色。 “也可以。”郭宜说道,她又不是讲什么十八禁的故事,当然能听。 “来来,我额娘特别会讲故事。”胤禟拉着胤祚也挤上了软榻,硬生生地把康熙挤到了一边,康熙无奈地将胤祚抱在自己的怀中。 郭宜瞧了一眼胤祚,见他并未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便开始讲故事。 这个故事是郭宜在网上看的,她并不知道原型,稍作更改,变成了更加符合本土特色的东西。 相传有南北两地相争,北地为了获得胜利,只允许百姓穿丝绸做的衣裳,造成丝绸价格上涨,南地便觉得有利可图,大量种植桑树,养蚕缫丝,将丝绸卖出,赚取银钱。 正当南地之人为自己赚了钱得意洋洋之时,北地突然下令,不得从北地购进丝绸,造成北地丝绸价格大量下跌,且,为了种植桑树,南地毁去了大量的田地。 北地趁机提高粮食价格,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了粮食,南地很快落败,向北地投降。 “那南地为什么不继续种植粮食呢?”胤祺仰着小脑袋问道。 “因为桑树有根,即便是砍去了,土地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恢复种植。”郭宜瞧着他似懂非懂,又道,“这问题,你可以去问你五哥哥,他定然知道的。” 胤禟想了想,又皱皱眉,从额娘的怀中溜了下来,对着胤祚伸出手,说道:“六哥哥,咱们去找五哥哥问清楚。” 说是去找胤祺,其实就是他在翊坤宫闷坏了,想要出去溜达一下。 胤祚顺从地从康熙怀中下来,牵着胤禟的手,胤禟瞧了一眼那一堆还没有完成拼图说道:“额娘,禟禟先去找五哥哥了,拼图就等禟禟回来再拼哟。” 郭宜也知道一直拘着不是个办法,她点头道:“注意安全,不许将奴才甩开。” “知道哒。”每当提要求的时候,胤禟就格外的乖巧,转头又看向汗阿玛,“阿玛,儿臣先出去玩了。” “嗯。”康熙点点头,瞧着胤禟溜达出去了,他才看向宜妃,“宜妃是在何处听的这个故事?” “臣妾是在庙会上,有那说书人会说上一些有趣的故事。”郭宜又道,“难道说皇上也知道这个故事?” 巧了,难道康熙也互联网冲浪? “宜妃可听说过管仲此人?”康熙问道,神色悠然。 “未曾,是朝中哪位大臣吗?”郭宜问道,她当然知道战国时期的“管仲”,但是这明显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朕若是有此等贤臣相助,岂不是如虎添翼?”康熙笑着说道,若是朝中哪位臣子有管仲之才,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郭宜露出迷茫的神色,手掌撑着下巴,又凑近了问道:“那是何人?” “此人乃是有识之谋士,你故事中提到的谋划便是出自他手,此计助齐国收服了三个国家。”康熙感慨道,这般谋士无法为自己所得,真是大大的遗憾啊。 “原来臣妾听过的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啊,臣妾还以为是那说书人胡诌的呢。”郭宜带着几分小得意说道,心中却是暗道,好险,还好她没有用这件事忽悠康熙,博学多才这四个字果然不是盖的。 “应当是那说书人自己改编过的。” 见康熙自己便把逻辑给圆上了,郭宜偷偷松了口气,说道:“想必是的,若是一开口便说今儿我给大家说一段历史,恐怕围观的人都跑光了。” 是这个理儿,康熙点头,“所以,这就是你要表达的吗?海上贸易是邻邦的阴谋?” 郭宜……当然不是,她想说的是贸易战争哎。 “当时是臣妾祖父带着我们去的市集,听了这个故事,他便回了家,在家中左思右想好久,才决定自己组建商队。”郭宜说道,原本只是外面的人来收毛皮,组建商队之后,在毛皮生意上有更大的话语权,利润也更为丰厚。 而且,商队除了能将毛皮生意带出去,还能将南边的东西带到盛京。 郭宜胡编乱诌,给祖父的身上再增添几分传奇色彩,“祖父说,毛皮生意于我们而言,是命脉,命脉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康熙思索了一下,便知道宜妃想表达的是什么了——他们现在太依赖于海上贸易了,被对方拿捏着自己命脉,一旦对方不愿意再从他们这里购进茶叶、瓷器之类的东西,江宁百姓该何去何从? 但是,海上贸易带来的利润如此之大,若是为了这份担忧而废止,岂不是因噎废食? 康熙陷入了良久的沉思,诚如宜妃所言,要解决此事的办法便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或许可以如同岸塔穆一般,建立自己的商队,但是就目前而言,并非好时机。 “所以,宜妃有何妙招呢?”康熙笑着问道,宜妃能说出这个故事,应当想过解决办法吧。 “如若制出来的东西,咱们自己的老百姓也都能使用,何愁将来海上之路断开呢?”郭宜说道,这个政策好像叫做拉动内需。 这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百姓最重要的便是填饱肚子,什么丝绸、瓷器,那都是富贵人家才会用的。 康熙正准备说出口,忽然愣住了,他深深地看了宜妃一眼。 说了这么久,郭宜也觉得口渴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顺便挡住康熙那灼人的视线。 瞧着康熙没有开口的打算,她硬着头皮说道:“不知道皇上觉得臣妾所言如何?这玉佩臣妾到底能不能收?” “自然是能的。”康熙的语速很慢,目光落在玉佩之上,顺手朝宜妃那边推了推。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郭宜笑着将玉佩拿起,这个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晶莹润泽,上面刻着双龙戏珠之纹饰,刀工质朴简练,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 “宜妃所图甚大啊。”康熙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所谓丝绸、瓷器、茶叶都只是表象,宜妃真正的意思是让百姓富庶起来,商业的重心由外转向内部。 这个提议的确让康熙十分心动,但他也明白,这并非一朝一夕能达成的,所以他才说“宜妃所图甚大”。 “皇上这么说,臣妾可就不乐意听了,这才区区一块玉佩,皇上就舍不得了。”郭宜插科打诨地笑着说道,坚决不承认自己刚刚含沙射影了一番。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罢了,宜妃从来都不会承认这些事情,他也不刻意强求,便道:“怎么?得了朕一个玉佩还不够?” “那自然是不够的。”郭宜歪了歪头,说道,“臣妾想要的,可不是一块玉佩。” 拉长的语气带了几分暧昧,郭宜的目光落在了康熙心口处,要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郭宜想要的当然不是康熙的心,她又不是妲己,要那东西干嘛,只不过例行刷刷好感值而已。 康熙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口是心非的小骗子,朕瞧着你这心中只有儿子,那还有朕的份?” 那可不,儿子可可爱爱,多招人喜爱啊,您心中不也是这么想的吗,瞧太子,简直就是您的眼珠子。 想起太子上次和胤祺打架的事情,郭宜在心中吐槽一番,虽然明面上降了太子的待遇,但是衣食住行哪有去乾清宫听政重要呢? “皇上还同孩子吃醋,这要是让胤禟知道了,岂不是要乐上天?”郭宜故意说道。 果然,提到了胤禟,康熙就清醒了,他道:“朕如何会同孩子们计较呢?朕知道你事情繁多,分身乏术。” 这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虽是一宫之主,但是翊坤宫独属于她一个人,连宫务都不要管理,她虽是做额娘的人了,但是乳母奴才全部有,要操的心也不多。 郭宜对于康熙这种识抬举的行为很满意,说道:“臣妾心中啊,第一重要的便是皇上了,只不过臣妾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好再去乾清宫,同那些初入宫的妹妹争宠了。” 原身之前总去乾清宫,背后自然有嚼舌根的人,但是原身有一颗喜欢康熙的心,可以不在乎。 郭宜就不行了,她对康熙并没有什么爱慕之心,非要谈感情,也不过是欣赏而已,这要是旁的男人如此不定欣赏会变成喜欢。 但这是帝王,除了雄才伟略,除了英明神武,还有帝王的薄情寡义,以及后宫的制衡约束。 爱情是有排他性的,于郭宜而言,这就是个合适的炮友,以及金主爸爸。 “在朕的心中,你依旧年轻貌美。”康熙笑着说道。 “皇上又哄臣妾开心了。”郭宜娇羞地笑了笑,心中暗骂,狗男人,三年前可还是盼着自个儿去乾清宫找他呢,如今就是嘴皮子上耍耍功夫了。 难怪都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郭宜又虚意逢迎了一会,终于听到康熙提到要离开了,在心中轻轻缓了口气,她现在侍寝的机会少了许多,一来是康熙的确很忙,疏于后宫,二来新人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除了侍寝以外,翊坤宫依旧是皇上在后宫之中待得最多的地方,说说话,吃吃饭,喝喝茶……最后康熙再离开。 当然也有人暗地里嘲讽宜妃留不住皇上,不过这种谣传少之又少,毕竟只要不瞎,都看得到皇上对宜妃的恩宠。 但凡内务府有什么新奇之物,宜妃必定会有一份,还有生辰也好、赏赐也罢,都比旁人要厚重些,如果这都不算宠爱,那什么才算呢? “皇上慢走。” 郭宜起身行礼,却看康熙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她的心又止不住提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这一下午,整颗心一直在做仰卧起坐,累到不行。 但看康熙的眼神落在胤禟的拼图上,郭宜上前两步,笑道:“这是臣妾让造办处给胤禟新做的玩具,皇上也感兴趣吗?” 康熙转身走近前,看了两眼,确定了一下自己没有眼花,“这就是先前提到过的拼图吗?” 第190章 摘莲蓬的胤禟 “的确是。”郭宜说道,这拼图又不是今日才有的,怎么康熙突然就来了兴致? 莫非因为这是个地图?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她不得不感慨康熙的眼神儿实在是太好了,瞥一眼都能看出端倪。 康熙伸手在木片堆中拨弄了一下,摊开好几片小木片,瞧了瞧上面刻画出来的纹路,“这是地图?” “确实是,胤禟总是念叨着胤祐回宫之事,臣妾便让造办处做了一副福建的地图拼图给他,说拼完了之后,胤祐便会回来。”郭宜说道,“也正好将此物当做生辰礼物送给的胤祐。”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她自个儿都佩服自己的机智。 “你记得到福建的地图?”康熙抬眼,看着她问道。 好家伙,总是能发现华点啊! “图案的话,臣妾自然记得到。”郭宜笑着说道,“但若要是文章的话,那臣妾可真真记不住。” 闻言,康熙点点头,这倒也符合宜妃的性子,他又扫了一眼只拼出来巴掌大小的图案,问道:“胤禟拼了多久了?” “约莫五天了。” 五天就拼了这么一点?康熙开始怀疑儿子的脑袋是不是一个草包,里面尽装了些华美不实用的东西。 瞧出康熙有几分嫌弃,郭宜尽力给儿子挽回一点面子,“臣妾选的这幅拼图难度偏高,进度自然会稍微慢一些。” “这很难吗?”康熙拿起一块凹进凸出的木片,认真打量了一下后,觉得宜妃这话肯定是为了给胤禟找回一点面子。 “皇上要不要试试看?”郭宜笑着问道,这拼图换成她自个儿来拼,估计也得要上几天,更别提胤禟这种小孩子呢。 “小儿玩具,朕就免了。”康熙说着便将手中的小木片丢进木片堆中,拼图是胤禟这个年纪的孩子才会玩的,他是天子哎,怎么会喜欢这个东西?传出去都会贻笑大方。 郭宜见康熙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再劝,毕竟这位日理万机,显然是不会沉迷这种玩意儿的,“确实是耗费闲工夫。” “让胤禟好好拼,拼好了朕有奖励。”难得胤禟有一次老老实实地干个正事儿,不四处溜达,整出一些颜面尽失的事情,他需得好好奖励一番。 “如此就多谢皇上了。”郭宜笑着说道,这位老父亲真上道,还知道鼓励一下儿子开动智慧的大脑。 虽然两人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但是不妨碍他们俩欢快地达成一致。 康熙正欲离开,又道:“既然宜妃如此多才……” 这句话向来不是什么好事情的开端,郭宜只差把抗拒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但是奈何不敢,便听到康熙说道:“就再出两本图册吧,适合年幼之人的。” 免得钮祜禄氏总是为了胤??惦记着那本《雅克萨之战》,每提起一次,他便觉得是在催促自己早点收复尼布楚。 “臣妾……”郭宜脑子飞速运转,正在试图找理由拒绝这种苦差事。 在现代的时候,她并非一开始就从事漫画事业,起初也只是公司的普通员工,这份工作带给她的第一个教训便是——能者,多劳死。 所以呢,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可千万不要揽在自己的身上,不然到时候后悔的还是她自己。 “臣妾才疏学浅,哪能画出好故事,皇上不若去找文华殿的那些翰林们,想必能写出更有意义的故事。”郭宜灵机一动,原身的性格正好能够用来做挡箭牌。 谁知道康熙早已经看透她了,宜妃万事皆好,却是唯独懒散了些,如今正好给她找些事情做,“朕给你两个选择……” 郭宜竖起自己的耳朵,想要知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康熙瞧见宜妃眼底透露出来的期待,缓慢而又残忍地开口道:“一是,好好把图册画完,二是,协同荣妃打理善堂。” 郭宜……真是感恩有你,温暖了四季哦。 “臣妾能不能选择第三……”郭宜企图靠撒娇蒙混过关,画一本《雅克萨之战》不够吗?还要第二本,这可真是欲壑难填。 她又哪里知道,这一切的起因都是那本《雅克萨之战》的图册呢。 “不能。”康熙盯着宜妃,笑着并无情地拒绝了宜妃的请求。 郭宜抿了抿嘴唇,眉眼耷拉,目光垂下,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兮兮。 即便如此,康熙也没有被“打动”。 郭宜心中的小人儿叉着腰,一阵噼里啪啦骂着,最后见康熙已经下了决心,不会再改变主意,才怏怏不乐地说道:“那臣妾选择画图册吧。” 善堂的事情太麻烦了,她这种管理的半吊子就不去瞎掺和了,在见识范围内,提点一二即可。 康熙心中大乐,脸上却是不露分毫,说道:“朕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谢谢!不用! 郭宜半分都开心不起来,让画图册就算了,还要监工,这恐怖的气息,难道是她的编辑跟着穿越过来了吗? 当事人郭宜表示后悔,就是……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画图册,不画图册就不会让康熙看到,不让康熙看到就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可是,人生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 康熙心情愉悦地出了翊坤宫,如今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那本《雅克萨之战》的图册就暂时深埋在他乾清宫的书架上吧,谁也不要想再窥探到半分,直到他收复了尼布楚再说。 然而,他刚刚转过御花园的转角,便看到了胤禟同胤祚排排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双手托腮,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荷塘边上勾着藕实的奴才。 不是说去找胤祺的吗?怎么晃悠到这里来了? “胤禟。” 康熙的突然出声,没有吓到胤禟,倒是吓着了荷塘边的奴才,那奴才被惊到了,脚下一滑,呲溜着掉进水里。 梁九功赶紧吩咐着,把人给拉起来,一阵兵荒马宽之后,落水的奴才爬了上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阿玛,瞧您把人给吓得。”胤禟瞅瞅这个奴才,又瞅瞅康熙,说道。 一听到胤禟开口,康熙便觉得有一阵热气顺着丹田冲进了脑子,再从头顶冒出来,烧得整个人神智全无。 康熙深呼吸几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来,避免自己先忍不住揍他一顿,咬牙切齿道:“你说说,朕如何了?” “您突然出声,把人都吓坏了呢。”胤禟叉着腰,仰着小脸,义正词严地谴责道。 跪在地上的奴才心里一阵苦涩,九阿哥是想自己死吗? “那你同朕说说,明明说好去找胤祺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康熙背着手,身子朝前倾着,俯视着胤禟,挑着的眉梢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糟糕!忘了这遭! 这一下子,小炮仗算是哑了火,胤禟扭着身子,对对手指,眼神躲闪,不敢与康熙的目光对视,“这个嘛,这个嘛……” 康熙笑看着胤禟,他倒要看看胤禟这个臭小子如何能够编个理由出来。 “啊,是这样的……”胤禟的小脑瓜飞速转着,突然灵光一闪,“儿臣是去打算看五哥哥的,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空着手,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呢,所以特意让奴才们摘点藕实,以作见面礼。” 康熙……嗨呀,没想到啊,还真让胤禟找到了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的靠谱。 但是,康熙绝不认输,他道:“难道不是你想吃吗?” 胤禟再次叉起自己的小蛮腰,挺着胸膛,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嘴硬道:“才不是呢,儿臣是想给五哥哥送礼呢。” 随后,又立马装作委屈的样子,噘着嘴,眼眶憋得红通通的,嘟囔道:“阿玛怎么能这样想儿臣呢,儿臣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小模样可真是招人怜爱,但是康熙对胤禟已经了解得透透的了,怎么会轻易被蒙骗呢。 这小子跟宜妃一模一样,都狡黠如同狐狸呢,真是忍不住可同情了,立马便会蹬鼻子上脸。 正在翊坤宫和堇姑姑吐槽康熙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郭宜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愣神,这是被人念叨了? 难道康熙又要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了吗? 思及此,郭宜惶恐,她是一个要卷崽的咸鱼,并不希望自己被人卷哎。 这一边,康熙欣赏着胤禟演戏,瞧着他一边故意揉眼睛,一边从指缝偷偷打量自己,心中乐不可支。 他偏过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咳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是朕冤枉了你。” 胤禟哼了一声,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一副你快给我道歉的模样,但是他很快就变了脸色。 因为康熙说,“既然如此,那朕便帮你一把。” 瞧着胤禟投过来的疑惑小眼神,康熙在心里邪恶地笑了笑,“梁九功,去找人把这一块的藕实全部采了过来。” 再看向胤禟,一本正经地说道:“朕呢,等会儿就陪你去昭仁殿一趟,亲自把东西给胤祺送过去,就算是的朕赔罪了,如何?” 胤禟整个人呆愣住,大大的眼睛满是的不可置信,眨巴眨巴地看着康熙,小嘴抿了又抿。 胤禟的小脑袋瓜有点不够用了,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可是……可是……万一……五哥哥吃不了那么多呀……” 康熙瞧着儿子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点理由,一边觉得他十分地可怜,一边又十分地想笑,“没事,他可以慢慢吃,还可以御膳房做成莲子羹、莲子糕……” 随着康熙的话,胤禟的小脸越来越垮,红红的小眼眶终于蓄满了金豆豆,哗啦啦地掉下来。 这种滔天的委屈,他,爱新觉罗·禟禟绝对受不了!!! 第191章 比赛拼图 然而康熙无动于衷,因为他发现胤禟还在偷偷打量着自己,看来这眼泪也是假的,他又看着梁九功,“不是让你叫人过来吗?怎么还不动?” 梁九功颇为无语,皇上这是又起了逗趣的心思,瞧着九阿哥这可怜的模样,皇上是如何忍心的呢? 但看皇上一副较真的样子,梁九功只好下去安排了,他找来三个身手灵活的太监,按照皇上的吩咐开始采摘藕实。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一片的藕实都被摘完了,再要采摘,便要走到池塘中荷叶幽深之处。 岸边已经堆了一些清脆鲜嫩藕实,独特的清香萦绕在人的鼻炎,让人不禁想起了白皙脆嫩的莲子,放在嘴里嚼着,便能感受到那种清甜的感觉。 本该是让人感觉到闲适愉悦的时候,胤禟的眼睛却是一直瞧着看着康熙,想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同刚刚说得那样,把所有的藕实都送给五哥哥。 这探头探脑的小模样,当然没有逃过康熙的眼神,他心中一阵阵地发笑,故意拉长了语气,“这藕实看起来不错,想必吃起来也清爽可口,胤祺倒是有口福了。” 胤禟心中委屈难受,明明就是自己先发现的,明明是自己先动手采摘的,但是最后却没有自己的份,实在是太过分了。 康熙继续说道:“走吧,去给胤祺送藕实,顺便问问桑树地如何耕种的问题。” 要不是康熙提醒,胤禟都忘记了,自己可是打着去找五哥哥解惑的理由溜出翊坤宫的呢。 “儿臣……”胤禟也想要,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直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能将整句话说出口。 康熙挑眉,“你如何?不是你说要送给胤祺的吗?” 胤禟……话是他说的,但是这个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他正欲开口,又听到康熙继续说道,“还是说其实是你想吃的?”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只是这个时候,胤禟的回答可就关乎他能不能吃到藕实了。 一边是自己的颜面,一边是自己的口福,他犹豫了好一会,终于鼓起了勇气,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禟禟也想要啊……” 康熙一直观察着胤禟,自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但是出于玩心未泯,他道:“朕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胤禟鼓了鼓腮帮子,他看出来了,阿玛就是故意,哼,好气哦。 “儿臣也想吃。”被逼迫无奈的胤禟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大声吼道。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连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侧目,看了几眼。 胤禟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耳根也爬上了一丝粉色,转身扑进了胤祚的怀里,小小脑袋顶得胤祚趔趄了一下,差点没有站稳, 康熙瞧着胤禟已经有几分恼羞成怒,不敢逗弄得太狠,便转换了话题,“你若是想吃,自取即可。” 胤禟头顶依旧盯着胤祚的胸口,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他咬咬嘴唇,小声道:“真的吗?” “真的。”康熙说道,“但是呢……” 一听到“但是”两个字,胤禟就开始愁眉苦脸了,每次额娘一说这两个字,就意味着事情还有其他的附加条件,但是他也不敢顶嘴。 “但是你不可以撒谎。”康熙侃然正色道,“朕又未曾怪过你,你何必说谎呢?” 胤禟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湿漉漉的,如同一只小羊羔般的表情无辜,他也不想的呀,谁让他是偷溜出来呢? “儿臣知道了。”胤禟乖巧地认了错,毕竟阿玛也说得对,撒谎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 “行了,去挑个藕实吧。”康熙指着那一堆青翠的藕实说道。 欧耶,虽然前一秒还是难受到要命的地步,但是一听到阿玛松口,胤禟立马说道:“儿臣多谢阿玛的教导。” 话音还未曾落下,便转身一头扎进藕实堆里面去了,在里面扒拉着,太小的不要,带空心的不要,顶尖发紫太老的不要。 挑挑拣拣中,他终于找到一个自觉十分完美的藕实,噔噔噔跑到康熙的面前,双手捧着,呈上去,“请阿玛先行品尝。” 被叼了之后,胤禟决定老实做人两天,而这个东西是给康熙的谢礼,毕竟要是全凭他身边的奴才,可摘不到这么多藕实。 康熙接了过来,掰开一颗,去掉皮,投进嘴中,嚼了几下,清甜的口味瞬间在嘴巴中弥漫开,这味道确实不错。 他一边剥莲子的外壳,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藕实堆,失策了,应该多拿点的,这个时候再想要开口,便已经很难了。 胤禟正撅着小屁股找着呢,忽然发现了一个也很大很漂亮的藕实,他捧了起来,朝着康熙走了几步停下来,面上露出丝丝犹豫之色。 康熙以为他又要拿给自己,正伸手去接,谁知道,胤禟突然转身走到胤祚的身边,将藕实塞了进他的手中。 康熙伸出去的手接了个空,气氛颇为尴尬,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胤禟果然是喜欢胤祚啊。” 胤禟偏头,斜睨了康熙一眼,眼神中浓浓的嫌弃。 康熙被这个眼神看得心梗,他的儿啊,是他的克星。 “额娘说,六哥哥生病了,胤禟自然要多加照料。”胤禟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扒拉着,这次找到藕实没有之前的大,但是看起来还挺不错。 这次总归是自己的吧?康熙心中如此作想。 谁知道,胤禟拿起来之后,便放在了一边,嘴里嘀咕着,“这个是要给额娘的。” 康熙……这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接下来,肯定就是自己的了。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胤禟又拿了一个放在自己的身边,说道:“这是弟弟的。” 康熙再次……他就不相信胤禌那么小就能吃莲子了。 不只是胤禌,什么四哥哥佟额娘,都算到了,要不是康熙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这么一堆恐怕都要被拿光了。 胤禟听到阿玛的提醒,最后不动声色地又摸了一个,看得康熙哭笑不得, “还要朕送去昭仁殿吗?”孩子已经被狠狠地逗趣了,康熙不想跑这么一趟,想让胤禟自个儿去。 谁知道胤禟一听康熙主动提起送礼物之事,连连摇头,“有皇阿玛前去,儿臣就不去凑热闹了。” “先前你不是说礼物要亲自才有诚意吗?” 这是胤禟想要出宫去田庄上找胤祺之时,说出理由,如今康熙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儿臣派阿玛过去,更有排面呢。”胤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一看便觉得满肚子坏水。 而且,他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当众说自己要指使汗阿玛给哥哥们送东西,这要是换成别人,周围的人只怕都会说骨灰都凉了。 “你指使朕?”康熙勾了勾嘴角,他这个儿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儿臣不敢,只是邀请。”胤禟嘻嘻笑着,“邀请阿玛帮禟禟把东西送到。” “那你呢?”康熙反问道。 “儿臣还小,走不动了呀。”胤禟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明摆着就是要偷懒,康熙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看得胤禟后退两步,躲在了胤祚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儿臣真的好忙哦,等会儿还要回去拼图呢。” 胤禟飞速地给自己找着理由。 “朕瞧着你那拼图简单得很,随随便便就能拼好了。”康熙说道,神色轻松。 胤禟听出了一股子鄙视的感觉,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呢。” “哦?” “一点都不简单呢。”胤禟说道,他觉得阿玛就是在吹大牛,哼哼,瞧不起谁呢? “那要不这样吧?”康熙笑道,见儿子很不服气,他想到了别的主意,“要不咱们父子俩比试一场,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嘛?” 比如说出宫玩耍,比如说吃一整天的糕点。 “当然是可以。”康熙说道,胤禟现在还小,也不会提出什么破坏公良秩序的要求,他只管满口答应。 胤禟眼珠子一转,立马说道:“那儿臣更要早些回去了。” 瞧着胤禟满脸急迫的样子,康熙点点头,“行吧,那你先回去,朕代你去送一下藕实。” 胤禟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一口一句阿玛最好了,接着就拖着胤祚风风火火地朝着翊坤宫而去,连藕实都忘记了,还是后面的奴才在康熙的示意下,抱着一捧藕实,在后面狂追。 胤禟边走边想,阿玛现在连拼图都没有做出来,哼,自己肯定会比他快,到时候就让御膳房给自己做一桌子的糕点,吃撑肚皮。 得意洋洋的胤禟忘记了一件事,康熙那里有福建原本的地图,就算让他先跑出四十米,这赢面依旧不大。 最后,还是康熙让梁九功和魏珠亲自跑了一趟,将藕实送到各位阿哥的手上,说这是九阿哥请大家吃的,面对这个小礼物,众人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 第192章 分享喜悦 收到藕实,胤祺和胤禛自然是开心的,毕竟那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小九赠送的。 太子颇为嫌弃地扫了新鲜翠绿的藕实一眼,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胤禟的小模样,淡淡道:“收下吧。” 唯独大阿哥嗤笑一声,接过来,捏了捏,软绵绵的,又丢回奴才的怀中,“送给我那个便宜弟弟吧,反正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让他感恩戴德的。” 便宜弟弟,自然指的是胤禩。 自打胤禩得了惠妃的重视,每次他回去请安,都要被惠妃拉着好一通说,让他对胤禩多多照顾。 要不是他的身后需要追随者,才不会搭理人呢。 阿哥们收到东西的反应自然会被汇报给康熙,不过这些奴才也会美化几分,难得有机会能同阿哥们卖个好,岂会让自己错失良机? 听到梁九功传话说阿哥们都收下了,康熙十分满意,尤其是大阿哥还给了胤禩一份,更让康熙高兴不已,胤褆此子傲慢,这心底到底还是念着弟弟,可谓是刀子嘴豆腐心。 “梁九功,你说朕和胤禟哪个能赢?”康熙坐在炕上,面前的案桌之上,正是福建地图的拼图。 下午同造办处说了一声,晚上就送过来了,康熙正慢慢拼着。 一共送来了两幅拼图,一副稍微简单些,仅仅有五十片,叫做入门级,还有一副则是同胤禟的那副一样,叫做进阶级。 康熙的如今正在拼的正是入门级,已经拼出来四分之一了。 “皇上可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瞧着这拼图便眼花,都看不清楚,哪里只能猜得出谁会获胜呢。”梁九功捏着一根长长的针挑着灯芯,让室内更为亮堂些。 康熙如何不知道他的圆滑与世故呢,笑了笑,“去给朕泡壶浓茶来。” 梁九功放下针,面露迟疑,“如今已经亥时了,皇上要不早点休息,明儿再继续?” 康熙瞧了一眼屋中的铜壶滴漏,又看了看才拼了一半的拼图,笑着说道:“无事,朕把这个拼完了就休息。” 他又补充了一句,“朕瞧着不是很难,应当不过亥时末即可。” 这拼图之上若是别的图案倒不会如此困难,刻画的地图只有一些线条,每张木片看起来都似是而非,乍一看正适合,组装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有些细微的差距,无法重合。 康熙耐心十足,借着灯火慢慢拼着,梁九功瞧着劝不动,只好吩咐魏珠又去取了一盏灯火,还准备点夜宵,以备着不时之需。 水流依次滴过各个龙头玉管,落入最终的受水壶,受水壶中的圆鼓形箭舟一点点地升起来,没过了子时。 康熙终于将最后一块拼图放了上去,他缓缓地吁出一口气,瞧着整块拼图以及图片上的地图,这可是他一片片拼起来,心中盈满的成就感霎时间门一泻而出。 他正欲叫梁九功过来看看,却发现梁九功正微微靠着柱子打瞌睡,笑着把将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来。 悄无声息起了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又伸伸懒腰,舒缓一下因姿势僵硬带来的酸疼,这玩具挺好,就是有点废眼睛和脖颈。 走了几圈之后,他又转了回来,目光落在一旁小箱子上,里面装的是进阶版的拼图。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也一起拼完算了,就听到旁边的梁九功传来的动静。 梁九功迷迷瞪瞪地点头啄米,忽然一下子扎了个猛的,立马清醒了过来,看见皇上正站在炕边欣赏已经完成的拼图,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迷糊了好一会,赶紧连连说道:“奴才偷懒了,还请皇上恕罪。” “无事。”康熙摆摆手,“你过来看看,这是福建的地图。” 梁九功上前两步,看着案桌上摆放的东西,连连吹嘘道:“此拼图于皇上而言,真是小菜一碟啊。” “还有个难点呢。”康熙对放在一旁的小箱子扬扬下巴,这个入门级也就是让自己体会总结一下拼图的技巧,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呢。 除了忙着政务,皇上很少熬夜到这个点,梁九功生怕皇上一时兴起,还要继续拼,赶紧劝道:“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儿还有早朝,皇上不若早点休息?” 虽然心情有些激动,但是如今已经子时二刻,比往日休息的时间门已经晚了些,于养生之道,康熙颇为重视,“那就先这样吧。” 梁九功瞧着皇上听劝,赶紧吩咐人伺候着洗漱,免得皇上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他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担心惊扰到皇上,正当他轻轻合上房门转身之际,忽然听到康熙道:“是到了上朝的时辰了?” 梁九功被吓了个哆嗦,脸皮跟着抖了抖,但是很快压下,面色如常地转过身,见皇上身着中衣,披着外裳,盘腿坐在炕上,正凝神盯着什么。 梁九功凑上前一看,原来是进阶版的拼图。 为了腾出足够大的地方,案桌已经被移到了角落,整个炕上零零散散地撒着小木片,这木片半寸见方,全部铺在炕上也是颇为可观。 不知道皇上已经拼了多久,只有几块小孩巴掌大的图案是连起来的。 “嗯?”康熙翻转把玩着手中的木片,目光不断扫视着炕上小木片,头也不抬,发出疑问的声音。 “快了,要不奴才伺候您洗漱?”梁九功赶忙收回目光,回答道。 “行吧。”康熙瞧了半晌,最终将手中的小木片放在了一个他觉得十分合适的位置。 然而还是差了一点点,他轻轻地啧了一声,将东西放下,下了炕。 梁九功近前伺候着,又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叫奴才在旁边伺候着?” 康熙伸着手,由着梁九功服饰穿衣,淡淡说道:“卯时初便起来了,朕瞧着也没什么事情,便没有叫人。” 昨夜,躺在床上,约莫是心绪激动,翻转了好半晌才睡着,早上天还未亮,他便醒了,之后怎么都无法入睡,索性起来开始拼图。 其实,拼图一事他早有耳闻,最开始他便听说宜妃赠送拼图给胤祺,得胤祺欢心一事,也知道是小儿玩具,不以为意。 就是昨日之前,他都是这种想法,如今发现,正是这种小儿玩具,让他欲罢不能,每找出一块木片的合适位置,就好像是一次小小的胜利。 但是,后面还有着更多的挑战,正是这种一次次的困难,一次次的胜利,让人深感满足。 他现在只希望早朝无事,早点回来继续拼图,争取一口气全部拼完,通关所有,赢得最后的胜利。 于是,众臣发现今日的皇上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纷纷揣测皇上为何心有愁绪。 几番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出有何理由,诸位大臣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只盼早朝早些结束,不然触怒了皇上,被当朝斥责,虽不一定有惩罚,但是面子上多有过不去。 这恰好合了康熙的心意,甫一下朝,他顾不得后面大臣疑惑的目光,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几位地位颇高的大臣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赶紧约着出宫商讨一下到底是何事能让皇上这般焦急。 谁又知道这只是一块小小的木片引起的风波呢? 康熙走了半道上,忽然想起来,对着一旁的梁九功说道:“去翊坤宫打听一下,胤禟拼到哪里了,朕可千万不能落后。” 梁九功心中惊讶,皇上这般较真的吗? 赶紧招来一旁的魏珠,吩咐他去办这件事儿,接着又赶紧跟上皇上的脚步。 进了宫中,康熙顾不得用早膳,坐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拼图。 “皇上要不先用膳?”梁九功在一旁说道,瞧着皇上这么模样,好似魔怔了一般。 康熙捡起之前拼错的那块木片,目光落在上面便挪不开了,“先传膳吧,朕一会便去。” 这一会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梁九功三番五次地在一旁劝着,康熙这才囫囵用了个膳,“等会儿把今日的奏折送到这里来,朕在这里批阅。” 梁九功一边应下,一边看着皇上又重新坐了回去。 魏珠很快便回来回话了,说九阿哥的进展并不大,也就比皇上昨天瞧见的多了十来片。 康熙点点头,脑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好在他的思维足够敏捷,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尾巴,侧头盯着魏珠,“你怎么知道朕昨天瞧见的是多少?” 这……这是个好问题。 魏珠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还有几分惶恐,但在康熙的注视下,他还是很快将事情的经过抖落出来。 反正,是瞒不住的。 原来他刚刚去翊坤宫,找了平日相熟之人,结果还未张口,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你是来打听九阿哥拼图的进度?” 魏珠笑着朝那人手中塞了个锭小银子,“这都能被猜到,你这神机妙算的功夫可真是到家了。” 那人将银子收下,笑着说道:“非我神机妙算,九阿哥一回来就嚷嚷着和皇上的赌局,这翊坤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说,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能来这儿,十有都是为了皇上办差,这如何能猜不出来?” 所以……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他竟然还敢收自己的银子? 一瞬间门,魏珠很想将银子从那人的手中扣回来。 约莫是目光太露骨了,那人迅速将银子塞进兜里,微微扬了扬下巴,“还想知道什么?” 这钱都花了,事情当然也要办成,魏珠压下心头那一丢丢的不满,说道:“那你可知道九阿哥的拼图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这种事情得要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我一般都在殿外的……哎哟哎哟,你咋还要将银子掏回来呢?”那人将自己的衣袖从魏珠手中扯了出来,神色有几分不满,这银子进了他的口袋,岂有再掏出来的道理? 怕惊扰到旁的人,魏珠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随便扯一个人就能知道的消息,你竟然拿来忽悠我的钱,告诉你,这可是皇上想知道的事情,搞不好,咱们俩都被斥……” 这话有几分夸张了,毕竟这人是翊坤宫的,康熙断然不会将自己的嘴伸到翊坤宫,指责宜妃的人。 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魏珠的威胁,他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扯得整整齐齐,笑眯眯地说道:“我又没说打听不来这事儿,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魏珠…… “赶紧去,耽误了皇上的事情,要你好看。”魏珠不耐烦地说道。 “你在此等候一会,我去去就来。”那人说着,便转身离开,进了翊坤宫。 魏珠以为还得要些时候呢,没想到不到一刻钟的时候,那人又慢慢悠悠地转了出来,“九阿哥现在进度不大,也就比皇上看看到的时候多出了十来片。” 魏珠正欲欢喜,忽然品出了几分味道,“你是如何知道皇上昨日看了的?”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道:“宜妃娘娘就这么说的。” 魏珠心梗,他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所以……宜妃娘娘知道……知道是皇上在打听了?” 那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还得意地说道:“宜妃娘娘听到我同红棉打听,便猜到了是皇上想知道,直接告诉我了。” 魏珠一听,两眼一黑,知道自己这个差事办砸了,他看了看还兴高采烈的那人,骂道:“你这个憨货,真是要被你害惨了。” 那人闻言,有了几分不乐意,“你让我打听九阿哥的进度,我这不是都打听到了吗?你咋还人身攻击呢?” 魏珠同他解释不清,只能重重地跺了跺脚,转身匆匆往回赶。 康熙听完了全过程,只记住了一个重点,“所以宜妃知道朕打听胤禟的进度了?” 盯着康熙仿佛吃人的目光,魏珠赶紧麻溜儿地跪在了地上,“是奴才办事儿不利,求皇上责罚。” 康熙倒是不觉得生气,只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偷偷打听儿子进度,被宜妃发现了,总觉得有几分丢脸。 为着这种小事惩罚奴才,显然不是他的性格,故而他只是摆摆手,“下去吧。” 魏珠心中这才如释重负,赶紧爬起来,退了下去。 梁九功在一旁打着圆场,“皇上定然是担心九阿哥如同您一般不吃不喝不眠地拼图,这才打听情况的呢。” 这是把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 算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担心胤禟胜过自己后丢了面子吧?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朕瞧着你这是一语双关啊。”康熙笑着看向梁九功,将手中的小木片一丢,起身道,“传晚膳吧。” “嗻。”被康熙发现了自己的目的,梁九功尴尬地笑了笑,皇上在这儿一坐一整天的,不爱休息不爱吃饭不爱睡觉,这一副好似要修仙的样子,任凭谁看了都难免担心。 就这样,父子俩开始了暗中较劲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康熙挽回面子,还是真是确有其意,没过两日,晋福来找了魏珠,言语之中竟然是想打听皇上的进展。 魏珠转头便将这件事禀告给了康熙,上次的差事办砸了,皇上没说什么,倒是干爹将自己好好骂了一顿,这次他谨慎了不少,赶紧来同皇上通报一声。 康熙倒是不以为意,让他按照实况同晋福说就成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康熙持续沉迷于拼图之中,最着急的可不是胤禟,而是后宫的妃嫔。 往日,争不过其他姐妹便算了,如今竟是连拼图这种死物都争不过了,这让人如何能服气? 但是康熙不来后宫,她们也不能将人绑了过来,于是一个个都打上了到乾清宫红袖添香的主意,送糕点的送糕点,送汤羹的送汤羹。 整个乾清宫热闹极了,还时不时会撞车,两位妃嫔谁也不让着谁,这个捏着一块糕点喂到康熙的嘴边,那个一勺子汤水便递了过来。 互不相让,暗自较着劲…… “皇上看了这么久的折子,必然腹中饥饿,这道蜜汁桂花芋头甜而不腻,皇上不如尝尝看?” “这糕点看起来微微发干,皇上不如先喝口汤茶,臣妾这道汤茶加了不少润燥之物,炖了足足四个时辰呢……” “皇上,应该先吃糕点,点点肚子。” “哪能啊,应该先润润口,不然糕点难以下咽。” …… 康熙就瞧着两只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歘地一下,舀汤的勺子和糕点撞在了一起,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混账!”康熙难免起了怒火,呵斥道,她们这是把乾清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莫说一般的妃嫔,就算是的皇贵妃、宜妃在这里也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半分行事不端。 梁九功急忙拿了帕子给康熙擦着衣服上的汤汁,又将糕点碎块全部捡起来。 被康熙一声呵斥,两位答应赶紧跪在地方,都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康熙向来和颜悦色,非亲近之人很难见到他阴沉脸色的时候,随着妃位之上的人淡出争宠的圈子,后来者蠢蠢欲动,尤其是见皇上脾气很好,更是跃跃欲试。 然则,此次却是触怒龙颜,叫她们也晓得皇上是有底线的。 “你们当乾清宫是什么地方,胆敢放肆胡来。”康熙说道,最开始这些人还有些分寸,加之他也很享受这种温柔小意,便没有阻拦。 如今竟然变本加厉,当着他的面便开始争风吃醋,惹出些麻烦事,便觉得又蠢又笨,不见半分机灵。 被斥责了,两个人也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 康熙瞧着无趣极了,心生厌烦,便道:“行了,退下去吧。” 等着他换好了衣服再来,已经有另一碗汤等着他了,康熙皱了皱眉。 来的人正是先前宜妃提及的白贵人,白贵人瞧着康熙的神色,立马换了说辞,柔柔地笑道:“嫔妾听闻皇上最近案牍劳形,故而煲了汤过来,皇上旬月不曾喝了,不知道还合不合口味。”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白贵人的言行举止确实挑不出错处。 康熙便道:“把汤放下吧,朕等会儿再喝。” 这就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白贵人哪里肯离去,她好不容易来一趟,见着皇上的面,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甘心就此离去。 “皇上是在忙着批复折子吗?”白贵人说道,只是扫了一眼案桌,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康熙合上折子,神色淡淡,嘴角却是微微勾起,说道:“的确是如此。” “那臣妾斗胆猜测,是有什么喜事儿吗?”白贵人察言观色很有一套,不然也不会给康熙留下一个温婉可人的形象了。 “确实是有。”康熙也不打算隐瞒,反正都是些家常事儿。 白贵人攥了一下拳头,心中狂喜,暗道自己赌对了,“那嫔妾先恭喜皇上了。” 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就已经先恭喜上了? 不过康熙不在乎这些,说道:“朕心甚悦啊。” “瞧着皇上如此开心,嫔妾心中也似喝了蜜般。”白贵人拿捏着分寸说道。 “朕听着你这嘴才是喝了蜜。”康熙打趣道,目光从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滑过。 白贵人的脸上迅速浮现了一层粉色,娇嗔道:“皇上”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先前两位答应带来不乐总算消散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何事让皇上如此高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白贵人连连补救道,“嫔妾并不是打听前朝之事,还望皇上……” 康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白贵人这点小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往日瞧着她也有几分聪慧,加上宜妃如今也不怎么来乾清宫,故而由着她而已。 “你真想知道?”康熙反问道。 白贵人摇摇头,露出自己侧颜,她知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得她温柔小意,“皇上愿意让嫔妾一同乐之,那嫔妾便一同乐之,皇上若是不愿意,嫔妾也毫无怨言。” 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将决定权交还给康熙,让康熙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她,一来是验证康熙对自己的感官,二来也是有分寸地后退。 只要能皇上愿意同自己分享一些妃嫔不知道的事情,那不就说明皇上对自己有几分不同吗? “告诉你也无妨。”康熙笑着朝后靠在椅背上,神色闲散而自在,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和弯起眼睛,透露着他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欢喜,“胤祐要回宫了。” ??? 白贵人欢喜的神色僵硬了一下……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这只是宜妃一个人的好消息吧??? 第193章 微服私访 即便是白贵人心有不甘,但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她依然摆上了完美的笑容。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吧?”康熙虽是问着,语气是却是肯定的。 白贵人温柔笑道:“七阿哥离宫甚久,皇上心中挂念,如今要回来了,真是喜事儿一件。” 康熙点头,胤祐一去千里之外,虽有道保相护,每每想起,心中难免有几分愧疚,他又对梁九功吩咐道:“你去翊坤宫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宜妃。” “嗻。” 梁九功正准备退了下去,康熙又叫住他,“还有,同内务府吩咐一声,胤祐回宫之后,所有的份例按照两倍送过去。” 梁九功应下,赶紧去安排。 白贵人却是品出点隐藏的意思,能得到双倍份例,看来七阿哥此次回来之后,便可得到皇上另眼相待。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宜妃真是运气好,第一个儿子有皇太后这个大靠山,皇上还专门为其在朝廷设置了一个机构,如今算是半只脚已经迈入了前朝。 再看胤祐,旁人都瞧不上的跛脚阿哥,如今也入了皇上的眼,得到如此厚待,这可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白贵人越想越有几分生气,若是她早生几年,便能早些入宫,如今是不是也能有如此风光呢? 而且,皇上先前赞赏她煲汤之技艺一绝,为此还隔三差五地翻翻她的牌子,可自打宜妃来乾清宫送过一次汤之后的,皇上便淡了不少,定然是宜妃在中间使了什么绊子。 白贵人咬咬嘴唇,心中的想法一变再变,最终定了下来,“嫔妾贺喜皇上,有五阿哥和七阿哥为皇上分忧,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不用白贵人提醒,康熙都这么觉得,神色颇为自豪地说道:“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朕这几个儿子确实如此,各有各的,也是宜妃教育有功才让翊坤宫的阿哥们如此的优秀。”白贵人将话题的拐到宜妃的身上。 提到宜妃,康熙甚是满意,聪慧、懂分寸……赞美词一个个蹦出来,他嘴角上扬的幅度都大了些,“宜妃,深得朕心。” 白贵人听得心中直冒酸水,但是话头已经起了,无论如何,她也想继续下去,“嫔妾听闻五阿哥善种植,七阿哥善工艺,九阿哥……” “胤禟?” “就是不知道九阿哥擅长什么?”白贵人面露几分疑惑,好似那话卡在喉咙,欲言又止,“嫔妾往常没注意这些,倒是不知道九阿哥擅长什么。” 这枕边风也有高低之分,低劣的,直接挑明,只适合那种性子纯真直率,说话从不过脑子之人,手段高明的,起个话题,让当事人自己去想。 白贵人最擅长于后者,家中的姊妹众多,她能一枝独秀,得到父亲的宠爱,与她善于攻心密不可分。 康熙仔细想了想,还真未曾想出胤禟擅长什么,“胤禟还小,如今哪里看得出来。” “倒也是,不过嫔妾听说有天赋之人,从小便会与众不同。”白贵人继续循循善诱,但看康熙皱着眉头,还以为自己的眼药到位了。 胤禟嘴甜又讨巧,上到皇太后,下到奴才,喜欢他的人一大把,若说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想到之前发生在胤禟身上的事情,康熙心中咯噔一下,胤禟的天赋莫不是——经商??? 这可真是离了个大谱,康熙无法接受这种推测,眉头拧起来,“仅凭稚子童心,如何能预测将来之事?” 白贵人稍稍讶然,她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护着胤禟,反而将枪口调转到自己的身上,赶紧补救道:“是嫔妾愚昧了,有宜妃之教导,九阿哥将来必然人中英杰。” 即便白贵人巧舌如簧,但是被破坏的气氛还是一点点地冷掉了。 “以后再看吧。”康熙说道,语气淡淡,能明显听出其中的敷衍之意,“若是无事,你便先退下吧。” 白贵人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后悔刚刚在皇上面前上眼药,好好的氛围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有万般不情愿,她也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康熙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叹息一口气,靠在迎枕上,手指轻轻敲着,“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赶紧上前两步,听着康熙的吩咐。 “去同皇贵妃说一声,就说朕最近政务繁忙,不得打扰。”康熙说道,“另外,不论是谁来乾清宫,都一律不见。” 这个谁,当然特指后宫之人,康熙又想了想,“宜妃和皇贵妃除外。” 梁九功心知这是皇上觉得厌烦了,暗地里敲打呢,赶紧亲自去传了话。 皇贵妃听到皇上有如此吩咐,顺口就问起了情况,听梁九功讲述了原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劳烦梁公公亲自跑一趟了。”佟皇贵妃客气地让堇姑姑把人给送走了,一转头,就暗骂了句蠢货。 大清入关的时间并不太久,说起来,她刚入宫之时,规矩也没有如今这么多,也是后面效仿汉人慢慢完善。 送进宫的女子,多是因为家世背景,通晓汉礼之人并不多,所以皇上在礼数之上并不严格要求,但也从未听说有哪位姐妹舞到皇上面前出这种洋相的。 皇上既然将话传给了她,必然也是想留几分情面的,那就留在明日请安之际提上一嘴吧。 翌日,请安的时辰到了,众人进了殿内,才发现宜妃竟然已经坐在殿中。 这可不是郭宜自己想要早些过来的,而是昨日皇贵妃派人去翊坤宫传话,让她今日早些过来。 今儿听皇贵妃复述了梁九功的话,才知道白贵人一事。 “宜妃姐姐今儿竟然来得如此之早。”常答应说道,眉眼之间都是嘲讽的笑容。 郭宜瞥了她一眼,先前已经听说过她身边的慧儿为难胤禟的事情,当晚就让堇姑姑送了核桃过去,如今还想着挑事儿,真是不长记性。 “本宫不能早到?” “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吃了这么久的核桃,还没有学会如何说话吗?”郭宜打断她的话,在她的痛处之上,狠狠地碾上了一脚。 常答应气得脸都红了,但是这还不是结束,皇贵妃立马开始补刀,“天生而已,吃再多的核桃都是白费心思。” 她向来喜欢胤禟,要不是当初照顾了胤禟几天,哪能同宜妃相熟,又怎么会有嘉佑,还有胤禛与德妃的事情。 于她而言,胤禟真的是“福气娃娃”。 如今福气娃娃受了欺负,她定然是要给他讨回场子的。 “倒也是这个道理。”郭宜与皇贵妃对上眼神,立马接话,“臣妾还准备多送几颗核桃呢,想来是不必了。” “还不如砸着玩呢。”皇贵妃说道,瞧见常答应简直气得要疯了,心中暗道这都是她自找的。 胤禟可不只是皇上的第九子,是深得帝心的宜妃之子,还是现在当红两位阿哥的弟弟,更是她的恩人,是胤祚的恩人,亦是胤禛放在心上的好弟弟。 在这些身份的加持之下,胤禟在后宫就算是横着走路都没有问题。 常答应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暗中使坏,无异于以卵击石。 众人虽未亲眼见到过御花园中的事情,但是也都有所耳闻,知道常答应与宜妃结怨已久,纷纷抱了看好戏的态度。 但是皇贵妃拉了个偏架,立马让她们清楚皇贵妃的态度是如何了。 好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皇贵妃今天还有要事要吩咐,便转移了话题,“昨日皇上让梁公公来传了话,说乾清宫最近事务繁忙,皇上感念大家的心意,但实在是无闲暇之际,让诸位妹妹不必空跑一趟了。” 这话说得十分隐晦,但是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人,纵使没有那么聪慧,看人脸色还是会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昨日去了乾清宫几人的身上,两个答应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低着脑袋不敢作声,生怕被旁人知道她们在乾清宫惹得皇上生气了。 白贵人端坐着身子,神色悠然淡然,好似昨天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半分关系。 然则,这不是她做做样子就可以摆脱的嫌疑,毕竟,她可是最后一个进了乾清宫的人。 既然皇上没有点名是怎么回事,皇贵妃也不会把事情挑明了,继续说道:“本宫知道诸位妹妹心中挂念皇上,但身处后宫,当为皇上分忧,望各位恪守本分,伺候好皇上。” “臣妾遵命。” 这种时候便不用思考了,直接点头就行。 请过安,郭宜一边回翊坤宫,一边同堇姑姑说道:“要挑个时候同梁九功道个谢。” 梁九功之所以会提起白贵人的事情,无非是想借此在她面前卖个好,她如今得了消息,自然想回报一二,免得人情欠着便还不起了。 “梁九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金银钱帛不缺,真要道谢,还有些难以下手。”堇姑姑说道,若是些小奴才,送些金银就完事了,但是梁九功不一样,他那种地位想要孝敬他的人一抓一大把,黄白之物反倒是有些轻贱了。 郭宜也深知此理,又道:“罢了,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以后碰着机会再说。” 两人一进翊坤宫,便看到梁九功正在殿内等着呢。 见宜妃进来,梁九功行礼道:“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 郭宜笑着说道:“梁公公今儿怎么过来了呢?” “回娘娘的话,皇上让奴才来给您传个话。”梁九功说道。 郭宜起了疑惑,这昨个才来传话说胤祐要回来了,难道是起了什么变故吗?不过,见梁九功一直笑着的样子,不像是坏消息,倒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上有何吩咐?”郭宜说道,如今后宫之人都不让去乾清宫了,她实在是想不出康熙要干吗,不会是想问图册的进度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心中的小人儿必定要口吐芬芳。 “皇上让您三天之后的辰时初刻去乾清宫一趟。”梁九功笑着转述了皇上的话,又补充了一句,“皇上让您独自前往,不可带着九阿哥。” 得了,还不许胤禟去,这可真是让人心中越发地犯迷糊。 “梁公公可知皇上召见本宫所为何事?”郭宜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康熙这样故宫玄虚,真是让人难以猜到所为何事。 谁知道梁九功也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奴才如何能猜得出来呢。” 郭宜瞧着梁九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心中有些失望,还指望着梁九功能给些提点呢,没想到他也不知道。 “不过。”梁九功开口道,“奴才瞧着应该是好事。” 皇上吩咐他过来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想必是什么好事吧。 得了梁九功这句话,郭宜的心落回原地,连声道谢,梁九功哪里敢担这声谢意,只推脱是分内之事,又赶紧告退。 等到梁九功一走,郭宜便忍不住同堇姑姑讨论康熙召见到底所为何事。 两人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推测了一遍,却全然没有任何的线索,郭宜干脆放弃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道康熙是为了什么。 到了出发的时间,郭宜起了个早,去了乾清宫,甫一进门,她的眼睛就跟着一亮,猜到了康熙为何会召见她。 “赶紧去换衣服吧,还能在街上用个早膳。”康熙瞧着宜妃的神色,便知道她已经猜出此行的目的。 郭宜去换了一身与康熙身上衣服同色系的常服,对于康熙这种“情侣装”的安排,她已经麻了。 只要能出宫晃悠,透透气,康熙想要“过家家”,她也可以陪着演戏的。 说来,这也是身为宠妃的好处之一,但凡有此等好事之时,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 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后,康熙带着宜妃上了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从偏门偷偷出了宫。 如今正值早市之时,街上热闹不已,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郭宜搭着康熙的手下了马车,两人身后跟着梁九功和几个侍卫,一行人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之中。 街道两边摆着小摊,也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吃食虽然没有宫中精细,但是种类也不少,常见如豌豆黄、驴打滚,棋子馒头、扒糕等小吃。 也有一些是带汤汁儿的,如馄饨、杂碎汤、卤煮火烧、茶汤,豆汁儿这些。 人来人往,嘈杂不已,郭宜有一种身处旅游景点小吃街的错觉,不过因着时空不一样,她还是颇有几分兴奋。 康熙牵着郭宜的手在一家瞧着比较干净的馄饨摊坐下来,梁九功正欲在旁边伺候,康熙挥了挥手,“你也同他们一起去吃个饭。” 梁九功确实是腹中饥饿,但见皇上执意,他也就不再坚持,同侍卫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 他们这一行人有好几个,老板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主子出来遛弯,吃腻了家中的早食,换个口味,便眉开眼笑打了个招呼,“诸位吃点什么?” 康熙挑挑眉梢,这就是个馄饨摊,还能吃别的什么东西吗? 摊主瞧出了康熙疑惑,解释道:“我这摊子确实只卖馄饨,但是左边有煎饼、胡辣汤,右边有馒头和素粥,您要什么,我这儿喊上一嗓子,他们便会送过来。” 从来只听说卖东西的人相互竞争,如今竟然还有这种相互介绍生意的。 “那就每人一碗馄饨,再加三个煎饼。”康熙说道,“我们这桌一人只要一个烧饼。” “您是吃素馅儿的,还是荤馅儿的?”听到说要馄饨,老板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颇有耐心地解释道,“素馅儿是以豆腐为主,荤馅儿是猪肉。” 康熙扭头问宜妃想吃什么馅儿的,郭宜思索一会,她怕荤馅儿有腥味,要了个素馅儿的。 其他各人也报了自己要的口味,摊主算完了数量,真的就站在了炉子后面扯着嗓子同隔壁摊子报单。 隔壁的摊主是对夫妻,男人听到馄饨摊主一下子报了这么个大单子,高兴地应了一声,“马上就好。” 郭宜饶有兴味,一直左瞧瞧右瞧瞧,低声对着康熙说道:“我初听到东巡南巡一事,想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这是微服私访了,算不得巡游。”康熙说着,也四处瞧着,见着这熙熙攘攘的热闹场景,心中顿感欣慰。 摊主一边包一边煮,很快就好了,将馄饨盛在碗中,撒上葱花,又每个碗中点了点香油,提个味儿,这才端了出来。 他也极有眼力劲儿,先给这两位衣着富贵之人上餐,随后才是随从那一桌。 在宫外,一言一行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郭宜用勺子舀起一只馄饨,吹凉之后,喂进嘴里,馄饨皮薄,里面的馅儿紧实弹牙,还夹杂着芝麻油和葱花的香气,的确是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煎饼摊的摊主便将煎好的煎饼送了过来,那煎饼金黄酥脆,其中一面上还有粒粒芝麻,咬一口便酥脆掉渣。 郭宜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兜着,免得过于狼狈。 康熙吃完之后,慢条斯理地擦完嘴,“你这馄饨不错啊。” “那可不。”摊主正坐在炉子后面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馄饨,立马收回目光,面露得意,他又道,“也是客人您来的正是时候,要是早先一个月,可吃不到这个口味。”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让人摸不着头脑,康熙顺着他的话说道:“难道你这摊子是近些时候才开?” 这个摊子上的物品一看都是上了些年头,桌椅表面光滑,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几块油渍渗透后留下的深色斑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新摊子。 “非也非也,这摊子是我从我爹手上接过来的,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摊主竟然开始卖起了关子,瞧着暂时没有客人过来,他干脆走过来跨过板凳坐在了对面,一副想要深度闲聊的架势,“客人您是外地来的吧?” “此话何解?”康熙问道,即便是自己瞧着眼生,也不至于一眼就觉得他是外地人吧。 “我呢,作此判断是因为您一点都不了解这条街之前的状况。”摊主说着,还拉长了语调。 康熙一下子来了兴趣,他道:“按照你这个意思,之前这条街不是这个模样?” 摊主并没有回答康熙的话,转而问道:“您觉得这馄饨和烧饼好吃吗?” 康熙点头,确实还不错。 “你要是月前来,吃到的可比这个难吃数十倍。”摊主说道,又开始卖关子,“您知道这是为何?” 一个人的手艺绝对不会在月余的时间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的。 “好好的食物为何要做得难吃呢?”康熙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 “这样做的可不只是我这一家。”摊主说道,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叹息,“当初,这条街上的摊贩每日可都在比赛谁做得更难吃呢。” “这是为何?”康熙更加迷惑了,从来只听说把东西做得美味,好招揽客人,为何他们要反其道而行呢? “这是迫不得已吧。”想到往事,摊主面露无奈,“咱们这京城,随便掉块砖头便能砸到一个八旗子弟,这就算了,八旗之中有好有坏,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最怕遇见那种有权势的坏人了。” 康熙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了,与宜妃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几分了然。 “你可知巴刚科?”摊主压低了声音,问道。 康熙如何能不知道呢,毕竟当初这个人可是犯到了他的手中,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他轻咳一声,“有所耳闻。” 听说过就好,他还担心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要从头讲起,“像他那样的刁奴可不在少数,只要听说那家早点好吃,便日日去吃,白吃就算了,偶尔恨不得连锅端走,咱们这些人都是小本买卖,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搞法,所以便想方设法把东西做难吃些,让他们尝过后心生失望,不再光顾。” “还有这种事?”康熙皱眉,听这摊主的意思,吃白食的人还不少啊,“这可是天子脚下,他们也敢如此嚣张?” 摊主嗤笑一声,“天子脚下又如何,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又见不到天子,有冤屈也无处可伸啊。” 而且,越是天子脚下,权贵越多,这样的事情更有可能发生。 康熙不语,他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又说道:“步兵营也不管?” “那也要看步兵营的谁了,有些人规规矩矩的,吃了饭就给钱,有些人同巴刚科没有区别。”摊主说道,面露嘲讽,这些官爷吃了饭不给钱,他们也不敢要,真要惹怒了他们,下次恐怕摊子都要被掀了。 “荒唐!”康熙忍不住说道。 “谁说不是呢。”摊主附和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不过好在上天怜悯攒咱们这些苦命人,竟然让巴刚科让触怒了皇上,派了宫里的皇上来收拾这些狗东西,要说,这可是皇上办的第一件实事儿。” 提到这件事,摊主脸上露出痛快之色,全然不知道正主就在眼前。 瞧着康熙面露尴尬,郭宜忍不住乐了,微服私访中最有意思的就是这块儿,披着马甲,谁也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瞧着宜妃幸灾乐祸的模样,康熙轻咳一声,提点她别漏了馅儿,他还想知道更多的内容呢。 第194章 大英雄鄂普库 康熙试图给自己挽尊,努力解释道:“皇上自即位以来,先是平定三藩之乱、□□……” 那摊主听着,笑了一会,摆摆手,“您说的这些,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管不着,咱们就管着今晚粥里有米没,明日菜里有肉没。” 康熙无话可说。 “就说啊,这巴刚科竟然连皇上都敢得罪,这还了得?”摊主继续叭叭地说道,“得罪皇上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立马就被步兵营给带走了,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面,这街市的治安好了不好。” 康熙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并没有这么暴力吧,瞧那些臣子隔三差五地得罪自己,不也是都好好的? “巴刚科被带走,是因为他聚众闹事,还打伤了步兵营的人。”康熙摸了摸鼻子,虽然也有得罪自己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他违反了律法。 然而听到康熙的话,摊主又伸出了他的尔康手,摆了摆,“他又不是第一天触犯律法,先前怎么就不见抓起来?可见还是因为得罪了皇上。” 康熙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惭愧之色,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无从辩驳。 “咱们也算是瞧明白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自我欺骗的。”摊主叹息了一声,“皇亲国戚第一,达官贵人第二,律法第三,咱们这种平头百姓最后,所以这律法只是用来管咱们的。” 郭宜听得心惊胆战的,大哥,您可快闭嘴吧。 她生怕触怒了康熙,那就不是巴刚科吃饭端锅的问题了,直接能把灶都给掀了。 康熙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约莫是察觉到几分不对劲,那摊主忽然笑了笑,“嗐,扯偏了,咱们还是说巴刚科的事情吧,自打那巴刚科被降罪了,闹事的人都少了许多。” 郭宜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大哥的求生欲很强啊。 “所以自那以后,便好了?”康熙问道,这巴刚科可真是一颗毒瘤,该早些时候就铲除的。 “哪能啊。”摊主说着,瞧着有人进来了,赶紧起身准备招呼客人,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等会儿啊,等我同您细细说道。” 说完,一拉肩上的白抹布,擦了擦一旁的空桌,笑脸相迎道:“来来来,请坐,吃点啥呢?” 两个客人点了馄饨,又买了十来个馒头,当做干粮,留着赶路。 郭宜笑着说道:“这位大哥看来是把您当作知己了啊。” “不入民间,哪里知道民生疾苦,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也是如此。”康熙感叹说道。 “您可听到了,随便掉落块砖头都能砸到贵人,藏污纳垢之事还能少了?”郭宜说道,越是富丽堂皇之地越容易滋生腌臜之事,尤其是现在以八旗为尊,不知道养出了多少腐朽之人,一两个刁奴算得什么呢? 再说天子脚下,历朝历代的皇上都是眺望四方疆土,有几人会低下高贵的头颅,瞧一瞧脚下犹如浮萍的百姓呢?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是康熙心中难免不舒服,尤其是刚刚摊主说到律法一事。 历经了这么多事,他越发地觉得如今的律法形同虚设,但是第一个破坏规矩的人就是他自己,为了保住权力,保住爱新觉罗家族的地位,他不得不法外开恩,给这些追随过他的臣子留些情面。 但是这种情面却是给了他人以暗示,好似暗示着没有底线的纵容。 正如宜妃所言,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变本加厉。 好在他如今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在着手去纠正,第一刀就是被斥责降职的石文炳,第二刀是被判了斩刑的海图,之后,他会一刀刀切除这些腐朽之处,从大清江山焕发新机。 那摊主给人上了馄饨,又赶紧溜了过来坐下,“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对,说到变化,您可知如何会有今日之变化?” 康熙哪里知道,摇了摇头,摊主又把目光挪到郭宜的身上,郭宜赶紧跟着也摇摇头。 “这个都是鄂普库大人带来的。”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您可知道鄂普库大人?这是咱们京城的英雄呢。” 郭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鄂普库的名字,下意识地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脸上也带了些惊讶,才确定这不是他安排的演职人员。 又暗骂自己想多了,康熙又不是什么霸总上身,怎么可能为了博美人一笑,特意为她安排这么一出戏码。 “他做了什么就成了大英雄了?”瞧着这人满脸的敬佩和骄傲,康熙的语气难免酸了些。 他平四方定乾坤,夙兴夜寐地处理朝政,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子,让他这心中如何能服气? 他倒要看看鄂普库到底做了什么,让百姓这么吹捧? 郭宜也是一头雾水,她这兄弟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人家恨不得吹上天,希望是真的做了什么好事,她瞧着康熙现在好似柠檬成了精,坐在旁边都能闻到酸味。 提到鄂普库,摊主的两眼放光,好似娱乐圈追星的迷弟迷妹,“鄂普库大人第一次来到京城,就为了咱们百姓出头,揍了那群游手好闲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还将隆科多都赶出了京城。” 这件事还是康熙亲自处理的,知道得一清二楚,讲真,隆科多被逐出京城,那是佟佳氏一族自己的决定…… 康熙转念一想,罢了,这事儿与鄂普库确实有点关系,就算在他头上吧,“之后呢?” “之后,就是他第二次来到京城。”摊主继续说道,瞧见旁边桌的客人都竖起了耳朵偷听他讲故事,下巴扬得老高,神色愈发地得意洋洋,“他第二次来京城比上次待的时间要长,也经常在街上晃悠,遇到需要帮忙的定然会施以援手。” 郭宜敢肯定,这一定是鄂普库听了太多与自己有关的英雄故事,在百姓心中给自己立人设。 “后来,他去了步兵营当值。”摊主继续说道,“在我这摊子上也曾吃过馄饨。” 郭宜越听越有一种追星之感,大哥这神情不就像是微博冲浪被正主翻了牌子吗?瞧把他给骄傲的。 “后来有一次,有个摊子出了事。”摊主说着,指了指东面的那个方向,还叹息了一声,将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往东走个十来米,在那巷子口,有个卖烤饼的摊子,摊主姓陈,大家都叫他陈老实,人如其名,是个老实人,就是命不大好。 早年父母先后亡故,攒了好几年的钱才娶了个媳妇儿,谁知媳妇儿生孩子时候难产,落了病根,干不得重活,儿子也是个病秧子,所以一家老小的活计都指望着他那个摊子。 他知道自己手艺一般,所以在用料上绝不偷斤少两,旁的不说,冲着能填饱肚子人都十分中意他的摊子,故而还是有不少的客人去购买。 话说,有一天,步兵营中有个人下了值,去买烤饼,身上忘了带钱,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再补上就成。 可这人非要吃白食,陈老实只是嘀咕了两声,他就挥着手扬言威胁要揍人。 赶巧,鄂普库正在附近吃早点,听到动静赶了过去,知道事情原委后,狠狠地斥责了自己下属,并且代他付了钱。 之后,更是当场宣布,但凡是他手下的人,不得吃白食,如若觉得不满,可以申请调到别的小队去,留下来便要遵守规矩。 听到这件事,康熙第一个涌入脑海中的想法是,断了下面人的利益,鄂普库岂不是要招人记恨?须知许多上位之人并非不知道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想着得人心而已。 看到康熙面露不赞同的神色,那摊主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说道:“您也是有地位的人吧?” 康熙???他这是哪里漏了馅儿吗? 好在摊主很快就解释了,“上位者总喜欢拿这种事情做人情,要说这做人情也所谓,像鄂普库大人之后便花钱请了这些人吃了大半个月的早点,这才是做人情,那放纵下属吃白食,叫做慷他人之慨哎~” 康熙……谢谢,有被骂到。 郭宜在心中给大哥竖了个手指,不愧是首都的百姓,这思想境界果然不一般。 她觉得倒不是康熙的想法不对,只是身居上位之人大多数都是从自己立场出发,很少有能沉下来为百姓的切身利益着想的。 “您先前说皇上平定三藩,是安邦定国之举,在我们这些小百姓这心中,可不如鄂普库大人办的这些小事,毕竟这才是我们能切身体会到的东西。”摊主说道。 说来那些动乱离他远得很,他听过也当个故事而已,而这些日日光临他食摊的人,才是他该关注的重点。 摊主这话根本无法反驳,要市井之人能观天下,或者让一朝天子去阻止欺男霸女的混混,都是不现实的,只能说各尽其职,百姓劳作糊口,天子安邦定国。 摊主又敲了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吊儿郎当地笑着说道:“这街上还流着一句话,说啊,投胎当投隆科多,嫁人当嫁鄂普库。” 郭宜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着,啥玩意儿,赞赏就算了,这还怎么拉踩上了呢?是生怕鄂普库不招人记恨吗? 康熙闻言,低低地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这话如何讲?” “您瞧这两位都是皇上的小舅子,但是隆科多是在京城长大,姐姐是皇贵妃,这出身可比鄂普库高贵多了。”提到皇家的八卦,摊主的声音压得更低,万一被人举报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止如此,佟佳氏一族基本上都是在朝为官,底蕴深厚,郭络罗氏久居关外,盘踞一方,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在地位上,还是郭络罗氏稍逊一筹。 康熙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让他继续讲下去。 “就隆科多这个出身,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足为过吧,这可是生下来就享福的命,谁不想做这样的人呢。”摊主哼笑着说道,他今生好好积德,下辈子争取能投个好胎。 隆科多这样的背景,他不敢想象,只求比今生稍微好些,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聊了这么一会,康熙已经发现这个摊主极其会讲故事,也会扯些有的没的,而要是要想听到更多的信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可惜啊,这人长歪了掰都掰不回来。”摊主说道,带着几分感慨,“最后落得这般结局。” 康熙两人听得云里雾里,隆科多不是在外做官吗?虽说不在京中,可是有佟佳氏在京中照应,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一瞧,便知道二位往日并不关心这些,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隆科多被李四儿害惨了,而且这个女人出了京城便给隆科多戴了绿帽子。” 身为男人,摊主自然是厌恶李四儿的,但是一想到对方是隆科多,他便觉得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一报还一报,心中痛快不已。 康熙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他只知道隆科多去了江宁地区,打算做一县之官,但是沿途发生了什么,他却是不清楚的,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佟佳氏一族,来给他打小报告。 “这故事可都传遍了,听说有些地方还根据这件事出了戏本子,京城恐怕是听不到了。”摊主说这话的时候,摇了摇头,神情颇为遗憾。 哪个梨园之人敢不要命呢?胆敢编排皇亲国戚,那可是重罪。 康熙……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隆科多算是罪有应得。”康熙思索良久,感叹了一声,这事儿处理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他给了皇贵妃和舅舅面子,否则,怎么会轻易揭过。 “就是就是,这样一对比,鄂普库大人就好多了。”重新回到鄂普库的话题上,摊主又开始化身迷弟了,不遗余力地吹捧着鄂普库,“隆科多仗着身世欺压旁人,鄂普库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样一对比,隆科多确实是不怎么成器,可是两边都是自己的小舅子,康熙顿时感到一阵为难,“确有几分道理。” “有鄂普库大人起头,后面步兵营的人也少有人吃白食,故而,我们不需要再做难吃的食物,都是各凭本事抢客人。”摊主说道,所以鄂普库大人是他们这条街所有摊子的恩人,谁人提起来鄂普库大人,都要赞叹几声。 如今,想嫁给鄂普库的女孩子已从街头排到了巷尾,每次鄂普库大人出来吃早食,总会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什么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跌倒,或者崴了脚,或者拿不动东西。 明面上是遇着难事儿,实则是投怀送抱,想借机与鄂普库亲密一些。 最开始的时候,鄂普库大人根本没看懂,还乐呵乐呵地帮忙,后面次数多了,总是瞧出一点点的端倪,吓得他已经许久未来这条街上吃早食了。 若说之前还有几分不服气,如今的康熙却是已经心悦诚服,百姓记挂的都是为自己着想之人,能切身感受的变化才会让他们觉得是英雄,在这一点上,他确实不如鄂普库。 “没想到这一聊就忘记了时间,耽搁了您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瞧着客人要走,摊主大哥赶紧说道。 “无碍,我也听了个好故事。”康熙笑着说道,听过这些事情,再看看自己眼前的实况,他有了几分紧迫感——八旗改革势在必行。 从馄饨摊出来,康熙与宜妃静静朝着东面走去,眼下,吃早食的人已经不多了,不少摊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路过陈老实的摊子之时,瞧见了他正与他媳妇说话,也不知道媳妇说了什么,陈老实忍不住笑了,接过手中的帕子给自己擦汗。 兴许是郭宜的视线过于浓烈,坐在一旁板凳之上小小少年看了过来,目光之中透露着几分好奇与迷茫。 偷窥被抓包,郭宜觉得不好意思,正准备收回目光,却见那个小小少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郭宜一下子没忍住,跟着也笑了笑。 “这应当就是陈老实的儿子了。”康熙也看到了这个互动,心中难免泛起了几分温情。 “应当是的。” 两人说着话,脚步未停,继续朝前走,如今已经离开了吃饭的那条街,转进了另一条巷子。 “您要带妾身去哪里?”郭宜忍不住好奇道,总不至于是想带她遛大街吧。 “到了。”康熙忽然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一个其貌不扬的铺子说道:“胤祐卖菜的地方就在此处。” 郭宜定睛看去,那铺子的门面不大,蔬菜全部都放在店铺里面,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门口时不时有人挤进挤出,想必生意还是不错的。 “要过去看看吗?”康熙问道。 郭宜瞧了两眼,还是拒绝了,要是没有熟人还好,万一被认出来了,哗啦啦地跪一片,岂不是尴尬极了? 两人瞧了一会,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倒是显得门庭若市,想来生意是不错了,这下子胤祐的田庄可又要被汤斌夸奖了。 毕竟除了赋税,就没见过户部不用掏银子补贴的机构,而田庄只补贴了一年,便已经小有收获,显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朕带你去看看善堂的铺子。”康熙开口说道,他带宜妃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让她亲眼见证一下善堂的情况,没想到在馄饨摊上耽搁如此之久。 善堂的铺子名字叫做一心阁,位于繁华的东大街,地段并不是特别好,毕竟公益事业哪里能争得过商业呢? 不过,地段虽不是特别好,郭宜瞧着生意却不错,时常有女子三五成群地进去,或者出来,不少人手中都拿着小盒子,显然并非空手而归。 郭宜跟随着康熙进了店中,才发现从掌柜到小二都是女人,连护店之人也是些孔武有力的婆子,看起来都面生得很,想必不是田庄之人。 扫视四周,店铺的左侧墙上挂着成衣,下面摆放着各种布料,井井有条,布料有奢华富丽的,还有朴素简单的。 右侧是柜台,柜台上摆着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供客人挑选。 “二位想要买点什么呢?”态度热情的妇人上前来询问道,瞧着两人脸上均有茫然之色,又给介绍道,“咱们这一楼卖的是成衣,二楼有首饰,三楼有茶室,您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在三楼喝喝茶,让人把东西送上去。” 这是才有的待遇吧?郭宜为她们先进的服务理念深感震撼,难怪生意如此之好呢。 她与康熙对视一眼,便决定了上去三楼,沿途经过二楼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客人正在挑选试戴。 爬完台阶上了三楼,走廊上摆着一些常见的花草,还有一些大的青花瓷瓶,增添了几分别致的优雅,两边的房门都是紧闭着。 一路过来,郭宜看到好几处的房间门口挂着红色的小木牌,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引路的妇人解释道:“这个是为了区分哪些房间有人,哪些房间没人,免得叨扰了客人。” 郭宜听着,心中十分地感兴趣,这不就是现在酒店门口挂的“免打扰”的牌子吗? 这细节与现代的商店模式有太多的相同之处,让她忍不住猜测,该不会提主意的人同她一样都是穿越人士吧。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引路的妇人听了她的问题,回答道:“这倒不是哪一个人的主意,是大家共同讨论出来的。” “二位请进。”妇人推开门,先走了进去,让客人坐下来,“稍等片刻,茶水马上便上。” 才吃了馄饨没多久,两人都不算是口渴,点头同意了。 “这个是我们这边的首饰和成衣的图册,您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同我们说一声,再呈上来给您挑选。”妇人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两本图册,放在案几之上。 享受了一把的待遇,郭宜很是开心,难怪生意会红火呢,可见每一个细节之处都是用了心的。 郭宜先打开成衣的图册,其实成衣的款式并不多,约莫有个六七种,但是每一个成衣图案后来附着十来页的纹饰,有素面的、莲花纹、万字如意纹、回字纹等等。 许多款式都适用于民间,属于明清混合后的样式,这种寻常百姓可以穿,但是郭宜穿不得。 况且宫内的衣服繁多,买回去也没有穿的时机。 于是,她很快放下了这本图册,又拿起了首饰的图册,这里的首饰价格都不是很贵,材料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随意挑选,钱都算我的。”难得出来玩一次,康熙自然想要让宜妃玩得开心。 “妾身多谢老爷了。”郭宜叫来一边伺候的人,挑了几样首饰,让人送上来看看,这里的每一样首饰都编了号码,说的时候只用报出对应的号码即可。 “老爷可真是疼爱夫人。”那妇人笑着说道,来这里的大多数女子都是姐妹相伴,夫妻也是有的,不过不多,瞧着这位老爷一身贵气,又如此疼爱夫人,真是难能可贵。 有人夸奖自己疼爱宜妃,康熙觉得旁有些飘然欲仙了,恨不得直接一挥手,来个包场,好在仅有的一点点就礼制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那妇人拿着报完的单子退了出去,去准备一下首饰。 “老爷今日如此大方,让妾身受宠若惊了。”郭宜看着康熙说道,她这是遇见了直接刷卡的大佬吗? 康熙见宜妃低眉顺眼,心中更加快乐,“小事而已。”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女人的声音,“我是来送首饰的,还请行个方便。” 第195章 宋四郎 郭宜听得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了,不过她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梁九功推开门,让身后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一看到康熙和郭宜,眼神一亮,赶紧跪地,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民妇陈氏参见皇上,参见宜妃娘娘。” “免礼。”康熙说道。 郭宜也跟着笑了,“陈嫂子别来无恙啊?” “蒙娘娘记挂,民妇一切安好。”陈嫂子起身说道。 康熙对这个妇人也有些印象,先前在田庄上见过面,好似和宋四娘十分的相熟。 郭宜继续说道:“我同皇上微服出游,不必张扬。” 陈嫂子点点头,她还以为等着的是那位富家太太呢,没想到竟然是宜妃娘娘呢,这可真是惊喜之至。 “不必拘礼,坐着说会话吧。”郭宜说道,她许久未见陈嫂子,如今见着面了,难免想详细问问田庄和善堂的情况,“陈嫂子如今是来了善堂做事吗?” 陈嫂子还有几分紧张,听着宜妃说让她坐,将手中摆着饰品的红漆托盘放在桌上,顺势坐在下首的位置,但也只敢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还下意识地瞧了皇上一眼。 康熙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慢慢品着茶,并不打算插进宜妃同别人的叙旧。 “回娘娘的话,民妇如今在善堂担任采买的管事。”陈嫂子说道,皇上的存在感太强大了,让她不自觉地总是朝着那边瞟着。 康熙心中无奈,气场强大是他的错吗? 好在康熙也算是识趣,他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起身说道:“我出去转转,若是有事,直接吩咐外面的侍卫便行。” 郭宜巴不得他赶紧走,这么一个人在旁边,她说话也要跟着三思。 瞧见宜妃眼中兴奋激动的神色,康熙心梗,恨不得收回刚刚的话,继续坐下来。 等到康熙离开,陈嫂子松了一口气,“让娘娘见笑了,皇上在旁边的时候,民妇心中总是突突跳个不停。” 或许因为同为女子的关系,虽然宜妃娘娘也是贵人,但是她明显没有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反而是不置一词的皇上更让人难以忽视。 “皇上脾气好,你不用担心。”郭宜说道,历代皇帝之中,康熙已经算是比较亲民的。 听说出巡的时候,康熙若是碰到那种从千里之外赶来一睹圣颜的人,还会补贴点路费。 即便宜妃这么说了,陈嫂子的心中还是有些难安,在她心中,皇上掌握着生杀大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郭宜万分无奈,也不再试图纠正陈嫂子的想法,转移了话题,“陈嫂子在善堂如何?” “民妇在田庄做得习惯了,原本是不打算来善堂的,但是她们缺一个采买的人,曹大人知道民妇之前做过采买的事宜,便举荐民妇过来了。”陈嫂子说道。 她觉得的善堂的事情麻烦,自己又是个实心人,万一不合怎么办?再说了,她在田庄已经是熟手了,收入也还行,到了善堂万一还比不上田庄,岂不是亏了,好在善堂如今生意不错,让她觉得自己走对了一步。 郭宜点点头,听说陈嫂子过得好,她心中也安心不少,“我听说善堂之后会教女子一些技艺,你要学吗?” 这也是同荣妃商量好了的,不知道实施得怎么样了。 “前些时候来了个会编花篮的嬷嬷,带着诸位姐妹编了不少,卖得可好了。”提到这件事,陈嫂子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用柳条编的花篮,里面摆放着鲜花,每日能卖出二十多个呢。” 在这位嬷嬷来之前,她完全不知道用柳条能编出这么多花样的篮子,什么细颈形、葫芦形、圆肚形……等等。 原本她们担心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好卖,谁知道消息传开了之后,不少富贵人家家中专门派奴才出来买,宴请待客之时,摆上一篮,十分有格调。 或者,摆在自己房中,日日相对,赏心悦目。 而且柳枝保存的时间长,就算是水分干掉也能继续使用,将蔫了枯萎的花丢掉之后,剪一些花枝重新插进去又是一抹新鲜的亮色。 不过也有人嫌弃花期太短,觉得不够实用。 郭宜在后宫见过这种插花,曾经风靡过一阵,由于保存时间太短了,后面便很少见了,前些时日,倒是有人想出了新花样,解决了保质期短的问题。 “我近日在宫内见了个新花样。”郭宜说道。 听到有新的点子,陈嫂子的眼睛亮了亮,连连说道:“不知娘娘可否告知民妇?” “这有何不能说的呢?”郭宜说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先找些造型奇怪的器具放置在藤篮里,鲜花便插在这器具之中,日日换水,便可以维持得长久些。” “原来还能这样。”陈嫂子呢喃着说道,“等会儿民妇就同她们说一声,想必这样的话,买的人也会多一些。” “或者,用绢丝布帛做出一些假花,摆放其中,也是可以的。”郭宜说着,又想起来现代花店的特色,“我倒是见过有人有风干的枯花枯枝也插出了漂亮的花篮,还可以装饰一些贴有金箔银箔的假花,取个吉祥如意的兆头。” 这种干花或者假花,到了过年的时候,卖得可好了,枯黄之中夹杂着金色、红色,喜庆又吉利,想必很多人愿意为此讨个好彩头。 陈嫂子赶紧在心中将宜妃的话过了一遍,记住关键点,到时候再同那些姐妹转述一番,看能不能有一些新的想法。 等她记下了所有的东西,感慨道:“宜妃娘娘见多识广,这些主意可真是妙极了,想必姐妹们也能多多受益。” 能做采买的人,必然有一张利索的嘴,这话听得人心中舒坦。 郭宜想着,这可不就是自己见多识广吗?虽然不是在这个朝代见的东西,但是也是增加了自己的知识,“陈嫂子过奖了,我也就是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至于有没有用,还得你们自己去琢磨呢。” 不过,她觉得难度不大,毕竟这里面并不需要什么科学技术,需要的只是技巧而已。 “有用的,有用的。”陈嫂子说道,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自打民妇来了这善堂,愈发觉得读书的重要性,如今正攒钱,想把陈其送进学堂呢。” 陈其是她的儿子。 “多读书自然是好的,明事理,晓是非。”郭宜说道,旁的不论,官府发个公告能看懂,签契约的时候不至于随便被糊弄过去。 陈嫂子以前觉得有口饭吃就行,如今见得多了,深知不识字的话,许多时候十分不方便,就好比现在,她管着善堂采买的账本,但是不识字,只能自己先用脑子记着,再复述给账房先生。 要是她识得字,便可以自己写,每个月将账本直接交给账房先生,免得麻烦别人。 “而且民妇现在也在学。”说到这个,陈嫂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如同幼儿一般,学习这些,难免觉得赧然。 曹大人听说这件事之后,反倒是劝了她,说善堂总归是会越来越大的,她什么都不会,到时候迟早会被能力更强的人代替,而且账本一事,十分容易造假,要是下面人手脚不干净,糊弄过去,她也跟着倒霉。 陈嫂子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她还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呢,要是随随便便被人顶替了,她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差事呢? 所以,她沉下心来决定好好学学记账之法,为此还特意请教了账房先生,日日咬着牙练习,如今,至少能通过简单的方式,记下各种花销。 如此一来,采买一事,她完全掌控在了手中,如今也有两三个新人过来,但是绝对越不过她的头上。 她仅凭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体会到了好处,自然也希望自己儿子学一下,不求考取功名什么的,至少平日里够用。 郭宜可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听陈嫂子说自个儿也在学的时候,多少惊讶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听到这么励志的故事。 这要是本小说,陈嫂子是主角,女频的书名得是《成了寡妇后,我靠知识改变命运》,男频文的话,则是《我靠学习致富的那几年》。 “这可真是太好了。”郭宜瞧着陈嫂子还有几分忐忑不安,赶紧赞赏道,“学以致用,不会白费你功夫的。” 对这话,陈嫂子如今是万分赞同,若是早先还在夫家的时候,有人同她说将来会读书识字独当一面,她是绝对不相信的,如今再回首,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民妇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陈嫂子感慨地说道,“不只是民妇,这里许多的姐妹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咱们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站住脚,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这可是大实话,在善堂之中,每日都能听到这种感慨,虽然大家是被逼迫才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不得不说,这种靠着自己能力赚着活下去机会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太爽了。 “那自然是的,不仰仗他人的鼻息生活,确实是……”郭宜顿了顿,说道,“自由的感觉。” “对对,就是您说的这个感觉。”陈嫂子说道,“许多妇人在家中,连明日饭菜要不要加块肉,都要问问丈夫的意见,如今是想吃,便可以出去打个牙祭,谁的脸色都不用看,这可真的痛快。” 陈嫂子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吗?郭宜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在这种父纲夫纲遮天蔽日之时,能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她丝毫不介意附和,“那可不,家是夫妻两人的,女人自然也应该要当家做主的。” 陈嫂子还担心自己的想法太离谱了,听到宜妃也这么想,顿时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连忙道:“民妇还担心娘娘觉得荒唐呢。” “你这种想法是对的。”郭宜肯定地说道,给陈嫂子一些勇气,让她能更加坚定,“我们做善堂的初衷便是给这些苦命的女子提供重来的机会,但是能不能把握住,还是要看自己了,若是不愿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们能鼓励这些女子凭借自己的能力安身立命,但若是有那些不愿意这样做的人,也没有办法强迫她们自己站起来。 打第一天来到善堂,陈嫂子就听到过这个想法,每个月大家聚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也会重申一遍,只有反复提醒,这种想法才会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想必你们其中有不少的人,都愿意抓住这次机会吧?”郭宜问道。 “除了极个例的人外,大多数都挺珍惜的。”陈嫂子说道,这些姐妹吃过了许多的苦头,知道这个机会实属难得,岂有任其错过之理? “那便好,那些不愿意抓住的人也要尽早处理,这人啊,都是会相互比较的,学好难,学坏倒是挺容易的。”郭宜说道,有人辛辛苦苦赚钱,有人躺着便可享受一切,时间长了,自然会心理不平衡,到时候一起摆烂,那善堂可就做不下去了。 “有几个被丢到田庄上了,若是再不行,可就要被辞工了。”陈嫂子说道,她们一边先劝说,劝说不成的,再放到田庄里,哪里可是算工钱的,偷懒耍滑是会饿死的。 “那便好。”郭宜说道,“咱们善堂可不养闲人。” “田庄亦是。”陈嫂子接了一句,“田庄上唯一的闲人就是那些孩子了。” 陈其如今就在田庄上生活,为此,她每个月还要给一笔银钱,支付其生活费,好在金额不多,加上有捐赠的补贴,也算是能够过下去。 “陈其是在庄子上吗?”郭宜问道。 “是的,刚好民妇也让他照顾一下昭明。”陈嫂子说道,孩子之间相互有个照应嘛,他们这些大人也安心些。 昭明? 郭宜面露疑惑,昭明不应该跟着宋四娘回东安县了吗? 瞧见宜妃的神色,陈嫂子一拍脑袋,哎哟了一声,“瞧我这个榆木脑袋,竟然忘记同四娘说一声您来了。” 郭宜越发的疑惑,宋四娘不也是回东安县了吗? “他们都在京城?”郭宜问道。 “是呢,一家子都在。”提到宋四娘,陈嫂子神色变幻,似有愤怒,又有同情,还有几分无奈。 “不是都回了东安县吗?”郭宜问道,奇了怪了,好好的家不待,怎么又回了京城。 “这事儿,还是等四娘自己同您说吧。”陈嫂子说着便起了身,“民妇去叫四娘过来,不然,四娘定然要好好念叨我了。” 四娘一直都觉得宜妃是自己的恩人,要是恩人来了店里,她错过了机会,没能来谢个恩,依照她的性子,必然会懊恼几天。 陈嫂子风风火火地出去了,隔了一会,便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宋四娘的声音,“嫂子,您瞧瞧,我这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妥的。” 陈嫂子麻溜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没有没有,赶紧进去,别让人等急了。” 侍卫先通报了一声,才将人放了进来。 郭宜瞧了宋四娘两眼,距离上次在田庄看到她,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如今再见面,觉得她瘦了不少,但是眼睛明亮,神色坚定,眉宇间也没有哀愁之色,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 “民妇叩见宜妃娘娘……”宋四娘甫一进门,便要下跪。 郭宜赶紧起身,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想要拦住她,却听得宋四娘说道:“娘娘是民妇的恩人,若是不让民妇给您磕个头,民妇心中实在是难安。” 郭宜心想,被你磕个头,我这心中也会难安啊。 但是宋四娘态度十分坚决,任凭郭宜如何劝阻,非要磕这个头。 郭宜没有办法,只能允了,但是在宋四娘磕头之时,她侧着身子,只受了一半的礼。 “都坐下说话吧。”郭宜退了回去,屋里这么多椅子,杵着两个站着的人,聊起天来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差人换了茶水,陈嫂子和宋四娘才坐了下来。 宋四娘率先开了口,“娘娘如此低调,民妇差点就错过了这个机会呢。” “谁说不是呢,我进来送东西之时,瞧见两位贵人都在,还吓了一跳。”陈嫂子也说道。 约莫是有宋四娘给自己做伴,陈嫂子的情绪放松了些,明显话多了不少。 “皇上想要出宫来看看,叫了我陪同,这才机会过来见见旧人。”郭宜说道,然后就看到了两人一副“皇上果然很宠爱你”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 说宠爱吧,也就这样了,反正后宫受过宠爱的女子多如牛毛,说不宠爱吧,但是这个待遇,也就独一份了。 被两人的眼神看得颇为不自在,郭宜轻咳一声,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四娘不是回东安县了,怎么又来了京城?” 知道宜妃娘娘定然会问到这件事,宋四娘并未觉得意外,要是刚来京城那阵,她还会觉得难以开口,现在却是已经释怀了不少,加上对方是宜妃,早就知道她那些破事儿了。 “民妇确实是回了东安县。”宋四娘说道,神色一片淡漠。 宋四郎来接她的时候,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心中万分欢喜,谁知道这竟然是劫难的开始。 她与四郎相知相恋数年,知晓他的为人,并无意隐瞒自己在京城的一切经历。 虽然陈嫂子让她不要说出来,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坦白,毕竟有秘密的夫妻最终都走不长远。 而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错,四郎知道这一切之后,愈发的怜惜她,对昭明也格外的疼爱。 事情到了这里,便是圆满的结局了,谁知道,后面事情却横生出枝节,有人在东安县将她在京城的遭遇全部捅出来了,还扬言她是破鞋,是残花败柳,说宋四郎戴了顶绿帽子。 宋四郎自然为她据理力争,但是随着谣言越传越广,他的辩驳在旁人看来只是维护男子尊严的谎言。 这个时候,宋氏一族的族人也站了出来,说感激她的恩德,不会让宋四郎休了她,但是必须让宋四郎娶个平妻,延续宋家的香火。 四娘自然不同意,若是她答应了,岂不是就承认了昭明不是宋家的骨肉了吗?况且平妻,让她以后如何自持? 好在宋四郎坚决拒绝了族人的提议,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不会娶平妻,昭明就是自己的儿子。 因着两人的态度十分坚决,宋氏族人知道从他们这里是无法下手,便开始散布谣言,说昭明是别人的儿子,四娘谋划着宋四郎的家产。 宋四郎一家原本是宋氏一族的嫡系,掌握着宋氏一族绝大部分家产,因着海图一事,宋四郎的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二嫂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儿。 所以,宋家的家产便由宋四郎继承,将来便是宋昭明继承。 这些族人便将谣言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地煽风点火,还妄图煽动送二嫂和她的女儿。 但,宋二嫂心中清楚,自己女儿是绝对不可能继承家业的,而且,她还要指望着宋四郎能给自己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让人欺负了去,她自己也是要在宋家养老的。 所以,她拒绝了这些族人要求,毕竟宋四郎瞧着可比这些族人们好多了,历经了牢狱之灾,又被迫为奴,她也拎得清轻重,时常同女儿交代要同昭明好好相处,不要听信流言蜚语。 虽然她的女儿是这般做的,但是族中其他的孩子却是处处针对昭明,暗地里骂着杂种等等不堪的字眼。 这种欺辱在族人的放纵之下变本加厉,宋四郎找上门去,他们也推脱这只是小孩之间玩闹,不能当真,还反过来责备宋四郎小题大做,毕竟昭明也没有出事,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呢? 最后一次,那些孩子将昭明推到了水中,那池塘并不深,只齐昭明的胸膛,但是这些孩子不许昭明上岸,朝他砸着石头,将他朝着中间驱赶,还在水里撒尿,逼着他喝下去才能上来。 还是被宋二嫂的女儿看见,赶紧回去通知了宋四郎,宋四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将昭明捞了起来,并且狠狠地扇了这几人的耳光。 昭明虽然并未受到伤害,但是他身子本就瘦弱,加上受了惊吓,当时就高烧不退。 正在这个时候,那些被揍孩子的父母却找了上来,说是要个说法,还说四郎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连族人之情都不顾及了。 宋四郎当场就发飙了,将族人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说若是昭明出了任何的事情,他都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们不能时刻盯着自己的孩子不是吗?总能让他逮着机会,让这些作恶的孩子也体会一把昭明当时的感受。 约莫是被宋四郎的态度吓着了,这些人灰溜溜地走了,而幸在昭明很快也就退烧了,但是宋四娘却是忍不住了,她执意要与宋四郎和离,只要让她带走儿子,就算是被休,她也认了。 宋四郎哪里会同意,任凭四娘软磨硬泡,他也未曾松口半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族人又卷土重来了,一会说宋四娘不清白,一会说昭明是杂种。 瞧着日日以泪洗面的妻子,以及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儿子,宋四郎终于下了决心,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暗地里变卖了所有房产田地,将现在住的宅子和部分银钱留给了宋二嫂,并且拜托友人照看一二,然后带着宋四娘和昭明离开了东安县。 原本是想着在西安落脚,但是有一次宋四郎无意间看到了东安县的熟人,怕行踪暴露,那些族人犹如吸血的蚊虫再次追踪过来,同宋四娘商量一阵之后,两人决定来京城。 一来是离陕西远,族人不一定能寻得到,二来是她对京城还算是熟悉,夫妻二人都可以找些活计,赚钱维持生活,还有就是为了昭明,京中有昭明熟悉的伙伴,兴许回到这里,他的情况会好些。 当初海图一案之后,确实是还了些东西回来,但是更多的早已经被海图挥霍殆尽,留下来的只是空壳子,他们俩必须有些营生活计才不会坐吃山空。 他们来的时候恰好善堂在筹备期,宋四郎读了不少的书,又打理过自家的账务,便在善堂做了账房先生,四娘则是有些刺绣的功夫,便帮着做一些成衣的花样子,两人如今在善堂都有一席之地了。 “我先前还想着哪位账房先生这么空闲,还教你如何记账呢,原来是宋四郎啊。”郭宜说道,之前确实有些疑惑,但是没想这么深刻,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互帮互助太正常了。 “陈嫂子先前对我照顾有加,四郎心中感怀,加之陈嫂子想学,四郎便教了。”讲完了整个故事,宋四娘平静了许多,只有在提及昭明之时,她的情绪才会激动。 她可以容忍那些人对她的污蔑,对她的鄙视,但是她无法容忍对昭明的一丝伤害,原先还没有平怨昭雪之时,她对昭明便颇有愧疚,觉得都是自己没能耐,昭明才从娘胎出来就身子虚弱,后来跟着自己受了许多罪。 后来,又因为自己名声的缘故,才会被族中之人伤害,这也是她想着带着孩子同四郎和离的原因,她虽为柔弱之躯,但是愿意付出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 “也是妹夫不嫌弃我蠢笨。”陈嫂子说道,宋家觉得自己对他们有恩,她可不能这样挟恩图报。 “才没有,四郎说您本事大着呢。”宋四娘笑着说道。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过来,郭宜又问道:“可曾查到最初散布谣言之人是谁?有何目的?” 知道宋四娘在京城之事的人并不多,确切地说,不故意调查,很难知道这种过往之事,然则对方不仅知道了,还传到了东安县,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为之,难道宋氏的族人有这般能耐了? 听到宜妃的问题,宋四娘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她抿了抿唇,随后才道:“根据四郎友人后面查到的一些消息来看,是海图的家人。” 事情一出来的时候,四郎便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调查了族中之人,然而当时消息繁杂,根本查不清楚来源到底是何处。 反倒是他们离开东安县之后,风声慢慢沉淀下来,才看出一点点端倪,说是海图的家人蓄意报复。 毕竟,若不是宋四娘告了御状,这天高皇帝远的,怎么可能被京城之人察觉,更不会牵连出后面的事情,导致整个钮祜禄氏一族元气大伤,陕西的官场更是大地震,所以,有人伺机报复倒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真是胆大妄为。”郭宜想说的其实是混账东西的,但是她还有一个后妃的人设,不能讲脏话。 宋四娘苦笑一声,随即打起精神,说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昭明性子也活泼了些,算是看到了希望。” “这倒是,你在京城,有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哪里还怕什么海图地图的?”陈嫂子接过话,说道,近的有曹大人撑腰,远的,还有皇上宜妃娘娘。 而且,她听说这善堂也是宫中的哪位娘娘开办的,靠山岂不是又多了一座? “确实是多亏了几位的照拂。”宋四娘说道,神色感激,当初走投无路,是陈嫂子接济了她,后面是皇上帮忙平怨昭雪,如今又有善堂和田庄之人相护,这恩德她今生来世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小事而已。”郭宜说道,“如今你只要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就行,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宋四娘点点头,这也是她现在的想法,反正一家人在一起,整整齐齐,她便觉得圆满了。 三人正在说话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面面相觑之后,郭宜叫了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卫很快便去而复返,禀告道:“外面有人闹事,说要找宋四郎和宋四娘两人。” 郭宜瞧了眉头紧锁的宋四娘一眼,“可曾表明身份?” “说是同族之人。”那侍卫回答道。 宋四娘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她刚刚还想着重新开始生活,这群人就找来了,真是要逼死她和昭明吗? 陈嫂子瞧着她神色不对劲,立马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刚刚说有人护着你呢,此时便看看他们还能如何。” 宋四娘点点头,还是有几分神思不属,正在此时,房间被敲响了,来人似乎很急,敲得门板咚咚作响。 郭宜对着侍卫扬扬下巴,侍卫刚一打开门,门外之人便焦急地问道:“四娘在这里吗?” 是个男子的声音。 宋四娘听到男子的声音,赶紧说道:“在呢。” 侍卫望向宜妃,得到宜妃的首肯,这才挪到一边,将人放了进来。 那男子长得清秀,有一种读书人的文雅,腿脚不方便,走起路来稍微有些跛。 只是一眼,郭宜便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宋四郎。 果然,宋四郎一进门就磕头行礼,“草民宋四郎叩见宜妃娘娘。” “起来吧。”郭宜说道。 大概是来得有些急了,宋四郎还有些喘,额头上满是大汗,他又看向了宋四娘,小声说道:“还好你没去,我担心你忍不住,同他们见面了。” 郭宜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从现在来看,宋四郎是个好的,接受四娘的过往,对四娘深信不疑,还愿意为他们母子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发展。 看到宋四郎,四娘的心稍微稳住了些,忙问道:“此事该如何是好?这样会不会影响铺子的生意?” 要是影响了生意,以后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做下去该怎么办? “我下去看看情况。”陈嫂子主动说道,“你二人在此看看情况,这里是天子脚下,谅他们不敢随意闹事。” 郭宜今天已经听到太多次“天子脚下”这四个字了,从摊主大哥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嘲讽,从陈嫂子嘴里说出来,却是带着一种安定与信赖。 等到陈嫂子下去了,宋氏夫妻的神色依旧未曾缓和,宋四郎喃喃道:“他们拿了所有的钱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们了?” 原先没有品出弦外之音,后面细细想着,这些人不就是图着他们的家产来的吗?要是自己愿意拱手让出,是不是没有这么多事了? “想必是不会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满足他现在的贪求,以后只会变本加厉。”郭宜说道,结合之前的推测,她有了别的想法,“你可以想想到底是多少的银钱才值得你的族人从千里之外追到京城?” 这话一出,宋四郎神色骤变,咬牙切齿道:“钮祜禄氏!” 郭宜也觉得有可能,古代的交通不像是现在这么发达,出一趟这种远门实属不易,路上住店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就这样他们还追到了京城。 要不就是宋四郎身上有大笔的银钱,要不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前者,但凡宋四郎有这么多钱,他何必还要在善堂做工,做个富商老爷,过上处尊养了,轻则想要宋四娘名声败尽,不得好过,重则就是直接想逼死宋四娘。 “有没有能看到一楼情况的房间?”郭宜问道,观察一下情况,好随机应变。 宋四娘连忙点头,“有的,有的,跟我来。” 一行人下去了二楼,宋四娘推开一扇门,几人走了进去,这个房间很宽阔,放着一些看起来名贵的珠钗。 郭宜他们跟着进了里间,里间则是摆放着些玉石原料,宋四娘解释道:“这里的玉石贵重些,是专门供那些想要定制珠钗的人挑选原料。” 此时,隔着窗户,已经能够听到下面的吵闹声,再次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宋四娘心中一个哆嗦,犹如噩梦再临。 宋四郎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定然不会让你出事的。” 狗粮嗝 郭宜叹息一声,顺着宋四娘打开的窗户缝朝下看了去。 这个房间在右侧最边缘的位置,只要不是窗户大敞着,下面的人定然不会发现,但是却不影响上面的人偷看热闹。 一楼的大门处站着两男一女,正同善堂的婆子们对立着,囔囔直叫唤,让宋氏夫妻出来。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议论纷纷。 “是三伯三婶和六表叔。”宋四郎瞧了一眼,说道,其实不用看,只听声音,他都猜得到是谁。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在店里大声喧哗,扰了我们的贵客,可是让你们好瞧。”陈嫂子挤到前面,扬声说道。 “我们来找人,快让宋四郎出来说话。”宋老六大着嗓子说道,他穿着一身绸缎,或许是之前受过太多的苦,又或是天生如此,整个人看起来苍老消瘦,这身富贵装让他显得十分的滑稽。 陈嫂子之前在风月场合,见过不少撒泼打诨闹事之人,处理起来也利索得很,她笑着说道:“谁家找人是这么大个阵仗,知道是寻亲,不知道还以为来寻仇的呢?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众人一听,确实如此,这三人一进门,就大声四处叫喊,根本不像是来寻找自己的亲戚,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围过来看热闹。 宋老六被气着了,他的脸皮抖了几下。 倒是一旁宋三婶接了话,“我们这是心急,太想见到四郎了,才会这样。” 陈嫂子嗤笑一声,拉满了嘲讽之意,“我瞧着你们倒是像是来挑事儿的,但凡找人不都是悄悄问问店里面的人吗?再不济问问掌柜的,何至于一上来就嚷嚷,咱们打开门来做生意,您这么一闹,惊扰了娇客,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损失你赔吗?” 宋址果冻小说网 第196章 反驳之词 doublekill!!! 陈嫂子怼得太漂亮了,郭宜恨不得给她鼓掌,瞧着宋老三两口子面红耳赤恨不得脚指头抠出个颐和园的样子,就叫人心中舒爽。 宋氏一族在东安县算是名门望族,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说话,除了在海图身上跌了个跟头,何时吃过这种亏。 倒是宋老六头脑灵活些,很快就反应过来,硬碰硬是不行的,于是改口道:“初来贵宝地,不知礼数,打扰了诸位,还请见谅,我们同宋四郎的确有要是想商,还请行个方便。” 人家是先礼后兵,这家人倒是反着来的,陈嫂子故意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明明知道礼数嘛,怎么一上来跟土匪打劫一般?” 先是仇家上门,又是土匪打劫,宋老六知道她这是变着法子埋汰自己,然而现在众人站在他们那边,他只能连声赔罪。 “行了,宋四郎今儿不在,你改日再来吧。”陈嫂子说道,赶紧把人打发走了,不要耽搁自己的生意了。 “你胡说,我明明见他进了这个铺子未成出来过,怎么就不在了?”宋老三拔高了声音说道,肯定是宋四郎不想见自己,才叫这个婆娘出来应付,他又大声喊道,“宋四郎!宋四郎!你在哪儿???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躲着不见人就可以了吗?” 陈嫂子眉梢一挑,叉着腰就开始了,“宋四郎是我们的账房先生,你跟踪我们账房先生干什么?” 她故意将大家的思路朝着另一个方向误导,账房先生除了管账,还要管钱,你们好几个人暗地里跟着别人,难道是想打劫不成? “误会了,误会了。”宋老六拉了宋老三一把。 “误会,不见得吧,你既然跟踪了宋四郎,便说明有机会与他接触的,何至于闹到店里面?”陈嫂子扫视了三人一眼,“难道说你们找人是假?闹事儿是真?” 一口一个跟踪,一口一个闹事,众人果然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这不管和宋四郎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便可以,为何会在人家的店里大声嚷嚷?定然是目的不纯。 一时间,大家看他们几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还有那种脾气火爆之人,直接说道:“同他们费什么事情,直接报官算了,让官府去查。” 这要是换成别的事情,陈嫂子肯定报官了,但是这是宋四郎的家事,就算报官,官爷也只会调和一下,把人给放了,说不定下次还要来闹事。 做生意如何经得起这般闹腾,最好的方法便是一次性解决。 所以,她决定逼一把,“言之有理,小杜,你去跑一趟,请官爷过来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有何居心。” 一听说要报官,宋家三个人便急了,宋老六急切切地说道:“别,别,有话好好说,可别报官啊。” “我们可是好好说话的,是你们一直在叫嚣。”陈嫂子斜视着他们,嘲讽地说道,“要不你们现在就把自己找宋四郎的目的说出来,要不我就让官爷来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几人还没有说自己为何要找宋四郎呢,合着半天竟是瞎嚷嚷了,如此鬼鬼祟祟的,倒是显得别有目的。 陈嫂子就是要让大家对宋氏几个人的可信度产生质疑,这样万一再说了什么不利于宋四郎两口子的话,也好留个反驳的余地。 宋老六叹息一声,面上露出几分羞愧,“家丑不可外扬啊,家丑不可外扬啊。” 寥寥数字说的是痛心疾首,好似道尽了背后的辛酸。 宋三婶接着说道:“孩儿他叔,你不忍心说,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来说吧,我们此次前来是为劝导宋四郎同我们回东安县,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别为了四娘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和一个不知道什么种的假儿子同家中断绝关系。”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人要说的是真的,那这宋四郎也真是糊涂,无论如何,为了一个女人离开宗族都是大不孝之举,再说,怂恿宋四郎做出如此行径的女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初怕打草惊蛇,宋四娘告御状一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这些人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曲曲,听得宋家人此言,便有一部分人的内心开始动摇,觉得宋家人心中担忧宋四郎,失了礼数也算是情有可原。 宋四郎在楼上气得要死,转身就要下去理论个清楚,“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污蔑四娘和昭明!!!” 倒是宋四娘还算有几分清醒,拉住了宋四郎,“你若是下去,他们一个孝道便可以将你压得死死的,不若看看陈嫂子如何说吧。” “我瞧着陈嫂子好似有主意,不若看看再决定?”郭宜也劝慰道,甭管古今,总是有些人张口闭口孝道面前无是非,宋四郎此时出现,便是处于弱势。 大家只会关注他是否真的如同宋家人所言那般不孝,而不会关注事情的对错,这样于他们不利,反倒是陈嫂子这个旁观之人的话,更带有客观性。 陈嫂子问起他们的目的之时,便猜测到宋家人会拿这个说事,如今想法应验,她也不觉得慌张,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与四娘相识,知道的事情可是另一个版本,这下子倒是不知道孰真孰假了。” “我们说的是真的。”宋老三立马说道,“否则我们也不会来找他了。” 陈嫂子抿着唇,点点头,“如今宋四郎两人不在,你说你的话真的,我说我的是真的,谁也不肯服了谁,要不,咱们都说出来,让大伙评评理儿?” 既然绕不开了,那就顺势给铺子造造势,打出知名度。 若说这京城人有啥特点,看热闹定然是其中之一,陈嫂子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立马附和着,想要做一回包青天。 “那就拜托各位了。”陈嫂子把众人的心理拿捏得十分精准,刚刚倒向宋家人的人心,摇摇晃晃地又回来了,她道,“你说宋四娘水性杨花,说昭明不是宋四郎的儿子,可有何证据?若是没有,可是辱人清白。” “自然是有的。”宋三婶说道,“她在百顺胡同待过,那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吧,这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提到百顺胡同,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色,那地方,三岁小儿都知道是花街柳巷。 “况且,她离开东安县的时候,可没有听说有孕,回来就带了个孩子,说是我们老宋家的种,咱们老宋家可不戴这个绿帽子。”宋三婶说到起劲儿的地方,恨不得啐一口唾沫,但看周围人不是他们地方的土包子,又咽了回去。 “可不是就是这样嘛?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在我们那地方可是要浸猪笼的,咱们老宋家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只是让四郎将其休弃而已,谁知道这个女人给四郎灌了什么汤,竟然让四郎甘愿背弃家族,跟她来了京城。”宋老六说道,连声叹气,一副我不愿意说但是不得不开口模样。 按照他们这个说法,宋四娘就是天生的狐狸精,将宋四郎迷得神魂颠倒,做出一系列的糊涂事。 “我们也是担心会打草惊蛇,怕四郎再次偷偷走了,才暗中跟踪四郎,将人堵着,把事情好说清楚。”宋老六继续说道,脸上还挤出了几分惭愧,好像自己真的是被逼如此一般。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风向再次倒向了宋家人这边,按照宋家人的说法,这宋四郎确实是糊涂了,宋家人如此行事倒是无可厚非。 “快找到宋四郎说个清楚……” “对……” “为了个女人如此行事,真是糊涂啊……” …… 人群激愤远超过刚刚觉得宋家人闹事的时候,恨不得化身正义使者,将宋四郎当场臭骂一顿。 为了个女人行事糊涂的人多了去了,隆科多便是如此,佟国维更是如此,怎么就没有见他们出来主持正义呢? “稍安毋躁,大家这才听了一方的故事呢。”陈嫂子笑着对众人说道,瞧着众人冷静了些,才转头对宋家人说道,“敢问,宋四娘为何如此行事呢?” “自然是图谋咱们家族的家产了,她想和她那个便宜儿子霸占家族的财产。”宋老三激动地说道,声音高昂,神情激动。 “对!”宋三婶也说道,“早知道她是这种货色,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咱们老宋家的门。” 陈嫂子抬眼瞅了这两人一眼,神色嘲讽,宋老六一直在观察陈嫂子的神色,见她表情这般,心中觉得不妙,正准备开口煽风点火,谁知道陈嫂子抢先一步,“瞧你们说的这个样子,宋家小有资产,如此宋四娘只要当好她正房夫人,一切便唾手可得,为何非要来京城,住进百顺胡同?” “这百顺胡同如何出名,也不至于传到千里之外的东安县,让宋四娘心动,放着好好的富贵人家的夫人不做,去百顺胡同做花娘。”陈嫂子一语挑破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再说,昭明是不是你们宋家的,只需要问稳婆,便知道时间能不能对得上,还是说出了你们东安县,就算是宋家人了?” “这宋四娘可能是个傻子吧,荣华富贵不想要,偏生去做皮肉生意,而你们,怕都是瞎子,才会给宋四郎娶个傻子。”人群中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说话之时,还咯咯笑着,声如银铃。 话糙理不糙,人群中顿时笑声一声。 宋家人闹了个笑话,但是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嗐,我们当时得罪了大人物,一家人都下了大牢,这宋四娘嫌贫爱富,偷偷溜走了,后来见着咱们家又起来了,这才想着回来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像回事,有些人点点头,又看向陈嫂子那边,想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全家人都下了大牢,敢问宋四娘是如何逃脱的?难道她身怀绝技,还会飞檐走壁不成?”陈嫂子嗤笑一声,又看向看热闹的人,“恰好,今日在场诸位大多数都是女子,试问夫家出事,咱们第一反应不都是回娘家?再不济,也是想寻求闺中密友的庇护,谁会奔涉到这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一介女子如何谋生?” 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的时候,寻求熟人的帮助,是人的第一反应,按照宋家人所言,宋四娘的反应确实不合常理。 “只不过因着宋四郎对她有情,寻着友人的帮助,她这才逃脱。”宋老六辩驳道,只字不提宋四娘如何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您就不能一次性将话讲清楚,我提个疑问,您找个理由,听着好像是临时编造一般。”陈嫂子突然发难,步步紧逼,“还是我来说说自己的版本吧。” “先前你们宋家得罪了大人物海图,一家入狱,四娘在四郎友人的帮助下离开了东安县,为了给你们平怨昭雪,她怀着身孕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在京城她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在菜市场帮忙整理东西以此谋生,此事但凡是在菜市场见过她的人都可以做证。”陈嫂子说道,挺着那么大个肚子在菜市场干活的女人可不是特别多,只要见过的人必定印象深刻。 人群之中,果然有人啊了一声,“那个就是宋四娘吗?我见过,白天挺着个大肚子在店里干活,夜里在店里打地铺,我当时还以为是店铺的老板娘,问了几句,只知道是家中遭难,没想到竟然是她啊。” “说起来,我好像也见过,不过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些人在菜市场卖过菜或者帮过工,一提起来,多少都有些印象。 “还能去了哪里,自然是百顺胡同。”宋三婶嘀咕道。 “因为四娘要临产了,那家店主不愿意再收留宋四娘,便让她走了,她一个女人没有钱,没有住处,还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呢?”陈嫂子还是走煽情路线,“所以我介绍她去了百顺胡同做浆洗的工作,算是有一席容身之所。” “去了百顺胡同,还能有干净的人?”宋三婶心中高兴,这个婆娘终于肯承认宋四娘去了烟花之地了,这下子看她们如何狡辩。 “照您这个说法,与胡同有关的人都不是正经人?”陈嫂子瞧了宋三婶张狂的样子,便开始给她下套。 宋六郎心道不好,却是没来得及阻拦,只听宋三婶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跟这种事儿沾上边,能有多少好人?” 陈嫂子见宋老六急了,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转身同在场的人说道:“咱们这条街上多少家铺子是做着这些花娘的生意,又有多少人给这些地方供应着酒水饭菜,怎的?咱们这些人都不干净了?” 富贵人家的胭脂水粉一般都是特供的,普通人家购买的频次没有那么高,不少铺子都暗地里做着花娘的生意,若不是陈嫂子先前做过采买,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一竿子一下子打倒了一船人,将宋四娘身上的黑锅,分给了在场的一部分人。 他们便开始急了,“正正经经地做生意,怎么就不干净了?” “对啊,还是你们置办产业的钱就干净些,咱们凭借苦力赚的钱就脏了。”还有人把这个锅继续扩大在场所有人。 宋三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会引得大家如此反感,普通人不应该是都会厌弃那种女人吗?怎么这京城之地还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地瞧了宋老六一眼,等着他拿主意,宋老六心中埋怨,说话不过脑子,惹出麻烦事情又指望着自己收拾残局。 “是我们说错话了,还请见谅。”宋老六连连赔罪,人群中的激愤之声才渐渐熄了火,“你也说宋四娘不容易,或许为了维持生计,她才走了弯路。” “怎么?现在不说四娘嫌贫爱富了?”陈嫂子嘲讽地说道,刚刚污蔑四娘的话,她可都还记着在呢。 “我们这不是不知道四娘在京城如此艰难……” “好家伙,什么都没有打听清楚四处描黑四娘和她的儿子,您这不是想讲理,您是想用谣言逼死人啊,还想请大家一起做那帮凶!!!”陈嫂子说道,她瞧出来了,来的人里面只有宋老六一个人脑子好使,剩余两个人脑子都不得行,她只要防着宋老六就行。 宋老六发现这个婆娘有些难缠,决定让宋三婶缠住她,他朝着宋三婶使了个眼色。 “这万一太艰难起了歪心思,不洁之人也不能进咱们老宋家的门。”宋三婶开始胡搅蛮缠,这可是她的撒手锏。 人群中有人噗嗤一声笑了,“真当是个女人都能在百顺胡同当花娘的吗?旁的不说,那宋四娘刚到百顺胡同时候,面黄肌瘦,脸色苍白,哪个人会看中这样的花娘?” 陈嫂子这次看到了说话之人,也是百顺胡同的花娘,叫齐如嫣,先前四娘还给她补过衣服,瞧她这话是帮着四娘。 众人看了过去,但见齐如嫣色容艳丽,眉眼含春,身段娇媚极了,确实是个花娘。 “我瞧着啊,你们不过是想借着宋四娘这段不幸的遭遇将她逼死而已。”齐如嫣用团扇半遮着脸,言笑晏晏,“当初我就劝她放弃给你们申冤,把自个日子过好,可惜她傻,不愿意,如今看来真是不值得,无趣~” 齐如嫣说完,便转身离去,神色极为的嘲讽和不屑。 陈嫂子不知道齐如嫣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但是很明显齐如嫣这话用自己反衬了宋四娘的坚定,她更要趁热打铁了,“哎,都是苦命人啊,当初看四娘在菜市场起早贪黑,我便要劝她去百顺胡同做工,好歹能轻松点,她一直不同意,最后也是走投无路,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污蔑她,亏她还想着给你们告御状申冤,早知如此,便该让你们死在牢里也清静些。” 经过这么一段对话,宋四娘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夫家遭难,她怀着身孕,忍辱负重,来到京城,只求为夫家申冤,好一个忠义之人。 有耳尖的人抓住了关键词,立马反应过来,“宋四娘告了御状?” 好的,鱼儿上了钩,陈嫂子决定提干,“那还能有假不成?大家可知道先前有田庄召了流民做工之事。” 这事儿当然有人知道,放着好好的苦工不要,非要召流民,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在普通人眼中,这流民便是成团结伙,到处滋事。 “这田庄乃是皇上要建的,一来为了试验新品种,大家伙儿说不定还吃过田庄的菜吧。”陈嫂子把皇上搬出来镇场子。 宋家三人面面相觑,什么御状什么田庄什么皇上,那传话的人怎么没有说这些。 也是他们糊涂,人家本就是利用他们的无知与贪婪,怎么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呢? “吃过,就是那家新开的铺子吧,说是跟丰泽园还有点关系吧,真的是皇上的庄子?”有人问道,胤祺他们放出来的噱头,有人相信,便有人不信。 “那还有假不曾?”陈嫂子说道,“田庄招工之后,宋四娘带着儿子便去了田庄做活计,没想到碰上皇上去田庄巡查,这才得见天颜,将冤屈说与皇上听,皇上公正严明,立马派人去东安县查清楚这件事,才有了宋家人平怨昭雪之事。” “是不是去年十二月初。”人群中有人说出了一个日期。 这下轮到陈嫂子惊讶了,“您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有了发言的机会,连忙说道:“大家还记得当初巴刚科得罪皇上伏诛一事吗?是不是就是那天?” 他这么一提醒,好多人都得这件事,毕竟这件事也是街头巷尾的谈资,不少人更是在场,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那日皇上出宫去田庄巡查,宋四娘告了御状,回来的路上,又遇到巴刚科当街行凶,两个事情撞到一起了,一下子便能相互佐证了。 陈嫂子没想到助力来得如此之快,这可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瞧着众人都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便说道:“宋四娘告御状之事,田庄之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做证,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尽管去打听。” 宋家三个人脸色都难看极了,事情的反转出乎他们的意料,在他们的想法之中,上来将众人吸引过来,再抛出宋四娘的事情,咄咄逼问之后,占据有利地位后,再进行下一步。 如今一开始便折戟沉沙,后面的事情还要继续下去吗? 不只是宋家人在考虑这个问题,宋四郎也在想着,他希望这些人能诚恳地认个错之后,将事情完结在此处,而不是闹得更难堪。 郭宜却觉得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宋家人如同见血的秃鹫一般,跋山涉水来到此处,最后一无所获,他们岂能甘心? 事实证明的郭宜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宋家三人对视两眼后,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宋老六对着宋老三点点头,这种打头阵的之事向来宋老三出头。 宋老三也不在乎谁先谁后,最后能达成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最重要的,囔囔着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四娘的事情是宋四郎的家事,四郎不介意,我们就不管了。” “早有这个觉悟不就好了吗?何必来京城闹起来,真是管得宽了。”陈嫂子抓住一切的机会,冷嘲热讽,她可不会见好就收,若非今日她在,还不知道这几个人会如何对待四娘他们呢。 被这么一顿呛,宋老三又哑了火,宋老六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上了,“此次前来,除了四娘一事,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四郎。” 知道他们目的不纯,但是并不知晓确切所为何事,如今是开始露出端倪了吗? “什么事情?”陈嫂子瞧着宋老六收敛起先前插科打诨的模样,心中有些拿不准,扭头说道,“小杜,看看宋先生回来了吗?” 那个叫做小杜的小姑娘,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假装去找宋四郎,事实上,躲过了人群,又从后门进来,上了二楼。 “诸位也听说了,海图之事结束之后,官府将被侵占的财产还给了我们宋家,然则我们的到手之钱财竟然不足三分之一,先前我们还以为就是只剩下这么多,后面有人告诉我们是宋四郎暗中私吞了,之后怕被发现,便逃到了京城。”宋老六说道。 “我们这次来京城,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宋三婶附和地说道。 “要是如你们所言,宋四郎何须要在这小小的铺子做账房先生呢?”人群中有人质疑道。 “说不定是掩人耳目呢?”宋三婶继续反驳道,“不然我们怎么会暗自跟踪?” “刚刚不是说是怕宋四娘蛊惑宋四郎逃走,怎么又说是为了钱财?”有人反问道。 “对啊,你们怎么一会一个说法,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会不会都是假的?” “还满口仁义道德,说不定就是为了钱财!!” “对对!!!” …… 先前之事让这几个宋家人的话已经完全没了可信度,没有等陈嫂子反驳,围观的人自己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宋老六恶狠狠瞪了宋三婶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当初就不该带她来,要不是她说自己没有见过京城,死缠烂打,他怎么会同意她随行呢? 不过好在他私下里还留了一手,要是这边行不通,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将主意打在宋四郎那个病秧子的儿子身上,他们那么重视这个儿子,想必是愿意为他破财的。 想到自己的后手,宋老六的神色好了些,既然如此,他也破罐子破摔了,“不管怎么样,宋四郎侵占族产是事实,不然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他为何要背井离乡?你不是最清楚吗?”提到这个事情,陈嫂子就火大得很,“在天子脚下,你们都胆敢污蔑四娘和昭明,想必在东安县,有过之无不及吧,肆意磋磨,差点害了昭明的性命,不离开难道要等死吗?” “那只是小孩子之前玩闹而已……”宋三婶讪讪一笑,没想到宋四娘竟然将此事也说了出来,她孙子主导了此事,生怕自己孙子也被牵扯进来,“后来,宋四郎不是也揍人了吗?” 陈嫂子简直要气笑了,“玩闹?咱们京城人没啥见识,第一次听说玩闹是把病弱的孩子推进撒了尿的水塘,还逼迫人家喝进去,不准许上岸,你们那里的小孩子当真玩得与别人不一样哈?” “啊呸,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瞧着他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养出来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呢?”有人骂道,你说小孩子之间推搡一把,没有造成什么后果,那是玩闹,这如何能算得上玩闹呢? “对,想必这四郎贪了他们钱财也是污蔑人来着,还说什么废话,报官算了。”有人对这三个宋家人已经极为不耐烦了,纷纷建议道。 再次提到报官,宋三婶心中更慌了,不顾宋老六的脸色,哎哟一声,开始往地上一躺,耍起无赖来了。 “三婶,我自问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宋四郎从外面匆匆挤了进来,语气里满是被侮辱的绝望,“你们不喜欢四娘和昭明,我便带着他们离开东安县,另谋生路,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宋四郎凄惨控诉可比宋三婶的胡搅蛮缠更能引人同情。 “好啊,终于肯露面了。”宋老三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快将侵吞掉的族产给吐出来,否则别怪我们给你好看了。” “你们要如何给我好看?”宋四郎红着眼眶问道,为了钱财,一族之人反目成仇,几欲逼死他们,真是可悲。 宋老三刚刚张嘴欲说什么,宋老六赶紧打断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我们不想与你动粗,你老实地将钱财还给我们,此事就此罢了。” “我没有侵吞族产。”宋四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胡说,他们说就是你侵吞了族产,害怕事情败露,这才离开东安县。”宋老三说道。 “我不离开东安县,难道任由你们对四娘和昭明泼脏水吗?昭明是我的儿子,若非宋家落难,他如何会生下来就身体羸弱?” 说到自己的愧疚之处,宋四郎难免激动起来,与宋老三面对面,一步步逼问着,“还有四娘,那是我的结发妻子,更是咱们宋氏一族的恩人,你们这般对他们,难道良心不会痛吗?啊?你们说说。” “那不是我们不知道她做了……”宋三婶气势弱了下来,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知道???”宋四郎又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宋三婶,那几欲吃人的模样,吓得宋三婶朝后爬了两步,“接四娘回去之时,我就同你们说过了,是四娘告了御状,咱们才能出来,怎么你转头就忘了?不知你忘了,所有的人都忘了对吗?” “我……”宋三婶无法辩驳,又将目光投向宋老六,试图求救。 “忘了可能是因为人家是忘恩负义之辈呢。”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大家本来随着宋四郎的话正悲愤着呢,听到这话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有人接话,“是啊,猪狗不如呢。” 宋四郎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自己眼泪,缓和自己的情绪,“刚刚你说听别人说我侵占了族产,是何人何时何地说的?” “有知情者同我们说的。”宋老三说道。 “你可同县令核实过?”宋四郎问道。 “那县令被你花钱买通了,说话怎能算数?”宋老三又开始囔囔道。 “所以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县令,偏偏听信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宋四郎说道。 “人家有证据。”宋老三说道,“他拿出了海图家的账本,那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海图还剩下多少银子,可比你最后给我们的多出不少,此事你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账本,当初族产几乎被海图挥霍一空,是我用我家的私产补了三成进去。”宋四郎戳着自己胸膛说道。 “你有何证据?”宋老六用宋四郎的话反驳他。 宋四郎凄惨一笑,哑着声音说道:“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了是吧?这样吧,你们真觉得我侵吞了族产,就去衙门告我,我总不至于神通广大到把京城的官爷都买通了吧?” 瞧着宋四郎无所畏惧模样,宋老六心中也稍微动摇了,但是又担心宋四郎是在诈自己。 宋老三是对那人的话深信不疑,顺着说道:“去就去,谁怕谁呢?” 宋四郎垂着脑袋,一只手指着门外,有气无力地说道:“去,去,赶紧去,不去就是王八蛋。” 真要是报官,宋老六还是有点怵的,毕竟他连衙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看来还是要拿出一些实打实的东西。 思及此,他想到泄露机密那人给他的东西,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公之于众。 此时可不就是逼不得已之时? 宋老六从怀中拿出一个账本,举了起来,好让在场之人都能看到,“我好歹还能拿出你侵占族产的账本,而你说自己清白,空口无凭,不若你也拿出证据来?” 宋老六甚至将账本翻开,绕着场中走了一圈,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有看得懂的人立马发现最后确实是有一大笔银子。 反转来得猝不及防,有如此实打实的证据之下,众人对宋四郎投去异样的眼光,怀疑起他的清白。 宋四郎绝望地苦笑了两声,他确实是没有证据。 宋老六得意洋洋,拿着账本用力拍了宋四郎的胸膛两下,“你不是要证据吗?你的证据呢?” “要证据还不简单?” 一道女声从里面传了过来,在场之人纷纷循声看去,但见一位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珠翠的妇人送二楼走了下来,气质高贵典雅,瞧着身份不一般。 宋三婶却是认出了贵妇身后的女人,忍不住嘲讽道:“四娘,你竟然还敢露面啊。” 宋四娘挺直了脊梁说道:“我一没有忘恩负义,二没有同族相残,三嘛……” 宋四娘上下瞧了还赖在地上的宋三婶说道:“三没有在地上撒泼打诨,如何不敢露面?” 被自己瞧不起的四娘鄙视,宋三婶恨不得从地方爬起来撕了四娘这张嘴,却是被宋老六拦住了,他拧着眉不赞同道:“好歹是你三婶,你说话注意些。” “我可没有这种恨不得逼死侄子侄媳侄孙的婶娘。”宋四娘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卖这个面子。 “你这是不孝!”宋老六指着四娘说道。 “都道母慈子孝,刚刚看你们几个诬蔑逼问宋氏夫妻的样子,可没有半分慈爱,还是说这孝道是你们磋磨人的借口呢?”说这话正是郭宜,瞧着宋四郎被所谓的证据拿捏住了,她刚好有破局之法,便出面了。 “……”宋老六无话可说,只能咬牙切齿道,“这京城中的女子个个伶牙俐齿,今儿我算是见识了。” 好好说话,搞什么性别歧视? 身后的侍卫正欲上前呵斥,郭宜抬手制止了,“这话可说错了,咱们只是在讲道理,再说了,伶牙俐齿还能比得上您几位,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了。” “你……”宋老六被一顿羞辱,气得不行,正欲发飙,瞧见对方身后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要是打起来,自己这个身板岂不是会被按在地上摩擦。 看到宋老六竟然咽下了这口气,郭宜心中有些失望,要是他能动手,就能在澄清事实的基础上再揍他一顿,想想都是双重快乐呢~ “你说有证据,便拿出来啊。”宋老六回归正题,扬着下巴说道,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郭宜坐在伸手侍卫搬来的椅子上,缓缓说道:“海图一案是由当朝李光地大人主审,但卷宗最后要归刑部管理,不若报个官,让九门提督去找刑部要一下卷宗,便知道宋四郎有没有侵吞你们族产了。” “或者,也可以有人去李光地大人家中问问,若是凑巧,李大人在家,说不定他还记得这件事。”郭宜又道,海图这个事情牵扯到噶禄,前因后果,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她才能这么清楚的点出关键点。 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飞速回答道:“我去请。” “那就劳烦诸位一起等等吧。”郭宜说道,“宋老爷耽误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吧?” 宋老六还能咋说,他总不至于说自己急不可耐,一会会的工夫都等不了吧,反正等那个劳什子的李大人来了,就把宋四郎的肮脏私事全部抖搂出来,看他这次如何能逃? 周围人只觉得今日这故事反转来回,越来越有趣,更想看看到底谁在撒谎,更有好奇的人两两之间打起了赌,等待谜题揭晓的那一刻了。 第197章 昭明出事 宋老六如今账本在手,感到自己胜券在握,打量着刚刚出场的几个人。 宋四郎已经敛住了几近崩溃的情绪,神色平静又冷漠,他握着宋四娘的手,拇指一下下抚过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宋老六瞧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宋四郎现在好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只是可惜了,他原本计划用宋四娘的经历来衬托宋四郎的糊涂之举,以宗族的名义接管宋四郎的所有财产,毕竟宋四郎本家再没有别的长辈了。 好好的计划被之前那个长舌妇般的女人打乱了,想来是没有被男人教育老实,这要是换做他…… 宋老六掀起眼皮看了陈嫂子一眼,眼神阴沉恶毒,他原本识过几个人,往常也自诩读书人,装着文儒雅然的形象,不过这也就是他自以为了。 在旁人眼中,宋老六是所有兄弟之中最为阴险狡诈的,宁愿与宋老三这种无脑莽夫相处时,也不愿意同宋老六这种笑面虎相处,而起自打入过狱,他往常的神色越发地阴沉,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头皮发麻。 陈嫂子给宜妃搬来小桌子,正端茶过来,余光中一道阴冷狠毒的视线犹如毒蛇一般缠绕着自己,她扭过头,与宋老六相对,眼如铜铃,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陈嫂子长得壮实,碰上宋老六这种瘦弱的男人,说不定也不会逊色,愤恨之下,眼睛一瞪,确实有几分吓人。 宋老六没想到她还敢瞪了回来,一时间门没有防备,吓得腿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目光挪到了别处。 懦夫!陈嫂子嗤笑一声。 然而宋老六很快就意识到,陈嫂子光天化日之下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又何必畏惧,他转过目光正准备瞪回去,却发现陈嫂子早就没在注意他,全身心投到最后下来的贵妇人身上。 他将这位夫人出场后的言行举止都细想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要知道,他们寻常百姓提到某个官员都还要拱手以示尊重畏惧,但见这位夫人提到官名,就好像提到普通人的名字一般寻常,莫不是同话本子里面一样,是什么一品超一品的官家夫人? 郭宜若是知道宋老六的想法,只会暗叹一句自己装逼失败,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陈嫂子将托盘上的茶水放在小桌上,又摆上一盘比较昂贵的千层松子酥,“您请用。” 郭宜连道:“不必如此。” 就是说了两句话,能渴到哪里去呢? “先备着,备着,万一您口渴了就喝上一口。”陈嫂子放置好东西之后,便十分自然垂首立在宜妃的身边,身如松柏,神容肃穆,这身姿比一旁的侍卫都还挺拔。 侍卫……感觉好像被抢了工作…… 有熟客好奇郭宜的身份,问道:“陈嫂子,瞧你伺候得这么小心,这是哪位呀?” 陈嫂子哪敢透露身份,只说是贵人。 旁人又问了几句,陈嫂子也没有说,别人说她故弄玄虚,她也不在乎,呵呵干笑着。 哼,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 等了一会之后,那个说去请李光地的人飞快地又跑了回来,在门口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众人伸头望过去,没看到李光地的人影儿,忍不住问道:“李大人呢?” “在……在……” “在哪里?”众人又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会是不在吧? 那要怎么搞? 有性急的人,冲到那人面前,“先回答问题,再喘气儿。” 那人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试试看。 好在有旁观的人比较冷静,脑子一转,换了种问法,“李大人会来吗?会的话,点头,不会的话,摇摇头。” 那人狠狠地点点头,恨不得把脖子都压断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会来就好,他们还想看到底谁是真正说谎的人呢,是态度嚣张的宋家人,还是凄惨可怜的宋四郎。 于李光地来说,这要是普通的事情,他未必会来,但是海图的案子是他此次复起的第一个案子,必须干净漂亮。 而且当初皇上还夸赞了他,这要是整出点幺蛾子,他如何同皇上交代? 故而,他的心情有些糟糕,板着个长脸,背着双手踏进了门,然后整个人呆住——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同宜妃一模一样的人是谁?难道宜妃有个孪生姐妹?或者只是意外相像之人? 但任凭他如何猜想,都不会觉得这个人是宜妃,宜妃可是在后宫之中,如何能出现在这里? 郭宜瞧着李光地的脸犹如广场的氛围灯一般变来变去,笑了笑,起身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这也就是个客套话,她与李光地一点都不熟悉,毕竟除了一些大典的重要场合,他们俩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李光地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四处地搜寻着。 “老爷现在不在这里。”郭宜知道他在寻找康熙的身影,可惜康熙不在呢。 “您怎么在这里?”李光地神色之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谁要是今早跟他说会在宫外看到宜妃,他定会骂对方胡说八道,万万没想到小丑竟是自己。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我记得是您主审海图一案来着,可还记得这案子结了之后退还给各家各户的补偿?”郭宜问道。 “这……具体金额可记不住了,如若需要,可以从刑部调一下卷宗,当时都有记录的。”李光地说道,那么多户人家,他哪里记得清楚,又怕宜妃觉得自己没用,补充了一句,“敢问您提起这个所是为何事?” “这样吧,陈嫂子给李大人讲讲是怎么回事吧。”郭宜说道,自己退回去,坐了下来,接受着大家探究的目光。 陈嫂子上前两步,立于场中,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围观的人这么多,她也不会添油加醋,给自己抹黑。 李光地听完之后,看向宋老六,“可否借账本一阅?” 宋老六想着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人不可能动什么手脚,便干脆利落地将账本递了上去,只要这位李大人一看便知,宋四郎绝对昧着良心,贪了族产。 李光地简单地翻了一遍,他曾经将海图一案所有的证据看过好几遍,一瞧之下果然看出了端倪,他看向宋老六,神色慎重,“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在普通人面前还敢耍横,但瞧着李光地绝对是京中大官,宋老六也不敢耍什么滑头,老实地说道:“别人给的。” 但是他更关注另一件事,急切切地问道:“这个账本是真的吧?” 李光地没有理他的问题,继续厉声问道:“何人?说清楚,不得隐瞒。” 言语之间门,带了些上位者的气场威严,宋老六心中隐隐不安,泛起了层层担忧。 “就是一个男人,年纪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长得很白很斯文,说自己是海图家的管事。”宋老六回忆着那人的模样说道,转而又问了一遍,“这个账本是真的吗?” 这次,李光地没有忽略他的问题,回答道:“是真的,也是假的。” 这个回答显然让宋老六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样跟你说吧,这个账本是造假出来的……” “可是您不是说是真的吗?”宋老六疑惑道。 “银钱的数量和时间门对不上,这金额应该是海图侵占你们族产后的第三年左右才会存在的,但是这上面标注的时间门却是前年。”李光地说道,他更关心的是,这个账本是出自何人之手,海图的账本是机密,他被抓前是,被抓之后依然是。 可如今这个捏造的账本上面竟然清晰地记载了数年前的隐秘数据,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而且,你瞧这墨迹比较新,绝对是最近写出来。”他们这些读书人对书写墨迹十分了解,什么时间门什么样墨会留下来什么样的痕迹,他一清二楚。 但是宋老六哪里知道这么多,知道账本这个东西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乐翻天了,觉得这一定是真的。 如今李光地的一席话将他从云端打入尘埃里,他不敢置信,自己千里奔波,又丢了个大脸,到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忍不住又问道:“要不您再看看?说不定是墨不一样呢?” 这要是放在平时,李光地绝对没有这么多的耐心,但是宜妃娘娘就在面前看着呢,他哪里敢露出半分不耐烦,“确实是最近的东西,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叫专门检验痕迹这块的人来看看,定然会有一样的回答。” 郭宜突然开口,“李大人,调取刑部的卷宗会很麻烦吗?” “也不算是麻烦,若是需要,我可以让人去刑部尚书府上拿个条子,再去刑部库房取来便可。”李光地说道。 “如此,就麻烦李大人了。”郭宜说道,她如今有了别的主意,还需要这些数据来做个见证。 跑腿之人很快取来了卷宗,这卷宗垒起来有半米高,放在一个小箱子中,由两人抬进来,放在场中,另外还有刑部的两名笔帖式跟着过来了,确保卷宗不会丢失。 “宋四郎说自己拿了自己的私产补贴了族产,刚好大家在,便将此事说个清楚吧。”郭宜说道,又看向宋老六,“族产有多少,可还记得清楚?” 宋老六嘴唇哆嗦,他当然记得清楚,只是他无法接受这是宋四郎补进去的,这岂不是自己不但没有拿到钱,还倒贴了一部分进去吗? “我记得,有山一座,田庄一座,山脚下三十亩旱地,另有七十亩水稻田,现银两千两。”宋四郎说道。 “李大人,麻烦了。”郭宜说道。 李光地下意识地准备说一声遵命,好在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紧急刹车,只是拱了拱手,赶紧招呼着人一起筛选账本。 海图一案,牵涉众多,找起来也麻烦,好在人手足够,李光地带着自己长随和笔帖式一同翻找。 宋老六面色铁青,一张干瘦的脸皱着,眼睛一眯,太阳穴凸起,更显得阴险狡诈。 宋三婶也知道事情已经全盘脱离了掌控,一溜烟地从上爬起来,低声道:“老六,这件事现在该什么办?” 宋老六紧紧咬着牙,尝到了一丝腥味,他脸上燃起了几分癫狂,“怕什么,咱们还有压箱底的绝招呢。” 宋三婶立马想到,出来之时,六弟妹没有跟自己一起来,说是有点事情,当时她还觉得这人怎么分不清轻重,原来是给她们安排底牌了。 话又说回来,这底牌究竟是…… 宋三婶的眼神一亮,正欲开口,还好宋老六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暗骂一声,成事不足的女人,低声道:“别瞎说话,事情交给我。” 宋三婶眼神中透着希望,他们这里面就属老六最聪明,所以听他的准没错。 等到宋三婶点了头,确定她不会泄露之后,宋老六才松开手,他拢着双手,咳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到宋四郎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呢,有件事要跟你去一旁说,你要是不跟过来,肯定会后悔的。” 宋四郎不相信他的话,但瞧着宋老六不像是故弄玄虚的样子,他有些犹豫,“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这事儿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你同我去一边。”宋老六后退一步,抬着下巴,蔑视着宋四郎。 “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那一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宋四娘冷笑一声,她已经看透了这些人恶心的本质了,就像是阴沟里面臭虫,无孔不入。 “哎,去不去随你,到时候后悔可别怪我了。”宋老六继续说道,腔调拿得很足。 宋四郎拍拍四娘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人都在呢。” 说完,就跟着宋老六去了角落,宋四娘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一步,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有看热闹的人想要追过去,宋老六横了一眼,“我们叔侄俩说点吊悄悄话,你也要听墙角,要不要脸啊?” 那人被抓了个正着,呸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还自称叔叔,不要脸的是你吧?” 宋老六气得脸更黑了,但是又无可奈何。 “在下同他有私事,还请兄台行个方便。”宋四郎对着那人一拱手,说道。 那人哼了一声,“小兄弟,你可别心软,这种人吃人不吐骨头的。” “多谢兄台。”宋四郎谢道。 两人又朝里走了两步,宋四郎冷声说道:“你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老六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说道:“四郎,你不好奇你六婶去了哪里吗?” 宋四郎刚开始一愣,随后立马明白了,上前一步抓着宋老六的衣服,抵着他的脖子,声音几乎要泣血,“你们要对昭明做什么?”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宋老六的脑袋充血,面皮发胀,他伸手拍了宋四郎的手好几次,宋四郎才放开他。 宋四郎冷眼瞧着宋老六弯腰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刚刚那个瞬间门,他是真的起了杀心,稍微冷静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咳了好一阵,宋老六才喘匀呼吸,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也没什么,我要你现在去同那位李大人说自己记错了族产的数量,承认自己贪污了族产,为了赔罪,愿意将所有的家产如数奉上。” 真是好歹毒的计谋,这是要坏他的名声啊,一旦他承认这些罪名,还如何有颜面在京城待下去? 没了生计,没了财产,他一个残废带着妻子如何能活下去? “你一开始就想要我手上的资产吧?”宋四郎嘲讽一笑。 “那倒不是。”宋老六拢着手,身子前倾,几乎与宋四郎贴面,不以为意地放轻了声音说道,“原本是想要你侵吞下来的族产,现在这部分银钱没了,这千里迢迢奔波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无耻!!!”宋四郎激愤道,这还是自己的亲人吗?这是地狱里面的恶鬼吧? 被宋四郎骂了两句,宋老六心中有些不爽,说道:“少废话,你要是不说,以后说不定就见不着昭明了。” 他见宋四郎看了李光地一眼,补充道:“你要是敢说出去,也见不到昭明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宋四郎面露绝望之色,他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怪他,低估了这几人的心狠。 罢了,名声如何能抵得上昭明一命呢? 郭宜正在无聊,瞧着宋四郎和宋老六说了半天的话,且宋四郎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心中起疑,这证据已经板上钉钉了,宋老六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想了想,让陈嫂子把四娘叫了过来,“四娘,你家四郎和宋老六说什么呢?” 宋四娘正担心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一直担忧不已,“我不知道,不过宋老六说他不听会后悔的。” “四娘,你可知四郎是否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吗?”郭宜问道,这话听起来太像是威胁了,殊不知宋四郎身上还有什么好拿捏的? 一瞬间门的工夫,郭宜和宋四娘同时想到了那个答案——宋昭明。 宋四娘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门全无,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心中慌乱。 郭宜瞧着宋三婶看了过来,忙说道:“稳住,切不要让他们看出来你已经知道了。” 宋四娘强打着精神,一手撑着一旁的桌子,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真是猪狗不如。”陈嫂子忍不住骂道,大人的事情何必牵扯到孩子呢? “事情还没有到绝路,你想想他们会如何拐走昭明?”郭宜问道。 宋四娘深呼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昭明出了事,她要镇定下来,在心乱成麻团中找到一个线头,“六婶……六婶没来,我以为她没来京城,说不定是去找昭明了。” 他们能偷偷跟踪自己和四郎,知道昭明的位置也很正常。 “昭明会主动跟着她走吗?”郭宜问道,这种熟人起了坏心思,最是防不胜防。 “不会。”宋四娘连连摇头,“昭明不喜欢东安县的亲戚,绝对不跟着走。” “那就好。”郭宜说道,她分析了一下情况,“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绑架昭明,想必是为了给自己留有后手,他们现在应该是走到了绝境,应该会胁迫四郎做些事情,六婶即便能带走昭明,也要等着宋老六的消息,想必不会走太远,你让四郎拖着时间门,我这边派人沿路寻找。” 有宜妃娘娘的安慰,宋四娘的心中多少安定了些,“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万一伤害了昭明呢?” “在未达成目的之前,他们不会轻易伤害昭明的。”毕竟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底牌了,郭宜又说道,“所以你们能拖就拖,记住,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了。” 万一宋六婶就在附近,宋老六只要吆喝一嗓子,这音讯不就传出去了吗? 她现在只庆幸这个时代没有发达的通讯设备,宋家人的消息滞后,为他们赢得了一点点的时间门。 宋四娘想通了宜妃话中的关键,点点头。 “去吧。”郭宜说道,她还指望着四娘能够稳住四郎呢,又对一旁的两个侍卫招招手,“你们俩一个去田庄看看昭明的情况,确认是否他的安全,另一个去找九门提督,就说……就说京城附近有人试图绑孩童,具体位置在田庄附近,让他们去找找。” 郭宜瞧了一眼正蹲在箱子旁边找记录的李光地,补充道:“就说李光地大人也在调查这一系列的事情,还有,让他们记得掩人耳目,可别惊动了对方。” 她担心若是宋六婶害怕自己被发现,对昭明做点什么,比如说杀人灭口。 她在现代的新闻里面见过类似的,实在是令人痛心。 看着两个侍卫离开了店铺,宋四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抑制住自己的颤抖的手。 此时宋四郎和宋老六一前一后地回来,宋四郎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纠结,宋四娘猜测宜妃的想法可能成了真,但是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她上前两步,握住宋四郎的手,眼眶微红,注视着他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痛苦。 宋四郎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紧紧握住在他掌心写字的手指——四娘怎么知道昭明出事了? 第198章 狗咬狗 田庄附近,宋六婶窝在草堆的后面,等着昭明露面,她这段时间门已经摸清楚了,每天上午昭明都要带着一只肥羊过来,在山坡上放养。 这个时候,他的身边也不会有旁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出发之前,她和老六便商量好了,要是昭明愿意同她离开,那就最好了,要是不愿意,她就强行将人一捆带走,反正昭明那身板瘦得跟个小鸡仔一样,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宋六婶薅了一把稻草,一边编着草绳,一边等着时间门慢慢过去,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之后,昭明牵着他的羊从庄子里面走了出来。 那羊长得又白又肥,怕是有百来斤了,要不是她怕耽误正事,真想顺手一起牵走。 确定四处无人之后,宋六婶站起身,拿着编好的草绳,顺着一边杂草,慢慢朝前摸了过去。 “要乖乖吃草哦。”昭明摸了摸白白的脑袋,这段时间门,他又能见到白白了,可真是开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正当他沉浸在平静的快乐中时,忽然听到身后树枝被踩断发出的细碎断裂声,他甫一回头,与正从里面钻出来的宋六婶面贴面。 昭明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昭明,我们来京城找你们了,你六叔公去找你爹娘了,让我接上你,一起回去呢。”宋六婶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来京城的时候,他爹就同他说过以后再也不回去东安县了,六叔婆的话肯定不能相信,昭明又看到她手中的草绳。 宋六婶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立马意识到小崽子猜到了什么,事情可能不会顺利。 说时迟那时快,昭明转身撒腿就跑,但是宋六婶毕竟是个大人,跑了两步,便追上了。 她一把扯着昭明的衣服,瞧着他要叫人的样子,另一只手又去捂他的嘴,却被昭明狠狠咬住了拇指根,一下子见了血。 宋六婶“哎哟”一声,一把将昭明用力推到地上,昭明摔得浑身都是疼的,顺着土地朝一边蹭了蹭,想要逃开。 谁知宋六婶扑了上来,试图用绳子将他绑起来,昭明拼命地挣扎,竟然还真被他找着机会,手脚并用地将宋六婶掀到了一边,翻身爬起来想要再次逃跑。 摔了个屁股墩的宋六婶发现手中一轻,原来是草绳断开了,她四下寻找趁手的工具,发现一块比巴掌略大的石头,心中立马想到,敲晕了带走也不也是可以。 思绪只是电光火花之间门,她就下了决心,抓起地上的石头,追上去,朝着昭明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 一心阁中 宋四娘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与宋老六做任何的交易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如今只盼着宜妃娘娘那边能尽快找到昭明,他们才不至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紧握着宋四郎的手,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凑在他耳边嘀咕道:“要拖着时间门。” 宋四郎紧握了一下拳头,点了点头,抬眼恶狠狠地看了宋老六一眼,宋老六哼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他可不信宋四郎还有什么后手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李大人。”郭宜忽然开口道。 正在埋头翻看账本的李光地闻声赶紧抬起了头,“您有何吩咐?” “有点问题想要问您,先前,宋老三说宋四郎买通了东安县县令,此等收受贿赂的事情,您要不也参上一本?”郭宜淡笑着,要是李光地这边的进度太快了,还不好拖延时间门呢。 “还有这等事情?”李光地知道宋老三这人的话不可信,却是想不明白宜妃为什么当众再次提起这件事情,万一是子虚乌有呢? 郭宜扫了宋老三一眼,看得他心中发慌,“不过是听宋老三说的罢了,他说去问东安县县令,得到的回答让他心存疑虑,想必是宋四郎买通了县令。” “此事如若属实,必然是要禀告给皇上。”李光地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宋老三没想到这把火还能掉头再次烧到自己的身上,心中一慌,嚷嚷道,“我那是瞎说,瞎说啊。” “先前可还信誓旦旦的,如今便不承认了,你要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犯法的。”郭宜笑得眉眼弯弯,眼中透出几丝狡黠之意,宋老三为人莽撞,且脾气急,是最合适的切入口。 听得宜妃此言,李光地察觉了几分不对劲,这种说某某官员贪污一事,只要不是影响甚大,不会降罪于此,但是宜妃的话与此相悖,难道说是为了给可怜的宋氏夫妻俩出气? 李光地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真谛,顺着宜妃的话说道:“按照大清律例,确实应当治罪,好在县令只是七品之官,打个几十板子再关上一段时间门便好。” 反正十到九十都是几十,超过三天就算一段时间门,他也不算是说假话了。 读过大清律例的人并不多,普通人谁读那个玩意儿呢,再说就算是读了也未必记得住这么一小条规定。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心中回忆自己啥时候有没有对官老爷出言不逊的,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一时间门,现场的气氛慌乱,众人都小声议论。 议论声嗡嗡作响,让人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宋老三竖起耳朵,也只能偶尔听到有人提到“确实”“诬陷”“罪有应得”之类,还时不时有人一边讨论,一边盯着自己。 这在宋老三看来,就是在商讨怎么判定自己的刑罚,尤其有人时不时地瞅上自己两眼,更让他心虚不已。 恐慌慢慢爬上宋老三的心头,蔓延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神中,一点点侵蚀他的心理防线。 瞧着宋老三的神色,郭宜忍不住赞赏,李光地很上道啊,都不用明说便能揣度一二,难怪得康熙重用呢。 宋老三快步走到宋老六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现在怎么办,这话可是你告诉我的,总不能治我一个人的罪吧?” 他的声音并不小,远处的人没有听到,但是靠得近的人却是听了个模糊,顿时咦惹两声,哄得一下子传开了。 宋老六简直就要被宋老三蠢哭了,当初想着上京的花费不低,最好是能找个人帮忙分摊一下,这才找上好忽悠的宋老三,没想到是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脚。 瞧着围观之人看过来的眼神,只差把鄙视二字写在了脸上,他心中羞愤,正欲看向宋四郎,催促他赶紧投案自首。 “原来是宋老六说的啊,该问罪之人竟然是他,倒是无关宋老三的事情了。”郭宜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挑起他们三人的内部矛盾,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是是……”宋老三才说了两声,便被宋老六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一下子心虚,讷讷不语了。 “哟,宋老六这是……对哥哥不满了?”郭宜故意说道,继续火上浇油。 宋老三又看了看宋老六一眼,恰好瞧见他脸上的不耐烦,顿时便有了想法,这一路上花钱最多的就是自己了,他宋老六有何资格对自己不满? “本来就是你同我说的啊,是你拿了账本,又去找了县令,之后同我说县令和宋四郎是一伙的,不信可以去问问县令啊。”宋老三说道,现在钱拿不拿得到已经是个未可知,他万万不能再背上一个罪名。 反正这件事本来就是宋老六告诉自己的,这是事实。 这是要过河拆桥吗?宋老六心中冷哼,但是到底顾忌宋老三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只能压着火气安抚道:“误会,误会,我当时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宋老三想歪了吗?是他误会了你的说辞?都是他的过错?”陈嫂子打断宋老六话,坚决不能让他们再站在统一战线。 “好,老六,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将锅全部扣在我的头上,我告诉你没门。”宋老三听着陈嫂子的话,越发地觉得宋老六就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老六那么多心眼子,但总想着亲兄弟,不会太离谱,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可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之后,兄弟反插一刀。 “你在胡闹些什么?怎么?相信外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宋老六阴沉着声音说道,他的火气蹿得老高,宋四郎身上出了岔子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没想到关键时候老三也跟着掉链子。 宋三婶瞧着小叔子的脸色,赶紧上前拉住宋老三的袖子,让他压住火气,还说老六有后手。 宋老三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将信将疑地看向宋老六,只瞧见了满脸的阴郁,冷哼了一声,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呢,说不定只是为了稳住自己,好让自己替他背黑锅呢。 “这叫做旁观者清,这一上来可都是宋老三两口子打头阵,你倒是躲在背后坐收渔利。”郭宜说道,看宋老三嚷嚷开的样子,想来宋老六也没有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都告诉宋老三,“不然,他怎么不就自己的媳妇来,却要宋三婶行这撒泼打诨之事呢?” 这下子,连宋三婶都有点不爽了,她比宋六婶强壮得多,正要是硬上,她显然是更有优势的,所以为何不让她去? 联想到宋老六此人平时好面子,她便猜出了他的想法,无非是觉得这样干跌份呗。 宋老六今日连番受挫,心中早已十分不耐烦,见这两人对自己似乎都起了意见,便狠狠地瞪了宋三婶一眼。 宋三婶抿抿嘴唇,还是决定先将两家之间门恩怨放到一边,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或者,他是有别的打算呢,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带着人上京吧,这耗费的银钱可不少呢。”郭宜慢悠悠地说道,一点都不给宋老六喘息的机会。 果然,宋老三闻言,看向宋老六的眼神更加怀疑了,两人之间门的信任即将崩溃。 宋老六暗骂老三在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他道:“你这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诚如你所言,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是闲着无聊,大家随便聊两句而已,不行吗?”郭宜坦然承认了自己只是猜测。 宋老六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不是朝廷命官,没有办法治她的罪。 “瞧着前面的事情都是你铺垫的,莫非上京一事是你提出来的?”郭宜说道,宋老六越是急躁,对他们就越有利。 “不是。”宋老六惜字如金。 “那是宋老三?”郭宜问道,“原来是他啊,那企图毁了四娘名声的是谁呢?宋老三?宋三婶?” 宋三婶立马反驳道:“不是我。” 说完,还看了看宋老六的神色,见他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宋老六瞧了瞧日头,时间门已经不早,不能继续这样闲扯了,不得不说,女人坏事啊。 故而,他直接忽略了郭宜的话,对着宋四郎说道:“宋四郎,你别忘了你想说的话,我可是等着呢。” 宋四郎抿抿嘴唇,内心绝望又无奈,算了,昭明最要紧了,“我……” “你这人好生无礼!”郭宜说道,“一直在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避重就轻,想必是还有别的过错,是吧,李大人。” 李光地能说啥呢,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他说真话不合适,说假话亦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可能吧。”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李大人来问,我怀疑啊,他们这几人说不定就是故意上京来逼死宋氏一家人,好霸占对方家产。”郭宜说道。 虽然目的是这个目的,但是他们倒也没有凶残到这个地步。 宜妃都这么提议了,李光地只能照办,他上前两步问道:“将你们如何拿到账本、如何决定进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本官将你们下大狱。” 这…… 李光地又加了一把火,“这样吧,谁先说,到时候本官就宽宥一些,负隅顽抗者,罪加一等。”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何种展开。 李光地来打算吓吓他们,“来人,去同九门提督说一声,就说有人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将他们都抓进牢里,慢慢省。” 李光地觉得说出这话的自己好像一个昏官,奈何宜妃起了头,他只能顺着势头继续演下去。 “我说,我说,别抓我。”宋老三囔囔道。 “宋老三!!!”宋老六忍不住咆哮道,面色涨红,脖子都气粗了一圈,“你想想清楚,谁才跟你一边的。” “你冲我囔囔个什么劲儿,我算是瞧出来了,你那啥有后手都是忽悠人的,就是想让我背黑锅。”宋老三说道,“明明说县令被买通了的是你,说上京来找宋四郎的也是你,想要在店里面闹起来的也是你,这关我何事呢?我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蠢货!蠢货!!!!! 宋老六没想到给自己致命一击的竟然是这个他向来都瞧不上觉得被自己玩弄于股掌的宋老三。 他后悔了,是真的会后悔了,要是不贪图那点便宜,他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得手了。 当然,这也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事实是,无论是谁,今天在店里闹上这么一场,都会被阻拦。 “说我,你就干净吗?”宋老六说道,反正有宋四郎背黑锅,就算证明他之前所图不轨又如何,宋四郎还不得乖乖把钱交给他。 若说先前还准备分一点给宋老三,宋老六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打算了,毕竟他还没有追究这人坏了自己的计划呢。 “你可别忘记了,当初害昭明的是谁?我要是记得不错,可是你孙子挑的头。”宋老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只是孩子间门玩闹。”宋三婶再次辩解道,只是气势没有那么足了。 “玩闹?怎么不见他们之间门这么玩闹?合着只对昭明这样?”宋老六说道,“况且你孙子都十岁了,什么能玩,什么不可以,他不知道吗?那池塘可是淹死过人呢!” 不过,是因为那人腿脚抽筋站不起来,才被淹死的,但是,围观的人不知道啊,一瞬间门,看向宋老三夫妻俩的眼神充满了谴责。 论口才和心眼,宋老三夫妻两人加起来都不是宋老六的对手,一时间门哑口无言,只能翻来覆去地说“只是玩闹”。 “玩闹,要看昭明同不同意这个观点。”郭宜嘲讽地冷笑一声,加害者谈什么玩闹,要被害者认同才行。 看到宋老三夫妻的话,郭宜心生愤怒,难免会想到熊孩子熊家长,以及一些不分场合开别人玩笑还反嘲别人开不起玩笑的人。 郭宜曾经参加过公司的一个小型聚会,年轻的男性领导在餐桌上公然用她讲了个黄色笑话,她提出被冒犯的时候,那人还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开不起玩笑。” 她并不觉得那是个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恶心又下流。 所以看到宋老三夫妻这样的人,让她想起来那种憋屈难受又愤怒的感觉。 “对啊对啊,你孙子那叫作害人命。”宋老六落井下石,瞧着宋老三的难看的脸色,心中总算是爽了不少。 他正欲见好就收,就听到宋老三说道:“你不是也打算逼死宋四娘,再借着长辈的名义接管宋四郎的家产?说起来,可不比我孙子好到哪里去,毕竟我孙子算得上是个孩子,而已……哼哼” 说着,宋老三上下打量了宋老六一眼,眼神之中的嫌弃很明显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宋四郎的族亲呢,刚刚听到宋四郎家中可没有背的长辈了,至亲之人竟然起了这种心思,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呢。 人群中的议论声嗡地一下子大了起来,宋老六听到自己名字被反复提起,咬牙切齿,宋老三无情,就别怪自己无义了,“你媳妇贪图二侄媳手上的财产,想让自己子侄娶了她女儿,没想到二侄媳更厉害,先同县丞认了个干亲,又请他做主,给女儿定了个婚事,可怜你媳妇忙前忙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也就是周边没有适龄的亲人,否则还是跟自己打一样的主意。”宋老三嘲讽道。 宋四郎没想到他们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东安县的县丞是他同窗好友的父亲,还好当初请友人代为照拂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现在的宋老三和宋老六两人纯属于狗咬狗,两人都是一嘴的毛。 正当他们吵得起劲的时候,郭宜看到派出去侍卫已经回来,正打算穿过人群挤到里面,她心中不免疑惑,去田庄有这么快吗?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围观的人们开始惊呼,四散开来。 郭宜转过视线,发现宋老六和宋老三相互揭底之后,一言不合,竟然就动起手了来了,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她还想打听情况,侍卫却被隔在了人群中,根本进不来。 陈嫂子见势不对,赶紧护在宜妃的身前,生怕贵人有什么损失,自己也跟着掉脑袋。 宋老六和宋老三两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谁也不愿意先松手,别看宋老三的脑子没有宋老六好使,但是比起蛮力,他却是更胜一筹,现在将宋老六死死地压在地上,骂道:“瞧不起我啊,算计我啊,我知道我脑子没你转得快,心眼没你多,但是你以为我拿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宋老三说着,还狠狠地给了宋老六一拳头,直接将他的脸揍出来一块青的。 宋老六虽然力量不如宋老三,但是他阴啊,膝盖使劲一顶,一招猴子偷桃,鸡飞蛋打,宋老三哀嚎一声,从他的身上翻下来,捂着□□在地上打滚。 这个变故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知道他们同盟即将瓦解,但是瞬间门一溃千里,也太不结实了吧,连塑料兄弟情都不如。 李光地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地看了宜妃一眼,只见她已经退到人群之外了,心中松了口气,一扭头,又看到现场又乱成了一团,立马道:“去叫步兵营和九门提督一起过来。” 长随听到命令,赶紧挤到最外沿,顺着墙根艰难地挪了出去,一路狂奔向步兵营所在地方。 看到自己丈夫的惨状,宋三婶彻底歇了与宋老作的心思,哀嚎一声,扑向宋老六,却被宋老六一把推倒,跌坐在还在哀嚎地宋老三的身边,抹着眼泪骂道:“你这个遭天杀的,你竟然这样对待你哥哥,你没有良心……” 宋老六听着宋三婶的骂,无动于衷,伸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 宋三婶骂着骂着,又想到了什么,“四郎,四郎,你六叔让六婶去找昭明了,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你可别放过他……” 第199章 胤祐回宫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他们原本拖延时间的计划被宋三婶一语戳穿。 众人目光都投向了宋老六,宋老六也被宋三婶的话吓了一跳他讪讪笑着,后退了两步,强行辩解道:“三嫂气疯了啊,竟是胡说八道,昭明那么可爱,我怎么会绑架他呢,胡说,全是胡说。” 宋三婶呸了一声,一抹唾沫啐到了宋老六的鞋面上,宋老六的眉头紧皱,恶毒地看了她一眼,又环顾了四周,见大家看他的表面都不友善,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瞧着宋老六怂包的模样,宋三婶也看出来他现在投鼠忌器,便开始嚣张起来,“那你说说你媳妇去了哪里?我就不信,她还有比拿到家产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再说这个消息就是你刚刚同我讲的,怎么翻脸就不认了呢?” 他就不该!不该带这两个人进京!!更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给他们听,这下可好,满盘皆输。 宋老六又后退两步,双手摇着,脸上挂满了尴尬的笑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正说着,他忽然一转身,挤进了人群,奋力扒拉着,想要逃跑。 李光地正欲叫人拦住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叱喝,“给我拦住他!!!” 声音之霸气突兀,吓得他一个哆嗦,回过头去,见宜妃正立在人群外满脸激动,“别让他给跑了。” 众人早就对宋老六三人不爽了,听说要逃跑,直接一哄而上,将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宋老六惨叫连连,“我的手,你们踩着我的手了,还有我的脚,谁他妈的在掐我……” 掐他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一招得手,也不恋战,立马退了出来,对上宜妃的惊讶,她得意地扬扬下巴。 郭宜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太棒了,这婆婆年轻时候估计也是掐架的一把好手。 人群挤挤闹闹,宋四郎也冲了上去,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拎起宋老六的衣襟,吼道:“昭明呢?你把昭明带到哪里去了??快说!!!” 宋老六刚刚被群殴了一顿,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蹭得满脸都是,越发地让人凄惨,他惨笑着,“哈哈,我告诉你,你既然让我不好过,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儿子了。” 宋四郎步入绝境,心中愤怒又绝望,朝着他的脸就砸了一拳头,刚刚止住的鼻血,又开始流了下来,“说,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你也脱不了干系。”宋老六说道,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宋四郎,说话喷气时,血沫飞溅在宋四郎的手上。 宋四郎干脆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揍着,拳拳到肉,宋老六一阵吱哇乱叫。 郭宜正准备劝说两句,把人打死了,自己也要被牵连进去,不划算,而这时候,挤了半天的侍卫终于到了近前,悄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了侍卫的话,郭宜打消了劝阻的念头,罢了,让宋四郎出出恶气吧。 宋四郎年少之时一心读书,后来断了腿,又被打入大劳,做苦役,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打了宋老六一顿后,坐在他的肚子上大口传来粗气。 “宋老六可在?”门外传来了一声严肃的斥问。 “步兵营的人怎么来了?”人群之中传来议论的声音。 “是报官了吗?” 众人中间让出一条路,李光地也瞧见了步兵营的人,但是没有看到自己的长随,疑惑步兵营怎么来得这么快。 宜妃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次碰到石文炳那次来的步兵营的小首领孙安。 孙安瞧见了李光地也是一阵惊讶,拱手行礼道:“卑职参见李大人,不知李大人为何在此?” 李光地下意识地瞧了宜妃一眼,这才说道:“一心阁有个事情需要我帮忙,便走了一趟,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他刚刚听到宋老六的名字,难道说又和宋老六有关系?这可真是个害人精。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来找宋老六的。”孙安说道。 此时听到官差的声音,如同听到救星一般,宋老六挣扎着支撑起身子,举起手,气若游丝,“草民在这里……” 孙安一低头对上一张血呼啦差的脸,露出嫌弃的神色,“你就是宋老六?” 宋四郎起身站在了一旁,依旧死死地盯着宋老六,那目光犹如利箭在背,刺得宋老六生疼,用力地点点头,“是,我就是,求官爷救救草民,草民都快被打死了,求求您。” 宋老六匍匐地朝前爬了两步,企图拉住孙安的衣摆,但是孙安嫌弃他满脸是血,衣服上还有灰尘,故而飞速地后退了一步,让宋老六扑了个空。 孙安道:“既然是你,就跟我们衙门走一趟吧。” 宋老六僵在原地,他觉得事情可能与自己想象的有点出入,自己被打得这么惨,被带走的不该是宋四郎吗?为什么是他? “官爷是找错了人了?”宋老六试探地问道,又飞快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脏污,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体面人。 孙安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何小莲吗?” “认识,是我媳妇儿。”宋老六心中不安,难道媳妇儿那边也出了什么事情? 宋四郎听到宋六婶的名字被提起,说不定与昭明有关,心怀忐忑,连忙问道:“敢问大人,何小莲怎么了?” 孙安上下打量了一眼宋四郎,“你是谁?” “草民姓宋,单字岩,刚刚听我三婶说,六婶想要绑架我儿子,不知道官爷可有消息?”宋四郎语速飞快,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 孙安略微一思量,侧头问道:“你与昭明什么关系?” “他是我儿子,他……没事吧?”宋四郎紧握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怀着忐忑又紧张的情绪问道。 宋四娘也赶紧上前,想要知道儿子的情况。 “他没事儿。”孙安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 宋四郎松了一口气,看向妻子,温柔安抚道:“昭明没事儿。” 四娘狠狠地点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双手交握在胸前,力大到指节发白,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脸庞滚落下来,被宋四郎轻柔地拭去。 “你说何小莲是你婶娘?”孙安疑惑道,瞧着宋四郎不像是撒谎的模样,若是何小莲是他婶娘,那…… “是的,族中腌臜之事污了官爷的耳朵。”宋四郎面露难堪,此等家丑实在是难以同外人提及。 “倒不是这个。”孙安说道,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自己看看吧。” 宋四郎脸上有几分迷茫,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 何小莲,也就是宋六婶,跟在官差的身后走了进来,衣服上一道道泥印子,头发散乱毛躁,脸上还有些擦伤,可以说是浑身脏乱,还散发着一股子骚臭味。 这…… 何小莲一看到宋老六,立马扑过去,嗷嗷地哭着,“当家的,我按照你的吩咐去找昭明,结果……” 宋老六还坐在地上,一时间躲闪不及,被何小莲抱了个正着,整个人都笼罩在臭气中,熏得他几欲作呕。 “停,你先松开我!!!”宋老六拼命地伸手,脸色涨红,才从何小莲的身边挣脱开,立马滚到了一边,但是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已经沾染上了臭味,呼吸之间尽是那股骚臭。 见此场景,宋四郎难免惊讶,“这是?” “这事儿说来话长,她诱拐不成,准备将人打晕后强行带走,扭打拉扯之间,被你儿子养的那只羊给撞翻了。”孙安说到这里,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从来只听说养狗护主,养鹅护院,什么时候养只羊也这么有用了? 宋四郎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说的是白白吧。 孙安继续说道:“之后,田庄上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以为是拐子,便将人绑起来了,谁知道这羊还故意在何小莲的身边撒了泡尿。” 这下子,众人都笑了起来,这算是什么?这算是苍天有眼!这算是恶有恶报! 毕竟连羊都帮着宋四郎一家,这可谓是天降正义。 “谁说是被羊撞的,我还被人打了。”何小莲撸起袖子,指着她胳膊上一块块青青红红,气愤地说道。 “哎哟,官差打人了啊,天理何在啊……”宋老六见势又开始煽风点火。 但围观的人冷漠不已,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孙安嗤笑一声,耸肩摊手,摇着头道:“这与我无关。” “不过是小孩玩闹而已。”曹寅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作为报案人,又从昭明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便觉得自己应该走这一趟。 曹寅对着李光地一拱手,又对着宜妃拱手。 “谁家小孩子这样玩闹了?”何小莲说道。 “都怪你自己鬼鬼祟祟,孩子们以为你是拐子,闹腾了一阵。”曹寅解释道,自己要偷偷摸摸的,怪谁呢? “对啊,你干坏事被人揍了也是活该。”围观的百姓说道,而且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墙倒众人推,瞧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神色,何小莲悻悻地闭了嘴。 宋老六发现自己误解之后,早就熄了火,老实地坐在地上,和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宋三婶肩并着肩。 “大人,找到了。”刚刚即便是乱成一团,笔帖式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坚持将对应的记录找了出来,“上面记载,归还宋氏族产山一座,水稻田十亩,便没了。” 宋四郎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能把刑部的记录也更换了,事实摆在面前,宋四郎确实没有侵占族产,倒是宋老三和宋老六倒是为了一句谎言,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惹出各种幺蛾子之后,一无所获。 “那这四人都交给你了,他们恶行接连不断,得要好好审审。”李光地说道,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他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要弄清楚,这个账本是谁给的就行了,茫茫人海,如同捞针。 “卑职遵命。”孙安拱手说道。 一听说要进衙门,宋氏四个人一下子都慌了,上次进大牢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此时再听到这个命令,立马瘫软在地。 宋三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四郎啊,是婶子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宋老三此时顾不得□□之痛,也磕头求饶。 瞧着这几人狼狈落魄的样子,宋四郎一片冷然,就算他们今天磕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求宋四郎干嘛,你应该先求别的人。”郭宜怕有人拿着孝道来攻击宋四郎他们,说什么“毕竟是亲人”“一时糊涂”“得饶人处且饶人”。 “比如,求求一心阁的掌柜不计较今日之损失,或者求求曹大人不计较你擅闯田庄,抑或是东安县县令不计较你污蔑朝廷命官。”郭宜说着,又想起了一点,“哦,对了,宋老六刚刚还说官差打人了,也算污蔑了吧?” 闻言,宋老六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怨毒地看着她。 一旁的侍卫一脚将人踹倒,骂道:“收起你的眼珠子,不然我保证你以后什么都看不见。” 郭宜叫住了侍卫,这等秋后蚂蚱还能如何蹦跶呢? “四娘要不会田庄看看昭明?”郭宜扭头看向宋四娘,劝说道。 曹寅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明白了宜妃意图,也说道:“虽然被及时救下,但是昭明还是受了不少的惊吓,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不肯说话。” 自从回了东安县一趟,昭明沉默了不少,往常并不愿意主动说话,曹寅这么说不过是顺着宜妃的意思罢了。 “孩子最重要,你们先走吧,这里的事情犯不着担心。”李光地说道。 宋四郎立马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各位大人。” 故而,即便是心中不情不愿,宋氏几人也只能看着宋四郎两人离去。 他们一旦想要闹腾,一旁站立的官爷眼刀子就飞了过来。 等到宋四郎一走,在场之人就无所顾忌了,一心阁的掌柜算了这段时间的损失,扬言让宋氏这三人赔偿。 再算上拐卖孩童、敲诈勒索、污蔑朝廷命官等诸多罪名,这几人离吃牢饭已经不远了。 不过考虑到许多罪名量刑过重,还是法外开恩了些,宋老六夫妻作为主犯,手段极其恶劣,而且李光地还有一些关于账本的细节需要同他核实,故而将人打了几板子丢进了牢房。 至于宋老三夫妻,除了挨板子,还要赔偿一心阁的损失,掌柜折上再折,最后要了三百两银子,这钱她也没要,转手就给了宋四郎,说是给昭明买糖吃。 三百两得要把牙都吃掉了,才能吃得完吧? 宋四郎不肯接受,对他来说,给铺子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没将他撵走就算是好的,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掌柜再三规劝,但是两夫妻的态度十分坚决,最后还是掌柜退了一步,说平分,不然就不让四郎来店里做账房先生了,他们这才接受了。 当然,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惩罚,李光地还给东安县县令修书一封,将京城之事如实告知,尤其是宋氏这几个人是如何污蔑于他,看得东安县县令火冒三丈,这个该死的宋老六!!! 宋老六不回来,县令将怒火转到了还在路上的宋老三身上,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至于得到消息的宋氏族人这才知道两兄弟背着他们做了什么,不管是真的瞧不上两人的所作所为,还是惧怕县令的报复,在宋老三到达的东安县之前,就开了祠堂,将两人移除出了族谱。 宋老三还在一路上哎哟自己肿胀充血的屁股,殊不知“报应”二字就在前面等着自己,他趴在马车上,伴随着颠簸,痛呼连连,与宋三婶的哀叹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情,此时,孙安叫了几个兄弟,将四人直接带走,宋老三不服气,那官差也没跟他客气,照着他肚子直接来了一拳头。 最柔软的部位被攻击,宋老三疼得腰都直不起来,抱着肚子直叫唤,被官差直接拖走了。 事情到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郭宜目送着几人被带走,却是瞧见了正站在街角的康熙,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郭宜瞧着康熙对着自己招手,她转身对陈嫂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啊?”陈嫂子没想到宜妃这么快就走了,她都还没有同宜妃说几句话呢,就要匆匆别过,这也太仓促了,“不多留一会吗?” “不了,改日有时间我再过来。”郭宜瞧着康熙又朝自己招招手,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那好吧。”陈嫂子表情略显失望,不过也知道贵人事多,只能道,“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成,你就留在店里好好安抚一下客人吧。”郭宜说着,抬步朝外走去,就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瞧见梁九功都朝着这边过来了。 李光地一直都注意着宜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还真的看到了皇上,正欲上前行礼,便看到宜妃拎起裙摆,步子加快,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郭宜快步走到康熙面前,神色激动地说道:“胤祐真的快到了吗?” “确实如此,刚刚来禀告说,今儿就可以到,咱们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来。”康熙说道。 对比起逛街,郭宜当然更想见到胤祐。 马车之上,康熙等着宜妃的情绪平复了些,便问起刚刚的事情到底如何。 郭宜挑着重要的事情说了一下,康熙立马注意到账本的问题,但他并未作声,打算回宫之后,让李光地来一趟,看看是何种情况。 “宜妃很喜欢这种热闹?”康熙问道。 刚刚听闻出事的时候,他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生怕宜妃会受惊会觉得害怕。 但是事实与他的想象似乎有点出入,他的宜妃不只是没有半分的害怕,反而瞧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情到激动之处,恨不得自己挽着袖子亲自上。 这让康熙相当地无语,不过后面打起来的时候,他又在心中捏了一把汗,但是围观的人太多,他又挤不进去,只能干着急。 在外面背着手踱步,一会暗骂李光地不顶用,一会又骂步兵营行动龟速,好在后面平息了下来,他这心也才回到了原处。 “臣妾只是不希望好人被欺负。”郭宜说道,“四娘是忠义之女,那种情况下,即便是另谋生路,也没人能说半分不对,可是她一路忍辱负重,为了家族平反,但是众人只记得百顺胡同四个字。” “人心向来如此。”康熙说道,“这再过上一段时间,她的功劳便会被淡忘,众人只会记得那些风月之事,挂在嘴边,时常调侃。”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要真的这般,那也让人太不甘心了吧,郭宜嘀咕道,“给诰命封赏?” 康熙闻言,便笑了,“诰命可不是随便给的。” “臣妾觉得这一点都不随便。”郭宜见康熙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下文,便道,“四娘这般品行毅力,应当让天下人都知晓,此乃向善,但若是大家只记得百顺胡同,将来遇到此事,恐怕都不会愿意效仿四娘。” 康熙思索了一下宜妃的话,有道理,这也是教化民众之举,“朕好好考虑一下,诰命是别想了,给个其他的封号吧,再赏赐一番。” “皇上圣明,想必百姓们也会如此觉得。”郭宜欢喜地说道,“皇上也别忘了陈嫂子,她自己在百顺胡同举步维艰,也不忘了向四娘伸出援手,若非有她,四娘如何能坚持到同皇上告御状呢。” “朕知道了。”康熙无奈道,点了点宜妃的额头,又叮嘱了一句,“等会儿进宫的时候,你就把‘百顺胡同’四个字忘在宫外,不许在后宫之中提起,落了口舌把柄。” “臣妾知道,多谢皇上关心。”郭宜说道。 呸,只准自己逛,不准女人提,这些男人掩耳盗铃的本事可真是厉害,瞧不起花娘们,但是……没有买就没有卖啊。 马车一路行驶到宫门口,验明身份的时候,郭宜挑开窗帘一角,朝后望了过去,正好瞧见三辆马车同时朝着这里而来,她心中一动,扯了扯康熙的袖子。 康熙低声道:“梁九功,去看看后面那辆车坐的谁?” 梁九功一愣,赶紧下了马车,朝后走去。 那三辆马车越来越近,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上前两步,同赶车之人交谈了几句,车帘刷地一下子被掀起来,一道小小的身影钻出,直接从车驾上面翻下来。 甫一落地,便飞速地朝着康熙所在的马车飞奔而来,在侍卫帮忙下,他又爬上了马车,一拉车帘,露出兴奋小脸,“汗阿玛,宜额娘,我回来了。” 第200章 又骗感情又骗钱 梁九功追在胤祐的身后,等他转了过来,胤祐已经爬上了马车,钻进了帘子里面,七阿哥可真是着急啊 “梁九功,让道保先回去休息两日,到时候朕再召见他。”康熙坐在车内吩咐道。 梁九功得令,再次回到车队旁,“道保大人,皇上体恤您一路跋山涉水,特意让您回去休息两天再进宫。” 道保原本跟在胤祐的身后下了马车,闻言,瞧了不起眼的马车两眼,“皇上在那辆车上?” “在呢,宜妃娘娘也在,不过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日后皇上会召见您进宫一叙的。”梁九功解释道,宜妃得皇上宠爱,道保护送七阿哥有功,宜妃是道保的妹妹,这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道保得皇上的宠信了。 道保点点头,看来妹妹的确是很受皇上宠爱,皇上连出宫都要带着她,他拱手说道:“多谢梁公公提点了。” “不敢当不敢当。”梁九功笑眯眯的,果然郭络罗氏个个都是聪明人,这种客套场面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最舒服了。 目送道保离开后,梁九功转身朝着马车走去,笑着将车帘拉好,坐上车驾,驱着马车,朝宫内而去。 马车内,郭宜看到胤祐,眼前顿时一亮,连连招手让他过来,“怎么瞧着好似瘦了?路上可还好?” 自打上了马车。胤祐脸上笑容就没有落下过,两只眼睛眯得都快看不清人脸了,他正欲坐在宜额娘的身边,汗阿玛却是挪开一点位置,“来,坐到这里来。” 这里也可以挨着宜额娘呢,胤祐也没有迟疑,小步挪过去,坐了下来。 郭宜顺势拉着胤祐的小手,摸了摸,“手也粗糙了不少。” 面对宜妃之时,胤祐依旧是那么的腼腆,小脸红红,目光不敢与宜妃对视,低着小脑袋,“还好啦。” “对,做木工活计多了,可不就是这样。”康熙说道,瞧着儿子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宜妃吸引走了,忍不住开口说道,试图让儿子也关注一下自己。 “路上可还顺利?”郭宜问道,“怎么提前到了?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顺利。”被宜妃问起这个,胤祐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道,“昨天到了京郊,那克出问儿臣是歇息一晚上,后天到,还是赶路,今儿早上到,儿臣想要早些回京,便选了前者。” “你啊……”郭宜知道他归心似箭,点了点他的额头,到底没舍得说他。 “日后还是要稳妥些。”康熙不甘心自己毫无插嘴的机会,再次强行补充一下。 好在胤祐这次还是给了点面子,点点头,认真地承诺道:“儿臣知道了。” 马车很快驶到了乾清宫的偏殿附近,郭宜和康熙均换上了常服,正欲闲聊几句,魏珠却是进来禀告道:“皇上,庆嬷嬷已经在乾清宫门外等了一段时间,说是有关于六阿哥事情要禀告。” 提到胤祚,康熙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宣。” 庆嬷嬷进来,瞧见了胤祐,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淡定,面带喜色说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给七阿哥请安。” “你说有关于胤祚的事情要禀告?何事?”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今日宫中有吉兆,六阿哥忽然恢复神智,完全清醒。”庆嬷嬷说道。 “此话当真?”康熙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惊讶都掩饰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如何恢复的?” “此事与九阿哥还有点关系。”庆嬷嬷说道。 “哦?”康熙回头瞧了宜妃一眼。 郭宜满目茫然,她只知道胤祚确实是早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对外宣称“痊愈”了? 一时间,郭宜的脑子想出许多的可能性,好在庆嬷嬷及时给她解了疑惑,“今儿,九阿哥拉着六阿哥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玩耍,常答应也过去了,与九阿哥起了争执,常答应性子急,言辞过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九阿哥上前推常答应,常答应反应快躲开了,九阿哥差点扑了个空,好在六阿哥及时拉住他,之后,六阿哥就慢慢清醒了。” 又是常答应! “出息了,和小孩子计较。”康熙哼了一声,想到胤祚已经恢复神智了,又笑道,“这也是因为胤祚与胤禟兄弟情深,他啊,担心着胤禟,被一刺激就好了。” “臣妾恭喜皇上。”郭宜笑着说道,“臣妾曾经听闻民间有人受到刺激,或从昏迷中醒来,或从痴傻中醒来,日后享有后福,想必六阿哥便是如此。” 康熙心中的狂喜用任何的语言都难以形容,此时又听到宜妃的奉承更是一片舒坦,“朕先去看看胤祚。” 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笑着道:“先前路上说的事情,朕准了。” 郭宜还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们在路上说了四娘的赏赐一事,皇上这个是同意了吧?是同意了!!! 这简直太让人激动了吧!!! 郭宜一下子也同康熙一样乐疯了,今日实在是可以说是好事连连,是吉星笼罩在她的身上了吗? 当然最快乐的事情便是胤祐回宫了,郭宜牵着胤祐的手,“走,咱们回家去。” 听到宜额娘说“回家”,胤祐忍不住鼻子一酸,赶紧低着头,不让宜额娘看到自己的狼狈。 在福州夜以继日支撑着他做事的动力便是回来,回到京城,回到翊坤宫,回到宜额娘的身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郭宜瞧着胤祐的情绪翻涌,跟着也有些难受,但她也不好意思在路上便红了眼眶,便转移了话题,“你先前寄回来的衣礼物,我做主送给了其他兄弟一些。” “都听宜额娘的安排。”胤祐小声说道,反正宜额娘做的都是对的。 “还有,先前昭明要回东安县,我也送了一份礼物给他,是以你们三兄弟的名义。”郭宜说道。 听到昭明的名字,胤祐忍不住扬头问道:“昭明已经回去了吗?” 他还挺喜欢和昭明玩呢,或许是两个人性格相近的缘故,对于很多事情的观点都一致,还有几分知音的感觉呢。 “嗯,但是不久前他又回来京城了,等有机会,再让你去庄子上找他可好?”郭宜问道,难得见胤祐有一个宫外的小朋友,要是有机会还是要多培养一下感情。 “好。”胤祐点点头,他顿了顿,才鼓起勇气说道,“宜额娘在宫中还好吗?” “一切安好,就是特别念叨你。”郭宜笑着说道,在宫中除了没有自由,哪有什么不好呢?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简直就是在封建主义的蜜罐中躺平了。 胤祐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次耳朵尖儿都红了,小声嘀咕道:“五哥哥还好吗?还有小九?” “大家都好,就是特别想你。”郭宜说道。 “怪我回来晚了。”胤祐说道,要是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更早回来了。 “这哪里能怪你,要怪就怪这马车太慢了。”郭宜说道,这要是现代……罢了罢了,比不了,太多的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珍贵,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胤祐点点头,心中却是想着以后定然要研制出速度更快的出行工具,这样子就能缩短路上的时间了。 —— 翊坤宫,胤禟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抬头望着蓝天,第一百次叹了一口气,“哎” 来来往往的宫人瞧着他这故作哀伤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捂嘴笑着走开了。 “唉”胤禟第一百另一次叹气后,终于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的胤禌,“十一啊,你就让哥哥出去玩好不好?” 胤禌哪里听得懂他的话,抱着哥哥的腿傻乐道:“哥哥玩” 笑着还把口水滴在了胤禟的衣服上,留下深色的水痕,胤禟第一百零二次叹气,“唉” 郭宜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笑着说道:“是谁在哥哥面前撒娇啊?” “额娘,额娘,快来救救禟禟哇”一见到额娘,胤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又眯着眼睛说道,“额娘今儿去哪里了呀?没有和佟额娘说话,也没有和汗阿玛说话……”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额娘出去玩了?” 郭宜……这个飞跃式逻辑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他还猜对了。 瞧着额娘心虚说不出话的样子,胤禟顿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小短胳膊抱胸,“哼”了一声,嘴巴里嘀嘀咕咕,“额娘都不带禟禟玩,禟禟生气!!!” 胤禌瞧着额娘,又看看哥哥,挥舞着小拳头,“气气!!!” “去去,有你啥事?”郭宜对着瞎掺和的胤禌努了努嘴,只得到胤禌呵呵的傻笑,她又看向胤禟,“真的生气了吗?” “真的!!!”或许是觉得语气不够决绝,他又补充了一句,“比十一昨晚尿了床还真!!!” 胤禌仰着小脑袋??? 郭宜忍不住笑出声,但见胤禟因着自己笑了反而更加生气,开口哄道:“那额娘送给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听说有礼物,胤禟小脸欢喜一扬,随后又强行镇定下来,故意板着小脸,装作严肃地说道:“禟禟要先看礼物,再决定要不要原谅额娘呢,哼” 你是哼哼大将吗? “额娘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郭宜说道,对此十分有信心,但凡他要是不喜欢,那他便是妥妥的喜新厌旧的渣男一个。 胤禟哼着扬了下巴,等会儿他就故意说不喜欢,看额娘能拿他怎么办? “出来吧。”郭宜笑着说道。 之间,从宜妃的身后,慢慢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胤禟笑眯眯地打招呼,“小九” 胤禟先是一愣,脸上浮现惊喜,他大喊道:“七哥哥!!!” “嗯。” “七哥哥,你回来了吗???”胤禟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郭宜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没回来,你见到的是什么? “对啊,我回来了。”胤祐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任凭胤禟打量。 “太好了!”胤禟心中欢喜,飞快地从门槛上站起来,想要朝着七哥哥飞奔而去。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重量级的腿部挂件,而这个腿部挂件还粘在自己裤子上,于是悲剧就这么产生了—— 他刚勉强挪动步子,裤子的系带就在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下崩溃了。 胤禟感觉到一阵风的凉意,一低头看到自己白花花嫩生生的小腿,又茫然地看了周围掩盖不住惊讶的众人, 太丢人!这也太丢人了!!!哇地一下哭出声 郭宜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捧腹大笑,还是先挽救儿子岌岌可危的面子。 被哥哥的哭声吓到了,胤禌瘪瘪嘴,小锣鼓马上就要敲起来了。 要是有这么两个大喇叭同时演奏,翊坤宫可别想安宁了。 郭宜对着胤禌的乳母招招手,让她把孩子抱走,自己上前帮他提裤子,“把脸捂住,就没有人知道是你了。” 胤禟立马用小胖手捂住自己泪眼汪汪的脸颊,还一边抽抽噎噎。 这也就是胤禟哭晕了头,不然早就看清楚额娘的诡计了。 郭宜一边提裤子,一边让堇姑姑把人都谴下去。 堇姑姑挥挥手,让众人都下去,又敲打了一番,让他们把嘴管严实点,九阿哥臭美又好面子,如今露了个大丑,心中不知道多难受呢。 等到奴才们都下去了,郭宜才道:“好了。” 胤禟并没有立刻放下手,而是双手手指张开,从指缝中露出两只红通通的小眼睛,四处滴溜溜地打量着,瞧着没有别人,这才放下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郭宜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以前你也这样抱着胤祺的腿,吓得他一动都不敢动,现在遭报应了吧?” 她说的是胤祐刚来翊坤宫,那时候还和胤禟不熟悉,心中又有些小别扭,被胤禟抱住腿后,路都不会走了。 胤禟记不到这些事情,而且,此时眼中只有他的七哥哥,呲溜从额娘身边溜走,抱住了胤祐的胳膊蹭了蹭,撒撒娇,“七哥哥,禟禟好想你哦,白天想,夜里也想。” 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热情了,胤祐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还是开心,他的手摸了摸胤禟脑袋,又生怕自己手上的茧刮着胤禟,被胤禟嫌弃,收回手道:“我也很想禟禟啊。” 郭宜听得鸡皮疙瘩直冒,瞧着胤禌朝自己伸出手手,直拍拍,她便将人接了过来,“进来说吧,你七哥哥今天可赶了一天的路。” 听到七哥哥的回答,胤禟十分满意,牵着胤祐的手便朝里走去,感觉到胤祐手上的茧子,胤禟哎哟一声,将胤祐的手翻开,“呀,七哥哥的手怎么这样了呀?” 说着,还用自己胖手指戳了戳胤祐手上的茧子。 胤祐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胤禟是嫌弃了吗? “那是茧子,是做活计太辛苦了的。”郭宜抱着胤禌在前面走着,听到胤禟的问题,回头说道,“不然你以为七哥哥送你的那些玩具是怎么来的?都是七哥哥亲自打磨出来的,这才长了厚厚的茧子。” “也不……”完全是,看到宜额娘对自己眨眨眼,胤祐乖乖地将自己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胤禟想了想自己那么多的木头玩具,又低头看看七哥哥手上的茧子,小嘴凑上去呼了呼,“七哥哥,谢谢你哦。” “不……不客气。”胤祐太赧然了,整个人羞得如同红透了的番柿,可爱极了。 郭宜进了偏殿,将胤禌放在炕上,自从小家伙会爬行之后,他们日常休息玩闹的地方便挪到了这里,这里够宽敞,他可以自由发挥。 胤禟将胤祐推到了炕上,又屁颠屁颠地挪到了桌子边上,抓起一个茶杯,拎着茶壶倒水,嘴里还念念叨叨,“七哥哥,你先休息,禟禟给你倒水哦。” 胤祐正准备说自己不渴,却是被郭宜叫住,郭宜小声说道:“你对胤禟那般好,礼尚往来,他也应该这样对你,你且心安理得地受着。” 胤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习惯了去让步,去妥协,去付出一切,不过宜额娘说的也有道理,他喝着胤禟倒的水,一低头,就对上了趴在自己身边的胤禟正用他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地说道:“水是甜的。” 酷爱甜食的胤禟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 郭宜……那不过就是一壶白水而已,哪里来的甜味? 还不等胤祐回答,胤禟就抱着他的手,拉过来,自己也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巴,“真的甜的啊!” 这下子轮到郭宜疑惑了,难道什么时候换成糖水了?不应该啊,因为胤禟太爱甜食,为了他的牙齿着想,水里是绝对不会放糖的啊。 她又看向站在一旁堇姑姑,堇姑姑笑了,“还是同往常一样,怕是两位阿哥心里甜吧。” 得了,两个儿子的味觉都坏了。 胤禟听到堇姑姑的话,立马扭头附和道:“我超甜呢~” 聊天找我我超甜,又骗感情又骗钱,瞧着她儿子这小嘴甜的,她担心长大后会不会变成哄骗姑娘渣男。 胤祐特别喜欢胤禟黏糊糊的样子,这种毫无隔阂的亲密,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故而,他任凭胤禟在自己身上溜来溜去,一旁抱着手手玩耍的胤禌瞧了一会,一翻身飞速地朝着胤祐爬过去,然后强行挤进胤祐的怀里。 胤禟盯着胤禌好一会,简直要气成河豚,刚刚让自己丢了那么大一个脸,现在又霸占自己位置,哼,太讨厌了。 胤祐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团子,生怕胤禟不开心,赶紧摸摸他的脑袋,说道:“胤禟最可爱了,在我心中谁也比不上呢,最喜欢了。” 胤禟抿唇,说这话的时候,放下胤禌更有说服力吧,算了,这是弟弟,是亲生的,自己就大度地原谅他吧。 郭宜瞧着一会工夫就闹成一团的崽,朝一旁挪了挪,招了堇姑姑来问话,“常答应同胤禟说了什么?” “说您凭着姿色上位,还有李氏先前污蔑您的事情,还说九阿哥同您一样有铜臭味。”对着宜妃,堇姑姑自然没有什么隐瞒。 郭宜冷笑,“份位都没了,也没见长长脑子,皇贵妃怎么处理的?” “皇贵妃把人带回宫中了,听说一直跪到现在。”堇姑姑说道。 此计甚是狠毒啊,皇上知道胤祚好了一定会去皇贵妃宫中探望,见到罪魁祸首常答应不知道会如何作想呢? 有些感情看到本人会更浓烈一些呢,比如喜爱,比如厌恶…… 康熙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尚还跪在院中的常答应,常答应瞧见康熙,立马伏地磕头道:“嫔妾知罪,求皇上饶恕臣妾。” 语气之诚恳,很像是真心悔过,让人不得不心生几分宽容,当然前提是想不到她之前犯的蠢事儿。 康熙皱眉,停下脚步,要不是这次常答应再次撞到枪口上,他都快忘记了这个人了,“既然你以下犯上,不修口德,那便自己待着,抄抄《女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 这就是禁足的意思。 后宫的嫔妃犯错,小则斥责两句,大则减俸禄,禁足算是比较严重的惩罚,毕竟禁足期间,敬事房的人会把牌子撤下去,皇上更不会私下前来。 要是禁足的时间太长,又或者没有位份,等皇上再想起此人之时怕已是猴年马月了。 常答应抿紧嘴唇,心中一片凄凉,但是皇上已经去看望六阿哥了,这个时候是绝对没有时间搭理自己的,直到庆嬷嬷派人来赶,常答应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之前没有禁足的时候,皇上也不怎么来自己那处,所以又有何区别呢? 不就是禁足吗?常答应如是作想,但是回到自己宫中后,她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翊坤宫内,郭宜猜到了康熙的想法,但是这远远不够解气,常答应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这都罢了,还在胤禟面前说三道四,要是如此轻易饶过她,岂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她思索了一下,让堇姑姑靠近点,一阵耳语,堇姑姑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迟疑道:“这样好吗?” “按照本宫说得做,本宫希望从今往后,她绕着翊坤宫走。”郭宜勾着嘴角笑道,若是不给常答应留个深刻印象,她又怎么会长记性呢? 第201章 新世界大门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又清澈,印在青石板地上,留下一大片整齐的光斑,院里种着棵上了年头的梨树,有杂色的鸟叽叽叽叫着,在树枝上蹦来蹦去。 常答应从梦中醒来,翻了个身,膝盖上却是传来阵阵拉扯般的疼痛,她轻轻嘶了一声,半哑着嗓子喊道:“慧儿。” 慧儿从外间走了进来,说道:“小主醒了,要不奴婢伺候您穿衣?” 常答应点点头,在慧儿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你去太医院给我拿的药呢?再涂涂吧。” 她将自己的裤子拉到膝盖之上,淤青里面还泛着一些紫红色,让人一见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昨儿跪了两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慧儿取来了白色药膏,打开来便是浓烈的药味,她抠出一坨轻轻地涂在常答应的膝盖上。 药膏与肌肤接触的瞬间,带来一阵阵火热的感觉,常答应的腿不自主地轻轻颤抖着。 上了药,常答应就在慧儿的搀扶下,洗漱一番,打算用个膳,好在她这地方也不算大,并不需要走太久,也不用承受更多的折磨。 常答应在桌前坐了下来,早膳是从御膳房取来的,一直放在的食盒中温着,见她来了,宫女才将东西取出来,摆在桌上。 约莫是疼痛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常答应并未注意到宫女面容上的迟疑之色,不过她刚接过筷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到令她恶心味道。 她的胃翻腾着,几欲干呕,啪地一下子将筷子按在桌上,目光不善地看向那个正在摆膳的侍女,“谁让你取的这些膳食?” “回小主的话,御膳房说了,宜妃娘娘下了令,自今日起,您所有饭菜都会如此。”那宫女赶紧跪地,头也不敢抬地回答道。 慧儿瞧着常答应的脸色难看,对着宫女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她去取膳食的时候就知道小主会发脾气,但是没有办法,御膳房敢这么做,就说明这件事是皇贵妃同意了的。 常答应放眼看过去,核桃馅饼、核桃酱拌面、核桃酥……每一样里面都搀着核桃。 核桃!核桃!又是核桃!!! 慧儿劝慰道:“小主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啊,如今,咱们最重要的就是先养好伤,再做其他的打算。” “欺人太甚!”常答应咬紧牙根,气得眼眶都红了,“不吃了,都给我撤下去。” 慧儿还想劝说两句,但见常答应还在气头之上,也不敢贸然开口。 常答应饿着肚子,心情愈发的烦躁,她起身就回去躺着,却忘了自己身上伤势,猛地站起来之后,剧烈的疼痛让她两腿一软,又狠狠地跌坐了回去。 这下可好了,不知道膝盖疼,尾椎骨也疼得厉害,泪水一下子盈满了常答应的眼眶,痛得她恨不得直接哭出来。 翊坤宫内,郭宜慢慢喝着银耳汤,听着堇姑姑同她汇报常答应的反应,“奴婢瞧着她那腿估计要养上一段时间了。” “反正都已经被禁足了,够她养伤的了。”郭宜说道,康熙没有说解禁的时间,要是没人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来了。 “娘娘,接下来计划还进行吗?”堇姑姑问道。 “当然,吩咐御膳房给常答应的所有吃喝之物都得带上核桃,本宫也想让她尝尝被恶心的机会。”郭宜说道,明着不能怎么样,但是暗地里还是可以磋磨一下,她不是不喜欢核桃吗?那就让她更加厌恶些才好。 躺在床上哼哼生着气的常答应不知道她未来的结局已经定下来了,还在小声骂着皇贵妃和宜妃,在她眼里,这两人是造成自己的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话了。 郭宜才不管常答应背地里如何呢,她刚漱口,就瞧见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胤禟用过早膳了吗?”郭宜招招手,让他过来。 “吃过了,吃了一个笋瓜丝饼和红豆粥。”胤禟说道,他起得比额娘早,所以每次都会单独用膳。 郭宜摸了摸他的肚子,鼓鼓的,看来是真的吃饱了。 “额娘,七哥哥突然回来,禟禟的图还没有拼好呢。”胤禟的神色有点小难过,这可是要送给七哥哥的礼物呢,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七哥哥竟然提前回来了呢。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反正已经错过了,晚两天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没事,你什么时候拼完了,什么时候再送给七哥哥好不好?”郭宜笑着说道,摸摸儿崽的脑袋。 胤禟点点头,忽而又有了别的担忧,面露愁色,“昨天儿臣和七哥哥玩耍了,不知道阿玛会不会比儿臣更快呢?” “不会的,你阿玛昨天也很忙,没有时间拼图呢。”郭宜说道,昨天胤祚突然恢复清醒,想必康熙一定会留宿皇贵妃的宫中,哪里有时间关心拼图呢? “真好,那儿臣去赶紧去拼图了。”得到额娘的回答,胤禟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胤祐起来了吗?”郭宜问道。 “奴婢刚刚去问过了,还都没有呢。”堇姑姑说道,这可是不早了。 郭宜起了身,朝外走去,“这一路上奔波,也是够呛的,还连夜赶路,肯定累坏了,让他好好休息,让小厨房把他的早膳温着,还有中午让御膳房多加两道胤祐喜欢的菜。” 堇姑姑点头,“奴婢知道了。” “还有,晚膳也要多备点,估计胤祺也会回来用膳。”郭宜说道。 “五阿哥昨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堇姑姑说道,难道今日还要再回来一次。 “昨天就待了那么一会会,他心中肯定不满足,今儿应该还会再来的。”郭宜说道。 昨晚,她让人把胤祺接回来用晚膳,还故意将胤祐回来的消息藏得严严实实,只推说自己想他了,让他回来叙叙旧。 结果一看到胤祐,他整个人立马飞奔过去,两兄弟抱成了一团。 胤禟也凑上前,三个人闹腾了好半天,胤禌在一旁眼巴巴地羡慕了好久,可惜他只会两个字地往外蹦,大多数时候都是胡乱瞎猜,偶尔歪打正着。 胤祺对胤祐这一路的见闻十分感兴趣,那小嘴叭叭地就没停过,尤其是听到胤祐说从南往北的农时变化时,那小眼睛贼亮,简直就是在发光。 可惜第二日还要进学,他也不能太晚睡觉,所以她笃定,今天胤祺一定还会再来的。 不过在他来之前,郭宜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她要去皇贵妃的宫中看看胤祚,毕竟昨天突然“恢复”了,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一番,顺便问问什么情况。 她去的时候正凑巧,钮祜禄氏也在皇贵妃的宫中,瞧着她来了,皇贵妃笑着说道:“正在说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哦?这是在说我什么呢?”郭宜浅浅地行了个礼,在下首坐了下来。 “说你怎么还不来打听消息。”皇贵妃笑着说道,“想着你肯定坐不住,今儿一定会来。” 皇贵妃说着又看向钮祜禄氏,伸出手,“来,愿赌服输。” 郭宜???这是在拿她开赌局了? 她们已经无聊到这个地步?不对,应该说她们关系什么时候如此要好了,在闹鬼之事前,她们两人还一副淡如水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浓情蜜意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甭管郭宜是什么样的想法,钮祜禄氏却是摘下了她手上的金色累丝镶猫眼石的镯子,递到了皇贵妃的手中。 皇贵妃接过镯子,把玩了一下,说道:“听说是西洋的玩意儿,我可是馋了很久。” 听说是西洋之物,郭宜探着脖子,张望了两眼,确实是漂亮。 “合着您是故意做了个圈套让我同您赌这一局?”钮祜禄氏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可是本宫赚来的东西,好好收着。”皇贵妃笑着将镯子交给了如沁,又对钮祜禄氏说道,“现在明白是不是晚了点?” “我倒是觉得您找错了人,论这后宫谁这西洋玩意儿最多,正是宜妃妹妹,您不找她,却惦记起了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不是本末倒置了?”钮祜禄氏说道,她清冷的神色带了几分调笑,就像是一颗裹了白色糖霜的山楂,十分地诱人。 “放心,他日宜妃有什么好东西,本宫也会记得的。”皇贵妃说道,又看向宜妃,轻轻地笑了笑。 郭宜!!!好像捂紧自己的荷包是怎么回事? “你瞧瞧,她这守财奴的样子,我哪里要得到?”皇贵妃瞧着郭宜的神色变幻莫测,忍不住哈哈笑了。 钮祜禄氏也跟着笑了,显然是认同皇贵妃的说法的。 郭宜…… 笑过之后,她们还是聊起了正事,郭宜问道:“胤祚如今好了,可是要回到永和宫?” “现在倒还不会。”皇贵妃说道,胤祚回永和宫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她会尽力让这件事晚点发生。 其中有诸多考量,首先第一条便是胤禛。 昨日,知道胤祚好了后,胤禛第一反应是高兴,背地里却是有几分担忧,不用想也是因为德妃。 她既然要护着胤禛,就不得不考虑胤祚对胤禛的影响。 其二,便是胤祚这个孩子跟着德妃实属有点惨,出于一个母亲的怜悯,她也不愿意胤祚再遭受这种折腾。 最后一条,自然是为了恶心德妃,昨日当着皇上的面,一口一个感谢,一口一个儿子,生怕别人忘了她才是胤祚的亲生母亲。 不过康熙没瞧出什么端倪,或者只当做没看见,她也不好针对,只能提醒一下康熙,这病是遭了刺激,即便是现在清醒了,也好好温养一段时间。 这话并非出自她口,胤祚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叫了几名太医前来诊治,得到的回答一致都是如此。 故而,她也顺着这话说了下去,果然康熙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让胤祚在这里多养养,等彻底好了再做打算。 她当时就看到德妃的脸色黑了一下,捏紧了手指才假笑着附和皇上的话,可惜宜妃不在,不然可是能好好欣赏德妃的演戏。 郭宜虽然不在,但是听到皇贵妃的转述也感到很痛快,私下来说,她与德妃的关系水火不容,对手遭殃,自家暗爽,也属实正常。 “总感觉她在酝酿着什么坏水。”郭宜小声嘀咕道,德妃这个人能屈能伸,日日在旁,让人难以安心。 “倒也不必这般猜测,她一定是酝酿着什么。”钮祜禄氏说道,这宫中就没几个人能比德妃还能折腾,以德妃这个出身,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已经实属难得。 虽不见得有宜妃那般受皇上宠爱,但是先前有段时间却也是圣宠不断,再说了,这宫中能有几个像宜妃这般受宠的女子,非要说,可能只有已经故去的孝仁皇后能比得过了。 可惜了,德妃一天看不惯这个埋怨那个,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提到德妃的谋划,皇贵妃神色淡然平静,“我瞧她倒像是条疯狗,追着我和宜妃妹妹不肯松口,这往后啊,还有得折腾。” 不过,她也不怕,德妃闹得越凶,胤禛和皇上对她就会越失望,局势于她而言也会更有利。 “她最近应该会有所收敛吧?”郭宜问道,只要德妃还想胤祚回到自己的身边,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只要被揪出一点错处,胤祚离永和宫可就又远了一步。 毕竟谁也不会忘记胤祚是如何变成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的。 “她已经收敛了不少,否则,皇上又怎会踏进永和宫呢?”皇贵妃说道,皇上不愿意让胤祚回到德妃的身边,就要从旁的地方补贴一二。 这不,今儿下朝之后就去永和宫探望小公主了吗? 郭宜沉默了一下,男人好似特别容易对这种假惺惺女人心软,即便是知道她做了坏事,即便知道她有时候耍的是计谋,但是只要她摆出一副可怜娇弱的模样,这心啊,就开始动摇。 而康熙,也是一个男人。 郭宜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德妃还有第三子,还为了第三子算计胤禛,不知道现实会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德妃已经不是往日之德妃,她如今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只消一句话,就会轻易勾起她往日犯下的罪过。”皇贵妃勾唇笑道,人如同白绸,一旦沾染了墨痕,就很难完全洗掉,有时候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便会勾起人们的回忆。 郭宜受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总说这晦气玩意儿干甚?”钮祜禄氏撇撇嘴,“还不如听宜妃妹妹讲讲宫外的事情。” “对了,昨日你同皇上出宫,感觉如何?”皇贵妃问道,她对宫外并不向往,但是当个趣事儿来听也挺不错的。 果然,后宫之中没有秘密。 “你们可知,我在宫外碰到了谁?”提到这个,郭宜便有了一箩筐的话要说出来。 “谁?”皇贵妃下意识地问道。 钮祜禄氏面露茫然之色,这范围太广了,任凭她诸葛亮附身恐怕也想不出来。 “宋四娘。” “她不是回了东安县吗?”钮祜禄氏脱口而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毕竟她也是话本子里面的人物,我便多打听了一下。” 啊哈,原来你是这样面冷心热的贵妃啊! 郭宜点头,“确实是回去了,而后又来了,现在正同她的丈夫在善堂里面做工呢。” 郭宜原原本本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略掉了他们在早食摊上与摊主大哥的对话,直接从他们去了善堂开始讲起,将宋氏四人的恶行描述得十分详细。 这故事闻者皆是愤懑不已,钮祜禄氏更是一拍桌子,气道:“我原本以为回了东安县,事情便已经结束了,谁知道后面还生出这么多波折,这宋家人真是好生气人。” “好在宋四郎对四娘一心一意,这才让四娘不至于完全崩溃。”皇贵妃说道,但凡宋四郎是个薄情寡义之辈,宋四娘的命运又会走向另一条路了。 世间之女子,犹如浮萍,得要靠着男人才能有一席之地,若要凭借自己的能力立足,实在是难如登天。 钮祜禄氏轻轻哼了一声,她那话本子反复修改,时时刻刻与各种人物共情,早就在心中将宋四娘当成自己的姐妹了,如今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为其鸣不平,“这本是宋四郎应该做的,毕竟要不是为了他,四娘也不会遭受这个罪过。” 郭宜在心中给钮祜禄氏竖了个大拇指,这位可能是封建时代里面女性主义的领军人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倒是这个理儿。”皇贵妃也附和道。 “不行,我太气愤了。”钮祜禄氏嘀咕道,“我也得为四娘写个话本子。” 郭宜……这是创作的灵感又来了吗?不过她还是挺赞同钮祜禄氏的想法的,“只是可惜就咱们三个人能读得到,若是能传扬出去,让世间其他人人也知道四娘的义举,也能为她赢得一些名声。” 皇贵妃若有所思地瞧了宜妃一眼,又听到钮祜禄氏连连拒道:“我这水平,也就敢让你们看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 “贵妃不必过谦,我瞧着你倒是写得挺好的,情节丝丝入扣,不比外面的话本子差。”皇贵妃开口道,她是见过外面的话本子的,对比起来,有些确实不过尔尔。 听到皇贵妃的夸奖,钮祜禄氏难得脸微微发红,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若非仔细瞅着,还真难发现。 “倘若可以,你可想让世人都看看吗?”皇贵妃忽然笑着问道,神色依旧温柔,提出的想法水分大胆。 “这……”钮祜禄氏还真有些迟疑了,她原本就是和皇贵妃置气才写的话本子,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要刊印的问题。 “要是能传扬出去,也让世人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郭宜说道,真要是刊印的话,四娘的故事的确是有一定程度普世教育意义,不说为夫家如何,单凭那份勇气和毅力都值得人敬佩。 而且,现在还有女子善堂能够容纳一些落难的女子,这些都只是星星之火,但,凡大事,不都起源于一颗小小的火种吗? 事情虽然出现的迫不及防的,但是有机会的话,郭宜也愿意争取一下。 “对啊,让那些整日瞧不上女子之人也晓得,这世上还有智勇双全的女子,亦有忠义两全的女子。”佟皇贵妃跟着劝道,她能感觉到贵妃的动摇。 郭宜在心中感叹,好家伙,突然感觉自己突然好像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新世界大门啊。 不过,即便钮祜禄氏很是心动,最终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自己还要再想想,毕竟这件事于她而言,实在是有点朝纲了。 当然,这件事对郭宜来说也有点朝纲,她可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朝代会有一天促进女性独立思想的出现,毕竟她只是一条咸鱼,而且是一条并不想惹是生非的咸鱼……当然现在说女性独立也有点远了,万一贵妃不想出版自己话本子,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个人想要突破思想的禁锢,除了需要别人的点拨,也需要不少的勇气。 “容我再考虑一番,且就算刊印,也要先把话本子写出来才成。”钮祜禄氏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告退。 郭宜瞧着她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你以为她真的只是着急话本子的事情吗?”皇贵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她啊,只是找个理由退下,给咱们俩留个说话的机会。” 钮祜禄氏此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她什么都知道,更是拎得清放得下,这宫中谁人不指着皇上的宠爱,唯独她,对待皇上跟对待公事没什么两样,所以和皇上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 郭宜这才恍然大悟,她刚刚真的以为钮祜禄氏火急火燎地回去是为了写四娘的话本子呢,还在心中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没想到是骗人的。 “不过她确实也有些动心了,你且等着,看她如何抉择吧。”皇贵妃慢条斯理地说道,她是看出了宜妃和钮祜禄氏心中的偏向,这才在中间开口挑破的,左右她很喜欢贵妃的话本子,对四娘这个人也有几分敬佩,要是能帮上一把也是好的。 郭宜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康熙之前答应给四娘封赏的事情,要是真的能落实,岂不是能给贵妃的话本子增加一个完美的结局呢? 皇贵妃却是不知道宜妃的想法,她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好了,咱们来说说胤祚为何突然清醒。” 第202章 兄弟大合集 “德妃快要发现胤祚在装病了。” 皇贵妃一句话激起千尺浪头,透露的信息太多,让郭宜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询问比较好,她的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反复复,最终才开口道:“您已经都知道了?” “胤祚装病?”皇贵妃轻轻笑了笑,“这事儿瞒得住别人,如何能瞒得住我呢?恐怕胤禛也隐约猜出了一些。” 瞧着宜妃这个样子,应该也是知情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个消息掩盖下来,无非是不想让胤祚回到德妃的身边。 其中的原因太复杂,但是总归结果是好的。 郭宜闭了嘴,一个是亲哥哥,一个天天看着,哪里可能半分端倪都看不出来,这样说来,德妃这个做额娘的发现这件事也是迟早的。 “您怎么知道德妃猜到胤祚装病?”郭宜问道。 “你还记得胤祚的那个乳母吗?”皇贵妃说道,“当时德妃解除禁足,我便将她调离了胤祚的身边,还是被德妃猜出了一点点端倪。” “您不是?”郭宜想到自己看出胤祚的纰漏就是在德妃产女的时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种时候情绪难免外露,倒是皇贵妃让她有点出乎意料了。 “你当我完全是为了恶心德妃才将乳母调走的是吧?” “臣妾妄言了。” 皇贵妃摆摆手,不以为意,态度十分坦然,“我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也确实为了防范德妃,我身边还有嘉佑和胤禛,不可能拿他们冒风险,坐以待毙。” 郭宜想了想,要是换作她,她为了保护翊坤宫的孩子,恐怕也会做出和皇贵妃一样的选择。 “德妃派人找到乳母,假意关心胤祚,实际上是在套乳母的话,好在我事先便警告过她,她没敢透露任何的口风。”皇贵妃继续说道。 皇贵妃没有说完,但是郭宜已然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德妃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乳母身上无法下手,必定会另寻目标,“她找上了胤禛?” 皇贵妃点点头,“她隔三差五叫胤禛去永和宫,关于胤祚的事□□无巨细皆要打听得一清二楚。” 郭宜……这好变态啊,听到的人都觉得一阵阵窒息,并别提当事人了。 “不止如此,她还开始试探胤祚,说什么要带他回永和宫这样的话,来观察胤祚的反应。”皇贵妃叹了口气。 就算知道德妃目的不纯,但是自己也不可能禁止德妃靠近,先不说流言蜚语如何,皇上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她已经疯了吧?”郭宜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她亲儿子哎。” “胤禛也是她亲儿子,利用起来也不是毫不心软?”提到这个,皇贵妃就想为小胤禛叫一声憋屈,“胤禛与我亲厚,胤祚要装病留在我宫中,她只会觉得是我蛊惑了他们,是他们忘恩负义,而从不会反思自己过错。” 这一点,郭宜深感认同,不仅是德妃,包括李氏、林贵人她们这些人,都有一种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过错,钻入狭窄的牛角尖,将自己活活憋死。 “一旦让德妃有了证据证明胤祚是在装病,她便会将此事推倒我身上,推到胤禛身上,胤祚还小,如何能起了这种心思,那就只能是我们教唆的。”皇贵妃已经猜出了德妃的打算,干脆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断了她的计划。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德妃还是达成了自己目的——胤祚病好,之后,便可以把胤祚接回永和宫一事提上日程。 “这样不会坏了胤祚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吗?”郭宜立马就意识到这一点。 “她恰好可以提出亲自抚养胤祚,毕竟胤祚还小,教上几年还能‘掰’回来。”皇贵妃说道,这个计谋可是环环相扣的,可惜的是,自己没有给她发挥的机会。 “那她现在岂不是很气?”好好的一盘计划被皇贵非打断了不说,想要胤祚回去的想法也落空了。 “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德妃了,会很快接受的。”皇贵妃说道,这宫中,惠妃持正,宜妃娇俏,德妃体贴,荣妃淡泊,如梅兰竹菊,各有所长。 当初正因为她的体贴,皇上在许多事情上也会听听她的看法,也正是因此,给了她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机会,如今皇上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被愚弄的怒火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 故而,她的话都会被拆开细细体会,稍有不慎,可就有重蹈覆辙之灾,她想回到从前的荣宠,远着呢! “昨日原本计划是打算让胤祚单独遇见常答应的,依照常答应那个性子,必然会出言不逊,再借着起冲突慢慢恢复。”皇贵妃说道,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因着胤祚最近不怎么找胤禟玩耍,胤禟竟然在宫外蹲守胤祚,还跟去了御花园。 郭宜听着想笑,她这个儿子心眼贼多,听起来这确实是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听到常答应说胤祚疯了,胤禟就冲了上去,常答应素来对翊坤宫多有怨言,便将话题转到你身上,惹得胤禟更加生气了,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皇贵妃解释道,她担心宜妃误以为是自己算计的胤禟,伤了两人的和气,还不如主动将事情掰开了说,反正胤禟那边宜妃可以自己验证。 话说,郭宜确实是心存疑惑,这个事情实在是透着巧合,但是胤禟那边又实属他自己误打误撞碰上的,她又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如今听到皇贵妃的解释才知道,这事儿一半是算计,一半是巧合。 “胤禟确实是有些护短,听到常答应言语不对,肯定会忍不住的。”郭宜说道,虽然胤禟的行为很像是中央空调,但是不得不说,他对每个兄弟都很上心。 就算是偶尔嫌弃胤禌,也只是短短的那一会,昨天裤子都被扯掉了,后面还不是闹到一起去了? “只是有些吗?”皇贵妃笑着眨了眨眼,她可是听小道消息说,胤禟为了胤祺在宫门口揍了先前的夫子,只是可惜她生的是个女儿,不然也可以同胤禟一起玩耍了。 看破不说破,郭宜干笑两声,正欲张口给儿子解释一二,庆嬷嬷便进来禀告道:“娘娘,德妃又来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魂了啊,将嫌弃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似乎怕宜妃误会,庆嬷嬷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奴婢是为六阿哥着想,德妃每日前来,一待便是许久,六阿哥念叨了九阿哥好几次了呢。” 自打德妃紧盯着六阿哥了,她们也不敢让六阿哥再同以往一样天天粘着九阿哥,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胤祐昨日回宫,带了些东西,其中定然有六阿哥的一份,不若让他去挑选一二。”郭宜笑着说道,昨日随着胤祐回宫的还有不少的玩具,她之前便同胤祐说过了,可以给关系不错的兄弟都送上一二,“顺便也让他给嘉佑挑个精巧的。” 皇贵妃闻言也笑了,“听到宜妃的话了,就这么安排吧。” 德妃进来之时,瞧见宜妃半分惊讶也无,双方还虚假地行了礼。 “今日胤祚打算去翊坤宫探望胤祐去了,忘了与你说一声,让你扑了个空。”皇贵妃说道,和气的笑容完美无瑕,好似真的忘了,好似真的带着不好意思。 德妃岂会被这点小把戏给唬住,她笑道:“皇贵妃宫务繁忙,这等小事哪里记不住也实属正常。” 这是在暗示皇贵妃对胤祚不上心吗?不,她不是对胤祚不上心,她只是对你不上心而已。 果然,皇贵妃淡淡地回复道:“只通知了胤禛一声,让他午膳的时候不用赶回来,习惯难改啊。” 德妃笑着,手上帕子却拧 紧了一些,“无碍的,臣妾许久不见宜妃姐姐了,今日赶得巧,借皇贵妃姐姐的宝地叙叙旧。” 大可不必! 郭宜心中连连摆手,她是真的不想同德妃叙旧,倒不是怕了她,而是字字斟酌实在是心累,每次说完之后,都感觉一种用脑过度的虚脱。 “不知道德妃想与我说什么呢?”郭宜心中的小人儿靠在贵妃榻上,睥睨着对面的德妃。 “听说昨日九阿哥同常答应起了冲突,不知道九阿哥是否还好?”德妃关切地问道。 “劳您记挂,一切安好。”郭宜说道,神色淡淡,她似乎猜到了德妃想说什么了。 “那便好,如今啊,妹妹我啊,觉得平安最为重要了。”德妃轻轻舒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同胤禟有多亲近呢。 “妹妹要是早有这种想法,也不至于到今日此种地步,但愿能吃一堑长一智吧。”郭宜的语气说得很平静,但是却让人蓦地听出来几分嘲讽之意。 “这便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道理,对吧,德妃?”皇贵妃说道。 约莫是做好了被嘲讽的心态,德妃并没有脸色难看,反倒是点点头,又说道:“从往日之事中,臣妾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还是要留一线。” 郭宜瞥了她一眼,她倒是想听听德妃能说出什么歪理。 “臣妾听说,宜妃姐姐下令让御膳房只做核桃相关的菜肴给常答应,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德妃说道,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劝导之意。 郭宜抬眼,瞧了一眼屋外的天光,“这事儿不过是早膳时候的事情,如今还不到午时,德妃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德妃说之前便想到了宜妃会这般反驳她,因而也不慌不忙地说道:“如今此事在后宫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大家都有些微词呢。” “传开了正好,也让大家清楚,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我面前叫唤两声,我往常不计较,那是我的懒得计较,而非是我不能计较。”郭宜缓缓说道,一字一句显得平静有力。 这话可是连面前的德妃一起骂了,她神色未变,继续说道:“且听过一句老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郭宜嗤笑一声,“我也听说过一句话,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过,我觉得德妃这胸襟确实是比旁人要宽容些,我可是自愧弗如啊。”郭宜将话题转到了德妃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皇贵妃“哦”一声,心中疑惑,“此话何讲?” “昨日之事想必已经传遍六宫,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常答应先对胤禛出言不逊,才被皇贵妃罚了,接着又对胤禟不慈,才会被我罚了。”郭宜顿了顿。 德妃直觉她要说什么难听点的话,果然,郭宜眼神淡淡地扫过了德妃一眼,“今儿,你这个做额娘的,不说为儿子讨个公道,竟然还觉得我与贵妃的惩罚过重了,德妃之公正已然超过了母子之情,真是令我惭愧啊。” 不是,她什么时候说过皇贵妃的惩罚过重了?她甚至觉得皇贵妃罚得好,这贱人竟然敢对胤祚这般,当罚。 “哦,不对?”郭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并未觉得皇贵妃的处置不公,只是觉得我的惩罚过了。” 德妃根本插不进去话,警惕地看着宜妃,心中盘算着她要给自己挖什么坑。 难道是她这样看着,自己就不会给她挖坑了吗? 郭宜笑了笑,心中的小人儿疯狂地刨土,“皇上和皇贵妃为了胤祚罚了常答应你不置一词,我为胤禟讨份公道,便要被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差别对待未免太明显了,亏得胤禟还叫你一声德额娘呢。” 德妃无语,皇上和皇贵妃处罚常答应难道只是为 了胤祚吗? 再说了,宜妃把胤禟藏得跟眼珠子一般,自己什么时候还能靠近不成?更别说听到胤禟称呼自己“德额娘”了! 郭宜朝着皇贵妃使了个眼色,皇贵妃了然,开口道:“此时,也是本宫同意了,常答应数次以下犯上,针对胤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不喜欢后宫针锋相对,更不喜欢这种小动作,也该让常答应吃点苦头,好好长长记性了。” “况且,她总说自己愚笨,宜妃这法子正好给她补补脑子,也免得她总拿此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惹是生非。”皇贵妃说道。 搬出了皇上作为挡箭牌,德妃确实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道:“皇贵妃姐姐果然思虑周全,臣妾只是觉得这宫中的传言对宜妃不利,这才想着提醒一些,是臣妾妄言了。” “宫中传言哪次没有背后人推波助澜,多是些无稽之谈,德妃还是仔细思虑些,毕竟上次御花园闹鬼之事,大家都还记着呢。”皇贵妃说道,不要想着把别人当成傻子糊弄,她就不信这背后没有德妃的助力。 “臣妾遵命。”德妃立马认错,“胤祚与九阿哥关系好,臣妾担忧他们因常答应的谣言伤了情分,心中焦急,言语中有不妥之处还请宜妃见谅。” “德妃此言见外了。”郭宜说道,呵呵假笑两声,德妃巴不得胤祚不同这几个孩子来往,真是要闹掰了说不定会在永和宫开心得飞起来。 “这事儿本就是因为胤祚而起,本宫会想办法摆平,不会伤了两兄弟的和气。”皇贵妃一锤定音。 不过她这喧宾夺主的态度让德妃心中极为不爽,胤祚是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佟佳氏出头了,但是不爽归不爽,她也只能忍着,不止忍着,还要道谢,“臣妾多谢皇贵妃替胤祚着想。” “胤禛养在本宫膝下,胤祚与他是亲兄弟,区区小事,是本宫该做的。”皇贵妃丝毫不给德妃机会,上赶着受辱,她更要成全一番才好。 皇贵妃说到做到,掐着皇上翻过牌子后,才让人去乾清宫请皇上来宫中,说是有事相商。 康熙还以为是胤祚的事情,过来了才知道是常答应之事。 “今儿德妃说宜妃惩罚常答应太过了,臣妾却是不这么觉得。”皇贵妃给正同女儿玩耍的康熙倒了杯茶。 “宜妃又做了什么?”康熙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常答应在胤禟面前胡说八道,也该受些惩罚。 “这事儿说起来与之前还有些关系。”皇贵妃笑道,让乳母把女儿抱走,她可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只学会了这点东西。 康熙见嘉佑盯着自己手上的木制红漆小鲤鱼挪不开眼睛,赶紧塞进了她的手中,双手抱着小鱼的嘉佑乐呵起来。 “这鱼还是胤祐送的呢,胤祚昨儿去翊坤宫探望胤祐,胤祐送了一些玩意儿,胤禛有,嘉佑也有。”皇贵妃说道,她知道皇上喜欢听这些,故而投其所好。 “他也是有心了,在外面还挂念着大家。”说到这个,他最近心中挂着胤祚的事情,还没有去翊坤宫好好同胤祐说说话,又想起他和胤禟的赌约,不知道这个臭小子拼到哪里去了。 正在拼最后一部分拼图的胤禟“阿嚏”一声,心想肯定是汗阿玛在背后念叨自己的拼图,赶紧马力全开,想要尽快地拼完,绝对不能落在汗阿玛的身后。 “正是如此。”皇贵妃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瞧着臣妾把话题扯远了,宜妃这次没有给常答应送核桃了,只是让御膳房把她的菜都换成了与核桃相关的。” 康熙……这也太损了吧。 不过康熙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常答应是该长长记性了,朕记得,先前在胤禟的抓周礼上就闹了一出,南巡前后也闹出些麻烦。” “不止如此呢,她身边的慧儿也针对过九阿哥。”皇贵妃将 上次慧儿在御花园的针对胤禟的事情说出来了,“幸好秀珠在场,帮九阿哥解了围。”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如此言语?”康熙说道,他只知道胤禟在御花园卖菜,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您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点点滴滴累计下来,胤禟身上岂不落个跋扈的名声?”皇贵妃说道,事情虽小,但是关键时候说出来,便能起到非比寻常的作用,比如说这个时候。 果然,康熙闻言,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胤禟为人仗义,对兄弟也是一片赤诚,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无事生非,真是好大的胆子。” “想必也是常答应在奴才面前表露了情绪,慧儿才有这么大的胆子。”皇贵妃把话题再次转到常答应的身上,“您说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出这些事情,宜妃就算是个泥菩萨也有了几分火气,所以臣妾便默许了宜妃的命令。” “这是她该得的。”康熙附和道,他极其厌恶这种没有脑子的人,更不想对着前朝的算计忙碌一天之后,来了后宫还要处理这些纷纷扰扰。 “话是这个理儿。”皇贵妃欲言又止,面露迟疑,“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追问道。 “只是常答应没用早膳和午膳,听说晚膳也只是喝了口汤,好似绝食明志,宫中便有人说是宜妃想要逼死常答应,尤其是那些新进宫不清楚情况的人更是对宜妃颇有微词。”皇贵妃说道。 “她明志?明什么蠢志?”康熙不耐烦地说道,“真要是绝食,那口汤也别喝了。” 近日都是些好消息,他心情一直都不错,此时听到常答应的表现,犹如食了一块糖饴,却发现里面有颗砂砾。 皇贵妃瞧着皇上的情绪已经被挑动了,赶紧说道:“臣妾觉得这事儿与宜妃的关系不大,宜妃此举虽是让她心中不舒服,也不过如此了,或是对臣妾此前惩罚了她不满吧。” 她让常答应在院里跪了那么久,又在康熙面前丢脸被禁足,可以说是里子面子全没了,心中定然是有怨言的。 康熙冷哼一声,“那岂不是连朕他也怨恨上了,是朕罚了她被禁足的。”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必定不敢如此作想。”皇贵妃劝解道。 “她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康熙嗤笑道,“想必是借此来表达对你我惩罚的不满,倒是把脏水都泼给了宜妃。” 目的已经达到,皇贵妃没有再为常答应说话,而是提起了别的事情,“也是臣妾管教后宫不力,新进宫的姐妹家世显赫,又得圣眷,故而性子张扬了些。” “再张扬也别坏了规矩。”康熙说道,早些时候进宫的部分妃嫔确实是出身确实不高,但是出身再如何,到了后宫,又是不一样了。 “臣妾知道,以后必定耳提面命,让妹妹们多多注意些,毕竟咱们这些人都是姐妹,以和为贵。”皇贵妃点头说道。 “启禀皇上,白贵人身边伺候的奴才前来禀告,说是身子不舒服。”梁九功进来禀告道,今儿皇上就是翻的白贵人的牌子,不过皇贵妃说是有事儿,便来了这里。 白贵人说不舒服,肯定是心中不舒服了。 皇贵妃面露担忧,将情绪拿捏得恰如其分,“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妹妹的情况?万一有什么问题,还是及早请太医诊治一番。” 康熙哪里猜不出白贵人的小九九,不过皇贵妃也这么说了,他便顺势说道:“那朕便去看看,后宫之事,朕全权交由你负责,有何不妥,只管与朕说。” “臣妾多谢皇上。”佟皇贵妃起身相送,瞧着皇上慢慢走远的身影,勾唇笑了笑。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白贵人可别让她失望啊。 去了白贵人的住处,白贵人正娇弱地靠在榻上,面色发白,瞧着皇上 进来,挣扎着起身,声音细细的,说道:“嫔妾这身子不争气,惊扰了皇上,实属罪过。” 梁九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要行礼,听到通传就该爬起来了,何必等到皇上进门,这是恃宠而骄装模作样呢。 不过他的心思藏得极深,非他愿意,否则半分也不会透露。 康熙赶紧上前两步,让她好好躺着,“瞧着你脸色这么苍白,可叫了太医?” “臣妾这是旧毛病了,喝两副药就没事了,皇上不必担忧。”说话间,已经有奴婢端着药碗进来了。 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浓郁的味道,康熙微微皱眉,问道:“温度可正好?” “回皇上的话,已经凉过了,如今温度正好。”伺候的宫女回答道。 “那你赶紧喝吧,早些喝了便好。”康熙说道,示意宫女把药碗递给白贵人。 宫女微微一愣,却也是反应极快地碗递给了白贵人。 白贵人接过碗,心中微微失望,听说宜妃生病的时候,皇上愿意亲自喂药,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自给自足了? 好在这想法也就是埋在心中,没让旁人知道,不然会被笑掉大牙,这也是她听说了宜妃与皇上之间的事情,想要效仿一二,只是效果并没有那般好。 白贵人微微抿了两口,苦涩的药汁在她的口中弥漫开,她那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透明了。 “咳咳”两声,白贵人用帕子捂着嘴,身体止不住微微地颤抖。 康熙的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说道:“去取一把勺子来。” 白贵人心中狂喜,皇上这是要亲自喂药了吗? 勺子取来之后,康熙起身对着宫女吩咐道:“用勺子慢慢喂着,可别再呛着了。” 白贵人笑容慢慢凝固了,为了效果逼真,她特意选了一副苦药,若是皇上喂药,她还是能忍的,如今要这样一口一口品着,她已经感觉到生不如死的虚弱了。 康熙瞧着她神色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白贵人心思一动,苦笑着道:“嫔妾打小便不爱吃这些苦药,若是……” “若是你好好吃药,说不定早就康复了。”康熙说道,良药苦口,怎能逃避喝药呢?真是胡闹! 白贵人闻言,僵硬着脸,笑着说道:“皇上所言极是。” 在康熙的注视下,白贵人只得一口一口将药咽了下去,苦涩的怪味在喉头翻涌,她差点吐了出来,宫女赶紧取了蜜饯,喂进她的口中,这才将味道压了下去。 “日后一定要好好吃药,这病才能早日康复。”等到宫女把东西收拾齐整了,康熙才再次坐回原处。 白贵人哪里还敢生出什么幺蛾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来,过些时候就让这病赶紧痊愈算了,再来一碗药,她怕是会直接崩溃。 明明这事儿放在宜妃的身上就可以,怎么她就不行了?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宜妃现在生病了,皇上说不定都愿意喂药的。 越想便越觉得不公平,都是女子,她自认没有哪里比宜妃差,除了没有孩子,可是孩子这种事情,皇上多宠爱自己不就有了吗? “听说六阿哥康复了,嫔妾还没有恭喜皇上呢。”白贵人说道,皇上向来关心阿哥们,她朝着这个方向恭维定是没错的,“想必是皇上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才会降下这等福祉。” 提到胤祚,康熙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今儿还问了梁九功几次,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朕先前还想着,只要他能自个顾好自个儿,就已经是上天庇佑了。” “看来六阿哥如今是大好了。”白贵人跟着笑了笑,“恭喜皇上。” “确实是大好了,人都认得清楚,对话也很流畅。”康熙说道,按照胤祚的说法,就是如同大梦一场,忽地惊醒。 白贵人静静地听着,“皇上福泽深厚,又一直念着六阿哥,想必六阿哥也不忍皇上心中如此担心,才早早地清醒过来。” 虽然这话让康熙高兴,但是他也不能脸皮厚到全然接受,“朕瞧着他是为了胤禟才清醒吧?” 他叫了在场之人到乾清宫,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得知当时稍有不慎,胤禟可能就要跌个跟头,而胤祚一时心急,才冲破了迷茫,清醒过来,虽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胤祚的病状本来也是够离奇了。 而胤禟之所以会和常答应起冲突,也是为了维护胤祚,这等情谊让康熙颇感欣慰,在提到胤祚之事的时候,也会提到胤禟。 不过,白贵人可不想听到这些,她对翊坤宫的一切都不舒服,其中也包括胤禟, “九阿哥还是小孩子脾气,这一急就上手推人。”白贵人说道。 康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胤禟本身就是个孩子,有小脾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贵人见康熙盯着自己,不明所以,“嫔妾只是觉得动手非君子所为。” 胤禟不只是会动手呢,他还会动脚,康熙想到了之前他套人麻袋,还踩了别人一脚的事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皇上这般高兴,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白贵人温柔地问道,眼光之中带着些好奇。 康熙自然不可能告诉白贵人这件事,应该说,除了宜妃,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毕竟传出去对胤禟的名声不好。 “没什么。”康熙收住了笑意,转而说道,“胤禟还小,长大了便知道道理了。” 此事是常答应有错在先,但是常答应已经受罚了,他也不想满世界地嚷嚷自己的女人欺负自己儿子,这样只会大家没脸。 “嫔妾觉得正是还小,得要好好教育才行。”白贵人继续说道。 虽然康熙很乐意讨论教育问题,但是对象绝对不会白贵人,或许原本他觉得胤禟有些调皮又张扬,但是不可否认,胤禟的性格不坏又讨喜,这宫中大多数人都喜欢他,除了极个别对翊坤宫有意见的…… 想到此处,康熙看了白贵人一眼,不动声色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呢?” 白贵人脑子毕竟不是个摆设,知道阿哥的话题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能说得太多的,“有皇上这种英明的阿玛,哪里轮得到嫔妾指手画脚,只不过嫔妾在家中的时候,听说孩子受父母言传身教。” “你这是说胤禟如此,是朕的问题?”康熙挑眉,侧头看着白贵人。 白贵人哪里敢将事情摊到明面上说,满脸惊慌地说道:“嫔妾绝无此意……” “你是在说宜妃?”康熙开门见山地点破了白贵人的小心思,有皇贵妃之前话,康熙难免会多想一些。 “嫔妾妄言。”白贵人俯身低垂了眉眼,“嫔妾听闻宜妃下令把常答应的饭菜都换成与核桃相关的,常答应心中凄苦,难以下咽。” “你觉得宜妃做得不对?”康熙不爽,还心中凄苦,那明明是对自己有意见! “嫔妾只是觉得都是宫中姐妹,得饶人处且饶人。”白贵人说道。 白贵人字字针对的是宜妃,落在康熙耳中,却变了个意思,常答应是对自己的命令不满,白贵人帮着她说话,那也算是对自己有想法了。 康熙拧了一下眉,“你又可知宜妃没有饶过她?做人要多反省一下自己,她若不是屡次三番地挑事儿,宜妃怎会如此,还是说你觉得不论宜妃受了什么污蔑都要忍着?” 白贵人已经听出了皇上的不爽,赶紧说道:“嫔妾绝无此意,嫔妾只是想着姐妹之间和和气气为好。” “和气?宜妃是想和气来着,你们却非要生些事端的。”康熙想起了皇贵妃说新入宫的人对之前的人不够尊重 ,如今却是深以为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对宜妃的意见很大啊。” “嫔妾不敢。”白贵人赶紧跪地认错。 “是不敢,不是不会。”这是今夜以来,康熙第二次提到这句话,他道,“再次想说宜妃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以下犯上是大不敬。” “嫔妾知错。”白贵人说道,“是嫔妾思虑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康熙瞧着白贵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就在白贵人以为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常答应那般跪上好一会的时候,才听到康熙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白贵人如临大赦,在心中松了口气。 “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朕不希望牵扯到任何一个阿哥,你懂吗?”康熙说道,神色凝重,后宫一向争来抢去,无伤大雅之时便是一种情趣,他也不追究,但是这事儿是有底线的,越过了底线就是雷池,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被康熙的神色有些吓着了,白贵人哆哆嗦嗦的,犹如一只鹌鹑,一边点头一边称是。 话行到此处,已经全然失去了兴致,康熙起身道:“乾清宫还有些事情,朕先走了。” 白贵人心中矛盾,她既想留住皇上,但是又害怕皇上心情不好,最后自己落不到好。 这一犹豫的时间,康熙已经迈开了步子,朝外走去,她虽有不甘,但是也是怕极了皇上生气,只能行礼恭送。 康熙走出来,瞧着星光璀璨的夜色,长长地舒了口气。 “皇上要回乾清宫?”梁九功试探地问道,他瞧着皇上似乎也并不想回去的样子。 “随便走走吧。”康熙说道。 说着随便走走,人却是来到了翊坤宫外。 梁九功是懂康熙的,见状说道:“皇上来了翊坤宫,不如进去看看七阿哥。” “那就去吧。”康熙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此时的翊坤宫内,烛火通明,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阵笑声,笑声之中满是开怀与纯真,康熙制止住了正要通报的宫人,自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朝里走去。 此时的院子中间地上铺着大大的竹席,上面摆着几个蒲团,胤禛、胤祺、胤祚、胤祐、胤禟都在,还有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在胤祐怀中拱去的胤禌,不知道他们刚刚在玩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胤禟瞧着阿玛进来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立马一亮,伸手指着阿玛说道:“四哥哥,我选阿玛。” 众人这才看到康熙,正欲起身行礼,康熙摆摆手,让他们都坐着,自己却是坐到一旁宜妃身侧,他看到竹席的正中间摆着几张木牌,还有几个纸团,其中一张纸条已经摊开了,便猜到他们是在玩某种游戏,“不用管朕,你们继续。” “四哥哥,愿赌服输啊。”胤禟拉长了语调,一脸贼笑。 胤祺也跟着起哄,说道:“四哥,快点啊,咱们还等着下一局呢。” 胤祺和胤禛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加上胤禟的缘故,胤禛对他相当照顾,平常嘘寒问暖不说,还常常指导功课,故而两人已经算得上熟稔了。 众人纷纷起哄,连宜妃都忍不住说道:“四阿哥是要耍赖皮了吗?” 胤禟立马刮刮自己的脸,说道:“羞羞” 胤禛更加羞愤了,面红耳赤,还十分幽怨地看了胤禟一眼,却被胤祐打趣,“禟禟现在可不会帮你。” “对!”胤禟叉着腰,一扬下巴,笑得格外灿烂。 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连他的亲弟弟胤祚都饱含期待地看着自己,胤禛顿时心如死灰,起身朝着康熙走去,迎接他那可能兄长威严全无的结局。 第203章 冰糖小番茄 看到大家都笑着起哄,康熙也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惩罚,能让他家小四如此扭捏。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禛,期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就算是的胤禛的步子挪动得再小,这段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他站在康熙的面前,回过头,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奈何他的兄弟们都等着看笑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情他。 他失落地转过头,又看到正含着笑静静地等待他下一步的汗阿玛,心中又是害臊,又是忐忑。 “快啊!”胤禟在后面忍不住催促道,还握着小拳头,“四哥哥,加油。” 胤禟! 胤禛内心涌出一股子勇气,闭上双眼,半仰着头冲着康熙喊道:“汗阿玛!儿臣喜欢你!!儿臣超喜欢你!!!”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面,身后是一片欢笑声,连胤祚都双手捂脸,肩膀抽动着。 听到笑声,胤禛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了,想要原地打个洞,直接钻回皇贵妃的宫中。 全场之中,唯独康熙一脸蒙,完全没有想过向来内敛的小四会来这么一个爱的告白。 他轻咳了一下,说道:“朕亦是。” 郭宜笑着打了个圆场,“好了,胤禛已经完成任务了,咱们今天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胤禛睁开眼睛,立马转身,飞快地逃回了弟弟的身边,只是脸上那久久无法消退的红色,彰显了他内心的羞涩。 “额娘,我还想玩。”胤禟扭过头,脸上还挂着兴奋。 胤禛伸手在胤禟的脸上掐了掐,小声道:“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胤禛心眼太实诚了,连续三把都是他输,每次都要接受惩罚。 胤禟哼的一声,抱着手,小眼睛斜斜地瞅着胤禛,“禟禟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胤禛…… 他意见见识过这个禟的内在了,就是个黑心芝麻馅儿的,表面上可可爱爱,里面都是弯弯道道的坏水。 “下次咱们再玩,今儿有小甜点,吃完就要准备休息了。”郭宜说道,让堇姑姑把准备好吃食端了上来,“胤禟,还记得吗?” 听到小甜点,胤禟的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点点头,乖巧地说道:“知道,吃饭要刷牙牙,不刷会蛀牙,会长虫虫,会痛痛。” 所有的兄弟之中,胤禟最好甜食,为此,郭宜不得不限制他的饮食,还要求必须刷牙,但是胤禟总是,于是郭宜便给他画了一组小漫画,告诉他的牙是怎么一点点被蛀生成龋齿的。 大概是她那漫画太吓人了,胤禟看完,当场扯着乳母的衣摆,哭唧唧地要去刷牙。 堇姑姑把小甜点呈上来,摆在凉席中间,白如玉石的瓷盘上面是一片片的桑叶,一串串用竹签串好的红色果子置于其上,晶莹剔透,煞是诱人。 “四哥哥先拿。”胤禟看向被他坑了一晚上的胤禛,说道。 明知道胤禟是在收买自己,胤禛还是觉得他好可爱,他也没有推拒,从上面拿了一串,“谢谢禟禟。” 又转头看向宜妃,“谢谢宜额娘。” 郭宜颔首,有乳母把胤禌从胤祐的怀中抱出来,从前胤禟还小的时候,爱缠着胤祐,如今换成了胤禌。 胤禌腾空而起,瞧着大家都有吃的,一低头自己两手空空,嘴巴就开始一瘪一瘪,委屈地直叫,“吃吃,吃吃” “来额娘这里。”郭宜朝着胤禌晃了晃手中的小红果。 胤禌大喜,双腿直扑棱,朝着额娘这边伸手。 郭宜接过儿子,让乳母先给他系上小兜兜,这才把红果子递给他,胤禌两只小手抱着红果,乐呵乐呵地 往嘴里喂,小门牙试图在皮上磨个洞。 康熙瞧了好半天,也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便问道:“这是何物?” “这个啊。”郭宜一低头,瞧了瞧儿子手中的红果果,笑着说道,“小番柿。” 康熙是认识番柿的,不过这个个头也太小了吧,他想了想,问道:“是田庄上种出来的?” 要是丰泽园的东西,没有理由不给他送,但是田庄上的东西没有给他,也很气人啊。 他暗戳戳地看了一眼胤祺,胤祺并不知道自己被死亡视线锁定了,他正举着手中的番柿与胤祐说话。 郭宜瞧着康熙这柠檬精上线的样子,笑着说道:“也不知道田庄的番柿是怎么生长的,出现了几株结的果实只有这么大,臣妾瞧着数量不多,而且有点酸,就没让往各处送。” 说不定有些没有眼力见儿的还觉得自己送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引得一声埋怨。 “皇上要不要也试试看?”郭宜问道。 康熙瞧了一眼,正坐在宜妃怀中啃得小脸上满是红色汁水的胤禌,嘴巴动了动,又看了一眼坐在竹席上吃得欢快的儿子,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宜妃都邀请了,那朕就尝尝吧。” 啧,还傲娇上了? 堇姑姑笑着去小厨房又端了个小碟出来,放在康熙身边的桌子上,康熙从碟子上取走那串番柿,细细打量了一下,“冰糖葫芦?” 原来上面那层晶莹剔透的东西是糖浆硬壳,这不就是京城里面常见的冰糖葫芦吗? 康熙咬了一口,外面的表壳酥脆裂开,甜滋滋,番柿在嘴中爆开,酸溜溜,两种味道混合之后,恰是一种奇异的平衡,既不甜腻,也不发酸。 不错! 康熙又连吃了几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竹签,他不好意思地将竹签放回小碟之中,一扭头就看着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康熙……他故作镇定地看了回去,说道:“怎么不吃了?是不想吃了吗?” 被汗阿玛警告地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认真吃东西,心中却是在暗笑,原来汗阿玛也爱这种小甜点啊。 吃完了东西,郭宜吩咐晋福带人将胤禛和胤祚送回皇贵妃的宫中,胤祺则是要回阿哥所,胤禟的手脸擦干净之后,凑到额娘的身份,“额娘……” 说着,还瞟了康熙一眼,对着宜妃使眼色。 郭宜秒懂,将胤祐招呼了过来,“胤祐,胤禌一会要睡觉了,你能陪着他吗?” 胤祐不疑有他,点点头,跟着抱着胤禌的乳母一起离开了。 “谢谢额娘。”胤禟欢腾地下去了。 瞧着胤禟一蹦一跳的身影,康熙忍不住问道:“他这神神秘秘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这可是翊坤宫的重大机密,皇上又是竞争对手,臣妾不能说。”郭宜笑着端起茶,抿了一口。 又是重大机密,又是竞争对手,康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露出了然的神色,也跟着笑了,“那朕岂不是不能问现在进展如何了?” “您尽管问,反正臣妾不会说的,威逼利诱也不行哦。”郭宜说道,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康熙失笑,明知道宜妃是在开玩笑,还故意板着脸,学着胤禟先前的样子,“朕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郭宜……装可爱还行? 两人对视一眼后,均是笑出了声。 这一笑,带走了康熙心中的阴翳,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下。 郭宜看出了几分异样,却是没有询问,这个时间总不可能是从乾清宫过来,总不是在那个嫔妃哪儿觉得不舒服了,过来翊坤宫溜达一下。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这儿?” 康熙问道。 “倒也没有,胤祺是想着胤祐便回来了,四阿哥和六阿哥是过来是感谢胤祐送的小礼物。”郭宜说道,她哪里来本事把阿哥们召集起来玩耍,“正好碰到一起去了,臣妾便组织大家一起玩了会游戏。” 康熙的目光落在竹席上,对着梁九功说道:“去把那几个纸团给朕拿过来。” 郭宜……希望康熙看完了不要太惊讶吧。 康熙将纸团挨个地打开,越看神色越古怪,甚至可以称得上扭曲了,他一把将纸团捏在手中,“这个就是游戏惩罚?” 郭宜装作无辜的模样点点头。 “怎么……说……”康熙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地说出口,半晌,挤出了几个字:“这不好吧?” 都是些什么亲亲、喜欢、给捶背…… “这不好吗?”郭宜反问道,刚刚您被胤禛表白的时候,脸上表情可是很享受的呢,不只是享受,还回应了。 康熙也想到了先前的场景,俊脸难得也红了一下,底气不足,“朕那是怕胤禛尴尬。” “臣妾知道,您是喜欢关心胤禛才担心他尴尬的不是吗?”郭宜说道。 被宜妃这么一解释,康熙也感觉更加羞耻了,可算是明白胤禛之前的感受了,但是无法反驳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况且这惩罚可是胤禟和臣妾一起想的,游戏开始前也征询过大家的意见。”郭宜说道,不管是这个朝代也好,还是现代也罢,喜欢两个字实在是太难让人开口了,所以游戏之前,她还问过了的孩子们的意见。 他们……怎么都这么黏糊糊的?康熙无语,这肯定是被胤禟传染的,肯定是!!! 正在奋力拼图胤禟啊啾一声,揉揉鼻子,不用想,肯定是他阿玛又在念叨他了,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一定要快点码完,争取能碾压阿玛,哼!!! “这游戏是怎么玩的?”康熙将纸团丢回桌上,问道。 郭宜浅浅地解释了一番,大概就是狼人杀加上真心话大冒险,将狼人杀简化,换上华夏文明中的仙人、妖怪…… 世上竟然还有此类游戏,康熙听得心痒痒,内心搓手手,恨不得把已经离开的儿子叫回来再陪他玩上一局。 不过这个惩罚实在是有点让人接受无能了,他提议道:“不若将惩罚改成背诵诗词一类,更能寓教于玩乐。” 郭宜无力吐槽,大哥,您知道什么叫做休闲娱乐吗? 感觉到自己的建议被嫌弃了,康熙摸了摸鼻子,正欲辩驳,宜妃就先开了口,“皇上,恕臣妾直言,在座的诸位阿哥,恐怕只有四阿哥能完成惩罚吧?” 好像真的是这样…… 康熙一下子后悔了,为什么进学的年龄不是四岁还是五岁? 这个瞬间,所有尚未进学甚至还在襁褓之中的阿哥们齐齐打了个寒战。 思索一会,康熙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四岁五岁还是太早了,揠苗助长并非好事,“宜妃所言甚是有理。” “况且臣妾让他们玩玩游戏,不过是为了放松一下,张弛有度而已。”郭宜说道,这就是相当于课外活动,是用来放松心情的,把课外活动改成语数外主课,这种是升学班才有的人间疾苦。 康熙想起几个儿子明亮轻松的笑容,尤其是胤祚,曾经还在永和宫的时候,胤祚也笑过,不过那个时候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拘谨,他原本以为胤祚的性格也是这样,今天却是让他窥探到了不一样之处。 说心中不酸涩那肯定是假的,他希望这样的笑容能一直挂在胤祚的脸上,可是…… “朕这一半的儿子都喜欢你这处。”康熙感慨道。 “可能因为臣妾这里有不少好玩的玩具吧。”郭宜说道,给出标准答案。 “或许吧。”康熙也笑了笑,哪个阿哥会缺几份玩具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对了,先前皇上让臣妾画的图册已经差不多了,您要看看吗?”郭宜问道。 康熙想起来,先前被贵妃追着要雅克萨之战的图册,他同宜妃提过此事,如今算成了? “拿来朕看看。” 康熙接过图册,这可比雅克萨之战的那本薄了许多,他翻开看了一遍,是“揠苗助长”的故事,故事的篇幅不是很长,着重点在农户的心态、行动、后果这三处。 文字与插图相配合,即便是大字不识的孩子也能理解其中大概的意思。 “皇上要是想拿走的话,记得多刊印几份,给孩子们留上一份,他们还没有看过呢。”郭宜瞧着康熙拿在手上就没有放下的打算,赶紧说道,这种启蒙书籍当然要给自己儿子也留上一份啊,虽然胤祺可能用不到了,但是别的兄弟有的,他也不能少。 说实话,康熙还没有想过刊印的事情,不过宜妃的话点醒了他,这种寓教于乐的事情,不给所有的儿子来一份,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思及此,康熙点头应下,“朕多刊印几份,给每个阿哥都送上一份。”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宜妃说道:“你再多画几本,这一本哪里够呢?” 郭宜脑子嗡的一声,是她幻听了吗?是她出现错觉了吗?这狗男人咋还得寸进尺了呢? 从宜妃脸上看到了实质性的幽怨,康熙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道:“朕瞧着合宫上下,就你有这本事,此事非你莫属了。” 郭宜……瞧着康熙的眼神充满了无声的控诉,看得康熙心虚不已,摸了摸自己鼻子,“朕知道辛苦你了,这样吧,朕把你文华殿的春桂调回来,让她助你一臂之力。” 这根本不是谁来帮忙的问题,而是她不想画的问题,而且还是无偿白嫖。 “皇上,臣妾……” “朕知道,你很忙嘛……”康熙已经猜出了宜妃要说什么,抢先一步说了出来,“朕又没给你期限,你且画着,什么时候画完都行。” 这位是不知道“人艰不拆”的道理吗?郭宜不想说话,就让康熙的话随着清凉的夜风散落空中吧。 “这样吧,朕知道你辛苦了,一本图册再给你两百两银子的赏赐。”康熙加了筹码。 郭宜在心中算了算,算是比较划算的交易了,反正一张图也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是郭宜嘴上还是装作十分为难地说道:“那臣妾就先答应了,要是臣妾画得慢了,皇上可不许怪罪。” “朕何时在这些琐事上同你计较了?”康熙笑着说道。 “那是皇上胸襟宽广,不愿意同臣妾计较。”得了便宜,郭宜还是愿意奉承一下康熙的。 两人在院子里面闲坐了一会,堇姑姑过来禀告道:“娘娘,九阿哥已经睡了。” 康熙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时辰,此时已经亥时三刻,不早了,没想到随意玩闹一会,时间就过得如此之快。 “他每日都拼到这个时候?”康熙问道,这自然问的是胤禟。 “他要避着胤祐,就只能这个时候拼图,不过臣妾也让他早上多睡了一会。”郭宜说道,岂止是多睡了一会,都是不到午时不起床。 这么好强吗? 郭宜又道:“他总想着要给胤祐一个大大的惊喜,才这么努力的。” 康熙狐疑地瞧了宜妃一眼,显然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倒不是觉得这个理由是假的,而是觉得理由并没有这么单纯,胤禟的小脾气,他也算是摸到了几分。 就他那记仇的样子,怎么会 忘记他们俩之间的赌约呢? 郭宜心中无奈,儿子,额娘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奈何你阿玛丝毫不相信啊。 “真是好兄弟啊。”康熙也假笑了一下,又道:“时间不早了,朕先回乾清宫了。” 郭宜问号脸,这个时辰回乾清宫?她倒不是担心别人说什么闲话,毕竟她心里门儿清,康熙是回去是要干什么。 只是……有必要这么拼吗? 宜妃的眼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看得康熙极为不好意思,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强行辩解道:“乾清宫还有政事儿要处理……” 郭宜实在是想笑极了,但是又担心康熙恼羞成怒,只能憋着笑意说道:“正事要紧,臣妾恭送皇上。” 明显能感觉到宜妃已经看透自己的意图,康熙愈发的羞愧,脚步匆匆地离开,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等到康熙走得没影儿了,郭宜和堇姑姑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回去乾清宫的路上,梁九功忍不住说道:“皇上,您深夜离开翊坤宫,被有心人看到了,恐怕会传出对宜妃娘娘不利的流言。” “一天天,没事找事。”提到后宫之中的流言蜚语,康熙难免心烦,他又道,“明日让内务府把胤祐的赏赐送过去,另外再给宜妃准备一份赏赐,她教导胤祺、胤祐还有胤禟有功,着实该赏。” 这下子看那些无聊之人还拿什么嚼舌根? 康熙走了两步,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再给宜妃送二百两白银。” “嗻。”梁九功笑眯眯地应道,如今宜妃娘娘的地位越发地稳固了,若说从前只是得了圣宠,如今可是宠爱有加。 他前些时候听说后宫进来的新人讨论宜妃受宠的事情,今儿晚上再看白贵人,不就是想要效仿宜妃,让皇上亲自喂药吗?妥妥的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先不说宜妃自个如何,只看她的几个孩子,哪个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就连养在她膝下的七阿哥,如今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这可不是谁能模仿得来。 康熙回了乾清宫,就一头扎进了他的内室,炕上面摆着的拼图已经拼了一大半,还有一些散落着。 康熙坐在炕边,挽起袖子,拈起一块小木片为其寻找合适的位置,神色之认真,让人觉得他手下的不只是玩具,更像是大清的江山。 他一边拼,一边想着,既然胤禟都这么拼命了,他这个做阿玛的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今天就熬个大夜,把拼图拼完,让胤禟这个小崽子明天哭去。 梁九功瞧着康熙这架势定然是又要熬夜了,也知道自己劝了无用,干脆由他去吧,叫魏珠泡了一壶浓茶过来,他自己也灌了一口,做好舍命陪君子的打算。 梁九功担心不无道理,第二日恰好是个请安的日子,新人进宫之后,格外积极,还没有到时辰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此时正小声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昨天深夜皇上从翊坤宫离开了……” “真的吗?” “是啊,听说好多值夜的人都看到了。” “是不是宜妃触怒了皇上?” “不好说,也许是皇上有急事呢?” “什么样事情让他这么着急,竟然深夜离开,我瞧着就是对宜妃不满意了。” “这也正常,宜妃对待常答应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对,我听说常答应今儿早上又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要是饿极了,总会吃的。” “哎……我记得皇上是先从白贵人住处出来的……”说话的人又转向了白贵人,试图打听一下情况,“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贵人昨儿一晚上没有睡好,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焦虑,听了大家 的讨论,也不过是在心中哼了一声,皇上昨晚才警告了自己,怎么会因为常答应的事情生宜妃的气呢? 那人见白贵人不说话,又问了一眼。 白贵人低头,慢慢地说道:“这事儿我不清楚,你要不问问皇上或者宜妃去?” 那人无端被怼了一顿,心中也不爽,转身同别的人小声嘀咕去了。 众人一番讨论,最终觉得肯定是皇上因为常答应的事情对宜妃不满了,此时都盯着大殿的门,期盼皇贵妃的出现,看她会如何处理。 一门之隔的殿内,宜妃已经坐在里面了,正同皇贵妃说话。 皇上深夜离开翊坤宫的事情一早上就有人同她说过了,此时又听到外面闹腾,她也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宜无奈,这事儿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但瞧着皇贵妃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她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听说皇上和胤禟的赌约,皇贵妃无语至极,她很想问问皇上:胤禟几岁,您几岁? “你瞧着,等会儿她们肯定会借机生事儿。”皇贵妃撇撇嘴,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事儿要怪就怪皇上吧。 郭宜淡然地说道:“从先前到如今,咱们这些人遭了多少算计,还怕这点事情吗?” 大不了,就不让常答应吃核桃了,反正她恶心人目的已经达到了,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已经不重要了。 佟皇贵妃说道:“昨个,本宫与皇上讨论了一下后宫的规矩,皇上的意思还是得把规矩给立起来,免得尊卑不分,上下僭越。” “原本想着活泼点也是好的,前提是不要多生事端。”郭宜说道,她不希望后宫是个步步杀机如履薄冰的地方,但是要是次次都被针对的都是她,她也会不爽的。 “本宫也是这般想法。”皇贵妃叹息,管理内务府的一堆杂事儿已经费劲心力,实在是不想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纷争,“好了,让她们进来请安吧。” 大殿门被打开,外面的人接连走了进来,大概是在外面说过宜妃的闲话,甫一进门,瞧见宜妃就在里面坐着,刚刚讨论最热烈的几位均是有点不好意思,目光躲躲闪闪的,头都低了下来。 郭宜假装没看到,恰好惠妃问起昨晚上几个孩子做游戏的事情,她平静地回答道:“四阿哥和六阿哥得到胤祐的礼物,来亲口道谢,便聊了一会。” 提到礼物事情,贵妃也跟着开口了,“胤?十分喜欢他七哥的礼物,这几天都要抱着睡觉,不知道胤祐可否喜欢本宫送的小礼物?” 钮祜禄氏从宜妃这里取的育儿经效果明显,现在母子关系融洽,她还打算过几日再问问宜妃还有什么好的经验相授。 “自然是喜欢的,挂在了他房间的窗子旁边,风一吹,哗啦啦地响着,胤禟还去瞧了许久呢。”郭宜笑着说道。 钮祜禄氏的回礼是一个小小风铃,中间的串珠用的是小小的红宝石、玛瑙一类的东西,下面是一片片金叶子,叶子上还有老虎、豹子等精致的花纹。 钮祜禄氏点点头,不再言语。 倒是惠妃心里泛了嘀咕,同样是收到了礼物,胤禛和胤祚亲自上门答谢,贵妃应该是回了什么精巧的重礼,只有胤禩这边,只是同来送礼的人道了声谢。 是不是不够隆重? 会不会让胤祐想法? 惠妃越想越着急,决定等会儿回去就问问卫氏,要如何处理才好。 “七阿哥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宜妃姐姐不若说来大家听听?”德妃说道。 “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再说,送了什么都是七阿哥的心意,犯不着同大家都汇报一下吧。”惠妃心中正有些愧疚,听到德妃的话,立马呛了回去 。 郭宜莫名其妙,今儿惠妃咋还抢着帮她说话呢? 郭络罗氏是会下蛊吗?怎么一个个的竟然都帮着她说话?德妃恨不得咬牙切齿。 连常年不怎么搭理这些事情的荣妃都说道:“不是也给四阿哥和六阿哥送了吗?德妃不如问问自己儿子?” 这话可是照着德妃的心窝子都来了一刀,德妃忍不住回道:“七阿哥这礼物怎么就没送给太子、大阿哥、三阿哥?” 荣妃掀起眼皮子瞧了德妃一眼,轻轻笑了笑,“三阿哥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小孩的玩具?” 三阿哥的年纪不玩玩具了,总不至于太子和胤褆还要玩吧? 德妃很想用胤禛举例子,但是不行,胤禛虽然养在皇贵妃的名下,但是到底还是她的儿子,她要是说胤禛的不好,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郭宜能想到荣妃帮自己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善堂的事情,听说她和王贵人隔三差五拿着账本去找贵妃,忙得不可开交。 想到此处,郭宜忍不住看了钮祜禄氏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冷淡而又平静,郭宜心虚地低头,但是随后她又想到下令的康熙,关自己什么事情? 然后,她又抬起头,再次对上钮祜禄氏的视线,钮祜禄氏无语甚至有些想笑,只得率先转开了视线。 这一番“眉来眼去”落在皇贵妃的眼中也是无奈得很,她道:“众位妹妹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下面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若是没有刚刚高份位的人来的那一出,此时她们早就跳出来了,但是很明显,这几位都是在拉偏架,她们要是跳出来,岂会有好果子吃? 皇贵妃在心中哼了一声,刚刚在外面叽里呱啦不是能干得很,怎么现在一个个装哑巴了? “嫔妾听闻常答应今儿又没有用早膳,皇贵妃娘娘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坐在最末尾绣凳上的一个身穿浅橘色宫装的女子小声说道。 皇贵妃记得这人和常答应住在一个宫中,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一时间也拿不准她这是含沙射影,还是真的关心常答应,便道:“她只是被禁足而已,若是病了,便叫太医去看看。” 被皇贵妃这么一说,那个女子赶紧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有了这个开口,下面就开始活跃起来了,有人接话道:“嫔妾觉得这个惩罚是不是过了?” “对啊,天天吃……”后面的话被咽了下去,说话之人小心翼翼地瞅了宜妃一眼。 郭宜只当没有听到的,在心中感慨,自己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知道后发制人,先让她们蹦跶一下。 “禁足就算了,这种事也太磋磨人了。”大家一边讨论着一边看着宜妃,生怕她突然暴起。 郭宜无奈,她又不是什么女流氓,还能一言不合就干架吗? 或许是高位份之人的沉默,让她们觉得自己早上的猜测成了真,一个个开始踊跃发言。 这要是个学堂,老师做梦都怕是要笑醒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上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茶碗和茶托碰撞“咔嚓”一声。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皇贵妃的手从茶碗上挪开,她神色淡淡地说道:“常答应的惩罚是皇上与本宫决定的,本宫觉得这个惩罚并不过分,诸位妹妹要是有意见可以去皇上面前替她申冤。” 已经伸过冤的白贵人瑟缩了一下,真要是皇上面前说三道四,那就是对皇上和皇贵妃不满了。 当然,有此想法的不止白贵人,大家一下子都闭了嘴。 “可还有什么意见?”皇贵妃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但是其中警告的意味不可谓不明显,“既然没有,本宫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听得皇贵妃语气严肃,众人低着头,心中跟着跳个不停。 “皇上昨日同本宫提了一句,说这后宫不可乱了规矩,本宫深以为然。”皇贵妃说道,“先前本宫念在诸位妹妹才进宫,礼数不够周全,一直不予追究,希望你们能够自省,没想到变本加厉。” 之前议论此事的几人,脸色煞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心中更是惶惶不安,她们不知道皇贵妃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明显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皇贵妃继续说道:“常答应受到惩罚,是因她挑衅两位阿哥在前,又胡言乱语攀扯宜妃在后,但是到了你们嘴里,却变成了宜妃故意针对常答应,如此颠倒黑白,本宫怀疑你们居心叵测。” “嫔妾不敢。”那几个人心中现在是叫苦不迭,恨不得时光倒流,给她们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对于她们的“不敢”二字,皇贵妃不置可否,说道:“宜妃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何等身份,纵使宜妃处置不当,也该由皇上和本宫来处理,何时轮得到你们来嚼舌根?要知道,前朝也好,后宫也罢,以下犯上可是大不敬。” 后宫许多制度援引明朝,但是毕竟是新朝,不够完善,加上皇上心慈,太后也不沾手这些事情,她又没有皇后之位,更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由着去了。 可如今后妃制度已经算是完备,为了省去不少麻烦事儿,有些规矩还是要立起来比较好,要不然,她也不会刻意同皇上提起这件事情。 今儿这一出杀鸡儆猴的戏,让大家都长长记性,皇贵妃瞧着下面一下子老实了许多的人,心中也舒坦了些,语气跟着温和了不少,“本宫也不是非要用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着你们,不过是要你们要记得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然,等到犯了忌讳再后悔,可就迟了。” “嫔妾遵命。” “无知者无罪,所以过往之事,本宫就不再追究了,从即日起,诸位妹妹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切莫明知故犯,让皇上和本宫为难。”皇贵妃说道。 “多谢皇贵妃娘娘。”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手法,在宫中太常见了,但是不得不说,效果十分好。 “诸位妹妹可还有事?”皇贵妃又问道。 众人谁也不敢开口,即便是有事儿也不会挑着这个时候说啊。 “那便退下吧。”皇贵妃吩咐道,看着众人告退,正欲张口留下宜妃,却见兰心急匆匆地进来。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兰心给皇贵妃行了个礼。 “这么焦急,是有什么事情吗?”皇贵妃问着,心中却是已经猜到了一点点。 兰心的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梁公公去翊坤宫传皇上口谕,等了许久了。” 这哪里是来催促宜妃的,这摆明了是给宜妃做面子的。 皇贵妃轻笑,扫了一眼之前在院内说皇上对宜妃不满的几个人,很想问问她们现在的心情如何,不过瞧着她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猜得出几分,“都怪本宫今儿留诸位妹妹多说了会话,耽误了宜妃妹妹的时间。” “皇贵妃姐姐言重了。”郭宜也十分客气地推拒了一番。 “行了,赶紧回去吧。”皇贵妃笑着开始“逐客”了。 郭宜行过礼,朝着翊坤宫而去,她猜测康熙这次的赏赐与胤祐有关系,毕竟胤祐这次可是帮了康熙的大忙,就是不知道会赏赐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赏赐的是什么,都表明的皇上对胤祐的重视,对于胤祐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回了翊坤宫,梁九功正在品茶,瞧着宜妃进门,眉开眼笑。 “娘娘,皇上念着七阿哥出去一趟,劳苦功高,特意让内务府送了不少的东西。”梁九 功一挥手,让人将东西呈了上来。 足足有六七个托盘,除了一些精巧之物,还有几本机巧一类的古书,郭宜瞧着有两本书上编写的人名还是外国人,想来是西洋传来的技术。 郭宜对站在一旁的胤祐使了个眼色,胤祐连忙上前,“儿臣多谢汗阿玛挂怀了。” “皇上不仅给了赏赐,还让内务府将七阿哥的份例提升成双份。”梁九功说道,除了当初太子享用的是三倍,七阿哥这可是独一份了。 郭宜笑了笑,“皇上如此疼爱七阿哥,本宫等会儿便带七阿哥去乾清宫谢恩。” 梁九功笑道:“不止七阿哥有赏,宜妃娘娘也有赏赐呢。” 第204章 扶贫计划 郭宜惊诧,竟然还有自己的份,虽然康熙不在场,但是她还是假装小小的羞涩了一把,“原来皇上还记挂着本宫呀。” “皇上念着呢,说几位阿哥能有如此成就,都是您的功劳。”梁九功笑着说道,让内侍将东西抬了上来。 三个红漆木箱搁在地上,打开后,里面装着锦缎、金银首饰、玉器等等,还有一个小木盒里面是黄灿灿金子,数量虽不多,但是奈何值钱啊。 金子!!郭宜的瞳孔忽地瞪大,随后又假装淡定地扫了一眼,收敛了目光,可惜,这里还有外人,不然她很想上手摸一把。 唱完这些赏赐之后,魏珠单独抱了一个箱子进来,特意当着宜妃的面打开,里面又是白花花的银子。 梁九功拢着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道:“皇上惦记着这件事,昨儿一出翊坤宫,就让奴才都备下了,还特意给您准备了二百两银子。” 郭宜内心满意极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母凭子贵”四个字。 虽然她卷崽的最终目的并非如此,但是眼前的结果却是令她满意的,说来也算是获得阶段性胜利,更加坚定她卷崽的信心。 加油!!! 同梁九功客套了几句后,郭宜让堇姑姑将人送走,自己上前伸手摸了摸金子,又摸了摸银子,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却是有让人能够从心窝子热起来的魔力。 胤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地窜出来,跟在宜妃的身边,撅着屁股,在箱子东摸摸西摸摸,表情很是满意。 眼下还要去乾清宫谢恩,郭宜便叫人将东西登记造册后先收起来,胤祐的那份赏赐单独存放,这以后可是他的资产。 “宜额娘……”胤祐看着忙忙碌碌的宫人,欲言又止。 郭宜回头,摸摸他的小脑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不想把东西送给额娘,我想送给你。”胤祐说道,两个手指在面前绕啊绕,犹如他纠结难缠的心思。 郭宜蹲下身,盯着胤祐的小脸,说道:“你的心意宜额娘收到了,宜额娘也很开心,但是这种话可千万别说给其他的人听见了。” 胤祐抿抿嘴唇,没有接话,表情带着些倔强的难过。 “宜额娘知道你不喜欢你的额娘,宜额娘也不喜欢,因为她对你不够好。”郭宜握着他的手说道,“但是其他的人不会因为她对你不好,就觉得你也应该这样对她。” “可是她对我真的不好啊……”胤祐小声说道,眼睛红红的,这些是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赚到的,就是只想分享给宜额娘。 “你受委屈了。”郭宜摸摸他的小脑袋,到底是没忍心继续劝下去,“那你给宜额娘从里面挑个最好的东西,好不好?” 胤祐点点头,除了那些书和机巧类的东西,其他的他都想给宜额娘呢。 “作为回礼,宜额娘就挑选点东西以你的名义送给你额娘,好不好?”郭宜说道。 胤祐思索着,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郭宜叫堇姑姑去库房挑了点药材、布匹和二十两银子,以胤祐的名义去送给戴佳氏,顺便看看戴佳氏的反应。 让她失望的是,戴佳氏收下了东西,只是说感谢宜妃的挂念,只字不提胤祐,显然心中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告诉胤祐,只是吩咐堇姑姑想办法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告诉康熙,并非胤祐不孝,实乃是戴佳氏不慈,以后谁也不能用这一点来攻讦胤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郭宜正牵着胤祐去乾清宫谢恩,边走边问道:“胤祐,你想好了吗?” 胤祐仰头回答道:“我想好了。”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你汗阿玛怎么问就怎么回答。”郭宜说道。 到了乾清宫,康熙一听到通报,便让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吧。”康熙从座位上起来,让两人一起坐到了炕上,“梁九功上茶。” 刚刚去翊坤宫送赏赐得了一个丰厚大红包的梁九功乐呵乐呵地去吩咐倒茶。 “今日可有人说什么不中听的?”康熙还挂念着这件事,他特意让梁九功挑着那个时间去,就是为了给宜妃镇场子。 “皇上挑着那个时候,纵使她们说了什么,此时恐怕也都后悔了吧。”郭宜俏皮地笑了笑。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之后一思索,梁九功办事这么周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时候正在请安呢,又怎么会让人去请她呢,想来都是康熙授意。 这样回想起来,她忽而觉得皇贵妃的话多了几分狭促之意。 康熙笑了,顿时觉得自己和宜妃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心情更加愉悦了,“东西可都喜欢?” “皇上送的东西,臣妾都很喜欢。”郭宜笑着说道,这话可不是虚妄之言,比如那些黄白之物,她就爱极了,其他的东西,虽然实用性不强,但是充面子还是很可以的。 “朕先前送你的点翠,就不曾见你戴过。”这事儿康熙一直都记在心里,今儿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这是前年的事情,郭宜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惊讶之后,继续笑道:“点翠过于贵重,臣妾往常随意惯了,这要日日戴在头上只怕连路都不会走了,再说了,皇上送的寻常玩意儿,哪件不是臣妾常用的呢。” 康熙点头,这倒是实话,除了点翠,他后面送的首饰、香露一类的,宜妃倒是常用。 这当然是郭宜的小心机,她才不会将这东西束之高阁供起来呢,她要日日使用,让康熙看看自己有多喜欢这些东西。 “那以后朕多送些小玩意儿,让你换着来。”康熙笑着说道,显然点翠的事情已经揭过了。 “臣妾先多谢皇上。”郭宜笑着,又道,“皇上给了臣妾那么多赏赐,臣妾略备了薄礼,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康熙乐了,除了生辰或是进贡之时,很少会有人送他东西,嫔妃一般只会送些吃食一类,故而,他对宜妃所谓的薄礼生起了几分期待。 郭宜让堇姑姑把东西呈了上来,那东西长宽一尺,厚约两寸,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根本让人猜不出是什么。 康熙将东西接过来,手中一沉,这还有几分重量,最外层的油纸上写着“皇上万福金安”,他摩挲了一下,试图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是,只能隐约摸出来里面是个木头框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康熙又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几次后,确定自己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此中是何物?”康熙看向宜妃。 郭宜与胤祐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郭宜说道:“礼物呢,得要自己拆,臣妾提前说了可就没了惊喜。” 康熙挑了挑眉梢,宜妃总是有很多歪理,有些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那就按照她说的来吧,他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惊喜。 为了不破坏上面的字,康熙让梁九功取来了一把剪刀,沿着边缘剪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雕着简约祥云纹的淡黄色木头。 随着暴露的地方越来越多,康熙逐渐看到了整个物件的全貌,这是一张画,一张木质的拼图画,是康熙曾经见过那个可爱风格的画像,画上的是宜妃、胤祺、胤祐、胤禟,还有胤禌,正挤在一起,呵呵笑着。 “早些时候就一直在拼,恰好最近刚好拼完,便想着送给皇上。”郭宜说道,这个拼图是她给自己的,未曾想康熙突然来了个赏赐,她便先拿来应急。 康熙拿着画框摩挲着,情绪翻涌,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此画可有名字?” 郭宜假装没有看到康熙的表情,思索着他的问题,脱口而出,“全家福。” “好!”康熙说完之后,愣了愣,问道,“全家福里面为什么没有朕?” 好家伙,那不是因为这是给我自己的嘛? “因为皇上正拿着画啊。”郭宜的求生欲让她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答案,又笑着道,“水下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画中人。” 康熙先是怔住,而后大笑,重复了一遍,“眼前人是宜妃,宜妃是画中人,也是朕的心上人。” 郭宜露出娇羞的表情,心中在感恩互联网让毫无文学素养的她能够以一招偷梁换柱拯救了自己的狗命。 “梁九功,这个就挂在朕的内室里面,要挑个最为显眼的位置。”康熙又看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将东西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一看到画框,心中哦吼了一声,宜妃果然心思巧妙啊,皇上每每看到这个,岂不就是睹物思人? 并没有这种想法的郭宜…… “胤祐也准备了一份礼物说是要送给皇上呢。”郭宜迅速转移了话题,什么眼前人、什么心上人……在古代皇室,超过雇佣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一旁做了半天电灯泡的胤祐从兰心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吃力地呈上前。 康熙赶紧亲手接过来,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掀开黄布,露出里面的一整套船模。 之所以说是一整套,是因为这些模型共有好几种尺寸,最大的有小半尺长,最小的不过寸许。 康熙瞧了一会,便看出了端倪,“这是福州水师的战船?” 胤祐点点头,眼神亮晶晶,这正是福州船厂造出来几种常用的船只模型,配备给了福州水师。 康熙看了看,又看出来些别的不同,摆着模具的底座是一块平整的木板,上有一个个木洞呈棋盘状排列,他将整块模型从托盘上拿起来,巍峨倾斜,船模竟然纹丝不动。 他又从侧面平视过去,隐约看到船模和底座之中有木头相连,他轻轻用手掰了掰,又左右扭了一下,确定这个是可以取下来的,才用力一拔,一只小小的船模从底座上脱落下来,躺在他的手掌心里面。 他瞧了瞧船模,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里面的东西,挑了个新位置,将船模重新重插回底座上,接着又咔咔几下,整个船队便换了个排列方式。 康熙将底座放在手心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转头看着胤祐问道:“你可知,这个队形出现在什么时候?” 胤祐踮着脚,瞅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迷茫地摇摇头。 康熙身子朝后仰了仰,手掌搭在膝盖之上,轻笑道:“这啊,是□□之时,首只登岛的船队阵型。” 胤祐非常配合地哇了一声,又左看右看了一阵,两个眼睛几乎要放光了。 康熙见他这个样子,也跟着心情愉悦,“胤祐,你此去福州,感觉如何?” 郭宜搭了把手,让胤祐也上了炕,坐下来说话。 “儿臣觉得地大物博。”胤祐说道,他最近也在和五哥哥说这件事,从北到南这一路上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说,北穿棉袄南穿麻。 这种气候上的差异让他尤为惊奇,一路上小嘴就哇哇个不停,激动地和康熙分享自己的见闻,“那鱼真的超级长,比两个人手拉手张开双臂还要长。” “哦?”这四个字让康熙心情很是愉悦,“可有何感想?” 郭宜心中吐槽,这好像小学生郊游之后,还要写三百字的体验感,真是糟糕透了。 但是,胤祐却是不那么想,他道:“儿臣和五哥哥讨论之后,觉得咱们对这土地也好,人也好,都没有研究透彻。” 为什么有一种农村村长书记讲话的味道? “此话何讲?”康熙来了兴趣,让梁九功准备点吃食,他们慢慢说。 “五哥哥说,许多作物都喜欢温暖湿润的天气,南方这么好的条件不用来种植作物可惜了。”胤祐说道,他已经听五哥哥叹了无数口气了,大有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南方的田地里劳作的势头。 康熙点点头,这听起来确实是胤祺会想到的东西,他还想听听胤祐的其他想法。 “福州许多人造船特别厉害,要什么尺寸弧度的,只需要描述一下,他们不止能造出来,还能提出更好想法。”说到这个的时候,胤祐眼睛亮了亮,他可喜欢和这些人讨论技巧性的问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总是讲方言,自己听不懂,还得需要翻译插在中间,影响沟通的流畅性,不过动起手来,这种沟通障碍就不存在了。 “朕曾经听说‘高手在民间’,想来就是如此吧。”康熙说道。 胤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他们好穷哦,儿臣认识了不少的玩伴,他们说自己每三天才能吃一顿掺了米的饭。” 掺了米的饭…… 康熙沉默了一下。 “如今广东地区正在培育两季稻,若是成了,想来对于整个南方地区都具有重大意义。”郭宜提醒道,“臣妾听胤祺说,又找到了几种产量不低的作物,一步一步,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国家积贫羸弱不是哪一块地方的问题,清朝如今还是农业大国,第一步就是要填饱百姓的肚子。 听了宜妃劝解,康熙心中稍稍好了点,胤祐发现新的高产作物一事,他也听说了,真想快点能见到成果,但他自己培育过“御稻米”,知道这种事情并非一日之功,需得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努力。 “不过,船厂应该有工钱,怎么会如此贫穷?”宜妃好奇道,难道是做白工? “儿臣听说,船厂并非日日都有工可做,所以不多数时候,他们还要寻找别的活计。”胤祐苦思冥想自己听到的那些原话。 “□□之后,水师的作用没有那么大,船厂也并非每天都有事情。”康熙解释道,“所以有事就上工,没事就种地。”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军队的管理方式呢? “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吗?”郭宜在脑中想着沿海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发展经济的,思来想去,只有旅游和海鲜。 旅游就算了,这个朝代的百姓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哪有心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唯一剩下的就是海鲜了,但是海鲜对运输要求太高了,就现在马车这种速度,等运到内陆,早就臭了。 “宜妃有何想法?”只要宜妃一开口,康熙就来了兴致,开始询问起她的建议。 郭宜…… “既然是海边,想必盛产一些海里的产品,要不运到别的地方售卖?”郭宜试探地提议道。 果然,康熙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朕听说这海里的产品腥臭难忍,只怕是运到内地也卖不出去。” 那是你们不行! 郭宜在心中吐槽,脑子里面灵光一现,她想到了个好主意,“臣妾有个想法,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试试?” “说来听听。”瞧着宜妃兴致勃勃,康熙也不想坏了她的心情,且听她一说,说不对也无妨。 “皇上派人去一趟福建、广东这些沿海的地方,询问他们这些海里的产品是如何保存的,又是如何食用的,这随行之人里,最好要有善于烹饪的,看能不能找出合适处理这些东西的方法。”郭宜说道。 现代的海米、翠虾、海带、紫菜不都是海里的干货吗?还有干贝、淡菜干、蛤蜊干等等,要是在清代也能制作出这些东西,说不定对沿海的经济发展有所促进。 康熙闻言,不置可否,而是说道:“宜妃先前瞧上了朕的御花园,如今又瞧上了朕的御膳房,说吧,下一个是哪里?” “皇上取笑臣妾,臣妾不说了。”郭宜低垂了眼眸,暗骂,老娘说正经事呢,能不能别瞎打岔? “宜妃有没有想过之后如何将这东西推广开来?”康熙问道,想法虽好,恐怕也只是纸上谈兵了。 郭宜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臣妾还未进宫之时,街上有新店开业,都会有些优惠。” “千里迢迢运到内地,还要有优惠,恐怕这些商人不会愿意啊。”康熙笑了笑,宜妃果然的太天真了。 郭宜笑了笑,眼睛弯弯,犹如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臣妾可没说,这是要商人做的事情。” “哦?”康熙挑了挑眉,不是商人,还有谁会走南闯北地干这些事情呢?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扶贫政策当然是由朝廷出资啊。”郭宜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又看向胤祐,“宜额娘说的对不对?” 胤祐看看神色一言难尽的汗阿玛,又看看眉眼带笑的宜额娘,两相权衡之下,用力点了点头。 他,爱新觉罗·胤祐,是宜额娘的死忠粉,即便汗阿玛是一国之君,也动摇不了他对宜额娘的心意。 康熙……伸手点了点胤祐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戳得一晃一晃的,咬牙切齿道:“听明白了吗,就在这里点头?” 胤祐心虚,将脖子缩着,小脸蛋通红。 郭宜哼了一声,将胤祐拉到自己的身边,“你汗阿玛欺负人!” 得了,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呢,宜妃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康熙似笑非笑地瞥了宜妃一眼,“朕如何欺负你们娘俩了?” 郭宜想了想,还真没有办法总结,开始耍赖,扬着下巴说道:“反正就是欺负了。” “朕还没有说你欺负朕呢?”康熙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同意宜妃的说法。 “臣妾哪里敢欺负皇上呢?”郭宜使出必杀技——阴阳怪气。 “还扶贫计划,朕还想别人来扶一把户部呢?”康熙说道。 郭宜故作深思地想了想,“那您找几个贪官?” 说话时,郭宜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得康熙又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跟朕贫嘴了,把你那未说完的计划继续说来朕听听。” “将东西运回京城之后,借由现在由曹寅经营的铺子,先试试水,之所以让善于烹饪的人一同前去,就是为了能传授一些简单实用的食谱给大家。”郭宜说道,这天下总有试吃螃蟹的人,当发现螃蟹的美味之时,这螃蟹的价格不就起来了吗? “要是最后也没有商人愿意做这种买卖呢?”康熙问道。 您这就属于鸡蛋里面挑骨头啊,商人犹如食腐的蝇虫,闻到金钱的味道,岂有不动心之理? 虽然听不到宜妃的心声,但是康熙还是从宜妃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无语,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故意为难,但此事也并非绝无可能啊。 “那皇上就该高兴了,这利润里恐怕就归内务府独享了。”郭宜笑着说道,她可是听皇贵妃说,去年内务府贩卖洋芋赚了不少哦。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康熙无语,深感不能让皇贵妃和宜妃两人日日混在一起,不然自己里里外外的秘密全部都曝光了,关键是,他没有办法生气。 “行了,朕会考虑这件事的。”康熙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郭宜知道,关于民生之事,康熙但凡说会考虑,只要计划得当,他最后都会支持,“皇上圣明。” “朕的圣明,也有宜妃之功。”康熙笑着说道,要是宜妃非是女子,不长于后宫,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次,郭宜可没有同他客气,而是道:“那皇上可要记得自己说出来的话。” “记得,记得。”康熙笑道,他又道,“朕觉得你这个扶贫计划不错,且朕还有一点小小的主意。” 第205章 猜测 瞧着康熙神神秘秘的模样,郭宜难免心中好奇,“什么主意?” 康熙得意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宜妃的话,而是开始卖关子,问道:“胤祐,你此去福州是做什么?” 造船啊!郭宜看看康熙,又看看胤祐,难道说还有什么地下秘密任务? “儿臣此次前去,是为了改造原有船只的外形,减少阻力,在相同风力相同船帆的情况下,使船只行驶速度更快,”胤祐说道,主要是对船体形状进行微微的调整。 郭宜想起了之前在造办处的那场比赛,合着康熙那时候便起了心思,这可真是深藏不露。 “你此次从福州回京城花了多长时间?”康熙问道。 “儿臣是马车和骑马轮流进行,约莫一个多月。”胤祐说道,说出口立马感觉到有点不对,懊恼地看了宜额娘一眼。 糟糕,露馅了! 郭宜伸手揪了揪他的小脸蛋,说道:“出息了啊,还跟宜额娘说是坐马车回来的。” “宜额娘,我错了。”胤祐赶紧低头认错,他坐马车颠得累了,就让那克出带他骑大马,可快乐了。 郭宜哼了一声,回去再算账。 康熙笑了,倒是没想到胤祐还瞒了这么一出,他赶紧转移了话题,给儿子解围,“你耗费约莫一个月外加四天的工夫,但是与你同时启程的船只,只花了二十多天便路过了天津。” 这船将会北上去雅克萨,对付罗刹人,故而并未停靠近岸,只是派了小船上岸,将情况汇报到京城,好让皇上知晓军情,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早知道……”胤祐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坐船了,无论是坐马车还是骑马,他这个屁股都差点颠开花了,而且坐船速度更快些。 康熙当然知道儿子在嘀咕什么,笑了笑,“以后还有机会呢。” 胤祐闻言心中一惊,面露苦恼地偷偷瞅了瞅康熙,小嘴也跟着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想说什么?”康熙的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神色放松。 胤祐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汗阿玛又要让儿臣去福州造船吗?” 康熙心中一乐,差点笑出声,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去?” 胤祐为难,他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儿臣愿意为汗阿玛效劳,但是汗阿玛能不能等儿臣再长大一点点?” 说着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长短,看得康熙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胤祐还太小了,难免思念亲人,便道:“此事,朕允了,那你要记住,等你长大了,要好好效劳,知道吗?” “嗯嗯。”胤祐点点头,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好多次太想宜额娘了,太想哥哥和弟弟了,在被窝里面还偷偷哭来着。 郭宜心中有了几分感慨,胤祐这出去一趟,活泼了不少,能和康熙讨价还价一番,这也算是去福州的好处之一。 天大地大,总要出去一趟,才有切身体会。 “汗阿玛,儿臣还一事相求。”胤祐从宜额娘的怀中起来,认真地说道,反正已经开口求了一件事,那就再求一件事吧。 康熙微微提了提眉梢,看向自己的儿子,“说来朕听听。” “儿臣想汗阿玛收回两倍份例的赏赐。”胤祐小脸认真地说道。 康熙下意识地看了宜妃一眼,心中揣测这是宜妃教的,“怎么?你不喜欢?” “儿臣喜欢的。”胤祐点点头。 “那你还让朕收回赏赐?”康熙又看看宜妃,这是没商量好,穿帮了啊。 “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没有人不喜欢。”胤祐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宜额娘说的,儿臣觉得很对。” “宜额娘还说什么了?”康熙得意地瞅着宜妃,看看儿子把你出卖了吧? 郭宜只当看不到康熙的表情,淡定地喝茶。 “宜额娘问儿臣想要吗,儿臣说不想,宜额娘说不想要的话,就来同汗阿玛说一声。”胤祐说道,这是他们当时对话的原话。 康熙没忍住,又看了宜妃一眼,这喜欢又不想要是何道理? 郭宜……她现在就是一本答案书,康熙就是考试的学生,只是翻到这一页的时候,上面写着大大的“略”。 明显看出来宜妃是不打算解释了,康熙只好去问胤祐,“这是朕赏赐于你的,喜欢便收下,为何又不想要?” “因为儿臣觉得受之有愧。”胤祐老实地回答道,“儿臣心中不安。” 康熙闻言,立马语气坚决地说道:“如何受之有愧?你为朕解决了问题,于江山社稷有功,朕应当嘉奖你。” 胤祐的脑子转得捉急,到底该如何表达自己想说的,他求助地看了宜额娘一眼。 “你怎么想的,就同汗阿玛怎么说,汗阿玛绝对不会怪罪你的。”郭宜说道,这要是胤祐或者胤禟,她就代劳了,但是胤祐的话,她会担心别人说自己打压胤祐,在胤祐面前说道四。 再说,康熙的表情明显就怀疑此事是自己撺掇的,她干脆让胤祐自己表述得了,原汁原味,想必康熙会更感动。 “就是……五哥哥也给汗阿玛解决麻烦了啊,他也没有啊。”胤祐说道,他很想说怕五哥哥心中有想法,但是这样说又好像说五哥哥小心眼,“还有,汗阿玛也一直在为江山社稷努力,都没有获得额外的奖赏啊,就儿臣一个人得了,心中不安。” 提到胤祺,康熙难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了宜妃一眼。 郭宜懒得计较这种小事,得不得赏赐并不重要,毕竟她安排儿子去种地,只是为了避免龙九夺嫡,为儿子以后铺路。 “所以啊,儿臣一想,汗阿玛给这么多的赏赐肯定是因为,儿臣年纪小,又离家太远,所以才额外补给儿臣的。”胤祐振振有词地说道,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儿臣让汗阿玛担忧已是不孝,岂敢邀赏?” 康熙皱眉,不得不说,胤祐确实说对了,他一想到胤祐独立一人去了福州,天高路远,长途跋涉,就心疼得不得了,所以在给赏赐之时,便将自己的愧疚也补偿了进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不显山不露水,倒是一猜一个准,他看着宜妃说道:“这不是你教的吧?” “确实不是臣妾教的,臣妾只是觉得胤祐小小年纪便获得这么丰厚的奖励,难免让人眼红,再说了,他此去福州,是尽忠尽孝,皇上若是夸大,易形成不正之风。”郭宜说道,她确实和胤祐想法不同,但是思考的结果却是一样——都觉得这个赏赐过重,所以她才让胤祐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 再说了,太子现在还是普通的阿哥份例,没了“倍于皇上”在前面吸引火力,她才不想让胤祐冒这个风险呢。 “你真的不想要这个赏赐?”康熙盯着胤祐的眼睛,再次确定了一下。 胤祐点点头,“请汗阿玛收回成命。” “行了,那就这样吧。”康熙说道,让梁九功同内务府说上一声,左右以后在别的地方补偿一下呗。 “皇上,五阿哥和道保在外面等候。”梁九功进来禀告道。 刚刚才提到胤祺,这下子就出现了,康熙难免有几分尴尬,心中有了个荒唐的想法——该不会是来追要赏赐的吧?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荒谬的想法,胤祺思虑纯粹,绝对不会主动过问这种事,要是胤禟,说不定还真要提防一下。 “让他们进来吧。”康熙说道,又看向宜妃“难得你家人也在京中,朕想着你们兄妹俩好好叙旧。”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郭宜道:“臣妾多谢皇上。” “那克出要来了哦。”胤祐一下子欢腾了起来,对于这个照顾了自己好几个月的舅舅,他还是非常欢喜的,不过真的见到了道保本人,他又有些害羞了,“那克出安好。” “给七阿哥请安。”道保笑着说道,再见胤祐,心中还是很亲昵啊。 “你与宜妃去偏殿叙旧,朕有话同胤祺讲,胤祐也一起。”康熙说道。 两只崽对视一眼,根本不想同汗阿玛说话,只想和那克出一起玩耍,但是……实属委屈害怕而不敢说,小脸皱巴巴的。 康熙……好得很,走了个鄂普库,来了个道保,他这个阿玛还不如那克出。 郭宜确实有些话想同道保说一声,由此也顾不得两个儿子的小情绪,谢过恩之后,同道保去了偏殿,吩咐堇姑姑在外面候着。 “福州距离遥远,你与胤祐都未曾去过,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胤祐了。”郭宜感激道。 “娘娘言重了,七阿哥乖巧听话,我也费不了什么心思。”道保说道,温和地笑了笑,“再说了,若是没有此行,我哪里能看得到江山如此之大。” 盛京已经是那一片地区最为繁华的地方,来了京城,又去了江宁,他觉得自己算是真正见识了一回。 道保的气质很是温和,说话的时候也不疾不徐,很有安全感,让人很容易就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加上白苏氏和鄂普库的关系,郭宜一上来就多出了几分亲切,“如今平安归来,不知道大哥日后有何打算?” 道保因胤祐的事情来京城,如今事情已了,他是不是就要离开京城了? “皇上也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道保说道。 康熙也问过?郭宜的心一下被提起来,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如何回答的?” “我说京城如此繁华,还想留上一段时间。”道保道。 这个理由郭宜都不会相信,更别提康熙了,她道:“皇上如何说的?” “皇上让我在京中玩上一段时间,听候安排。” 郭宜犹豫着,最后还是将心里话问出了口,“大哥不打算再回盛京了吗?” 道保没想到宜妃这么快就猜到了,看来额娘说她变了不少,确实不是虚言,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约莫是的。” 郭宜一下子急了,之前就同白苏氏说好了,郭络罗氏就在盛京继续发展,怎么现在变了主意呢? “额娘没有同你们说……” 郭宜正欲开口询问,道保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正因为额娘说了,才更加要来,先前是我们疏忽了,知道你在京中不容易,但也没有想过是这般艰难。” 仅仅是额娘来的那段日子已经算是波折不断,那平时也估计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妹妹只是地位不高,以郭络罗氏在盛京的地位的,还能让她倚仗一二。 不过眼下的情形却是郭络罗氏一族都受着妹妹荣耀,却不能为她做些事情,他留在京城,旁的不说,但凡妹妹需要人手之时,能够帮上一把。 “其实我还好。”郭宜淡淡笑了笑,比起这宫中许多女子来说,她已经算是幸运极了,康熙宠爱,儿子听话,还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姐妹,日子也不是全然的难过,“大哥再玩上一段时间便回盛京吧。” 她现在正在努力避免儿子陷入皇位之争,避免郭络罗氏牵扯到京城的浑水之中,所以,偶尔也会担心自己能力有限,护不住这么多人。 “我心意已决,况且此事也是阿玛和额娘决定了的。”道保眉间的温和多了一份坚定。 “额娘怎么会同意?莫不是你诓我?”郭宜问道,“我明明同额娘说……” “说让郭络罗氏远离京城?”道保接了下面的话,“那你可曾想过额娘阿玛,想过我们?你是阿玛额娘的女儿,是我的妹妹,是鄂普库的额云,你不希望我们沾染京城的是非,独自承担了许多,我们又何尝不想成为你的依靠呢?” 郭宜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即便是来到这个世界,丈夫是的君王,儿子年幼,都靠不住,所以,她早已经习惯自力更生自己挣扎的日子,也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想要成为你的依靠”这种话。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百味陈杂,愧疚、感动、难受……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她涌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这些情绪积攒着,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微微别过脸,试图想出一两句俏皮的话的将情绪压下去,但是失败了,过重的情绪让她的鼻腔酸涩,眼眶生疼。 “你这……”郭宜尝试了一下,喉咙依旧酸涩,胸口处好似揣了一块大石头。 “你不用担心我,就现在而言,你才是我的靠山。”道保故作轻松地说道,现在想要同他结交的人,哪个不是看在了他妹妹的面子上呢? 郭宜的手指捏紧,将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地熨平整,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的颤意,“咱们这是相依为命了。” 瞧着妹妹的情绪恢复了些,道保才继续说道:“我回京城这段时间收到了不少的请帖,这才知道自己有个在后宫多么受宠的妹妹,有好几个多么能干的外甥,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我,毕竟这些都是我的血缘至亲。” 郭宜忍不住笑出了声,悲伤的情绪被冲淡了些,她一手撑住额头,问道:“那你可曾去赴约了?” “没去呢,说长途跋涉要休息。”道保无奈地说道,“听说我要休息,又给送了不少的药品,更过分的是,还有人送婢女过来。” 果然京城这个地方如同额娘说的一样,深不可测啊,让他大大开了眼界。 “当然,我都拒绝了。”道保瞧着宜妃调侃的神色,立马说道,“一个都没收,我不缺那点东西,再说,我又没断手断脚,日常起居自个整理一下便行了,再不济还有奴才呢。” 听出道保语气中的无奈,郭宜忍不住又想笑了,“是该拒绝的,在京城这个地方,宁愿欠别人钱,也不要欠别人人情。”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钱也别欠。” 见宜妃的情绪彻底平复了下来,道保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想起儿时,要是谁把妹妹弄哭了,在家里可是要挨揍的,其中挨揍最多的必然是鄂普库了。 想到鄂普库,道保问道:“你可有鄂普库的消息?” 郭宜摇了摇头,“我听皇上说鄂普库去参加雅克萨之战了。” 福建的战船才经过天津,想来距离开战还有些日子。 “此前皇上让我们俩进京,明面说的是来探望你,但你也清楚,我陪胤祐去了福建,鄂普库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安排具体的事情,只是偶尔被叫去皇家校场同别人过过招。”道保说道,当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并没有太多的迹象也不好胡乱猜测。 “直到他同我说,在校场认识了步兵营里面的统领,我猜想皇上是想让他去军营里面。”道保说道。 果然,后面鄂普库就来了信,说皇上问他要不要去雅克萨见识一下,依照鄂普库那个性子,定然点头比谁都快。 郭宜不得不说,果然又是康熙,而且听道保的意思,这个计划显然是一环套着一环,想必康熙看中了鄂普库单纯爽直的性子,加上武艺不错,又有皇亲国戚的背景,定然能在军营里面混得如鱼得水,这才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只是,康熙绕了这么大一圈是想干什么呢? “有个事情倒是有些奇怪,鄂普库说皇上对驻扎在盛京的士兵很感兴趣,问了不少日常之事。”道保压低了声音说道。 郭宜百思不得其解,同道保对视一眼后,两人都放弃了猜测,这事儿是猜不出的,只能后面再看看康熙有没有什么动作。 “那鄂普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郭宜迟疑道,毕竟刀剑无眼,可不管你背后站的是谁,该戳个窟窿的,就是一个血窟窿,想到这里,她又小声嘀咕道,“还是不该来京城啊……” 道保无可奈何,只能说道:“鄂普库早就想上战场,根本就不会听咱们的劝,再说瑷珲与盛京常有消息往来,他要是能上战场,咱们家也会跟着有面子的。” 男儿当实打实地建功立业,总靠在女儿、靠着妹妹在后宫如履薄冰战战巍巍地支撑着家族,算什么男人? 这是白苏氏回了盛京之后,将几个兄弟叫到一起,亲口说的。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妹妹了,免得她眼泪流起来没完没了。 “希望他能平安归来。”郭宜也知道像鄂普库这个年纪、这种性格男子,不少都有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的心思,拦都拦不住。 道保嗯了一声,“我若留在京城,你可有建议?” 妹妹虽在后宫,对于京城局势定然有一定的了解,不如先听听她的看法。 这个……郭宜想了想,还是先问了道保,“你可有什么想法?” “形势不明之时,我并不想掺和到政治里面,京中好几个大家族的子弟都约了我,我尚未确定要不要结交。”说到这里,道保颇有些苦恼,这些家族中子弟众多,一个约不到,就换一个接着来,导致他这段时间的请帖收得手都软了。 郭宜心中一乐,那正好,反正历史上这些大家族都押错了宝。 “你不若去找曹寅,他现在管着胤祺田庄上的事情,也可以牵线搭桥让你去善堂做事。”郭宜说道,这两个地方都是背后有主,一旦道保去了此处,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必能少上一些麻烦事。 “这倒是个好去处。”道保也觉得这个可行,妹妹提到了曹寅,想必人品定然不错,既然决定去田庄,道保又问了些相关的事情,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给妹妹丢人。 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郭宜正同他解释,忽地听到门被敲响了,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胤祐的小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盯着屋中的两个人。 郭宜正准备让他进来,忽然下面又伸了一个小脑袋,哦吼,这可真是凑巧了。 “哼,额娘坏坏,带着哥哥们来看那克出,都不带禟禟。”胤禟心中那个气啊,他拼了会拼图后,发现额娘和七哥哥还不回来,便找到此处。 他们竟然悄悄和那克出见面,不带自己玩儿,这岂能忍? “胡说,额娘又不知道那克出要来,你过来同那克出行个礼。”郭宜白了胤禟一眼,胤禟这戏演得也太假了吧,那个挂油瓶的嘴都没有撅起来,何谈生气? 胤禟嘿嘿笑着从门缝里面呲溜一下滑了进来,乐颠颠地跑到道保面前,“给那克出请安。” “禟禟真乖。”道保摸摸他的脑袋,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更加怜爱了一些。 第206章 卫氏此人 胤禟嘿嘿两声,十分自来熟地爬上道保的腿,骑坐下来,道保笑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坐得更舒服, 胤禟依偎在那克出的怀中,声音软乎乎地说道:“额娘在同那克出说什么呀?” 郭宜对着招胤祐招招手,等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后,才回答了胤禟的问题,“额娘在同那克出说田庄上的事情。” 提到田庄,胤禟就开始眼神放光,半仰着头问道:“那克出要去田庄吗?” “可能会去。”还不知道曹寅那边是什么意思呢,道保不好下断言。 而且这件事还要康熙同意,至于怎么说服谁康熙,就是他的本事了。 “哇哦,那我岂不是可以经常去田庄看那克出了?”胤禟惊讶道,心里却是打起了其他的小算盘——第一天可以去看五哥哥,第二天去看那克出,第三天去看昭明哥哥,第四天去看白白,第五天去玩一下。 是的,在他眼中去探望别人不叫玩,那叫作正事儿。 至于为什么只到第五天,因为他现在的计算能力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就是字面上的一只手。 你若是问他“五”后面是什么,他的回答可能是“三”也可能是“二”,这取决于他脑子当时蹦出来的是哪个数字。 郭宜冷笑,无情地戳破了儿子的白日梦,“你得说服你阿玛才能行。” 胤禟心中一凉,扭着小脑阔,看向那克出,那大大眼睛里面满是童真与期待。 道保心都化了,语气特别温柔插了一刀,“对,需要你阿玛同意。” 大眼睛里面的期待化为了失落,胤禟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还是等玛嬷去田庄上再去吧。” 上次为了让阿玛同意他也去田庄,他可是卖萌耍宝,贡献出了自己鲜嫩的皮肉,才让阿玛松了口,彼时他还年幼无知,如今长了一岁,知道这样是会“羞羞”的,更加不愿意开口了。 一想到自己也不知道玛嬷什么时候会出宫,他这心情更加低落了,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最近多去玛嬷宫中吹吹风,让她早些启程去庄子。 毕竟五哥哥现在在进学呢,也不到田庄收获的季节,自己就该在玛嬷的身边尽孝。 郭宜瞧着胤禟那小眼珠子滴溜溜地是乱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馊主意呢,“禟禟要不要同那克出讲讲田庄呀?” 她刚刚已经将田庄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剩下的一些细节,胤禟可以做做补充。 胤禟高兴地点点头,他知道田庄上好多小秘密呢,比如说铁蛋喜欢妞妞,二狗睡觉磨牙,大毛家的私房钱藏在了哪里…… 道保知道妹妹是想让自己同胤禟多相处,于是双手卡住胤禟的腋窝,将他整个抱起来,转了个身,与自己面对面好聊天。 胤禟一转过来,就拉着道保的手,开始他叽里呱啦传授秘籍——如何与田庄小伙伴愉快玩耍之那些年我听到的墙角。 道保…… 郭宜笑了笑,看向胤祐,问道:“你要不要也上前同那克出一起聊天?” 胤祐看看宜额娘,又看看那克出,摇摇头,对比那克出,还是宜额娘的吸引力更大些,况且那克出正在同禟禟说话呢。 不去就不去吧,在这里坐上一会,郭宜问道:“胤祺呢?汗阿玛不是留了你们俩说话吗?” “汗阿玛说有话要和五哥哥说,让我先过来。”胤祐回答道,小腿一摆一摆,脚尖在地上划拉着。 郭宜刚点完头,康熙就过来了,身后跟着胤祺。 “朕让梁九功等会儿在这里摆膳,咱们一起用膳。”康熙说着走过来,坐在上首的位置,而后,又道,“此行福建,道保与胤祐皆有功,胤祐的封赏已经送到了翊坤宫,道保可有什么想要的?” 道保拱手道:“为皇上效命是奴才的荣幸,岂敢居功?” 康熙摆了摆手,又瞧了宜妃一眼,才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奴才得七阿哥称呼一声‘那克出’,照顾他也是应该的。”道保继续说道,“况且若非此次陪七阿哥去福建,怎会知道山川如此秀美,南北如此不同呢?说来还是奴才幸运了。” 康熙……他总算知道宜妃那些一套套的大道理是哪里来的了,合着这也是家传绝学的,他甚至于都想问问他们郭络罗氏到底有多少独门秘籍?官三保那种粗人是如何能养出这般聪慧的儿女? “事情做好了就该赏。”康熙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的。” “奴才刚刚听闻九阿哥讲了不少田庄上的趣事,十分感兴趣,皇若是可以,奴才想同皇上求个恩典,准许奴才去田庄上小住一段时间。”道保说道。 康熙瞧着依偎在道保怀中无比乖巧可爱的胤禟,心中开始恰柠檬,这臭小子在自己面前怎么没有这么老实? 胤禟瞧见阿玛盯着自己,骄傲地一扬下巴,是他,就是他,传播信息的小喇叭。 康熙瞧着,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他道:“胤禟同你说了什么?” “九阿哥说田庄上的菜长得比别处都好,水灵又新鲜,还有羊也很肥……”道保说道,从胤禟的一箩筐废话里面挑出一些能说给康熙听的。 胤禟一边听着那克出的话,一边点头附和,没错,这都是他说的。 “你就这一个要求?”康熙问道。 道保尴尬地笑了笑,好似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奴才也有自己的私心,盛京一带的食物种类不如京城多,听说田庄之上有不少从番邦传进来的东西,若是能带回去一二,定然能卖到好价钱。” 康熙哈哈大笑,这样的回答才是他想听到的,“小事而已,朕同曹寅说上一声即可,这皇庄你爱住多久都行。” 宜妃先前提到的“扶贫计划”正缺个统筹的人,曹寅不止负责京郊的田庄,还要负责地方上的事宜,分身乏术,若是能行,可让道保协助他。 况且这个计划中还有一部分是同经商有关,郭络罗氏有自己经商渠道,道保耳濡目染总会一些。 想到这里,康熙就后悔了,后悔当初听了宜妃的话,没有早些让道保两兄弟进京。 “多谢皇上厚爱。”道保说道。 但见康熙眉宇之间的笑意,郭宜总觉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坏水,不过要是能被轻易看出来,那可不就是康熙了。 用过了午膳,道保便出了宫,胤祺还要上课,郭宜正准备带着哈欠连连的胤禟回去,却被康熙叫住了,“朕有件东西给你看看。” 梁九功用红漆托盘呈上来一个卷轴,色彩喜庆,精贵华美。 “打开来看看。”康熙示意道。 郭宜伸手取下来,这卷轴很长,轴柄和卷轴中间有约半米左右的红色牡丹提花的锦缎相连接,卷轴由三色绽丝织造,上有祥云纹饰,卷首卷尾是有升降龙纹图样,汉文从右向左,满文从左往右,中间位置填上书写日期,加盖着皇上的“制诰之宝”的玺印。 通读下来,这诰命讲述了宋四娘落难后坚贞不屈,奔波千里为夫鸣冤,其中当然隐去了百顺胡同的事情,只说她隐忍坚强,受尽苦难,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故而,封为五品宜人。 郭宜并不知道五品宜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名衔,于宋四娘而言,就算是个七品孺人也好,她需要的是官方定论为其正名,就算往后有人说些闲言碎语,从大义上来说,四娘是能站稳脚的。 “五品以上方为诰命夫人,这是朕能给的封赏。”康熙说道,他也不可能给宋四娘太高的封赏,毕竟这件事对于朝廷而言,绝非光彩之事。 郭宜又上下左右打量了几下,咦了一声,“四娘姓宋?” 康熙失笑,“你与她如此相熟,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郭宜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收起来,说来,她还真不知道宋四娘的姓名,她以为叫“宋四娘”是因为夫家姓宋,合着人家本就姓宋,名为雅如,“臣妾也算不得熟悉吧?” 郭宜给自己强行挽尊,没毛病,毕竟她和宋四娘也就见了两次面而已,礼倒是送了几次。 康熙瞧着宜妃心虚的样子,说道:“你说是,那便是吧。” 郭宜将诰命的卷轴放在托盘上,心里想着,贵妃笔下的故事总算有个好结局了,还好这次先有了结果才有话本子,不然康熙说不定又要压力山大。 回了翊坤宫,胤禟的眼睛已经迷迷瞪瞪了,郭宜让乳母抱他下去睡觉。 “娘娘,惠妃带着八阿哥来了。”红棉小声禀告道。 她怎么来了?郭宜心生疑惑,不过八阿哥在,她便让胤祐也跟着一起来去了,“来了多久?”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奴婢说您去乾清宫了。”红棉说道,她同惠妃说过宜妃不在,可是惠妃坚持要等,她也没办法将人赶走。 郭宜点点头,进了大殿,笑着说道:“今日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都怪我,让姐姐好等。” “怪我,是我没有打招呼就过来了。”惠妃笑着起身说道。 两人行了礼,郭宜邀请惠妃坐下来说话,“内务府送来了一罐九曲红梅,我觉得味道不错,姐姐也尝尝吧。” “妹妹这儿总有好东西。”惠妃笑着说道,“是胤禩听说七阿哥回宫,一直想来看看,今儿便来了。” “那便让他们两兄弟好好叙个旧。”郭宜说道,让红棉带着两位阿哥去偏殿玩一会,还安排了茶水和点心一起送过去。 惠妃看着胤祐的背影比在延禧宫的时候长高了些,还壮实了不少,这与她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又唯唯诺诺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倒是让她一时间不太确定自己记忆中那个孩子是否是真的存在。 “我瞧着胤祐这腿脚一点都看不出痕迹呢。”惠妃收回了目光,说道。 郭宜端起盖碗遮住自己无语的神色,您也可真会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走慢点是完全看不出来。”郭宜说道,原先用了高低不一的鞋垫,如今用的鞋垫和普通鞋垫区别倒也不是特别的明显,不过,走快了,也是能看出一点点长短腿,也就仅此而已。 所以,郭宜发现,胤祐现在走路的速度都不快,明明是为了掩饰自己缺点,却硬生生地被他走出了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 这样也好,如今几乎没有什么人再盯着他的跛足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提起此事了。 对于胤祐来说,从小承受了太多人的异样眼光,更有来自于血缘亲人的刻薄对待,这种普通人的样子对他来说实属珍贵。 “对了,还未曾恭喜妹妹得了赏赐。”惠妃笑着说道,挑在那个时候,就算是又聋又瞎,也该知道了。 “言重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郭宜很淡然,毕竟看到金子的激动早已经过去了。 “此次胤祐也得了封赏,戴佳氏那边如何处置?”惠妃试探地问了问。 提到戴佳氏,惠妃这心中也有点不得劲,他之前不清楚戴佳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着总归是亲生母子,多少有些情谊,谁知道竟然这般歹毒,连累她也受了皇上一段时间的冷落。 好端端地提到戴佳氏,郭宜神色淡淡,“她是胤祐的生母,生育了胤祐,如今胤祐有了荣光,自然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胤祐给戴佳氏送东西的事情的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刻意瞒着,加上翊坤宫本就一直处在风口,关注的人太多,一传十十传百,早就传遍后宫了。 有人好奇怀疑胤祐是否真的能够以德报怨,但是无论如何,送出去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 也有人夸胤祐孝顺,说当初戴佳氏百般苛待他,他竟然不计前嫌,还记挂着戴佳氏。 更有甚者好奇宜妃的此时的心情,毕竟她对胤祐也算得上尽心尽力,但是胤祐依旧对生母念念不忘,岂不是打了宜妃的脸? 对此,郭宜表示他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胤祐又不是反社会人格,更不可能一键格式化记忆,又怎么能轻易抹掉他与戴佳氏的关系? 再说了,这送礼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她还能计较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戴佳氏如此对胤祐,胤祐还这般念着她,对你来说不公平。”惠妃说道,目光关切地看着宜妃,生怕错过她眼中的一丝难过。 但是她的关心注定要落空了,因为郭宜的神色看起来更冷淡了,她道:“我抚养胤祐没多久,他能有今日之功,全凭他自己努力。” 惠妃叹了口气,显然是对宜妃这种观点不认同,“戴佳氏做出如此歹毒的行径,应当严惩不贷,可惜皇上当初还是留了些情面,按照我的想法,就该剥夺她作为额娘身份,毕竟如此恶毒,不配为人母。” 如何剥夺戴佳氏的身份?杀了她?抑或是给胤祐改玉牒? 若是在事情被揭露的时候,惠妃的建议还算是有两分可行,偏生是在这个时候,胤祐刚获得了康熙的嘉奖,郭宜若是在此时提出对付戴佳氏,让康熙内心如何做想呢? 定然是觉得她想独占功劳,迫不及待地对戴佳氏下手,容不下胤祐的生母。 郭宜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笑着问道:“好好的,姐姐怎么想到了戴佳氏?我都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名字了。” 在她眼中,惠妃并非那种搬弄是非之人,加上佟佳氏先前与她提了一嘴卫氏的事情,她想探探惠妃的口风。 “这不是听说胤祐给戴佳氏送了礼,我心中担心你难过呢。”惠妃说道。 “惠妃姐姐觉得如何?”郭宜忽然问道。 惠妃一愣,随后才知道问的是对此事的想法,她颇为不自在地说道:“戴佳氏一事,让我对胤祐多了几分愧疚,况且胤祐能有今日之成就,与我的关系并不大,我又岂敢邀功?” “可是惠妃姐姐毕竟养了胤祐一段时间……” 惠妃摇摇头,打断了宜妃的话,“你如今养着胤祐,先前他在我宫中如何想必你也一清二楚,我实在是没有颜面旧事重提。” 郭宜瞧着她神色诚恳,不像是作假,皱了皱眉头,“惠妃姐姐都不敢邀功,我又岂敢托大?” “你与我不同,你付出的精力更多。”内里如何且不说,从外人看来,宜妃对胤祐确实是尽心尽力,吃穿用度与她亲儿子一样,还会为其操心打点,平心而论,宜妃确实是比自己要上心多了。 “也不过如此,况且胤祐十分孝顺,对待兄弟也亲厚。”郭宜说道,开始给胤祐烁金,“在外面时常挂念我们,更是会送礼物回来,此次封赏,整个翊坤宫与有荣焉。” “这倒也是。”自家的胤禩不就已经收到了礼物吗? 郭宜瞧着话题已经被转移了,便道:“八阿哥喜欢那些礼物吗?” “喜欢极了。”一说到八阿哥,惠妃的情绪就激动起来,“难得有兄弟记挂他,他可高兴坏了。” “你该让八阿哥出来走走,与年纪相仿的人多玩耍,说不定性子也会活泼些。”郭宜说道,前些时候在御花园碰到了胤禩,感觉和他们才接触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还是有几分怯弱。 “之前胤祐不在,九阿哥倒是年纪差不多,但是他如今正和六阿哥玩得紧密,胤禩也不好贸然插进去。”惠妃说道。 而且当初胤祚还未好,万一对胤禩动手了怎么办?依着皇上的性子,定然会维护胤祚,到时候只能自己咽下这个哑巴亏,谁让他是病人呢? 郭宜……敢情就盯上了翊坤宫,她得感恩胤祚,让胤禟意外避开了“八爷党”的帽子。 “也一定非要兄弟,先前胤祺才来翊坤宫的时候,陪他最多的就是晋喜了。”郭宜说道,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跟着奴才能学到什么好?”惠妃嗤笑一声,瞧着胤褆现在的样子,她就后悔当初将他放在噶禄府上养着,如今倒好,与噶禄的关系,比她这个做额娘的还亲密。 而且就是因为这个,在海图的事情曝出来之后,胤禟还跑去给噶禄求情,被皇上痛骂一顿,说他是非不分,黑白不辨。 郭宜不置可否,那也要看什么奴才不是吗?而且也要看做父母的有没有起到监管的责任。 “经历之前的事情,胤祚现在性格大变,胤禟要时常陪在他的身边。”郭宜故意说道,“再过上一段时间,胤祐就该进学了,想必也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 惠妃闻言,果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好歹现在也能哄得住,先就这样吧。” 惠妃有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这一点从之前她瞧着宜妃锻炼后变美但是自己又不愿意流汗受累便可以看出来,现在也是如此。 郭宜想了想,要是自己穿到惠妃的身体里,还真的会同康熙要几个年纪不大的人陪着胤禩,很多玩闹的事情,得要孩子们在一起才有感觉,而且这种小事,康熙也会满足。 但看惠妃这个样子,郭宜也不打算再劝,她道:“你也是为胤禩着想,想必卫氏也是感激的吧?” “她感激不已,常在我面前各种的谢恩,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惠妃虽然嘴上有些埋汰,但是她眉梢间的笑容,表明她还是受用的。 “姐姐对八阿哥尽心尽力,自然当得起这个‘谢’字。”郭宜说道,高帽子谁都会戴。 “胤褆出生没多久便被抱走了,如今养着胤禩,我便感觉这个心里好像有个漏风的地方被堵住了。”惠妃说着,用手捂住了心口。 “原是如此。”郭宜迟疑了一会,又问道,“您同胤禩这般亲近,卫氏没有想法吧?” “她说自己身份卑微,八阿哥能得我的照料是他的荣幸,还说若非不好同皇上提及,她都想把胤禩的玉牒改到我的名下。”惠妃说道,喜滋滋的,卫氏不止一次私下提到这个事情,看起来十分有诚意。 郭宜心中咯噔一下,惠妃该不会相信了吧,“姐姐是如何想的呢?” “她有此心意便够了,我可没有这种想法。”惠妃说道,皇家玉牒之上,她已经有了个儿子,没有必要再将胤禩过到自己名下。 郭宜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惠妃犯糊涂。 谁知道惠妃又说,“卫氏可非戴佳氏能比,她为人大度,又善解人意,胤禩与她关系好,我也不会吃味,她也亦然。” “那姐姐还担心我对胤祐的事情有想法呢。”郭宜顺势说道,“姐姐自己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我就是吗?” “这……我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个,还是卫氏提醒了一句,让我来关心一下你。”惠妃焦急地说道,“我只是害怕你难受而已。” 果然是卫氏! 第207章 卫氏的目的 既然知道是卫氏在其中“出力”,郭宜想知道卫氏的目的,只要卫氏不是个神经病,她做这些事情总是有理由的,“卫氏这般心细,倒是让姐姐平白无故地担忧了一场。” 惠妃笑着说道:“无碍,不过只来上一趟的事情。” “说起这个,自从胤祐来了翊坤宫,姐姐便不怎么来我翊坤宫了,我还以为姐姐生我气了呢。”郭宜感慨地说道,其实不是胤祐来了翊坤宫,而是自惠妃养了胤禩之后,两人便不怎么来往了。 惠妃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她定了定神,说道:“其实是我怕你尴尬,毕竟胤祐过来了,我又经常过来,显得我舍不得胤祐,怕别人说你抢走了胤祐。” 郭宜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缘由,她很怀疑以惠妃的性格怎会想得如此之多,便道:“这不会也是卫氏提的吧?” “是我身边的画眉听得别人谣传此事,与我说了一嘴,我正愁着,便问了卫氏,她才这样说的。”惠妃说道,上次就是因为胤禩乳母的事情闹得宜妃面子不好看,要是再因为胤祐出点什么岔子,那她还能和宜妃共处吗? 还真是她。 郭宜团扇掩面,笑道:“来翊坤宫就这么一会会,姐姐可是提了不少次卫氏了,看来卫氏可真得姐姐重视。” 惠妃被调侃了一番,她的脸微微红了,轻轻笑了笑,“原先卫氏不住在我宫中,只是后来才搬过来。”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记得之前还提到过卫氏总给胤禩和惠妃送些自己做的衣服鞋袜之类,后面不知怎的,卫氏就搬去了延禧宫,说不定其中也有卫氏的手笔。 “相处之后,便觉得人比较和善体贴,加上又足够聪慧,所以我遇着事儿也喜欢同她商讨一番。”惠妃解释道,于她而言,卫氏在许多方面都能给上一些中肯的建议,算是助益良多了。 “我听说她先前牵扯进去一些风波里面,姐姐也知道,这宫中真流言真真假假,不知道到底是如何。”郭宜试探的提及此事。 惠妃果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她道:“你说的是,卫氏怀着胤禩的期间的那件事吧,我也调查过了……” 竟是半分端倪都没有调查出来吗?郭宜心中觉得不妙,这卫氏已经有如此能耐了? “调查出来的线索不多,不过表明卫氏确实与此事无关。”惠妃说道,让卫氏来延禧宫之前,她就派人调查过这桩往事,确认过之后,才点了头。 郭宜心存疑惑,这可与皇贵妃说的不一样,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 “那便好,不然妹妹总觉得难以心安。”郭宜笑着说道,她很想提醒惠妃注意些卫氏,但她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卫氏做了什么害人的事情,相反,从表面看来,卫氏确实是在替惠妃考虑。 况且,即便她说了,以惠妃对卫氏的信任,会不会相信还难说,而让卫氏知道她对自己起了疑心,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呢。 送走了惠妃之后,郭宜心中还有些疑惑,卫氏撺掇着惠妃来一趟,只为了怂恿着自己对戴佳氏下手吗?这手段似乎也没有那么高明啊。 她正疑惑着,就见胤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额娘。”胤禟放下手,爬上软榻,靠在额娘的身边。 “还没有睡醒吗?”郭宜摸摸他柔软的小脸蛋,低头问道。 胤禟又打了一个哈欠,困乎乎,“还想再睡呢。” 说着他的眼睛又开始眨啊眨,忽然一个激灵,他仰着头,“额娘,阿玛是不是背着咱们偷偷在拼图?” “为什么这么说?”郭宜好奇,他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胤禟的小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说道:“因为阿玛有黑眼圈了。” 郭宜笑了,你可看得真够仔细的,今日的康熙确实是有黑眼圈来着,也确实不寻常。 这位号称养生达人,近日又没有什么灾祸发生,怎就夜不能寐了?联想到之前匆匆离开翊坤宫的情形,不难推出康熙大晚上去干了什么——震惊,一代帝王深夜离开后宫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怎么?你也想熬夜拼图?”郭宜问道。 “不要。”胤禟立马把头摇得同拨浪鼓一样,“儿臣要睡美容觉的,熬夜会皮肤不好。” 他说着还揉了揉自己嫩滑的小脸蛋,对于这个触感十分满意。 “又是哪里听来的胡话?”郭宜也拿胤禟这个爱听墙角的习惯没有办法。 胤禟嘿嘿笑着,说道:“就是听翊坤宫的姑姑们说的呀,要早睡早起,才会变得漂亮。” 郭宜……这可真是臭美又臭屁,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十有是康熙吧。 “我要去拼图了。”缓过迷迷糊糊的那阵子,胤禟整个人清醒过来,阿玛正在偷偷努力,自己的压力很大啊,他跳下软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额娘,七哥哥呢?” 郭宜怔愣了一下,“在偏殿玩耍呢。” “那儿臣去拼图了啊。”知道七哥哥在哪里,胤禟一蹦一跳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自从胤祐从福建回来之后,胤禟的拼图阵地就转到了自己的房间,毕竟这个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七哥哥是不会进来的。 等到胤禟的背影消失不见,郭宜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胤祐说自己要在偏殿玩一会?” 兰心不知道宜妃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也老实回答道:“七阿哥让同忠这么同奴婢说的。” 郭宜起身,“本宫去看看。” 回宫之后,胤祐就特别黏糊,不是黏着她,就是黏着弟弟,今儿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玩耍? 尤其是在胤禩走后,这种异常的情况不得不让人注意。 郭宜走去了偏殿,同忠正守在门外,见着宜妃过来,赶紧行礼,她摆了摆手,进了屋。 胤祐正盘腿坐在炕上,摆着积木,这积木还是胤祺刚来翊坤宫时候,郭宜让造办处做的,如今上面被摸得锃光发亮。 他将积木一块块地垒到一尺高的位置,盯着看了一会,手指一点,积木哗啦啦地倒塌,散了一大片,有几个还崩到了地上。 胤祐的目光顺着弹飞的木块移动,那木块在空中划出一道线落在绣花鞋旁边。 郭宜从地上捡起这个木块,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胤祐这才发现宜额娘来了,慌乱不已,又带倒了一片积木,他一边想要起身行礼,一边又要捉住乱滚的积木,手忙脚乱。 郭宜将积木丢回榻上,按住胤祐的手,任凭积木乱滚,最后啪嗒几声,好几块都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兰心,把东西捡起来。” 兰心上前,将地上的积木全部捡起,放回炕上,又退至一边。 “刚刚和胤禩在玩积木吗?”郭宜收回手,在胤祐的对面坐下来。 胤祐点点头,感觉到温暖从自己手上消散,心中不免多了些其他的想法。 “刚刚惠妃娘娘问我,会不会因为你给你额娘送礼不高兴。”郭宜单刀直入,胤祐的性格决定了他很多事情都会憋在心里,虽然她一直同他说有什么想法可以告知自己,然则真要让他开口,还是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 什么?胤祐的眼睛瞪大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紧了一块积木,积木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迟疑道:“可是……是宜额娘送的……” “是啊,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是你送的。”郭宜说道,毕竟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希望胤祐多同戴佳氏来往的。 “我才不想送呢。”胤祐难得有了小脾气,嘀咕了一下。 “所以,我给你额娘送了礼,你会不会不开心?”郭宜问道。 胤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宜额娘怎会如此作想呢? 他使劲地摇摇头,“宜额娘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额娘,但是也很清楚真要是闹起来,别人会说得很难听,第一个受到连累的就是宜额娘,所以他要听八弟的建议吗? 郭宜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了一句,“真乖。” 胤祐的小脸刷地一下子红了,郭宜无奈,怎么还这么爱脸红啊? “所以要是有人问起你来,你也要说自己送的。”郭宜问道,可别穿帮了。 “我知道了。”胤祐说道,这样别人也不会说宜额娘教子无方了。 郭宜又道:“我希望你能够诸事随心,不受谣言舆论的裹挟,不过该有礼数也要有。” 尤其是面子工程,一定要建立起来,毕竟胤祐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亲额娘。 “那我需不需要常常去给额娘请安问好?”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胤祐的小脸上写满了抗拒,简直称得上生无可恋。 “当然不需要,我之所以以你的名义去送礼,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名正言顺地不去做这些你不喜欢的事情。”郭宜说道,说白了,就是让大家知道,胤祐不去探望,非他不孝,而是戴佳氏不值得。 若是还需要胤祐去面对讨厌的戴佳氏,她这样做的意义又何在呢? “真的可以不去吗?”胤祐的眼神亮晶晶的,语气中充满了欣喜,还想再确定一下这不是他的幻听。 “当然不用。”郭宜点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让这阵风吹得更猛烈些,恐怕才能安抚胤祐心中的不安,“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要去给你额娘请安?是觉得心中愧疚吗?” 这话是郭宜故意说的,以胤祐现在对戴佳氏感官,根本不存在愧疚两个字好不? “不是。”胤祐有些为难了,他不想将小八的事情暴露出来,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胤祐了,也知道很多事情说出口了就会变个味道,“就是……” 郭宜单手撑着下巴,看到胤祐。 在宜妃目光下,胤祐低下了脑袋,这可是宜额娘哎,他如何能撒谎呢? 瞧着胤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郭宜心里门儿清,她问道:“是胤禩说的?” 虽然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宜额娘,但是就这么被揭露出来,他还是几分好似背叛了胤禩的感觉,心中有些不安,小幅度僵硬地点点头。 “他是如何说的?”郭宜问道,“放心,我又不会怪罪胤禩。” 但是,我可能会怪罪他额娘就是了。 “他问我这次回宫之后给额娘请安了吗。”胤祐小声说道,细细弱弱,好似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一样,“我说没有,他问我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额娘。” 郭宜点点头,想的却是胤禩每一句话都问在点子上,这会是巧合吗? “我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胤祐说道,他总觉得自己说原谅或者不原谅,都不算是什么好回答,所以干脆另辟蹊径。 “你的回答很好,之后呢?”郭宜问道。 “他又问我为何送礼,我说因为我得了汗阿玛的奖赏,本来就应该分享。”胤祐回答道,刚刚这些问题让他心中不舒服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之后是不是问你打算如何与自己额娘相处,你回答的是不知道、还没有想好,对吗?”根据胤禩后面的话,郭宜都能猜出胤祐的回答了。 胤祐面露惊讶,随后点点头,小声道:“宜额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胤祐每个问题都回得很好。”郭宜笑眯眯地说道,说错话的可不是胤祐,而是胤禩。 “真的吗?”胤祐盯着宜妃,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真假。 郭宜笑着,又认真确认了一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是真的。” 没有从宜额娘的脸上看出一丝勉强的神色,胤祐这才松了口气,露出迄今为止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听了你的回答,胤禩便劝你去给你额娘请安,对不对?” 胤祐点点头,他神色迷茫,“八弟说,母子间没有隔夜仇,又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让我多给额娘请安,说不定能够弥补关系,可是我并不想弥补啊!” 看得出胤祐是真的不喜欢戴佳氏了,就算真有什么孩童的依赖之情,也早在戴佳氏无休止的伤害中消磨殆尽了。 卫氏恐怕低估了胤祐对戴佳氏厌恶,说来也是,当初揭露戴佳氏之时,本就是让张氏带着胤祐演了一出戏,只不过胤祐并不知情,而且对于他来说,那并非演戏,而是真真切切的伤害。 或许,正因为这样,大家一直觉得胤祐是对戴佳氏有感情的,是戴佳氏单方面心怀怨恨而已。 不得不说,假象有时候确实是能够误导人。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让卫氏错判了形势,走了一招错棋,想必,在她原本的计划中,胤祐应该会打算与戴佳氏重修旧好,而自己正好要对戴佳氏下手。 两相碰撞之后,便会产生矛盾,这个矛盾会慢慢扩大,直到无可挽回。 不过,这个计划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戴佳氏。 郭宜不打算同胤祐说这些,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想弥补就算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以后胤禩或者旁的其他人问起此事,你就按照今日的说法回答,旁的事情有宜额娘呢。” “谢谢宜额娘。”胤祐说道,他又有些苦恼,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次再见小八,总觉得同以往有些不同了。” “是喜欢他的变化,还是不喜欢?”小孩子的直觉很准,郭宜并未问是什么不同,只是单纯问了胤祐的感受。 胤祐迟疑一下,摇摇头,“不喜欢。” 总觉得和小八说话好累,好像每一句话都有其他的含义一般,他不喜欢这样,还是喜欢最初时候的模样,那种亲密无间感情亲昵。 “不喜欢就少来往一些。”郭宜说道,从胤祐的描述来看,胤禩也沾染了一些卫氏的习惯,见风使舵,钻营投机,无论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都不让人讨喜。 但是小八以前对自己很好啊,胤祐有些为难。 “你若是不想疏远他,以后见面就聊些你感兴趣的话题,不让他总问这些模棱两可的问题。”郭宜说道,胤禩是除了张氏以外,第一个对胤祐释放善意的人,无论怎么说,胤祐对他的感情都会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她只盼着胤禩能够迷途知返,珍惜胤祐对他的感情,不至于同戴佳氏一般,将所有的情分消磨殆尽之后,落得一个相见两生冤的结局。 被郭宜念叨的胤禩如今正在与卫氏说起今日同胤祐见面的场景,他有些疑惑道:“我瞧着七哥并没有那么想同他额娘重修旧好,以后还要劝他吗?” “再劝两次,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你也是为他着想而已。” 卫氏也在疑惑胤祐的反应,难道说他一点都不在乎戴佳氏吗?还只是害怕戴佳氏的再次拒绝呢? 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大,卫氏也难以判断,而且她从惠妃那儿也知道宜妃的反应,依照惠妃的说法,宜妃是真的不在乎胤祐同戴佳氏交好。 也不知道宜妃到底同惠妃说了什么,惠妃自从回来之后,屡次提到宜妃,甚至还说以后要多走动,这可对她的计划十分地不利。 毕竟她的目标是掌控住惠妃,所以才会想办法让惠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胤禩的身上,不让她同别的妃嫔过多接触,好让她能够全心全意依赖自己。 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呢?卫氏的目光落在毫无察觉一心吃着点心的儿子身上。 郭宜这边还想着怎么防备胤禩和卫氏呢,忽然传来消息说胤禩病了,太医过去了一趟,说是染了风寒,不让四处走动。 惠妃一想,这病可不就是在去了翊坤宫之后才发现的吗?看来还是不能让胤禩到处乱走。 这可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郭宜派张氏代表胤祐和翊坤宫去探望了一下胤禩。 张氏回来便说还真是感染了风寒,微微发热,还打喷嚏呢。 趁着这个时候,郭宜去了皇贵妃的宫中,她想问问卫氏的情况。 皇贵妃正在给嘉佑喂辅食,如今已经入秋,时间如流水匆匆,嘉佑长大了不少,眼睛水灵灵,肌肤白似雪,乌发浓黑,是个漂漂亮亮的雪团子,长大后应该也会是个大美人。 瞧着宜妃过来,皇贵妃给女儿喂了最后一口蛋羹,又给她擦擦嘴,才让乳母将她抱了下去。 “你这法子好使,自打吃了辅食之后,嘉佑瞧着精神了许多。”皇贵妃说道,“这手脚都有力了不少。” 皇贵妃将自己的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的手腕上的红印,给宜妃看看。 郭宜秒懂,“嘉佑拍的?” “可不是,你说姑娘家家的,怎么力气这么大?”皇贵妃说道,比胤禛小时候力气大了不少。 “力气大,以后不怕被欺负。”郭宜笑着说道,谁要是不服气,就揍谁。 “这话可不能让皇上听到,不然又要说你了。”皇贵妃说道,这世上有几人能欺负到公主的头上呢? “皇贵妃姐姐,自然不会说出去的吧。”郭宜说道,要不是瞧准了皇贵妃性格,她才不会在皇贵妃面前耍宝呢。 皇贵妃端起茶碗,嗅了嗅香味,不置可否,慢慢品了一口,“你为了卫氏而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郭宜说道。 “惠妃去了翊坤宫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你家胤祐是个香饽饽呢,多少人都想巴结呢。”皇贵妃说道,两件事放在一起,便不难猜出宜妃为何而来。 “也不至于吧……”郭宜迟疑地说道,她给儿子选中的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岔路,怎么还招人惦记上了呢? 皇贵妃没有接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表明了一切。 “胤祐的赏赐在阿哥里面独一份,若不是年龄太小,皇上直接给封个贝子也是有可能的。”皇贵妃说道,她知道胤祐出宫去南方是为了给皇上办差事,却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所以赏赐出来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 好在宜妃有分寸,及时回绝了份例的赏赐。 要知道,前些时候,太子可就是因为胤祐被削减了份例,若是此时胤祐的待遇要是比太子还要好,不止太子心中不舒服,说不定赫舍里氏一族会生出歪心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整个翊坤宫、整个郭络罗氏都跟着倒霉。 第208章 谁输谁赢 对于皇贵妃的话,郭宜倒是不怀疑,当前这事儿还有会有个前提,那就是雅克萨之战能够成功,那于胤祐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你拒绝到份例的赏赐是对的。”皇贵妃说道。 “这可不只是我的想法,胤祐亦是如此。”郭宜说道,而且她完全没有想到胤祐竟然能看出来其中还有康熙的愧疚,堪称以退为进的典范。 皇贵妃赞赏地点点头,“他小小年纪便懂得进退有度,不骄不躁,实属难得。” 瞧着太子那傲娇小孔雀的性格,便知道康熙捧杀人的能耐如何,要在康熙的吹捧下保持冷静实属不易,但凡涉及儿子,指甲盖大的事情也能被他吹成一头牛。 连胤禛飘飘然地的时候,也曾对胤祉出言不逊,言其未被圣上亲育,当然被暴露出来后还挨了责备。 “几位年纪稍大的阿哥中,也就八阿哥没有动静,卫氏约莫是急了。”皇贵妃说道,卫氏此人犹如缠树藤,绞杀依附之物,惠妃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郭宜大概猜出了皇贵妃的疑惑,解释道:“惠妃调查过卫氏,并未调查出结果。” 皇贵妃哼笑一声,看来卫氏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尾巴收拾得干干净净啊。 “况且……”郭宜顿了顿,才说道,“卫氏揣摩人心十分厉害,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搁在现在,这人准是缅北传销pua大师级别的人物。 “那你可要小心些才好,尤其是胤祐,承了胤禩的恩情。”皇贵妃提醒道。 郭宜点点头,在不伤害胤祐的情况下如何断了卫氏的心思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看胤祐怎么选择吧。 “娘娘,贵妃来了。”如沁进来禀告道。 郭宜想着自己出来的时间够久了,便起身告退,恰好在门口与钮祜禄氏碰上。 “你也在,刚好一起看看。”钮祜禄氏拉住了她,说话之时,半垂着眼眸,并不曾与宜妃对视。 哈?郭宜一脸懵,“什么?” 钮祜禄氏抿了抿嘴唇迟疑了好一会,才道:“宋四娘……” “哦~话本子。”郭宜恍然大悟,又问道,“您已经写出来了?” 钮祜禄氏点点头,“要不要一起看?” 那当然要看,郭宜转身又坐了回去,眼巴巴地等着皇贵妃看完之后递给自己。 佟皇贵妃翻了几页之后,侧头看向宜妃,无语道:“你又何必目光如此焦灼?” “我这心中甚是期待呢。”郭宜说道,她当时在场,正好看看贵妃有没有还原。 佟皇贵妃无奈,干脆翻到最后面,看了结局后,将册子递给了宜妃,“行了行了,给你吧。” “多谢皇贵妃。”郭宜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钮祜禄氏的文采依旧凝练,将宋家人的无耻贪婪和咄咄逼人刻画得淋漓尽致。 虽然与原始的故事有所出入,但是这一字一句地描述将郭宜带回了当时的场景,她的拳头再次硬了。 看到结局之处的时候,郭宜咦了一声,这个故事里面可没有第三方的唆使,而是将所有的责任归咎于宋家人的贪得无厌。 想来也是,要是再牵扯出这事儿是与海图有关的人蓄意报复,那这个话本子怕是没完没了。 郭宜合上册子,得意洋洋地对钮祜禄氏说道:“结局把他们都抓进大牢未免过于平淡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你可要听听?” 钮祜禄氏面露疑惑,这个事情的结局正是这样子,宜妃还有什么妙法不成? “咱们就听听宜妃妹妹怎么说,毕竟她的鬼点子可多了。”皇贵妃笑容满脸,显然是对宜妃的想法很感兴趣。 钮祜禄氏点点头,期待宜妃的下文。 “不如改为皇上得知此事后,嘉奖了宋四娘,为其封赏?”郭宜说道,与其说这是一个故事的结局,不如说是对未来的预测。 “这样不好吧?”贵妃迟疑了一下,看向皇贵妃,这岂不是把皇上架在火上烤? 贵妃瞧着宜妃笃定的神色,心下了然,说道:“看来宜妃妹妹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若说来听听。” 郭宜没想到皇贵妃这么快就猜出了真相,也不故意卖关子,解释道:“先前皇上得知胤祚大好之后,便说此事可行,想必不多时便能知听到消息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皇贵妃立马说道,原先还担心除了宋家人外,以后会不会还有人借着这件事轻薄宋四娘呢,没想到皇上真的要封赏宋四娘了。 “这里面应该有宜妃妹妹的功劳。”钮祜禄氏说道,皇上既然愿意让宜妃知道这件事,想必事情已经铁板钉钉了。 “是宋四娘该得的。”郭宜说道,这事儿关键在于宋四娘,当然还有康熙的原因。 这一点上,皇贵妃和钮祜禄氏都是赞同的,宋四娘吃了那么多的苦,该让她尝点甜头。 “那我这故事的结局可要改了。”钮祜禄氏笑着说道,对比起来,宜妃的这个结局显然更好,更加让人爽快。 皇贵妃说道:“那你可曾想好了,这话本子到底还出不出呢?” 这是她们上次说到的话题,钮祜禄氏说自己还要想想,皇贵妃此时就是在问她答案。 “刊印哪有这般容易?”贵妃叹气道,“还是……” “我认识一个可以办到这件事的人……”郭宜打断了钮祜禄氏的话。 皇贵妃一拍巴掌,笑着说道:“可不是,我记得你宫中有个宫女就是在文华殿当差是不是?” 这说的就是春桂,她之前帮着出植物图谱,后来又帮着出《洋芋种植手册》,想必对于刊印这件事十分地熟悉,倒是可以问一问。 “确实是,若是说想要了解情况的话,可将春桂召回来,了解一下情况。”郭宜说道。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宜妃妹妹,还是以你的名义将她叫来后宫,毕竟她是你宫中的人,也名正言顺些。”皇贵妃说道。 郭宜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边的钮祜禄氏瞧着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此事,面露幽怨,“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这可是我写的册子,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注意?” 皇贵妃同宜妃对视一眼,浅浅地勾起了嘴角,“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钮祜禄氏撇撇嘴,“你们都这般说了,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唱反调了?” 况且她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期待,想知道这个故事到底会不会受欢迎。 钮祜禄氏可真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人,明明就想试试看,还非要摆出一副被赶上架的模样。 “那我便同春桂说说。”郭宜说道,她还要将侧册子带回去,到时候让春桂也看看。 钮祜禄氏千叮咛万嘱咐,“可别让人知道这东西出自我的手。” 不然,家族里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说不定额娘立马就递帖子进宫,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呢。 “我知道。”郭宜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透露半分,毕竟她还在中间牵桥搭线了,真要是闹出来,她也跟着倒霉。 谈妥了这件事,郭宜哼着小调回了翊坤宫,一进门就看到胤禟和康熙正面对面坐着,死死地瞪着彼此,胤祐立在一旁,脸上满是尴尬与无奈。 听到宜妃的动静,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来,连胤祐瞧见了宜妃,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郭宜被盯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先要转身逃跑。 然而,康熙已经看到她了,对她招招手,“正巧宜妃回来了,不如你来评评是谁赢了。” “那就让额娘说。”胤禟哼哼唧唧地嘀咕道。 郭宜看到两人面前各自摆着的拼图,便知道评价什么了,可这事关她什么事,她眼珠子一转,看向胤祐。 谁知道,胤祐一瞧见她的目光,便目露哀求,显然是也不想说。 郭宜……这来来来回回便又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长久的沉默让胤禟品出一点其他的味道,他悠悠然地说道:“额娘该不会想要偏袒阿玛吧?” “我为何要偏袒你阿玛呢?”郭宜在胤祐的身边坐下来,问道。 “因为阿玛是皇上啊,所有人都害怕他。”胤禟一本正经地说道。 郭宜心中连连叫苦,合着你还知道你阿玛是皇上啊,怎么就来坑害她呢? “胡说,你额娘就不是那种人。”康熙说道,又看向宜妃,“是吧?” 皮球推来推去,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郭宜能说什么呢?她也不可能说自己就是这种人吧? “臣妾可不是这种人。”郭宜只能顺着话说道,她又轻咳了一声,“那不如说说是怎么回事。” 胤禟闻言,立马迫不及待地诉说起自己的委屈。 原来胤禟今天便拼好了拼图,想要送给胤祐,又回忆起去年胤祐生日之时的场景,想要好好装扮一番正殿,谁知道就在他装扮的时候,康熙也拼完了拼图。 他可没有胤禟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要求,拿着拼图就来了翊坤宫,打算直接送给胤祐。 胤禟一瞧,就急了,赶紧也抱来了自己拼图。 现在就是胤禟说自己先拼完的,只不过装饰屋子耽误了时间,康熙说自己先把东西摆到胤祐的面前,两不相让,非要拼出个输赢来。 “胤祐最先看到的是朕的拼图,不是吗?”康熙坚持自己的观点,胤禟说自己早就拼完了,谁知道真假呢?反正胤祐看到的第一个拼图就是他的。 胤禟气得要死,早知道自己就直接送了的,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恨不得吹胡子瞪眼,“明明是儿臣先拼完的……” 大有指责康熙不讲武德的意思。 郭宜听得无奈,一抬头,两个人又看向自己,“这事儿,臣妾也没有办法判断呢,不过,从送礼的角度来说,你们都输了,最要紧的就是给胤祐的礼物,端看两位现在毫不顾忌胤祐的想法,只记得自己的赌约输赢。” 最开始就是给胤祐的礼物,现在倒好,两人争论不休,让胤祐在一旁尴尬着,丝毫不见收到礼物的快乐。 康熙和胤禟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心虚二字,不过胤禟年纪小,更拉得下脸,康熙还在犹豫的时候,他便噔噔噔地跑到胤祐的身边,扯着胤祐的衣摆说道:“七哥哥,禟禟知错了,这个生辰礼物是送给你的。” “谢谢禟禟。”胤祐说道,说实话,最开始看到礼物时候,他有被小小地惊讶到,心中十分欢喜,只不过伴随着汗阿玛和禟禟的争执,他心中泛起了几分无奈。 瞧着两人的亲昵劲儿,这下轮到康熙吹胡子瞪眼睛了,“朕也是送礼物。” 其实也算不得上送礼物,毕竟康熙之前就已经送过了,故而,胤祐犹豫了一阵,开口道:“可是汗阿玛的礼物儿臣已经收到了啊。” 只要他这么说了,他们争执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迎刃而解呢? 但是,胤祐显然小瞧了这两人的恩恩怨怨,只见康熙眯了一下眼睛,说道:“怎么?朕还不能送第二次了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下子胤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手足无措地看向了宜额娘。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郭宜也很无语,她瞧了瞧康熙那边的拼图,又看了看胤禟那边的拼图,眼珠子一转,“重点是给胤祐送生辰礼,至于谁输谁赢,我瞧着这也分辨不出来,倒不如另比一场,如何?” 胤祐立马点头,无比地赞同这个观点,刚刚左右为难的场面,可实在是可怕极了。 康熙与胤禟对视一眼,两人犹如骄傲的大公鸡,谁也不服谁,相互“哼”了一声扭过头。 “就按宜妃说得来……” “额娘说得对……” 解决了人间修罗场,郭宜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将比赛定在了三日之后,换了新的拼图,采用限时的模式。 等着康熙和胤禟坐下来之后,郭宜道:“两刻钟的时间,谁拼不出来就输了。” 两人一看桌上木片的数量和大小便觉得小事一桩,脸上都挂上了高昂的斗志,随意胤祐的一声“开始”,手速飞快地寻找着拼图。 胤祐坐在宜妃的身边,小声道:“宜额娘,这样子真的有用吗?” 郭宜低头道:“应该是没问题的。” 果然伴随着拼图的完成进度,康熙脸上的激动慢慢消退,动作也慢慢消退,露出似尴尬、似好笑,又似无奈的表情。 胤禟也是,不过他的表情更丰富些,还多了一些嫌弃的成分在里面。 最终,康熙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木片丢回桌上,“罢了,是朕输了。” 郭宜笑眯眯地又看向了胤禟,胤禟的眼神滴溜溜地直打转,看看额娘,看看哥哥,又看看阿玛,最后小声嘀咕道:“儿臣也输了。” 胤祐与宜妃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笑了。 郭宜起身走杀上前,康熙和胤禟的拼图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几乎可以窥得全貌了,也可以说两人都没有拼齐,画上正是前几日他们相互争论谁输谁赢的场面,两人正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大概是人物的表情过于夸张和生动,好似耳边隐约回荡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幅图一分为二,每人都只拼自己那部分图案,所以只看得到自己那部分,单看起来有几分无理取闹咄咄逼人的样子,能让人羞耻心暴涨。 郭宜指着康熙先认输,然后她再按头胤禟,果然,康熙的确先开口,好在胤禟这个臭小子虽然没有什么羞耻感,但是识时务,自己低了头。 “行了,把东西收下去吧。”康熙说道。 梁九功上前来,看到画上面的东西,愣了一下,感叹宜妃的大胆。 他正欲将东西收下去,康熙忽然伸手按住,瞧了胤禟那边的拼图,开口道:“都拿去乾清宫,不要让旁人看到了。” 拿去乾清宫是为了之后继续拼,这图还有几分意思,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他这皇上的脸还要不要了呢? 胤禟本想拒绝,他才不想自己丑丑的模样被阿玛看到呢,阿玛肯定会嘲笑自己,但是奈何额娘疯狂地朝着自己使眼色,他就只能将手上握着的小木片放回托盘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丑照”被带走了。 “既然大家都输了,为了安慰一下,准备了一点小甜品。”郭宜说道,让人将东西端了上来。 康熙看着碗中的东西,愣了愣,“这是什么?” “皇上尝尝便知道了。”郭宜端着碗说道,这大概就是清版书亦烧仙草了,大块粉糯芋头打底,放上了蜜红豆、小圆子、淀粉版珍珠,甜汤是用牛乳煮的奶茶,上面浇了一勺子桂花糖。 康熙尝了一口,甜甜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软糯甜滑无一不有,还有点冰冰凉,“这是冰镇过的?” 郭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惜还是被胤禟听到了,他哼的一声,噘着嘴看向额娘,“为什么禟禟的不是冰凉凉?” 这…… 康熙哪里知道宜妃给他们区别对待了,连忙解释道:“小孩子吃冰会肚子疼。” 胤禟瞅了胤祐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哥哥也是小孩子,为什么他就能吃冰的呢? “是哦。”康熙笑着看向了宜妃,“不是说输了的安慰,为何宜妃和胤祐也吃起来了。” 胤祐刷地一下子脸红了。 胤禟跟着后面附和,“阿玛说得对呢。” 对你个大头鬼,现在两个人是结成同盟了吗?就该让你们爷俩继续吵,她就不该多管闲事,哼!!本宝宝也有情绪了。 “先前胤祐可是被你们俩给吓到了呢。”郭宜说道,瞧着两人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碗,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语气幽怨,“臣妾为了解决这个事情也很辛苦啊……” 于是胤禟思索一下,果然抛弃了阿玛,率先背叛了,“哥哥和额娘都要吃呢,那小禟可以吃一勺子冰的吗?” 鉴于儿子的回归,郭宜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当然可以。” 不过,儿子这个表情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胤禟立马高兴起来,乐颠乐颠地将勺子伸到额娘的碗中,哐当一大勺子,差点就舀了小半碗走了,那食物在调羹之上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因为超出调羹承载量而啪叽一声掉在桌子上。 郭宜……她总算知道哪里熟悉了,当初她骗胤禟手中烤红薯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吧,啊呜一口,大半个没了。 好在她反应快,立马拿了个空碗递过去,“先放在这个碗中。” 约莫是被额娘坑得多了,胤禟先是怀疑地看了一眼,随后才将东西放在碗中。 郭宜……这怀疑的小眼神很让她受伤啊…… “你想一下,是要吃这点冰的,还是吃那碗常温的?”郭宜说道。 “就不能两个都要吗?”胤禟嘀咕着,大人才做选择,小孩两个都要。 “也行。” 郭宜笑得无比灿烂,看得胤禟一个哆嗦,他有些心虚,额娘之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呀。 “那就再舀一勺子常温的放进来。”郭宜说道,还是让胤禟自己舀。 胤禟觉得天降红雨,高兴极了,又舀了一大勺子常温的放进去。 目标上钩,目标心动,目标达成!!! 碗里的东西高高堆起来,常温的食物将下面冰凉的部分盖得严严实实,一时半会也吃不到了。 郭宜还故意说道:“这下子满意了吗?” 胤禟瞧着这么一大碗,心花怒放,暂时未曾发现额娘的诡计,用力地点点头。 “行了,那就吃吧。”郭宜笑得十分和谐且慈祥。 胤祐看出来了,想笑又怕胤禟发现,只能埋着头往自己嘴里扒拉着食物,倒是康熙终于知道自己儿子为何会那么多的心眼子,敢情都是被自个儿额娘忽悠出来的,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胤禟吃了一会,嘴里还没有冰凉凉,便道:“额娘,儿臣想吃冰凉凉。” 郭宜此时已经吃完自己碗中的食物了,“冰凉凉就在下面哎,你把上面吃完了,就有冰凉凉了。” 胤禟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已经鼓鼓的了,委屈地说道:“额娘,小禟已经快吃饱了。” “那过来额娘摸摸。”郭宜摸了摸,确实已经吃饱了,“那额娘想想办法。” 胤禟乖巧地点头。 达成目的郭宜将胤禟的碗端过来,将下面已经不怎么冰凉的东西翻了起来,喂了儿子一小口。 胤禟啊呜一口,咽了下去,冰凉凉的太好吃了,“儿臣还想要一口。” 郭宜舀了更少的一口,又喂给儿子。 吃了两口的胤禟饱饱地打了一个嗝,苦着脸,“儿臣还想吃,吃不下了。” “那就下次再吃好不好?下次额娘给你准备一小碗全是冰凉凉的可好?”郭宜劝道。 胤禟一想,全是冰凉凉的啊,那可真好。 康熙见证了自己儿子是如何被忽悠瘸的,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估摸着下次再吃恐怕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果然,宜妃才是整个宫中的大忽悠!!! 第209章 私刻 京城之中最不乏流言蜚语,前些时候一心阁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还惊动了李光地大人,自然更为人们念叨了。 有人惊叹宋四娘的坚韧,感慨之余,还专门去一心阁捧场,想见见宋四娘,见不到便点名只要宋四娘做出的东西,一时间,店铺中四娘制出的东西脱销,定制都快排到了过年。 这世间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有人敬佩,就会有人诋毁,关于百顺胡同的事情传出了不少的花样子,还有那下流之人编出花样来说自己与四娘在百顺胡同如何颠鸾倒凤,虽然不少人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但是,也有不明真相之人听之信之,谣言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甚至于有泼皮无赖上门说些浑话,让宋四娘心中烦恼不已,数次与陈嫂子提出了要回田庄之事。 田庄虽然苦点累点,但毕竟与世隔绝,没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心中也安宁些。 陈嫂子打开一心阁的门,朝外望了一眼,店铺开门要比早食摊子这样的店铺晚上不少的时间,此时这条街上大部分的人还在沉睡之中,整个街道安静而又空旷。 她将门打开后,好几个女子打了个哈欠从后堂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和陈嫂子打着招呼,“陈管事早。” 以前在田庄的时候,大家都叫她陈嫂子,如今包揽了一心阁所有的采买事宜之后,这地位明显上去了,大家便开始叫她陈管事。 对于称呼这块,陈嫂子大大咧咧丝毫不在乎,反正叫什么都是她这个人,她在铺子里面转了一圈,将一些摆放不够整齐的东西稍稍调整位置后,拿出本册开始预估最近需要补进的一些东西。 库房也会提供记录,但她还是喜欢亲自来看一看,心底更有把握些。 “你们赶紧吃了早饭上工,这几日辛苦了,月底的时候,说不定会有赏银呢。”陈嫂子说道,这事儿可不是她瞎说的,昨儿掌柜同她提了一嘴,让她私下透露出去。 显然对于正儿八经的宣告,这种小道八卦的消息更能刺激人心,几人欢呼一声之后,一个个直拍胸脯保证不出娄子。 陈嫂子看着大家的精神气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笑了笑,低头继续记东西。 “劳驾问一声,宋四娘可在此?”一个轻柔奸细的声音响起。 陈嫂子最近听了不少这样的问题,她心中烦闷,想着昨天宋四娘拉着自己说了好一会的话,要这样下去,宋四娘怕是留不住了。 都是这些遭天杀的瘟人干得好事,尽说些闲言碎语,思及此,陈嫂子心情不好,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道:“买什么直说,叫四娘干什么?” 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她这么大的脾气,愣了一下又说道,“不买东西……” “不买东西您搁这儿干什么呢?”陈嫂子终于抬起了头,神色怔住,但见对方穿的是件紫色的绸缎服,胸裆上绣着精致的蝙蝠,头戴红帽,脚踩青色短靴。 这一切都表明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太监,想到皇上和宜妃先前来过,陈嫂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是皇上有什么吩咐?还是宜妃娘娘有何吩咐?” 那太监还有几分生气,但是瞧着眼前这人提起皇上和宜妃娘娘的时候,语气熟稔,又怀疑对方和宫中之人相熟,罢了,要是惹怒了贵人就不好了。 故而,这太监依旧摆出了恭敬的态度,说道:“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前来宣旨,请问宋雅如和李秀秀在吗?” 李秀秀?陈嫂子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哎哟一声,一拍大腿,李秀秀是她未出嫁时候的名字,被叫了这么多年的陈嫂子,乍一听到这个额名字,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上。 太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怎……怎么?” “我就是李秀秀啊。”陈嫂子笑着说道,刚刚这人说什么来着,传旨?对,就是传旨,是皇上有什么旨意了吗? “你???”太监面露惊愕。 “对,您先坐着,我去叫四娘过来。”陈嫂子热络地招待起人,吩咐人给倒茶之后,赶紧去后院找到宋四娘说了此事。 宋四娘根本不敢相信,她久久无语。 陈嫂子一把拉住她,“走走,人还在前面等着呢。” 宋四娘一把拉住陈嫂子的手,问道:“嫂子看看我这身上可有不妥。” 说着用手抹了抹原本已经很平整的头发,又扶了扶簪子。 陈嫂子上下看了一眼,连连摇头,“挺好的,你看我呢?” “也挺好。” 太监喝了几口茶水,又打量着眼前的铺子,店里面摆着不少女子专用的东西,应当是为女子专门所设的店铺,听说这铺子和宫里有些牵扯,加上李秀秀提到宜妃娘娘,莫非这是宜妃娘娘的私产? 约莫是小半盏茶的工夫,陈嫂子两人才出来,此时店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听说这条商业街有人要接到圣旨了,不少人都是从被窝里面爬起来的,此时衣服不整头发乱糟糟的,笼着手站在外面交头接耳。 太监起身,站在屋中,陈嫂子和宋四娘提着裙摆跪地。 一旁的小太监呈上诰命的卷轴,太监捧着卷轴开始宣旨:“宋氏雅如接旨……念其品行端正,庄慧淑仪,封为五品宜人,另陈李氏虽自身困顿,亦愿相助于人,实乃忠义之人,赏银百两,钦此。” 宋四娘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简直要昏过去,心脏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心口处蹦了出来,强忍着激动之意,叩首道:“民妇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嫂子也跟着谢恩。 从太监手中接过华贵的卷轴,宋四娘依旧久久无法回神,倒是闻讯而来的宋四郎更为镇定些,给前来宣旨的太监封了红包,又请吃了茶点,才千恩万谢地将人送走了。 “四娘,皇上真的奖赏我了对吧?”陈嫂子呆呆地坐着椅子上,脸上震惊根本下不去。 被叫到名字的宋四娘此时还是愣愣的,她伸手狠狠掐了陈嫂子一把,陈嫂子哎哟一声,回过神来,“你掐我作甚?” “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宋四娘神色呆滞。 陈嫂子无语。 宋四郎打点好前面的事情,来到后院,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呆坐在椅子上。 陈嫂子见宋四郎进来,知道这小两口肯定有话说,便起身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着这两个人。 她掩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正靠在不远处柱子前的掌柜,掌柜见她出来了,便道:“同你说也是一样的,四娘接了诰命,你也得了皇上的封赏,算是双喜临门,店铺现在客人多是来看热闹的,挤都挤不进来,看来生意要更好了,你同大家说说,这个月忙完了,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陈嫂子有些好奇道:“这种施恩之事,你为何不自己去说。” 谁知掌柜的一听这话,笑容一收,冷哼了一声,“我才不是这种好心人呢。” 陈嫂子……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收了收狂喜的心情,打算去前面帮忙搭把手,顺便同大家说说这个好消息。 房间内,宋四娘热泪盈眶,在诰命的文书上摸了又摸,还生怕自己一使劲将文书给摸花了。 “有了这个,你就不用害怕别人说三道四了。”宋四郎说道,擦去妻子眼角的泪水,这些时日,她虽不说,但是夜里常常睡不着,翻来覆去,他都想着要不再次离开京城,去江南也是好的,天大地大,总有一处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让他们容身。 没想到现在事情峰回路转,四娘得了诰命,皇上都说四娘做得好,以后再有那种惹是生非之人,那可是藐视皇命,污蔑朝廷命妇。 “四郎。”宋四娘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泪水再次溢出,好一会,吸了一口气,“若非有宜妃娘娘帮忙,我也无法坚持到今天这个结果。” “咱们给皇上,给宜妃娘娘磕个头。”宋四郎说道。 “对对对。”宋四娘附和道,她将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后,和宋四郎跪地,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感谢皇上和宜妃的大恩大德。 被人磕头道谢的郭宜此刻正在招待客人,来的是皇贵妃和贵妃,反正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她们关系好,她们也不掩盖了,直接约在御花园的亭中赏花。 “皇上此去东巡,定是要上些时日了。”皇贵妃说道,只要皇上一走,新入宫的这些女人便会消停些,她也少些事情。 郭宜点点头,康熙这次去也是想看看雅克萨之战,约莫是要深入边塞,恐怕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 她目光落在凉亭外正在排排坐的胤禟和胤?,说道:“贵妃姐姐今儿怎么把胤?带出来了?” “他在宫中待得烦闷,闹着要出来,我想着你应该会带胤禟出来,便叫着一起了。”钮祜禄氏又问道,“胤祐如今还在造办处?” “在呢。”郭宜说道,胤祐最近沉迷了玻璃的工艺,还说要做出面镜子送给她,天天忙得很,“整个翊坤宫就数他最忙。” “怕不是吧,最忙的难道不是禟禟?”皇贵妃对着胤禟那个方向扬扬下巴。 郭宜看了过去,胤祚带了几个好吃的果子过来,胤禟摸了一个喂进哥哥的嘴里,瞧了瞧胤?,又给了他一个,最后才自己也吃了一个。 没办法,中央空调需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输出。 “对了,卫氏有没有整什么幺蛾子?”皇贵妃问道。 提到这个,郭宜忍不住叹气,为了断了卫氏的念头,她耍了个小计谋,故意让惠妃听到胤禩劝导胤祐的话。 惠妃当场十分生气,毕竟戴佳氏做的可都不是人事儿,可是回去没多久,惠妃又变了主意,说起戴佳氏的可怜,郭宜气得够呛,但是她也不可能说自己就是不想让胤祐再接触戴佳氏。 所以,这两次惠妃再带胤禩前来,郭宜便没让他们见面,理由也很充分——胤祐去了造办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卫氏察觉到了什么,现在安静了许多,郭宜猜测应该是转移目标了。 听了宜妃的话,贵妃道:“良言不劝想死之人,惠妃若是真拎得清,就该多关心一下大阿哥,我可是他听说,前些时候,又被皇上训斥了。” “为什么?”郭宜并未关注大阿哥,只是听说了有这件事,具体为何却是没有打听。 “还能为什么呢?总不是为了噶禄。”皇贵妃接过了话题,“好像是李光地来回禀海图账本泄露的事情,查出来噶禄也牵扯其中,皇上便顺口问了太子和胤褆该如何处置噶禄,太子自然说是秉公处置,大阿哥为噶禄求了情,所以皇上生了气。” 郭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大阿哥蠢还是说他重感情好,便道:“大阿哥怎么如此……” “胤褆在噶禄的府上养了那么久,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可以说被宠着长大的,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皇贵妃压低了声音。 她很清楚其实是皇上对噶禄有意见了,才会迁怒大阿哥,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动怒,反而会觉得大阿哥重感情,赞赏与怒火,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而且,大阿哥最近和太子争得凶,太子赞同的,他定要反对,太子反对的,他必定赞同。” ……郭宜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杠精吗?不过,大阿哥这么早就开始与太子争皇位了吗?不等到太子第一次被废吗?总觉得太子这事儿无端透着诡异。 “所以,你可要看紧了你家胤祐,要是被胤禩拉拢了,说不定皇上就以为他开始站队了。”皇贵妃的声音几不可闻。 郭宜很想说胤祐还小,但是一想到胤祐虽小,但是胤褆不小了,而起以胤祐现在得皇上青睐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知道了。” “娘娘,春桂来了。”兰心进了凉亭,小声禀告道。 “叫她进来吧。”郭宜说道,她们今日相约,还为了话本刊印一事。 听说春桂过来了,钮祜禄氏不自觉地抿抿嘴唇,抓着帕子的手指也握紧了些。 “春桂见过诸位娘娘。”春桂进了凉亭,福身行礼。 “坐着说话吧。”皇贵妃让人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对面。 春桂谢恩,坐了下来。 “瞧着这气质,若非认识这张脸,我可不敢说认识。”郭宜笑着说道,春桂在翊坤宫的时候,言行中还有几分内向,去了文华殿这么久,感觉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透着从容自信的味道。 春桂被这么一打趣,面皮泛红,她笑道:“娘娘可别笑话奴婢了,奴婢走到哪里都是娘娘的人,若非当初得娘娘赏识,也不会有奴婢的今日。” 郭宜闻言,笑着说道:“瞧着这意思,我还当了一次伯乐不成?” “确实是的。”皇贵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又瞧了一眼微微紧张的钮祜禄氏,正色道,“春桂,你可知书本是如何刊印的吗?” “倒是略知一二。”春桂说道,“刊印谁由武英殿之人负责的。” 瞧着几位娘娘欲言又止,春桂略微一思索,又道:“除了这种官刻以外,坊间还有私刻,多是藏书大家,以修编文书为目的,出一些文集之类的书本。” 文人雅士……好像也不适合。 这也不是?春桂犹豫了一会,道:“还有便是坊刻,多是书商之人,以盈利为目的,在苏杭、金陵一带颇多。” 话说到这里,春桂问道:“娘娘是有什么要刊印的吗?” 三人对视一眼后,皇贵妃点点头,郭宜从身后的匣子里面取出三本卷册,一本是陈嫂子的,另外两本是宋四娘,“你不若看看,这东西该如何刊印?” 春桂心中惊讶,起身双手捧过卷册,大致翻阅着。 钮祜禄氏的心伴随着春桂的动作忽上忽下,连她自个儿都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害怕还是期待。 看完之后,春桂合上书,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沉吟道:“官刻是不可能了。” 不过,宜妃她们三也没有想过官刻,毕竟这事儿要悄咪咪地进行,还不能跟她们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私刻也不行。”春桂说道,那些文人雅士可不屑这种市井话本子,怕拉低了自己的品位,“最好是坊刻。” 郭宜看向另外两人,“我也觉得坊刻最好,本来就是写给普通人的话本子。” 贵妃点点头,犹豫地开口道:“你是觉得这个……可以刊印吗?” “有何不可?”春桂毫不犹豫地说道,“写得非常之精妙,情节跌宕起伏,肯定会受人喜欢的。” 更别提这里面讲的还是京城最近最出名的两个人。 又被人夸了,但是这次夸奖对于钮祜禄氏而言,显然与众不同,皇贵妃和宜妃的夸奖总有几分水分,但是春桂的立场更为中肯一些。 “不过要刊印的话,不能用这个封面。”春桂的指尖点了点关于陈嫂子的那本卷册。 “为何?”皇贵妃问道,这个封面还是宜妃画的呢,她瞧着挺好的,怎么就不能用了? “先前皇上拿了一本故事书,让武英殿的人刊印了好几份,这册子还传到了其他的地方,多印出来的还被人偷偷带回家了,所以一旦坊间出现了这个封面,十有能猜到与后宫的关系。”春桂说道,这些大人平日里面不苟言笑,私下里却偷偷将东西带进衣服中,掩耳盗铃带给家中的孩子,便觉得可笑。 郭宜暗道一声好险,还好春桂提了一嘴,不然要是被康熙知道了,定会是个麻烦事。 “故事书……是怎么一回事?”皇贵妃疑惑地看向宜妃,她知道的就是雅克萨之战那本书,怎的还有旁的书册? 郭宜无奈,只能将之前皇上与钮祜禄氏之间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是如何被迫要画故事书的事情。 原本以为说出这件事会得到两位大佬的怜悯,谁知道得到的竟然是她们怎么没看过的质问。 郭宜……是不是重点哪里搞错了? “下次定要先给我们看看,毕竟皇上拿到了,说不定会私藏起来。”钮祜禄氏说道,她觊觎了雅克萨之战那么久,皇上到底也没有松口,真是小气极了。 “确实如此。”皇贵妃也附和道,“不知道何时再出第二本?” 这是在催更吧?好不容易走了个康熙,又来了个皇贵妃,郭宜欲哭无泪,她道:“过些时日吧。” 等到天气冷了,日日窝在翊坤宫中,无事便可以画画消磨时间。 钮祜禄氏又追问了两句,郭宜咬紧了牙关,没有给个准话,她可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马使用了转移话题,看向春桂,“你可认识私刻之人?” “奴婢认识一两个,可以帮忙打听一下。”春桂说道,她帮忙整理了一些图册,为了实地考察资料,出宫过好几次,也见过一些书商,其中有一两个人既刻书又卖书。 “那此事便交给你了。”郭宜说道,又补充了两句,“定要保密。” “奴婢知道的。”春桂郑重应下,与她共事的人算是有学识的了,可这样的人对女子都有成见,更别提旁的人了,当初为了在文华殿站稳脚跟,她付出了差不多十倍的努力。 若是娘娘今日之事暴露出来,又该是何种的风风雨雨呢? 刊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过了半个月,春桂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有个书商感兴趣,将契约带到翊坤宫,让几位娘娘过目,“娘娘取好了名字吗?” 说的是笔名。 郭宜早就问过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给的回答是“空心居士”,郭宜原封不动转述给了春桂。 “空心居士?”春桂品了品,面上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郭宜问道:“怎么了?是不好吗?” “倒也不是。”春桂犹豫着,想着自己要不要同宜妃提这件事。 郭宜见她神色不对劲,便将伺候的人都谴了下去,问道:“是有为难的事情吗?” 春桂犹豫再三,才开口道:“李正敏大人说要娶奴婢为妻。” 哦吼,连郭宜都没有想到是这个事情,还以为是话本子有啥问题呢,但看春桂的神色为难,想必事情有些棘手,“你是如何想的?” “奴婢……奴婢不知道。”春桂实难决策,这个事情困扰她有些时日了,身边都是男人,她也不知道该同谁说,“按道理说,能得到李正敏大人的倾心,是奴婢的福气,但是……” 郭宜没有打断她的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嫁人之后,奴婢便不能再在文华殿做事了,奴婢很喜欢那里。”这也是让春桂犹豫的地方,一旦成亲了,她便不能抛头露面,若是在去文华殿之前,有这样的事情,她只会觉得走了大运,但是现在的她却是动摇不定…… “感情这个事情,哪里有按道理说?”郭宜笑着说道,这就好比现代社会的女人,家庭和工作不能平衡的时候,总是要舍弃一方,端看觉得什么更重要罢了,“你若是愿意嫁给他,本宫就做主给你赐婚,再送你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若是不愿意,本宫也支持你。” “奴婢暂时不想成亲,但是奴婢总不能一辈子不成亲……”错过这样一个好的机会,她以后说不定会后悔呢。 “为什么不可以一辈子不成亲呢?”郭宜反问道,“只是因为大家都如此吗?春桂,你已经走了一条别的女子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又何妨?” “奴婢可以吗?”春桂有些犹豫,又有些迷茫。 “你若是想不清楚,可以将心中的犹豫说给李正敏听,看他是如何看待的。”郭宜说道,感情的事情是两个人自个儿的事情,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决定的,“李大人于你而言,确实是个好的归宿,但是本宫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尊重支持你的人,人生漫长,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妨好好考虑。” 她这辈子是指望不上爱情了,但是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找到爱情,那种彼此之间唯一的相互扶持到老的爱情。 春桂抿了抿嘴唇,“奴婢知道了。” 郭宜点点头,让她退下去了。 人才刚走,说是晋喜过来了,郭宜端起茶盏,抿了口水,“是胤祺那边有什么事情了吗?” “五阿哥明日要去田庄,差奴才来问问娘娘可有什么交代的。”晋喜躬身回答道。 “皇太后这次去吗?”郭宜问道,前些时候胤禟总往皇太后那边去,估计就是想借着皇太后的机会去田庄上瞧瞧。 “皇太后这次不去。”晋喜回答道。 “等胤祐和胤禟回来了,本宫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要捎去田庄之上的,再派人过去告知一声。”郭宜说道,看来小崽子的愿望要落空了,皇上不在宫中,能带他们出宫的就只有皇太后了。 “奴才遵命。”晋喜犹豫了一下,问道,“奴才刚刚在宫门口瞧见了春桂姐姐。” “她过来请本宫请安。”对外都是这个说法,当着晋喜的面,她也不会说真话。 晋喜沉默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 “你怎么问起她了?” “许久未见,便想着问问近况,刚刚急匆匆的,也没有顾得及说上两句话。”晋喜回答道。 郭宜也没有听出旁的意思,想到春桂之前跟在胤祺身边一段时间,与晋喜相熟也很正常,“还不错,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叙旧。” “多谢宜妃娘娘。”晋喜笑着谢恩,又道,“那奴才便先行告退,在阿哥所等候娘娘的消息。” 出了翊坤宫,晋喜的笑容就淡了,春桂的表情明显就是心事重重,可不像是宜妃说的“还不错”,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阿哥所而去,想到春桂的表情,他终于是没有忍住,快到阿哥所的时候,脚步一转,走了另一个方向,他要托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何事能让春桂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而,打听来的消息却是让晋喜如坠冰窖,春桂和李大人…… “多谢了,毕竟春桂姐姐是在宜妃娘娘和五阿哥跟前伺候过,宜妃娘娘想问问她过得如何了。”晋喜麻木地说着之前早就想好的借口,将打探消息的人打发了。 是的,他怕引起怀疑,借用了宜妃娘娘的名义打探春桂的消息。 手脚无力地进了房间,他倒在床上,喉咙间哀呜一声,忽而想起什么,伸手在床头摸着,拿到了一个布包的东西,他坐起身,靠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揭开布,里面是一根做工十分精致的银簪子。 这东西是他借着和五阿哥出宫的机会买的,当时就觉得很配春桂,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出去,如今…… 他闭上眼睛,将簪子揣在心口,心中不住地安慰着,自己一个阉人,宫中又不允许对食,什么都不能春桂,李大人多好的一个人,春桂同她在一起,以后就是官家太太了,怎么看都李大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以后……以后等到春桂……出嫁的时候,这个就当作嫁妆吧。 想到这儿,晋喜的眼眶都跟着湿润了,听见外面脚步声,他赶紧将东西收好,又将眼睛擦了擦。 “你咋在这儿?”进来是小贵子,看到晋喜也在,便问了一嘴,“你这眼睛……” “嗐,别提这事儿,刚刚去了一趟翊坤宫,回来的路上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扫地时候不注意,那扫帚一扬,进了灰尘,到现在还没有好。”晋喜说得煞有其事。 小秦子深信不疑,走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没看到有什么啊……” “不知道,兴许等会儿就好了。”晋喜嗯了一声,将事情揭过去,“五阿哥快下学了,你记得去御膳房拿吃的。” 小秦子点点头,“容我喝口水就去。” 见小秦子没有怀疑,晋喜松了一口气,赶紧去给五阿哥收拾东西,准备去田庄的事情,此次前去是为了秋收秋种之事,想必要多待两天,东西要准备齐全些才行。 郭宜可不知道她宫中有个小太监正在为情所困,因为她在忙着哄儿子,胤禟听说自己不能去田庄,很是不开心,他可想去和那克出玩了呢。 胤禌可不知道哥哥正烦恼着,瞧着哥哥趴在炕上,立马翻身爬了上去,坐在哥哥的背上,嘴里还念着“驾~” 胤禟被压住,立马开始告状,“额娘,十一长胖了,好重哦,我都喘不过气了……” 说着,还故意大口大口喘气。 郭宜无奈,将胤禌从胤禟的身上抱下来,“这是哥哥,不是马。” 之前有奴才为了哄胤禌,趴在地上让胤禌骑马,被她看到便制止了,后面没有人再这么干,但是胤禌却是记住了那种感情,动不动就坐在人身上,脑中要骑马。 胤禟一个翻身,胤禌又飞速地窜了过去,非要跟哥哥贴贴,还啃了哥哥的小脸蛋一口,吧唧嘴。 被弟弟糊了一脸口水的胤禟也不恼火,抬起头,将脸放在七哥哥的腿上,蹭干净之后,又滚到了一边,“我也想出去啊啊啊~” 胤祐…… “你阿玛不在宫中,自然是没人带咱们出去了。”郭宜将还要使坏的胤禌薅了过来,找了一个小布偶塞进他的手中,免得把胤禟搞烦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掉金豆豆。 胤祐有眼力劲儿地拿起另一个布偶,同胤禌一起玩起来,他最喜欢黏糊糊的宝宝了,越黏他,他就越喜欢。 胤禌一见有人愿意和自己玩,立马开心地飞起来,“哥哥”地叫个不停。 郭宜知道胤祐心中总有些不安全感,胤禌这种纯天然的过度依赖于他而言,正好是一种治愈,便由他去了。 “唉……玛嬷去不去啊?”胤禟翻了个身,双手托腮,撅着屁股问道。 “问过了,也不去。”郭宜说道,这些都想过了,事实就是想出门,没辙! 一见九哥哥趴着了,胤禌一把丢下手中的布偶,又要朝着胤禟那边爬,胤禟见状,哧溜一下坐起来,坚决不给胤禌机会。 骑马的机会没有了,胤禌呆在原地,委屈巴巴,瘪着小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曾经胤禟用这招制霸翊坤宫,如今后继有人。 胤禟被弟弟的小眼神看得心软,妥协道:“只能一会会哦。” “哥哥……”胤禌欢快地继续爬着,在胤祐帮助下,趴在了胤禟的背上,一挥小手,“快!” 胤禟苦着脸,爬了两步,就趴在炕上不动了,胤禌意犹未尽,还想继续玩,胤祐拿出自己最近新打磨出来大玻璃球转移了弟弟注意力。 这玻璃球有成□□头大小,里面有漂亮的绿色的花纹,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一见到这个东西,胤禌就不闹着骑马了,抱着玻璃球就嘿嘿笑着,胤禟凑过去,“让我瞧瞧。” 是九哥哥的要求的话,胤禌还是十分愿意的,小手捧着玻璃球,递到九哥哥的面前。 胤禟接过来,连连哇了好几声,简直是爱不释手。 胤禌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哥哥还给自己,只拿自己的小眼睛瞅人。 胤禟无语…… 将玻璃球还给弟弟,他才不屑抢弟弟的东西呢,又看向一旁的胤祐,噌噌噌地挪过去,靠着哥哥说道:“七哥哥,禟禟也想要可以吗?” 面对胤禟,胤祐从来不会说“不”字,但是此次,他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尝试了许多次,就只有这一个……” 越到后面,他声音越小,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胤禟面露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了,“七哥哥加油,禟禟相信七哥哥以后一定可以给禟禟制作出更大更好看的呢。” 胤祐干了这碗鸡汤,瞬间感觉自己还能再回去加把劲儿。 与胤祐一样有干劲儿是胤祺,十月份的时候,从广东传来消息,说是御稻米在广东种植成功了,在霜降之前他们成功收获了第二次的稻米,且产量喜人。 两季稻的成功意味着南方粮食的产量在未来极有可能翻上一倍,这件事无论对于当地百姓而言,还是对朝廷而言,都有极大的好处,百姓们可以丰衣足食,朝廷也会有充足的粮食储备。 为了确保百姓的生存,自打皇上登基以来,严格禁止哄抬粮食价格,就是担心一旦遇上灾年,有些商人发国难财,若是有了充足的粮食储备,这种矛盾会缓和一些。 所以,康熙一回宫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走起路都带着风,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之后,便来了翊坤宫。 翊坤宫内一片祥和,胤祺正在翻看道保给他找来的农业书籍,胤祐手中拿着个类似孔明锁的东西钻研着。 连向来调皮好动的胤禟都抱着弟弟在故事,故事书是郭宜新画出来的司马光砸缸。 康熙生怕惊动了这个氛围,悄无声息地在一旁立了好一会,还是郭宜搁笔伸懒腰的时候,被黑乎乎的人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了人,“臣妾给皇上请安。” 郭宜的话一下子惊醒了众人,几个孩子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行礼。 “罢了,都坐下来吧。”康熙说道,拉着宜妃坐到了炕上,“胤祺今儿怎么在翊坤宫?” “回汗阿玛,儿臣今儿早上从田庄上回来,便在翊坤宫休息一会。”胤祺赶紧说道,他原本一回宫就应该去阿哥所的,但是阿哥所哪有翊坤宫舒服呢,所以他便在翊坤宫偷偷懒,谁知道汗阿玛怎么就突然来了呢? 康熙知道胤祺的想法,但想到儿子有功,便想着放纵一次也没什么,阿哥所的环境却是比不上翊坤宫,况且在翊坤宫,胤祺也很自觉地在学习,并未偷懒。 “那就好好歇歇。”康熙说道,又看向胤祐,“朕听说你制作出了玻璃镜?” 郭宜让堇姑姑将自己桌上的那块镜子拿过来。 “回汗阿玛的话,只是造出来一小块比较完整的,配方和技术都在调整之中。”胤祐老实地回答道,基本技术掌握了,但是成品显然不如舶来品那般完美,他还想再改进一二。 康熙接过堇姑姑呈上来的玻璃镜,镜子有玉盘大小,用银镀金丝包边,镶嵌着碎宝石,闪烁极了,镜面平整,光可鉴人,比起西洋人带过来的那些也逊色。 康熙瞧着欢喜极了,在手中把玩着,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种好东西自己为什么不是第一个拥有的? 第210章 胤禟新主意 “此镜只有一面?”康熙开口问道。 胤祐不明所以,点点头。 “送到了宜额娘的身边?”康熙又问道。 饶是胤祐想假装没有听明白,也是不可能的了,他道:“这面镜子做得不够好,怕汗阿玛嫌弃。” 康熙啧了一下,继续故意说道:“不怕宜额娘嫌弃?” “宜额娘说儿臣做成什么样子她都喜欢。”胤祐害羞,耳根发红,低着头呐呐道。 康熙…… “胤祐能工善巧,做什么臣妾都喜欢的,再说,皇上的私库里尽是些奇珍异宝,怎会稀罕这点小玩意儿呢?”郭宜笑着说道,吃儿子的飞醋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康熙……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稀罕这点不成器的小玩意儿吗?不对,他稀罕的哪里是这点小玩意儿,他稀罕的是独此一件之时,儿子想到是自己。 但是这种黏糊糊的话,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呢? 他怀疑宜妃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说不出这样的话,还故意来刺激他。 郭宜朝胤祐使了个眼色,胤祐立马会意,恭恭敬敬道:“此物乃是儿臣初次尝试之物,不够完美,待儿臣能制成更为精美之物后,再进献给汗阿玛。” 一个镜子还能多完美呢?明知道胤祐这些都是哄他开心的,明知道这是母子俩给自己台阶下,康熙还是忍不住笑了,他道:“那朕可等着这天呢。” “儿臣遵旨。”胤祐起身拱手行礼。 “一面镜子算什么,若是能造出许多来,让普通人也用得起,那才是大本事。”郭宜说道,能制出好玻璃镜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担忧这东西和御稻米一样,成为皇家独有之物,那可就不美了。 康熙想的倒不是什么普通大众,而是想到若是这个东西能卖出去的话,户部要增收多少。 他现在正缺钱,由此正儿八经的生财之道何乐不为呢? 故而,他附和地点头赞同道:“你宜额娘说得有道理,能造福百姓自然是更好的,就如同你五哥那样。” “儿臣知道啦。”胤祐说道,他会向五哥学习的,让宜额娘也能以他为骄傲。 “此次啊,你参与设计的战船在雅克萨一战中起了大作用。”康熙说道。 一听到“雅克萨”个字,郭宜立马支起了耳朵,想要看康熙到底说什么。 在此次的雅克萨之战中,他们采取的是闪电袭击加上长期围困的政策,起先利用大战船在前挡住视线,待靠近尼布楚支援雅克萨的物资船后,小船从大战船身后闪电袭击,迅速截下运送的物资,如此两次,断了雅克萨的补给。 之后,又在雅克萨城的南、北、东面掘壕围困,在城西河上派战舰巡逻,但凡出城寻找物资或是逃跑之人就地诛杀,如此四十天后,雅克萨等不来尼布楚的支援,也没有办法去附近的部落掠夺,弹尽粮绝后,大开城门投降。 非是尼布楚不支援,而是大清的战船就泊在尼布楚的城外,将罗刹人所有支援雅克萨的船只全部击沉,其自身则是不返航,只依靠着小船往来补给,之后也采取同样的围困政策,甚至于,只坚持了十天,尼布楚的守军便投降了。 此次清军出动了两千余名士兵,拿下了两座城池,前些时候,罗刹人的摄政王索菲亚已经答应遣使前来协商边界之事。 康熙道:“此次胜利实属不易,罗刹人人数虽少,但城坚炮利,火器充沛先进,乃是大清火器营难以比拟的。” “自当要更加珍惜。”郭宜附和了一句,“咱们应该缴获了不少的火器吧,倒不如看看能不能自个儿生产,玻璃镜也好,火器也罢,今日咱们敞开国门收到的是贡品,他日说不定就是炮火叩关了。” 这也正是康熙的担忧,禁止海上贸易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一旦引得西洋人的觊觎,再次出现尼布楚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 “若是可以,皇上要在尼布楚开商榷吗?”郭宜忽然问道。 康熙之前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宜妃提出来之后,他还是有几分心动,罗刹人屡屡南下,无非就是觊觎大清的财富,与索菲亚商定必然会将两座城池收回,之后要派重兵把守。 在此情况下开放商榷,以交易置换有无,也不怕罗刹人偷袭,倒是为一桩好事儿,而且听前方将士来报,说这罗刹人富有极了,金银珠宝都是成箱地缴获的。 “宜妃的想法不错,若要开放商榷也只能在城外,万不能让罗刹人进城。”康熙说道,这两座城池才回到自己手中,万一大批罗刹人进城使什么坏,那便不妙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待到条约签订之后再说。” 郭宜点头,若是可以开放北方的对外贸易,对于东北地区意义非凡,当然康熙说了要等条约签订之后,那都是后话了。 说到对外贸易的事情,康熙再次想起了火器这个事情,他细细打量了胤祐两眼,看得胤祐背后发毛,整个人都恨不得缩起来。 “皇上在想什么?怎么盯着胤祐不放?瞧把孩子给吓得。”郭宜笑着说道。 康熙道:“胤祐,你还记得朕曾经赏赐过你一把□□玩具吗?” 胤祐当然记得,那可是他的船模比赛获得的奖励呢。 “拿来朕瞧瞧。”康熙说道。 郭宜让堇姑姑去取了,她心中有些小激动,似乎有一点点要猜到康熙想要干什么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宜妃,可想到朕要做什么吗?”康熙扭头看向宜妃,他坚信宜妃与之心意相通,定然能猜到几分。 郭宜一时间不知道康熙这是试探还是询问,犹豫了一会,才道:“您是想让胤祐一起研究火器?” 康熙哈哈大笑,“宜妃果然知我。”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是您都快把答案写在脸上了,不想猜出也没有办法啊。 “儿臣真的可以吗?”胤祐小手握拳,心中激动。 康熙接过呈上来的□□,在手中掂了掂,其上已经被摸得十分光滑,甚至可以说盘出包浆了,“胤祐很喜欢?” 胤祐被戳破心思,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汗阿玛送的,儿臣特别喜欢。” 在翊坤宫必须要对这些话免疫,否则很容易就会上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康熙听到这话,心中十分高兴,“那朕让你去研究火器可好?” “真的吗?”胤祐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上前两步,抱着拳头,小脸兴奋得通红,反复确认道,“汗阿玛说的是真的吗?” 很少能见到胤祐这般情绪外露的样子,康熙目光直视胤祐,认真地回答道:“自然是真的。” 之前让胤祐去私库的时候,他就看到胤祐对火器感兴趣,所以后面才会送他这个玩具当礼物,如今恰逢好时机,他便在后面推一把,又何妨? 得到康熙的回答,胤祐心中高兴得地原地打转,又蹭到宜妃的身边,仰着小红脸小声地说道:“宜额娘,汗阿玛让我去研究火器了哎。” “对啊,那你要感谢汗阿玛哦。”郭宜摸了摸胤祐红到生烫的小脸,笑着说道,不止胤祐很高兴,她也很高兴,在历史进程中,热武器的破坏力非常强大,要是不想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硬实力是一定要有的。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祐立马意识到自己还未曾向汗阿玛谢恩呢,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康熙哈哈大笑,“无事无事。” 他又有些感慨道:“你与胤祺两人,可谓是朕的左膀右臂。” 此次雅克萨之战中使用的战船,正是胤祐设计的前部,而那些往来速度快如闪电的小船则是完全出自胤祐之手,此子大有作为啊。 “胤祺。”康熙又看向另一个儿子。 “儿臣在。”突然被点名,胤祺还有些小紧张,目光盯着汗阿玛,他可不想去搞火器。 “你可知道广东的两季稻已经成功了?”康熙低头看向儿子。 原来是这个事情,胤祺在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道:“儿臣知道。” “两季稻的成功是咱们大清朝天大的喜事儿,朕已经决定了,在广东各地大力推行两季稻,争取让广东地区明年的水稻产品翻一倍。”康熙说道,若是能严格施行,那就不是翻一倍的事情了,毕竟御稻米的产量远比普通稻米的产量要高上许多。 “儿臣恭喜汗阿玛。”胤祺赶紧说道,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有上升到这个层面,只是觉得自己的付出有所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先前同朕说,想要各地各个节气的具体情况,朕已经派人去收集了,想必过些时日便能有消息了。”康熙说道,上次胤祺主动找自己,说是要这些东西,难得儿子主动要求,康熙当然是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怎么胤祺从来没有提到这件事?郭宜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未曾听你提起过?是何时的事情?” 胤祺正欲回答,忽然听到康熙咳了一声,他赶紧闭了嘴,在心中反复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是那克出进宫那日。” 郭宜满腹狐疑地瞅了一眼挤眉弄眼的两父子,不知道他们到底搞什么鬼,这事儿听起来是件好事,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康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胤祺立马闭嘴低头,一声也不吭了。 “瞧你们两父子这样子,倒是让我生出了探究的心思,该不会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儿吧?”郭宜轻笑地瞧着两个人,故作调侃之意。 胤祺嘴巴动了动,迫于汗阿玛的淫威不敢开口,只能老老实实接受额娘的怀疑,心中委委屈屈。 “怎么可能?胤祺向来心思纯澈。”康熙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 好的,知道了,不是胤祺干的,是你干的,郭宜心中清明,也不会在孩子面前拆康熙的台,笑着说道:“那便好。” “前些时候,朕收到了福建巡抚发来的奏折,其上提及一事,朕十分好奇。”康熙说道。 明知道康熙是在转移话题,然而郭宜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何事能让皇上都起了好奇心呢?” “他在奏折上说,自胤祐去了福州,只喝热水,且勤洗手,用蚊帐,百姓争相效仿,去年夏季之时,福州一地,腹泻、高烧等多种常见疾病的发病率低了不少。”康熙说道,初闻此事,他也啧啧称奇,后想起宜妃似乎提起过多喝热水这件事,心中顿时觉得巧哉妙哉。 郭宜哭笑不得,现在小学生常识——饭前便后要洗手,野生水域寄生虫。 胤祐一脸懵逼,自己什么时候还带动了这个风气? “原来是这个事情,疾病少发对于百姓来说是好事了。”郭宜说道,不然怎么会有“生病两年,回到解放前”这样的戏称呢? “确实是,福建巡抚在奏折上说,他已经将此事告知各州县,让百姓们效仿,若真有效果,朕便以太医院的名义告知天下。”康熙说道,之前治疗小儿惊厥的方法已经让太医院整理成册,不过还没有下发出去,这种惠及百姓之事,应当公告天下的。 “皇上大义深然。”郭宜说道,这个应该属于公共卫生事业了,可惜如今的医术还属于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致使许多精妙绝伦的治疗方法和药方最终失传了。 “宜妃惯会哄人开心。”康熙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梁九功,带诸位阿哥去尝尝朕从边塞带回来的特产。” 梁九功知道皇上是要和宜妃商量事情了,赶紧领着几位阿哥出去了。 郭宜猜不到康熙突然又抽哪门子的疯,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水,静静地等待康熙开口。 “宜妃。”康熙良久开口道。 “臣妾在。” “朕,想封你做贵妃。”康熙说道。 好在郭宜非常有先见之明,在康熙开口的时候就将茶碗放回桌上,不然此时定然是端不住。 “皇上,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郭宜挤出一个笑容。 “按照礼制,贵妃之位有二,如今钮祜禄氏为其一,封你为其二如何?”康熙看着宜妃说道,如今的宜妃不似刚进宫那般张扬鲜活,但是一举一动却是有其独有的气质。 郭宜捏了捏手指,稳定自己跳得如同西北大鼓的心跳,乖乖哎,做贵妃呢,听起来可太诱惑了,“得皇上厚爱,臣妾自认为没有什么能封赏为贵妃的功劳。” “你为朕育有子,又抚育了胤祐,胤祺与胤祐又如此出色,岂不都是你的功劳?”康熙说道,“况且,此次战争,鄂普库一马当先,勇入敌军还全身而退,实为勇猛,是我大清的良将,而你又为朕排忧解难,朕已经不知道如何赏赐才好,不如给你封个贵妃吧。” 所以鄂普库没事,郭宜心中提着的某处终于安定了,又瞧着沉浸在自己想法中无法自拔的康熙,心中默默叹气,你确定你不是敌方派来的奸细或者我方的猪队友吗? “有皇上这番心意,臣妾心中感动不已,然皇上所言,皆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居功。”郭宜婉拒,又道,“大清江山稳固,皇上宠爱,孩子孝顺,已经是上天对臣妾最好的赏赐了,臣妾不敢妄求太多。” “行吧,此事先搁置,容朕好好想想。”康熙见宜妃不愿意接受,倒也没有强求,这不过是他刚刚忽然想起来的,确实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皇上要是实在是不知道赏赐臣妾什么,不如等开春之后,允许臣妾去田庄上小住些时日吧。”郭宜说道,其实她是想要金银钱财的,奈何不能直白地提出来,毕竟人设不能崩。 康熙倒是没有想到宜妃会提出这个要求,想到上次去田庄最后闹出一系列事情,想来是没有尽兴的,便答应了。 见康熙答应了,也没有再提贵妃的事情,郭宜心中松了口气,又胡乱聊了几句。 等到康熙走后,郭宜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估计皇上的下一站是皇贵妃那处,今晚也会歇在那里,以示对皇贵妃的尊敬,康熙这些路数看久了,连猜都不用猜了。 堇姑姑上前给她捏了捏肩膀,说道:“娘娘拒绝了个好事呢。” 郭宜闭着眼睛,感受堇姑姑的力道,说道:“好事也要有那个命去享受才行。” 她现在算是背靠康熙,又有皇太后相助,加上皇贵妃和贵妃的喜欢,可以在后宫横着走。 但是,一旦成了贵妃,第一个被冲击的就是她与皇贵妃、贵妃的关系,她将会从盟友变成竞争对手,而且还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除非皇贵妃变成了皇后,否则她最好做一辈子的宜妃。 反正她现在有康熙的宠爱,将来有儿子赡养,根本不在乎什么贵妃之位。 “娘娘所言极是,如今稳妥为宜,道保少爷和鄂普库少爷根基未稳,还是稳扎稳打毕竟好。”堇姑姑说道,同时惹怒了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可不算什么好事儿,京城是这些世家的地盘,暗中使个绊子,那也是要了人命。 “你去把胤祺叫过来。”郭宜想要问是康熙到底和儿子说了什么,要是之前,她定然不会打听,但是康熙闹了这么一出,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胤祺被叫过来时候,已经知道额娘想要问什么了,立马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说了出来,“所以汗阿玛问儿臣对小七受了那么多赏赐有没有什么想法。” 原来是这个事情,郭宜招手,让儿子靠过来,“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儿臣说有点羡慕,不过小七太小了,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汗阿玛对他更好也是应该的啊。”胤祺说道,还为自己的羡慕有些许不好意思。 郭宜笑着,轻轻拍了拍胤祺的背,赞赏道:“胤祺长大了啊,知道心疼弟弟了,羡慕就羡慕吧,谁都会羡慕的。” 听到额娘这么说,胤祺才有些心安,他又道:“额娘不会觉得我不如小七吧?” “怎么会呢?”郭宜伸手捏捏他的脸。 胤祺已经不是最初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小团子了,许久未同额娘这般亲昵了,十分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一下。 “你汗阿玛今日有个事情没说,你想知道吗?”郭宜看着儿子说道,这事儿还是她听皇贵妃说的,倒是可以说给胤祺听听。 “什么事?”胤祺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今年,直隶、江南、湖广、甘肃等地有多个州县受灾,其中甘肃有大量种植洋芋,在粮食减产的情况下,百姓依旧能够填饱肚子。”郭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骄傲地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真的吗?”胤祺眼睛亮了亮,握着宜妃的手,又问道,“儿臣真的做到了吗?” 郭宜点点头,说道:“咱们之前说的让百姓不饿肚子的事情,做到了。” 胤祺松开额娘的手,高兴到原地挑了挑,昔日在后院立志的场景还依稀可闻,如今便已经初见成效,他实在是高兴得不得了。 郭宜由着他高兴了一会才说道:“额娘听说你找汗阿玛要了一份各地的气候,以后你便会知道,影响庄稼生长的除了温度和雨水,土地也很重要,什么样的地方适合种植什么样的作物是有规律的,强行推广只会伤农,知道吗?” 按照这种趋势,以后朝廷肯定会推广其他的作物,然则政令下发到各个地方说不定会变了味,上面说的建议,下面说的命令,百姓的土地想种什么,应该由百姓说了算。 她可不想听到官府逼迫百姓铲掉现有作物种植某某这种荒谬的事情。 胤祺点头,又说道:“假如种植别的作物确实效果更好呢?” “百姓又不是傻子,你要是种得好,他们能不跟着吗?”郭宜失笑,人都是逐利的,知道这样做会更好的时候,都不用劝导,就会跟风了。 好像也是这样子,自打番柿、辣椒在店铺卖得好,不少人主动上门买种子,还有外地人专门过来想要买一些回去种植,所以额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额娘说得对。”胤祺爬上炕,坐到额娘的身边,好不容易同额娘有机会说说话,他还想多同额娘取取经呢,“额娘再同儿臣多讲讲呗。” 郭·百科全书·宜在脑海中拼命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与农业相关的新闻,奈何社会头条一般都是情杀这种,很难想起什么农业相关的,唯一一个还是“杂交水稻之父”袁老。 “对了,额娘曾经听说过一个传奇。”郭宜说道。 听到要讲故事,胤祺来了兴致,他拖过一个的大迎枕,趴在上面,等着额娘的下文。 郭宜思索了一会,“传说呢,有个人会种植作物,他呢,一心想要种植出产量很高的作物,解决百姓的饥饿问题,旁人觉得是异想天开,但是呢,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经常在田间地里走动,突然有天就发现了有一株农作物长得与众不同。” “然后呢?他成功了吗?”胤祺忍不住问道。 “他心中惊喜,将这一株种子收起来,之后再种植,发现这株作物的种子种植出来作物产量明显高于其他的种子,后来他在田里又发现了几株长势不同的植株,经过验证,是田里种植作物与其他品种的作物相互杂交而成,于是他用人力去试验这个杂交的过程,发现杂交之后作物产量大大的提升。”郭宜继续说道。 “怎么像是汗阿玛呢?”胤祺若有所思地说道。 被胤祺这么一提醒,郭宜还真觉得有点像是在讲述康熙种植御稻米的事情,嗐,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 “你别急,听额娘继续讲完,之后呢,这人又试验了好几种的杂交之法,研究出不同的稻种,有的呢,口感好,有的呢,抗倒伏,有的呢,产量高。”郭宜说道,“一年又一年,花了几十年的工夫,他最后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让百姓们都吃上了米饭。” “稻米有这么多品种吗?”胤祺好奇道,“还有杂交之法真的这么厉害吗?” “额娘没有种过地,哪里知道真假呢,不过额娘倒是知道种果树的时候会有嫁接之法,不知道是不是有相似之处。”郭宜当初浏览袁老的新闻之时也没有去细看这个杂交水稻到底是怎么研究出来的,真要让她给儿子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恐怕只能再穿越回去百度一下。 胤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树的嫁接之法倒是听说过,要不等开春之时,各地种植高手回丰泽园了再讨论一番。 “你知道这个人还有哪点厉害吗?”郭宜说道。 胤祺摇摇头,这已经很厉害了啊,解决了天下百姓挨饿的问题呢,要是这人真实存在,他一定要拜他为师,好好学习一番。 “有些地方天然形成了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土地,他却是培育能够增产的作物种子,厉害吧?”郭宜说道,没错,她说的就是海水稻。 这何止是厉害了,简直就像是额娘杜撰出来哄他的人物,胤祺嘴巴动了动,说道:“额娘,你该不会说的是神仙吧?救苦救难的那种仙人?” 郭宜……咱们在讲科学呢! “说不定是呢。”郭宜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所以呢,你要走的这条路还很长,要解决的问题也很多,你的优势在于,如今你汗阿玛全然相信你,可以调动这天下的资源为你所用,也正因此,他对你有所期望,切莫辜负。” 胤祺点点头,又说道:“儿臣也不会忘记与额娘说的,让天下人都吃饱的想法,终有一天,儿臣一定会实现的。” 郭宜笑着拍了拍儿子小肩膀,“那额娘可等着那天。” 胤祺信心万丈地嗯了一声。 胤祺是翊坤宫第一个进学的人,如今第二个就是胤祐了,康熙说让他跟着研究火器一事,就给指派了一个师父,听说还是位名师,叫做戴梓。 早在康熙十年年间,便向康亲王进献过连珠火铳,前些时候,荷兰遣使来了清朝,给康熙进贡了枝“蟠肠鸟枪”,康熙命他仿制,等到荷兰使者启程之时,戴梓已经仿造完成,于是康熙回赠了荷兰使者十枝。 若说这里面没有康熙故意打脸的意图,郭宜怎么都不会相信,但是也从侧面反映出戴梓此人确实是有些能耐的,胤祐若是跟着好好学,必然有所长进。 胤祐学习火器知识的地方也安排在了昭仁殿,与其他阿哥不同的是,他只用上午跟着学一会,下午便在翊坤宫自己学习,当然也不用起那么早了,吃住都在翊坤宫,引得胤祺嫉妒不已。 为了让胤祐好好学习,康熙还找了不少与火器相关的书籍送给胤祐,比如说出自传教士南怀仁之手的《神威图说》《形性之理推》,这两本书简直为胤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要捧着。 郭宜见他痴迷不已,不得不限制他看书的时间,勒令晚上不许挑灯夜读,生怕他年纪小小便近视了,这个时代还没有严格测量度数仪器,真要近视了还挺麻烦。 所以胤祐便上午上课,中午抽出一部分时间看书,下午的时候再去造办处溜达,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郭宜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胤禟意见却是大了,坐在那儿嘀嘀咕咕,“七哥哥回来了也不同禟禟玩,哼,好气哦。” “那你要和七哥哥绝交吗?”郭宜坐在一旁翻看内务府送来的花样子,准备给孩子们挑几个好看的制成新衣。 “不要。”胤禟摇头,他才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和七哥哥绝交呢。 “那你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能和七哥哥玩到一起的。”郭宜指了指一个小豹子头花纹,让堇姑姑记下来。 胤禟双手托着下巴,十分愁苦,能有什么呢? “你最近没有去找六哥哥了吗?”郭宜合上图册,递给堇姑姑,又抿了口热水。 “说起这个,儿臣就很生气。”胤禟又开始气呼呼了,简直就像是一只河豚,“六哥哥说最近要去永和宫,不能跟儿臣一起玩了。” “哦?”郭宜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年关将近,皇上肯定会让胤祚回永和宫住上些时日,免得大家流言蜚语的,不过以皇贵妃的谨慎,自然会做妥善安排,既然没有特意通知自己,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吧,“永和宫距离咱们翊坤宫有些距离,你六哥哥估计也怕你累了吧,额娘让人注意着,要是六哥哥去皇贵妃请安,你就去找他好不好?” “只能这样子了。”胤禟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点点嫌弃的神色,“可是儿臣最近只能和十一一起玩了啊……” 原来症结在这里,郭宜笑了笑,“你不想和十一玩?” 胤禟的表情有点小纠结,“也不是不想,他太黏人了,儿臣有些受不住呢。” 黏人精还有嫌弃别人黏人的时候,这可真是太稀奇了,郭宜笑着说道:“那你想和谁玩呢?” 胤禟想了一圈,还真没想到一个现在能同他一起玩耍的人,哥哥们倒是好玩,但是一个个都要进学,弟弟们又太黏人了。 “算了。”胤禟长叹一口气,“儿臣下午同七哥哥去造办处耍一会,可以吗?” 瞧着胤禟故作大人的模样,郭宜没有半分违和,只觉得十分可爱,“那要问问你七哥哥,看他愿不愿意带你去造办处。” “七哥哥一定愿意的。”胤禟说道,他爱新觉罗·胤禟是全皇宫最可爱的人,七哥哥肯定会想带自己一起去的。 也不知道胤禟用了什么办法,胤祐还真的同意了带他一起去,郭宜让堇姑姑陪胤禟去了一次,打点一下人,免得胤禟过于“热情”,连累胤祐一起被嫌弃。 不过,她似乎低估了胤禟讨喜的程度,据堇姑姑所言,胤禟去了造办处,受到了上上下下一致欢迎,达善亲自带着胤禟四处闲逛,还非常耐心地一一解释了各处负责的东西。 胤禟眼花缭乱,那小嘴哇哇地就没有停下来过,还十分讨巧地夸着达善,“这些都您管着的吗?那您太厉害了吧!” 听得达善心花怒放,恨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在哪里。 自打去了一次,胤禟就迷上了造办处,他也不是学习技术,每日去了都在闲逛,摸摸这个,瞧瞧那个,跟领导来视察一样,好在年纪小,嘴上又会说讨喜的话,颇得大家欢喜。 郭宜见他老老实实的样子,也就懒得约束他,由着他去了,谁知道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胤禟就给她惹了些麻烦。 —— “你说什么?”郭宜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又问了一遍。 晋福苦着脸,又重复了一遍,“九阿哥带着奴才在宫中卖玩具呢。” 郭宜……她自然知道康熙对胤禟经商的态度,心里想着胤禟不出宫,便不会再卖菜了,谁知道人家现在想出了新的生财之道。 她觉得自己血气翻涌,眼前有些发黑,“卖了多久了?” “据奴才所知,已经有了两个时辰了。”晋福说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段时间了,赶紧汇报给宜妃娘娘。 “他人在哪里?”郭宜问道。 “刚刚听说去了咸福宫。”晋福回答道,他已经派人去找了,之前说的是在咸福宫,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换地方。 “本宫去瞧瞧。”郭宜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招来堇姑姑,耳语了两句。 堇姑姑点点头,按照宜妃的安排出了门。 郭宜倒是没走得太急,过了那一阵,她也就接受了,反正现在整个皇宫估计都知道九阿哥卖东西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到的时候,胤禟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小物件了,胤祚正站在他的身旁,“这些我都要了。” 胤禟小脸一亮,赶紧道谢,“多谢六哥哥了。” 胤祚抿了抿嘴唇,十分内敛地点点头,他之前没什么玩具,后来去了皇贵妃宫中,皇贵妃准备了些,胤禟和胤祐也送了点,他想买些给妹妹。 “额娘,我全部都卖完了哦。”胤禟兴奋地说道,得意地朝额娘晃了晃哗啦啦作响的钱袋子。 瞧着儿子单纯的笑脸,郭宜根本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罢了,也没人同胤禟说阿哥不能卖东西,康熙要是有意见,那他去跟儿子解释吧。 “禟禟真棒。”郭宜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冰冰凉凉,便将自己的小手炉塞进他的手中,“冷不冷啊?” “不冷。”胤禟一扬脖子大声说道,随后又凑到额娘的耳边,小声道,“其实有一点点冷,但是我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郭宜很想问什么形象,但是瞧着儿子嘿嘿笑着的表情,总觉得问不出什么好话。 “胤祚,胤禟要回翊坤宫了,你要不也去坐坐呀?”郭宜说道,“他前些时候还念叨你呢,好不容易见着面,要不去玩上一会?” 胤祚的手攥成拳头,他看了身边跟着的奴才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拒绝。 胤禟何等的人精,瞧着胤祚神色不对,立马就凑到跟前,“六哥哥,你是不是去了永和宫就忘记了禟禟呢?禟禟准备了好多东西呢,你要去玩上一会?” “多谢九阿哥的邀请,六阿哥还有事,就不去了。”奴才上前婉拒道。 “哪里来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主子都没有说话呢,轮得到你插嘴?”郭宜嗤笑道,瞧着面生,应该是德妃才安排过来的。 那奴才没想到宜妃的态度这么强硬,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嘴。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给六阿哥、九阿哥请安。”魏珠一路小跑过来,脸上还有些汗水,瞧见宜妃,就如同看到救星。 “怎么了?”郭宜明知故问道。 “皇上去了翊坤宫,说是有事呢,请您和九阿哥回去。”魏珠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知道了。”郭宜又看向胤祚身边的奴才,想了想,说道,“皇上也在,六阿哥一起吧。” 这……魏珠一愣,皇上没有说让六阿哥也去啊,不过宜妃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吧,他躬身道:“宜妃娘娘、六阿哥、九阿哥请~” 搬出了皇上,那奴才倒是不敢反对,只能一起跟去了翊坤宫,心中却是想着如何同德妃告状。 第211章 父子对峙 翊坤宫内,康熙一只手的手肘架在桌上,另一只手敲着膝盖,神色中带着几分气然,又有几分的不可置信。 郭宜率先进门,“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禟呢?”康熙偏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扬声道。 听到汗阿玛的声音不似往常的平和,胤禟哧溜一下缩到了胤祚的背后,用手指头戳了戳胤祚的后背,“六哥哥,你在前面走着,保护我。” 胤祚无奈,先走了进去,“儿臣给汗阿玛请安,九弟在儿臣身后呢。” 跟在胤祚身后的身后奴才也想跟着进去,却被晋福一把拦住,晋福笑呵呵地说道:“皇上和娘娘、阿哥们说话,岂有闲杂人等在里面的道理?” 梁九功掀了掀眼皮子,瞧见这一幕,对着众人挥挥手,自己也跟着退出来,还顺手掩上门。 那奴才…… 殿内,康熙看到胤祚,声音收小了点,温柔了不少,“胤祚也在呢。” “儿臣偶遇九弟,想来许久未见,便来翊坤宫玩玩。”胤祚说道。 康熙自然是知道胤祚回了永和宫,毕竟命令是他下的,只是…… “你若是想念胤禟,可将他接到永和宫玩。”康熙说道,他可不想胤祚一回永和宫就和胤禟断了联系。 郭宜慢慢整理自己的袖口,心道,瞧瞧,您这说的是人话吗?永和宫那种龙潭虎穴也敢让胤禟去? “还是不了,永和宫没有什么好玩的,儿臣自个儿都不知道能玩些什么。”换做生病以前,胤祚断然不敢说这样的话,可如今,他找到了一点快乐,也想要守住这份快乐。 康熙…… 他知道胤祚不想回永和宫,在胤祚出事之后,他让梁九功询问了伺候的宫人,知道德妃对他过于严格,胤祚过得并不开心,但是他也不能因此就否定德妃作为额娘的身份。 此次让胤祚回永和宫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德妃本就出自皇贵妃的宫中,胤禛放在皇贵妃的膝下养着,是因为当时皇贵妃是宫中主位,也说得过去,但是胤祚就不一样了。 先前身体不好的时候,还能说是离不开胤禛,加上德妃“病重”,放在皇贵妃宫中更为合适,如今人大好了之后,若还不回永和宫,旁人会说皇贵妃与德妃不合,仗势夺子,又或是说胤祚贪恋外戚权势,是为不孝。 “多谢汗阿玛关心,儿臣还是不用麻烦别人了。”胤祚拱手说道,他额娘对宜妃娘娘如何,众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什么证据而已。 宜妃娘娘未曾迁怒于他,也没有阻止他与胤禟往来,于他而言,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他怎敢再来翊坤宫给宜妃娘娘添麻烦呢? 康熙连着被拒绝了两道,心中不满,原本就因着胤禟的事情情绪不佳,如今更是脸色难看。 胤祚不怕汗阿玛生气,但是他担心汗阿玛责备胤禟,正手足无措之际,郭宜开了口,“胤祚,你下午可还有事?” 胤祚没想到宜妃会突然问他,下意识地摇摇头,立马就发现了宜妃的用意,该不会…… “皇上可瞧见了吧,胤祚说自个没事,可臣妾刚刚邀请胤祚来翊坤宫的时候,胤祚没说什么,倒是身后的奴才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拒绝,还扯谎说胤祚有事。”郭宜不满地说道,“难道臣妾这翊坤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 “胡说八道。”康熙成功被带偏了,他看向胤祚,“可有此事?” 胤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原本在皇贵妃的宫中时候,皇贵妃还隔三差五地派人来邀请胤禟过去玩耍,可自从回了永和宫,就没了音讯,咱们倒也不好舔着脸上门,前些时候,胤禟还提到这件事,说见不到六哥哥甚是想念呢。”郭宜添油加醋。 听到自己被提及,胤禟露出个小脑袋,“对啊,六哥哥都不想禟禟的吗?” 胤祚不好意思地摸摸胤禟的小脑袋,“自然是想的。” 可是他也没办法,一提起要出来,额娘的神色难看,嘴上倒不会埋怨什么,只是拿着那双幽怨的眼睛看着自己,让自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要不是今日要去给皇贵妃请安,他哪里能在路上遇到胤禟呢? “数日不见而已……”康熙无奈,不知道还以为离别三秋呢。 “六哥哥和禟禟最好了,数日不见,已是极限。”胤禟哼唧一下,理直气壮。 康熙没好气地说道:“你都未曾这般对朕!” 胤禟心虚,又缩回胤祚的身后,小声嘀咕道:“你又不喜欢我……哼……” 从来没有儿子同他说过这样的话,康熙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朕如何不喜欢你了?” “你今天要责备我……”胤禟说道,手指在胤祚的后背上画圈圈,还把自己的眼眶给委屈红了。 胤祚瞧着胤禟委屈的样子,对康熙投去了谴责的眼神,汗阿玛怎么能把可可爱爱的小九给惹哭了呢? “那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责备你?”康熙气得心肝儿直颤,这臭小子竟然敢说自己不喜欢他,他怎么不瞧瞧自己干的好事儿呢。 “禟禟不知道,禟禟很乖的。”胤禟将头道。 康熙很想拿个尺子去量量自己这个儿子脸皮有多厚,为何这般不知害臊为何物。 还没等他有行动,胤禟就仰着小脑袋,问道:“六哥哥,禟禟是不是很乖啊?” “禟禟最乖了。”胤祚使劲地点头赞同道,在他眼里,胤禟就是最乖巧的弟弟,“汗阿玛,九弟还小,若有错误,细心教导即可。” 要是换成别的人,康熙早就让他去看看大夫了,眼盲至此,简直令人无话可说,可说这话的偏生是自己的儿子,真是骂不得也打不得。 康熙瞧了一眼一直躲在胤祚背后的胤禟,有胤祚挡在前面,再这么绕下去,恐怕到了明天也说不到正事儿上去,“胤禟。” “在呢。”胤禟从胤祚的身后露出黑黑的脑袋尖儿,就是不肯与康熙对视。 “你为何要在宫中贩卖货物?”康熙问道。 “儿臣还想做几幅拼图卖给娘娘呢。”胤禟说道,这次时间门紧急,他只挑了一些成品出来。 卖给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够,还要卖给他的后妃,康熙一时间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如何?” “不知道啊,也不想知道啊。”胤禟歪着脑袋,别人怎么看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堂堂阿哥公然在后宫做出商人行径,为人耻笑。”康熙说道。 “可以叫我禟禟,也可以叫九阿哥,禟禟阿哥有点奇怪哦~”胤禟的食指撑着下巴说道。 郭宜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是什么鬼畜的谐音梗,比现在的天气还要冷。 康熙一时间门也没有绷住,笑了,严肃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秒钟便灰飞烟灭,他又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讲正事呢,别打岔,你可知,你最近所为,惹得后宫非议。” 试图插科打诨失败后,胤禟拖着胤祚在一旁坐下来。 “说商人奸诈,重利忘义,如同豺狗秃鹫,追逐血肉。”康熙故意把话说得难听极了。 “哦……”胤禟神色平静地哦了一声。 见胤禟无动于衷,康熙忍不住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想问的?” “豺狗是狗吗?秃鹫又是什么?”胤禟侧着身子,认真地问道。 失算了,康熙一时间门不知道从哪里接这个话比较合适,好在宜妃开口解了围,她道:“这是两种动物,大家常拿它们比作贪婪凶狠之人。” 胤禟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后陷入了沉思。 康熙以为他说点什么,比如后悔,比如再也不敢了……诸如此类的话。 谁知道,胤禟思考之后,就回了两个字,“好吧。” 康熙差点被噎了个半死,这小子是天生来克自己的吧,都说“儿女债”,他上辈子怕不是欠了胤禟半个国库,这辈子才做了他的阿玛,“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啊,他们买东西就成。”胤禟无所谓地对着手指。 “要是他们只说不买呢?”康熙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倒是要看看胤禟是如何想的。 胤禟扯着六哥哥衣袖,又开始叽叽咕咕。 “你在小声叨咕什么?说来朕听听。”坐得有些距离,康熙听不到他的碎碎念。 胤祚倒是听得清楚,他扯了扯胤禟的袖子,劝阻的意味很明显。 胤禟看看六哥哥,又看看阿玛,“没什么。” “胤祚,你让他说。”康熙冷笑道,他倒是想听听胤禟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只有汗阿玛这么看儿臣,觉得儿臣不好。”胤禟甩开胤祚的手,大声说道,这宫中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自己坏话,只有汗阿玛。 康熙…… “禟禟过来。”郭宜对着儿子招招手,胤禟先看了看康熙,被康熙一瞪,就哆嗦了一下,几乎横着平移到了额娘的身边。 郭宜忍不住点点儿子的额头,笑道:“你啊,又想招惹你阿玛,又怂成这个样子。” 被额娘戳中了心思,胤禟强行嘴硬道:“才没有呢!是阿玛对儿臣不满,旁人都没有这么说过儿臣。” “那旁人背后议论,你又如何知道呢?”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当面议论呢。 “阿玛又如何知道呢?”胤禟叉着腰,仰着下巴问道。 康熙……一时间门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朕就是知道。” 胤禟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额娘捏了捏脸蛋,声音都变形了。 “行了,额娘知道你想说什么。”郭宜将钱袋子递给他,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和六哥哥去偏殿数一下有多少的银子。” 胤禟先看了阿玛一眼,见阿玛一直瞪着自己,一下子抱紧自己的钱袋子,又如同螃蟹一般,横着挪到了胤祚身边,小声道:“六哥哥,我们走。” 胤祚见阿玛没有阻拦的意思,起身道:“儿臣告退。” 等到两人都走了,康熙叹息一声,“你就这么惯着他,以后怎么办?” “皇上说臣妾纵容,臣妾倒是觉得皇上纵容了。”郭宜说道,“您真要是生气了,估计上来便是一顿揍。” “朕是怕你心疼,不然早就动手了。”康熙说道。 郭宜很想说,她不心疼,你赶紧去揍吧,不过这就属于拆了康熙的台,说不定康熙一怒之下,真的去揍人了。 “皇上说臣妾心疼,皇上你不也是心疼吗?”郭宜说道,“您要是不心疼,如何这般担心胤禟?” 康熙被说中了心中的想法,又哼笑一声,“但是胤禟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只有朕一人在阻拦他。” “确实是只有皇上一人在阻拦他……”郭宜幽幽地说道。 康熙……还是揍一顿吧。 “朕这是为谁辛苦为谁操心?”饶是康熙脾气好,也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郭宜笑道,“胤禟才多大啊,如今不过是好玩罢了,日后如何还不好说,您这就急匆匆地说他不对,他能高兴吗?” 康熙语塞,他这不是…… “再说了,皇上您说他这是小儿顽皮,宫中也不会起什么流言蜚语,您要是把他的行为当真了,大家才会顺着您的话揣摩圣意。”郭宜说道。 “没人说胤禟?”康熙皱眉。 “总有那么一两个嚼舌根的人,但是谁会同三岁小儿计较这些东西呢?”郭宜说道,当然会有人计较,不过目的不一定是胤禟而已。 康熙沉默了一会,才道:“朕先前一直担心胤禟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实属低下,朕不希望他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的中伤。” 所以,有人拿捏了这份心思,想要挑拨他与胤禟的父子情,他一时不察,才有现在尴尬的局面。 “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郭宜问道。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康熙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别扭,他想辩驳一二,嘴唇动了动还是放弃了,他就是在乎胤禟这个小黏糊精啊。 “皇上担心胤禟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可是胤祺、胤祐走的路都与旁人不一样,臣妾当初若是犹豫了劝阻了,哪里会有两季稻?哪里会有洋芋?哪里会有战船奔袭?”郭宜神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几分力道。 康熙哑口无言。 郭宜轻笑一声,“起初有人说臣妾纵容胤祺玩物丧志,还是皇上帮忙摆平的,如今呢,也有人说胤祐不是臣妾亲生的,所以臣妾让他去造办处做些工活。” 康熙当然知道胤祺那件事,不只是旁人所言,当初他自己也是这般的误会。 “所以面对流言中伤的何止孩子,还有臣妾,也有皇上,如果臣妾怕了,皇上退缩了,那么他们也会自我怀疑。”郭宜说道,她并没有什么做母亲的经验,唯一一个亲生的胤禌还是奶娃娃,她根本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但是,她坚持的理念是,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做自己想做的一切,若是自己的爱好有利于社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康熙还是有几分犹豫。 郭宜半垂了眼眸,说道:“皇上若是真的不喜欢胤禟做些商人的行径,臣妾日后会好生教导的,左右现在还小,想要引导,也并非难事,但请皇上给个准话,免得叫臣妾提心吊胆的。” 瞧着宜妃平静的神色,康熙忽然理解了宜妃之前面临的到底是何种压力,暗道两声辛苦。 “皇上觉得如何?”郭宜问道,她把选择权交给了康熙,若是康熙不再阻拦,皆大欢喜,若是康熙阻拦,那就先潜伏一阵避避风头。 这……康熙一下子纠结起来,来翊坤宫的时候,他想的是一定要让胤禟这小子好好反省一下,日后不可再沾经商之事,来了之后,感觉经商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康熙犹豫之时,梁九功隔着门禀告道:“皇上,七阿哥回宫了,知道皇上在此,说是要来给您请安。” 喜色从郭宜的脸上一闪而过,她让堇姑姑去造办处请了胤祐回来,说康熙心情不好,让他哄哄,有了康熙的心头宝,事情看来是妥了。 “让他进来吧。”康熙说道,心中一松,他暂时还不想立马做决定,刚好胤祐回来,可以岔开话题。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给宜额娘请安。”胤祐抱着个盒子进来,认真行礼。 “起来吧。”康熙说道,“过来坐。” 自打胤祐从福州回来后,康熙对这个儿子简直喜欢得不得了,懂事又乖巧,能干又低调。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康熙好奇地问道。 “是献给汗阿玛的礼物。”胤祐说着,上前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到康熙的手中。 康熙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巴掌大小类似书册一样的东西,他好奇地将东西取出来,顺手将盒子放在桌上,欣赏手中的东西。 吧嗒一声,他打开了最外侧类似盖子的一面,露出的镶嵌在里面的镜子,康熙心下了然,将整个东西摊开,正面是个三折镜,背后是镶嵌的是珐琅美人图。 镜子、珐琅并非什么新鲜事物,但是组合在一起后,精巧的构思却是让人眼前一新。 “这是你最新做出来的?”康熙将镜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盒子里,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面想着摆在哪里既能让人看到,又不显得刻意。 “是,这个是儿臣亲手所做的第一个,特地献给汗阿玛,希望您能喜欢。”胤祐说道。 康熙哈哈笑起来,显然心情十分愉悦,“仅此一物,你送给了朕,如此孝心,朕自然是喜欢的。” 按道理来说,听到这样的夸奖,胤祐应该是高兴的,但是他神色露出几分惭愧,欲言又止。 “怎么?”康熙忙询问道。 “就是……”胤祐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此物并非独此一份,造办处的师傅做了好几个了。” 原是如此,但这也不影响康熙的好心情,他笑道:“无碍,朕都可以收下。” 他这么一说,胤祐的神色更加尴尬了。 康熙瞧出端倪,“行了,直说吧。” “这些三折镜全部被小九预定了。”胤祐支支吾吾地说道。 听到胤禟的名字,康熙有些微窒息的感觉,他问道:“胤禟要这么多镜子干什么?” 胤祐下意识地看了宜额娘一眼,这一眼正好被康熙瞧见,他跟着瞧了一眼从头到尾淡定喝茶的宜妃一眼,“直说无妨。” “小九说,他可以付材料费,然后把镜子卖出去后,再给大家分钱。”胤祐小声说道。 郭宜猫猫震惊脸,这事儿,她一点都不知情,她正在反思自己是哪里疏忽了,就看康熙怀疑的眼神扫了过来,她立马对天发誓,“皇上不用瞧臣妾,这可不是臣妾教的。” “确实不是宜额娘教的,这事儿是儿臣和小九商议的,宜额娘并不知情。”胤祐老实地说道。 “材料费?他哪里来的钱?”康熙笑道,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钱是儿臣和小九凑的。”胤祐说道。 “说实话。”康熙故意板着脸。 “还有五哥哥。”胤祐犹豫了一下,将五哥哥也供了出来。 康熙了然,他就知道,光凭胤禟和胤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毕竟他们的钱,大头都掌握在宜妃的手中。 郭宜淡淡地瞥了胤祐一眼,好家伙,这三个崽竟然背着自己玩了票大的,回头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胤祐被宜额娘这一眼瞧得拔凉拔凉的,低头不敢与宜额娘对视。 “你们缺钱?”康熙实在是想不出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不是。”胤祐又开始支支吾吾了,总拿着余光瞟着宜额娘,“儿臣不能说。” “你过来,在朕的耳边说。”瞧他这神色,事情应该与宜妃有关,但是又不能让宜妃知道,康熙心中好奇到不行,他太想知道他们在鼓捣什么了。 胤祐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贴在康熙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 康熙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神色也转为了赞赏,“原来是这样子,确实是不能让宜妃知道。” 郭宜……请问你们背地里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罢了,事出有因,朕这次就不与胤禟计较了。”康熙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又看向宜妃,“宜妃也不得追究,不得旁敲侧击,不得私下询问,这是旨意。” 事情转变如此之快,让郭宜简直不敢置信,她满头问号,看向胤祐:你是对汗阿玛下了什么迷惑神智的蛊虫吗? 对上宜额娘的视线,胤祐嘿嘿地笑了,微微害羞。 “宜妃?”康熙提醒道。 “臣妾遵旨。” 第212章 年礼 事情好像就这么解决了,也不知道胤祐到底同康熙说了什么,康熙不但不追究此事,反而还在旁人面前赞赏胤禟灵敏机警,让好几个想要挑拨离间的人没了话说。 事后郭宜也让堇姑姑去问了,那日,康熙是从储秀宫过来的,倒是王贵人通过贵妃提点了一句“林贵人”。 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郭宜还愣了愣,她不是疯了吗? 好在钮祜禄氏知道得更多些,细细说与她听。 自打小赫舍里氏没落了之后,林贵人的病便好了,在太医的调理下,早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过性子却是古怪了不少,往前说那是骄傲高冷,如今却是尖酸刻薄钻牛角尖。 复宠的原因和前朝脱不开干系,林贵人的父亲办成了好几件重要的差事,在皇上面前长了脸,后宫的林贵人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康熙去看了两次,林贵人一心悔过,加上确实有几分争宠的本事,本身也没大是大非的错误,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这……郭宜有些无语,只能感叹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果然不一样,这要换成她,肯定是无法接受林贵人这样的人,但是康熙不一样。 除了林贵人复宠之外,临近年关的时候,康熙一连好几个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郭宜之前的枕头风的缘故,胤祚搬去了阿哥所,康熙给的理由很简单:六阿哥“早慧聪颖,好学机警,当勤学早习”。 当然为了不显得是对德妃有意见,康熙还在永和宫留宿了两个晚上。 郭宜听说过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便是康熙卖身给德妃,换得儿子自由,真是可歌可泣。 另外一个事情,便是解了常答应的禁足。 郭宜对此并不惊讶,一般到了年底之时,各种惩罚都会取笑,以示对过年的重视,毕竟古代也讲究团团圆圆。 唯一让郭宜困惑不解的就是胤祐到底同康熙说了什么,能让康熙在短时间内迅速改变主意,且对胤禟的行为由责备变成了赞赏,但是很明显,这三个崽是不会说的。 郭宜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答案,胤禟这个臭小子还摇头晃脑背着小手扭来扭去,拿着鸡毛当令箭,“额娘,阿玛说不让你问的。” 郭宜点点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当初是谁帮你说话的? 不过郭宜也没有时间去纠结他们到底在背后密谋什么事情,年关将近,她也跟着忙了起来,除了翊坤宫上下的杂事以外,还有一些人会来送年礼,其中就有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刘贵。 这出去了一趟,刘贵变了不少,以前常常腆着个大肚子,现在肚子没了,人也黑了不少,倒是看起来精神些了。 “奴才刘贵给娘娘请安,给五阿哥平安。”刘贵上前行礼,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起来说话吧。”郭宜说道,初见刘贵只是还是前年的事情,一转眼的工夫,已经算是半个故人了,“听说刘公公已经升做管事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先前刘贵跟着朝廷的人去贵州、云南一带种植洋芋,虽未让当地百姓摆脱贫困,但是让他们勉强能够糊口,不再依赖于朝廷的补助,已经算是大功一件。 后来准备功成身退之际,胤祺这边又出了番薯,就让刘贵多待了一年,直到近来才回来。 听说刘贵回来了,胤祺立马开口找康熙要人,说要将洋芋和番薯的培育交给刘贵,康熙当然是愿意的,像刘贵这样的人,正是胤祺手下缺少的人才,要是能把他安排在胤祺的身边,对于胤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助力。 不过,刘贵是个太监,农事处又在户部的名下,按照大清律例,太监干政者,凌迟处死。 所以康熙不能给刘贵一官半职,只能让他在田庄上当个管事。 “这也是托了娘娘和五阿哥的福气。”刘贵拢着手说道,嘿嘿笑着,眼睛一眯倒是能到几分以往的神态,“奴才进宫之前,可没有想过能有一天还能再出去,这都娘娘和五阿哥施舍的恩德。” “本宫和胤祺也不过是牵桥搭线而已,还是刘公公的本事过人。”郭宜笑着说道,若是刘贵是个没本事的人,任凭她和胤祺把嘴磨破了,那也只是一团烂泥扶不上墙。 刘贵却是不认同,这普天之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怎么就他一个人成了,这都是宜妃娘娘和五阿哥的缘故,若是没有他们,自己还是那个在内务府无人问询的刘贵。 “娘娘和五阿哥大恩大德,刘贵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刘贵说着又给宜妃磕了两个头。 郭宜……这一言不合就磕头谢恩真是防不胜防啊。 原本以为磕完头就算了,谁知道刘贵又掏出一个木盒子,恭恭敬敬地呈上来,“这是给娘娘的谢礼,区区小物,还请娘娘笑纳。” 里面是一块通透的玉石原料,比不上康熙的私库,但是已经是中上品质的东西了。 郭宜心中“哦豁”一声,赶紧拒绝道:“刘公公言重了,这些东西您留着自己用就成。” 一听宜妃娘娘不要,刘贵又跪下,“奴才的俸禄够用的,奴才以后都在田庄上生活了,怕是没这么容易进宫了,还请娘娘笑纳。” 他现在还算是内务府的人,等到名册一改,他再想进宫就难如登天了。 郭宜见他神色极为诚恳,对着堇姑姑点点头,“日后胤祺还得靠刘管事多多照顾了,他年纪小,若是哪里不对,还请刘管事不吝赐教啊。” 刘贵倒不至于当了个管事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非常谦逊地拱手道:“此乃奴才分内之事,以后奴才和义子就多仰仗五阿哥了。” 义子?郭宜疑惑,开口道:“本宫记得你有个徒弟,又何时多了义子?” “这说来也是缘分。”提到这个义子,刘贵十分满意,三言两语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了。 这义子名叫永成,是当地村民的孩子,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不过整个村子都很穷,年成好的时候勉强能糊口,若是碰到灾年,村民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来的闲粮给别人,吃树皮草根也是有的。 刘贵瞧着他可怜,便偶尔给个杂粮馍馍,谁知这小子就认定了他,天天跟在他的身后上山下田,不下雨的时候还蹲在他屋子外头,赶也赶不走。 刘贵回程的时候,那孩子追出了一里多,刘贵不忍心,便将他一起捎上了,想着到了京城给找个安身之所,没想到旨意就来了,说让他不用回宫,留在田庄上就得了。 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在田庄之上了,刘贵干脆收了永成当干儿子,落户到自己名下,叫做刘永成。 “也是刘管事心慈,叫这孩子有了活命的机会。”郭宜淡笑,这两人都是彼此机缘了。 刘贵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出来了,显然对这个义子很是喜欢了,“也是奴才的福气。” 郭宜让堇姑姑送上来一个方形小木盒,“那就恭喜刘管事了,此物权当贺礼。” 刘贵推辞了一番,没有成功,还是收下了,毕竟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将这份恩情还到五阿哥的身上。 除了在翊坤宫拜见了宜妃娘娘,刘贵又专门去给五阿哥磕了头,胤祺十分激动。 算起来,刘贵还是带他入门的师父呢,如今又留在了田庄帮他培育洋芋和番薯,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 除了刘贵来谢恩,春桂也来了一趟,她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话本子的事情。 为此,郭宜将钮祜禄氏请到了翊坤宫,然而钮祜禄氏并不想出面,在春桂来之前,便躲到了屏风之后。 “奴婢给娘娘请安。”春桂毕恭毕敬地说道。 “坐着说话吧。”郭宜说道,给她赐了座,“如今年底了,是否清闲些?” “文华殿轻松了不少,武英殿可忙着呢。”春桂说道,他们每日去点卯就行,但是武英殿的人还忙着刊印的事情,“娘娘忘了,您的新故事书出了。” 哦对,司马缸……呸,司马光砸缸那个故事,郭宜心想,康熙的银子还没有给自己呢,下次一定要让他先付定金,她再动笔,拖欠稿费实在是过分急了。 “武英殿的人现在都在猜皇上的图册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春桂笑着说道,他们肯定猜不到是自家娘娘画的。 “上次的图册已经刊印完了?”郭宜问道,她说的是“揠苗助长”的那本。 “三日前,已经送去乾清宫了。”春桂笑着说道,若非皇上去东巡了,想必武英殿的那群人早就送过去了,何至于拖到今日才想起来。 郭宜点点头,年前就这两本图册了,她也不打算再画了,等康熙把稿费先结了再说,说到稿费,她便顺势问了一嘴,“那两个话本子如今如何了?” 先前春桂托了认识的书商帮忙私刻,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娘娘不问,奴婢也要提起这事儿。”春桂笑眯眯地说道。 瞧着春桂的神情,郭宜猜测道:“成了?” “不只是成了,简直就是脱销了。”春桂笑着说道,“那人跟奴婢说放在书铺的第一天就全部抢光了,他们那一个月都是十二时辰不间歇地刊印,再送往各地售卖,即便如此,许多地方还因为数量不够,出现盗版。” “可不能让盗版猖獗,容易挫伤书商和写故事人的积极性。”郭宜说道,作为一名创作者,她还是有版权意识的。 “谁说不是呢,但这也是防不住的事情。”春桂说道。 现在并没有法令限制打击这种盗版行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好在现在并没有网络,不然更加可怕。 “这次奴婢前来,还有件事。”春桂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宜妃,“这是话本的分红,共计一千五百四十两。” 郭宜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心中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学画画,应该去绿江、起点当个作者,穿越到这个朝代还不赚银子数到手软? 唉…… “辛苦你了。”郭宜将银钱收下,递给了堇姑姑,堇姑姑收下银钱回来之时,带回了一个荷包,还在同郭宜耳语了几遍。 郭宜笑着说道:“这倒是大方。” 说着,她让堇姑姑将荷包递给了春桂,“无心居士说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但见春桂要推辞,郭宜说道:“你先收下吧,说不定日后还要麻烦你,总是如此,她心中过意不去。” 这个她,当然是钮祜禄氏。 春桂闻言,试探地问道:“以后还有话本子?” 瞧着春桂这模样,郭宜忍不住笑道:“怎么?” “那书商说若是以后还有类似的话本子,让奴婢道,那书商并没有想到这本书会大卖,否则便不会提出分红的合作模式,不过如今书商想买断,这位无心居士也不会给他机会吧。 “本宫到时候问问她还想不想再写。”郭宜说道,钮祜禄氏并不缺钱,写话本子无非就是打发时间而已,所以她还真不肯定钮祜禄氏到底会不会再写。 春桂压低了声音,朝前探身问道:“无心居士还在这里吗?” 堇姑姑之前出去一趟,应该就是将分红给了无心居士,故而春桂有此一问。 “已经离开了。”郭宜说道,钮祜禄氏听完了话本子的情况就离开了,想来是觉得她们主仆二人还有些私密话要聊,不好留下来打扰。 春桂松了口气,她不确定写这个话本子的是皇贵妃还是贵妃,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连累了宜妃。 至于,为什么不是宜妃?春桂很清楚自家娘娘的笔迹,也看得出来那话本字里行间透露出语言习惯与宜妃完全不一样,除非宜妃娘娘提笔便换了个人,否则无心居士肯定另有其人。 “你上次提到的李正敏大人的事情如何了?”郭宜问道。 春桂神色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奴婢问过李大人了,他说若是奴婢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在家中帮他打理书籍资料。” “你不愿意?”郭宜反问道。 “家中总是有操不完心的繁琐之事,哪里有闲心做现在的事情呢。”春桂叹气道,她很清楚一旦自己成了呆在家中的夫人,便会同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般被困在琐碎之事中,哪里有现在这般自由呢。 郭宜在心里偷偷给的春桂竖了个大拇指,这觉悟真高,做了官家太太,里里外外都要操持不说,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哪一样能少? “你既是不喜欢,拒绝了便是。”郭宜说道,点头要多思,摇头要果断,可别整出什么藕断丝连的狗血剧,那才是费力又伤神。 “奴婢已经同李大人说清楚了。”春桂说道,在决定拒绝李大人的提议之后,她第二日便同李大人说清楚了这件事。 好在李正敏也很理解她的做法,并未多做纠缠,两人又成了之前至交好友的关系。 当然,这件事并未张扬,否则传出去后,别人只会说她疯了,放着官家太太不做,非要混迹在男人堆中。 “那就好,你也不必忧心此事,总归是能碰到合适的。”郭宜说道,缘分一事不可强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一定会有,但至少也要两人情投意合嘛,而不是为了成亲去嫁人。 春桂应了一声,自打拒绝李大人之后,她看开了不少,姻缘一事沾了“缘”字,干脆顺其自然吧,“奴婢只想好好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若是将来再无需要奴婢的地方,还望娘娘不嫌弃,让奴婢继续跟在身边伺候。” “本宫瞧着你这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郭宜笑着说道,春桂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很多人即便想要模仿,那也需要时间去练习,能不能达到春桂这水平还是未知数,“之后胤祺应该还有不少的种植技巧需要你整理编撰绘图,他还想做农作物图鉴,这些都是要耗费时间的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 听到宜妃的话,春桂不止没有觉得很心累,反而眼神一亮,宜妃娘娘这话意味着之后自己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这可真是太好了,“若能用得上奴婢,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瞧着对方如同朝日初升,充满了勃勃生机,反观自己犹如咸鱼老油条,被衬得没眼看,郭宜内心纠结,不过三秒钟之后他就放弃了“内卷”,前世已经卷过了,就让她躺平吧。 因着宜妃的话,春桂离开翊坤宫的时候,整个人神采飞扬,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这场景传到晋喜的耳中,让他心中一阵焦灼的苦涩,春桂是已经答应了李大人的求娶吗? 他可真是言而无信,之前在心中已经说了要放弃,可是一听到春桂的名字,就没出息地竖起耳朵关注,若是让他当面去问,他却也没有这个勇气,只能将这一肚子的苦水往下咽。 除了要收礼,郭宜还要送礼,首当其冲的就是戴佳氏,郭宜挑了几样东西,让堇姑姑陪着胤祐走了一趟。 谁知道,戴佳氏如同铁了心一样,收了礼,与胤祐冷冰冰地见了一面,便将人给送走了。 好在胤祐也不在乎戴佳氏到底如何,他现在就是翊坤宫的人了,与戴佳氏就是做做样子。 不过,他这“装模作样”的态度却是得了康熙数次赞赏,说他“心思纯净,孝心可嘉”。 “娘娘,临行前,戴佳氏说了句话,她说‘章佳氏有疑’。”堇姑姑小声说道。 章佳氏?郭宜第一反应是今年生了皇十三子胤祥的敏嫔,可是戴佳氏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提起她? “娘娘,会不会是那个章佳氏?”堇姑姑提醒道。 郭宜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而过,敬嫔章佳氏,这个人先前在冷宫自缢而亡,戴佳氏也住在冷宫,这……难道真有什么疑点? 要说,章佳氏的死有什么疑点的话,德妃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然而,敬嫔的死早就盖棺定论了,且已经过了这么久,真要有什么尾巴,说不定德妃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无处可查。 “这线索给得一点也不省心。”郭宜说道,就这么一句话还能扳倒德妃不成? “奴婢也问了戴佳氏,不过她不愿意再开口。”堇姑姑说道,何止是不愿意再开口,简直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无事献殷勤。”兰心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还为戴佳氏对七阿哥的态度耿耿于怀。 “她对胤祐不好,越发衬得胤祐孝顺……”郭宜的话卡在了中间,与堇姑姑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疑虑。 还是堇姑姑先开了口,“难道说戴佳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用自己的来反衬胤祐? 郭宜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先不急着下结论,去查一下戴佳氏最近见过什么人,再看看是不是真心悔过的。” “奴婢遵命。”堇姑姑说着,赶紧下去安排。 戴佳氏这边还没有眉目,胤祺却是突然让晋喜来翊坤宫请了宜妃去阿哥所一趟。 郭宜满脸迷茫,问道:“是胤祺有什么事情吗?” 晋喜心中为难,恨自己接了个这种苦差事,只能硬着头皮撒谎,“五阿哥未曾言明,奴才也不好随意揣测,不如娘娘亲自前去看看?” 一看到晋喜躲闪的目光,郭宜更加迷惑了,这群崽崽最近有点不太安分啊。 胤禟就算了,没安分过,自打得了康熙的命令后,最近又在宫中搞了个什么创意拼图比试,只要能在一刻钟内完成拼图,就可以获得一辆银子,而参与一次只需要二十文。 迄今为止,达成目标的人不过一人,参与的人倒是数不胜数,可真是变着花样圈钱。 除了胤禟以外,胤祐最近也神神秘秘的,每到天黑都还在造办处磨磨蹭蹭,一问就是在研究火器,真当她不知道火器是用火药的吗? 万一爆炸,养心殿的房顶都会被掀掉,康熙怎么会放心他独自试验? 如此种种现象都表明,他们在谋划的东西一定与自己有关,所以今日的邀请也是。 郭宜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略加思索,便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亲自去阿哥所一趟,看看胤祺所为何事。” 总归三个崽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心思,加上康熙竟然还愿意在中间插上一脚,更令人好奇了,罢了,就看看他们到底在鼓捣什么东西吧。 第213章 生辰礼 阿哥所里,胤祺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着额娘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对额娘撒谎,希望不要那么快被拆穿,也希望阿玛和弟弟们那边早点忙完了来解救他。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祺见到额娘进来,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行礼。 郭宜坐下来,问道:“你让晋喜去请我,所为何事?” “儿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额娘赐教。”胤祺在额娘的身边坐下来,掏出个小本本,“上次说到杂交水稻的事情,儿臣还想详细了解一番。” 要同自己请教问题,却是邀请自己来阿哥所,郭宜觉得这简直就把“可疑”两个字刻在了额头上,“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当初是不是还应该学个生物学? “这水稻是儿臣知道的,可杂交是怎么回事?”胤祺努力摆出疑惑的态度,使自己看起来更为真诚些。 看着龇牙咧嘴的儿子,郭宜满头黑线。 “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种水稻?”郭宜问道,“要想培育出杂交水稻,你必须知道每种水稻的特性,不同品种之间传授花粉长出的果实有所区别,需要你一点点去尝试才知道差异在何处,或许是果实硕大,或许是颗粒多,或许是成熟快……” “原来如此。”胤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郭宜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饶有兴味地问道:“不记下来?” 胤祺的冷汗都要落下来了,赶紧刷刷地记下了刚刚提到的关键点。 “不过,这事儿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种地的老农,他们的经验更为丰富些,你且多听多看多思考,不要被固有的见识所束缚。”郭宜说道。 胤祺点点头,“就像是洋芋一样,之前没有人吃,但是咱们最后发现它就谁可以吃的。” 胤祺觉得种洋芋这件事于他而言,是非常宝贵的经验,温故而时时知新。 “确实如此,前人经验不可尽信,不可不信,要多思考,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自己亲自去尝试。”郭宜说道,没想到胤祺还记得洋芋的试验,想必以后与刘贵还有不少话聊。 “儿臣知道了。”胤祺应道,感到冷场后,又搜肠刮肚一番,“额娘,你知道吗?刘公公以后要帮儿臣种洋芋和番薯了!” 刘贵都来送礼了,她如何能不知道? “是吗?那你以后是专心致志地研究水稻了吗?”郭宜还是十分敬业地配合演出。 提到这个,胤祺脸上露出几分苦恼。 这不是装出来的吧?郭宜打量了几眼,发现儿子竟然是真的苦恼,“怎么了?” “额娘,你会不会觉得儿臣没有毅力?”胤祺犹豫了一下,先问道。 这又是从哪里挤出来的问题?郭宜问道:“为何会这么觉得?” 胤祺又开始对手指了,但凡是紧张犹豫了,两个食指就在那儿怼来怼去,胤禟也学会了这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撒娇的时候也会用这招。 “就是儿臣不想种水稻了……” 郭宜挑了挑眉梢,刚刚还在问杂交水稻,怎么转眼间就说自己不想种水稻了,是不是变得有点太快了? 胤祺瞧着额娘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儿臣也不是不想种水稻……” 郭宜耐着性子,等他后面的解释。 夫子教导遇事不急,不必咬文嚼字,但要条理清楚,胤祺思索片刻,道:“儿臣对杂交水稻感兴趣,对舶来之物也感兴趣,还有洋芋番薯,但是儿臣种不了那么多的,感觉总是在其中挑来挑去,好似什么都做了,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全力以赴。” 胤祺说完之后,就等着额娘的判决,他担心额娘觉得自己朝三暮四没个定性,要是如此,他恐怕难过极了,毕竟他也不想这样的。 郭宜静静地听着,大约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她的目光从桌子上扫过,忽而有了主意,伸手从果盘里面拿出一个蜜橘,放在桌沿,“这是杂交水稻。” 接着又摆了几个蜜橘,“这是舶来物,洋芋,番薯,还有番柿。” 胤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声提醒道:“额娘,这……可能是蜜橘?” 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郭宜道:“咱们就假设这代表的是其他东西嘛~” 哦,额娘说得对,这就是杂交水稻,这就是蜜橘……啊不是,这就是舶来之物,胤祺很好奇额娘想说什么,“然后呢?” “然后,你看看自己能抓紧多少。”郭宜说道,目光带着鼓励的意味。 胤祺伸出自己的爪爪,尝试一只手抓住两个,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拧着眉头看向额娘,但是额娘并未给他任何的提醒,他只能继续努力。 强行想要用一只手起来的结果就是啪叽一声,蜜橘被捏爆,躲闪不及的胤祺被芬芳的橘子汁飞溅了一脸,连衣服都沾上橙黄的汁水。 胤祺愣住,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好像……用力过猛了?郭宜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到胤祺狼狈又委屈地看向自己,她用良知克服了狂笑想法,清了清嗓子,“晋喜,带五阿哥下去清理一下。” 晋喜也被这一出搞蒙了,他赶紧让站在门口伺候的小秦子去打水,再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胤祺换完衣服出来时,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他上前道:“额娘,儿臣不懂。” 郭宜拿起一个蜜橘,胤祺下意识地想躲,但见额娘只是在剥皮,又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被剥去外皮露出里面白色脉络的橘子,神色相当平和,“人呢,只有两只手,能抓住的东西有限,所以要适当舍弃没那么重要的东西,才能将重要的东西抓得更紧。” 说着,她分了一半递给胤祺,“要是想都抓在手中,就会像你刚才那样,所有的事物都毁了。” 胤祺握着半个蜜橘,若有所思,“可是选择很困难啊,儿臣都想要。” 他的声音很小,有些担心额娘说自己贪心。 郭宜笑了笑,吃了一瓣橘子,小时候听说橘子上白色的脉络有止咳的功效,所以她吃橘子的时候,从来不会将橘络撕得干干净净,早就养成了习惯,“你手中的橘子是你的,放在桌上的也是你的,那盘子里的也是你的,不是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胤祺感觉自己好像知道额娘想说的是什么了,这些都是自己的蜜橘,区别在于是否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像是他想种的作物,重点研究的就是握在手中的,想要了解进展的就是放在桌沿上的,勾起自己好奇心的就是盘子中的。 当有取舍,才能专注,否则什么都想做,什么都不成功。 “你可曾记得汗阿玛同你说,让你要有自己的人手?”郭宜见他神色舒展,不似之前困惑,又提起了之前的事情。 胤祺在记忆里面挑挑拣拣,总算想起来有这个事情,汗阿玛当初确实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是不是觉得挺有道理的?”郭宜笑着问道,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不可能覆盖到所有的事情上,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执行力强的人代替自己完成一部分的事情,让自己专注于更加重要的的事情。 胤祺点头,开始兴奋起来,“刘公公就像是儿臣的手,会帮儿臣种植洋芋和番薯,他也是儿臣的眼睛,能够观察到农作物的情况,是这样子吗?” “确实如此。” “那岂不是不需要儿臣种地了?”胤祺猛地发现,若是这样的话,其他的作物不也是可以让人种植? “是也不是。”郭宜没想到儿子能够举一反十,自己的发令枪刚响,他都已经快跑到终点了,“端看你如何选择。” 胤祺的眼神开始迷茫了,正在这时,小秦子进来在晋喜的耳边一阵耳语,晋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对着五阿哥使了个眼色。 胤祺!!! “你想深入田间地里,埋头试验,是一种选择。”郭宜说道,这就是高端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两种不同的晋升模式而已。 胤祺看看面露焦急的晋喜,又看看正在同他说话的额娘,心中纠结了,他很想听额娘把话说完,但是汗阿玛已经派人来催了。 郭宜说着说着便看到儿子的神色不对劲,她陡然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晋喜。 晋喜故作一脸茫然,等到宜妃转过头,他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是焦急不已,五阿哥这是什么意思,还听得不想走了吗?可是皇上那边正等着呢,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了岔子。 “怎么了?”郭宜见两人的神色都不对劲,开口问道,并非她想问,实在是他们的表现太明显了,就算她瞎了都不至于看不到。 “额娘还没有说另一种选择呢。”胤祺问道,他再次忽略了晋喜的动作,等额娘说完再说吧。 “另一种便是像你阿玛一样,诸事不必亲躬,掌握进度即可。”郭宜说道,这就是要去做领导的意思了,“各有利弊,第一种会很累,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到,第二种则是你选择的人可能会欺骗于你。” 毕竟管理高高在上,情况如何都是听取汇报,其中想要做假实在是太简单了。 提到和汗阿玛一样,胤祺就明白了,就是担心下面的人像索额图一样呗——真是狡诈的老狐狸。 这可不是他自己说的,是汗阿玛这样评价的呢,他就是借用,毕竟要尊老爱幼。 “那儿臣要如何选择?”胤祺犯了选择困难症。 晋喜绝望,偷偷瞧了一眼还等在院中的魏珠,心中叹气,五阿哥临时变卦,这要如何同皇上交代呢? 万一皇上怪罪呢? 还有七阿哥和九阿哥在翊坤宫等着呢,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容后再说吗? 他大概不明白有种上头叫做兴致正浓! 好在胤祺没有完全上丧失理智,拖拉了将近两刻钟的工夫,才接着往下演。 得了五阿哥眼神的晋喜赶紧给魏珠比个动作,让他进来。 哎哟,这里间可算是结束了,魏珠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迈了进来,“娘娘,皇上去了翊坤宫,请您回去呢。” 同胤祺聊得太深刻了,郭宜都快忘记了充满疑点这件事,但瞧着魏珠焦急的神色,又听到康熙在翊坤宫等着自己的时候,所有的疑惑涌出来,再次占据了她的心,“皇上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个奴才倒是不清楚,不如娘娘亲自去问问?”魏珠赔笑说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先前晋喜去翊坤宫请自己来阿哥所的时候说的话吗? 之前把自己请过来,现在又要把自己请回去,来来回回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郭宜无奈地看了胤祺一眼,看得以前胤祺心虚不已低下头,她道:“那本宫就先回翊坤宫吧。”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以后要问事儿,就自己回翊坤宫去。” 胤祺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额娘看出自己是故意的了。 郭宜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起身离开。 胤祺心中还有几分羞愧,猜测额娘应该是早知道了,还陪自己演了这么久,真是越想越觉得羞耻心爆棚。 郭宜走在路上同魏珠闲聊,试图打探一点消息,但是魏珠这嘴巴比紧闭的蚌还要紧实,一点口风都探听不到 翊坤宫内,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但她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子的喜气,好像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就她一个人蒙在了鼓里。 她走了两步,心中涌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康熙真要给她封个贵妃吧?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以康熙的性格,断然不会搞这么花里胡哨的事情,直接一道旨意即可。 况且此事是由胤禟他们而起,更不可能与封位有任何的关系,忽然郭宜想到了一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只是一会的工夫,郭宜已经到了翊坤宫正殿的门口,往日大开的殿门此时关闭着,召现着与众不同之处,好像在诱惑着郭宜赶紧来推开,证明自己猜测的对错。 郭宜心想要是自己此时转身离去,是不是原地上演大结局? 不过,她不能也不会这样做,微微屏住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大门。 此时已经快到申时末,残阳在地平线挣扎着,不甘落幕,洒下最后一份光芒,昏暗的天光中,正殿内烛火通明。 门开之后,卷起的微风扯动着殿内的烛火,灯火摇曳之中,有五彩的流光晃动,煞是好看。 郭宜抬步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盏彩色的玻璃灯盏,灯盏是由一片片彩色的玻璃镶嵌而成,有的做成花朵的形状,有的则是兔子形,让原本光亮的烛火璀璨成一片。 “宜妃可觉得好看?”坐在上首的康熙见宜妃久久无法回神,温柔地问道。 郭宜点点头,转身道:“好看极了,臣妾十分喜欢。” 这次的喜欢并非曲意逢迎,她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那片灯火,即便是眼睛有些花了。 “胤禌,阿玛之前同你说什么了。”康熙一把薅起还在炕上拱来拱去的胤禌,引导他说出约定好的话。 郭宜看向小十一,一看之下,顿感惊讶,胤禌穿了一身喜庆的枣红色,连脑袋上的虎头帽也换成了同色系的,他怀中还抱着胤祺之前给他巨无霸玻璃球,正拨弄着玻璃球滚来滚去,好似半分没有听到康熙的话。 若不是郭宜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自己,瞧着这个场景都以为是胤禌的什么大日子呢。 看着康熙气急又无奈的样子,郭宜忍不住笑出了声。 康熙被笑得有几分懊恼,这孩子平日安静又顺和,以为是个听话的,现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康熙磨了磨牙,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胤禌挨揍,看了康熙一眼,飞速地爬进了额娘的怀中,抱着额娘的手手,奶声奶气地说道:“额娘,生……辰辰快乐……” 虽然在门口的时候,就猜到了是生辰的缘故,此时听到胤禌的话,算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在前世的时候,她是个孤儿,生日意味着她被抛弃的时间,什么新生重生都掩盖不了她的出生并非被期待的,这种被遗弃的感觉在生日这天尤甚。 来了这个朝代以后,生辰是原主的,每年也就是循着旧例,和中秋、春节并无二致,所以若是旁人不提醒,她压根不会想起来。 故而,这次猜来猜去,也未曾想到是这个原因。 那么胤禟他们…… “额娘,生辰快乐。”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胤禟一听到弟弟说错了暗号,立马从一旁的帷幔后面冲了出来,兴奋地喊道。 郭宜叭了怀中的胤禌一口,胤禟立马把自己的脸也伸了过来,示意要亲亲,郭宜也不在乎康熙就在旁边,也叭了一下。 康熙看得牙酸,偏过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瞧着。 “这是我送给额娘的礼物。”胤禟捧着一个木头盒子,踮着脚放到了炕上,“额娘快看看。” 郭宜还没有伸手,胤禌的小手就探了过去,咔一下子掀开了盒盖,里面是一个手炉,这个手炉造型古朴,上面刻着各式各样的吉祥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镶嵌的那颗巨大的鸽子血。 “额娘喜欢吗?”胤禟仰着脑袋,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就冲着这个价值不菲的鸽子血,郭宜也说不出不喜欢的话,自然是点点头,“额娘喜欢的。” 胤禟立马欧耶一声,原地蹦蹦跳跳,欢脱得不得了,他蹦了一阵后,歪了歪头,“七哥哥,等你呢。” 被点了名,胤祐才磨磨蹭蹭地从后面走出来,他先将礼物呈给了宜额娘,才道:“宜额娘,生辰快乐。” 同样是个木盒子,长条形,郭宜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根木簪子,材料淡黄色,带着一点点晶莹剔透之感,总体造型是朵盛开的兰花样式,闻之,还有淡淡的清香。 康熙咋看见此物,笑道:“要是朕瞧得没错,这应当是明朝年间波斯进贡的东西,听说是种名贵的香料,但因体积过小,一直没有用上,后来收进了朕的私库,上次你同朕讨要此物就是为了给宜额娘送礼?” 突然被当面揭穿,胤祐万分不好意思,脸红通通地点点头,声音小极了,“听说这种香料有静气凝神之效,儿臣便想着给宜额娘比较合适,宜额娘为儿臣操心颇多。” “知恩图报,孝心可嘉。”康熙笑着说道,胤祐只去过私库一次,还记得这块木头,可见有将宜妃放在心上。 前朝的贡品,既是古董,又是珍品,说起来可是大有来头,但是眼下郭宜更看重这是胤祐送与自己的礼物,她将簪子递给康熙,道:“那臣妾可就麻烦皇上了。” 康熙接过簪子,打量了宜妃的发髻两眼,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将簪子插进去,宜妃今日挑选的首饰偏素雅,与之搭配正合适,“不错,淡妆浓抹总相宜。” “多谢皇上夸奖。”郭宜笑着说道,又看向了胤祐,“也多谢胤祐了。” “宜额娘喜欢便好。”胤祐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额娘,还有我呢。”胤祺在后面等了半晌,见他们没完没了,开始急了,他刚刚还在额娘的面前撒谎了,此时更加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 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还踉跄了一下,吓得胤祐差点就冲过去扶人了。 胤祺摆摆手,赶紧呈上自己的礼物,还迫不及待地直接打开,怼到了额娘的面前,大大的眼睛瞪着,等待额娘的夸奖。 郭宜瞧了一眼,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个金疙瘩? 面对儿子期待的眼神,郭宜决定仔细看看,她将东西取出,这是个椭圆形的金疙瘩,并不圆滑,还有些凹凸不平,起初郭宜以为是做工的问题,仔细瞧了一下,那凹进去的地方还有点点短茬,说精致又有些粗糙,说粗糙又好似透露着精致。 福至心灵电光花火之间,郭宜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可是洋芋?” 胤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使劲地点点头,又冲着康熙说道:“就说额娘一定会认出来的,汗阿玛还说这看起来就像是个土疙瘩。” 郭宜不知道他们还有一场这样的对话,不过这次,她决定站在康熙这边。 “额娘,儿臣把自己的志向都送给你了。”胤祺小声说道,这话太难以启齿了,但是汗阿玛说心意一定要直白,小九也这么说的,那可能就是真的吧。 郭宜闻言,差点乐坏了,一边想笑,一边又有些感动,瞧着儿子们单纯而又诚挚的脸,那种纯粹的爱与依赖让她的情绪阵阵翻涌,一下子没忍住,眼眶都红了。 第214章 烟火秀 “先前朕本欲制止胤禟所为,但是胤祐说他们想给你生辰礼,需要钱,故而朕未曾阻拦。”康熙说道,也是看在儿子的一片孝心上,否则才不会这般草草揭过。 郭宜的目光又落在那片灯火之上,这一组的玻璃灯想必花了不少钱亦是花了不少的工夫,光靠着在宫中卖东西的那点钱哪里够,想必还有他们自个儿的零用钱。 是的,虽然身为阿哥,吃喝不愁,但是郭宜每个月的还是会给他们零用钱,算是母子间的一点小乐趣。 “往常都是额娘对我们好,我们也想对额娘好。”胤祺率先开口道,他迈出来的每一步背后都有额娘的支持和引导,洋芋是他这条道路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和额娘共同种下的起点。 “对啊!”胤禟点头道,已经半个身子趴在炕上,撅着屁股同弟弟去抢玻璃球。 郭宜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懂胤祺在说什么。 胤祐也道:“宜额娘对我很好,胤祐都记在心里呢。”此时他多想自称一句儿臣,但是汗阿玛在这里,他这样做只会给宜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啊对啊!”胤禟又重复道,完美再现了“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这句话。 郭宜哭笑不得。 “额娘,你哭了哎……”胤禟忽然凑近,嘀咕道。 眼前陡然出现的小可爱的大脸,郭宜怔住,又一摸自己的脸,才发现眼角竟然湿了,她连忙撇开脸,用帕子轻轻擦了擦。 她忽而意识到,自今岁伊始,生辰也好,生日也罢,将会被赋予一个的意义,一个属于自己和自己亲人的日子,一个会被自己记住也会被别人记挂的日子。 这么一想,汹涌的情绪翻腾得更加激烈。 胤禟锲而不舍,脑袋跟着额娘一起转,凑过去又道:“额娘掉金豆豆了。” 郭宜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张开五指将儿子的脸罩住朝后推了推,小声道:“讨厌~” “才不呢,我是额娘的乖宝宝。”胤禟嘿嘿笑着说道,俨然有几分耍无赖的意思。 郭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点愁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吸了吸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自己没超过半个钟头的感动全部收了回去,“行了,你是额娘的乖宝宝。” 得到额娘的亲口认证的胤禟乐得不行,趴在炕沿上,双手托腮,傻笑着。 “额娘,生辰要吃长寿面哦。”胤祺提醒道,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就要按着之前的安排进行下去。 郭宜又瞧了一眼那璀璨的烛火,脸上是掩盖不住名为“幸福”的神色,她指了指那处说道:“这个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了还要欣赏呢。” 这原本设计的就是要燃烧一整夜的,此时郭宜又强调了一遍,可见是真的喜欢了,这种喜欢中还夹杂着些微的羞涩,被人珍之重之的温柔让她的心都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就好像是紧闭的心门被人推开,搅动了一直沉寂的水面,让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们这边母子情深,被冷落一旁的康熙却是不乐意了,虽然他并非主角,但显然他们是戏台子都没让他上,再想到自己之前为胤禟三人还说尽了好话,顿时有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更惨的是他就是那座桥。 听得康熙轻咳一声,郭宜才从暂时地从儿子你侬我侬里面清醒过来,但看康熙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嫣然一笑,对着康熙伸出了白皙的手掌,“皇上还没有给臣妾礼物呢。” 康熙身子朝后一仰,开始拿乔,“还是长寿面最为重要了。” 这小气吧啦的男人!郭宜在心中逼逼吐槽,不就是冷落了一会会吗,就开始阴阳怪气,至于吗? “若是收不到皇上的礼物,臣妾这心中定然会记挂着此事,那长寿面也吃不香了。”郭宜娇嗔道,一副不拿到礼物誓不罢休的模样。 康熙盯着她娇俏可人的样子,半晌后,才对着梁九功挥了挥手。 梁九功上前一步,呈上来一个盒子,盒子细长,上面雕刻着行云流水般的如意水纹。 郭宜盲猜是首饰一类,打开来果然是的,不过,她只瞧了一眼,就合上了盖子,将盒子紧紧地攥在手中,“皇上……这不合适吧?” “无事,你留着自己欣赏便是了。”康熙不以为然地说道。 欣赏?那怕是万万不能了,郭宜恨不得让人把东西塞进箱子的最底层,从此以后不见天日,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只金凤衔东珠的簪子,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郭宜此时恨不得拎着康熙的领子问道:您知不知道东珠在后宫意味着什么? “臣妾惶恐。”郭宜十动然拒,这种烫手山芋还是早点扔出去比较好,万一炸了也同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康熙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道:“此物并未过内务府,你也不必担心被他人知晓。” 宜妃如今的性子内敛了很多,定然做不出之前那般张扬之事,故而他才送了这个东西。 “母妃生前之时,喜好朝珠,此物是老祖宗送给母妃,母妃去了后,便一直保存着,如今朕转送给你。”康熙说道,“先前你拒绝了朕的提议,朕思来想去决定将此物赠与你,不必在乎所用材料。” 听完康熙的话,郭宜只觉得这玩意儿更加烫手了,不用在乎所用材料,要在乎的是背后情谊? 咱就说,这种传家宝不应该给儿媳妇吗?比如说康熙的白月光——仁孝皇后,又比如胡说康熙的好助理——孝昭皇后,再不济,将来还会有第三任皇后嘛~ 但是,康熙的话明显没有给她留任何的拒绝余地,这要换成原身,怕是要高兴坏了,眼下她只有一些迷茫与惶恐。 “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郭宜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 见宜妃收下此物,康熙在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准备了一千两的白银,加上内务府一些明面上的份例,但上次宜妃拒绝了封位之事后,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赏赐,之后才想起母妃之前留下来的东西。 好在郭宜不是康熙肚子里面的蛔虫,不然要是知道自己与白银千两擦肩而过,刚刚憋回去的泪水恐怕要决堤,再捂住嘴来一段b-box。 因着康熙的安排,内务府直到晚上才将赏赐的份例送过来,若非如此,郭宜恐怕早就猜出他们神神秘秘的这一出到底是为何了。 其他各宫闻风而动,其中以皇贵妃和贵妃的礼最为厚重,荣妃和王贵人也送了厚礼。 说到这两人,她们忙着善堂的事情,多年来积攒精力终于有处发泄,干得热火朝天,听说还找了内务府要了不少的衣服和首饰的花样子提供给善堂,拥有全国顶尖资源的内务府向来走在时尚的前沿,无论是江南江北,还东海西漠,只要内务府愿意,都等想方设法地办到。 再说了,后宫之人对别的不在行,但是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致奢华,钻研透彻,一心阁做的又是女人的生意,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连王贵人最近都在学着如何设计首饰,就是设计图还没有学到位。 有了这两位大佬的加持,再加上宋四娘和李嫂子的事情,一心阁在京城的名声简直就是如日中天,又因关系到皇家,皇太后是万般容不下抹黑皇家声名的事情,下头的人也不敢偷奸耍滑,走的诚信经营的路子,也为长远发展打下了基础。 出乎郭宜意料的是宋四娘和李嫂子也送了礼物,是一双精致的绣鞋,缎面之上是在整幅的绣花,以水纹打底,上面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朵朵睡莲,鞋口处镶嵌了一圈圆润的珍珠,穿上这样的鞋子行走,鞋面在裙摆之中若隐若现,真有几分步步生莲的意味。 听说是她们特意找了道保询问了宜妃的生辰,赶着时间准备好后,又求着曹寅帮忙带进皇宫,由康熙转交给对她,如此心意,自然也让郭宜感动了一番。 除此以外,胤禛和胤祚也准备了一块上好的玉料,大概是将自己能从永和宫搬出来的功劳算在了郭宜的身上,挑选的玉料品质上乘,握在手中不似往常的玉石冰冷,还带着一股子暖意。 至于惠妃,也准备了一份精致而不失礼数的礼物,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来传话的人态度也十分恭顺,将惠妃的心意传达了个十成十,这种完美到近乎面具的对待却是让郭宜心中感受到不舒服。 她想起自己刚传过来之时,与惠妃相处的情形,虽处事不够完美,但是能从其中体会到一种真实的感觉,现在…… 郭宜让堇姑姑把东西都登记造册,收进了库房,至于康熙送的簪子,有生之年,她都不会让它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过了宜妃的生辰,距离除夕就不远了,整个皇宫之中又陷入了一种热闹愉悦的氛围,连往常不对付的人撞到了一起都会说声“大过年的,算了”。 除夕,真的是让人感到欢喜的一个节日,但是繁琐的礼节也让人感到痛苦,毕竟穿着厚重的朝服在凛冽的寒风中站着并不是什么让人快乐的事情。 此次新年,郭宜再次见到了太皇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看起来太皇太后比去年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虽然如同往昔一般梳得整整齐齐,但是失去了光泽,背也佝偻了许多,显而易见地看出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郭宜瞧得一阵唏嘘,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位在无数影视剧中出现过的厉害女性,她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但看着她那衰老的模样,神化的光芒褪去,这也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当然她这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毕竟之后还有那么多的流程要走,需得打上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等到守岁的时候,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歇息,听着别人闲话家常,偏殿之中隐约传来孩子的欢笑声,在这种暖融融的氛围中,似乎有了几分“灯火闲坐,家人可亲”的错觉。 为何说是错觉?因为总有一些人喜欢拈酸吃醋,挑着公共场合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而且今年皇太后陪太皇太后回了宫,单独守岁,殿内的氛围更加活跃了。 大概是从生辰起就延续下来的好心情,郭宜对着那些酸言酸语免疫了不少,她对着上首的钮祜禄氏说道:“之前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她说的是话本子的事情,之前春桂说了之后,她便同钮祜禄氏提了一嘴,不过钮祜禄氏并没有给个准确的答复,此时闲来无事,她便又问了一次。 钮祜禄氏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们这里,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道:“等年后再说,我心中还没有想法呢。” 郭宜细品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有戏,钮祜禄氏并没有一口回绝,想必心中也是有想法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冲出自我的禁锢了。 她们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有人却是扬声质疑道:“真的有人把京中之事编成戏曲传唱吗?” 郭宜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事情已经被传唱大江南北了,也就是碍着佟佳氏一族的势力,此时在京城中还未流行起来而已,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另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呢,说起来也是十分丢脸了,这有头有脸之人竟然做出这等事情,真是侮辱了门楣。” 郭宜瞧着皇贵妃的神色淡了许多,心中暗骂这些人可真是会挑时候,大过年的,非要在别人心窝子上捅刀子,她笑道:“原来林贵人也知道这件事啊,本宫之前也听得皇上提过,说这宋家在东安县可也算是富贵人家,竟然为了虚无缥缈的族产追至京城,差点逼得宋四娘家破人亡,好在皇上英明,为宋四娘正名,也合该编成戏曲,让世上之人知道,这善恶到头终有报。” 林贵人心头一哽,她说的可不是这件事,但是瞧着宜妃那样子,她要是敢说自己说的不是宋四娘,宜妃下一句定然会问说的是谁。 她可以暗戳戳地嘲讽佟佳氏,但是明晃晃地打脸,她却是不敢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装疯卖傻在小赫舍里氏手下求得活命的机会。 “原来宜妃也知道这件事啊。”林贵人僵硬地笑着,打了个哈哈。 郭宜当然知道,春桂同她提了一嘴,说为了打出名声,那书商请人把宋四娘的故事写成戏曲,四处传唱来着,她料定林贵人不敢承认自己说的是隆科多,所以就斗胆把话接了过来。 “宜妃妹妹得圣宠,皇上向来爱同她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知道也不足为奇了。”皇贵妃淡淡地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她不爱显摆而已。” 众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吗?不能因为宜妃为你说了句话,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爱显摆·林贵人再次被狠狠地噎了一顿,直让她无话可说。 王贵人却是笑了,“宜妃姐姐是个妙人儿,连嫔妾都喜欢同她一起呢,先前她生辰之时,摆了好漂亮的一片灯,嫔妾心中好奇得紧,便求了宜妃姐姐去瞧了一眼,可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实乃嫔妾平生所见之最。” 那灯是找了内务府和造办处共同弄出来,先前有康熙的吩咐,自然没有人敢透露风声,然而生辰之后,就传开了,关系好的人,诸如皇贵妃、贵妃等人都开看过了,看过之后酸得不行,尤其是钮祜禄氏,一心地感慨自己的儿子除了会吐口水泡泡啥也不行。 林贵人没想到王贵人会在此时接话,心中不满,自打储秀宫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她同王贵人之间有了隔阂,她甚至怀疑桔惢闹鬼一事,王贵人也掺和其中,但是苦于没有证据的。 加上王贵人如今忙着善堂,与贵妃、荣妃交好,甚至在皇太后面前也说得上话,故而王贵人虽依旧不得宠,但是在后宫的地位明显上涨,两人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即便她想要弥补一二,也无从下手。 “本宫也很喜欢。”郭宜说道,每每看到那片灯,她的心中一片柔软,独自也能欣赏许久。 “听说是三位阿哥一起送的?”皇贵妃接过了话题,她很清楚这件事的情况,纵使之前不知道,事后,一看内务府的账单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郭宜点点头,脸上温婉的幸福刺痛了不少的人,好了伤疤便忘了疼的常答应忍不住蹦了出来,“七阿哥对宜妃倒是上心,若是对戴佳氏也这么上心,戴佳氏也不至于还住那种偏僻之处。” 啧啧,有些人啊,真是记吃不记打,吃了那么多的核桃,这脑子还是一马平川啊。 “戴佳氏的位置是皇上吩咐的,常答应有意见,不若同皇上说道一二去。”钮祜禄氏哼笑了一声。 常答应一下子闭了嘴,皇上对戴佳氏颇有微词,她是疯了才会在皇上面前替戴佳氏求情,说不定还得惹上一身臊气。 常答应踢到了铁板,让一直吵吵闹闹的氛围平和了许多,康熙就在此时进了门,众人赶紧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被前朝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康熙来得比历年都要晚些时候,前两年来了还能坐着说会话,今年却是一来便吩咐直接去欣赏烟火。 大概是对梦中胤禟被德妃的人推了一把造成后面连环悲剧有了阴影,郭宜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让晋喜几人多多注意阿哥们,不要推搡踩踏受了伤。 出门的时候,康熙朝着宜妃招招手,让她过去。 郭宜迟疑了一会,这不太好吧,这可是皇贵妃和贵妃的位置,她站在旁边岂不是不太好? 猜出了宜妃在想什么,皇贵妃也笑着招招手,说道:“赶紧过来吧。” 郭宜猜不透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皇贵妃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她顶着众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探究的眼神上前,走在康熙的身侧。 钮祜禄氏十分有眼力劲儿,同佟佳氏换了个位置,自己走在宜妃的身边。 郭宜小声道:“皇上怎么突然让臣妾站在这里?” “与朕一同欣赏烟火不好吗?”康熙说道。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受宠若惊,偏生您还不是搞这种当众秀恩爱的人,这让人有几分受宠若惊悚了。 “自然是好的,只是臣妾站在一旁也是可以欣赏的。”郭宜说道,她向来都可以站到第一排,所以站在谁的身边都不影响她看烟火,就是不知道康熙突然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还有皇贵妃的态度也很令人生疑。 “你等会儿便知道了。”康熙笑着说道。 得了,这位还卖起了关子,郭宜无语,想着等会儿就等会儿呗,反正看起来是好事。 等到众人就位之后,烟火慢慢绽放,起初是一簇簇的小烟火,忽而几声巨响,大片的烟花的天际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拉开了烟火盛宴的序幕。 “这是金丝雪。”康熙凑到郭宜的耳边说道。 郭宜正疑惑康熙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眼中却是看到天空之中烟火绽开之后,并未湮灭。而是如同一根根金丝般从天际滑落,真的如同雪花一般。 这种烟火去年可没有,郭宜的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只是郭宜感到惊讶,身后的人群中也一下子爆发出了议论之声,尤其是之后烟火在天上绽放出花朵的形状,牡丹、荷花、梅花……等等炫彩夺目。 整个晚上的气氛在天际上出现“万岁”二字之时达到了,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是留给人们的震撼却是久久地留在了心上,连郭宜都感到了讶异,这可以称得上是烟花艺术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两个字就是落幕了,咻的一声再次响起,郭宜循声望去,瞧见一个红色的爱心在天边绽放开来,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对着康熙说道:“是胤祐吗?” 这颗爱心是她画q版人物时候常用的表情,胤祐曾问过代表何意,郭宜说是“喜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想到其背后的含义,郭宜心中蓦地化成了一汪热泉,柔和极了。 康熙感慨道:“确实是他,先前内务府把这个事情报上来之时,连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是知道胤祐有些天赋在其中的,不然也不会袋戴梓教他,但是没想到竟然能造出如此神奇之物,若非先前就知道,恐怕都会以为这是什么上天的神迹了。 “胤祐于此之上,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郭宜附和道,要是长此以往,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呢。 第215章 拜年 所以整个除夕最为瞩目的就是胤祐了,大出风头,走哪里都会听到他的名字—— 七阿哥英勇无双,独自一人就敢去福州…… 七阿哥聪颖机智,能制成如同神仙显灵的烟火…… 七阿哥沉着内敛,兄友弟恭…… …… 诸如此类的话,开始在宫里宫外传开了,当然传言一事有好自然有坏,好的张扬,坏的酝酿。 不过这都需要一段时间的发酵才会显山露水,郭宜此时更为期待的还是与道保和鄂普库的会面,往年的今日,她待在翊坤宫陪着孩子玩耍,也不觉得如何,但是今年有家人来探望,期待之中有话又喊着几分近乡情怯。 而她这份隐约的期待也慢慢感染了整个翊坤宫的人,堇姑姑坐镇总指挥,一会让换个花瓶摆件,一会让换个糕点陈列,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从大早上就开始忙碌,进进出出。 郭宜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朝外瞧上一眼。 胤禟趴在她的身边,拨弄着弟弟手中的风车,这是额娘送给他的礼物,现在分享给十一也是愿意的。 风车哗啦啦地转着,穿着金丝团福纹的胤禌咯咯地笑着,丝毫不见昨晚被烟花吓哭了的窘迫,毕竟与额娘睡一晚这件事可以抵挡很多的伤害。 “额娘,那克出今天会来的吧?”胤禟也翘首期盼着,自从今早被告知可以见到那克出后,他激动的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听到胤禟的问话,郭宜低头摸摸儿子脑袋,“是想那克出了吗?” 胤禟点点头,那克出可是他见过最有意思的人呢,鄂普库比阿玛有趣多了,当然他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适合说出口的,比如说他更喜欢同那克出玩耍,而不是阿玛。 这要是说出去了,阿玛肯定又要在他的小本本上给自己记上一笔了。 “那克出一会儿就会来了。”郭宜说道,下首处,胤祺和胤祐正在交头接耳,也不时地看向门口,“你等会儿想要和那克出玩什么?” 虽然期待鄂普库来,胤禟却是没有想过自己要和那克出怎么玩耍,这倒是个好问题,机会难得,他每一刻都不想浪费,赶紧手脚并用地从炕上爬起来,溜到哥哥身边,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手中风车转着便停了下来,胤禌抬头,看向正在比手画脚的三个哥哥,目光中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 “想找哥哥玩就去啊。”郭宜低头对胤禌说道,现在长大了些,已经看得出来胤禌的性格绝对是个闷骚型的,想要什么不直接说,就眼巴巴地瞅着,好似与人交流全靠意念沟通。 听到额娘的话,胤禌的嘴巴瘪了瘪,他又扭头看着额娘,再看看哥哥,那意思很明显了,要你送我过去。 郭宜…… 见额娘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胤禌小嘴巴抿一下再抿一下,将手中的风车丢掉,钻进额娘的怀中,小声道:“要哥哥……” 郭宜再次…… “你要哥哥,待在额娘的怀中干嘛?”郭宜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哭笑不得。 胤禌一下子不说话了,就抱着额娘的手,小脸皱巴巴的。 郭宜无奈,从炕上起身,抱着胤禌走到胤祺的身边,将胤禌放进胤祺的怀中,胤祺正手舞足蹈地讲着田庄上过年的流程,忽然怀中一沉,他下意识地双手抱住在自己腿上高兴得直掉哈喇子的胤禌,这软乎乎软绵绵的一团一到他怀中就焕发出活力,手舞足蹈地想要吸引哥哥的注意力。 晋福飞速地跑了进来,喊道:“道保大人和鄂普库大人来了,人已经快到了翊坤宫的门口。” 郭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胤禟和胤祐一下子溜到了门边,探着脖子张望,胤祺倒是想一起,奈何他腿上还有一坨定海神针,他赶紧招手,让十一的乳母过来把人领走。 但是好不容易才到了哥哥怀中的胤禌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他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服,腰部以下被乳母抱着,上半身却是和哥哥贴在一起,哼哼唧唧。 乳母得了五阿哥的指示想要将十一阿哥抱走,可十一阿哥并不想松手,还发出类似便秘的哼哧声,她也不敢用力,毕竟十一阿哥还小,很容易受伤的。 郭宜上前道:“胤禌想不想看那克出?额娘抱你过去可好?” 胤禌并不知道“那克出”到底是什么,但是最近总听到哥哥提起,想必什么好东西,听到额娘的话,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松开了手,投向了额娘的怀中。 在这拉扯之中,道保已经带着鄂普库走到了翊坤宫正殿的门口,甫一进门,三个孩子一下子都围了上去的,叫着“那克出”。 被欢天喜地围着,道保心中欢喜,又看宜妃走了过来,他行礼道:“奴才道保给娘娘请安,愿娘娘身体康泰,万福金安。” 鄂普库也给宜妃行了礼。 郭宜细细打量了鄂普库两眼,比起上次见面时的样子,鄂普库明显沉稳了不少,也不见杂咋呼呼的,就好似历经风雨成长了不少,“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进来坐着说话吧。” 等到堇姑姑上了茶,郭宜便叫人都退了下去,留下他们说些体己话。 “那克出,你真的去打仗了吗?”胤祺好奇地问道,之前传来尼布楚被收复之际,他就听好些人说鄂普库去了前线打仗,如今算是凯旋而归了吧。 听胤祺提到了战争,鄂普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兴奋道:“那是当然的,你那克出骁勇善战,把罗刹人打得落花流水。” 大概是之前在京城的步兵营混了一段时间,鄂普库的汉话比道保流利多了。 哇哦三只崽崽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十分地捧场。 连郭宜都忍不住说道:“想必十分凶险吧。” 毕竟是两国交战,死伤乃是家常便饭,也不会因为鄂普库是她的弟弟,就加满了主角光环,刀枪不入。 鄂普库见到姐姐脸上的担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若是不与罗刹人正面对上倒还好。” 似乎又觉得这样说显得自己贪生怕死,鄂普库又补充了一句,“非是我害怕,实在是他们手中的武器过于厉害,连番发射,若是正面碰上,单凭人多恐怕是的难以取胜。” 郭宜之前就听康熙讲过了战争的经过,如今听了鄂普库的话,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好在你平安无事,我这心里也安定下来。” 听到“平安无事”四个字,鄂普库的情绪有些许低落,此次去雅克萨之前,他踌躇满志,想的全是自己冲锋陷阵大获全胜的英姿,然而现实却是在一声声的枪响中,身边的相识之人倒下,有些当场殒命,有些痛苦哀嚎。 他自己都被流弹刮伤了胳膊,疼痛钻心,更难以想象那些伤中要害的人心中是如何作响,不过这些事他也不打算同大哥和姐姐说,免得两人又担心自己,再说了,过年提这种伤心事作甚。 “劳额云挂念了。”鄂普库说道,他迅速岔开了的话题,看向胤禟他们,“想不想知道当时多么危险吗?想不想知道那克出是如何应对的吗?” 不愧是孩子王,寥寥数语就勾起了崽崽们的好奇心,连连呼喊道:“要听要听……” 并未被囊括其中的胤禌委屈巴巴,他咿咿呀呀地说着话,试图吸引那克出的注意,然而那克出一把搂住哥哥们,并未对他的“话”有任何的反应。 “娘娘,我和他们去一旁玩上一会吧。”瞧着哥哥同娘娘似乎有话要说,鄂普库识趣地引着崽崽朝旁边而去。 郭宜正准备开口,鄂普库忽而转身,折了回来,走到宜妃的面前,将脸伸了过去,笑着说道:“你就是十一阿哥吗?要不要同那克出一起去玩?” 胤禌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立马伸出小手要抱抱,鄂普库一把接住他,又对宜妃说道:“娘娘,我带他们下去玩咯。” “去吧。”郭宜希望几个儿子和郭络罗氏一族之人相熟,反正她几个儿子也不会是太子,不存在外戚干政的事情。 等到鄂普库下去,郭宜的笑容闲散了些,说道:“鄂普库可还好?” “嘴上说的是这样的。”道保感慨妹妹的敏感,又说道,“刚回京城那几日都睡不着觉,最近几日倒是好些了,能睡着,就做噩梦。” “需不需要吃药?”郭宜忍不住问道,这是从战场上来的创伤应激反应,需要时间来抹平,或者找心理医生。 这个朝代心理医生就不用指望了,你敢同别人说这个,别人就敢说你神经病。 “安神药倒是吃了几副了。”道保说道,只是希望皇上能多给些假期,可别把人给逼疯了,“娘娘也不必担心,我也打听过了,说是新兵都会这样,以后会好起来的。” 有道保的话,郭宜也放心些,毕竟他办事靠谱,即便有几分谎报,也不至于胡编乱造。 “鄂普库回京之后,皇上可有何表示?”郭宜问道,她一直没有摸清楚康熙到底想要做什么。 道保回道:“回来之后,皇上召见过一次,赏赐了不少的东西,让他继续待在步兵营。” “没提升官什么的吗?”郭宜问道。 道保摇摇头,“兴许功劳太小了?” 郭宜不觉得是这个原因,应当是康熙还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时候未到,果然帝王之心太难猜测了,“等过完年之后,我再问问皇上,看是否有其他的打算。” “此事你不用同鄂普库说,他心思浅显,容易看出端倪。”郭宜补充说道,她怀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康熙才没有鄂普库说自己的想法。 道保点点头,他这个弟弟性子比较直率,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这种机密的猜测确实是不能告诉他。 “娘娘在宫中可还好?”道保问道,迟疑了一会,又说道,“我听宫外都在讨论那日的烟火,说是七阿哥制作的,可是真的?” “确实是有参与,不过也就只是参与而已。”郭宜说道,昨夜回了翊坤宫,她便问了胤祐来龙去脉,知道他只是参与了提出构想和议论知识,并未真正地参与制作,却也还是提醒了胤祐千万别因此骄傲自大。 她又让晋福去了乾清宫附近候着,以胤祐的名义给了戴梓红包,请大家喝个茶,这些功劳最后都算在了胤祐的头上,万一让人起了不满的心思,暗中妒忌,对胤祐没有任何的好处。 “如今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七阿哥的名头,想必宫中也是如此吧?”道保说道,他也没想到只是数月未见,胤祐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郭宜无奈道,翊坤宫的人对此事都还议论纷纷,其他宫里的人只会更甚。 道保蹙眉,他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七阿哥的额娘还住在冷宫是吧?” 郭宜嗯了一声,提到戴佳氏,难免想到她那奇怪的反应,她让堇姑姑派人盯着她,免得起幺蛾子,“哥哥是怕有人借此生事?” 道保点点头,胤祐风头正盛,额娘待在冷宫,他怕闹出事情后,连累妹妹。 郭宜很想说不用怕了,已经有人开始挑拨了,不过这都是什么大事,她应付得来,便不说给道保听了,免得他担心。 “此事不必担忧,我自是时时照看,若有问题,必定会提前处理的。”郭宜说道,只要没有人恶意推波助澜,很快就能过去了,“大哥之前说去田庄,现在如何了?” “已经在庄上小住了些时日。”道保说道,盛京并不重视种植农作物,故而他看着田庄上的一切都十分新奇,也更加了解为什么中原地区的人注重农耕,这其中包含着对生活稳定的向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侍弄田地,稳定收入。 瞧着大哥有几分起意,郭宜又说道:“若是可以,跟着曹寅也是不错的选择。” 曹寅深得康熙重视,且为人不像索额图、明珠之流大搞党派争斗,所以跟着他远比被索额图这样的人当作棋子要好。 “娘娘您说,要是我回盛京种地如何?”道保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自打去了田庄,他心中一直有这个想法,如今正好说出来让妹妹帮忙参详一下。 郭宜万万没想到自己哥哥出来游历一趟之后的想法竟然是回家种地,她思索了一下,说道:“皇上打算在北方一带试验水稻种植,若是可以,大哥争取一下,这样也不用担心没有经验把事情搞砸。” 道保可不知道康熙有这样的想法,如今听得,心中大喜过望,他犹豫的原因在于,盛京如今的汉人可不多,熟识耕种之事的更是寥寥无几,种地一事需要大量有经验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能把他难住。 若是能依托于此,后继发扬光大,就不愁无法下手了。 “娘娘也觉得此计可行?”道保问道。 “确实可行,大哥有此心不如同曹寅聊聊,你出自盛京,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做起事情来更为顺手。”郭宜说道,要试验水稻种植,前期买房置地也是十分重要的活计,需要一个对当地熟悉的人来做,道保若是去,曹寅应该还是很欢迎的。 道保点点头,忽而失笑道:“八旗子弟不经商不务农这种说法咱们郭络罗氏的人倒是都未遵循。” “此一时彼一时,规矩是当下的规矩,要是陈旧不变通,那就成了束缚。”郭宜说道,京中的八旗子弟是以经商务农为耻,不然朝堂之上的风向怎会如此明禁暗行,朝廷能养得了一时,还能养得了一世?没钱便会走歪路。 道保点头,又问了一下宜妃其他的情况,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今年的银子,阿玛额娘说今年的生意不错,让你留着用。” 对于银子,只要来路清明,郭宜还是不会推拒的,年前生日加上俸禄,她已经收了不少金银,其中当然也有康熙私下掏给她的一些,她丝毫不客气地全部都收入囊中,毕竟她为康熙还出谋划策了,不能要贵妃之位,收点顾问费理直气壮。 “阿玛和额娘的身体如何?”郭宜问道,白苏氏已经离京很久了,但是她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亲切。 “好着在呢,前些时候五弟来信,说因为教汉话的夫子太严格了,他设了个陷阱把夫子绊倒了,幸好夫子无碍,他却是挨了一顿揍,阿玛额娘亲自动的手。”道保说道。 提及此事,郭宜想到了白苏氏之前在宫门口抽鄂普库的那一顿,可是让京城中人迄今都印象深刻。 “能亲自揍人,那必然是身体不错。”郭宜笑着,眉眼弯弯。 “阿玛额娘两人经常出去跑马,身子骨自然是不错的。”道保说道,不像是京中的贵人们,千娇百宠,弱柳扶风。 好的,等年过完了,郭宜决定把之前荒废练拳在拾掇起来,她要长命百岁,好好享福呢。 道保和鄂普库两人的到来为这个年增添了更多热闹的气氛,尤其是四个崽崽,同鄂普库闹了一下午,临别的时候,小手都要挥断了。 过了初一,后宫之中慢慢消停了,若说年前是激动中夹杂着期待,年后则是激动中夹杂着疲惫,随着激动慢慢散去,疲惫愈发的明显。 当然儿崽们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尤其是胤禟,今天邀这个哥哥同游,明天邀那个哥哥玩耍,跑得太疲惫了,回来倒头就睡。 郭宜扯过一旁的小被子给正呼呼大睡的胤禟盖上,宫中还燃烧着炭火,加上火炕,也不担心会冷。 胤禌正在炕上玩耍,瞧着哥哥睡着了,也丢掉玩具,刷地一下子钻进被子里面,手脚摊开,闭着眼睛。 郭宜被他这浮夸的演技给逗乐了,低头给两人都盖好被子,免得着凉,鼻息间嗅到一抹淡淡的香气,她动作顿了顿,仔仔细细地闻了一下,确定不是自己身上的香味。 她使用的是康熙赏赐的香露,这股子味道更像是熏香,从胤禟的衣服上散发出来。 胤禟身上的香味肯定是从哪里沾上的,他今天是去找了胤祚玩耍,难道是胤祚身上的? 郭宜思量一会,招来堇姑姑问了问。 “六阿哥还不到佩戴香囊的年纪,不过奴婢听说有人在用熏香烘烤衣服的时候会在炭火中加上香料,让衣服穿在身上时能够散发出香味。”堇姑姑嗅了嗅。 这一般是女子用来争宠的吧,六阿哥如何用得到,但是事无绝对,毕竟他有一个“好额娘”。 “你看能不能找人去调查一下,这香是从哪里来的,有何作用。”郭宜说道,胤祚年前搬离了永和宫,定然把德妃得罪狠了,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德妃此人难以用常理猜测,故而还是要小心点,尤其是胤禟还经常同他玩耍。 堇姑姑得令退了下去,兰心却是急匆匆地进来了,“娘娘,戴佳氏惹到了林贵人,正被罚跪呢。” “她做了什么?”郭宜问道。 “今儿戴佳氏身边伺候的奴婢取膳后,在门口碰到了林贵人,把林贵人的裙子给弄脏了,林贵人要整治这个奴婢,戴佳氏出言阻拦,一起被林贵人责罚了。”兰心说道,这是戴佳氏身边的监视的奴才来禀告的。 戴佳氏住在冷宫还能过着不被拉踩的生活,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护着,这一点,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稍微动动脑子也猜得到是宜妃,林贵人此举无异于在挑衅宜妃。 郭宜闻言,问道:“皇上在哪里?”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乾清宫。”兰心下意识地回答道。 郭宜笑了笑,“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个法子。” 随着宜妃的耳语,兰心的眼睛都亮了亮,深觉宜妃此法真可谓精妙。 “去吧,你亲自去一趟,务必把前因后果都讲明白了,知道吗?”郭宜嘱咐道。 “奴婢知道了。”兰心兴奋地说道,林贵人先前就针对宜妃过,此时刚好有个机会出气,她岂能放过? 瞧着兰心摩拳擦掌的样子,郭宜觉得好笑,又嘱咐她不要过了。 第216章 烫伤 乾清宫的公事处理完后,康熙瞧了一眼呈上来的牌子,整个正月份他基本上都宿在几位高位妃嫔处,今儿就挑个份位低的吧,解语花固然好,但是小辣椒有时候也很迷人。 康熙去往后宫的路上,正同梁九功说到前几日戴梓上了道折子主动请缨,说是要完成“冲天炮”的制造。 此物是由钦天监监正南怀仁提起,说是威力极大,康熙听闻十分感兴趣,当即下拨款项,如今一年有余,却未见到半分成就。 如今戴梓重提此事,康熙自然是想临时换人,不过,他心中犹豫,毕竟戴梓与南怀仁起先就有龃龉,那还是康熙十九年的时候,戴梓平定三藩有功,得康亲王杰书引荐,入值南书房。 康熙命他参与《律吕正义》的编撰,此书为乐律学,包揽汉、满、蒙、藏等多个民族的音乐,南怀仁认为西洋乐曲应含在其中,戴梓却以西洋乐非我族乐律拒绝,两人争辩许久,不欢而散。 康熙无法判断戴梓提出此事,是真的能研制出东西,还是趁机羞辱南怀仁,毕竟前些时候,借着除夕烟火一事,戴梓可是声威并起,伺机报复也不无可能。 “梁九功,你说朕该不该答应戴梓的请求?”康熙背着手,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涉及朝堂之事,梁九功向来谨慎,但是皇上既然开口问了,不回答也不成,他沉思会,答道:“监正大人研制了一年,并未出结果,此事有目共睹,戴大人说三个月恐言过其实。” 康熙点点头,他也如此觉得。 梁九功又道:“不过奴才觉得可让戴大人一试,左右能不能研制出来,与戴大人的动机并无太大的关系。” 甭管他是真有能力,还是说为了报复南怀仁,皇上都只用看最终结果就成,何必关心背后的动机呢? “若是如此,朕便允了他吧。”康熙笑着说道,显然也对此充满了期待,毕竟戴梓短时间就能仿制出蟠肠鸟枪,显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康熙刚下定决心,就瞧见前面似有个熟悉的身影,他问道:“那可是宜妃宫中的宫女?” 梁九功眯着眼睛看了会,点头道:“确实是兰心。” 兰心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抱着些东西,此时正往储秀宫的方向而去。 康熙皱眉,宜妃与储秀宫可没有什么交情,派兰心去那处是为何事? 不过,妃嫔之间的事情,他很少主动过问,宜妃爱与谁交好,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情。 康熙的步伐比兰心要快,不多时便赶上了,兰心赶紧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去储秀宫?”康熙还是问了一嘴。 “回皇上的话,奴婢受宜妃所托,去给林贵人送礼。”兰心恭敬地回答道。 若是说普通交往,康熙肯定不追问,但是送礼就显得很奇怪了,而且对方是林贵人——一个素来与宜妃算不得对付的人。 “是有什么喜事儿吗?”康熙停下脚步,继续问道。 “是为赔罪之礼。”兰心回答道。 康熙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别的不说,宜妃入宫这么久,极少有给人送赔罪之礼的时候,且林贵人的位份比宜妃要低,宜妃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林贵人也只有受着的份儿,怎么还会去赔罪? “为了何事赔罪?”康熙问道。 “晚膳时候,戴佳氏身边伺候的人不小心撞上了林贵人,将汤水洒在了林贵人的身上,林贵人欲处置那奴婢,戴佳氏出言维护,被林贵人罚跪了。”兰心一五一十地说道,那路上还有其他的人,随便查查就知道了,她也不会说谎。 康熙皱皱眉。 “事情传到了翊坤宫,七阿哥心中不安,宜妃便让奴婢带了锦缎赔偿给林贵人,希望林贵人能高抬贵手,放过戴佳氏。”兰心说道。 “区区一件衣服而已,值得她如此?”康熙说道,言语之中带着几分不满。 这话说的自然是林贵人,戴佳氏虽无名分,但毕竟是胤祐的生母,竟然还不如林贵人的一件衣服,传出去,旁人要不低贱了胤祐,要不说林贵人跋扈,总归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兴许衣服有特殊意义吧。”兰心好心地为林贵人解释道。 闻言,康熙也并无半分释怀,“罚奴婢便可,如何连累戴佳氏呢?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兰心沉默不语,她的沉默好似间接在附和康熙的话。 “行了,东西你带回去吧,不必送了。”康熙说道。 “这……”兰心有些迟疑,宜妃娘娘让她跑这一趟,万一没有完成任务,她如何同七阿哥交代,又如何同宜妃娘娘交代呢? 康熙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便同身边的魏珠吩咐道:“你去戴佳氏那儿一趟,就说朕免了她的惩罚,以后管好自己身边的奴才。” 魏珠得令,匆匆离开。 康熙又对兰心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就这么回复宜妃吧,不也让胤祐安心些。” “奴婢遵旨。”兰心赶紧行礼道。 等到康熙走远,兰心才起身,带着身后的两个宫女和那堆锦缎回了翊坤宫,宜妃果然神机妙算,知道皇上会这般处理,也好,算是省了点布料,真要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林贵人,她心中还不愿意呢。 康熙今晚翻的就是林贵人的牌子,在路上遇到这出,显然没了什么兴致,等到魏珠去而复返,又问了情况。 “奴才去的时候,戴佳氏还在跪着呢,听了皇上的吩咐,方才谢恩起身,只是跪得有些时候,有点腿脚不便。”魏珠说道。 听到“腿脚不便”四个字,康熙脸色有些太好看。 魏珠在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又继续说道:“不过宜妃早就派人送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想来涂个几天就没事了。” 康熙的神色稍缓,赞道:“宜妃心善,不曾为难戴佳氏,胤祐也教育得很好。” 自打胤祐得了自己青睐,后宫之中关于宜妃、胤祐和戴佳氏的话题就没有断过,这种情况之下,宜妃还愿意帮助戴佳氏,可见其人品格不一般。 梁九功淡淡地瞥了自己徒弟一眼,心道还是太稚嫩了,他开口转移了话题,“皇上,今儿还去林贵人那处吗?” “算了,衣服上被泼了汤,想必心情不好,让她平静几天吧。”康熙说道,他又想了想,“去王贵人那里吧。” “嗻。” 心情不好的林贵人听说自己的侍寝被截和了心情更加不好,尤其是截和的人还是王贵人,她算是看明白了,王贵人如今攀上了高枝,与自己可做不得姐妹了。 “宜妃竟然这般暗算于我,真是可恨,不就是养了几个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等我怀了孕,岂有她嚣张的余地?”林贵人咬牙切齿道。 她就不信,世上有这么巧合事情,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半道上碰见了皇上,其中定然是有猫腻。 不过就算知道这是宜妃的算计,她也没有办法,谁让皇上没来,自己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她又想了想,吩咐道:“去把德妃送给我的调养身子的药端过来,皇贵妃吃了这药都能生,我自然也可以。” 身边伺候奴婢正准备退下去拿药,又听到林贵人吩咐道:“再带一壶开水过来。” 那宫女低头应是,但凡她抬头,便会发现林贵人的脸上呈现一种癫狂的笑意,万般瘆人。 当晚,宜妃就听说林贵人不只是衣服被打湿了,胳膊上也被烫出了水泡,还叫了太医。 “你说她那烫伤是如何回事?”荣妃问道,此时她们聚集在宜妃的翊坤宫,本来讨论着善堂今年的计划,不知怎的,话题就偏到了林贵人的身上。 “十有是自己折腾出来。”王贵人撇撇嘴,那日到了半夜,皇上还是被叫走了,这让她心中生了几分埋怨,不过小桃被调走了,要打听实情没有那么容易。 “真要是烫了水泡,岂会忍到晚上才叫太医?”郭宜淡淡地说道,林贵人对此的理由是当时没有那么明显,之后才觉得疼痛难忍。 但凡被烫伤的人都知道,被烫伤时,那一瞬间的疼痛就已经难以忍受了,若没有冷水淋冲,疼痛只会愈演愈烈,怎么可能忍到晚上? “那她对自己下手倒是挺狠的。”荣妃说道,这些争宠的手段换成她年轻之时,并不觉得如何,如今年纪大了,看淡了些,又受佛学影响,深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觉得触目惊心。 “那皇上会不会追究戴佳氏?”王贵人问道。 “自然不会。”郭宜说道,撞上林贵人的只是一个宫女,林贵人处置戴佳氏实为小题大做,康熙说免了惩罚,那就不会再追问,这两日都去了林贵人住处小住,还召了太医过问伤势,让林贵人十分长脸。 “明儿去给皇贵妃请安,她那眼睛恐怕又要长在头不定还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听到王贵人这个比喻,郭宜笑了笑,“得了几次圣宠便不将人放在眼中,以后可怎么办?” “确实如此,妹妹瞧着宜妃姐姐就从来不似她那样趾高气扬地说话,她那小家子做派,简直就像是没有得过宠一般。”王贵人恨不得翻白眼,这次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日后恐怕少不了针锋相对。 “你且由她去,少生些气。”荣妃劝慰道,又提到了一心阁去年的盈利,“效果比咱们预想的好多了,年底之时,皇额娘同意给她们封了红包。” “同工同酬,多劳多得,咱们这善堂就要有这种理念支撑,过于平等会让人滋生懒惰之心。”郭宜说道,想的却是四娘应该收了不少的钱,毕竟她那手艺可真是绝了,在京城都很难找到几个比她更为优秀的人。 “对了,那个宋四娘也已经开始收徒了。”荣妃知道宜妃与宋四娘的关系好,虽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也愿意将这种消息分享出来,算是卖个好。 “真的吗?”郭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她甚至怀疑荣妃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她这才想了宋四娘,荣妃就提到了她。 “你还记得我们拿了内务府的几个花样子送到了一心阁吗?”荣妃说道。 郭宜是知道这事儿的,不过这与宋四娘收徒有什么关系? “宋四娘拿到了东西,很快就悟出了新的图案,我瞧着比咱们内务府出来的都要好看几分。”荣妃说道,“她这样的才能和悟性,就算离了一心阁也不愁找不到活计,管事就将这事儿汇报给我,说是给四娘提出更为优渥的条件,我便同意了。” 郭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对于格外了,宋四娘现在可是一心阁的活招牌,若是没有她,一心阁的生意都要少上三成。 郭宜还关注到了荣妃话中的一个重点,她悄声道:“皇额娘还在老祖宗的宫中住着?” 打从过年之后,皇太后就搬去了太皇太后的宫中住着,一起去的还是咸福宫格格,她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也是蒙古送来和亲的女子,入宫便享受嫔级的待遇。 “听说太皇太后点名让咸福宫格格去的。”王贵人小声说道,这个格格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不太注重礼仪,长得人高马大,素来不受皇上喜欢,如今也没个正式的封号,不过她出身好,待遇自然是不错的。 郭宜闻言,心中了然,咸福宫格格是顶替已仙逝的慧妃进宫,联络大清与蒙古的关系,但康熙继位之后,与蒙古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摆脱蒙古的挟制。 慧妃和咸福宫格格都是太皇太后挑选的人,康熙断然不会拒绝,却也不会封赏太多,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康熙的想法,但是她出自科尔沁部,并不希望大清和蒙古疏远。 此次咸福宫格格伺疾有功,无论如何,康熙都会给予封赏,而且这从侧面也说明了太皇太后身体确实是不好,已经开始为了咸福宫格格,或者说科尔沁部谋划后面的事情了。 这事儿,郭宜想得到,荣妃自然也想得到,两人对视一眼,都垂了眼眸,王贵人隐约猜到了几分,不过这事儿也无须说出口,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希望太皇太后无虞。”荣妃一语结束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瞧着这说来说去,总是偏了,咱们可是来同宜妃讨论善堂的事情,怎倒是聊起了别的?” 王贵人立马接着说道:“都怪嫔妾总是插话。” “我也不过一些拙见而已,亏得姐妹们不嫌弃。”郭宜说道,“如今善堂的生意不错,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去年的几条规矩还是要坚持,一心一意便可。” 荣妃点头,与王贵人对视一眼后,又问道:“咱们今年还要在后宫之中募捐吗?” 募捐当然不只是为了善堂,田庄上还要补贴一部分。 “也不是不可以,此事不宜强求。”郭宜说道,田庄有户部的拨款,善堂有康熙的补贴,后宫的捐赠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宜妃提醒的对。”荣妃说道,强求来的善事违背了本心,她宁愿少点钱也不愿意污了善事的本质。 三人又聊了一些细节之处,荣妃和王贵人才起身离开,郭宜伸了个懒腰,让乳母把胤禌抱过来。 胤禌小朋友最近在练习走路,对此十分的心急,毕竟学会了走路就能总跟着哥哥们到处跑,再也不用干巴巴地等着了。 “来,到额娘这里来。”郭宜弓着身子,对着胤禌拍拍手。 胤禌扶着椅子,小脸板着,以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紧紧地抓着椅子的边缘,在心中衡量自己到底能不能松手。 “额娘。”胤禟进了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水。 “去贵妃宫中了?”郭宜问道,过年的时候,钮祜禄氏给几个孩子都封了红包,几乎是话本收益的一半,胤禟高兴极了,为了报答钮祜禄氏的喜欢,他带着胤??玩了好几次。 “嗯嗯,给贵妃娘娘送了拼图。”胤禟说道。 先前为了给宜妃赚准备生辰贺礼的钱,胤禟在宫中卖着各种小玩意儿,其中拼图最受人欢迎,又因为康熙的“全家福”暴露在众人面前,后宫之中掀起了一股“拼图”的风潮。 胤禟借此赚了不少,不过他小小年纪便很懂得做人,赚来的钱分成三三四,三成留给自己,三成给了造办处,剩下的四成要存着给他阿玛准备生辰贺礼。 尤其是最后一条,深得康熙的欢心,如今再有人提及胤禟经商的事情,康熙已经不以为意了,那能经的是商吗?那是胤禟的孝心!!! 如此一来,胤禟的经商计划得到了最大的支持。 而且,他还会活学现用,将拼图分为了好几个难度,建议大家从入门级开始,一步步增加难度,这意味着每个难度都要买一次。 除此以外,他还让造办处推出了各种不同图案、花色的拼图以供选择,简直把拼图一事上的钱都赚完了。 对此,郭宜表示十分的敬佩,果然天赋二字不是随便说说的。 “十一,来我这里。”喝完水的胤禟同弟弟玩耍着,他也对着十一伸出了哥哥。 胤禌咬了咬牙,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扶着椅子走了两步,然后松开了手,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脚步虚浮地扑到了哥哥的怀里。 胤禟哎哟一声,接住了弟弟,连声称赞厉害。 被哥哥夸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胤禌乐滋滋道:“还要!” “好嘞。”胤禟将胤禌抱到了椅子边上,后退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最初要远上一些。 沉迷于哥哥夸奖中的胤禌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依旧是走了两步,松开手再次快走几步,到达哥哥的怀中。 就这样一遍遍走着,一次次拉开距离,胤禌终于发现了哥哥奸计,瘪了瘪嘴,趴在了椅子边缘上,小脸鼓着,“哥哥坏,欺负。” 瞧着弟弟生气了,胤禟又赶紧上前哄道:“哥哥是为了让十一早点学会走路,十一今天可棒了,走了这么远呢,太厉害了,额娘,是吧?” 郭宜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儿子的互动,眼见胤禟开始哄人,也附和道:“非常棒,堇姑姑,让御膳房今儿准备一份虾仁蛋羹,就当是奖励胤禌的。” 瞧着胤禟也看了过来,郭宜又道:“两份吧,胤禟今天陪着胤禌也辛苦了。” 胤禟闻言,眼睛一下子弯了起来,他又凑到胤禌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胤禌噌地一下子站直了,小眼睛放光。 郭宜倒是想知道两兄弟刚刚说了什么悄悄话,但见胤禟蹲下身子,胤禌立马趴在哥哥的背上,一旁的乳母赶紧搭了把手,扶着胤禟和胤禌在殿内走了两圈,才在宜妃的吩咐下,将胤禌从胤禟的背上抱了下来。 这一场景正好落在进门的康熙眼中,他笑道:“瞧他们两个人,这般亲密无间。” “臣妾给皇上请安。”郭宜起身行礼,“胤禌素来粘着胤禟,胤禟也心疼弟弟,今儿陪胤禌练习走路,也算是辛苦了。” 郭宜不会放过这种给儿子刷好感值的机会,毕竟康熙还没完全接受胤禟所行之事,只是以为小儿心性,所以她得在其他方面给儿子增添筹码。 胤禟给康熙行完礼,就仰倒在炕上,见哥哥又去了炕上,胤禌在乳母的怀中扭啊扭,也要去炕上。 刚被乳母放到炕上,他又噌噌地爬到哥哥的身边,胤禟实在是累着了,伸手摸摸弟弟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都不用宜妃解释,单从胤禌对胤禟的喜欢就能看出,胤禟对胤禌确实不错,不然胤禌也不会这般黏他。 康熙没去炕上打扰两兄弟玩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说道:“胤祐还在造办处?” 郭宜点点头,“皇上是找胤祐有事吗?要不臣妾将人叫了回来?” “不必这么麻烦。”康熙说道,“朕此次前来,是想让胤祐去昭仁殿进学。” 郭宜心中忍不住惊了一下,这么快的吗?不过仔细一想也不算是快了,若非去了福州一趟,说不定去年康熙就会让他进学了,拖到如今,也算是给他假期了。 再说了,等到二月之后,胤禩满了六岁,也会去昭仁殿进学,总不能弟弟都去进学了,哥哥还没有去。 “臣妾知道了,定然会做好准备的。”郭宜说道,康熙既然一上来就说了这件事,也就是告知一声,她只需要遵旨就行。 现在进学并不像是最开始时那般辛苦,郭宜也放心一些。 “对了,有件事要同你说。”康熙又说道,“曹寅同朕建议让道保负责盛京口附近的水稻试验,朕同意了。” 郭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惊讶之后还带着些微的不舍,“皇上如此信任大哥,大哥必然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待。” “朕原本是想留道保在京中做官。”康熙说道,如今事情已经定下来,他便将自己最初的想法说了出来,“让你有个亲人在京,二来,朕觉得道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种地,这可是你们郭络罗氏的一脉相传。” “皇上谬赞了,只要能为皇上效力,在哪里都是一样。”郭宜拍着马屁,前面一个原因倒是能听,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了,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哥哥不行,而是觉得道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能让康熙说出这样的话。 康熙点点头,“所以,朕打算过几日带你们去田庄一趟,同道保告别。” “这么快吗?”郭宜惊讶,此时东北说不定还是冰天雪地呢,也不可能种水稻吧。 “水稻种植之前,还有不少的事情要操持,道保作为先头军,去打探一下情况,不然等天气暖和了再去,便会左右支拙。”康熙说道,广东的试验田就是很好的例子,为了抢占农时,什么都匆匆忙忙,连农庄都是秋收之后,才正式建起来, 这一点,郭宜也想得到,只是她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康熙大概猜出宜妃所想,“道保走了,鄂普库还在京中,你若是思念亲人,同朕说道,朕便让鄂普库进宫探亲。” 能说出这话,已经是康熙的法,鄂普库之后会留在京中是吧?” 她和道保先前就尝过康熙的打算,如今听到康熙主动提起,她便想打探一二。 “他会暂时留在京中,等到边界一事商定下来,再论功行赏。”康熙说道。 郭宜思索了一下康熙的话,意思就是短时间内,鄂普库会待在京中,但是后面就说不定了。 她恨不得直接问康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不可以,能让康熙煞费苦心瞒着的东西,必然十分重要,且不说他一定不会回答,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起了怀疑,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听到阿玛说那克出要离开京城,摊成饼饼的胤禟一骨碌地爬起来,“阿玛,那克出要走了吗?” 见到胤禟同两个舅舅如此亲厚,康熙心中吃味,“是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胤禟已经开始问起来归途之日了。 康熙故意逗他道:“可能要很久吧,说不定明年后年,说不定会一直留在盛京。” 胤禟闻言,整个人都蔫巴了,这么久,那克出还会记得他这个可爱的外甥吗? “你在想什么?”康熙见他沉默不语,询问道。 胤禟啪叽一下倒回炕上,有气无力道:“儿臣在想给那克出送什么离别礼物,才能让他一直记着自个儿。” 康熙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他试探地问道:“你哪里来的钱买礼物?” “之前攒了些钱……” “那不是用来给朕准备礼物的吗?”听到胤禟的回答,康熙简直将“不快”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为什么这些小崽子一个个的都胳膊肘朝外拐?成天就记着那克出,阿玛不好吗? “阿玛的生日还没有到,那克出就要走了。”胤禟自然听出了阿玛语气中的不满,阿玛真是一点不懂事,这事情有轻重缓急,那克出马上都要出发了,排在几个月之后的生辰算得了什么。 好在康熙并不知道胤禟的想法,否则当场就要上演一下“父慈子孝”的场景。 “那你把钱都花在了那克出身上,朕的生辰怎么办?”康熙忍不住问道。 胤禟觉得康熙现在就是在胡闹,简直不想理人,蹙着稚嫩的眉头道:“还有些时候呢,儿臣再努把力,一定会将这部分赚回来的,阿玛不必忧心。” 不得不说,胤禟这个回答已经接近了满分,至少康熙对此是很满意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那朕便等着了。” 康熙挑了这个时候来,必然翻了宜妃的牌子,郭宜便让人下去准备膳食,“皇上今日来得巧,臣妾小厨房备了一些精妙之物,皇上等会儿定要尝一尝。” 先前在翊坤宫已经尝到了不少的好东西,不知道此次又有什么吃食,“若是朕不来,岂不是尝不到这些吃食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啊。 郭宜无语,她就不该多嘴提上这么一句,不过她心思转换得飞快,立马就低垂了眉眼,脸上的欢喜退了下去,“吃食而已,翊坤宫又不是独一份,皇上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去哪里。” 言下之意很明显,不是我不念着你,而是你不念着我。 康熙闻言,心情愉悦,恨不得哼着小曲。 晚膳摆上来之后,康熙立马便知道所谓的“精妙之物”是什么了,一碗是干辣椒丝拌葱姜丝,可以配着春饼,还有一份红通通的牛腩煲。 “此乃番柿炖牛腩,皇上不若尝尝?”郭宜说道,好在这个炖牛腩算了所有人的份,连在阿哥所的胤祺都有一份,所以添个康熙绰绰有余。 郭宜说着,给康熙盛了一碗,递过去,大多数用膳之时,康熙不会让人在跟前伺候,然而他自己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康熙尝了一口,番柿酸甜可口,牛腩入口即化,味道不错,但是他更关心的是这个季节如何还能吃到番柿。 听到康熙的询问,郭宜也没有遮遮掩掩,说道:“挑着田庄上最后一批成熟番柿储存在冰窖之中,之后再熬成番柿酱,装进陶罐之中密封起来,依旧是存在冰窖之中。” 陶罐预先用开水烫过,又用酒擦拭了一遍,减少细菌,与其说是番柿酱,更像是番柿膏,将罐子填得满满当当,又密封起来,才不用担心结冰之后将陶罐胀破。 “与其说番柿是精妙之物,不如说你这法子是精妙之法。”康熙赞叹道。 郭宜故作害羞一笑,要是能有冰箱就更好了,可惜这个时代目前连电都没有。 两人正吃着饭,梁九功在外面徘徊着,时不时地朝里面望一眼,康熙的余光正好瞟着,问道:“何事?” 梁九功急忙进来,禀告道:“回皇上的话,林贵人说烫伤复发,请皇上过去看看。” 这林贵人真是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宜妃面前使这种小手段。 康熙下意识地看了宜妃一眼,见她伸出来的筷子顿了顿,将菜夹回碗中,神色终究是淡了些。 “林妹妹向来知书达理,若非身子不舒服,想必也不会特意来请皇上,皇上不若去看看吧。”郭宜语气淡淡地说道。 康熙却是听出了几分不满,他迟疑了一会说道:“请了太医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梁九功回答道。 “既然请了太医,朕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你且让她好生养着。”康熙说道,又对宜妃说道,“朕今晚翻了你的牌子,自然不会走的。” 他清楚后宫之中这种争宠的小伎俩,这种时候无非就是看谁更受重视一些,就冲着宜妃这吃醋的小表情,他也愿意留在翊坤宫。 郭宜从康熙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几分对林贵人的担忧,好在她对康熙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所为吃醋是不存在的。 她抬眼瞧了一眼康熙,但见他的神色不似之前那般愉悦,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皇上心中担忧,不若去看看吧,臣妾也一同前去,毕竟她那胳膊与臣妾还有几分渊源。” 胤祐听到这边的对话,立马紧张地抬起脑袋,他知道这件事同自己额娘有关系,他也不想宜额娘为难,更不愿意宜额娘为此奔波。 郭宜对他递了个少安毋躁的眼神,让他安静下来。 康熙闻言,越发觉得宜妃识大体,“胡说,她那烫伤是宫女所为,与你有何关系。” 瞧见康熙脸上的喜色,郭宜说道:“无论如何,林妹妹受伤是事实,不若去看看情况?要是无碍,皇上再陪臣妾回翊坤宫即可,若是真的有事,也不至于耽搁了。” “宜妃是朕的解语花。”康熙赞叹道。 去往储秀宫之前,郭宜让兰心将锦缎重新取了出来,康熙见状,说道:“朕先前说了,无须准备这些东西。” “先前是不知道林贵人伤得这么严重,要是知道,臣妾必定亲自前去赔罪了。”郭宜说道,既然要探病,这架势可要摆好,“也是林贵人韧劲儿足,换成臣妾被烫伤,当场都忍不住。” 除了锦缎,郭宜还让人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药材,一起带了过去。 瞧着这一堆的东西,康熙心中连连赞叹了宜妃好几句。 到了储秀宫,还没有进门,就听到林贵人激动的言辞,“皇上真是狠心,为了宜妃,竟然不顾我的死活,宜妃有什么好?不就是会生儿子吗?不对,还会抢儿子,她抢了戴佳氏的儿子,若非如此,她为何屡屡替戴佳氏出面……” 康熙的脸色难看极了,后面的话更听不下去,直接抬步走了进去。 一见到康熙,林贵人就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鸡一般噤了声,极为不自在地说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给宜妃……请安……皇上不说不来吗?” “朕不来,岂不是要被你说狠心了?”康熙坐到上首的位置,阴沉着脸说道。 林贵人连忙跪地,“是嫔妾失言……” 见康熙不为所动,又哀戚道:“嫔妾这伤口实在是太疼了,以至于失了神智,求皇上原谅。” 康熙瞧了她胳膊一眼,半晌说道:“起来吧。” 林贵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恭敬地立在了一旁。 “皇上,太医还没有到吗?”郭宜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太医的影子,顺口问了问。 “太医呢?”康熙问着伺候的人。 哆嗦得如同鹌鹑一般的宫女赶紧说道:“太医刚刚来瞧过了,刚走。” “太医如何说?”康熙问道。 “这……说是让小主静养。”宫女赶紧编道,其实太医根本没有给林贵人看病,人到了门口,就被林贵人给打发了,说是皇上不来,就不看。 郭宜察觉到了宫女的迟疑,故意问道:“可开了药?一天擦几次?得要擦多久?” “同先前一样的药膏,一天五次即可。”宫女对于药理不通,只能按照太医之前开的方子回答。 郭宜皱了皱眉,看向了康熙,“林贵人这伤有段时间了,太医开的方子也不起效,要不换个太医看看?” 听到宜妃的话,林贵人有些紧张,她连忙道:“这个太医就挺好的,臣妾已经好了不少。” “可是刚刚不是说伤势复发……”郭宜迟疑道,声音越来越小。 康熙掀起眼皮,看了林贵人一眼,“你是在骗朕?” “嫔妾不敢。”林贵人立马回答道,她自然是在说谎的,而且不只是这一个谎言,应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谎言,是她故意撞上戴佳氏的宫女的,也是她故意惩罚戴佳氏的,更是她故意烫伤自己嫁祸戴佳氏赢得皇上的怜惜,如今所谓的旧伤复发,自然也是故意撒谎。 “梁九功,去请个太医过来。”康熙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刚刚听到了那么一番言语,这是对他和宜妃都有怨气啊! 一听到康熙这话,林贵人心中咯噔一下,希望等于来的人有点眼力劲儿,不至于当面拆穿她,只要保住自己这次,日后她定然千恩万谢,银子也好,地位也罢,她都会帮那太医争取一二。 不过,等她看到来的人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不只是她很绝望,来的太医看到宜妃也有点绝望。 第217章 赵敬的想法 郭宜倒不至于绝望,但是她很好奇赵敬怎么在这里,丁忧不都是三年吗? 就算用胤禟的手指头来白,现在也不过是两年而已。 “赵敬,你看看林贵人的伤势如何?”康熙指了指在一旁面色惨白的林贵人,“坐着看病。” 林贵人说是伤在胳膊上,只是手腕上去一点点的地方,不然赵敬也没法看。 赵敬压下心中的惶恐,苦着脸上前给林贵人诊治,刚刚那个还没有进门便被赶走的就是他,现在回来给林贵人看病还被瞪视的人也是他。 赵·大冤种·敬开口道:“还请小主将衣袖稍微拉起来些。” 林贵人很想换个太医,这个赵敬和宜妃不清不楚的,谁知道会不会给她使些绊子,但是她不敢旧事重提,那可是在康熙的雷区蹦迪,俗称“找死”。 故而,她只能狠狠地瞪着赵敬,不情不愿地将自己衣袖拉上来一点点。 无辜被人瞪视的赵敬既心虚又无奈,心虚的是他一回来就知道宜妃被冤枉那件事,现在遇到正主,虽然确实没什么,但是难免有些不自在,无奈的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被林贵人划到了宜妃的派别。 当然皇上在此,甭管林贵人如何挤兑他,他都要给林贵人看病,他让宫女把林贵人胳膊上缠绕的布条解开,露出一大片红肿带点溃烂的伤口,伤口还在流水,沿着伤口一片的肌肤红肿。 赵敬皱皱眉,又让宫女把林贵人使用的药膏拿了过来,在鼻尖嗅了嗅,又详细问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以及每日使用的次数。 “如何?”康熙问道。 赵敬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医术浅薄,按照林贵人所说的使用方法,伤口应该早就好转,呈现干爽的状态,而非现在依旧恶化溃烂之势。” 这话只差没有直说林贵人没有谨遵医嘱了,气得林贵人当即就开口道:“既然医术不好,就别瞎诊断。” 康熙皱眉。 赵敬就坡下驴,继续拱手道:“臣医术浅薄,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瞅了他一眼,又看了噘着嘴一脸不爽快的林贵人,“是你医术浅薄?还是林贵人伤太难治?” 两人一下子都噤声了,赵敬就知道自己一个小小太医被召夺情肯定有什么问题,瞧着皇上这样子,不会想借势发挥吧。 康熙神色不虞,将胳膊肘架在软榻的扶手上,身子朝后靠,“赵敬,林贵人这个伤势几日能好。” “继续使用这个药膏,一日五次,三日伤口便不会再渗液,之后一日三次,再使用十日后便可痊愈。”赵敬心中忐忑地说道。 康熙点点头,看着林贵人说道:“你听到了吧,只需十三日,你的伤口即可痊愈。” “那要是到了时间,嫔妾这个伤口未好如何?”林贵人不耐地说道,要是她的伤口不好,是不是可以追究赵敬的罪过?最好能将赵敬和宜妃联系起来,这样就可以一石一鸟了。 正当她思绪飘扬之时,康熙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就是在骗朕了,欺君是什么罪过,不需要朕说了吧。” 林贵人被吓得一个哆嗦,脸上隐约的得意被击得粉碎,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十三日,你可能好?”康熙挑着眉梢问道。 “有赵太医此话,想必是可以的。”林贵人说道,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能好,可能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是她不甘心,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含羞带怯地说道,“那这几日,皇上会来看嫔妾吗?” “你伤势为重,等好了朕再来看你。”康熙淡淡地说道,对于林贵人摆出来的姿态视若不见。 林贵人偷鸡不成反噬把米,心中气恼,但是又不敢发泄出来。 郭宜瞧着康熙自己就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感到十分满意,她道:“之前不知道林贵人伤得如此之重,没能及时来探望是本宫不是了,这些锦缎和补药是本宫带来给林贵人的,聊表歉意,请赵太医看看是否有和林贵人伤势有冲突之物,若是有,就剔出来。” 兰心让宫女将东西呈上来,由赵敬一一检查。 赵敬检查完了,非常懂事地对着康熙拱手道:“东西没问题,药材也都是些温补之物,林贵人要是不放心,等伤好之后再用即可。” 林贵人气得脸都扭曲了一下,宜妃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着皇上的面在这些东西上动手脚,如此作态,不过是担心自己诬陷她罢了。 “那便好,妹妹就安心养着吧。”郭宜笑得十分温柔,货物离柜,概不负责。 “多谢宜妃娘娘。”林贵人起身行礼。 闹了这么一场,郭宜还以为康熙会回翊坤宫呢,谁知道他叫了赵敬去乾清宫。 瞧着两人远走的背影,郭宜心中直犯嘀咕,身在孝期的赵敬回了宫,还被康熙叫走了,哪哪都透露着诡异,毕竟赵敬唯一一次出名就是和自己沾上关系,还是那种让康熙脸色发青的关系。 郭宜也不好问这件事,好在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康熙应该不是为了旧事,其他的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回到翊坤宫,一般这个时候已经下去休息的胤祐还坐在殿中,摇曳的烛火投射在他皱着小脸,将眉宇之间的忧愁无限放大。 “怎么还不去睡觉?”郭宜笑着问道,又让堇姑姑给自己去煮一碗鸡丝面,林贵人时间挑得准,以至于她都没有吃饱,“胤祐要不要也吃一点?” 胤祐正准备摇头说自己不饿,但是想到可以和宜额娘单独用膳,又点了点头。 两人在炕边坐下来,郭宜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逼迫他,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皇上之前过来说过两日就让你去昭仁殿进学。” “啊?”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胤祐正在组织语言的思路,他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随后低头嘀咕道,“这么快啊。” 郭宜瞧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笑道:“不愿意去?” 当然不愿意去啊,去了之后,不能每天都见到宜额娘了,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已经给宜额娘带来这么多麻烦了,他又怎能强求得更多? “我也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不过胤禩要是先于你进学,恐怕不好,我尽量同皇上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和胤祺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郭宜说道。 这个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难度,除了太子住的位置是皇上钦点的以外,其他的阿哥住所都是内务府选了给皇上过过眼,她明日同皇贵妃提上一嘴,这点小事她应该会答应的,而且离胤祺近,就意味着离胤禛近,皇贵妃肯定会愿意的。 “多谢宜额娘了。”胤祐低声说道,宜额娘如此为自己着想,真的是不想离开翊坤宫啊。 “过几日,你那克出有事要回盛京,皇上说让咱们去一起去田庄上送行,你记得与夫子请个假。”郭宜说道。 “知道啦。”胤祐乖巧点头,宜额娘是拿自己当儿子看的,兄弟们也全然当成亲兄弟,那克出也视自己为外甥,态度并无一致,这些点点滴滴温暖了他的心,也让他格外珍惜这种相处。 如今听闻两处都要离别,心中生出万般不舍之情。 “那克出还会回来吗?”胤祐问道。 这个事情郭宜也说不准,万一盛京那边有事将人给绊住了,回京城之日遥遥无期,又或者说,道保觉得还是盛京更合适,可能就不回来了。 “那就要看他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妥了,等你再大点,也可以去盛京探望那克出。”郭宜说道。 胤祐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堇姑姑将两碗鸡丝面放在桌上,清澈的汤底下沉着根根分明的面条,中间放着一簇鸡丝,点缀着零星的葱花。 “先吃吧。”郭宜说道,先动了筷子。 一时间,两人对坐着嗦面条,在橘黄色的烛火映照下,暖意融融。 吃完饭,郭宜瞧着时候不早了,便准备让胤祐下去休息,但是胤祐神色游移不定,似有难言之隐,这一晚上都是如此,瞧着不问出口,他今夜怕是难眠。 “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宜额娘说吗?”郭宜问道。 胤祐此时正坐在宜妃的身侧,闻言身体僵了僵,嘴唇抿了好几次,才道:“这次的事情是不是都因为我啊?” 不用点明,郭宜就知道他说的是林贵人的事情,暗骂了一声林贵人造孽,说道:“为何会这么问呢?” “就是……”胤祐的脸上露出小纠结,他明显感觉到自打除夕夜之后,不少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转变,以前可能觉得他是一个跛足阿哥,总是带着几分轻蔑,如今却是纷纷称赞他年少有为。 林贵人出事之后,他想要是自己的表现不那么突出,也不会让人注意到戴佳氏身上,更不会借此机会为难宜额娘,这种感受在今日听到宜额娘要带着礼物去给林贵人赔罪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或许他真的“不详”? “是什么?”郭宜没有等到胤祐后面的话,出声询问道。 “是我连累了宜额娘,要不然宜额娘……也不会……不会给别人赔罪……”胤祐支支吾吾地说道,生怕宜额娘因此觉得自己多生了事端。 郭宜笑了,点点胤祐的额头,“想这么多?” 胤祐捂着被戳的额头,被宜额娘笑得有些羞涩,“要不是你……” “此事与你无关。”郭宜说道,神色认真,她道,“林贵人这么做是因为她起了坏心思,有你没你,她照样会算计,说不定会将烫伤嫁祸到我的身上,与你无半分关系。” 林贵人完全就是出于撒气和嫉妒,她动不了自己,更不敢对阿哥们下手,只能挑位份比她低上许多的戴佳氏。 郭宜自认和她不熟,但是后宫之中嫉妒与陷害,从来都只是一念之差,并没有太多的因果。 听到宜额娘的话,胤祐心中一紧,他心中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宁愿受伤的是戴佳氏,也不是宜额娘,他的嘴唇紧抿,生怕自己将心中的想法透露出半分。 “所以呢,你也别想着这是你的问题,我还觉得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呢。”郭宜笑着安慰,说白了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与胤祐有何关系呢? “才不是呢,宜额娘最好了,怎么会连累我呢。”胤祐仰着小脑袋义正词严地反驳道,宜额娘那么好,不会有错的。 郭宜捏了捏胤祐的脸,想说盲目崇拜要不得,但看着他认真又执着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小胤祐这么喜欢我啊?” 被宜额娘调侃了一句,胤祐害臊,小脸刷得又开始红了,大约是想到之后会鲜少回翊坤宫了,他瓮声瓮气地点点头,“很喜欢啊。” 郭宜瞧着正太害羞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跟着说道:“宜额娘也很喜欢你。” “真的吗?”胤祐小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连那烛火也逊色了几分。 “真的。”郭宜说道,又摸了摸胤祐的小脑袋,“所以现在要去休息了吗?” 得到宜额娘回答的胤祐已经开心得找不到北了,听到宜额娘让自己休息,他忙不迭地点点头,起身之时,心中一动,忽然抱了宜额娘一下,又飞速地放开手,低着头,脚步软飘飘地走了出去。 郭宜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真是内敛又敏感的小家伙。 等到胤祐离开了,郭宜叫来堇姑姑,让她跟张氏一起准备胤祐去阿哥所的东西,比照着胤祺来就行,另外问了问胤祚身上香味的事情。 “奴婢问过了,说是德妃给的熏香,有宁神益气的效果,并没有什么问题。”堇姑姑回答道。 郭宜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又不知道怎么说,更没有什么证据,罢了,等明天请安的时候问问皇贵妃。 赵敬的事情她就搁置了一边,没敢让堇姑姑调查,若是被人知道她在调查赵敬,清清白白也可能被编出什么粉色八卦。 被宜妃念叨了的赵敬小小地打了个喷嚏,低着头,不敢与上面的帝王对上眼神,他回太医院后,知道宜妃事情简直吓得肝胆俱裂,而后又发现自己手书的脉案没了,更是惧怕不已。 “你何时到的京城?”康熙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五日前回京,昨日才开始当差。”赵敬一五一十地说道。 “你医术如何?”康熙又问道。 前后的问题跨度这么大,赵敬根本猜不出康熙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微臣自幼开始学医,如今已经一十三年,然学海无涯,臣顶多算是窥得入门。” 康熙不置可否,又问道:“你离京之前,胤禛高烧是你诊治的吗?” 在帝王注视下,赵敬的额头沁出一点点汗水,点头道:“确实是微臣诊治的。” “将那晚的事情如实道来,若有隐瞒,定然不饶。”康熙说道,从一边盒子里面拿出一本册子。 若是赵敬胆敢抬头,就会发现那正是自己记录四阿哥脉案的那本册子,可惜他不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皇上不会怀疑自己和宜妃有什么吧。 这可真是大大的冤枉了,毕竟他要长相没长相,要文采没文采,除非宜妃七窍失感,不若如何看得上他。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偏了,因为康熙的重点根本不在宜妃本人的身上,而是在四阿哥发烧以及处理方法上,似乎并不是怀疑他和宜妃子虚乌有的奸情。 赵敬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情况回答康熙的问话,此事虽过去一年多,但是当时的情形依旧是历历在目,无论是四阿哥濒临生死的紧急,还是宜妃的果断冷静,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康熙按照脉案一一问完了所有的问题,最后说道:“喝热水能否预防腹泻?” “这……”赵敬迟疑了一下,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说道,“《景岳全书》中有记载,柳公度者,年八十,步履轻便,善于摄生。或问其致寿之术。则曰:我无他也,但不以气海熟生物、暖冷物,此得善养脾胃之道,所以便能致寿。” 康熙闻言点点头,“民间之术,当真如此神奇?” “不瞒皇上,微臣在家丁忧期间,仔细回想过宜妃此法,又会同乡中医者讨论实践之后,确实是有效果的。”赵敬算不得医痴,但是对宜妃露的这一手实在是好奇不已,在家丁忧之时,闲着无聊,便同同僚好好商讨一番。 起初自然是无人相信,但是后面有人试验过了,确实是好使,一来一去,这个法子已经传播开了。 康熙又将福建一事说了遍,他拿着赵敬记下来的脉案,起身走了下来,“朕急召你回宫,便是为了此事,宜妃所行,虽为民间之法,但实打实地救了胤禛的性命,朕希望你前去福建等地察看一番是否有其他的民间医术可行。” “微臣遵旨。”说实话,在踏进乾清宫的时候,赵敬已经想好了,打算过两天就搞个理由辞官,瞧着现在这个情况,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如今皇上愿意让他外派,他心中算是大喜过望。 “不过……”康熙瞧见他脸上的喜色,顿了顿。 赵敬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惴惴不安。 看到赵敬的神色变化,康熙心满意足,“在去福建之前,你要先去一趟雅克萨,我大清兵士在此战之中有不少伤员滞留在当地,你同军医前往救治,代朕慰问。” 原来是这个事情,赵敬提起的心又猛地砸回了地上,他道:“微臣遵旨。” “行了,下去吧。”康熙说道,等着赵敬又要退下的时候,又开了口,“等一下。” 赵敬简直快要哭出来了,要是说皇上不是故意的,他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把你的脉案带回去。”康熙伸手,手上正是那份脉案。 “多谢皇上。”赵敬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从皇上手中接过脉案,退了出去,等到出了乾清宫,他才发现自己身后的衣服寒湿了一片,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赶紧离开京城吧,没个三五年最好不要回来,赵敬摸了摸自己胸口,自己这颗小心脏可是经不得这样再吓几次了。 果然啊,男人都是小肚鸡肠的! —— 翌日,皇贵妃宫中,郭宜瞧了一眼下方的人,没有看到林贵人。 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皇贵妃笑着说道:“林贵人今儿派人前来,说是伤口不适,告了个罪。” 郭宜勾唇笑了笑,她那是没脸吧,挑衅不成反倒是害了自己受伤,又被皇上说了一顿,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希望她早日康复,没了她,今早少了许多的快乐。” “你啊……”皇贵妃瞧着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神色颇为无奈。 等到人都走了,郭宜想到了自个儿还有其他的目的,开口道:“过些时候,胤祐就该进学了,希望内务府能挑个离胤祺近些的地方,兄弟俩相互有个照应。” “那就换个院子吧。”皇贵妃说道,“我正愁如何同你说这个事情呢,我想把胤祚和胤禛放在一起,不过胤禛旁边是胤祺的院子,如今倒好,胤祺搬去与胤祐同住,便把旁边的地方让给胤祚吧。” “那位能同意?”郭宜问道。 “她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呢?皇上同意就成。”皇贵妃笑眯眯地说道,她只要同皇上说让胤禛照顾起胤祚,加深兄弟情,皇上绝对会同意。 郭宜忍不住给皇贵妃竖了个大拇指,“对了,胤祚身上的熏香是怎么回事?”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 这个“也”字透露出不少的信息啊,郭宜道:“您可查出来是什么了?” “让谢诚看过了,说是有安神的功效,其他的还不清楚。”皇贵妃说道。 见皇贵妃也没有头绪,郭宜难免有些失望,难道说德妃改邪归正突然从良了?算了,这种想法过于荒谬,让她都难以说出口。 从皇贵妃处回来,郭宜才知道魏珠过来了,说是去田庄的时间定在了后天,郭宜给道保准备些礼品,虽然知道他不缺,但是左右是自己的心意。 这次出宫,郭宜已经驾轻就熟了,对于康熙执着的“情侣装”也不以为意,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田庄而去,中间还停了一次,康熙吩咐梁九功去买了上次吃的烧饼。 郭宜尝了一下,和上次的味道相差无几,“皇上喜欢这个烧饼?要不让御膳房来学学?” 那饼子个头不大,康熙吃完一个,拿着丝帕仔细擦手,淡淡地说道:“朕命八旗都统、副都统更番入值紫禁城。” 郭宜愣了一下,才知道康熙的意思,卖馄饨的摊主说若是常有吃白食的官差,便会故意将东西做得难吃,康熙是怕再生欺压百姓之事? “皇上体恤百姓疾苦,倒是臣妾想岔了。”郭宜说道。 康熙的神色却没有放松太多,他道:“开国之臣,但凡有一技之长,不论品德,皆可用,然治世之臣,品格能力皆重要。” “难怪常说守业更比创业难呢。”郭宜也将手擦干净。 康熙点点头,两人不再言语,直到田庄,这次过来,康熙已经派人提前打了招呼,故而下马车的时候,曹寅带着众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郭宜下了马车,见了许久未见的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感慨。 胤禟几人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好奇,这次出来,她把胤禌也给带上了,反正也不远,加上胤禌现在也懂了大人言语,真要把他抛下也不是个容易事儿,甫一下车,他抱着堇姑姑的脖子,眼珠子转个不停。 只有胤祺来这里跟回家一般,熟悉得毫无波澜。 众人在曹寅引导下进了庄内,塔图尔神色尤其激动,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康熙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 “皇上……”塔图尔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皇上,听说罗刹人被打退了?” 听到塔图尔的问话,康熙想起来此人为何会流落到京城,便笑着道:“确实如此,雅克萨和尼布楚也都收了回来。” 塔图尔的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忽然跪在地上,哐哐哐给康熙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皇上。” 康熙被吓了一跳,忙道:“快快请起。” 梁九功赶紧上前,想要将塔图尔扶起来,奈何塔图尔一米九的个子,又生得壮硕,对比起来,梁九功还真是扶不动。 “皇上不知,我们不少的族人都是死于罗刹人之手,若非毫无办法,又怎么背井离乡,流落到此,罗刹人被赶走了,我就可以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到相识的族人呢。”前面的话说得是咬牙切齿,但是后面却又是激动难挨。 “你还要回去?不想留在田庄吗?”康熙问道。 “田庄虽好,但是北方才是我的家乡,我要回去那里。”塔图尔认真地说道,这里有他的朋友,但是那里有他的家人。 康熙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收复的不是国土,而是民心,这想法萦绕在心头,他转头对着曹寅说道:“到时候记得从账上给塔图尔多支点盘缠。” 曹寅拱手称是。 “起来说话吧。”康熙笑着说道,又让大家各自忙活去,不用围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还是有不少的人偷偷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 康熙背着手同曹寅说话,“不少人瞧着面生,是今年新招的人?” 曹寅点头道:“去年招的人,有几个想要回去,微臣便让他们走了,今年新招了些人进来补充。” “今年的流民情况如何?” “比去年要多,不少是没了土地,只能四处流窜。”曹寅压低了声音,他和皇上算是奶兄弟,皇上愿意重用他,无非是看中了他的忠诚,所以事无大小好坏,他都得告诉皇上。 康熙闻言,皱皱眉,“还有别的原因吗?” “自然是有的,没有土地交不起赋税,这些人也不敢在衙门申报户口,官府严查之下,只能背井离乡。”曹寅继续说道。 康熙叹气,“实乃环环相扣。” 曹寅点头,土地之弊端自明朝已有,大清入关之后延续明朝的政策,加上圈地一事,百姓的土地越来越少,导致了今日之局面,若是不加以遏制,恐成祸端。 进了内堂,康熙留了曹寅、李正敏说话,让道保先和宜妃叙旧。 道保从堇姑姑的怀中接过了胤禌,逗趣了好一阵,又同宜妃说道:“先前还说来京城照应娘娘,没想到马上又要回盛京了,阿玛和额娘定然又要念叨了。” “君命在身,由不得咱们做选择,此去盛京,希望大哥能顺利。”郭宜说道,她一直都觉得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道保要是离开京城,说不定有更好的发展。 见妹妹想得比自己还开,道保忍不住叹息,他倒是希望妹妹能够同以前一样,多依赖自己,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他从腰上面解下一块玉佩,放到了宜妃的手边,“有什么事情,让人带着这块玉佩去景阳胡同里面找到‘林一府’,吩咐一声就成。” 郭宜知道这是道保的心意,她也没有推拒,将东西收下了,“京城有我,你不必担心鄂普库,我瞧着皇上有重用他的意思,也会护着他。” 道保点点头,除了妹妹,鄂普库也令他头疼,他那性子直率,万一被人利用了,说不定会给妹妹带来麻烦,“就有劳娘娘。” 郭宜摆摆手,“一家人。” 她又让堇姑姑把东西取了过来,是一些出门常备药品,“备着安心些,希望大哥用不到。” “娘娘有心了。”道保说道,心中的离愁堵满了心头。 郭宜心里也不好受,她道:“大哥陪着孩子们玩玩吧,他们都念叨着呢。” 道保点点头,看向一直等在一边胤祺几人,“想玩什么?” “那克出,我们给你准备礼品哦。”胤禟忍不住带了点小嘚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了。 道保抱着胤禌,起身道:“走,去看看。” 郭宜懒得跟出去了,反正胤禟会忍不住告诉她到底是什么的,她起身在屋子里面踱着步,缓解坐马车带来的腰酸背痛,忽听门吱呀一声响了,她循声望过去,只见鄂普库探进来一个脑袋。 “怎么鬼鬼祟祟的?”郭宜无奈,招了招手,让他进来说话。 “我这不是怕打扰了娘娘和大哥的谈话吗?”鄂普库挠了挠头,走了进来,四下打量道,“胤禟他们呢?” “给大哥准备了礼物,正拉着大哥去看呢。”郭宜说道,脚下的步子未停。 鄂普库心中酸涩,明明是他先认识胤禟他们的,自己都还没有收到礼物呢,道保就先收到了,他不服。 但见鄂普库鼓着脸不说话,郭宜说道:“你要不也去看看?” 去就去,他倒是想看看胤禟他们送了什么东西,等他离京的时候,也要礼物。 “那我去看看吧。”鄂普库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扭头,“娘娘,只是坐个马车就这样子,额娘肯定要嫌弃你丢了咱们郭络罗氏的脸面,啧啧。” 郭宜正欲开口,鄂普库已经见势不妙,溜了出去,徒留她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 “娘娘,宋四娘和陈嫂子在门外候着。”堇姑姑进来禀告道。 郭宜已经活动完了,刚坐下来端起茶杯,“让她们进来吧。” “给娘娘请安。”宋四娘和陈嫂子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郭宜给赐了座,又上了茶水,“旬月不见,一位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简直不能更好了。”陈嫂子说道,刚接到圣旨那几日,她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跟做梦一般。 “那便好。”郭宜笑道,她瞧着宋四娘的气色红润了些,脸上也没有上次见到的愁色,想来已经从之前阴霾中走了出来,“昭明如何了?” “劳娘娘记挂,昭明现在也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比在东安县都要好。”宋四娘说道,她只盼着昭明这辈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她不强求。 “养好身体最为重要,要是缺什么药材,让胤祺给我带个话,我会想办法的。”郭宜说道,有些药材民间难寻,宫中却是唾手可得。 关乎儿子的身体,宋四娘也没有推迟,而是认真道了谢。 “今年还是在一心阁做事吗?”郭宜问道。 宋四娘点点头,“掌柜的说过几日要去江宁一趟,江宁乃是织造重地,想来有许多值得学习地方。” “精益求精最好。”郭宜说道,她想起以前读书时候学到的一句话,“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确实如此。”宋四娘说道,因循守旧只能维持一时,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若是可以,我都想去江宁一趟。” “你啊,少操些心,掌柜的吩咐了,让你好好养着,身子最为重要。”陈嫂子忍不住地说道。 宋四娘脸一红,赧然道:“知道了。” 郭宜听出了点端倪,饶有兴味地说道:“四娘这是有喜事儿?” 宋四娘点点头,“不过两个月,便没有伸张。” “真是可喜可贺,等孩子出生了,我到时候再送上贺礼。”郭宜说道,于宋四娘来说,这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多谢娘娘。”宋四娘感激道,宜妃娘娘是她这辈子的大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下了她,这份恩情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她都无以为报,“上次送给娘娘的贺礼,娘娘可还喜欢?” “你们有心了,我自然是十分喜欢的。”郭宜说道,那鞋子比较单薄,要过些时日才能穿,“四娘好手艺,到时候让别的妃嫔看到了,定然是要好生艳羡的。” “娘娘过奖了,也是陈嫂子能寻得这么好的材料,我才能绣出来,否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宋四娘说道,那丝线是陈嫂子从南方过来的商人手中收来的,数量不多,她们就自掏腰包买下来了,给宜妃娘娘做双鞋子。 “那也谢谢陈嫂子。”郭宜笑着说道。 “娘娘客气了,能得娘娘喜欢是那丝线的福气。”陈嫂子说道,“娘娘若是喜欢,以后有合适的,再给娘娘制几身衣裙。” “不必破费了,内务府四季都有新衣,我也穿不完。”郭宜连忙拒绝道,这些东西想必也不便宜,宋四娘和陈嫂子两人都有大把花钱的地方,好不容易赚点钱还是留在自己手上吧。 宋四娘和陈嫂子对视一眼,心中拿了主意,这好东西肯定要给宜妃留着,宜妃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但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善堂如今怎么样了?”郭宜又关心了一下善堂,从管事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一切都好,但是郭宜也担心他报喜不报忧,把事情瞒着,小病拖成癌症,到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小摩擦有,总体还是不错的。”陈嫂子总结地说道,这好人坏人哪里都有,有积极干活的,就有那爱做搅屎棍的,“您不知道,过年后,还闹出点小风波。” 郭宜挑挑眉梢,看到宋四娘的脸红透了,轻轻“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宋四娘掐了掐陈嫂子,陈嫂子故意倒吸一口气说道:“四娘,你不能这样子,宜妃娘娘不是外人,说给她听也没什么。” “我保证不泄露出去。”郭宜笑着说道。 宋四娘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了,心中还有点惶惶不安,要是宜妃听完了觉得自己毫无女德该如何是好呢? 见宋四娘不再阻拦,陈嫂子便将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宋四娘封了诰命之后,连带宋四郎也跟着被讨论多了,江南的话本子传到京城,更增添了几分热度。 宋四娘固然坚韧不屈忠贞义胆,但是宋四郎有情有义的形象也深入人心,尤其他为了宋四娘甘愿同宗族相抗,又放弃了所有来到了京城,更是让人敬佩。 都道是:易求有价宝,难得有情郎,一来一去的,便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成日去宋四郎的面前晃悠。 起先,宋四郎并未想那么多,毕竟他都瘸了条腿,想着也不会有人眼瞎看上自己,后来偶遇多了,他也品出点不对劲,但是对方不明示,他也不好说什么,干脆避着走。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开始堵人了,也传出了一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最后被宋四娘知道了。 瞧着妻子气呼呼的模样,宋四郎心中苦闷,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 第218章 冰镇番茄 宋四娘知道相公是无辜的, 然而心中却是难受得紧,尤其那女子还说她妒心重,不堪为诰命夫人, 更成了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试探地问了宋四郎是否要纳妾,听到这个提议的宋四郎直道:“我若是想要纳妾又何必来京城?此生咱们俩生同衾死同穴, 万不会有第三个人。” 并且,宋四郎非常直白地拒绝了那个女子,谁知那女子不依不饶,竟然想要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亏得发展得及时,宋四娘心中一阵后怕。 知道害怕的宋四娘坚定了信心, 等那女子再凑上来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挑明了, 直言,“除非我死, 否则你休想进这个门。” 那女子被宋四娘剽悍的气质吓到,还是拿着宋四娘善妒不配诰命说事儿。 谁知,宋四娘这次不买账了,嘲讽道:“我配不配那是皇上说了算,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有本事你就击鼓,同官府老爷说我不配!” 温柔的人撒起泼来, 挺能吓唬人的,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 更何况宋四娘并非柔弱之辈, 恶狠狠地直接将人给骂哭了, 也算是息了一些人的心思。 之后, 也有人在宋四郎面前挑拨, 说他娶了个河东狮,惧内不是真男人之类的云云。 历经了生死、牢狱、逃难的宋四郎岂会被这种言语说动,每当有人说起四娘的坏话,他总是温温柔柔地说道:“我家四娘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搞的那些人都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宋四郎,不觉得他是傻子,也觉得他是个瞎子。 听了这么一出的郭宜忍不住笑了。 “娘娘不会觉得我善妒吧?”宋四娘不好意思地说道。 “善妒又如何,你与四郎的情谊天地可鉴,又何须在乎这些虚名?”郭宜说道,古往今来,那些标榜宽容的女子也没有几个真的过得开心,倒不如舍了这虚名,换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阿玛亦是只有我额娘一个妻子。” 听到宜妃这么说,宋四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这些事情传到宜妃的耳中,让宜妃对自己有了别的看法,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京中传言,娘娘得圣宠,这眼界果然比常人不一样。” “传言而已,多少都有些不实之处。”郭宜讪讪一笑,这话她没法接,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宋四娘却是露出几分狭促的神色,那眼神分明就说瞧着皇上都带您出来了,点滴细节里都是宠爱,您就别害羞了。 郭宜满头黑线,真觉得自己风评被害,“三宫六院,雨露均沾。” 无论宜妃怎么说,宋四娘都觉得宜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是独一份的,毕竟皇上也没有带别的人出宫来田庄。 郭宜要是知道她的想法,只怕觉得这是要六月飞雪了,她哪次来田庄不是事出有因?第一次是为了胤祺,第二次是为了道保。 就算康熙待她有几分不同,也不过是宠她而已,与“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人又闲话了一下家常,康熙便派了梁九功来传话,说是要去走走,让宜妃一同前行。 顶着两人略带戏谑的眼神,郭宜内心凌乱,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奥斯卡金像奖的演技又来了。 郭宜到的时候,康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毫无意外,她也接受了其他人的打量。 “胤祺今年种了新品种的小麦,咱们去看看。”康熙自然而然地说道。 就这演技,没去现代当个演员真是可惜了,郭宜在心中吐槽,要是她猜得不错,现在的小麦还是麦苗吧,就问长得同韭菜没差的麦苗能看出什么来? 郭宜走在康熙的身侧,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就算不给康熙面子,也要给自己儿子面子啊。 两人走了一段路,便瞧见了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豫麦”二字。 曹寅介绍道:“这是从河南选出来的品种,半冬型,穗呈纺锤形,每穗约莫二十五粒左右,越冬性好,适合黄淮地区种植。” 康熙瞧了一眼青翠的麦苗,又细细看了旁边的麦苗,两相对比,发现在植株高矮与叶宽方面微微有所差异。 不过这一丁点的差异,在郭宜看来四舍五入等于无了,反正都如同绿油油的地毯一般。 康熙说的是看看新品种,结果走遍了大半的土地,郭宜觉得要不是梁九功来催用膳,他能把整个地方都走遍。 就想问他还记得今天是来个道保送行的吗?还是说只要几个崽崽送了就行? 用过膳,康熙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招了道保说话,郭宜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结果几人就聊了道保到了盛京之后,如何开展这些准备事宜,好在道保了解过京郊和广东田庄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加上他在盛京生活多年,对那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倒也说得条条有理,连预备选址都给出几个。 康熙听得龙心大悦,连连称赞。 郭宜也浅浅地了解了一下,见道保考虑周全,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提点的了,再说还有曹寅压阵,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漫长的告别总有分手的那一刻,众人出了庄子,郭宜忍不住说道:“大哥记得代我同阿玛额娘问候一声。” 道保心中也露出几分不舍,此一别,再见面的时间说不准,妹妹一个人在宫中步履维艰,只盼他能把这差事办好,也给妹妹挣几分面子。 回程的路上,郭宜情绪不高,短暂相处之中拥有的关怀,让她早就将郭络罗氏几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离别产生愁绪也是在所难免的。 “宜妃思念故乡了?”康熙坐在马车之上,手掌搭着膝盖,问道。 “谈不上思念故乡,只是有些想念阿玛额娘了,山高水远,臣妾作为女儿,不能在跟前尽孝,心中难免愧疚。”郭宜笑着说道,见过几个人,难免让人猜想原身若是不进宫,生活在盛京,按照她那种性子该是何等恣意。 “不如让官三保携妻进京,让你们一叙?”康熙说道。 这个提议可真是让人觉得诱惑极了,但是郭宜拒绝了,“臣妾多谢皇上的心意,阿玛额娘年纪大了,这一路的奔波恐怕身体吃不消,再说了,真要是这般,宫中那些背井离乡的姐妹心中恐怕是不好受。” 康熙附和地点点头,宜妃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此事暂且作罢,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车子行驶到中途,梁九功忽然禀告道:“启禀皇上、宜妃娘娘,后面马车来传话,说是十一阿哥哭闹不已。” “抱过来吧。”康熙说道。 马车暂时停下来,堇姑姑抱着正哼哼唧唧的胤禌过来,郭宜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点了点胤禌的鼻子,“小调皮蛋,一会会就闹腾起来了,真不让人省心。” 胤禌攥着额娘的衣服,打了个哈欠,小眼睛开始迷迷瞪瞪,今天早上起得早了,又出了宫,同那克出玩了整个白天,往常的午睡也耽误了,到了这个时辰难免觉得困。 郭宜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披上了毯子,让他睡得更舒服点,眨眼的功夫,就隐约传来了小呼噜,可见有多累。 康熙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总是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一眨眼就长了这么大了。” 郭宜……您这眼睛怕是眨得太慢了,不过孩子确实是长得快,好像田里的麦苗,春风一场,就欻欻地长起来了,“乳母前两日还同臣妾说胤禌的衣服有些短了,瞧着这架势,臣妾担心内务府制衣的速度赶不上他这个子的长势了。” 兴许知道自己被念叨了,胤禌砸吧砸吧嘴,在额娘的怀里扭动了一下身体,贴得更近了。 “无忧无虑才能长得快。”康熙笑着又点了点胤禌的额头,“朕恨不得也是如此。” 当然,康熙并不是想长高,而是心中忧虑太多。 “是有什么事情让皇上担忧吗?”郭宜问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问上一声似乎也不太好。 “曹寅说今春京中的流民有增长之势。”康熙说道,反正这话宜妃也听到了的,无须隐瞒,“京中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恐怕更甚。” “流民为何会增加?”郭宜好奇地问道,中国人的传统思想可不兴闯荡,更愿意祖辈世居于一地。 “一来是赋税的原因,二来是人多田少,且自开年以来,雨水不多,恐有天灾。”康熙叹息道。 “天灾难免,人祸倒是可以补救一二。”郭宜说道,天不下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说古代,就算是现代,若是逢大旱,也是束手无策。 康熙闻言,沉默半晌,就在郭宜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宜妃。” “臣妾在。” “你觉得丁税如何?”康熙问道,他心中有个想法,还未成型,眼下也没有讨论的人,便说与宜妃听听。 郭宜想了想,“丁税是按人丁收税是吧?” “嗯。” 这可真是正儿八经的人头税了,郭宜好想给他普及一下现代的增值税、印花税、个税,但是呢,介于这个施行起来的难度,她觉得还是不要强求了。 “臣妾觉得这个税收不公平。”郭宜说道。 康熙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丁税数额固定,对于乡绅土豪来说,一顿饭钱而已,对于平头百姓来说,确实数月甚至于半年的收入。”郭宜说道,“倘若有浮税,只怕也是来自普通人身上吧。” 康熙顿了顿,他道:“数日前,户部上了道折子,奏浒墅关监督桑额溢徵银二万一千余两。” “这……监守自盗?”郭宜下意识地说道。 康熙道:“原本设计榷关是稽查其中贪腐作弊,然则桑额却私封便民桥,骚扰伤害过往的商人与百姓,倒是失其本意了。” 他又道:“朕已经命令户部严格约束,日后再有榷官额外收税,定要严惩不贷。” “税收一事,纵使规矩定得再多再完善,从上到下,总会层层加码。”郭宜说道,这事儿历朝历代都有,又不是清朝独有。 瞧着康熙的神色不虞,郭宜继续说道:“所以朝廷定要把控好,随时抽查,若有徇私舞弊之人,必须严惩不贷,毕竟税收乃是国之根本,于赋税一事上弄虚作假,其心可诛也。” “你说的抽查倒是个好主意,如今实行三联票,一联在百姓手中,一联交于差衙,还有一联存于州县。”康熙说道。 “若是抽查最好还是朝中之人前去,以免下面的人糊弄。”郭宜说道,地方官场人情味过于浓郁,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没有中央这只强有力的大手拨云见日,很难重现光明。 康熙点头,将宜妃的话记在了心上,又道:“如今流民日益增长,与此也大有关系,你说朕要是下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如何?” 听到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新政策,郭宜的内心万分激动,她这是见证了奇迹的产生吗? 要说如何?她是举双手赞成这件事,就是……郭宜环顾了一圈这个并不豪华的马车,“永不加赋”这种大事不应该在乾清宫里,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在诸位大臣注视下,缓缓说出来吗? 这个昏暗摇晃的小马车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还是说历史上的重大决定都是暗戳戳悄咪咪地决定的? “赋税一事,臣妾拿不准,不过若是能减轻百姓的负担,想必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郭宜说道。 康熙说这话也是有些底气的,去年年底,他同户部算了账,人丁税固然多,收税上存在很多的问题,一是隐瞒人口,二是士绅免税……等等都阻碍了丁税的收取,按照李光地先前暗中调查的消息来推断,人丁税真正收取上不到一半。 加上去年的商业贸易的发展,人丁税的涨幅几乎微不可闻,今日听闻流民一事之后,他这才有此想法。 “兹事体大,皇上不若同户部再商议一番,若是能成,天下百姓恐怕都要感激涕零。”郭宜笑着说道,如果不收人丁税,百姓的负担会轻许多,这也算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康熙定下心,决定明日就召集户部商议此事,一是为了人丁税,而是为了税收核查。 理想实现的过程中总是有太多的阻碍,康熙的提议遭到了不少人反对,倒也有不少人支持,双方僵持了大半个月,最终还是康熙力排众议,拍板定下。 不过事情虽定下来了,但是实施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首先要修改《赋税全书》的内容以及具体的实施建议,下发至各州县,由州县负责向百姓宣扬此事,到了明年才能正式施行。 与之相关的“大清律例”中关于赋税之事的规定,也都要修改。 此非一日两日便可完成,不过眼下倒是有其他的事情可做,趁着上忙刚刚结束,康熙从户部和吏部抽了几个人组织起来,以张士甄为巡察使,查江宁地区、湖广地区、四川地区、山西地区合计二十七县的税收情况。 所谓“上忙”也是二到四月间,此为上半年征收税收的时间,五六七月则为农忙,八到十月则为下忙。 听着康熙细细说来,郭宜连连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近来康熙在政事上颇有雷厉风行之态,虽依旧讲究“仁政”“德政”,但大事上利落了许多。 “听来都是好消息,皇上怎么还愁眉不展?”郭宜问道。 “你可知道平郡王一事?”康熙问道。 说到平郡王,郭宜还真晓得,毕竟她才和贵妃一众八卦过了,事情很简单,平郡王纳尔都暴行,打死了无罪百姓,还将前来劝架的兄弟也揍骨折了。 这事儿闹得还挺大,毕竟有石文炳的事情在前,又有海图之事在后,不少人都收敛了不少,至少不会闹到明面上。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郭宜问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亲国戚则免之。” 康熙被噎了一下,瞧着宜妃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轻咳一声,“宗人府上奏,请求革爵圈禁。” 郭宜没说话,心中暗骂万恶的封建社会,视人命为草芥,让人心寒。 “宜妃觉得如何?”康熙问道。 郭宜哼笑一声,“亏得平郡王没有生在我家,有此等不肖子孙,恐怕祖宗的棺材板都要气得压不住了,就算祖宗不想搭理,臣妾阿玛和额娘也断然容不下这等人。” 康熙想了想白苏氏的行事风格,背后一寒,平郡王要真是郭络罗氏一族的,恐怕真的会被逐出家门,在被赶出来之前,恐怕还要挨一场胖揍。 见宜妃态度都如此,康熙倒不好往下说了,他想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都是宗亲,罚得太狠也没脸,革去爵位便罢了。 只是他这政令还没有下,钦天监也来禀告了,说是今夏有大旱灾。 旱灾一事,康熙早有预料,但是大旱灾确实是让人心中焦虑,恐灾情严重,饿殍千里。 反复与钦天监确认无疑之后,康熙下了诏书,思已过错,斋居默祷,祈求上天宽宥。 康熙如此,后宫跟着行事,禁止一切声乐庆贺,膳食以清淡为主,减少菜碟数量。 即便如此,也是降了一点点甘霖。 当然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天下不下雨,跟皇上的德行没啥关系,纯属自然现象而已。 但是,皇上奉天承运,借了老天爷的名头,这个时候就要背锅了,康熙都做了表率,却有人肆意妄为。 康熙看了一眼奏折,啪地一下子合上,脸色难看,“去叫宗人府的人过来。” 宗令匆匆赶来,刚进门,就听到皇上说道:“先前提到平郡王一事的处置,朕想好了,责令平郡王府赔偿损失,平郡王革爵圈禁,以儆效尤。” “奴才遵命。”宗令跑了这么一趟,莫名其妙,先前皇上一直没有下旨,他都以为皇上会放平郡王一马,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出了乾清宫,宗令悄声问道:“梁公公,皇上今儿心情不好?” “最近天干,皇上忧心,彻夜难眠。”梁九功说道。 “那……平郡王?” “嗐,您可别提,您瞧皇上为了这鬼天气都憔悴了,再看平郡王,夜夜笙歌的,咱们不说为皇上分忧解难,可也别唱反调啊。”梁九功说道。 宗令一听,两眼发黑,大骂了两声“该死”又匆匆离去。 梁九功叹了一声,又进了乾清宫伺候着。 下午时分,郭宜带着一碟子冰镇糖番茄来了乾清宫一趟,“听说皇上最近为了干旱之事,胃口不佳,臣妾带了点小点心过来。” 说着,让堇姑姑把东西搁在案几上,这冰镇番茄做了好几份,给胤祺和胤祐也送了去,康熙这里自然也不能拉下。 康熙放下了折子,却是坐着未动。 “皇上试一试,要是吃不下便罢了。”郭宜说道,丰泽园送了番柿进宫,如今番柿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被御膳房加进了菜谱,只要使点钱随时想吃就能吃,没钱就等御膳房安排,总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今年天干,只要丰泽园这种地方,人工照料,才能种出来,不然早就干巴巴了。 瞧着宜妃真挚的眼神,康熙决定还是给点面子,起身坐到了对面,拿起筷子尝了尝,酸甜冰凉的番茄滋润了那抹燥热,让人从里到外舒坦起来。 康熙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一碟的分量本就不多,没多时,便见了底。 “皇上若是喜欢,日后可叫御膳房做几次,保重龙体最为重要。”郭宜挑着中听的话说道,天灾一事,孰难预料。 “朕心中难安啊。”康熙叹气道,一想到现今这个情形,他恨不得夜不能寐。 “钦天监可有结论?”郭宜问道,他们那群人不是最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嘛,希望关键时候别掉链子,发挥一下神棍的作用。 “上午召了钦天监的人前来议事,说是月底或次月初,可有雨。”康熙说道,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朕准备素服步行,祈雨于天坛。” 郭宜听得心中连连惊诧,好家伙,古代帝王求雨,一求一个准,敢情都先算好了,明天有雨,今天就去祈祷。 这帝王权术可真是高明了,郭宜直叹会玩,“皇上诚心感动天地,定然会求得喜雨,润泽万物。” 郭宜摸了摸鼻子,这话实在是让人心虚啊。 第219章 胤祉 六月初三, 康熙天坛祈雨,是夜,雨降。 被雨浇透的不只是三尺扬尘, 还有关于康熙德行亏失的谣言带来的惶恐, 随着免赋政策的下达,动荡的人心重新安定下来,一改之前的谩骂, 交口称赞起康熙的功德。 雨后的天气带着一股子爽朗的味道, 与前些时候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树上的知了也安静了些,偶尔有风从翊坤宫中的树梢间拂过, 带来一丝凉意。 “额娘, 好凉快呀。”胤禟坐在屋檐下, 托着下巴, 一旁胤禌扯着哥哥腰上的小脑斧挂件,咿咿呀呀。 明明都是亲生的兄弟,胤禌就是更粘胤禟些,郭宜猜测自己这个额娘说不定也都要排在胤禟的后面。 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昵,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前世有缘吧,前世为了这个弟弟, 胤禟付出了一切, 所以今生今世尤为粘着他。 “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郭宜轻轻摇着扇子, 看了胤禟一眼。 听到额娘的话, 胤禟下意识地瞥了偏殿一眼,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 要不是因为这场始料未及的天干,东西应该早就送出去了,怎会等到今日呢 “等哥哥们下学了, 就一起去乾清宫。”郭宜说道,伸手将胤禌快喂到嘴里的小脑斧拿开。 胤禌不依不饶地又扑了过去,再次抓住小脑斧,开始新一轮的挣扎。 胤禟歪着脑袋,神色严肃道“要是阿玛不喜欢怎么办呢” 儿子,你这担心决心绝对是多余了,以康熙的性格,就算胤禟从路边采朵野花给他,他都开心。 到了时辰,晋福招呼了六个身强体健的奴才从偏殿里抬出一样物件,跟着九阿哥的身后,朝着乾清宫而去,“仔细点,磕坏了要你们的命。” 此物约有一人高,用黄色的布帛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依稀看出呈扁平状,瞧着几人紧张的神情,约莫可以猜出是什么贵重之物。 这么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在路上,着实醒目,胤禟丝毫不觉,停在路口等了两个哥哥一会。 最先出来的太子看到胤禟和他身后之物,怔愣了一下,“你这是干吗” “不告诉你。”胤禟仰着小脑袋,哼唧着。 太子嗤笑一声,“不说算了,孤还不想知道呢。” 说着快步走开,余光却是一直瞧着在原地拨着腰上的小脑斧的胤禟,还是个小家伙就这么傲气了,有什么了不起,自己才不稀罕看呢。 大阿哥出来时候,也被吸引了,想要一探究竟,胤禟拦在中间,“不给你看。” “哎哟,不给我看,我偏要看。”胤褆说着就抬步走过去。 胤禟张开双手拦住他,不过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是胤褆的对手,胤褆提溜一下,就将他拎到了一边。 “你走开,走开,讨厌”胤禟心中着急,气得眼眶都要红了,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阻止大阿哥的动作。 眼看着胤褆的手要摸到了布帛上,后面传来一个温润舒朗的声音,“大哥,夫子快出来了,若让他们看到了,怕是不好吧。” 一听到“夫子”两个字,胤褆的手刷地一下子收了回来,转头笑道“我这不是逗胤禟玩嘛,老三不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胤祉笑道“九弟不让人看自有他的原因,你又何必强求呢。”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夫子快出来了。” 才在张夫子的课上挨了训的胤褆立马变了脸色,一边灰溜溜地走开,一边赧然道“那我先走了。” 胤褆前脚离开,胤禛四个人走了出来,瞧着胤禟,胤祚的步伐立马加速,“禟禟怎么来了” “等五哥哥和七哥哥。”胤禟回答道,见胤祚有点不开心,他又道,“今儿有事,明儿专门来找六哥哥。” 大概是被“专门”连个字安慰到了,胤祚伸出小手指,“拉钩。” 胤禟伸出小手指,搭上胤祚的手指,许下自己的诺言,等到胤禛走了过来,胤禟又叫了声四哥哥。 自打胤祚好了之后,胤禛就不能天天回皇贵妃的宫中,自然也不可能时常见到胤禟,心中有几分想念。 不过胤禟他们有事情,不适合闲聊,胤禛便和胤祚先走一步,等到人散开,胤禟瞅了瞅,刚刚给自己解围的哥哥不在了,他好奇地问道“张夫子出来了吗” 张夫子张英吗 胤祺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刚刚见他同李夫子说话呢,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你怎么问起张夫子了” “没什么。”胤禟摇摇头,那个哥哥原来是故意哄骗大阿哥的啊,要好好感谢他哦。 三个崽崽到乾清宫的时候,郭宜已经等在那里了,至于为何和胤禟一起,郭宜瞧了一眼乾清宫门口目瞪口呆的人,看,这就是理由了。 “给宜妃娘娘请安。”梁九功的表情倒是一直笑眯眯的,不知道是见过了,还是练出来了,半分惊讶也无。 “皇上现在可有空”郭宜问道。 “皇上召见钦天监的人,不知宜妃娘娘所为何事。”梁九功问道。 这雨都停了,怎么还召见钦天监的人郭宜心中泛着疑惑,却道“因着天干,皇上今年寿辰都未过,胤祺他们准备了贺礼,如今甘霖降下,想必皇上心情好了不少,便将东西送了过来。” 梁九功瞧着这“庞然大物”,心中了然,原来这是给皇上的生辰贺礼,真是不同凡响 “娘娘稍等,奴才进去禀告一声。”梁九功说道。 不消一会儿,梁九功又出来了,说道“皇上说让您去东暖阁喝杯茶,他处理完事情就来。” 郭宜点点头,带着三个孩子走向冬暖阁,“如今雨降下,皇上怎么还召见钦天监的人” “咸福宫有喜事儿,皇上让钦天监选个吉时。”梁九功说道,未将话全部挑明。 郭宜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咸福宫格格,她道“老祖宗的身子好些了” “太医回报,说是已经无虞。”梁九功说道,宜妃娘娘果然猜到了。 郭宜点点头,便不再追问了,这位草原上来的格格伺疾有功,太皇太后有理由让康熙给这位草原上来格格升个位份,不过眼下妃位没有空,不知道康熙会给个什么位份。 在暖阁小坐了会,康熙就过来了,进门的时候,郭宜发现他精神抖擞,同之前疲惫焦虑之态判若两人,“这是送给朕的吗” 郭宜起身行礼,她今天就是过来给儿子镇场子,至于礼物的介绍,就让儿子们自己处理吧。 “对啊,我和五哥哥、七哥哥准备了好久。”胤禟说道,虽然收礼物的人是康熙,但是他明显比康熙更为激动,小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 康熙瞧着立在屋中的大家伙,心中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呈矩形,但是又是扁平的东西,应该不是屏风,也不像是珊瑚宝树。 “皇上可能猜到是什么。”郭宜见康熙抱着手绕着转了两圈,笑着问道。 “朕猜不透。”康熙停住了脚步,放弃了,他让魏珠上前,把外面的布帛解开,失去舒服的布帛从顶上滑落,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康熙语滞。 出现在他面前的一面等高的镜子,镜子约有一人高,不见任何拼接的痕迹,完整光滑的镜面没有任何的瑕疵,整面镜子镶嵌在铜制的镜框里。 镜框之上花纹并非寻常所见的吉祥如意的纹饰,而是雕刻着御稻米的稻穗、番柿、番椒、洋芋、番薯等等农作物,镶满了整个镜框,顶上的一个改版的可爱的小当康。 康熙伸手在镜框上摩挲了一阵,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言语才好。 “阿玛喜欢吗”这个时候敢出声的也只有胤禟了,他钻进阿玛和镜子中间,仰着头问道。 “喜欢,阿玛很喜欢。”康熙的声音不像平常那般平稳,很轻,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微颤音。 听到阿玛说喜欢,胤禟的心才放下来,万一要是不喜欢,以后不让自己卖东西了可怎么办 “这里面还有儿臣的愿望呢。”胤禟仰着头道。 “什么愿望”康熙弯腰将儿子抱起来,“说给朕听听。” 难得胤禟没有调皮,双手搂着康熙的脖子,“儿臣希望百姓富足,阿玛少些烦心事。” 康熙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汗阿玛,镜子后面还有呢。”胤祺忙说道。 康熙哦了一声,抱着胤禟转了过去,镜子的背后镶嵌的是块木板,木板上雕刻的是大清堪舆图 这个舆图自然不是最新版的,而是收藏在文华殿的那副,稍微一想,便知道定然是宜妃找了在文华殿的春桂才拿到的。 背后的地图加上镜框上的浮雕,给这份生辰贺礼带来了新的意义,康熙忍不住感叹道“这是朕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 “皇上喜欢就好,为了这份贺礼,他们几个可是冥思苦想,稿纸都费了不少。”郭宜说道,看来这份礼物送到康熙的心坎上了。 康熙抱着胤禟在榻上坐了下来,招呼着胤祺和胤祐也一起坐下来,“你们送的礼物,朕十分喜欢,是如何想起来送如此贺礼的” 即便是坐下来,康熙的眼神止不住朝着镜子上瞟,显然是喜爱之至极,自他出生以来,贵重的贺礼、情重的贺礼、精致的贺礼不知几何,今日这份贺礼却是让他深刻体会了何为意义非凡。 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干旱之后,丰收与风调雨顺实为他内心最为深刻的期待。 而且,看这份贺礼的做工,显然是从很早之时便开始准备了,今日送出,恰合心意,真当是天意注定。 “先前汗阿玛想要宜额娘的玻璃镜,儿臣最近已经弄清楚了如何才能制出精美的玻璃镜,便尝试了制作一块大的,没想到竟然成功了。”胤祐脸上挂着激动,不知道是为了康熙喜欢这个礼物,还是为了自己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什么叫做他想要宜妃的镜子 康熙又瞧了一眼立在屋中的玻璃镜,他现在可瞧不上宜妃那个巴掌大小的镜子呢。 “可以大量制造了”康熙听到胤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不可置信地问道。 “掌上镜完全没问题,玉盘大小的镜子百中一损,若是您这种大镜子,恐怕难度很大。”胤祐老实地说道。 所以他这个镜子是如今以及将来一段时间整个大清唯一一面自制的玻璃镜 想到这里,康熙顿时圆满了,看着这个礼物越发地顺眼。 “这农作物是谁的主意”康熙问道。 胤祺鼓了鼓脸,这么明显,当然是自己啊,“是儿臣的想法,额娘让儿臣设计镜框,儿臣哪里会呢,便把所有的农作物都放了上去。” 原来镜框是这样来的,虽然和自己的想法有点出入,但是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无意增添了几分巧合味道,让康熙更为高兴。 他又看向自己怀中的胤禟,“胤禟呢” “做这个玻璃镜的钱都是小九出的。”胤祺说道,一些东西造办处可以弄到,其他的便要额外出钱了。 听到自己被点名,胤禟立马又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 康熙又看向宜妃,“怎么没有把胤禌也算进来” 之所以没有问宜妃,是因为那只可爱的当康一看便出自宜妃之手。 康熙的话一出,其余四人都面露古怪之色,看得康熙心中奇怪,“说来听听” “胤禌参与其中,但是臣妾觉得皇上还是不要知道得好。”郭宜说道,她怕康熙知道了,再也不能直视这个礼物了。 “无妨,朕想听听。”康熙说道,不以为意。 “十一他尿床了。”胤禟嘿嘿笑着。 这康熙满脸不可置信,他又看了看那个玻璃镜,“该不会地图” 郭宜没想到康熙一猜一个准,无奈道“确实是的。” 康熙一阵沉默,他后悔了,他就不该问的,如果不问,就不会知道那么多,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才好。 见康熙已经猜到了,郭宜也不打算隐瞒,便道“玻璃镜的镜框设计完成之后,大家都为了背面的图案犯愁,想着皇上已经有了全家福的拼图,再刻上就重复了,正好那天胤禌尿床了,胤禟对着那痕迹感叹十一尿出了个福建地图,臣妾才联想到此的。” 康熙万分无语,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胤禌厉害,还是胤禟眼尖,又或是宜妃浮想联翩。 “阿玛,真的很像是福建地图哦。”胤禟窝在康熙的怀中,神采飞扬地说道,他亲手拼过福建地图,对整个地图十分熟悉,所以只一眼,便联想起来了。 康熙后悔死自己的好奇心,恨不得时光倒流,捂住自己嘴,不过即便如此,他对这份贺礼的喜爱,也未减掉半分,反而更有一种更为亲切的感觉,毕竟每次想到背后的地图之时,他脑子里面都会浮现尿床的奶娃娃。 送礼送到康熙的心坎上,导致的结果就是康熙隔三差五地留宿翊坤宫,后宫众人也慢慢回过味来了,先前康熙生辰之时,内务府也曾经问过康熙的意思,但是康熙坚持减膳撤乐,拒绝生辰宴会。 生辰当日,也不过是吃了一碗长寿面,如此一来,后宫之人哪敢顶着风头去送贺礼,多数都不了了之了。 如今雨一下,宜妃就给康熙送了过去,得了康熙的欢喜,众人瞧在眼中,不得不暗骂一句心机,合着宜妃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下雨了。 郭宜没心思管这些小道消息,这种恨得牙痒痒却又奈她不可的样子,让她心中还有几分暗戳戳地爽快。 这种痛快在听说德妃疑似怀孕之后戛然而止,她有些无奈,这历史的大车轮子还真是骨碌碌地朝前滚啊,她以为历史上的十四阿哥早就被蝴蝶没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按照皇贵妃的说法,年后,康熙不过在德妃宫中歇过一晚上,没想到德妃就有了,郭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两人谁更厉害。 德妃这胎也没有瞒住多久,就叫了太医诊脉,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失势了怕有人暗害,倒是闹得人尽皆知。 郭宜打听了一下康熙的态度,传回来的消息却说康熙并没有太高兴,连诊出喜脉的当日,康熙也不过是去永和宫坐了一会,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待到就离开了。 不过,康熙还是从内务府拨了两个家世清白的嬷嬷过去照顾德妃,并且叮嘱太医院要好生照顾着。 郭宜琢磨了一下,品出了味道,看来孩子还是喜欢的,就是生母不受康熙待见,如此,她也算放心了。 “胤禟呢”郭宜问道,最近几日,胤禟总是溜出去,胤祚和胤祐都进学了,连更小的胤禩也开始启蒙了,胤禟天天出去是和谁耍 堇姑姑说道“回娘娘的话,昨个问过九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说这几日九阿哥都去了阿哥所,已经见过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两日又缠上了三阿哥。” 郭宜 求问儿子朝着海王的趋势发展,请问该如何处理在线等,挺着急的。 “他何时同胤祉相熟了”郭宜问道。 这个事情堇姑姑倒是回答得上来,她将那日发生在昭仁殿门口的事情说了出来,晋福回来之后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堇姑姑。 “你提点一下跟在胤禟身边的人,关于德妃的一切都不要放松警惕。”郭宜说道,德妃若是老实点,大家都相安无事,她若胆敢伸手,自己一定会剁掉她的爪子。 堇姑姑点头,派人去阿哥所传个话。 正在阿哥所里面溜达的胤禟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他背着手在胤祉院子门口转来转去,“我可是九阿哥。” “对,您是九阿哥。”守门的奴才笑着说道。 “那你让我进去呗。”胤禟说道。 “这”守门的奴才迟疑道,“三阿哥不在,九阿哥要不去别处转转再来” 胤禟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你就是不想让我进去。” “奴才怎敢,实在是三阿哥不在,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守门的奴才苦着脸,又道,“奴才已经让人去请示三阿哥了,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了。” “行了,我知道再等一会,三哥就下学了,你这是拖延之法,我晓得的。”胤禟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奴才叫苦不堪,天天听别人说五阿哥、七阿哥聪颖,没想到九阿哥有过之而无不及,难缠极了。 不过,好在胤禟也就说了几句,又撅着屁股去看旁边的蚂蚁搬家去了,守门的奴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盼望着三阿哥早些回来,解救自己。 甭管他怎么的期盼,胤祉还是同往常一样的时间下了学,信步走了回来,便看到门口蹲着一个矮萝卜。 “三阿哥回来了。”守门人悄声提醒道。 胤禟丢下手中戳泥巴的棍子,正准备站起来,却是蹲久了脚麻,腿一软滚坐在地上。 胤祉看着胤禟,胤禟看着胤祉,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胤禟说道“三哥哥,扶我一把。” 本来准备伸手的奴才们听到这话,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瞧着若是没人扶就起不来的胤禟,胤祉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把人给拉起来了,他想着自己额娘如今同宜妃娘娘交好,自己也不能和翊坤宫的阿哥们冷着脸,只是太子那边罢了,一次而已,想来太子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胤祉还不知道胤禟有个“牛皮禟”的外号,等到知晓之时,为时已晚。 胤禟借着胤祉手上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非常好面子地把身上的尘土拍干净,又让人拿了帕子擦干净小手,才对着胤祉说道“三哥哥,禟禟可以进去吗” 胤祉抿抿嘴唇,瞧着外面一圈的奴才,问道“你有何事” “有重要的事情啊,咱们进去说好不好禟禟的腿腿好累了哦。”胤禟说着还揉了揉自己小腿,蹙着眉头。 怎么这么娇气胤祉犹豫了一下,“那进去说吧。” 说着,就先一步朝着里面走去,胤禟露出奸计得逞的愉悦笑容,撒娇这个法子连身经百战的阿玛都难以阻挡,三哥哥肯定没有办法拒绝。 他赶紧上前两步,背着小手,跟在胤祉的身后,一进院子,那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着,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好奇得不得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20章 闪电 胤禟俨然是去别人家做客的小朋友, 恨不得每样东西都翻来覆去地看好几遍,“三哥哥,你读了这么多书吗” 胤禟仰着头, 那书架比他高太多了,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些什么书籍, 当然就算看到了,他认不得。 “嗯。”胤祉坐下来, 神色淡淡, 他瞧了一下, 自己这里好似没有适合胤禟这个年纪的孩子玩耍的东西。 胤禟背着小手, 哇了一声, “这么多,比五哥和七哥加起来还多呢。” 胤祉他该高兴吗他几岁, 胤祺几岁,再说了,胤祺去年才进学,还隔三差五去田庄, 胤祐更是前两个月才搬过来。 胤禟又转身趴在了书桌的边缘, 桌上的文章, 又哇了一声, “三哥哥,你的字好好看,比五哥和七哥都要好看。” 胤祉他该高兴吧, 毕竟这字儿还得了汗阿玛的夸奖。 “你可以写写我的名字吗”胤禟趴在书桌边上, 用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眼神看着胤祉。 胤祉后背起了一层毛毛汗,语气不自然地说道“你不会写吗” “不会啊。”胤禟理直气壮地说道,他还是个小崽崽怎么会写呢。 “宜妃娘娘没有教你”胤祉问道。 “没有呀, 额娘说我还太小了,不用学。”胤禟说道,开启无敌撒娇模式,“三哥哥,写一下吧,禟禟可想看了。” 胤祉轻咳了一下,“等你长大了自己可以写,或是让你五哥和七哥写。” “我长大还要好久哦,五哥和七哥的字没你的好看。”胤禟顿了顿,忽落寞地说道,“三哥哥是不是不喜欢禟禟一直都在拒绝禟禟” “没有。”胤祉想也不想地反驳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额娘如何与宜妃娘娘相处自己恐怕也会被汗阿玛责怪。 “那三哥哥给我写嘛”胤禟顺着杆子往上爬,恨不得贴在胤祉的身上。 罢了,为了不让胤禟误会自己不喜欢他,胤祉决定答应他的请求,不过是一副字而已,算不得什么,在这个皇宫能称得上墨宝的只有汗阿玛的字了。 胤祉起身,站在桌前,十岁的少年身姿挺拔,握着笔的手腕悬空,均匀地沾上墨水之后,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他刚刚放下笔,胤禟就挤进他和案桌之间,哇了第三声,“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胤祉嗯了一声,将纸拿起来,吹干了墨痕,递给正仰头看着自己的胤禟。 胤禟伸出自己的小圆手接过纸,看了又看,“三哥哥的字就是好看。” “你识字”胤祉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般冷淡了,又铺了一张纸,准备完成夫子今日布置的功课。 “不认识。”胤禟摇摇头,三哥哥总是忘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识字呢,“但是三哥哥的字就是好看。” 见他说的义正词严的样子,胤祉禁不住笑了,这怕不是哪里来的歪理吧,“我听说你之前在宫中卖拼图了” “对啊,我还准备了一副给三哥哥呢。”胤禟说着让跟着的人把东西呈上来。 “怎么要送给我”胤祉问道。 “因为三哥哥帮了我啊。”胤禟说道,要不是三哥哥,自己恐怕要和大阿哥扭打起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可就不美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和胤褆一较高下,殊不知,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在胤褆面前跟个小鸡仔一般。 胤祉将东西朝外推了推,“大哥只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胤禟又将东西推了回去,他道“那就当做三哥哥写了我名字的谢礼了。” 说着,他便让人胤祉的墨宝收了起来,要好好珍惜。 自己的笔墨被这般贵重相待,胤祉内心产生了几分羞耻之心,忙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值不当。” “这可是三哥哥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禟禟要好好收着。”胤禟说道,额娘给他的房间装了柜子,外面镶嵌着玻璃,以防止落灰损坏,他打算把三哥哥的墨迹也放进去,以后便可以好好欣赏了。 如果知道胤禟在想什么,胤祉的血液恐怕会一下子全部涌上头,当场闹个大红脸。 “才不是呢,我很喜欢。”胤禟说着,又将拼图朝着三哥哥面前推了推,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胤祉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拒绝,他不想胤禟那笑意满满的脸上挂上失落的笑容。 他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张拼图的介绍,上面有完整图案,他曾在奴才的手中见过拼图,不过做工并没有这一副好看,而且往常的拼图多以花卉或者各种吉祥纹路为主,这一副上面却是画着可爱的猪猪 胤祉仔细瞧了瞧,好像不是猪,虽然有几分相似,但长牙如象,共有四只,浑身发青,到底是何物 “三哥哥,知道这是什么吗”胤禟凑近了问道,神神秘秘,仿佛是什么不可告人之秘诀。 因为靠得太近,胤祉都能看到他纤长睫毛下黑亮的眼珠,瞳孔之中倒映着自己的脸,他轻轻抿了抿唇,腮帮子动了动,“不知道。” 胤禟刷地一下直起身子,离得远了,面带得意地笑道“这个是当康哦,额娘说是山海经里面的神兽。” 至于给康熙生辰贺礼上设计的小当康为什么会变成拼图的模样,恐怕只有可爱又聪明的小胤禟知道了。 山海经胤祉听说过,是杂书,自然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书桌上,他常翻阅的都是经史子集这一类的儒家经典,瞧见胤禟正喜滋滋地看着自己,胤祉十分温和地说道“你知道的真多。” 罢了,还是个孩子,看看杂书也没什么,谁知道胤禟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一个。” 胤祉能言善辩如他,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此才好,万幸的是,胤禟也不需要他回答,“三哥哥是还要做功课吗” 听到这个问题,胤祉还以为胤禟要走了,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何种的想法,他点了点头。 “那我等三哥哥写完了功课再一起玩。”胤禟说着,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又让伺候的人把自己的小布包拿过来。 果然还是自己最机智了,知道哥哥们每日都要做功课,还带了图册来打发时间,他手中图册有两本,一本是额娘画的成语故事,一本是造办处给他的工艺品汇集。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拼图以整套的形式制作,比如说梅兰竹菊为一整套,可单买,也可以整套购进,工艺品也可以出一套,他很想出美人图,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图案,额娘说会帮他的。 胤祉瞧着胤禟自在的模样,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瞧见哥哥在看自己,胤禟非常懂事地摆摆手,“三哥哥不用管我的,你快写功课吧。” 胤祉提笔,在心中写下“无语”二字,不过,他确实还有功课要做,见胤禟自娱自乐,他也沉下心来,开始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 一时间,整个屋子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隐约的呼吸声。 日光很快就昏暗下来,胤祉还以为是自己今天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并非天黑了,而是变天了。 奴才将点燃的灯放在书桌上,他写字的动作顿了顿,搁下笔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抬眼看了一眼,下午还是碧蓝天空,白云朵朵,如今,大片的乌云倾轧而来,遮天蔽日,黑压压得令人窒息。 “胤禟,变天了,你要不先回去,改日再来”胤祉说道。 胤禟的脑袋想从书中抬了起来,眼神带了点迷糊,他放下手中的图册,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哎呀这么黑了啊,我要先回去啦。” 话音刚落,一道带着青色金光的曲折闪电划破天际,随着而来的是滚滚雷声,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胤禟吓得一个哆嗦,直接抱住身边的胤祉,将脑袋埋在哥哥的肚子上,不肯抬头。 没有被雷吓着,却是被胤禟的动作吓了一跳,胤祉身体僵硬,恨不得一把将人推开。 屋外狂风卷地而起,树枝疯狂摇摆,转眼间,外面几乎黑得已经看不清楚人影了,比铜钱还大的雨点从天空坠落,顺着窗户灌了进来,胤祉赶紧将窗户关紧,免得把人给淋湿了。 眼下这种情况,送胤禟回去不现实了,他安抚地摸了摸胤禟的后背,说道“现在下雨了,等雨停之后再送你回翊坤宫可好” 胤禟正准备开口,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他立马拼命地朝着三哥哥的怀中猛扎, 见胤禟不说话,胤祉只好自作主张,招来外面的奴才,让他去翊坤宫一趟,告诉宜妃娘娘说九阿哥在自己这里,等雨停了就送他回去,顿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太晚,就在此处歇息一晚上。” 等到奴才下去了,胤祉又哄了胤禟几句,没有办法,谁让对方是个小孩子,还可可爱爱的,他对别的阿哥可没有这种耐心,大概都是因为胤禟更为讨喜一点,听说还有“福气小禟”的昵称,可见是招人喜欢的。 被安慰了好一会的胤禟终于放开了哥哥的腿,又拉着哥哥的手,亦步亦趋,不肯松开,一个雷声一个哆嗦。 胤祉无奈,牵着胤禟坐到了软榻之上,拿起图册时,却是愣了愣,哎这个图册是汗阿玛年后赏下来的,一人一本,后面又给了一本,但是胤禟的这本却是与前两本的内容不同,讲的是“孟母三迁”的故事。 “你这本故事书是哪里来的怎么瞧着与之前的不一样”胤祉不动声色地打探道。 胤禟瞧了一眼,没啥不一样啊,他面露疑惑,“是额娘给的啊。” 他所有的这种故事书都是额娘给的,也是额娘画的,这一本自然也是,他瞧着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是宜妃娘娘给的”胤祉重复了一遍。 胤禟乖巧地点点头,又一个响雷,好似在耳边炸响一般,吓得他哧溜一下蹿进了三哥哥怀中,不敢露出脑袋,犹如被吓着的鹌鹑。 胤祉被撞得胸口一痛,九弟莫非有铁头功他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再也分不出旁的心思去探究为什么胤禟的故事书为什么与自己不一样了。 雷声轰隆隆一阵又过去了,屋外的雨还是未停,胤祉抱着胤禟给他讲孟母三迁的故事。 自己看的故事书和别人讲故事的感觉又有所不同,尤其是胤祉对这个故事十分熟悉,旁征博引,深入浅出,让胤禟听得入迷极了,只是再长的故事总有讲完的时候,胤祉合上书,目光又落在那盒拼图之上,他想了想问道“九弟以后要经商吗” 胤禟皱着眉头,苦着脸,“怎么三哥哥也这么问” “怎么还有别人问过”胤祉心中一突,还有谁在打探消息,又有何目的呢。 “阿玛啊。”提到这个事情,胤禟就有些心烦。 哈哦,原来是汗阿玛,那没事了。 不过胤禟都称呼汗阿玛为阿玛的吗胤祉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蕴含的亲密含义,心中一惊,希望太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要过分闹腾,毕竟这么多年,太子觉得自己在汗阿玛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要是知道胤禟称呼康熙为“阿玛”,心中该如何难受呢 “你称呼汗阿玛为阿玛,那岂不是胤祺和胤祐也称呼阿玛”保险起见,胤祉决定打听清楚。 “就我这么叫的啊。”胤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不是翊坤宫的阿哥都这么叫的,那就还好,毕竟胤禟现在也不常去太子面前晃悠,胤祉笑道“那你还挺特殊啊。” 胤禟得意地抛了一个“那可不”的眼神。 “那你是要经商吗”胤祉将跑歪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我还小呢,要等我长到三哥哥那么大才知道会不会啊。”额娘说了,这个问题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就只能这么说了。 胤祉失笑,这个问题确实言之过早了,胤禟都还没有进学呢,要怪就怪翊坤宫的两位阿哥都如此与众不同,拉高了众人的期待值。 胤禟摸不清楚胤祉这些问题的背后含义,他很快就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三哥哥,我饿了。” 胤祉叫人传了膳,跟胤禟一阵呼噜噜地吃完了,雨依旧下着,并未有减弱的趋势,胤祉只好打消了送胤禟回翊坤宫的想法,“今晚你就歇息在此处吧,我叫人给你收拾一个房间。” 胤禟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愿意吗”胤祉问道,这么大的雨,顶多只能将胤禟送到胤祺的住处,但是淋湿的可能性极大。 “要跟三哥哥一起睡。” “不行。”胤祉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不喜欢身边有人,怎么可能同意胤禟和自己一起睡觉。 “为什么呀”胤禟问道,脸上露出几分委屈。 “因为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胤祉说道,身边要是有人,他便会失眠。 “可是,我会害怕啊。”胤禟犹豫地说道,这里环境不熟悉,人也不熟悉,半夜醒来,他一定会害怕的,也许用不到半夜醒来,他躺在床上就开始害怕了。 胤祉一阵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阵之后,胤祉惨遭落败,他道“行吧,你就同我一起睡吧。” 谁让对方是个可爱的崽崽呢,还给自己送了礼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胤禟失望吧。 胤禟洗漱之后,就爬上了胤祉的床,胤祉却是晚了会,因为陪着胤禟,他还要花时间补功课,等他上床的时候,胤禟已经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他无奈地叹气,谁知这才是整个夜晚的开始。 翌日,还没有到往日的时辰,胤祉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已睡到了床沿上,又瞧了一眼正把脸贴在自己胳膊上呼呼大睡的胤禟,长叹一口气,将他横在自己身上的小腿拿了下来,这才起床。 奴才伺候着梳洗后,胤祉才吩咐道“等会儿九阿哥醒了,你们再送他回去,不要惊扰了他的好觉。”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对看门的奴才说道“日后,九阿哥再过来,你让他在屋中候着。” 毕竟九阿哥也是堂堂阿哥,在外面蹲着并不好看,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对这个小家伙心软了几分。 到了昭仁殿门口,正好碰到太子,太子一看到胤祉这个模样,吃了一惊,“怎么没睡好” 胤祉心中生出了一番对太子背叛之感,他想了想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自己告诉太子总比太子从别处听说要好。 太子胤礽听了胤祉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他道“你也想要和翊坤宫阿哥们交好了” “举手之劳而已,我若是眼睁睁地看着胤禟被欺负,回头汗阿玛知道了,我也逃不过被责罚。”胤祉讪讪一笑,他就知道太子会这样,不过现在生一顿气,总比以后发现之后大发雷霆要好。 太子哼了一声,“他额娘抢走了汗阿玛,他如今又要从孤的身边抢走你吗” “太子言重了,胤禟不过孩子心性,过两天就忘了这回事。”胤祉无奈地笑道。 胤礽不置可否,神色依旧有几分阴沉,他道“只不过是睡了一晚,就护上了,下次孤连过问都不许了” 听了胤礽的话,胤祉皱了皱眉,却还是劝说道“太子关心我,我心中感激。” “行了,你愿意与之交好,孤也不拦你,但你须知,在诸位兄弟中,孤最中意的就是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孤的信任。”胤礽说道,接着就快步走开。 瞧着太子孤傲的背影,胤祉摇摇头,自己额娘曾经照顾太子一段时间,所以太子与自己之间多了份亲近,他若是心情好,那就是兄弟情深,他若是心情不好,那便是君臣之礼。 瞧着今天这个样子,太子的心情想必糟糕透了。 胤禟可不知道两个哥哥因为自己起了嫌隙,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乳母伺候着穿了衣服,又用了膳,才回到翊坤宫,“给额娘请安。” 郭宜笑眯眯地看着他,昨夜还担心胤禟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闹腾呢,瞧着今日精神十足的模样,想来是她想多了。 “过来坐。”郭宜说道。 胤禌咿咿呀呀地丢了玩具,凑到九哥哥的身边,想要九哥哥抱。 胤禟兜住弟弟,问道“额娘,宫中为何如此热闹” 回来的路上,奴才们来来往往,步履匆匆,大多数人手上都拿着东西,似有什么庆典节日要发生。 “俄罗斯遣使来议和,宫中正在做准备。”郭宜说道,这事儿还是堇姑姑打听了同她说的。 “俄罗斯在哪里啊”胤祐好奇地问道。 “是番邦之国,有些还生得金发碧眼,之前屡屡提到的雅克萨之战,就他们发动的。”郭宜说道。 胤禟点点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反正自己最近闲来无事,到时候偷偷去瞧一下金发碧眼的人长啥样子。 六月底之时,罗刹人进宫面圣,胤禟偷偷地溜进乾清宫附近,想要看看金发碧眼的人到底长啥样。 康熙正听着索额图与俄罗斯来使唇枪舌剑的沟通,忽然瞧见旁边柱子边上立了一个小人儿,不是胤禟还能是谁呢 胡闹 两方商议了一会,康熙发现一时半会是商讨不出来结果的,便让双方都回去冷静考虑一下。 等着人都退下去了,康熙瞧了一眼正蹑手蹑脚准备偷偷溜走的胤禟,“站住” 胤禟一下子定住,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停在原地。 “过来。”康熙吩咐道,等胤禟不情不愿地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开口道“你怎么也来了” “儿臣听说有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便想来看看。”胤禟说道,又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啊儿臣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他见着了金发碧眼的罗刹人,有几位确实金发碧眼,还有鹰钩鼻,看起来和钦天监的南怀仁没啥差别,他已经丧失了探究兴趣。 “此乃俄语,是俄罗斯的语言,你听不懂是正常的。”康熙说道。 胤禟回忆了一会,张口复述了之前听到的一句话,康熙的脸色变了,他试探地问道“这是你刚刚听到的” 胤禟点点头,不明白阿玛为什么会这么问。,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21章 比武 康熙又问道“可还记得别的” 胤禟眉头紧锁, 又蹦出几句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话,“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最开始那句话的意思是绝对不会让出尼布楚。”康熙神色缓和了些, 又分别解释其他的几个词语的意思,分别是边境、赔偿等等。 “这就是俄语吗”胤禟问道,听起来很有意思哎, 叽里咕噜,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调调。 康熙点点头, 循循善诱道“你觉得好玩吗” 胤禟思考了一下, 点点头,“还有点小意思哦。” 小意思康熙失笑, 他道“若是要学, 则需要全神贯注, 心无旁骛。” “那儿臣不学了吧。”胤禟立马知难而退。 康熙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吃苦耐劳的品格讲条件失败的康熙只能后退一步, 说道“你既想学习,又不想吃苦, 如何能学得好” “吃苦, 吃的是苦, 又不是功课,难道吃了苦就能学好吗”胤禟眨着眼睛问道, “万一不吃苦就能学好呢” 康熙被他的问题搅地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歪理不过能让胤禟做点正儿八经的事情,吃不吃苦什么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于是, 康熙自己说服了自己,他道“行了,不吃苦, 你要不要学” “学的呢。”听到康熙的问话,胤禟答应了,他想试试看,要是不好玩就算了,反正他还有田庄、拼图,再不济,还有胤禌呢。 胤禌 康熙总以为自己还要劝上一阵,没想到胤禟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害得他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噎得难受极了,半晌,他道“那就定下来了,如此,后天你就要来进学了啊。” 这样一来,说不定胤禟会成为所有阿哥之中最早进学的人了,总算有点可取之处。 “行。”胤禟答应得十分爽快,于他而言,这并非什么繁重的功课,更像是一种玩乐,几个哥哥都要进学,十一那种小屁孩他又看不上,所以找点打发时间门的事情也是挺好的。 这边一锤定音了,胤禟回了翊坤宫,就挺着自己小胸膛说道“额娘,明天起,我就要同哥哥们一样去进学了。” 郭宜听得一脸懵逼,什么进学儿崽,你还记得你几岁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投身于学习事业之中吗她真担心他会后悔。 听了胤禟说了来龙去脉,郭宜隐约想起来,胤禟前世好似是有这么点天赋在其上,还自己琢磨出一套类似异文隐语,在西宁的时候以此写就密信,被雍正发现后,好一顿斥责。 眼下,想起旧事,郭宜难免多了几分慎重,但转念又想到此一世非彼一世,难道要为了未发生的事情限制胤禟的行为吗 这不是她想要的 “额娘,你怎么了”胤禟说完了话,半晌没有听到额娘的回答,躬身朝前探问道。 “额娘刚想到了其他的事情。”郭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胤禟的小脸蛋,胤禟在额娘温暖的手上蹭了蹭,嘿嘿笑着。 “你阿玛既然要给你找个师傅,那你可要好好学。”郭宜说道,生辰之事过去后,胤禟的拼图生意还在继续,理由很充分,给额娘和阿玛过了生辰,接着还有七哥哥的生辰,他总不能厚此薄彼。 等到胤祐的生辰过了还有胤祺的生辰,接着又是宜妃的生辰,年复一年,陷入循环之中,康熙看穿了他的本质,不过胤禟的理由十分充分,任他也无法反驳。 如今听到胤禟自己想学俄语,康熙哪有不应之理,不止要应下,想必也会为胤禟寻找一位名师,让他学习俄语的同时能够忘记做生意这回事。 “儿臣定然会好好学的。”胤禟点头说道。 最开始立志之时往往是最为激动的,也是最为刻苦的,为了奖励胤禟的好学,郭宜设计了一个卡通猫猫头的形象,又让绣娘参照这个花样子做了个斜挎布袋,作为胤禟的书袋子。 胤禟拿到东西的时候,哇哇好几声,也不管是不是进学的时间门,背在身上就不肯取下来了,去昭仁殿上课的时候,更是扬首阔步,恨不得把东西顶在头上,让所有人都能瞧见。 再说到胤禟的俄语功课,从他第一次的接触俄语,就已经能看出来他在语言上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自打跟着理藩院至俄语学的官员学习之后,更是数次得到夫子的夸奖。 康熙听闻,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觉得可惜,高兴的是胤禟终于有个能拿得出手的正经技能,可惜的是,也就仅限于俄语了,千字文字经完全记不住,一听到夫子讲这些,就开始打瞌睡。 对比胤禟这边如火如荼,与俄罗斯的谈判却是陷入了僵局,自明朝末期伊始,他们开始屡屡南侵,在远东地区盘踞数十年,早就将此地视为己有。 于他们而言,他们将俄罗斯的旗帜率先插在了这些地方,那这里就是属于他们的地盘了。 郭宜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怎么像是岛国说钓鱼屿的问题,强占过就是自己的,与强盗又有何区别呢 再说了,当地部落的索伦族、达斡尔族、锡伯族等部落都自称大清的子民,归顺大清,罗刹人赶走了其他部落的人便说这个地方是自己的,未免有过于不要脸了。 “皇上打算怎么办”郭宜说道,在这种事情上可别搞什么大方,手一挥可就割了一大片土地出去。 康熙瞧着宜妃脸上有几分紧张,不由得笑道“宜妃很在乎此事” “那自然,臣妾自然是希望咱们大清幅员辽阔,边疆安宁。”郭宜说道,她可不想这罗刹人每隔数年便南下一次,烧杀掠夺,扰得不得安宁,“紫禁城,乃是家门口,祖宗们都看着在呢,在这里吵架输了,岂不是丢脸丢到家” 康熙知道宜妃用的是“激将法”,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说法想下去,若真是如此,百年之后,他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想到此处,康熙心中油然升起几分急迫,议和一事,一定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宜妃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康熙问道。 这道题严重朝纲了,别的事情她还说得出一二,关于外交博弈,这怕是真的难住她了,她想了想现代社会经常听到的“大国风范”“大国实力”这样的热搜词,试探地说道“皇上不如吓唬他们一下” 康熙哈哈大笑,“那你说说怎么吓唬” 这她哪里知道这个时代没有的阅兵仪式,也没有东风快递,想要一展雄风,奈何有点雄不起来。 康熙问了,她也不能不答,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要不在俄罗斯使者展示一下大清官兵威仪,还有一类的,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清秣马厉兵、枕戈待旦,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肯定占不到便宜。” 郭宜也就这么一说,清代的官兵哪有现代士兵的精气神,真要拉出来展示说不定还会让俄罗斯使者生出轻怠,那可就不妙了。 谁知道康熙听了宜妃的话,竟然真的陷入了沉思,郭宜迟疑道“臣妾就随口一说呢” “宜妃随口一说便为朕解决了心头之患,让朕宽心啊。”康熙感慨道,他已经想出了个好主意,定要好好治治那俄罗斯人。 郭宜还在迷糊康熙到底想出了什么主意,康熙已经有了决定,他先是延后了谈判的时间门,并且邀请他们去校场玩玩,跑马练武,让使者放松一下心情。 俄罗斯的使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康熙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最近连轴的谈判确实让人吃不消,大清采用了车轮战,每当自己这边极力主张自己的利益之时,清朝就换个人谈判,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得从头开始。 如此几次,这些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听说校场可以随意练武之类,倒是可以宣泄一下压力。 俄罗斯的使者察汉等人到达校场的时候,里面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习武的,有骑马的,还有一些正在对打。 陪着他们前来的人是理藩院宾客司的人,名为吴芝兰,他瞧着身边块头比他恨不得大上一轮之人,也不觉得心虚害怕,笼着手笑眯眯地说道“今儿校场有不少的勇士,等会儿大家可以看看比武演练。” 随行的翻译将这话一五一十地翻译给察汉听,察汉闻言,心中起了别的心思,也正好让他见识一下所谓的勇士如何,再者,他还有别的想法,“我们可否也参加正好同大清的勇士比画一下。” 说到“勇士”的时候,察汉加重了语气,身后的几个人默默秀出了自己身上的肌肉。 吴芝兰面皮抖了抖,听了察汉的话,并未一口答应,而是道“几位乃是贵客,这拳脚无眼,万一伤了残了可就不美了。” 察汉知道吴芝兰这话是怕皇帝怪罪,听说大清的皇帝非常厉害,要是触怒了他,会把一族人全部杀了泄恨,他道“不碍事,皮肉伤而已,我们自会同皇帝解释的。” 吴芝兰面露迟疑,他道“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是先问问皇上的意思吧,刚好利用这个机会同诸位讲讲比赛的规则。” 清朝的官员如此懦弱,一点勇士之风都没有,不像他们俄罗斯的王公贵族,大多数都身强体壮,比武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吴芝兰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察汉一行人脸上的鄙视,他让随行的其他官员去禀告皇上,自己则是同这一行人解释起比武的规则。 这规则很简单,一次上去两人,要待上一炷香的时间门,一炷香后,站着的人为胜利,或者有一方认输也可以,总之,要待上一炷香的时间门。 察汉一行人对视几眼,又小声讨论了一番,皆认为一炷香的时间门并不长,于他们而言,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超时,至于认输,那更是不可能的。 派去问皇上旨意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来康熙的回复,说两国正要建立和谐的关系,若是比武受伤,岂不是伤了和气。 察汉终于没有忍住开了口,“我们的人可不畏惧受伤难道是你们怕了要是怕了认输也不是可以。” 说着,整个俄罗斯使团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里面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小官员气得脸涨红,呸,打仗打不过,就嘴皮子利落。 吴芝兰丝毫不受影响,他似有为难之处,“皇上有此担忧不无道理,万一误伤了诸位贵客就不好了,这些勇士还会被追责,以我之见,此事还是作罢,到时候咱们在看台上看看就成。” 察汉几人不以为然,他又说道“真要上场,还不知道是谁伤谁呢,真要受伤了后果自负,怨不得旁人。” “这”吴芝兰还在犹豫。 察汉却是不耐烦了,大手一挥,“此事就这么定了,比试嘛,自然是自负输赢。” “那不如咱们各自签下生死状,一旦上台,受伤或者死亡概不追究”吴芝兰建议道,又缓和笑了笑,“当然,为公平起见,咱们的人也会签。” “行吧,就这样。”察汉说道,恨不得直接跳过这些繁琐的仪式进入比画的状态。 吴芝兰的态度却是谨慎得很,先叫人准备好生死状,又让人同康熙汇报一下此事。 怎么娘们唧唧的察汉皱眉,好在准备生死状的人手脚麻利,写完一份,又照着誊写了份,然后呈了上来。 等到俄罗斯使团签了生死状,吴芝兰叫住先前那个气呼呼的小官员道“你去问问他们,说是要与俄罗斯来的贵客比试,问谁愿意出战。” 他又一把拉住急切的小官员,说道“要说一声,生死有命。” 察汉听不懂汉语,只瞧着吴芝兰一阵叽里呱啦,忍不住问了同行的翻译,“他们在说什么” “吴大人让人告诉那些要上场的人,说这是生死局。”翻译说道。 生死局怎么听起来跟之前说得不一样这个明显听起来更为严重一些,他们是不是被骗了 察汉心中正在疑惑,去禀告康熙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带来一个消息,说皇上已经同意了,并且添了二十金做彩头,一局五金,胜者便可以得到。 察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皇宫和校场有这么近吗但是眼下已经骑虎难下了,他现在不可能是说“我觉得你们使诈,不想比试了”,这与临阵脱逃有何区别 他瞧瞧自己身后魁梧壮硕的士兵,又瞧了瞧武场之上所谓的勇士,感到一阵心安,怎么说自己这边的胜算都大很多。 察汉环顾四周,猜测康熙可能就躲在那个角落里面观看着,这样也好,当着大清皇帝的面,把他们都打趴下,定然有趣极了,这般想着,他嘴角便露出狷狂邪魅的笑容。 这笑容差点油腻到了郭宜,是的,她也在,康熙说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让她也一起过来看看。 “吴大人是故意请君入瓮的”郭宜问道,吴芝兰的神色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拢着的手拨得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康熙掀起帷幔的一角,遥遥与吴芝兰对视一眼,说道“是,不激一把。罗刹人如何上钩呢” 瞧着吴芝兰的纯天然的演技,郭宜只能说佩服。 与使团对打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听说是争先恐后都向上,最后随意挑选了几个人。 察汉起初还有些担心,这说着“随意”,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万一找一群如同铁塔一般的人,那岂不是故意为难人 不过,这种担忧在他见到出场人之时便消失了,因为为首的是一个高挑挺拔的年轻人,个子确实不矮,俊眉星目,也没有虬结的肌肉,若非他步履轻盈,举手投足之间门干净利落,他只会以为是王公贵族的少爷。 “鄂普库”郭宜惊呼。 为首的人的确是鄂普库,他朝着宜妃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背着手,对着察汉等人露出了笑容。 “诸位,请吧。”吴芝兰依旧是那副温和闲淡的语气,若是仔细听,却是能听出几分隐约的幸灾乐祸。 双方进入校场的中央,分坐两边,吴芝兰的座位摆在了中间门,俨然充当了裁判的地位。 圆形校场中间门还用白线画了一个圆圈,也是比武用的,谁先出圈,谁就输了,不过这个今天用不着。 校场外面放着一个香炉,旁边摆着一些香,是用来计时的。 首先上场的人是用来试水规则的,两人纠缠了半天,直到香断,也未分出胜负,最后是清朝这边的人趁着对方再次试探之际,抓住手腕,托肘转身,用尽全力的一个过肩摔。 砰地一声巨响,那人直接摔蒙了,整个人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了,他毫无悬念地输掉了。 “干得漂亮。”郭宜恨不得鼓掌。 首战告捷,康熙显然心情也不错,他与宜妃坐在高台之上,正好俯视场中,将一切尽收眼底。 第二个上场的俄罗斯人谨慎了不少,一上来就是些大开大合的招式,但是清朝这边派出去人身姿格外的灵巧,每次都能游刃有余地躲过,一炷香的时间门,没有让俄罗斯人沾到一片衣角,反倒是将他累得够呛。 眼瞅着自己人有些体力不支,察汉有些急了,他哼笑道“你们的人怎么只知道躲闪是不敢正面迎敌吗” 翻译将话翻译给了鄂普库,鄂普库闻言,并不生气,而是对着场中大喊一声,“邱老,他们说你孬种,不敢正面迎敌呢” 翻译无奈,这位爷咋瞎乱说,他只能原封不动地将鄂普库的话翻译给察汉,还尽量美化了一下, 察汉闻言,心道不妙,还没有来得及出言提醒,就看到对方忽地提速冲上前,一脚踩在自己人的膝盖之上,另一条腿提膝撞在了自己人的下巴上,使其闷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对方却是一个后空翻,轻盈落地,竟然一刻不歇,再次发起攻势,趁着对手上前进攻之时,手一撑地,一招扫堂腿,在半空之中又改变姿势,双腿死死地夹住对手的脖子,箍得紧紧的 ,任凭对手用力也掰不开,勒得对手直翻白眼也不肯松开。 邱老喘着气说道“认输吗你要是认输了,我就放过你。” 翻译只能上前,靠近校场,给快要窒息而亡的俄罗斯人做翻译,那俄罗斯人脸色涨红,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炸,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翻译犹豫了一下,说道“邱大人,他这样说不出话吧” “对哦。”邱老如梦初醒,他又不愿意放开,便朝着俄罗斯人喊道“你若是认输,就用脑袋在地上撞两下。” 这要是搁在平时,宁可流血,也绝不求饶,但是他怀疑自己不认输恐怕会死,赶紧用后脑勺在地上“咚咚”撞了两下。 邱老心满意足地松了腿,手微微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站在了一边。 毫无疑问,这一场的胜利,还是大清。 察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刚刚何时骂人孬种了” 鄂普库听到翻译的话,神色迷茫,他摸了摸鼻子,“难道是我听错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懂俄语,刚刚也没有听太清楚。” 听着这毫无任何诚意的道歉,察汉恨不得气个半死,冷嘲热讽道“看来为了对付我们,大清是把最优秀的人都拿出来了。” 鄂普库闻言,不置可否,上下打量了察汉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是俄罗斯最优秀的人” 这话没法接,他不能说自己不是,更不能说自己是,犹豫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刚刚那些人不是,之后才是厉害的人出场。” 鄂普库也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难怪呢” 好吧,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让人更加生气了,察汉阴沉着脸,等着下一个场的比试,下一场一定要将清朝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打死也不足为惜。 这是第场比试了,按照察汉的说法,他是要派出俄罗斯最为厉害的代表了,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郭宜还有几分好奇,所谓最优秀的俄罗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她沉默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22章 比试(中) 这是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汉子,虎背熊腰,即便是垂着手,也能看到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甫一上台,他就绕着场子走了圈,停在场中之时,犹如铁塔一般,对着鄂普库的方向扬扬下巴,睥睨傲视。 鄂普库瞧了两眼,神色不曾变化,身子依旧呈现放松自然的状态,只是偏头对将要上场的人嘱咐了几句,距离太远,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只看到嘴皮子动了动。 “怎么?害怕了?”那铁塔壮汉龇着牙花子笑着说道。 鄂普库没有搭理他,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声,“董哥,去吧。” 这次上场的人名为董远,个头不高,年三十多,皮肤黝黑干瘪,一双眼睛浑浊耷拉着,干瘦萎缩的身体就好像是从吐鲁番送过来的葡萄干一样,与铁塔壮汉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开场,便看出了势强势弱,如此的鲜明对比,好像是胜负已成了定局。 察汉笑着说道:“瞧着这样子,胜负十分明显了,何必再打一场?倒不如痛快认输,也可以少挨一点揍。” “我记得。”鄂普库瞧着察汉被自己话勾起了兴趣,咧开嘴爽朗一笑,“你们已经输了两场。” 察汉闻言,脸皮抽了抽,偏偏这就是现实,还没有办法反驳,他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但愿你的人能熬过一炷香的时间。” 鄂普库的手攥紧了一下,淡淡笑道:“你应该想的是我们之间的比试。” 察汉咬咬牙,对着台上的人说道:“察图库,好好表现,让这些人瞧瞧咱们俄罗斯人的厉害。” 原来铁塔壮汉叫做察图库。 察图库一拍胸脯扬了扬下巴,示意完全没有问题。 看过无数本反转打脸小说的郭宜心中也捏了一把汗,毕竟这可是现实,并非小说,是活生生的人,也不知道大清派出去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扫地僧,但是察图库很明显是不好惹的,“这人有何来历?” 她指望着康熙能知道这人的身手,给自己这颗忐忑的心一点安慰。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康熙也摇了摇头,他道:“未曾听说过,不知是不是最近新来的人。” 打从香开始燃烧,郭宜的心就被系在了一根细线之上,摇摇晃晃,几欲坠落,跌得粉碎。 铁塔壮汉察图库率先发动了攻击,他的拳头舞得虎虎生风,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拳风的激劲,一力降十会可不是胡诌的,近身搏击之时,大力进攻可以化解对方攻击,甚至于反伤对方。 董远并没有强行接下这招,而是侧身应敌,手掌手臂柔若无物,缠上了察图库的拳头,饶是如此,也被震得后退两步。 一击得手,察图库的士气大增,嗷嗷叫着冲上前又是一顿强有力的输出,面前这种刚强的攻击,董远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以柔化刚,在找到对方招数的弱点之时,迅猛发力出招。 瞧了一会,郭宜好像看出点名堂了,这是……咏春拳? 不过她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她看没有见过真正的咏春拳,唯一的了解还是从电影里面,就是瞧着有些像了。 不管咏不咏春,能打倒敌人的就是好拳法,但是瞧着目前的情况,我方并没有占据优势,反倒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郭宜的心又被提得更高了些,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身子挺直微微前倾,双眼盯着看台,目不转睛,若是可以,她真想同那翻译一样,趴在看台附近,为大清加油助威。 香燃了一半之时,董远已经中了几拳,虽然卸去了一些力道,但还是受到了影响,在行家眼中,他的动作迟缓了不少,破绽更多了。 不过好在察图库也被消耗了不少力气,浑身都是汗水,喘着粗气,这种高强度爆发的状态实在是消耗力气,但是对比董远,他看起来要好很多。 两人继续胶着,香一点一点地燃烧成灰烬,从着火点掉落,香案上已经积了些灰烬。 等到香燃烧在尽头的时候,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对比之前的比试来说,这次的进展实在是不如意。 董远的状态也更差了,他的左臂中了一拳,连郭宜这种不懂功夫的人都看出了他每次提手之时动作都会慢上一拍,恐怕是伤得不轻。 好在察图库这边也虚耗了不少的力气,气喘如牛,速度和力气都有所下降,脸上也浮现了疲态,不过胜负未定,他还要继续出手。 察图库想到自己在俄罗斯已经连续打败了九十九个人,所以一定要打败对面这个人,用他的鲜血为自己加冕。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董远速度更快,他左手缠上察图库的手臂,身形一转,绕至侧面,右手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推出,一掌击在了察图库的下巴上,朝上一推,只听到察图库的脖子咔嚓一声响。 此为第一次有力反击。 一击正中,察图库连连后退几步,他只觉得舌头剧痛,吐出一口血沫,血气激发这位勇士的戾气,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冲上前又是一轮新的攻击。 但是,这个时候,战况扭转,不再像之前的节节败退,而是有来有往,董远甚至还多次先发制人,半途就截下了察图库的招式,并且顺利反击。 连连受挫,让察图库烦躁不安,心中充满了焦灼,体力不支,出手力道时轻时重,招式也杂乱无章。 反观董远,一直都是徐徐不急的样子,除了受了好几处的重伤,但显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大家风范。 不过前期的伤害在这里,两人现在只能算是半斤八两,郭宜算是明白了,一个“粘”字概括了董远的行为,招式如此,战术也如此。 果然,越往后去,察图库的喘气越来越厉害,甚至于脚步都开始虚浮起来。 察汉见势不妙,忽然扬声道:“察图库,这可是第一百人啊!” 察图库心神一震,立马有了精神,他大声喝着,好像蓄满了力量,挥着虎虎生风的拳头冲了上去,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 郭宜的心又开始扑通地跳个不停,虽然不知道一百人是什么,但对于董远来说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董远被连连击中两次,嘴角溢出鲜血,脸上也有一块瘀伤,那瘀伤正巧在眼睛旁边,立马肿了一大块,瞧着狼狈不堪。 察汉得意地说道:“要不赶紧认输算了?这察图库可是连续同九十九人切磋过,无一败绩,输给他,也不丢脸。” “我大清的巴鲁图,只有战死,绝无投降。”鄂普库坚定地说道,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输,“董哥,破了他的气。” “哼,迂腐。”察汉说道,这些人就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论调,要他来说,能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呢? 他想着,又看向了台上,两人的对打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董远被击倒在地,察图库正压着他,一拳一拳地砸在□□上发出闷响声。 他倒要看看是察图库的拳头硬,还是这人的骨头硬? 董远的脸上很快就模糊了一片,大口大口地鲜血吐出。 “罢了,让他认输也无妨。”连康熙都看不过眼了,招来梁九功吩咐道,比试固然重要,但是让他看着一个人活生生被打死也做不到,再说已经赢了两场了,输一场又有何妨。 梁九功刚刚应下,就在他转身之际,变故突然发生,董远忽地喷出一口血水,溅了察图库满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趁着这个机会,董远抬手一拳朝着察图库的喉咙而去,察图库察觉到不对劲,偏了偏头,这一拳依旧击中了他的脖子,颈椎传来一阵阵剧痛。 董远支起身子的同时,呵斥一声,脑袋用力朝前一撞,两个额头相碰发出砰的一声。 察图库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董远开始了他的反击,浑身剧烈的疼痛,让胳膊上的痛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他不顾一切地反击着,一拳又一拳,一掌又一掌。 猩红充血的眼球看了过去,只瞧着隐约的轮廓,但是这也不妨碍他拼了命一般的攻击,好似与身上之人有着血海深仇,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这夺人的气势逼得察图库不得不从他的身上起来,连连后退,心中也难免浮现了几分惧意,意志一旦动摇,力气跟着飞速地流逝。 之前强撑出来的一口气在董远的攻势下已经烟消云散,察图库从来不知道这种绵软的招式击打在关节之处会这般疼痛,先是手肘,接着是肩,再是脚踝,膝盖。 疼痛一点点浮现,蚕食着他的勇气,他无法想象一个好似马上就会死去的人为何能有这般延绵不绝的力气,还能一步步击退他,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膝盖一痛,忍不住踉跄一步跪倒在地,而对方的手正扣在自己喉咙上,稍稍用力,恐怕就会抓破自己喉管。 他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对方的钳制,心中涌上来一阵迷茫——他就这么输了? 僵持了一会后,吴芝兰笑着说道:“察汉大人,是您的人输了吧?” 失败来得猝不及防,察汉半晌没有回过神,一转头就对上吴芝兰那笑眯眯的眼神,弯弯眯起的眼睛犹如狐狸一般,他发誓从今往后对这种眯眯眼绝无半分好感。 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不认输,他黑着脸,道:“是的。” “既然察汉大人认输了,董大人就放过他吧。”吴芝兰说道。 董远闻言,反应了一会才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察图库只要伸出小手指退一下,他都能倒下来。 鄂普库吩咐了一声,立马上去了两个人将董远扶了下来,说是扶,更像是架着,下台阶的时候,董远的脚都没有动,只是在地上拖行了。 等到董远被带下去医治的时候,察汉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上了场中间。 鄂普库轻轻一跃,也上了台子,与察汉要遥相对望。 若非看到董远这场比试的结果,郭宜断然不会这般担心,如今看到鄂普库上台,她这心中比最开始还要紧张,除了胜负,她更担心鄂普库会受伤。 梁九功也过来传了话,说太医已经诊断了,小壁骨折,内伤也有好几处,性命无忧,但是估计要静养许久,以后也不可动武。 命保住了就好,郭宜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鲜血上,脑袋里面浮现了董远刚刚大口大口吐血的场景,如此一来,地上那鲜红暗红的斑驳刺得人眼睛生疼。 “让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人好好养着,另外除了那五金,额外再给五金,以示嘉奖。”康熙说道。 “嗻。”梁九功退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场中,先前还在下面的时候,两人骚话不断,准确来讲是察汉单方面的挑衅,被鄂普库好一顿地怼回来了。 但是,此时两人都沉默不言,犹如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对方,好似谁先挪开,就是害怕了一般。 “我有个建议。”察汉忽然开口道。 鄂普库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咱们比了好几次搏击,不如比比武器可好?”察图库说道,他的剑术在俄罗斯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为了自己的荣耀,为了家族的荣耀,他必须得要想方设法地赢,因此早就订好了比试兵器的主意。 鄂普库闻言倒也没有反应,干脆利落地问了规则如何。 “为了公平起见。”如今正在大清的领土之上,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作弊,还故意扯了张大旗,“咱们就挑自己觉得趁手的兵器如何?” 鄂普库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神色好像昭示着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这种嘲讽的神色让察汉气得直跳脚,但是他忍住了,转身从武器架上取了自己最擅长的剑。 此剑与他常用的佩剑有所区别,但是对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太大的障碍,察图库伸手挽了个剑花。 鄂普库则是从后面的武器架上面随便抽了一把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便回到远处。 依旧是俄罗斯人先发动了攻击,察汉的剑竖直朝前挥了过去,却被鄂普库挥刀格住,用力一推,挡了回去。 此次第一次交锋,双方迅速在彼此的次在彼此的心中判断对方的武力值。 察汉一击不中,绕着场中转着,试图寻找的鄂普库的破绽,手中的剑不停地挽着剑花,换着姿势,让对方看不清自己的攻击路径。 鄂普库却是一反先前之人的战术,拎着刀冲上前,横斩竖劈,不断发动攻势。 凌厉的攻势让察汉不住地后退,然而他的后退并非盲目的,两只□□错后退,显示出他并没有被打乱节奏,后退只是一种战术需要。 鄂普库自然没有被这种假象所迷惑,也没有贸然前进,长刀交左手,右手犹如闪电一般,五指爪向察汉。 察汉被他突然转变的攻击吓了一跳,连连回剑抵抗,试图削下鄂普库的手指。 鄂普库收手,拉开点距离,刀再次换到了右手,继续横荡竖劈,他的招数并没有察汉那么花哨,但是简单招数加上刚猛的力量,对上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察汉,鄂普库也不觉得吃力。 来往几回,察汉看出来了,鄂普库的武力不错,拥有很多的实践经验,而且他一上来就放开了手脚打,丝毫不考虑后手,似乎想速战速决。 察汉觉得自己观察到了鄂普库的弱点,趁着他将刀换到左手之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让他没有机会将刀换回右手,最好是能够借机将他拿下。 鄂普库眉头紧皱,显然也发现了察汉的意图,他急忙回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察汉犹如一只饿狼死死地咬住他,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剑光之中,鄂普库单手难敌,不得不闪展腾挪避开察汉的攻击,察汉大喜,攻势越发的急迫,竟然不管不顾地想要赶尽杀绝,一剑朝着鄂普库左侧的脖子砍去。 察汉的心中,鄂普库左手握刀无法地方,右手赤手空拳,不可能空手接白刃,所以自己的这一击,定然能够成功。 然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鄂普库左手握刀横挡住察汉的剑,右手握拳,重重地击打在察汉的腹部,顺便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才开始呢~” 察汉第一个反应就是鄂普库左手能使刀,第二个则是他丫的竟然会俄语??? 鄂普库说着又朝着察汉的腹部重击了两拳,“这是给董哥出气的。” 察汉被逼得直往后躲,加上被偷袭成功,他连连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伸手捂住生疼的腹部,脸都扭曲了,“你骗我,你明明会俄语!”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会俄语,我只是不能完全听懂。”鄂普库说道,他也算是盛京的贵公子,怎么可能一点俄语都不懂? 遭受戏弄的察汉气得七窍生烟,拎着剑又上来了。 鄂普库知道察汉的弱点在于高傲的自尊心,可以说只要能够激怒他,他会像好斗的疯狗一般,咬着不放,而且越是焦急,他露出的破绽越多。 两人再次兵器相接,发出清脆到之刺耳的声音,郭宜听得是心惊胆战,若说之前那场比试,她是提心吊胆,此时就是坐立难安,她左手攥着帕子,右手弯曲顶在的自己嘴唇前,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眼见着鄂普库被反攻打得手忙脚乱,郭宜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鄂普库的面前,帮他一把。 可每到紧要关头,鄂普库手中的刀便换只手,扭转局势,数次之后,察汉终于失去了耐心,手中的长剑挥舞个没完,失去了先前的悠闲镇定。 习武之人,忌心头浮躁。 瞅准机会,鄂普库再次格挡住察汉的动作,手中的刀绕着长剑一转刀飞速地切向了察汉的手。 察汉后退两步也无济于事,那刀缠绕着长剑而上,飞速地在察汉手背之上割出一条极深的口子。 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察汉吃疼,长剑脱手而出,刀也跟着坠地。 鄂普库乘胜追击,双拳猛地砸向了察汉的面门,吓得察汉又后悔两步。 察汉已然是方寸大乱,被鄂普库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鄂普库一脚踢了过去,察汉迫于无奈,就地连滚两圈,躲过攻击,爬起来之后,不复先前的高傲尊贵的模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又下意识地看向台外的香炉,香只燃了一半。 察觉到察汉的动作,鄂普库勾唇一笑。“还早着呢。” 察汉心生绝望,他上来之前想的是打败眼前人后是何等风光,而非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闪躲,他心中一横,拼着受伤也要将剑捡回来。 谁知道鄂普库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双拳击在他的后背,等他猛地窜出两步后,脚下一勾,刀剑被踢到了另外一处。 这两拳搅得察汉后背痛痛难忍,他又只能咬着牙再次扑向了刀剑,他是俄罗斯的剑客,手中有剑,才不会害怕。 然而鄂普库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腿法灵活变幻,右脚一勾再一踢,察汉膝盖被击中,疼得腿软,再次跪地,鄂普库的拳头再次奔着面门而来。 察汉没有办法,只能扭身躲闪开,与刀剑再次拉开了距离。 这次之后鄂普库没有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给察汉机会,脚尖一踢,刀剑同时飞出了台子,落到了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察汉目眦欲裂,但是鄂普库没有给他机会,几乎是立马攻了上来,攻势比之前要紧急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打中。 不多时,察汉已经伤了几处,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更糟糕的是伴随着他的体力流失,他的反应慢了下来,更增加了被揍的概率。 再一次被鄂普库飞起一脚踹到胳膊上时候,察汉听到了鄂普库的话,“这一脚是替董哥还你们的。” 这话并没有听得太清楚,察汉就已经飞出去了。 鄂普库平稳落地,弹了一下衣摆,淡淡地说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您是贵客,想要认输可以直说。” 察汉觉得自己胳膊都要断了,被羞辱之后脸上还火辣辣的,他依旧是高傲地说道:“有本事,你把我打趴下,否则绝不认输。” 鄂普库却是笑了,哼哼两声,脸上浮现了一种愉悦的笑容,看得察汉莫名其妙——他在高兴什么? 比武(下) 二合一 很快察汉就知道鄂普库的意思了, 他与鄂普库之间,他处于下风,只要认输或者被打倒就可以结束这场比试了,然而, 鄂普库偏生不给个痛快, 戏弄于他。 鄂普库所出的每一招击中之后, 便会带来剧烈的痛苦,又不是那种让自己无法起身的痛苦, 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摔了个跟头而已, 所以他必须一次次地爬起来, 一次次地再被打倒。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鄂普库是想要他当众认输, 毕竟他是这次使团的首领人物之一,打倒他就如同羞辱整个俄罗斯, 偏生这件事还是他主动挑起来的, 算起来就像是送上门给人羞辱。 这一点让察汉无法接受,他堂堂的天之骄子, 家族的继承人, 帝国的荣耀, 要是在同此等人认输,还有何颜面回去 故而,即便是浑身好似断裂般疼痛, 他也咬着牙站了起来, 却不知道自己轮廓分明尚算英俊的脸上满是扭曲。 连他们随行的人面露担忧,察汉不会出事吧 鄂普库根本不受察汉的影响,当初攻打雅克萨和尼布楚的时候,他是亲眼目睹身边人倒下的, 纵然这些事情并非察汉所为,但是他既然要代替俄罗斯来谈判,那就要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 所以,他的拳头很稳,每一次出招在重击察汉的同时,确保他能再次爬起来接受另一次的重击。 康熙的手指轻轻敲着,他也是受够了这些俄罗斯人趾高气扬的态度了,战败的是他们,求和的是他们,如今摆着一副高傲态度的也是他们,张口便要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等地。 若是如此就答应了,那岂不是白赢了尼布楚一战那他所为又有何意义呢 又过了半炷香,察汉浑身剧痛难耐,两腿忍不住哆嗦,全无出场之时的风头和高傲。 康熙心头舒展了不少,挥挥手,让梁九功去同吴芝兰说一句,别闹出事儿,不然不好同俄罗斯交代。 吴芝兰听了小内侍的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察汉大人,鄂普库大人,时候不早了,再拖拉下去怕是赶不上用膳了。” 这话就说很气人了,察汉暗骂,什么叫做拖拉,老子在挨揍好不,是他不想停下来吗是他对面的年轻人不想放过他,不对,说不定康熙,是康熙看他们不顺眼了,想要找机会教训他们。 不得不说,察汉此人还是有点头脑的,一下子就想到了真相,正在此时,他发现对面的鄂普库听到这个话后,动作有所停顿,正抬眼看向场外的某一处。 是个机会 察汉心中大喜过望,也顾不得查探鄂普库在看什么,扑上去就想一招锁喉,谁知道鄂普库就像是等着他出招一样,一个回旋飞踢。 被大力踹出去后,察汉撞到了台子的边缘,又滚着掉下去,视野黑暗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鄂普库这个狗娘养的是故意的 “最后一场比试,鄂普库胜利。” 谈判一事毫无进展,校场的事情还是让人扬眉吐气一把,这次不用有人推波助澜,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英雄鄂普库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郭宜担心鄂普库因此心生骄纵,叫人传了话,没想到的是鄂普库倒是平静得很,说只是替死去的兄弟教训一下罗刹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当不起什么英雄的名声。 听到鄂普库这话,郭宜心中松了口气,没有膨胀就好,免了许多的麻烦。 自此一场比试之后,俄罗斯人的态度好不少,然而关于边界线的位置只是说可以谈判,具体如何,未曾松口。 不过郭宜瞧着康熙的样子的,也不像是着急的样子,俄罗斯人借口养伤不谈,他也不催促。 反观索额图,急得快跳脚了,这事儿由他领头,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的,朝中已经有了“人老不中用”的流言,他迫切需要证明自己。 故而,这几天不停地上折子状告罗刹人居心险恶,无谈判之意,拖延时间,他不止自己上折子,还找了自己的门生和同个派系的人一起参奏。 于是这段时间里,康熙的案桌上全堆的都是这种折子。 当然这些事情,并非郭宜同康熙打听的,而是他主动告知的。 宜妃上次同他一起欣赏了那出好戏,除了她,他也找不到别的人闲话两句,梁九功倒是知情,为人圆滑又世故,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到时候听得一耳朵的“皇上生命”“合该如此”的废话,也是挺糟心的,故而,他又来到了宜妃这儿。 “皇上可曾想好怎么回复索额图大人了吗”郭宜问道,康熙断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想来要不是有了主意,那便是想问个主意。 “朕今天叫了索额图几人过来,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熄了声。”康熙伸出食指晃了晃,笑得有些得意。 郭宜恰如其分地追问道“哪句话” “朕问他们,如何下马威。”康熙说道。 “就这”郭宜疑惑。 “就这。”康熙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水,“他们就指望着朕想办法帮他们解决事情,要是这样,朕养着他们干什么” “他们就没有提出什么建议”郭宜好奇地问道,比如说陈兵边境地带、恐吓攻打俄罗斯、又比如说让使团再挨一次揍 “他们这种老狐狸怎么会如此莽撞的提出建议呢”康熙叹气道,“涉及两国政治都不是小事,万一朕采纳了建议,出了问题,他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战火重燃的责任想必也没有人能承担得起。 “那就放任俄罗斯这般拖延时间”郭宜试探地问道。 “朕准备了一场好戏,是时候该让他们瞧瞧了。”康熙说道,他又不是那种莽夫,觉得揍一顿就可以解决事情了,比试只要试水而已,重头戏早就开始准备了。 郭宜顺口问了好戏是什么,但是康熙并不打算透露半分,她也只好作罢。 康熙转而问道“俄罗斯的那出好戏,朕邀请你一起前去,可好” “符合规矩吗”郭宜反问道。 “朕说符合那就是符合。”康熙笑着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话,“事关胤祐,你也该去看看。” 提到胤祐,郭宜倒是不再迟疑了,不过这事儿怎么没有听到胤祐透露一点的风声,难道说他连着自己也瞒着了 不过,就算瞒着,想必也是康熙的命令。 郭宜从从康熙的话中听出这次出去,不是寻常出宫,但是知道是去通州大营巡视军务的时候,郭宜还是愣住了,无他,巡视军务为何要带上后宫眷属 这怎么都瞧着有点诡异了吧 也不知道胤禟从哪里听说了此事,说是七哥哥的大事,非要掺和,不掺和就不学俄语了,他现在俄语进步神速,日安这种对话已经可以了。 郭宜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但凡胤禟小朋友把这天赋分给自己一半,她高考的英语也不至于那般惨烈,堪堪及格。 有如此天赋,注定了康熙会妥协,不过他也没有妥协得太彻底,而是比胤禟年岁稍大的阿哥全部前往,另外还点了一些大臣随行。 要不是去的地方不对,郭宜觉得这都赶得上南巡的阵仗了,事关胤祐,又是军营,莫非是火器 带着这个疑惑,她登上了去往军营的马车,军营不会让女人进来,但是如果这是一场表演就不一样了,这是一场观众是皇家和番邦的表演。 说是通州大英,事实上也不过其中的某处,专门辟出来给这次军务巡视使用的。 郭宜下马车的时候,看到了已经到场的俄罗斯使团,上次参与过比试的人除了察汉都不在场,想必是担心鼻青眼肿的模样让大清看了笑话。 但是察汉也不过是脸上没有伤痕罢了,郭宜瞧着他动作小心翼翼,尤其是幅度大的动作,还会顿个几秒,想来是身上的伤势有所牵扯。 “娘娘。”堇姑姑在一旁出言提醒,自家娘娘盯着个外男看,于礼不合,莫让人拿捏了错处,再说了这人生得这般高大,倒是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 郭宜收回了目光,校场之中已经搭好了凉棚,康熙一马当先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左侧是太子胤礽,后面是一众的阿哥,右侧几位后妃,之后便王公大臣和家眷,以及俄罗斯使团。 康熙率先开口,“如今四海升平,然则忧患之事需防于未然,数日前,工部研制出冲天炮,炮身长两尺一寸,重三百斤,使用的炮弹如同瓜状,今日特邀各位考校一番。” 郭宜听明白了,合着这是古代版的阅兵典礼,只不过观众限制在他们这群“有身份”的人。 康熙又吩咐了一番,军营的人这才抬出了大炮,距离凉棚约有百米之远,一眼瞧去,只觉得炮身粗壮,黑黝黝的大杀器看着有些吓人。 “此炮声响巨大,诸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康熙说道。 这话主要是提醒几位阿哥,毕竟年纪不大,康熙也担心会被吓着,尤其是几个年幼的阿哥,胤禟被引到了宜妃的身边,胤禩交由了惠妃。 胤祐倒是没有那么害怕,扭头对着胤祚说了什么,胤祚立马走到了胤禛的身边窝着。 这场景落在俄罗斯使团人的眼中,不少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就是的皇子吗 区区炮弹就能吓成这个德行,真是丢脸至极,在他们帝国的军队里面在,这玩意儿可不稀奇,皇室中人对于这些东西也不会少见多怪。 就在这时,忽地连声巨响,砰砰砰震得大地都为之发颤,远处的山中鸟雀乌压压地掠起了一大阵,浓郁的火药味在风中飘荡。 大清这边康熙早就让人嘱咐了一遍,故而大多数人都只是惊慌了一瞬,随后窃窃私语起来,胤禟提前被额娘捂住了耳朵,此刻只感受到了如同烟火一般的动静,正是兴奋着。 反观俄罗斯使团那边,个个面色发白不说,手脚发抖发软,若不是还坐在椅子上,恐怕立马要跌坐在地上,也康熙的问话都没有反应。 康熙丝毫不觉得被冒犯,还颇为温和地又问了一遍,“不知道诸位使者觉得如何” 翻译这次故意提高了声音,察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动静挺大的。” 他们也有火器,火器之中亦有火炮,但是动静都不像是清朝这个火炮这般大。 其他使者也纷纷回过神,也附和了察汉的话,认为动静很大。 康熙也不恼怒,说是要去看看成果,免得是干打雷不下雨。 但瞧着康熙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火炮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察汉心中叫苦,康熙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吗若只是如此,先前的比试就足够了,为何还要见识火炮 炮弹射程一百米开外,康熙带着众人朝前走着,钦点戴梓来介绍冲天炮。 说是介绍,无非就是在俄罗斯人面前炫耀冲天炮的威力,不过这招挺有用,那些俄罗斯人脸上的震惊未曾褪去,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火炮之上,不肯挪开,恨不得从外表看出其中的玄妙。 然而只是徒劳。 “此物乃是工部与朕之爱子共同设计,诸位刚刚都提到了动静大,不若称为威远将军吧。”康熙背着手,淡淡地说道,这火炮他早就看过了,此时神色如常,半分惊讶也无。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胤祐的身上,打量的、审视的、怀疑的、赞赏的应有尽有,胤祐强压下心中的胆怯,任由他们打量。 郭宜脸皮抽抽,第一次听到一门炮被叫做威远将军的,可真是个大稀奇。 但是这话既然是康熙说的,旁人便只有称赞的份了,一时间场中都是恭喜的称赞。 “皇上,要不去看看弹坑”俄罗斯使团的一人开口道,万一,这个炮虚有其名呢,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过于渺茫,但还是开口提了出来。 此话一出,大臣之中便有人嘲讽这俄罗斯使团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撞了南墙不回头。 俄罗斯使团的人听不懂汉话,但不妨碍他们猜到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一时间脸色也有些难看。 康熙笑而不语,干脆带着众人走到了弹坑附近,这弹坑不小,周围散落着泥土,还有一些铁片。 为了印证此物的杀伤力,场中插着不少绑着被褥的粗木,此时受到爆炸的冲击,被子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棉絮,白花花的一片。 还有部分铁片插在木头之中,或将木头割断,离得近的,直接被炸了个粉碎。 木头尚且如此,血肉之躯又该如何 这下子俄罗斯使团彻底没了声,只庆幸当初康熙没有用此物攻打雅克萨和尼布楚,不然怕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康熙对俄罗斯使团畏惧的神色十分满意,但事情到了这里却是还没有结束,“除了火炮,朕还想让你们看看朕的火器。” 说到火器,俄罗斯使团的精神为之一振,通过雅克萨留存下来的人回报,清朝的火器远比他们要落后,如今说要展示,恐怕也是丢人现眼。 察汉心中却是没有这么轻松,他已经被连着打了两次的脸,听到康熙的话尤为不安,大清远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此次展示是康熙主动邀请的,更让人起了防备之心。 不过,康熙心情很不错,才不会管俄罗斯怎么想,又带着众人来到了另一处的校场。 郭宜一看到场中人,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鄂普库。 胤禟也扬起小脸,叫了声“那克出”。 鄂普库闻声,对着胤禟笑笑,又朝康熙行礼,而后又看了看察汉一眼,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鄂普库这白森森的牙齿看得察汉浑身都生疼,忍不住哆嗦了两下,其余的俄罗斯人都怒视着鄂普库就是这个人让察汉丢了脸,让俄罗斯颜面扫地。 鄂普库不以为然,重新看向康熙,“卑职请求展示。” “准了。”康熙吩咐道。 鄂普库转身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那里站在一排清兵,对面是一个个如同稻草人的靶子,鄂普库走到了地方,接过一旁的人手中。 “皇上,这声音巨大,还请捂着耳朵。”戴梓说道。 “诸位听到了吧。”康熙说道,但是他并没有捂耳朵。 其他人有模学样,不以为意。 “胤禟,把耳朵捂住。”郭宜一低头瞧着自己儿子还在探头探脑,赶紧提点了一句,“额娘也会捂住。” 见额娘捂住了耳朵,胤禟也赶紧捂住自己小耳朵,甫一捂好,那些清兵就抬起了,一片“砰砰砰”的巨响。 这声音丝毫不逊色之前的炮声,在天地中回荡着,郭宜心想还好自己捂住了耳朵,她可是看到随行的人中有人腿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额娘,声音好大啊,有点吓人。”胤禟仰着脖子说道,他的手还捂在耳朵上。 “还没完。”康熙提醒道。 郭宜赶紧又捂住了自己耳朵,其他人也顾不得面子,纷纷跟着捂着耳朵。 又是一片的枪声,刚刚归林的鸟雀再次被惊吓得乱窜。 等到枪声落下,空气中又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郭宜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胤禟歪着脑袋,“阿玛,可以了吗” “可以了,你放下手吧。”康熙神色温和。 胤禟立马放下小手,其他的人见九阿哥放下手,自己也跟着放下手。 康熙看向使团,笑着说道“诸位可以瞧瞧,这火器与射击能力,能否比得上你们的东西” 远处人形靶子的脑袋全部都被打爆了,使者心中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梭子的子弹下被击得粉碎。 为首的使者强撑着颜面说道“不相上下。” “那便好。”康熙似笑非笑地说道。 察汉脸上火辣辣的,雅克萨投降时清军收缴了不少火器,对着他们火器威力定然十分的清楚。 康熙明明知道肯定他们的火器是比不上大清的,问出这等问题无异于羞辱他们,等到他回去,定要如实禀告沙皇,而且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的士兵在这等武器之下不堪一击。 “朕打算设置八旗火器营,以副都统领之,同时工部下设置火器处,由戴梓统领,专门研究火器一事。”康熙看向诸位大臣,指了指大炮,又指了指,爽朗一笑,说道,“朕的大清有鄂普库这样的勇士,又有威武将军这般火器,何愁不能四海安宁,天下太平。” “皇上圣明。”憋了好一会的话,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康熙看向俄罗斯使者,说道“早在数十年前,尼布楚便是我们的领土,且你们占据了尼布楚之后,并不知满足,又想要占据雅克萨,还数次骚扰瑷珲,烧杀掠夺,扰乱我大清边境。” 俄罗斯使者张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尼布楚的气候并不好,冬日严寒,没有吃食,他们也不可能坐着等死吧 “此次收复雅克萨、尼布楚,一来是要与你们重新规定边界,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皆为我大清国土,此事不容置疑,二来是受索伦族、达斡尔族、锡伯族等部落的要求驱除入侵者,这些人都是我大清子民,受你们滋扰,民生凋敝,朕实属痛心。” 俄罗斯使团对视两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据他们观察,这位清朝的帝王十分内敛温和,没想到会在这么一场震撼人心的展示后立马提出要求。 这可不是什么下马威,这是趁你病要你命了。 “这恕我直言,是我们在尼布楚建城”俄罗斯使团的人还想辩解一二。 “建城难道就代表是你们的国土了,真是荒谬。”索额图立马跳出来说道,“难道我们在贝诺斯山建城了,那地就是我们的了。” 北方多少些小部落,少数依附于大的统治者,大多数处于自治状态,当初尼布楚地区也是这般,不然罗刹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占领这个地方了。 听了索额图的话,察汉脸色发青,贝诺斯山的情况与之前的尼布楚如出一辙,清朝要真是在此建城,他们也无话可说。 “此事”为首的使者陷入了为难之地。 “若是将此地划与你们,我们可有什么好处”察汉开口道。 “重新划定界限之后,你我两国百年内不得发动战争,互不侵扰,若是如此,朕便同意在尼布楚开设榷场,可以交换所需之物。”康熙说道,打一个巴掌喂一颗甜枣的道理还是懂的。 俄罗斯几人相视一眼,开始低声讨论康熙提议。,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不想学俄语 第一更 胤禟让禟禟瞅瞅, 看谁来偷我额娘的钱袋子,哼哼 “是谁”康熙提起了一点精神。 “是一名叫做小林子的太监,正在外面押着。”赵齐回答道。 “带上来。” 很快, 一名小太监被拖了进来, 整个人好似虚脱无力趴在地上, 赵齐踹了他一脚, “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那小太监挣扎了半天才虚弱地开口道。 约莫是听过王公公的事情后,康熙现在看到折磨后的人心中都有几分不舒服, “怎么用刑了” 赵齐莫名其妙, 他慎刑司又不是什么善德堂,进去受刑是肯定的啊,不过既然能做到这个位置, 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 立马道“这奴才嘴硬的很,不受点刑不招啊。” 康熙略略点头, 又看向下面跪着的小林子,“你为何杀死巧月” “巧月知道了奴才的秘密,以此向奴才索要金银, 且愈发贪婪,奴才难以满足, 所以才杀死她。”小林子几乎跪立不住,身子不断地朝一侧滑倒。 “什么秘密” “敬嫔指使我在宫中散步宜妃的谣言。”小林子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从他受敬嫔指使在御花园听到惠妃和宜妃的谈话, 再到敬嫔联系上了魏氏,花钱请魏氏帮忙陷害宜妃。 “奴才在魏氏的房中搜出一千两的银票和各种首饰碎银,和小林子说的一模一样, 除此以外,根据魏氏身边的人所说,魏氏惯常做这些交易,少则几两,多则几十两。”赵齐说道,“且以八阿哥乳母的身份,仗势欺人,苛责辱骂。” 敬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落马来得如此突然,整个人还在恍惚中,看到康熙的眼神扫了过来,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着朝前爬了几步,痛哭道“皇上,臣妾冤枉,这件事与臣妾无关。” 果然是敬嫔,郭宜的目光扫到德妃的脸上,她的神色难看,带着几分嫌弃。 “小林子给了奴才一份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请皇上过目。”赵齐呈上去一份名单,上面不仅有参与此事人员的名字,是哪个宫的,主子是谁,一应俱全。 康熙看得眉头直跳,连拍了几下桌子,“好啊,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好样的。” 郭宜猜测这名单还不短。 “皇上息怒。” 佟皇贵妃赶紧劝道,康熙却是直接把折子丢给她,“你看看朕的后宫。” 佟皇贵妃打开折子一看,恨不得晕过去,在场的一半有份位的人都在名单上面,“是臣妾约束无力,请皇上赐罪。” “此事与你无关,但也要引以为诫。”康熙说道,他心里现在气急了,也不可能冲着皇贵妃发火,一眼瞧见下面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敬嫔,这脾气就压不住了,“把敬嫔身边的人带到慎刑司,问问就清楚了。” 敬嫔还在求饶,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她向德妃投去求救的目光。 德妃微微点头,对她使了个眼色。 敬嫔的心这才松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喊冤,康熙听得心烦,让人直接带下去了,半丝情面也未曾留下。 “此事既然已经查清,日后不得再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扰得不安。”康熙凝眉,原本只是争风呷醋之事,却牵扯到皇太后、惠妃、宜妃、内务府各处人员,康熙现在是窝了一肚子的火,“魏氏,诬陷后妃,诱导皇子,不顾礼制,谋财害命,视为大罪,交于慎刑司查清之后再处理。” 早在之前,魏珠就收到了师傅的眼神,让人把魏氏的嘴给堵了,如今她被人压着,又无法的说话,绝望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她是后悔了,也是真的害怕了,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为了一时的意气和钱财,犯了这种险地 赵齐立马着人把魏氏拖下去,连着彩雀和小林子也一起被带走了。 “惠妃,魏氏毕竟是你宫中之人,这次事件,你管制宫人不严,有疏忽之责,况且胤祐和胤禩都养在你膝下,出现这种事情,难免伤了母子情分。”康熙说道。 “臣妾知罪。”惠妃赶紧跪下认错。 郭宜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皇上要把七阿哥和八阿哥换个后妃来养吧 康熙又道“但此事,你也同受冤屈,就此作罢,日后定要严加约束宫人,另外着你抄经书十卷,为皇太后祈福。” “谢皇上。”惠妃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宜妃,你也同受冤屈。”康熙突然点名。 郭宜老老实实跪好听训,自己这次就是一个无辜之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康熙怎么说是不是要给点补偿。 但是康熙半天没有发话,郭宜抬头对上康熙的视线,他的面上还有几分犹豫,郭宜心中起了疑惑他在犹豫什么 也是福至心灵,郭宜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令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指攥紧,掌中的十八子陷入皮肉,疼痛反而让她镇定些,磕头道“皇上,此事说到底皆因臣妾言行让魏氏心生不满,后来之事虽有他人推波助澜,但是臣妾之失却不能不罚,皇额娘也因臣妾受了莫大的污蔑,臣妾从明日起日日去皇太后处,敬奉孝仪,平息流言,求得皇太后原谅,望皇上成全。” 康熙盯着跪在下首的女子,神色莫测,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后叹息了一声,“准了。” “臣妾谢皇上。”郭宜磕了一下头,从地上爬起来,手脚俱软。 后面的事情,郭宜完全没有听进去,只知道其余参与者的惩罚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佟皇贵妃负责此事,还点名了贵妃钮钴禄氏协助,德妃因着巧月的事情也被罚了抄佛经。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德妃对着郭宜道“恭喜宜妃洗清冤屈。” 按照郭宜的性格,肯定是要和她对掐几句的,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目光未曾在德妃身上停留一下,直接离开了。 “娘娘,这宜妃好生无礼。”青荷不满地嘀咕道。 德妃扭了扭帕子,冷哼了一声,只是几卷佛经,抄就抄了吧,虽然宜妃的确是洗清了冤屈,但是算起来她还是赢了不是吗 现在就只差把敬嫔的事情给解决了,一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好在时间也不是特别长,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时候,郭宜感觉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好在兰心有眼色,立马扶着郭宜在院子里面走了两圈才坐下来。 胤祺稍微好上一些,跟在郭宜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缀着,也走了两圈。 歇过一阵之后,两人才去洗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郭宜带着胤祺去了偏殿,这里特意收拾了一下,进门便是一张红木镂空四时光景屏风,材质算不上好,但是胜在雕刻工艺十分的精致,小到纤毫都刻画十足。 绕过屏风是个地炕,比一般的炕要宽上许多,上面铺了一层毯子,还放上蒲团,方便大家坐在上面聊天游戏,左侧用木头做了月亮门,分割里外两间,外间平日戏耍娱乐,里间则是学习之处。 “书柜还是空的,以后胤祺有喜欢的书就把它填满吧。”郭宜指着书柜说道,上面没有几本书。 “这都是我的吗”这小语气和他第一次收到拼图的时候那种世界观被冲塌一模一样。 “是的。”郭宜说道,她拿了一个q版人物的木雕递给他,“这是你。” “哇哦,我真可爱。”胤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带走吗” “你想带回去” “对啊,胤祺以后都在额娘这里学习,想把这个木雕送给玛嬷,这样玛嬷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我了。”胤祺兴奋地说道,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棒呆了,就是不知道额娘会不会同意,悄悄用余光瞅着郭宜。 郭宜哪里能看不到,她本身只是想让胤祺多学点东西,日后能有立足地,更不想他和皇太后断了情分,哪有不同意一说,“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谢谢额娘,额娘真好,胤祺好喜欢额娘。”胤祺小声说道,脸都红了。 郭宜眼珠子一转,坏水就来了,“你说什么” “谢谢额娘,额娘真好。”可怜胤祺还小,不知道他额娘的险恶用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后面一句呢”郭宜可不会退步,看着小胤祺憋的脸都红了,嘀嘀咕咕地低声喃喃。 郭宜简直快要笑疯了,忍住笑意,“额娘没有说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胤祺鼓起勇气,“胤祺好喜欢” 可怜胤祺的勇气在看到郭宜脸上怪异的表情和抖动的双肩时灰飞烟灭,小脸涨红,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额娘坏坏。” 然后蹬蹬蹬扑到乳母的怀中,把头扎进去不理人了。 任凭郭宜怎么叫他都一声不吭,啧,逗过头了。 郭宜只好蹲在一边念叨,“是额娘错了,额娘不该这么欺负你的,对不起啊。” 郭宜一边说一边扯着胤祺的衣摆晃了晃,“胤祺,你理理我嘛” 谁知道胤祺悄悄地移了移脚,挪远点不说,小手抓住自己的衣摆一点点地从郭宜的手里抽出来,全程都没有抬头。 这小兔崽子,郭宜无语,怕他更加生气,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继续温声软语地哄着,“额娘也好喜欢胤祺,胤祺不好生额娘的气了,不然额娘会很伤心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拉丁语 第二更 康熙的笑容淡了些,刚刚才夸奖了胤禟,转头就啪啪打脸了,说胤禟没有个定性还真是,,好在没有让胤禩跟着他,如此心性以后怎可成就大事。 郭宜也吃了一惊,倒是没有康熙反应那么大,她道:“为什么呢?” 胤禟瞧了一眼阿玛不善的眼神,朝着额娘的背后缩了缩,低声道:“因为儿臣午后想做别的。” “难道又想去卖拼图了?”康熙冷声道,好不容易才让胤禟的心思扭转过来,怎么就不能多坚持两天? “儿臣没有……” 儿臣一直都在卖呢…… 这话胤禟可不敢说,他虽然年岁小,但是已经知道阿玛并不喜欢自己搞这些小买卖,只能在心中腹诽一下。 “那你为何不想学了?”郭宜说道,她回忆了一下儿子的话,察觉出一点点的异样,“是上午可以学,下午不行吗?” “儿臣下午想学拉丁文。”胤禟的小脑袋抵着额娘的后背,小声说道。 郭宜“哦”了一声,瞥了康熙一眼,刚刚误会儿子了吧?人家可不是想从?儿崽,你醒醒,你是在凭借一己之力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难度吗? 听到胤禟的回答,康熙破位不好意思,但是他强行给自己挽尊,“学习功课切忌好高骛远,等俄语学好了,再学拉丁语也不迟。” 虽然不知道好高骛远是什么意思,但是胤禟却是懂了,汗阿玛不想自己去学什么拉丁文,可是他们说…… “胤禟在哪里听说拉丁文的啊?”郭宜可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突发奇想,知道这世界有门语言叫做拉丁文。 “儿臣是听别人说的,说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就是拉丁文,儿臣想学最伟大的语言。” 在胤禟的叙述中,郭宜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前些时候,胤禟听到俄语学的夫子提到了现有的语言体系,知道有拉丁文这门语言学,可惜夫子也不太清楚拉丁文,胤禟好奇之余,便想着打听一番。 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拉丁文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一来二去,胤禟便动了心思,才有了现在这出。 听到事情的起因,康熙的神色总算好了些,但是依然觉得胤禟的心性不坚,不及几个哥哥。 郭宜深知这个时候定然不能解释小孩子都有好奇的心理,一旦她这么说了,恐怕康熙便会觉得正是自己娇惯了胤禟,她思索着说道:“说拉丁文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人一定是个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 “为什么呢?”胤禟的注意力被额娘的话吸引过去了,好奇地问道。 康熙也起了好奇心,看了过来。 “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本土语言最伟大啊,不然咱们说话为什么要用满语呢?”郭宜说道,再说了,在漫长的历史中,英语最终走向了霸主地位,汉语也随着国家实力的增强走向了国际,对比起来也不算“最伟大”的语言了。 “可是五哥哥还要学习汉语啊。”胤禟反问道。 好家伙,郭宜此时想吟唱一首歌:“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 她笑着说道:“你身边也罢,朝堂也罢,还是你将来认识的人也罢,定然是有许多的汉人,汉语也是你的一部分。” 郭宜这话说的很隐晦,康熙虽然向往汉学,但是骨子里面还是认为满文化是正统,她若是一个劲儿地鼓吹汉学,他说不定还会觉得忘祖了呢。 果然,这话引起了康熙的赞同,他道:“满语是咱们祖辈的语言,自然是最伟大的,然则汉学有千年之久,凝结着前人的智慧,于你们的功课而言,自然是并重的,所以一并学着,至于你提到的俄语和拉丁语,都不及这两种。” 胤禟面露纠结,原来这两种语言都比不上汉语和满语,那他还要不要学呢? 听了儿子的疑问,郭宜说道:“你若是感兴趣,就去学,何必在乎它是不是世上最伟大的语言呢?” “再说了,你五哥哥和七哥哥之前也没有想过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最伟大的,都是自己想做就做了。”郭宜继续说道,俗称为爱发电。 “儿臣受教了。”胤禟琢磨了一会,还真让他琢磨出一点想法,“阿玛,儿臣还是想见识一下拉丁语,若是不感兴趣,那儿臣以后就专心致志学习俄语和汉语,若是有趣,儿臣想上午学习俄语,下午学习拉丁语。” 哎哟,现如今会讲道理扼,不像之前央求人的时候,耍泼打赖,康熙的心开始动摇了,一面是希望儿子专心致志于一件事上,另一面希望儿子能博学多才。 见康熙为难,郭宜劝道:“皇上不若答应胤禟,趁热打铁,让他多学一点,纵使日后不得成,也总算尝试过。” “罢了,就依你额娘所言吧。”康熙最终还是答应了,毕竟胤禟想要学习,而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鬼主意,“朕叫徐日升与张诚共同教导你,你定要好好学。” “多谢阿玛。”胤禟说道,溜过去,站在康熙的面前,“阿玛最好了,儿臣十分喜欢阿玛。” 康熙也摸清了胤禟这套哄人的把戏,却也心甘情愿地迎合道:“朕也十分喜欢你。” 胤禟嘿嘿乐着。 康熙既然允诺了,定然会办到,故而没隔几天,便让胤禟出入昭仁殿学习外语,为此还给胤禟指派了太监,名为尽忠。 郭宜见过之后,觉得人还听伶俐的,便将人留下来使唤,随着胤禟慢慢长大,乳母便没有那么重要了,也需要一个太监帮忙打理一些杂事。 不过,郭宜还额外交给了尽忠一个任务,让他监视徐日升两人,她始终觉得胤禟学习拉丁文一事有些蹊跷,怀疑有人利用胤禟的好奇心,让胤禟接受拉丁文的学习。 当然,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猜测,郭宜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九月初的时候,康熙启程去了巡视塞外。 对于康熙这种时不时就要出门巡罗的行为,郭宜已经麻木了,就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年,康熙几乎每年都出去巡视一番,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万万没想到,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与胤祐还有几分关系,确切的说应该是与他的夫子戴梓有关系。 事情起因是陈弘勋参奏戴梓与吴三桂有关系,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毕竟戴梓受到重用就是因为在平三藩的过程中得到康亲王杰书的青睐,现在说戴梓与吴三桂有关系,无法令人置信。 但是,陈弘勋说戴梓与前湖广总督蔡毓荣相识,两人为故交,说到这蔡毓荣呢,在年初的时候便被治罪了,罪名就是私藏吴三桂的孙女为妾,且接手了其带来的赃银, 但是康熙最终免其死罪,死罪虽能免,活罪却难逃,最后定下刑罚鞭一百,枷号三个月,子孙后辈全部被发配至黑龙江。 当然,这活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不到三个月,蔡毓荣就因伤势过重,又没得到好的医治,一命呜呼。 所以现在陈弘勋指责戴梓与蔡毓荣有关系,就是指责戴梓与吴三桂有关系,巧的是戴梓还真的认识蔡毓荣,两人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戴梓为人刚正不阿,素来不爱结交党派,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不喜,此时这些人借着这个机会纷纷落井下石,恨不得趁他病,要他命。 这事儿根本压制不住,谣言越滚越大,等到康熙回朝之时,在朝中之人的眼中,戴梓已经形同叛贼,百口莫辩。 前面才调了戴梓去工部,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情,康熙也觉得面上无光,但是案头上弹劾的折子越来越多,积毁销骨,康熙也难免觉得为难。 “宜额娘,怎么办呢?”这日,胤祐专门回了一趟翊坤宫,想问问宜额娘有没有什么办法,他的夫子日夜忧思,那黑眼圈掉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坑来了。 “胤祐觉得戴大人不是这种人?”郭宜问道。 胤祐点点头,生怕宜额娘不相信自己,忙说道:“戴大人脾气火爆,性格直爽,怎可能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我瞧着都是别人使坏。” 这个别人也就是陈弘勋了,他是“张献忠”的养子,投降清军之后,得到了官职。 “那戴大人有没有说陈弘勋为何参奏他?”郭宜问道,这两人对于她而言,都不是很熟悉,历史也没有讲这么细,孰真孰假,她还真不好判断。 “儿臣好像有次听到夫子说陈弘勋想要银钱,被夫子给揍了。”胤祐小声说道,这个还是他无意间听到的,“好像差点揍死了。” 戴梓这么凶残的吗?郭宜想了想上次在校场见到的戴梓体格,身强体壮,人高马大,揍起人来恐怕也是厉害的。 “你可还知道些什么吗?”郭宜问道。 胤祐想了想,摇摇头。 “这样吧,你且同你夫子多打听一些,也可以听听旁人所言,我再同你分析好不好?”郭宜说道,信息太少了,容易误导人,谁敢拍着胸脯说戴梓有没有罪呢。 而且,康熙对此事没有任何明确的态度,事情到底如何很难说。 胤祐刚刚探到一点眉目,事情又起了变化,陈弘勋参了戴梓第二本,说他私通东洋,言行不轨,包藏祸心,有诸如此类的种种反叛之心。 “宜额娘,夫子被关起来了。”胤祐一路小跑着回了翊坤宫,气喘吁吁地说道。 戴梓一案 二合一 郭宜正在同堇姑姑说到太皇太后的病情又反复,就听到胤祐急忙忙的声音,他向来内敛,很少这般火急火燎,可见是真的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东巡已经结束,康熙回宫已数日,前些时候一直都未提及此事,怎么突然就让戴梓下了大狱? “今儿夫子没来给儿臣讲课,我派人去打听,方才知道是昨晚的事情。”胤祐靠在宜妃椅子扶手旁,喘着气,回忆着差人打听到的消息。 郭宜皱眉,此事似乎有些过于仓促了,若是康熙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决定的话,必然会通知胤祐一声,何至于让胤祐突然没了夫子讲课,自己去打探消息。 胤祐焦急地问道:“宜额娘,夫子……夫子不会有事吧?” 郭宜没有办法保证,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曾说了什么罪名?”郭宜问道,又招来堇姑姑,让她去打听一下,看后宫之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 “汗阿玛说,戴大人言行不端,包藏祸心。”胤祐将听来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又辩解道,“夫子虽然脾气火爆,行事鲁莽,可他不是个坏人啊,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胤祐说着,眉头都拧紧了。 这个罪名倒是有些奇怪,若真是想问罪,不论是与蔡毓荣交好,还是私通东洋,远比这个所谓的“言行不端,包藏祸心”要严重得多。 但若是不想问罪,又何至于让戴梓下大狱? 须知,自打把罗刹人唬住之后,火器的研制可是康熙心中挂念的事情之一,怎会愿意轻易中断? 郭宜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透露着诡异之处。 胤祐的额头上沁着点点汗珠,眼神中透露着担忧、惶恐等诸多的情绪,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夫子真的犯了什么罪过,但是他空口无凭,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咱们去问问你汗阿玛,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过你得先去换身衣服,这满头大汗的,可别着凉了。”郭宜温声细语嘱咐道,这一路跑回来,要是等会吹了风着了凉,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等待胤祐的换衣服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堇姑姑进来一趟,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是听说朝廷之上有一半的人都在参奏戴梓,颇有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听到这个消息,郭宜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刻,就算戴梓真的犯下了这些罪责,朝堂之上也不会这么一边倒,还是说,这暗地里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你去将本宫妆奁最下面一层的盒子拿出来。”郭宜吩咐道。 “娘娘想用那个?”兰心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娘娘会把如此贵重的东西用在更加关键的时候。 “希望用不到吧,不过就算用到了也没有什么,那玩意儿算不得什么。”郭宜说道。 瞧着胤祐的模样,此事若不能顺利解决,只怕难以心安,总不过一个物件而已,哪里抵得上人命关天的大事。 胤祐麻利地换了衣裳,被宜妃牵着手前去乾清宫。 临出门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犹豫,开口道“宜额娘,汗阿玛会不会觉得我是非不分啊?会不会迁怒于您啊?” 郭宜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前些时候,大阿哥维护噶禄被康熙斥责的事情也没过多久,胤祐现在又要给戴梓求情,若是康熙心情不好,确实是容易迁怒。 “不用担心,你呢,就当作为学生关心戴大人,去问问情况,再说了,戴大人是你的夫子,替他说两句话,你汗阿玛是不会怪罪你的。”郭宜又补充道,“切莫撒泼打诨,知道吗?” 胤褆挨的斥责多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噶禄所犯的过错摆在面前,他依旧为其开脱,还句句不离噶禄的养育之恩。 要知道,这两年,康熙本就对噶禄将胤褆养成这个德行心怀埋怨,胤褆每每提起此事,只会火上浇油,让康熙对噶禄愈发的不满。 胤祐乖巧地点头,宜额娘肯陪着自己去乾清宫就已经很好了,他可不敢惹事儿,又在暗中祈祷着夫子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到了乾清宫,梁九功迎了上来,神色不似往日之殷切,说道:“宜妃娘娘怎么过来了?” “皇上可在?”郭宜问道,“胤祐今儿回翊坤宫,说是夫子没去讲课,本宫来问问真的是夫子没来,还是他今儿偷懒找理由了。” 梁九功立马解释道:“七阿哥如此乖巧,怎么会撒谎呢?确实是夫子没去讲课。” “哦?”郭宜面露惊诧,“难道说夫子告假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梁九功知道宜妃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就不信宜妃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流言蜚语,不过她不说穿,自己又何必多嘴呢,于是,说道:“回宜妃娘娘的话,戴大人有事儿,恐怕最近都不能来昭仁殿给七阿哥讲课了。” “原是如此。”郭宜嘀咕了一声,又问道,“那胤祐以后课换谁来讲,还是……以后没有这个课了?” “这……”梁九功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了,他也是个机灵的,“奴才问问皇上,看皇上如何吩咐。” “有劳公公了。”郭宜说道。 康熙听到了宜妃的声音,更知道她为何而来,原本不打算见人的,听到了梁九功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道:“就让他们进来吧。” 郭宜进了门,先给康熙行礼,但瞧着康熙神色不虞的样子,猜测戴梓的事情有些难办。 “宜妃是来打听戴梓的事情吗?”康熙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康熙的面前可就不能用刚才的那招了,郭宜淡淡笑了笑,“正是,胤祐今儿进学,结果发现戴大人没来,一打听,才知道戴大人被下了大狱,可吓坏了。” 康熙看向胤祐,见他的脸上确实有几分惶恐不安,道:“是朕的疏忽,忘记通知胤祐一声了。” “听胤祐说,这戴大人脾气火爆,刚正不阿,竟然也会犯事儿,倒是奇也怪也。”郭宜故作疑惑,似乎无法想通这样的人到底会犯什么罪。 也不知道这话触动了康熙哪个点,让他感叹一声,“朕倒是宁愿他圆滑世故一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所以说,这事儿与戴梓的性格还真有关系啊。 “这倒也是,臣妾听闻历史上刚正不阿的人都有许多的敌人,明也好,暗也罢,都恨极了,逮着机会都会陷害。”郭宜顺着说道。 “若真是陷害倒好了,他与陈弘勋当众斗殴,差点要了陈弘勋的小命,如此作为,岂是臣子该有的?”康熙没忍住,愤愤地说道,这哪里像个官员,简直就是地痞流氓了。 “竟然还有这事儿?”郭宜惊讶道,其实她之前就听胤祐提及过,现在也只做不知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二位大人有何恩怨,竟然要闹到当众动人的地步,真是有失体统啊。” “可不是!”康熙的胳膊搭在桌上,神色郁郁,“据说是为了钱财,之前陈弘勋找戴梓借了钱,后来还不上,便想要赖账,又直言戴梓是放印子钱,戴梓气不过,提着剑带着人就揍了陈弘勋一顿,差点一剑将人捅死。” “原来如此。”郭宜说道,眼神落在胤祐的身上,“胤祐担心戴大人,臣妾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说来给戴大人求个情,这下子反倒是不好开口。” 胤祐上前一步说道:“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是戴大人的错了呢?” 他的小脸紧绷,身体站得笔直,两只手放在面前,抠着衣服上的花纹。 “他差点闹出人命,难道没错?”康熙反问道。 “自然是有错的,可是也不至于被关进大牢呀。”胤祐没有读过大清律例,依着自己的直觉说道,“若是长期以往,欠债的人都不还钱,闹起来了就装作受害者,这天下岂有道理可言?” “道理?当街斗殴就有道理了?”康熙嘲讽道,“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就有道理了?” 胤祐熄了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都在汗阿玛的凝视之下结成了冰,堵在喉咙。 “皇上息怒,胤祐关心则乱,若有不对之处,您好好教导便是了。”郭宜将胤祐拉到自己的身边,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背,以示安慰。 康熙瞧了胤祐一眼,见他被吓坏了,顿了顿,才说道:“不以这个追究戴梓的过错,那就要以私通吴三桂后人或者私通东洋的罪论处,这两个可都是流放宁古塔的大罪。” 所以以小罪堵住悠悠众口吗?所有的怪异,都出自这里吗? 胤祐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康熙话里的意思勉强能明白一二,但是想不通,他将目光投向了宜额娘。 胤祐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迷茫与疑惑,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人为何要为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呢? 郭宜大概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他想保戴梓一命,可是又是谁想要戴梓的命呢? 对上胤祐这样的眼神,郭宜心中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有些事情的处理方式并不是非黑即白,但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在孩子的世界里,“臣妾斗胆问一句,戴大人身上的罪名可属实?” “是不是属实并不重要,朝堂之上,也不是有理就能说得清的,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康熙说道,神色中带了一丝嘲讽,亦有一丝的疲惫。 郭宜认真道:“对于朝廷来说或许不重要,但是对于胤祐来说很重要,这关乎他怎么看待戴大人,怎么看待朝堂,怎么看待他的阿玛。” 康熙一阵沉默,又看向胤祐。 胤祐后背起了一身汗,丝毫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导致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结局而去。 康熙的目光又落在了宜妃的身上,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换了个姿势,松懈了力道,对着外面招招手,“梁九功,带七阿哥下去喝水。” 胤祐很想说自己并不渴,但是汗阿玛明显就是想支开自己,他也违背不得,只能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你可知,前些时候,有人弹劾噶禄?”康熙两根手指掂量着盖碗的上盖,漫不经心地说道。 “臣妾略有耳闻。”郭宜说道,要说一点都不知情也不可能,“难道说噶禄得罪了什么人?” 康熙闻言,哼了一声,手指一松,碗盖掉落,瓷器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噶禄得罪的人多得很,可惜的是,这次弹劾并非是想要追究他的责任。” 郭宜听得有些懵了,“那这些人为何要一直弹劾噶禄?饱食以终日?” “先前朕在朝堂之上提携一部分的汉人,满汉之间的纷争便一直未曾停歇过,参奏噶禄也好,参奏戴梓也罢,无非都是借机打压对方的势力而已。”康熙说道。 自满族建立朝政以来,汉人和满人就在官场上斗来斗去,原先,满人的地位更高一些,同样官阶,汉人则要低上一等,这两年,满人之中有为之士并不多,康熙于朝政之上更为依赖汉人官员。 时至今日,双方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戴梓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结果都是满人官员趁机落井下石,想要打击汉人官员的气势,逼得康熙不得不找个理由先下手处置了戴梓,否则戴梓这条小命恐怕不保。 康熙向后靠在了迎枕之上,叹息一声,“若说朝堂是一盘棋局,朕像是左手与右手互搏。” “皇上是下棋之人?”郭宜忽而开口问道。 康熙瞧了过来,等着宜妃下一句话。 “臣妾瞧着,不像是皇上让棋子如何行事,反倒是想被两边的棋子给牵制住了双手。”郭宜说道,“皇上是大清的天,如今这天为他人所左右,倒是令人唏嘘之余,难免物伤其类。” 康熙很想说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他也清楚,宜妃的话是对的,他想让满汉官员相互制衡,挑起了两派之间的斗争。 若是让戴梓受了这个罪名,汉人官员心中难免会有其他的想法,但是,他要是站在戴梓这边,这些满洲贵族的心中也会心生怨怼。 两条路都是绝路。 “恕臣妾直言,皇上一直都觉得汉人不是真心实意地屈服咱们的统治,依赖于八旗的协助,但是此非长久之计。”郭宜慢慢说道,“皇上英明神武,能拿下鳌拜,可江山百代,并非人人都会如同皇上这般有魄力,到时候朝堂之上尽是鳌拜,一人掌控一处,这江山也算不得大一统。” 只要康熙想扶持汉人的官员,今日这个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不一定是戴梓,张三李四都有可能,双方借着这个事情一较高下。 提到鳌拜,康熙难免想到自己登基以后受的那些憋屈,韬光养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一击得逞。 再想想今日之事,培养出来的棋子如今反倒是掣肘于自己,真是可笑至极,顿时一阵烦躁。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两边都要给个交代,在宜妃来之前,他觉得自己这个法子算是不错,既顺应了满人派系官员的想法,又保住了戴梓的命,让汉人官员也无话可说。 可是,胤祐…… 康熙不想在儿子心中留个是非不分的印象,最后如同胤褆一样,与自己离了心。 郭宜在康熙的脸上看到了迟疑,立即趁热打铁是道:“皇上,可还记得当日与臣妾的赌约,臣妾赢了,皇上说答应臣妾一件事的。” 康熙自然记得此事,两人就阿哥们进学的规矩打赌,最后自个儿输了,“宜妃此时提及此事,是想让朕答应什么?答应保全戴梓?” “臣妾不敢。”郭宜听得康熙冷淡的语气,否认道,就那么一个小小的赌约,怎敢让康熙许下这么重大的承诺,“臣妾是想求皇上查明这个事情的真相,若是戴大人罪有应得,便让《大清律例》来判决此事,若无罪,请皇上秉公处理。” “此事关系到两派相争,恐怕不能轻易达成。”康熙叹道,秉公处理四个字太难了。 “不能轻易达成,并非不能达成,臣妾相信事在人为。”郭宜说道,“若真要牺牲某人,臣妾希望皇上能换个人。” “为何?”康熙问道,“难道就因为戴梓是胤祐的夫子?” “胤祐仰慕于您,臣妾不希望此事成为皇上与胤祐父子俩的心结,更不希望胤祐误以为皇上是非不分,抑或是觉得朝政就是黑白不明,否则,臣妾担忧胤祐难以维持赤子之心。”郭宜说道。 戴梓不只是胤祐的夫子,还是大清的火器专家,更是一个无辜的人。 康熙沉默一下,“你让朕好好考虑一番。” 他已经将戴梓丢到狱中,再想捞出来,恐怕要想个好的突破口,依照朝中的风向,这难度无异于登天。 郭宜摸了摸手中的东西,凹凸不平的花纹硌着指腹,她只犹豫了一会,便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朝前推了推,“若是一个赌约不够,再加上这个龙纹玉佩。” 康熙怔愣了一下,这个玉佩也是他给的,宜妃…… “你不后悔?”康熙还是问了一句,无论是赌约,还是这个玉佩,并非寻常能得到的,宜妃全部压在了戴梓的身上,万一…… “臣妾既然将东西带来了,自然是来之前便已经想好,绝对不会后悔。”郭宜说道,“两样东西,给胤祐换个夫子,给皇上换个人才,说来还是咱们赚了。” 说到最后,郭宜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她这可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若非戴梓是胤祐的夫子,她断然不会轻易趟这趟浑水,若非戴梓的能力极有可能改变清朝的武器史,她也不会押上这两样东西。 所以,她希望自己能赢。 康熙捏着玉佩说道,宜妃赌上了两样东西,胤祐放上了仰慕之情,看来,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输了,“朕会尽力而为的。” 只是,此事尚未找到两全的办法。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郭宜可以功成身退,不过在告退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做,“不若由皇上亲自告知胤祐这个消息,想来他会十分开心的。” 这可是修复父子情的大好时机,错过了一定会后悔。 康熙也察觉到宜妃的用意,笑了笑,起身道:“如此也好,就由朕去亲口说吧。” 两人一同朝着暖阁而去,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忐忑不安悲伤难过的胤祐,谁知道一进门,双双惊呆。 忐忑不安是有的,但悲伤没有,难过更没有,毕竟胤祐的身边围着一圈的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想要营造一些阴郁的氛围,实实属不易。 “你们怎么过来了?”康熙开口打断了众人话题。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几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连行礼。 郭宜瞧着这个阵仗,好家伙,除了太子、大阿哥没到场,其他的人都从昭仁殿溜过来了,要是她记得不错,这个时候正是听课的时候吧。 胤祉年纪稍长,先回话,“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听说胤祐的夫子出事了,便来看看情况。” 康熙“嗯”了一声,一撩衣摆,坐在上首的位置,“你们呢?” “儿臣担心胤祐害怕,知道胤祐来了乾清宫,便来安慰一二。”胤祺说道,出了这种事情,胤祐还小,万一被吓着了怎么办? “对啊,我也好担心七哥哥呢,他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呢?”胤禟跟着附和道,朝中的大臣那么无聊,天天关注着他们几个兄弟在做什么,放个屁,他们都要参奏声音大了。 “有朕在,还能有人欺负得了胤祐?”康熙挑了挑眉梢。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分明在说:就怕欺负人的是您啊。 康熙的眉梢挑得更高了,抛出了重磅消息,“朕已经打算彻查戴梓一事了。” “真的吗?”胤祐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切地问道,阴云密布的小苦脸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试图压抑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显然没有用,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显示了出他内心的真情实感。 “朕何曾骗过你?”康熙故意虎着脸反问道 “儿臣多谢汗阿玛。”胤祐立马道谢。 “就说了你不用担心,汗阿玛一定会处理好的。”胤祺说道。 胤祐嗯嗯两声,神色激动,连带着身边几个孩子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胤祉与胤禛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然,相较于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弟弟,他们更能体会戴梓一案背后的波诡云谲,然而汗阿玛愿意为了胤祐调查此事,想来也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阿玛是最伟大的阿玛。”胤禟得意地撒欢道,自打知道了“最伟大”三个字之后,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胤禟的口头禅,额娘是最伟大的额娘,哥哥是最伟大的哥哥,如今这个荣誉称号又给了康熙。 康熙不知道这个荣誉奖项前面已经有不少的人领过了,闻言,倒是十分高兴,“伟大在哪里?” 胤禟一下子语塞,怎么还有人刨根问底呢? “九弟定然是觉得汗阿玛英明神武,又有一片慈爱之心。”胤禛拱手说道,给胤禟解惑。 胤禟十分上道,立马点头,“就是呢,阿玛最厉害了,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哦?”康熙笑了笑,“有多厉害?” 227. 查清 二合一 胤禟再次卡壳,阿玛真是讨厌极了。 好在这次胤祉替他解了围,“汗阿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中外,九弟说的‘厉害’二字正好形容。” 康熙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何时同胤禟的关系这么好了?” 胤祉被点破,脸上浮上两团红晕,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些,“胤禟天真乖巧,活泼可爱,有这样的弟弟,儿臣心中欢喜不已。” 天真?乖巧?这说的还是胤禟吗? 康熙瞅了一眼坐在胤祐身旁的胤禟,他的小手还在胤祐的背上轻轻拍着,正在安慰人,好吧,是有点可爱了。 “戴梓一事,你们切记不可宣扬,容朕调查一番。”康熙说道,不然指不定还会有什么绊子在其中。 “儿臣遵命。”几个孩子纷纷说道。 康熙又看了一眼懵懂的胤禟,对着宜妃说道:“你看好胤禟。” 郭宜在心里撇撇嘴,怕儿子泄密,一开始就别说出来啊,这爱炫耀的毛病是好不了,“臣妾遵命。” 知道汗阿玛会调查戴梓的事情,胤祐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要等到戴梓彻底脱罪了的。 激动了一场之后,康熙忽然意识到什么,“这个时辰,你们应该在昭仁殿进学吧?” 糟糕,阿玛发现了。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几个阿哥一下子噤声了,几人相互看看,都低下了头,不敢同汗阿玛对视。 康熙打量着几个人,哼哼了两声,“说吧,想让朕如何处罚你们?” “皇上,诸位阿哥也担心胤祐,这才过来乾清宫,您要是惩罚了他们,岂不是伤了兄弟们的和气?”郭宜说道,要是因为关心胤祐被罚,以胤祐的性子,恐怕心中难安。 果然,胤祐一听这话,心中又开始惶恐,起身道:“汗阿玛就罚儿臣一个人吧,要不是因为儿臣,他们也不会丢下课业不管,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受罚。” “儿臣愿意陪着七弟一起。”胤祺也拱手说道。 “儿臣也要。”胤禟飞速地举起了手。 康熙无语,还也要?这是什么好事吗?上赶着想要受罚? 几个弟弟都认了错,做哥哥们也不甘落下,胤禛倒是没有说别的,只是道了句“儿臣甘愿受罚。” 胤祚拱拱手,话都没说,已然表明自己的态度。 胤祉只迟疑了一瞬,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瞧着汗阿玛的眼神扫了过来,他赶紧说道:“儿臣身为兄长,未曾以身作则,若说过错,属实最甚。” 康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又听得宜妃道:“那皇上还是责罚臣妾吧,若非臣妾带着胤祐来了乾清宫,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呢?” 康熙……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行了,再说下去,恐怕都是朕的过错了,你们关心兄弟,此事无可厚非,下不为例。” 听到阿玛的话,胤禟便知道不用受罚了,立马欧耶一声,开心得摇头晃脑。 康熙一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就多叮嘱了两句,“胤禟,你的拉丁语可要好好学,不得三心二意。” “儿臣知道哒。”胤禟继续歪歪头,瞧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事情暂时告了一段,几个阿哥出了乾清宫,朝着昭仁殿而去,唯独胤祐,因为夫子去坐牢了,只能先回翊坤宫,宜妃也让他这两日就呆在翊坤宫,免得有人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 到了昭仁殿,众人分开,胤祉朝着自己读书的屋子走过去,半途听到有人叫自己,一转头便看到了太子。 “见过二哥。”胤祉恭恭敬敬地行礼。 “事情如何了?胤祐跑去乾清宫给戴梓求情了吗?”胤礽站的位置比较隐蔽,若不是转弯过来,根本瞧不见。 胤祉点点头。 “他这个蠢货,大哥的例子在前,他还敢去给戴梓求情。”胤礽讥笑一声,又道,“汗阿玛说了什么?可别说太重了,毕竟大哥那个性子不会记在心中,胤祐心思重,被汗阿玛责骂一番,说不定会被骂哭。” “汗阿玛同意查戴梓的事情。”胤祉忍不住说出了真相。 太子一下子噤声,表情怔愣了一下,随后如同吞了苍蝇般,半晌才道:“这样……这样啊……” 胤祉有些心疼他这个哥哥,说道:“汗阿玛应该是有别的打算。” “谁知道呢,朝堂之上闹得这么凶,汗阿玛想保下戴梓也不是件容易事儿。”胤礽说道,随后清了清嗓子,“无所谓,反正与我们关系不大,倒是我交代的事情,你要好好办。” 胤祉的神色顿了顿,眉心的愁色一闪而过。 没有听到胤祉的回答,胤礽的表情有几分不善,他心中慌乱不已,强行故作嗤笑道:“难道你真的想同胤禟他们几人交好?” 胤祉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胤礽点了点他的肩膀,“老三,你可是孤的兄弟,他们算什么,士农工商,他们选择了后三样,就注定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还有老四和老六,母妃低贱,就算攀附上佟佳氏一族,也没有什么用,现在谁不知道佟国维一心同大阿哥交好,他胤禛在佟佳氏一族眼中什么都不是。” 胤祉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忍不住辩驳道:“若是如此,你又何让我同他们交好,如同之前一样,不搭理不就成了?” “你还道,“他们以后都是孤的臣子,孤让你去示好,让你打进他们的内部,不是很正常吗?你可别忘了同他们结交的真正原因啊。” 胤祉的表情凝滞,想到他同胤禟几人交好的初衷,确实不纯粹,万一让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胤礽见他神色难堪,上下打量了两眼,惊讶道:“你难道是真心想融入进去,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又道:“算了吧,孤不用你去示好了,你以后少跟他们接触,就跟在孤的身边就行。” 胤祉很想告诉太子,这些兄弟不是工具,是活生生的人,可爱又纯真,天真又浪漫,待人接物都极为坦诚,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汗阿玛刚刚问我为何同胤禟交好,若贸贸然地断了联系,只怕不好交代。” 汗阿玛不喜欢兄弟之间手足相残,上次大哥说了胤祐,太子与胤祺打起来,就搅得风云卷动,若是知道自己接近胤禟别有用心,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汗阿玛也过问了这件事,太子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问道:“汗阿玛是怀疑了你?” “目前还没有,所以我想照着之前的计划继续下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胤祉迟疑道,汗阿玛一点都没有怀疑,但是他有自己的私心,太子是他的兄弟,但是在胤禟身上,他体会到了另一种兄弟情,就像是暖融融的小太阳。 “既然如此,便依你说的来吧。”胤礽说道,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但是你的心中,只能把孤看做兄弟,知道吗?他们什么都不是,你可被别迷了眼睛。” 反复叮嘱中透露着胤礽内心深处的害怕,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话背后的情绪。 “知道了,赶紧回去听课,汗阿玛对逃学一事不悦,可别再耽误了。”胤祉无奈道。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希望汗阿玛能早日查清楚戴梓的事情,让胤祐宽心,也让胤禟宽心,让所有人都能宽心。 虽然康熙是想查,但是却查无可查。 蔡毓荣之事与戴梓关系不大,两人交际多在平定三藩前后,数次皆在众目睽睽之下,后面虽有书信来往,但是从查抄的东西来看,两人只不过就三藩之事中的云南收尾事宜进行了沟通。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戴梓知道蔡毓荣进了云南省到底做了什么,至于蔡毓荣纳吴三桂孙女为妾、徇纵逆党之事,更是从未言及,这一点倒是很容易澄清。 至于,私通东洋一事,却是不好查证。 所谓私通东洋的证据源于东洋人的手中出现了火器,但是很难判断这火器的来源到底是何处,是戴梓透露出去的,还是东洋人从别处获得的,而将戴梓与此事联系起来的东西也是书信。 戴梓在与福建友人通信之时,数次提到火器一事,巧合的是,他这位友人原先同海上走私一事有关系,也熟识一些东洋人。 如此一系列的巧合,最终让人拿捏住了错处,最终引火烧身。 康熙将这折子丢到了桌上,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不已,已经五天了,硬是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突破口。 朝中的大臣隐约猜出了他的态度,现在分成了三拨,一拨人拼命想致戴梓于死地,各种搜罗证据恨不得明天就把戴梓推到菜市口斩了,一拨人使出浑身解数保住戴梓,日日陈情,还有一拨人则是袖手旁观,谁也不相帮。 没有突破口,他就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把戴梓放出来,真是令人心烦。 “皇上,宜妃娘娘和九阿哥在殿外求见。”梁九功进来小声禀告道。 “他们怎么来了?”康熙放下胳膊,问道。 “听宜妃娘娘的意思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让他们进来吧。”康熙说道,起身走到炕边,“对了,换杯热茶。” “嗻。” 康熙坐在炕上,慢慢喝着茶水,等到宜妃和胤禟行完礼,让他们也一起坐了下来,“梁九功说你们有要事,是何事?” 他说着将一碟子花生朝着胤禟推了推,“御膳房送来的盐水花生,你猜猜。” “多谢阿玛。”胤禟伸出小手抓了一把放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个地数着。 “是这样的,胤禟今儿回来,说教他拉丁文的夫子说戴梓是被陷害的,言之凿凿,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所以臣妾带他过来一趟。”郭宜说道,这事儿真是越发的扑朔迷离。 “哦?”康熙抬眼,瞧了正在数花生的胤禟,“胤禟,说说是怎么回事?” 胤禟数完了花生,从腰间取下小荷包开始一颗颗地朝里面装,“今儿夫子给儿臣上课,问到戴大人的事情,儿臣说戴大人被关进了大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然后呢?”康熙问道。 装完了最后一颗,胤禟将荷包系好,又重新挂回了腰上,“然后他们就说戴大人若是没有研究出威武将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威武将军,就是冲天炮。 闻言,康熙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此事并非凭借猜测便能定罪的,他道:“你提到的事情很重要,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呢,儿臣就同阿玛和额娘说了。”胤禟手肘撑在桌子边缘上,托着下巴,歪头道,“是不是戴大人就要被放出来了?” “能不能放出来,还需要朕调查一番。”康熙说道,“要是成了,你可是大功一件。” “那阿玛快点查吧,七哥哥最近心不在焉的,还是很担心戴大人呢。”胤禟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戴大人回来了,七哥哥就能去进学了,也不至于魂不守舍,昨天给胤禌喂饭都差点戳到鼻孔里,真是太不用心了。 “朕知道了。”康熙说道,这事儿是该结束了,一直这么拖下去不见得是好事儿。 有了怀疑对象,再去寻找蛛丝马迹就容易了,胤禟拉丁语的夫子是葡萄牙人,又提到了威武将军,嫌疑直接指向了南怀仁,而且南怀仁先前与戴梓又有龃龉,积怨已久。 之前,戴梓上奏说要研制出冲天炮,对外是八月多出的结果,但是实际上早就研究出来了,因杀伤力过大,怕被议论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加上旱情,一直被压着,没让宣布的。 但是南怀仁作为一个曾经研究过冲天炮的人,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自然被狠狠打脸了。 新仇旧恨一起,想要陷害南怀仁,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他又如何同陈弘勋厮混到一起的,毕竟这两人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 无论如何,事情算是有了调查方向,康熙赶紧命令刑部尚书胡升猷带人调查此事,一个是西洋传教士,一个是前朝后裔,让人心中难安。 比起康熙这边的顺顺利利,郭宜显然一筹莫展,回到翊坤宫,她便招来尽忠,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那两人是故意让胤禟听到对话的吗?” “这个奴才没听出来,毕竟奴才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尽忠说道,在他进来,那叽里呱啦的一长串,是一个音调都听不懂。 郭宜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叩,自打听到鼓吹什么“最伟大的语言”后,她对拉丁语的感官一直不好,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说是不是故意说给胤禟听的,让胤禟告诉康熙,至于目的的话,未可知。 尽忠掀了掀眼皮,看到宜妃凝重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奴才瞧着他们不像是刻意的。” “此话怎讲?” “他们问了九阿哥之后,便到了一边自己私下聊天,更像是……是防着九阿哥。”尽忠迟疑道,“而且,奴才估计他们并不知道九阿哥对拉丁文识得多少。” 这两人虽然在教九阿哥拉丁语,但是基础却是找的其他人来的,他们只是平常对话练习,或者讲述一些葡萄牙的风土人情而已,对于胤禟到底会多少拉丁语,并非全然的了解。 郭宜点点头,好在康熙没有直接将人叫来询问,也免得让他们知道是胤禟告诉了康熙这件事,若是可以,她真想给胤禟换个夫子,但是,她很清楚,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恐怕康熙很难答应她的请求,不然也不至于给胤祺换夫子一事会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 “你且盯着些,胤禟年纪还小,做事情也是小儿心性,在外能依仗的人就是你了,你可要帮着本宫好好看着他,若是出了事,本宫绝对不会轻饶你。”郭宜提醒道。 尽忠连连应下。 除了提醒尽忠,郭宜也给自己增加了一个任务——每次胤禟下学回来,她要花上一段时间问问胤禟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察觉出什么端倪。 胤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额娘突然更加关心自己的功课了,以他这个爱炫耀的性子,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又如何能察觉出不对劲呢? 在翊坤宫阿哥们期盼中,康熙终于斩获了一条重要线索,查到了南怀仁和陈弘勋是如何相识的了。 求雨成功之后,钦天监功不可没,康熙心情愉悦,不论是口头赞赏还是实物奖赏,都没有落下,一时间钦天监的风头无双,不少大臣们邀请其赴宴,意欲结交。 南怀仁和陈弘勋就是在这些宴会上相识的,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戴梓,关系便一下子拉近了。 若说陈弘勋与戴梓有什么仇怨,又要提起蔡毓荣了,陈弘勋身为前朝后裔,虽然投诚大清保住了性命,但是清朝给予的是优待更像是束缚和监视。 所以,他找人借了大笔的银钱,其中就包含戴梓,戴梓为人不拘小节,借给他好几次,后面催款之时,陈弘勋反倒是耍赖,双方才发生了斗殴事件。 事情闹到了衙门,陈弘勋受了重伤,又丢了面子,旁人知道他是个老赖,更不愿意借钱,于是他心中充满了对戴梓的怨念,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蔡毓荣出事的时候曾给戴梓写了一封信,信中让戴梓帮忙求情保下其子蔡琳。 他又顺着这条线查到了戴梓与蔡毓荣相识的往事,故意勒索戴梓,戴梓火冒三丈,哪里愿意给钱,两人数次争吵,均未有结果。 而后就是他与南怀仁的偶遇,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对付戴梓,恰好南怀仁与传教士和西洋商人相熟,知道东洋人也收到了一批火器,便想着从此入手,陷害戴梓私通东洋,泄露火器的机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尤其是后面满人派系的官员想要借用此事逼死戴梓,将此事推向了另一个。 若是没有胤祐中间横插一脚,判决早就该下来了,所以南怀仁心中不免焦急难挨,在与同仁聊天之时无意透露了风声,又为徐日升和张诚所得知,最终被胤禟听到,给了康熙一个突破口查清此事。 事情查清楚之后,就是针对涉案人员的判决了,此事为难之处在于南怀仁和陈弘勋的身份,处置不当,很同意招来非议。 “皇上可有想法?”郭宜问道,翊坤宫正殿暖融融,放了一些夏日采摘的干荷叶和青竹叶在暖炉旁边,整个室内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带了几分清爽之感。 “朕还未曾想好。”康熙叹息道,“目前都只是将人扣押起来,容后再议。” “这样说来,胤祐很快就能继续听戴大人讲课了。”郭宜说道。 “戴梓已经出狱了,朕让他休息几日再说。”康熙说道,“昭仁殿讲课之事,朕会派人通知的。” “此事多亏了皇上,否则戴大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郭宜一阵唏嘘,按照当时的情形,降级肯定是跑不脱的,至于会不会流放,就要看康熙怎么决断了。 “应该说是多亏了你与胤祐,若非你们鼎力相劝,朕恐怕不会查得这么彻底。”康熙说道,此事明面上看起来是汉人官员胜利了,但是满人官员又岂会善罢甘休?怕是暗中谋划着更大的风波。 “但若不是皇上愿意,臣妾与胤祐纵然磨破了嘴皮子恐怕也没用。”郭宜说道,“只是的没有想到竟然是传教士与陈弘勋二人狼狈为奸,臣妾还以为这些传教士都是大公无私,一心向教呢,没想到也沾染了世俗的阴险与嫉妒,倒是与他们宣扬的教义有所出入了。” 康熙不以为然地说道:“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如此实属正常,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罚,若是罚得重了,恐怕西洋人有意见。” 郭宜思索了一下现代社会对入境人员的管理制度,说道:“不能依着大清律例判决吗?” “非我国人,怕是不适用。”康熙皱着眉头说道,万一因此与西洋诸国交恶,那便得不偿失了。 “臣妾有个法子。”郭宜说道,“皇上不如将其罪名公之于众,将其遣返回国,有生之年,不许他再踏入我大清的境内。” 康熙仔细思考了一番,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就交由他们自己的国家去审讯吧,朕已然仁至义尽。” 228. 戴梓请求 只有一更 提到传教士,康熙难免感慨万分,当初,南怀仁奉命监管铸炮一事,还设计了“神威将军”炮、“武成永固大将军”和“神功军”,“朕之前打算将南怀仁铸成的火器收入《大清会典》,经由此事,却有几分犹豫了。” 郭宜听出了几分惋惜的味道,她听说康熙同南怀仁学过天文几何的知识,说来也算是有几分师生之谊,而且康熙愿意让他担任钦天监监正,想来是认可的,“如此说来,也算是晚节不保,倒是可惜了。” “朕允诺他若是研制出心威力更大的火器便同意将宣武门的南堂扩大。”康熙说道,“谁知道戴梓对抢先一步,让他丢了面子的同时,也没有办法实现进一步传教的心愿。” 南堂,是明代传教士利玛窦所建,清代之后,汤若望在其侧重建,若是南怀仁能够将教堂进一步扩大,在西方天主教传播进程上,又是一大进步。 可这一切都伴随着戴梓研制出冲天炮烟消云散,难怪他会如此憎恶南怀仁呢? 郭宜轻轻笑了,“还是为世俗的所累,倒与普通人无异了。” “正是。”康熙说道。 “如今随着贸易往来,来我大清的洋人只会越来越多,恐怕朝廷要出台对应律例了,否则生了事,官员恐怕也会头疼。”郭宜漫不经心地说道。 “朕已经让刑部着手在制定了,凡入大清者,需得尊我礼制,遵我法条,违者必究。”康熙说道。 经由此事,他才发现原来法令根本不够用,南方沿海地区也常有上岸的西洋人行犯罪之事,每次处理起来,极为棘手,以后有了标准,想来会省事儿些。 若是普通犯罪,则一视同仁,祸乱朝政,如同南怀仁这种的,便驱逐出大清的国土,永生永世不得再踏进大清的土地。 但,这条律令最终还是没有用到南怀仁的身上,在康熙旨意下达的第二日,南怀仁便生病了,不是装病,是真正的病了。 康熙让太医去看了,自己甚至也亲自探过病,但是未见转好,根据太医的意思,南怀仁的年纪大了,又经此打击,有油尽灯枯之兆。 太医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经此一病,南怀仁的身体被掏空,纵然痊愈,也精神难济。 要是这个时候遣送回国,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康熙思量再三,最终免除了他的罪责,准许他在大清养老送终,如此也只是为其多续了一年的姓名,于康熙二十七年与世长辞。 等到南怀仁去世,康熙追忆过往岁月,感怀其在火器与地理上的贡献,赐了谥号“勤敏”,将其代表作的几件火炮收入了《大清会典》。 这是明年的事情,如今康熙正瞧着跪在下首的戴梓,语气阴沉沉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臣讫求皇上恩准臣告老还乡。”戴梓伏在地上叩首道。 康熙都要被气笑了,他偏过头,“戴梓,朕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你捞出来,可不是让你告老还乡的。” “臣有负圣恩,请皇上降罪。”戴梓继续说道。 “朕不准,你听到了没,朕不准你告老还乡。”康熙说着,起身从龙椅上起来,背着手,走了过来,“还告老还乡?戴梓,你去打听一下,有哪位大臣在你这个年纪提什么告老还乡,你同朕说说,你老在哪里了?” 康熙不紧不慢地踱着步,等着戴梓的答复。 戴梓真心实意地回答道:“臣觉得心老了,臣已无当年之雄心壮志,恳请皇上看在臣往日之功劳上给臣留一条退路。” “越说越没谱。”康熙呵斥了一声,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转,“你真的想辞官?辞了官可就不能再研制火器了,你要想好啊。” 戴梓沉默了。 康熙拿食指点了点他,缓声道:“朕就知道你舍不得。” 戴梓的小九九被拆穿了,堂堂八尺汉子梗着脖子,脸却是红了。 “行了,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想要什么补偿直接说,辞官一事便不要再提了,否则朕就将你流放辽东,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康熙说道,坐下来,半靠着椅子。 戴梓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 “你此次入狱,原本已成定局,是胤祐带着宜妃来央求朕,朕被其诚心所感,这才彻查此事,否则你现在已经在去辽东的路上了。”康熙忽然说道,将胤祐如何来求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便不再言语,静静地观察戴梓的表情。 戴梓还不知道这件事,如今听说了全部,心中百感交集,喉头滚动着,“臣多谢皇上,多谢七阿哥。” 康熙等着戴梓下面的话。 果然,戴梓继续说道:“臣性格直率,脾气火爆,常直言人之过,易得罪人,说来,此次牢狱之灾,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然臣本性如此,非,今时今日,已难悔改,故臣想同皇上求个恩典。” “说。”康熙直觉戴梓要说到关键地方了。 “臣请皇上撤去臣之职位,让臣在工部就职,只负责火器研制。”戴梓拱手说道,进宫之时,觉得自己满腹委屈,想要得到皇上的体恤。 如今,看开了些,他这性子不适合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不若跟着七阿哥一心一意地搞火器研制,也算是报答七阿哥的救命之恩。 “你想好了?这可是贬官!”康熙问道,他要是允了戴梓的提议,就意味着以后戴梓也不会有什么升迁的机会,于仕途之上,可以算是看到了终点。 戴梓的手指攥成拳头,狠狠地捏了一把,抬起头,直视皇上,坚定而又郑重地点头道:“臣愿意为大清肝脑涂地,为皇上鞠躬尽瘁。” 康熙与之视线对视,良久说道:“那便就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只负责火器研制,还有要给胤祐讲课……” “臣……臣还能给七阿哥讲课?”戴梓的嘴唇抖动哆嗦着,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然是可以的,你明日便可恢复去昭仁殿讲学。”康熙笑着说道,“再说了,大清有几个能同你一样深谙火器原理之人,你不去给七阿哥讲学,谁又配呢?” “臣多谢皇上。”戴梓连连叩首,心中的酸涩涌上脑门,差点把他的眼泪都要逼出来了,也亏得他是个宁愿流血也绝不流泪的汉子,这才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戴梓退下来之后,康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靠着椅背沉思着什么,良久,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梁九功,你说朕如何才能护住戴梓?” 言语之中,对戴梓的性格十分的头疼。 “没了杂务,戴大人便可心无旁骛地研究火器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新的火器了。”梁九功说道,“至于如何保护戴大人,奴才倒是觉得皇上可以给他找个能力不错的上级。” 康熙点点头,“让汤斌担任工部尚书如何?” “汤大人公正廉明,有他在此,必然没有宵小胆敢放肆。”梁九功说道。 康熙又细细想了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下了圣旨。 戴梓此番后退,实属明智之举,贬官也算是对背后一直在针对他的满人官员有了个交代,也算是让他们消停一会,给予喘息之机。 而且,也为他研制火器打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毕竟他可以将整个火器研究处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此一举两得,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一个好的故事,在主角团欢呼的时候,总有反派心情不爽,加深激化矛盾,让故事越发的曲折离奇。 在这个故事里面,不高兴的是噶禄。 同样都是被针对,戴梓就能全身而退,而他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呵斥追责,思来想去,心中充满了怨恨。 他祖上跟着爱新觉罗氏一族出生入死,功勋深厚,而他,也一心追随康熙,为其掌管内务府,养育了胤褆,可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数次苛责他。 因海图一事被罚也就算了,而后宋四郎夫妻被诬陷的事情也怪在了他的头上,数次降旨责备,连累胤褆也跟着被训斥。 这无异于将他的颜面置于地上狠踩,更是落了戴佳氏的面子,若非爱新觉罗家族惯会迎合,投机取巧,如今的皇位到底会坐谁还不好说呢。 “杨全,将这封信送到湖广地区,就说他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噶禄从书桌上抽出一封信,递给一旁伺候的长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希望夏成龙不要让我失望啊。” —— 皇贵妃宫中,郭宜正品着今年的新茶,听到皇贵妃提到玻璃厂的事情,说是户部扩建了玻璃厂,将原来的玻璃厂一分二,一半照旧做玻璃,还有一半则是做玻璃镜。 “本宫瞧着,胤祐是越来越出息了。”皇贵妃打趣道,“若不是嘉祐是个公主,我都想让她同几个哥哥一起玩了。” “皇贵妃言重了,不过是点兴趣爱好而已。”郭宜抿唇笑了,甭管碰到什么样的夸赞,她都是这个态度,谦逊不只是一种美德,更是一种避祸的手段。 “翊坤宫的阿哥们,一个兴趣种出了大清迄今为止最为高产的作物,一个爱好就研制出了威力十足的火器,还有一个被誉为‘语言学’的天才,当真是好一个兴趣爱好。”皇贵妃叹息了一声。 胤禟什么时候还有这种称号了? 郭宜嘀咕道:“都是运气,也少不了皇上的帮扶。” 皇贵妃左右看了一眼,狭促道:“皇上不在,倒也不必如此吹捧。” 郭宜……怪我咯、 要怪就怪背负在社畜身上的职业操守深入人心,一时间门很难改正,当然也没有改正的必要。 229. 围炉谈话 一更 皇贵妃让如沁呈上来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来一面手镜,递给宜妃瞧瞧,“这是内务府采办的一批镜子,你看看这做工样式多么精美。” 玻璃镜同现代所见大体无差,但是做工更为精致,沿着镜面是一圈铜丝掐出的花朵,不过指甲盖大小,纤细的金丝做成了花蕊,层层叠叠,繁复精致,手柄处也缠绕着细密的铜丝,与镜子浑然一体。 “这镜子可比原先胤祐送与我那个精致多了。”郭宜说道,将镜子还给皇贵妃。 皇贵妃瞧了一眼宜妃,这是妥妥在炫耀吧,揶揄道:“那咱们俩换换?” “您身份贵重,适合更精致的。”郭宜说道。 “行了,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皇贵妃轻笑道,又看向如沁,“去瞧瞧,贵妃怎么还未到,约好了时辰,若是晚了该自罚三杯。” “姐姐想必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惩罚臣妾吧。”贵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调笑,“午时派人通知,臣妾可是紧赶慢赶才到。” “这就要怪宜妃妹妹了。”皇贵妃立马将矛盾转移到了宜妃的身上,“她说这个天儿适合围炉谈话,我想着大家一起见识见识。” 贵妃走了进来,先同皇贵妃行了礼,去了身上红色如意暗纹的披风,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何为围炉?” “走,带你去瞧瞧,想必已经布置好了。”皇贵妃起身,带着两人去了后院的花厅。 花厅有一面正对着外面的庭院,木质窗户上镶嵌着一块块的玻璃,可以一边赏景,一边喝茶聊天,倒是个好去处。 “没想到姐姐这儿还有这种好地方。”郭宜说道,甫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只见房中还放着几盆正在绽放的花,菊花、水仙花、鹤望兰都有,“可以开百花盛宴了。” “今年夏日我宫中休整了一番,便想着弄出这么一个地儿,免得嘉佑一到冬日便没处可去了。”皇贵妃招呼着二人坐下来,又让如沁上了茶水。 “看来咱们都是沾了公主的福。”郭宜忍不住笑着说道,在后宫之中,公主和阿哥们的教养方式完全不同,胤禟还小的时候恨不得满宫乱跑,嘉佑却养得精细些。 除了逢年过节,郭宜在其他的地方根本见不到嘉佑的身影,其他的公主也都是年岁稍微大些才在宫中时常见到。 “如今,这儿也玩腻了,倒是常闹着要出去。”皇贵妃说道,“我便想着把这处留出来招呼客人,今儿宜妃妹妹一提到围炉谈话,我觉得与此景甚是相配,故而就安排在这里。” 三人围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几,上面摆着一个红泥陶炉,炉子上架着铁网,上置有一个小陶壶,煮着茶水,铁网上还有板栗、红薯、橘子等一些吃食,正在慢慢烘烤着。 “确实有几分相配。”贵妃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萧条的景色,与室内暖通暖的温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宜妃妹妹心思聪慧,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倒是挺有趣的。” 郭宜汗颜,这哪里是她的点子,在现代,这种叫做网红店,小红薯上一搜一大把,讲究的就是氛围感。 “不像二位姐姐,我闲来无事,只能琢磨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儿。”郭宜说道,拒绝认定这份荣誉,“再过两日,春桂便要给您送钱来了吧?” 之前的话本子只是一时的兴起,写完了陈嫂子和宋四娘的故事,钮祜禄氏便不打算再继续了,谁知道拒绝了春桂的提议之后,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最后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了郭宜。 “若非有你,我哪里能坚持下去呢?”钮祜禄氏说道,如今这已然成了她们三个人的秘密,春桂或许猜出来,但是她的嘴很严实,也不会挑明,至于皇贵妃,只要自己没有做皇后的想法,她们永远都会是好姐妹。 而依着她对康熙的了解,无论出于朝政的考虑,还是感情使然,钮祜禄氏一族绝对不会出现两位皇后,所以下一任的皇后一定会是的佟佳氏,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做无谓别的挣扎呢?还不如同佟佳氏卖个好! 郭宜笑了笑,若不是钮祜禄氏自己就有这个想法,她如何能劝说得动,观其平常的态度便可知心性何等坚韧,非一言一语可以劝动,“我可只是点破了贵妃姐姐心中的执念,谁知道能让无心居士变成‘闺中密友’呢?” 提到‘闺中密友’,钮祜禄氏些微无语。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这就是读者粉丝给钮祜禄氏的爱称,至于原因嘛…… “还不是因为你让我从善堂的那些女子身上获取故事?”若非从小的教养让她没有翻白眼的习惯,此时钮祜禄氏真恨不得对着宜妃翻个白眼。 “是你说没有灵感的呀。”郭宜才不会说自己就是故意的呢,故意让钮祜禄氏为这些遭受生活的苦痛折磨的女子申诉。 见钮祜禄氏几乎要飞出眼刀子,郭宜小声嘀咕道:“您先前不也写得挺快乐的吗?” 钮祜禄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快乐?是被苛待死去的童养媳快乐,还是沦落风尘的官家女快乐,亦或是父母双亡被无良亲戚配冥婚的孤女快乐?” 这…… 好在皇贵妃打了圆场,“这些事情比比皆是,都习以为常,即便是心中埋怨,旁人也只会道一声‘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男人皆是如此’云云,是贵妃给了她们一次诉说过往的机会,这可是大功德一件。” “功德一事,我向来不在乎,只是觉得她们太悲惨了,咱们这些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比起来至少是衣食无缺。”钮祜禄氏叹息一声,又道,“我打算把今年的分红捐赠给善堂,这些都是用那些女子血泪赚来的银钱,拿在手中良心不安。”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可想好了如何同皇上解释这笔钱怎么来的吗?”皇贵妃提醒道。 钮祜禄氏……刚刚一时兴起,忘了上面还有皇上在“虎视眈眈”,纵然家中会送银钱进宫,但是那也是私底下心照不宣的事情,而且家中给了一笔银子,她转手就捐了出去,恐怕不只是皇上觉得有问题,后宫之中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会看出端倪。 这可如何是好? “宜妃可有好的建议?”见钮祜禄氏微微沮丧的表情,皇贵妃便知道她未曾想过这样的问题,想要问问宜妃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可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需要一名会计才能把账面给做平,郭宜思索了一番,还是摇摇头,“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此事不着急,这钱还没有拿到手中呢。”钮祜禄氏说道。 郭宜点点头,若是可以的话,她想用这个钱开办女子学堂,只是此事并非只是钱财上的问题,还涉及舆论、负责人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宜妃妹妹会画图册,贵妃妹妹会写话本子,唯独本宫一无所长。”皇贵妃幽幽地叹气。 郭宜与钮祜禄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钮祜禄氏拿起一旁竹夹,将上面的小食翻了个面,“姐姐的账本难道不够看吗?” 皇贵妃……她说的是这个事情吗? “账本乃是本宫分内之事。”皇贵妃说道,“瞧了这么多年,也是厌烦了。” 以前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先前的两位皇后做得差,夙兴夜寐,宵旰忧劳,恨不得将权力死死地掌握自己的手中,如今有了嘉佑,又与胤禛修复了关系,也有了一两个姐妹,反倒是放松了不少。 处理起这些宫务来,便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回想起之前的岁月只觉得枯燥无味,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之前您可不是这样的想法,我从来不喜欢账本,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钮祜禄氏说道,若不是皇上要求,她可不会接善堂这摊事儿。 她可记得佟佳氏刚做皇贵妃的时候,整个人被宫规束缚得死板无趣,面对德妃的挑衅也一退再退,为了那个位置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楚。 每当看到佟佳氏的模样,她就会在心中警醒自己——万不可同此一般。 直到在处置德妃一事之上,两人不谋而合,虽未有明显的交集,但是关系却是松动了些,以至于后面小赫舍里氏的事情上,得到佟佳氏的帮助后,她也愿意投桃报李,做出臣服之态,让佟佳氏的位置更为稳固。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如今自然是换了活法。”皇贵妃说道,接过宜妃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 皇贵妃都这么说了,钮祜禄氏也不是什么杠精,非要扯着前尘往事的不松口,“姐姐觉得高兴就成,可总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当。” 这个不相干的人主要就是指德妃了,自打怀孕之后,便老实了许多,听宫中太医的意思这胎应该是个阿哥,若无意外,等到明年正月便要临产了。 知道可能是个阿哥,康熙的高兴也就维持了那么一会会的功夫,可见德妃心怀芥蒂。 这对于德妃来说并非好事,却是让吃了德妃不少苦头的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看到皇上与德妃旧情复燃。 “胤禛和胤祚如今与她离心离德,又有皇上提防着,她的手可不敢伸那么长,再说了,本宫就等着她出招呢,这样本宫才有机会将其一网打尽。”皇贵妃说着便斗志昂扬,恨不得摩拳擦掌,现在就去永和宫将德妃摁得死死的。 当然也就是想想,德妃不露出尾巴,她们就没有动手的理由,德妃向来谨慎,想要算计她也并非容易的事情。 230. 东窗事发 一更 “娘娘,有人在打听无心居士的事情。”春桂进了翊坤宫,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郭宜愣了一下。 “是……你提到过那个书铺的人吗?”郭宜问道,之前就听春桂提到过这个人想知道无心居士的消息,春桂拒绝过几次之后,扬言再探听就终止合作,那人便放弃了,显然对神秘无心居士的好奇比不过话本子带来的收益。 “不是。”春桂说道,“好像是朝堂上的人,不知道所谓何事。” 自打话本子出现之后,抨击的声音便一直没有停歇过,各种嘲讽批评的文章从来没有停止过,难道是他们? “那群文人这么有本事?”郭宜忍不住嘀咕道。 春桂对此也也表示怀疑,那群人自持君子,只会引经据典地讽刺,一般来说,不会这么深入地调查无心居士的身份,“而且,来传话的人说很有可能是京中的官员。” ”郭宜沉思了一下,朝堂上的人怎么突然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而且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阴谋? “本宫知道了。”郭宜说道,“此事你当做不知道,容本宫想想此事该如何处理。” 春桂取出了一下匣子,呈上去,“这是这次的分红。” 郭宜接了过来,这可比之前的还要多,她拿起一旁的荷包,递给了春桂,“无心居士说这是你该得的。” 里面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春桂并未拒绝,她捏着荷包,沉默了半晌,说道:“李大人快要成亲了。” “这么快?”郭宜倒不是很惊讶,说快也有一年了,李正敏怎么可能一直单身,不过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希望他能欣赏春桂,与其他的男人不一样。 事实证明,也没啥不一样。 “他前些时候又问了奴婢,奴婢依旧问了原来的问题——奴婢能不能继续现在的事情。”春桂说道。 “他如何回答的?” “他说他会尽力帮助奴婢的。”春桂说道,她低下头,圆润干净的指甲刮着荷包上银线绣成的竹叶,由于长期握笔,手指关节上已经有了一层茧。 郭宜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春桂呼出一口气,背脊挺直,“奴婢清楚,他这个话是认真的,但奴婢看到太多的‘尽力’最后变成‘无可奈何’,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抱着绝对达成的想法,太容易失败了,奴婢输不起。” 若是输了,春桂付出的代价就是她的一生。 郭宜抓住她的手,握紧,“春桂,李大人诚然是外人眼中的良人,但是他不一定就是你的良人,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 春桂点点头,反握住宜妃的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作为一个宫女,若是得不到皇上的临幸,成为一个后妃,那么后半身的依仗便是出宫寻找一个归宿。 说来容易,却是万分艰难,一个离家多年的女子回家,接受家中安排的婚姻,好的结局说是姻缘天注定,坏的结局便是所遇非人,悲苦一生,更有甚者,回到家中之时,便被蚂蟥一般的家人吸干净血液。 毕竟,多少入宫的女子是自愿的呢? 而现在,就有第一个良好的机会在她的面前,但是她做了一个违背寻常人会做出的选择,她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错误。 “再不济,本宫养你一辈子。”郭宜俏皮一笑。 春桂未曾料到宜妃会这么说,惊讶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染上淡淡的笑容,“多谢娘娘开恩,不过奴婢有其他的打算。” 郭宜挑了挑眉梢,“洗耳恭听。” 春桂深吸一口气,“奴婢离宫之后想要开办一所给女子的学堂。” 郭宜一整个“猫猫震惊脸”,她昨天还想了这个事情,春桂今儿便提到了,要不是她有读心术,要不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她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距离春桂被放出宫还有些时候,而且眼下读书人正闹得凶,还是等风声沉淀一些吧。 郭宜瞧了一眼正在忐忑不安的春桂,说道:“倒是个好想法。” 春桂眼神一亮,不安转为期待,连忙道:“真的吗?” 郭宜点点头,这可是女性觉醒的力量,自然是好想法,“你可以好好想想,先打听情况,不过,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 春桂应下,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所以再未成形之前,她一定要将事情捂得死死的,“奴婢晓得的,至少等到无心居士的风头过去。” 说到无心居士时候,她又开始面露担忧,“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娘娘要小心。” “知道,你也要小心点,毕竟你和书铺的联系最多,万一查到你身上就不妙了。”郭宜说道,她还好,有宜妃这个身份作为掩护,但是春桂就不一样,加之本身就有一定的争议,只会更严重。 “奴婢贱命一条,若非娘娘赏识,怎会有今日?”春桂说道,“若是真查到奴婢的身上,奴婢就认下这个罪名,就怕连累了娘娘。” “此事是本宫让你去做的,若是出事,你实话实说即可。”郭宜说道,本就是她让春桂去找书铺发行话本子的,若出了事,全部推到春桂的身上,她怎能心安? 春桂没有同宜妃辩驳此事,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心,坚决不能供出娘娘。 郭宜又安抚了两句,说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你别担心,本宫再同无心居士商量一下。” 春桂点点头,起身行礼道:“奴婢已经耽误些时候,就先行告退,娘娘保重身子。” 送走了春桂,郭宜正准备去贵妃宫中问一下情况,却见梁九功急匆匆地来了,“娘娘,皇上有请。” 来得这么快? “不知皇上找本宫是有何吩咐?”郭宜笑眯眯地说道,压着心头的不安。 “这个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总归是有什么事情吧。”梁九功笑着说道,“娘娘要不先过去?皇上还在等着呢。” 郭宜瞧着梁九功的笑容,看不出一丝的不妥之处,只能说道:“那就先过去吧。” 康熙正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看到宜妃的时候,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他道:“宜妃坐吧。” 梁九功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 “皇上怎么突然叫臣妾过来到了?是有什么吩咐吗?”郭宜笑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事情想问问宜妃的意见。”康熙淡淡地笑着。 这笑容看得郭宜心中有些发毛,故作疑惑,“是何事?” 康熙亲自取了一个木盒,坐到了宜妃的对面,将木盒放在案几上,“宜妃看看。” 郭宜心中疑惑,伸手揭开了木盖,里面是一册册的书,最上面是《宋四娘传》,糟糕,东窗事发? “臣妾听说市井之中有关于四娘的话本子在流传,想来就是这个了。”郭宜垂眸避开康熙的目光,将话本子取出,翻了翻,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可看过?” “朕都看过。”康熙说道。 “能让皇上都看过,应当是写得精妙绝伦吧?”郭宜说道,将《宋四娘传》放下,又挑了几本,都是贵妃的文。 “的确是不错。”康熙说道,“不知道宜妃可觉得眼熟否?” “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会觉得眼熟?不过这故事好像都与田庄、善堂有关。”郭宜不可能装作完全不知道,她点了点其中的一本书,“这个是说陈嫂子的吧?” “朕让人去查了这些书,听说原稿来自宫中。”康熙说道, 是康熙的人去调查的吗?郭宜知道康熙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心中犹豫自己到底要如何解释,能把钮祜禄氏供出来吗? “宫中?”郭宜还假装不明白。 康熙似笑非笑地说道:“朕还查到点别的。” 对着康熙了然的视线,郭宜心中一哽,这种猫戏老鼠的态度还真是恼人,不若给个痛快。 “什么?”郭宜的手从书上挪下来,神色平静地问道,好在春桂提前打了招呼,不然她还真的会被唬到。 “朕查到,每次春桂去完你的宫中,便会有新的话本子出现在书铺之中,宜妃,告诉朕这是巧合吗?”康熙问道。 郭宜无话可说,都调查这么仔细了,还问是不是巧合,这是在嘲讽自己吗? “皇上觉得此事与臣妾有关?”郭宜问道。 “不如宜妃告诉朕有没有关系。”康熙抱着手,看着宜妃,他已经肯定了此事绝对和宜妃有关系。 但是肯定之余,却又怀疑宜妃真的能写出这些吗?要知道,宜妃可还要画图册,哪里来的时间写这些东西? “看来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来问臣妾呢?”郭宜笑着说道。 康熙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朕心中是有了决定,但是还想听听宜妃的话,万一冤枉了人呢?” “若是臣妾说这东西不是臣妾写的呢?”郭宜反问道。 “那么宜妃就要告诉朕是谁写的,让朕看看,后宫之中,是谁有如此才华。”康熙笑着说道。 只是这笑容并非是开心的笑容,反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 郭宜抿了抿唇,她不能主动供出钮祜禄氏,但是,不给康熙一个交代的话,她显然也难过这一关。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关心起话本子?”郭宜反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康熙说道,书人公开批驳,如今越演越烈,聚众点评,说此书一派胡言,蛊惑人心,应当禁止流行。” 231. 三人行 一更 果然是为了文人。 有传言说,历史上康熙让曹寅任江南织造就存在着监视江南文人的意思,难道说是真的? “这等小事儿,怎么引得皇上的注意?”郭宜问道。 “若是让他们知道此事从宫中而起,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康熙叹息,所以他必须赶在事情被曝光之前,将危机扼杀掉。 “皇上,要是找到了无心居士打算如何呢?”郭宜试探道,要是惩罚不严重,倒也不必将钮祜禄氏牵扯进来。 “朕可没说是无心居士。”康熙淡笑地看着她,“宜妃怎么知道是无心居士呢?” 这个……郭宜脑子中百转千回,强行给自己洗清嫌疑,“臣妾见这书本之上写的无心居士,以为皇上找的就是这个人,不是吗?” 康熙笑而不语,“那就算朕想找到无心居士吧,宜妃可知道什么线索吗?” 果然能抓住核心问题,郭宜咬了咬下唇,心中两种想法正在极力较劲,是主动坦白,还是一力承担所有。 “皇上,有消息了。”梁九功弓着身子进来禀告道,“已经承认了。” “承认?”郭宜的淡笑慢慢消失,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朕让魏珠带了春桂下去询问,你觉得她承认的是什么?”康熙将目光转到宜妃的身上。 一瞬间,郭宜的脑中想出了一百零八道酷刑以及血肉模糊的场景,脸都白了,颤颤巍巍问道:“她……她还好吗?” 康熙没想到用宜妃竟然吓成这个样子,温和道:“朕并未让魏珠动刑,她没事。” 梁九功也说道:“娘娘放心,奴才保证,春桂姑娘好好的,魏珠只是问了两句话。” 郭宜这才松了一口气,讪讪一笑,“我……臣妾只是关心则乱。” “梁九功,她怎么说的?”康熙见她神色缓和过来,又转头继续问道。 “春桂承认了这些话本子都是自己所为,说是从宜妃娘娘那儿听了故事,自己写的。”梁九功回禀道,“还说宜妃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这世间上倒是对得上了。”康熙点头,似乎已经接受了春桂的说法,也丝毫不怀疑其中不合理之处,比如宜妃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 郭宜无奈,这个傻子!自己之前说的话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既然如此,朕也不打算追究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因为春桂去了文华殿,有了别的想法,只是从今以后,春桂不能在文华殿当差来,调到别的地方……”康熙说道。 “是臣妾写的,与春桂无关,也是臣妾逼迫她帮忙联系书铺的。”郭宜说道,绝对不能将此事与春桂在文华殿的差事联系上,否则说不定会将这事儿怪罪于女子读书之上,之后事情的走向便不可控了。 康熙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宜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梁九功也露出不赞成的神色,这事儿就按照皇上说的法子结了多好,娘娘怎么非要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春桂才疏学浅,哪里能写出来。”郭宜说道。 “宜妃是觉得朕不会惩罚你吗?” “臣妾不敢。”郭宜说道,她哪里敢有这种侥幸,“只是此事的确是臣妾所为,与其之后被皇上发现,不如自己坦白。” 康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一声一声,声音不大,听在郭宜的耳中如同擂鼓。 “宜妃……”康熙念了一声。 郭宜一直低着头,与康熙对视实在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这种心虚的时候,她实在是顶不住。 “宜妃确定这是你写的?”康熙再次问了一句,再给了宜妃一次机会,只要她将事情推到春桂的身上,那这件事就此揭过。 眼见着宜妃要点头,康熙又开口道:“把春桂带过来,让朕看看到底谁才是无心居士。” 郭宜的指尖在关节上抠了一下,心中想着如何能全身而退,康熙现在需要一个无心居士,除了她就是春桂,当然也可以指摘给第三人,但是谁呢? 春桂被带进来的时候,郭宜上下打量了一眼,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心中才彻底放下来。 “春桂,你说自己是无心居士,但是宜妃说自己才是,你如何解释?”康熙问道。 春桂跪在地上,叩首道:“宜妃娘娘是怜悯奴婢,才这么说的,请皇上明鉴。” 康熙哦了一声,又看向宜妃,他希望这件事在这里就结束,而宜妃也不要在倔着不低头。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说有事要相商。”梁九功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赶在宜妃之前开了口。 “朕现在没空,让她先回去。”康熙皱眉。 “嗻。”梁九功应下,退了出去。 经由梁九功这么一打岔,刚刚严肃的氛围缓和了些,康熙语气中含着淡淡的警告,“宜妃可要想好了再说。” 郭宜一阵头皮发麻,一边是康熙的威胁,另一边是可能导致女子的地位坠入深渊,“臣妾……” 梁九功又走了过来,康熙心烦道:“怎么还没完没了?” 梁九功觍着脸说道:“贵妃娘娘说要事等不得。” “什么要事?”康熙问道。 梁九功上前,在康熙身侧悄声嘀咕了几句。 “行吧,让她进来。”康熙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低着头,拨弄着手串,神色不定。 瞧着康熙这样子,郭宜犹豫先前的话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见康熙并未追问,她干脆闭了嘴,静观其变,心中猜测贵妃这个时候求见皇上的目的是什么。 “臣妾见过皇上。”钮祜禄氏进门之后,目不斜视,行了个礼。 “起来吧。”康熙说道,“你说手中有话本子的线索,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话本子是臣妾写的,臣妾素日无聊,听闻宜妃口中的故事后,随即萌发了动笔的意思,又通过宜妃联系春桂,刊印售卖了话本子。”钮祜禄氏半垂着头,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丝毫不见犹豫,“臣妾身居高位,宜妃和春桂不敢不从,只能听从臣妾的命令。” 康熙笑了,只是这笑容中见不着半分高兴,他道:“刚刚,朕问了春桂,春桂说是自己写的,朕又问了宜妃,宜妃说自己是无心居士,现在你又同朕说是你所为,你们这是合起伙来糊弄朕吗?嗯?” “臣妾不敢。” 康熙的语气稍重,钮祜禄氏立马跪了下来,郭宜当然也不能独善其身,跟着跪下来。 “不敢?朕瞧着你们胆子大得很呢。”康熙笼着手,看向下面的人,“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后宫藏龙卧虎,连话本子都写得有声有色!” 康熙盯了半晌后,起身在屋里转了转,又忍不住说道:“你们让朕说什么好?” “后宫之中并无规定不让宫妃写话本子。”钮祜禄氏抬眸说道,眼神坚定。 “你……”康熙噎住,指了指钮祜禄氏,竟然无言以对,不是,当初制定规矩的时候,谁会想到堂堂后妃竟然会去写话本子呢?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皇上息怒。”郭宜赶紧劝道,平生第一次见到在康熙面前还敢犟嘴的嫔妃,她想大呼一声“勇士”。 “所以你们到底谁是无心居士?”康熙头疼,之前他就怀疑宜妃写不出这些东西,可能是另有其人,甚至都想到王贵人的身上,万万没想到是贵妃。 看着贵妃这个清冷的性子,完全想象不出来她是如何写出这般饱含情绪的故事,简直就是印象割裂。 “是臣妾。”钮祜禄氏抢先说道,“春桂是了帮宜妃定罪,宜妃是不敢得罪臣妾,此事确实是臣妾所为,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对比一下手稿的笔记,以及内务府的笔墨使用情况。”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熙已经信了七分,但还是让梁九功差人去了内务府一趟,不过是打着别的名号,他可不想这件事被自己手下的人捅了出来。 “你们起来吧。”康熙说道,“既然是贵妃命令宜妃所为,宜妃未曾同朕说过?” “因为臣妾也乐见其成。”郭宜说道,瞧着康熙又要“吹胡子瞪眼睛”,她又赶紧道,“皇上可曾看过这些话本子?” 康熙瞥了一眼桌上几本书籍,点点头,又补充道:“朕总得看看引起读书人群起攻之的话本到底讲了什么吧。” 郭宜……您赶紧闭嘴吧,解释就是掩饰,您还不如不说呢? 被宜妃直白的表情给噎了一下,康熙瞪了她一眼。 郭宜赶紧继续说道:“这第一本是四娘和陈嫂子的故事,臣妾也算是半个证人,为二位高贵的品德所折服,但世人多爱风月,不消得几年,说不定便会忘了此事,只留下满地的流言蜚语。” 康熙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宜妃的话。 “恰好臣妾看到了贵妃的话本子,想着若是能将四娘的故事以文字的形式保存下来,劝诫世人情义敢当,警醒世人莫忘恩负义,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顺水推舟帮了一把。”郭宜说道。 无论这事儿现在是何种模样,但是她们的初心是一片善意,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后面的话本子又是怎么回事呢?”康熙问道,手指点了点其他几本,虽然宜妃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可他并非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是臣妾自己想写的,臣妾接管了善堂的账务之后,偶尔也会听到一些这些可怜女子的故事,内心悲悯,甘愿为其做些事情,这才写了后面的话本子。”钮祜禄氏干脆利落地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身上,一人做事一人当。 232. 解决之法 一更 场面再度凝滞,康熙忽而觉得自己对后宫的这群女人还是了解甚少,像钮祜禄氏,他一直都以为她性子高冷,但是之前见过她娇艳如海棠,现在也见过她固执如顽石。 “皇上。”梁九功再次从外面进来。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 康熙掀了一下眼帘,冻得梁九功一个激灵,梁九功叫苦不迭,这哪里能怪他呢? ……说是为了话本子的事情来的。” 郭宜的心中突然浮出一句话: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暴风雨的前兆。 “让她进来。”康熙说道,他倒是想看看还能闹出些什么花样来。 皇贵妃佟佳氏进来后,先是行礼,才道:“听说皇上召了贵妃妹妹、宜妃妹妹,还有春桂来问话,臣妾便斗胆猜测了一下是为了话本子,看来是猜对了。” “此事你也有份?”康熙挑眉,看向皇贵妃的眼神带了几分深意。 皇贵妃叹了口气,道:“说有份倒不至于,但是此事却是因臣妾而起,生了嘉佑之后,臣妾休养了一段时间,虽说是为着身体好,但也确实无聊,贵妃妹妹来探望臣妾之际,臣妾提到此事,贵妃妹妹为了让臣妾有个消磨时间的法子,这才写了话本子,臣妾见她话本子写得不错,加上心中敬佩四娘的为人,这才起了刊印此物的心思,倒是没想到给皇上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臣妾之过错,望皇上惩罚。” 这一个个的,都朝着自己身上揽责,康熙万般无语,他倒是宁愿她们相互推诿,给他一个可以责怪的对象,而不是让他无从追责。 “皇上,他们真的反对得十分厉害吗?”郭宜忍不住问道。 康熙叹了一口气,对着梁九功挥挥手,让他从案桌上取来一本奏折,递给了宜妃,“你看看。” 奏折是江南巡抚发过来的,说是当地的学子分为两派,一派同情话本子里面的人物,为其鸣不平,一派却是觉得话本子里面的人物不守妇道,魅惑人心。 两派常日争论不已,摆擂台辩驳已是家常便饭,最近已经上升到相互斗殴的局面,江南巡抚请求皇上彻查此事,并征询是否要禁止这些书籍的流通。 “你们也看看。”康熙说道, 郭宜又将话本子递给了皇贵妃和贵妃,“所以皇上才过问了此事?” “江南巡抚叫人问了书商,书商说手稿来自京中的达官贵人,朕原本以为……”以为是哪个人冒充的,没想到细查之下,竟然出自后宫。 好在调查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没走漏半点风声,不然,他现在恐怕补救都来不及。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郭宜开始试探康熙的想法。 “非朕要如何处置,而是读书人想要什么样的处置。”康熙说道。 您这么说就未免推卸责任了吧? “臣妾觉得这话本子也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无非就是说了一些平常人家的生活,就百般反对,可真是迂腐极了。”皇贵妃淡笑着说道。 “无非是觉得戳着痛脚了,将妻子与儿子视为己物,在外面受的气一通发泄在家人的身上。”贵妃合上折子说道,她听到的那些女子的凄惨故事的起源多是“丈夫非良人”,像宋四郎那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 “汉人为礼仪之邦,但是许多旧法臣妾却是瞧不上,什么父纲夫纲子纲的,不如满人家姑奶奶们潇洒自在,还有那个缠足,将足趾折断变形到底美在何处?”郭宜忍不住跟着吐槽了一句。 “满人贵族不允许缠足,但瞧着有些人家还是慢慢被同化了。”皇贵妃说道,“臣妾倒是听到些小道消息,说王公贵族中也有以此为美的风向。” 郭宜露出嫌弃的神色,“这可真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谁说不是呢?”贵妃淡淡地说了一句。 “行了,你们三这是在朕的面前一唱一和吗?”康熙无奈道,都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邀请几人来茶话会呢。 “臣妾不敢。”三人连连说道。 “朕也算是明白了。”康熙说道,“今儿朕若是惩罚了你们其中一人,其他两人定然是要闹腾的,如此就三个人一起罚了吧。” “皇上,敢问臣妾犯了何事,竟要被罚?”郭宜说道,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但是眼下有皇贵妃和贵妃站在自己这边,她顿时有了底气,感觉自己可以和康熙叫一下板了。 康熙瞥了一眼刚刚温顺的像一只猫崽现在竟然刚伸出爪子的宜妃,拔高了声调,“你说呢?” “皇上说臣妾错了,那便是错了。”郭宜赶紧说道,“你说呢”这三个字由位高权重之人说出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些微不耐烦的味道,让人心头一颤。 康熙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总觉得宜妃这个话听起来就像是嘲讽自己是个不讲道理的暴君一般,“宜妃是还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倒不至于,臣妾就想知道皇上是对话本子不满意?还是对这些文人墨客的闹腾不满意?”郭宜问道,搞清楚康熙的痛点,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吗? “有何区别?”康熙看着宜妃,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皇上若是对这些文人墨客的折腾出的麻烦不满意,解决掉这个麻烦就行了。”郭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眉眼弯弯好似小狐狸,“若是皇上对话本子不满意的话……” 郭宜拉长了语调,看向康熙。 康熙已经完全没了最开始那种凝重的心情,反倒是被宜妃的话,激起了几分好奇心,“若是朕对话本子不满意,你当如何?” “皇上自然应该下旨让贵妃潜心钻研,知道能写出让您满意的话本子为止啊。”郭宜说道。 钮祜禄氏:我可真的会谢。 康熙…… “朕肯定是担心那些读书人以此攻讦朕,攻讦大清。”康熙回答得飞快,语气郑重而又坚定,生怕慢上一秒,就被怀疑他是对话本子不满意。 郭宜面露遗憾之色,“想要解决这些文人们闹出来的麻烦其实很简单。” “哦?”康熙面露怀疑,连江南巡抚都觉得头疼的问题,宜妃竟然说简单,他倒是想听听她能有什么好主意。 “让他们内斗就成。”郭宜说道。 就这? 康熙说道,“江南巡抚的折子上写得很清楚了,他们内斗得厉害,甚至于当街打起来了,还不算内斗?” “非也。”郭宜卖起了关子,见康熙的好奇心越发的浓厚,计上心来,“皇上,若是臣妾能解决这个问题,您能不能当作没有发现无心居士这件事?” 宜妃果然会蹬鼻子上脸,康熙拉长脸,严肃道:“不许讲条件。” 郭宜心中的小人摊书人之间的内斗,而是‘后院失火’,逮住他们的痛脚,狠狠地戳上一把。” 这些人既然认为书中的女子做得不对,十有就是有书中“男主”一样的观念行为,如果能被当众揭穿,品德缺陷,自然不堪站在道德制高点。 就比如说,打媳妇这件事,或许人们的想法是甩一耳光没啥,但是知道你是把人往死里打又不一样了。 不过依照郭宜的想法,别说扇耳光了,就是推搡一下,那也是暴力,放在现代,也是立马要翻脸的。 可是这种封建王朝,恐怕不能用现代人的观念来衡量。 听了宜妃的话,康熙的表情变化莫测,这种主意,你说是馊主意吧,它好像还有点道理,你说是好主意吧,听起来有点见不得人。 关键是,他堂堂帝王怎么能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就算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也难以开口。 好在,还是皇贵妃最为了解康熙,“宜妃此法倒是有几分妙处,只不过由皇上来做,有损威仪。” “这种计谋怎可由皇上实施呢?”郭宜也道。 “那宜妃妹妹的意思是……”皇贵妃迟疑道。 “此事是由咱们几人而起,当然是由咱们去做比较合适。”郭宜说道,开玩笑,她压根都没有打算让皇上动手,要是让康熙来执行,她们哪里有表现的机会,“若是成了,皇上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算是咱们将功赎过了。” 康熙敏锐地察觉到了宜妃话里的陷阱,“宜妃所谓的这件事是指朕发现话本子与你们有关,还是指话本子本身?” 该死的,这个男人不好忽悠了,郭宜讪讪一笑,“自然是发现其中的关系。” 康熙笑道:“宜妃这可不是将功赎过,这是得寸进尺啊。” “臣妾前些时候听过一句话,皇上可知道是什么吗?”皇贵妃笑着说道,她今日可算见到宜妃是如何策反皇上的了,寥寥数语,便让皇上的心松动了。 康熙抬眼看了过去,皇贵妃说道:“臣妾前些时候听到宫女中有传闻,说‘做人当为宋四娘,嫁人当嫁宋四郎’,读书人口中‘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离生活太过遥远,反倒是这种市井中的小故事更能引导人们向善,皇上给宋四娘的诰命也是为了规劝世间之女子都向四娘学习,岂不是与话本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郭宜心中“啪啪啪啪”鼓掌,皇贵妃果然厉害,一席话就将话本子的行为与康熙联系在一起。 “臣妾觉得,新旧观念本就存在着冲突,但是冲突恰恰是新观念发展的好机会,若是把握得当,便可取代旧观念。”钮祜禄氏说道,弦外之音铮铮作响——满汉文化的冲突亦是如此。 康熙沉默了良久,心中反复衡量再 233. 江南学子 一更 “皇上不若将此事交于臣妾三人,限期一个月,若是能解决此事,话本子的事情也请皇上留一线商量的余地,若是不能,但凭皇上处置。”郭宜认真地说道。 她没有直接提出要继续进行话本子的创作,是担心康熙一口回绝,给彼此都留下一点商量的余地,显然更符合康熙做事的理念。 果然,康熙闻言,点点头,看向皇贵妃和贵妃,“你们觉得怎么样?” “臣妾觉得宜妃妹妹此言甚好。”皇贵妃见皇上没什么反驳的意见,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也为宜妃的胆大包天感到惊讶。 “臣妾亦是如此觉得。”钮祜禄氏附和道。 “少数服从多数。”郭宜笑了笑,脸上有小小的得意,“皇上,一言九鼎。” “那便如此,不过在事情解决之前,都不允许出现新的话本子,不许招惹是非。”康熙说道,至于私刻的书铺那边,他会派人处理,不让消息走漏出去。 “臣妾多谢皇上。” 出了乾清宫,郭宜松了口气。 四个女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郭宜道:“刚刚若不是姐姐来了,妹妹可要吓坏了。” “我瞧着你倒是胆大得很,竟然敢同皇上讲条件。”佟皇贵妃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这可真算是见识了宜妃的胆量有多大。 “若非姐姐们在场,妹妹哪敢这般行事。”郭宜说道,这倒是真话,若非这两位大佬镇场子,她只会夹着尾巴做人。 “此事因我而起,让姐妹们受惊了。”钮祜禄氏说道,脸上泛起微微的红粉,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如今事情已经正在解决之中,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这件事谁也怪罪不了,要怪,只能怪那些迂腐的读书人,话本子而已,就闹腾成这个样子。”皇贵妃说道。 “不若找个地方让宜妃妹妹说一说解决的办法。”贵妃说道。 “去本宫宫里的花厅吧。”皇贵妃说道。 宫中三位娘娘同时去了乾清宫,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却依旧能察觉出一点点的不对劲。 此时,久未露过面的德妃放下手中的花枝,挑了一支绿珠插在了花瓶中,“可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皇上没有留人在里面伺候,探听不到消息。”下首跪着的宫女回禀道。 “除了她们三,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德妃转了转花瓶,觉得不是很满意,从剩余的花枝中挑了一朵暗红色的花朵,上面有如同洒金一般花纹,插在素净的青花瓷瓶中,倒是显出几分华贵。 “春桂也在。”那宫女想了想,回答道。 德妃嗯了一声,对着一旁的青竹说道:“你瞧着如何?” “娘娘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青竹说道。 “放到窗口那里摆着。”德妃说着,在青苓搀扶下起身。 青苓是后面提拔上来的宫女,顶替了青芸的位置,如今也算是心腹之一。 “你回去乾清宫好好当差,莫让人发现了,本宫会好好待你的。”德妃说着,让青苓递了个荷包给她。 那宫女接过荷包,故作无意地捏了捏,约莫是十两银子的样子,“奴婢多谢娘娘。” 等宫女退下去了,青苓扶着德妃在屋子中间慢慢踱着步,“娘娘,她不会泄密吧?” “泄密?”德妃轻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要是暴露了,她的下场绝对要比自己惨,自己还能辩驳是为了得宠,而她,只不过是为了钱财。 “是奴婢想岔了。”青苓赶紧说道,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万一问的不对,自己也跟着遭罪。 德妃心中叹息,要是青芸还在,哪里问得出这种蠢问题,早就说出了下一步的行动了,“青竹,找个信得过的人,去调查一下春桂,尤其是她与翊坤宫之间的往来,看能不能查出点消息。” 青竹应下,退了出去。 “胤祚那边怎么说?”德妃又问道,她派人去请了胤祚回宫一起用晚膳,刚刚有旁人在,她没有问出来,眼下想起来了便问道。 “回娘娘的话,六阿哥说夫子今日布置了不少的功课,没空回来。”青苓低着头,胆战心惊。 德妃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搭在青竹手背上的手指瞬间握紧了,“恐怕不是没空回来的,是不想回来吧?这个月就回来过一次,还是本宫派人叫了好几次。” 青苓的手被捏得生疼,却是不敢躲闪,“或许六阿哥真的很忙,奴婢听说三阿哥一个月才回去一次。” “三阿哥那是个书痴,胤禛每个月都要去的皇贵妃宫中问安两次,胤祺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的回翊坤宫,本宫不信,胤祚比他们的功课都要繁重。”德妃冷冷地哼了一声,说白了,就是不想回永和宫,这佟佳氏是有邪术不成,一个两个的都巴着她? 或许,不是佟佳氏,是郭络罗氏,胤禛和胤祚与胤禟那小子的关系匪浅,真是可恨极了! 被德妃训斥之后,青苓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她劝慰道:“娘娘慢点走。” 德妃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走得过快,憋着的气轻轻呼出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在心中自我安慰,没了胤禛和胤祚,她还会有别的儿子,太医说了,这一胎定会是个儿子的。 到时候,她们走着瞧。 —— 苏州的街上,郑友明拿着一把折扇,晃晃悠悠地朝着云华酒楼走去,今儿他们约在此处,就最近风靡全城的话本子进行一场辩论。 “哟,这寒冬腊月的,郑兄还拿着一把扇子,难怪总爱泼凉水呢!” 这话一出,满堂轰然笑了起来。 郑友明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同他一直不对付的王章,郑友明笑道:“你今儿才认识我?我打读书起,春夏秋冬都拿着扇子,这跟泼凉水有什么关系?我不拿扇子照样泼你冷水。”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在座诸位都是江南的学子,且多是出了名的才子,郑友明和王章更是其中的代表,如今两人针锋相对,颇有几分意思,看热闹的,哪有嫌事大的。 两人一进门就相互呛声,更是直接将氛围拉满。 这次讨论的话本子,是讲述一个女子从北方逃荒到了南方,被一户人家收留,做了这家的二媳妇,虽有容身之所,但是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从早忙到晚,里里外外全是她操持。 然而,这家人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变本加厉,苛待女子,不让吃饱睡足,家中繁重农活家务都堆在她的身上,导致女子过劳成疾,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郑友明当初看话本子的时候,那股子的愤怒差点将天灵盖给冲飞了,他恨不得钻进书中,将那一家人暴揍一顿,竟然还有人替那家人开脱。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王章。 王章的观念是,这家人收留了这个女子,救了她的命,女子为了报恩,做做家务怎么了?就算没有收留这一出,谁家的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在场也有不少人持同样的观点,觉得是女子自己想太多,一个屋檐下生活,怎么可能不让吃东西呢? 甚至还有人认为这个无心居士就是个不孝敬的人,才会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不满。 场面一时间闹哄哄的,王章那一方的人数不少,但是郑友明这边也有许多人,双方吵成一团,有情绪特别激动的已经挽着袖子,一脚踩着椅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之乎者也”满场纷飞。 郑友明听着王章绕着弯子说那女子活该的时候,觉得他是满嘴喷粪,奇臭无比,正欲冲上去好好反驳一番,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王章是在此处吗?” 女子的声音并不大,很快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她轻轻咬着下唇,瞧着这一堆堆的人,面露惊慌。 郑友明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她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是简单的木簪子,手上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显然是做惯了粗活。 陈世美!!!不对,秦香莲!!!! 郑友明立马说道:“他在的,不知道你是哪位?” “我是……”女子脸上显露出慌乱,抓了抓自己的衣摆,又看向那闹成一团的人,“我想见见他,说两句话。” “行吧,我帮你叫叫他。”郑友明的扇子朝手中一砸。 “多……多谢。”女子显然有些怕生,脸都红了,低着头,讷讷道。 郑友明勾了勾唇角,看向人群中正慷慨激昂舌战群雄的王章,扬声道:“王章,有人找你!” 王章正说得痛快,被人打断十分不快道:“谁啊?” “我哪里知道是谁,人家点名道姓要找你。”郑友明笑眯眯地说道,存着看好戏的心思。 王章与郑友明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了,见他这样的笑容,有点心慌,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看到女人,脸色黑了,“你怎么来了?” “我,我……”女子被王章的表情吓着了,往后缩了缩。 “行了,出去说吧。”王章打断她的话,又横了一眼郑友明。 郑友明摸了摸鼻子,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打算跟过去瞧瞧,没走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一回头,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他道:“你们跟着干吗?” “这不是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吗?这女子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万一王兄被骗了怎么办?”说话的人嬉皮笑脸,嘴上说着关心王章,表情却是想看热闹。 “装模作样。”另一个人嘀咕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毕竟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城里的人,王章可是自称逃难来的,家里人都死绝了,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怎能叫人不怀疑?” 大兄弟,你很有想法啊! 郑友明着急看戏,便道:“真是拗不过你们,这么关心王兄,真是感天动地,大家动作都轻点,打扰了王兄的事可就不好了。” 众人鄙视:最先跟出来的就是你吧! 234. 蕙娘 一更 王章在酒楼旁边的巷子停了下来,这里是个死胡同,宽不过半米,里面堆满了杂物,寻常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蕙娘你怎么找来了?”王章语气极为不耐烦,目光朝下,落在眼前唯唯诺诺的女人身上,“不是说不要随便来城中寻我吗?” 叫做蕙娘的女人急切切地说道:“娘生病了……” “我知道了。”王章打断她的话,好似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要钱是吧?给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着,解下腰间的荷包递了出来。 “我不是……”蕙娘面露急色,连连摆手,“她想见……” “不是?”王章嗤笑一声,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眼,“难道是你想……” “我们……本就是夫妻……”蕙娘苦涩道,“你为何……” “夫妻?你也配?”王章讥讽,“你爹把你卖给我们家,你知道什么是卖吗?就是为奴为婢。” 蕙娘脸色惨白,“可是我们拜过天地……” “那又如何?”王章哼了一声,挪开了目光,这女人可真是异想天开,还想妄图称呼为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应当是知书达理的富贵花,怎么可能是这种糟糠货色? 蕙娘一下子说不出来话来。 “行了,你以后也不要同别人说是我王章的妻子,传出去让人笑话,你就说,对,你就说你是我们家的奴婢,把我娘给伺候好了,旁的不说,以后自有你容身之所。”王章说道,对于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全然不顾蕙娘摇摇欲坠的身影。 “为奴为婢?”蕙娘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愿意?”王章斜着眼睛看着蕙娘,似笑非笑,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一纸休书。” 蕙娘大受打击,浑身发颤,几欲站立不住,后退几步,靠在身后木板上,谁知道这个木板没放稳当,往旁边一滑,她跌坐在一堆的草屑之中,片片草屑沾上了她的衣服和头发,然而她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王章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后退两步,嫌弃道:“瞧你这粗手粗脚,难怪我娘常说你什么都做不好,还真是!她生病不会就是你弄出来的吧,真是糟心玩意儿。” 绝望犹如野地里面肆意生长的荆棘,牢牢囚禁住了蕙娘的心,她瞧着一身光鲜亮丽的王章,再想想灰头土脸的自己,如此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想休妻?” 王章烦躁,道:“你若听话呢,王家有你一席之地,你要是不听话……我记得你家的田地全部都卖了吧,离了王家,你还能去哪里呢?” “当初,我嫁进你家的时候,你曾经在我父母牌位前发誓,要一心一意对我,这才不过三年,你就变了个人,我家卖田地的银钱全部用来供你读书,现在你竟然要休了我,你可真是狼心狗肺。”蕙娘咬牙切齿道,都怪她识人不清,嫁给了这种人,落下悲惨结局。 “你说话小心点。”被骂了一顿,王章面上无光,恶狠狠地道,“此一时彼一时,曾经你是配得上我,如今你已经配不上了,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自取其辱?”蕙娘嘴里念叨着,神色忽然变得凄而又狠毒,“谁配得上你?是米店老板的女儿?做人家的赘婿如何?” 这话似乎戳到了王章的痛脚,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蕙娘两鬓的发丝垂落下来,眼眶发红,带着几分癫狂的感觉,“你同我说,你在书院读书,让我别去找你,免得耽误你功课,没想到功课是假,做了别人家的姑爷是真,就不知道人家知不知道你已经娶过妻子?知道了会不会把你丢出来,就像是你对我这般!” 王章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出去的,我就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吗?” 王章一边凑在蕙娘的耳边说着,一边收紧手中的力道,蕙娘的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声音,脸涨得通红,不住扒拉着王章的手,但是半分都没有撼动。 眼瞧着蕙娘都要翻白眼了,王章正欲放开手,听到一人的说话声,熟悉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炸得他心惊胆寒,那人说,“王兄,你掐着别人的脖子做什么?” 王章立即撒了手,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郑友明站在巷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学子,逆着光,均是神色惊讶。 蕙娘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捂着嘴,疯狂地咳嗽着,恨不得咳出血来。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王章面露不善,心中揣测他们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 “大家瞧着王兄一去不回,心中担忧,就来看看,没想到……”郑友明手中的扇子一下下在掌心不紧不慢地砸着,走了进来,瞧见蕙娘脖子上的红痕,啧啧了两声,“王兄,可当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王章被他这一口一个“王兄”念叨得心头窝火,说道:“关你何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打扰了,打扰了。”郑友明一拱手,故作道歉的姿势,转身要走,只是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对了,王兄,这以后我是叫这位嫂夫人呢,还是陈家小姐为嫂夫人呢?这得询问清楚,万一叫错了可就尴尬了。” 陈家小姐,便是陈氏米店的女儿,也是之前大家心中的王夫人。 “你……”王章面色铁青,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位并不是我妻子,而是我同村的邻居,她脑子有点问题,见到认识的男人便觉得是自己的丈夫。” 郑友明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他看向蕙娘,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蕙娘捂着胸口,窒息的感觉让她浑身发冷,此时依旧沉浸在那种痛苦之中,她意识到王章可能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哆哆嗦嗦地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王章推了蕙娘一把,急切地想要澄清。 蕙娘犹如触电一般,飞快地缩进了缝隙之中,将脑袋埋着,不敢吭声,看上去确实有几分神经质的样子。 王章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擦手,又恢复成那惯常温文儒雅的样子,他理了理袖口,道:“我说她脑子有病,你瞧着,是不是?” 郑友明倒是没有继续刺激蕙娘,意味深长地瞧了王章,转身离开了。 巷口围观的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一起走了,“郑兄,这王章瞧着就是在撒谎,怎么不揭穿他这虚伪的嘴脸?” “然后呢?”郑友明意兴阑珊地说道,“你们也瞧着了,那女人被吓坏了,就算证明王章是个伪君子,又能怎样?回头他再把气撒到那女人的身上,最惨的还是那个女人。” 众人闻言,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刚刚他们瞧着不对劲,才闹出动静,让王章收了手,可这毕竟是人家家事,到最后关起门来,指不定王章怎么报复人呢。 再说了,王章那凶狠的样子,想起来也让人后怕,平常看起来谦逊温和的人,背地里竟然是另领一副面孔。 等到人都走完了,王章确定附近没有人,这才继续警告蕙娘,“你记住了,生死你都是王家的人,我若是身败名裂,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狠毒阴戾的语气让蕙娘一个哆嗦,缩得更紧了。 王章瞧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掸了一下衣摆上的灰,脸上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背着手走了出去。 他倒是想好好地教训蕙娘一顿,但是郑友明刚刚跳出来了,真要弄出点什么来,说不定还会引得他怀疑,那就先警告一番,以后总会有法子让蕙娘闭嘴。 不知过了多久,巷口的光再次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蕙娘抬头看去,光晕模糊中,依稀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对他还有念想吗?”那身影说道,听声音是个妇人。 蕙娘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喉咙生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啊啊”两声,嘶哑难听,应该是喉咙被伤着了。 妇人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叹息一声,“行了,别说话了,你这嗓子要养两日,我且问你一句,你想报复他吗?” 蕙娘的神色先是一愣,随后犹豫起来,最终下定了决心,看着妇人点点头,先前就是她告诉自己说王章在城里另娶他人,自己来打听了一番,果然确有此事。 “怎……怎么……办?”蕙娘连比带划,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妇人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等到了我家,我再同你细细说一声。” 蕙娘面露迟疑,非他,这妇人虽然亲切,也确实帮了她许多,但是去她家,会不会危险了些…… “当然你在城中若有相熟之人,也可另寻住处。”那妇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再劝说。 相熟之人?她若是在城中有相熟之人,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住的那个村子离这里远得很,走路得要上大半天的时间,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进城。 蕙娘苦笑一下,摇摇头,跟在妇人的身后,走了出去,她身无分文,就剩下自己这个人,还怕什么被骗吗?再说了,骗自己也根本费不着这个功夫。 她猜测这个妇人应该是别有目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让王章体会一把自己感受的绝望,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那妇人态度依旧很和善,温声细语道:“我姓佟,你可以叫我佟嫂子。” 235. 对簿公堂 一更 王章最近有些坐立难安,因为他的妻子,准确是他第一位妻子——蕙娘,失踪了。 自从上次在巷子里面警告了一番,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原本以为她直接回家了,但是过了两天,他娘便托人来问蕙娘的下落,说是离了家就没有回去。 王章这才有点心慌,他爹早亡,他娘独自将他拉扯长大,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包括王章另娶他人这件事。 王章原本是想将蕙娘休弃了的,但是王母说休妻是大事,真要闹开了,面上也不好看,他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如何处理蕙娘就是个麻烦事。 这件事也是王母给他解决的,方法就是装病,让蕙娘留在家中照顾自己,家务事儿繁多,加上田间地里的活计,蕙娘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城里找人。 这个方法一直都好使,直到现在,蕙娘突然消失了。 最开始的时候,王章担心蕙娘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在陈家人面前揭穿自己,于是这两日粘着陈家人,防止蕙娘突然发难。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蕙娘压根没有出现,所以蕙娘去了哪里? 会不会死了? 这种想法从王章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想到,要是这样的话,他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般一想,王章心中又觉得有几分侥幸,要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也省了自己的麻烦,反正不是自己亲手害的人,她自己想不开而已,跟自己没有关系。 紧张了两天之后,王章整个人便如同紧绷弦放松了,与往常无二致地继续生活。 “王章是吧?” 王章正在路上走着,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一回头,见是两位衙差,笑道:“在下正是王章。” “县令请你过去问话,走一趟呗。”其中一个较为魁梧的汉子说道。 王章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去认尸,但是他并不笃定,于是拱手说道:“二位爷,不知县令大人寻我过去何事?”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另一个个子稍矮的衙差不耐烦地说道。 王章腆着笑容,取了一锭银子,塞进了矮个子的手中,“二位爷跑了一趟辛苦了,这个茶钱一定要收下。” 矮个子衙差十分自然地将银子收进荷包之中,上下打量了两眼,嘀咕道:“瞧着你小子不像是那种人,怎么还有人状告你杀人?” 王章的笑容如同冰雕一般凝固,碎成了一片片的,杀……杀……杀人? “官爷,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书人,怎么会杀人?再说了,我杀了谁?”王章慌了,抓着衙差的手,赶紧问个明白。 但是衙差却是不再透露任何的线索了。 王章以为自己的钱不够,又塞了两锭银子过去,那衙差一并收下了,但是一点消息都没说。 王章心中破口大骂,但是碍于有求于人,只能假装自己不在意,一路上旁敲侧击没个停歇,说得口干舌燥,也没有试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衙门并非新修,世代于此,斑驳的朱红油漆、磨得光滑圆润的青石板、背阴处的青苔,无一不透露出的历史沉淀的痕迹。 王章一颗忐忑的心在见到公堂之上熟悉的身影便蓦地放松了下,转而升腾起一股子愤怒,他指着蕙娘道:“好啊,我说是谁陷害我呢,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堂上的孔县令刚刚过而立之年,一薅故意留出来的胡须呵斥道。 王章惊醒,他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一撩衣摆,跪了下来,“草民王章见过大人,因着被构陷,一时间情绪激动,还请大人见谅。” 孔县令等了一会,才装模作样地说道:“起来吧。” “谢大人。”王章起身,神色平静,目光坚定,好像无比坚信自己是被冤枉的。 “你可识得这位妇人?”孔县令问道,指了指一旁的蕙娘。 “知道,此女先前嫁给草民为妻,但因犯了七出之条,已经被草民休弃。”王章拱手说道,“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因此怀恨在心,诬告于草民,还请大人明察。” “你说休弃,可有证据?”孔县令问道。 “有的,不过此物不在草民身上,而在草民的家中,有休书一封,还有蕙娘的手印。”王章说道,他还指明了这东西就放在书院的宿舍中。 孔县令“咦”了一声,让人前去取来,看向蕙娘,“对于王章的话,你可有话说。” “回大人,请允许民妇问王章几句话。”蕙娘神色有着不正常的冷淡,依旧是几日前的干枯泛黄的脸色,依旧是前些日子穿的粗布衣裳,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了,有一种从内里凝结的气质。 王章又看向了站在蕙娘身边的妇人,那妇人年约四十,身上穿着深紫色的缎面衣服,手上玉镯,头戴金钗,皮肤白皙细腻,明显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此时她静静地站在蕙娘的身边,即便不言一词,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王章心想,无论蕙娘有什么样的变化,与这个妇人肯定脱不开干系。 当然,这个妇人就是先前的“佟嫂子”。 孔县令同意蕙娘的请求,他也想听听蕙娘会怎么辩驳。 “你既说我犯了七出之条,到底是哪一条?”蕙娘问道,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王章会说什么。 果然,王章微微扬了扬下巴,“无后,我娶你便是为了绵延子嗣,可自你入门,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动静,我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不得已,才将你休弃。” “第一次听到把喜新厌旧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你自个儿见异思迁,还让祖宗给你背了这个锅,可真是一个孝顺子孙啊。”说到孝顺子孙的时候,佟嫂子还加重了语气,斜睨着王章。 “敢问你是?”王章被气得脸色发黑,见妇人开了腔,刚好借此机会打听一下身份。 “我?我乃是蕙娘的姑母,早些年被卖了,如今是回来寻亲,没想到正巧碰上你想要杀人灭口。”佟嫂子一甩帕子,沾了沾眼角泪水,哭道,“我这可怜的侄女……” 蕙娘的爹的确是有个妹妹,有一年闹旱灾,家里揭不开锅,就把尚还年幼的妹妹卖了,换成银钱,让家人活了下来。 真是蕙娘的姑母? “怎的?你还不信了?”佟嫂子轻笑一声,“我若不是蕙娘的姑母,何必趟这趟浑水,图个什么呢?” 这倒也是,蕙娘并无钱财,相貌也只算得上普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得陈小姐的青睐,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王章陷入了沉思。 “大人,自成婚以来,王章便在城中求学,以前是两个月回一次,一次待一晚,后来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借口科考是关键时候,已经七个月未回家了。”蕙娘说道,“村里的人都可以为这件事作证。” “这真要是怀上了,只怕王章的头上透着绿光吧。”佟嫂子继续讽刺道。 两边的衙役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章的脸色发青,用仅有的毅力保持着最后的风度,他道:“在下自问没有得罪过姑母吧?姑母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佟嫂子哼笑一声,抱着手,道:“你想害死蕙娘,便已经是得罪我了,再说了,我的话句句属实,哪里咄咄逼人了?” 不过就说了声绿帽子,瞧把人给气的,这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我没有想要害死蕙娘。”王章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 佟嫂子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此,七出之条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大人若是有怀疑,只管去调查。”蕙娘说道,又看向王章,“再说了,我若是真要被你休弃了,为何要一直住在你家中?难道我就不畏惧流言蜚语吗?” “这……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地方去,我娘心善,这才将你留在家中……”王章说道,极力塑造一个善良的人设。 “我为何没有地方去?”蕙娘上前一步,瞧着昔日爱人的面孔,忽然觉得十分的陌生,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这个人,“因为我把自己家原来的田地卖了,供你在城中读书,试问,我为何会对一个休弃了自己的人如此尽心尽力?” “那还不是因为你心生愧疚,这才主动将银钱给了我……”王章说道。 “所以你就毫不知羞耻地接下了,且不知感恩,还要杀害蕙娘?”佟嫂子接话道。 王章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撕了妇人的这张嘴,他道:“我原本不乐意接受的,实在是盛情难却,我原本想着等自己发达了,再将这笔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这话冠冕堂皇到让人恶心,佟嫂子笑道:“你现在不就发达了吗?娶得娇妻,身穿绸缎,不想着如何还钱,倒是想杀人灭口。” “我没有想要杀人灭口。”王章继续重复道,甭管这妇人是什么身份,反正都不是他这边的。 “可怜我这侄女哦,苦苦守着寒窑,竟然等来了一个负心汉,早知道就不该挖什么劳什子的野菜的。”佟嫂子又一甩帕子,哀哀戚戚道。 衙役已经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个匣子,里面确实有份休书,也有蕙娘的手印,这下子倒是有几分说不清楚了。 早在王章说出“休书”来的时候,蕙娘便知道王章一定拿得出东西,好在佟嫂子早就同她分析过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她倒是不慌,继续问道:“若如同你所言,请问族中之人可否知道你休妻一事呢?” 这种婚姻大事涉及户籍,要在村里的村长或者里正这样一类的官员手中登记,像是王章所在的村子,过于偏远,并不能时时都通知到人,但宗族是要告知一声的,毕竟要修改族谱,算得上大事一件。 但是,“休妻”这事儿,王章怎么可能告诉族中人,倒不是担心族人嫌弃他喜新厌旧,而是担心族人知道他与陈小姐成亲,以后借机“打秋风”。 236. 判定 二合一 所以,除了王母,王章将此事深埋于心,应该说,他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场合被拆穿,在那个村里,就算暴露,只要他许以一定的利益,大多数人都会站在他那边。 眼下…… 蕙娘轻笑,“没有吧,既然是名正言顺地休妻,又为何躲躲闪闪的?” 王章张张嘴,蕙娘打断他的话,“可别说是为了我着想,为了我好,何至于对我下如此狠手?” 蕙娘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还有青紫的痕迹,历经这两日,她脖子上的痕迹变得更加可怖,好似被暴力□□过。 “都是你自找的……”王章辩驳道,明显底气不足。 “你想掐死我那次,可是有同窗在场的,若是要撒谎可是要想好到时候怎么圆场比较好。”蕙娘说道,佟嫂子已经调查过了,那日去巷子里面的人与王章并不对付,传唤到衙门,也不会为了王章做假证。 “既然如此,当日何人在场?”孔县令问道,显然这话是问王章的。 一想到郑友明,王章的头和胃就一阵抽搐,他感觉郑友明的扇子正对着他疯狂地扇风,导致他现在从心底都拔凉拔凉的。 王章抬眼,孔县令正坐在上首看着他,随意蒙混肯定是不可能的,“是郑友明、赵振等人……” 孔县令一挥手,让衙役去寻人。 王章的眼珠高速转动,显然是想在郑友明到来之前找好理由,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最先来的并不是郑友明。 刚刚离开去寻人的衙役很快去而复返,且只有一个人回来,正是魁梧的那位。 王章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另一个衙差又去收谁的钱了,这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郑友明又不是被指控杀人的。 他集中注意力在返回来的衙役身上,只听那衙役说道:“大人,卑职刚刚出门,就碰到两人报案。” 孔县令知道若不是与此案有关,手下的人绝对不会这个时候禀告,配合地问道:“他们可有说所为何事?” “他们说……”那衙役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蕙娘,继续说道,“他们说自己村中有一女子丢失,名为蕙娘……” “这还真是赶巧了,”孔县令瞧了下面站着的人一眼,这前脚刚进了衙门,后脚村中的人就找了过来,可不像是巧合。 平头百姓对于官府总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蕙娘也不外乎如是,一瞧见孔县令审视着自己,她的心中就忍不住发慌,余光打量着佟嫂子。 佟嫂子双手交握,身如松柏,任凭大家打量,八风不动。 孔县令心里咂摸出味来,今天王章恐怕是要栽了,“带上来。” 衙役下去传令,带进来两个穿着灰扑扑的短袄的男人,王章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人是村里有名的两兄弟——陈大和陈二,整天游手好闲,怎么搅和进来这件事情里面? 虽然还不明白其中的因果,但是王章却是松了口气,这两人爱占小便宜,脑瓜子聪明,只要自己暗示一下有好处,他们难道还不会帮着自己吗? 如此一想,王章便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他洋洋得意地看了蕙娘一眼,往日骄横的神色重新浮在了脸色。 孔县令问道:“堂下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小人陈大,小人陈二,叩见大人。” “你们说自己是来报案的,要寻找的人可是蕙娘?”孔县令问道,“你且看看身边之人。” 刚刚进来的时候心中惊慌,一直都只顾着看堂上的县令,并未打探周围的情况,陈大陈二此时一侧头,就看隔着王章站着的蕙娘,大吃一惊。 陈大道:“蕙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陈二却是注意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你不是进城来找你相公吗?这脖子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王章动的手?” 两兄弟寥寥数语,透露出太多的信息,不止王章整个人惊住,孔县令也若有所思。 蕙娘点点头,确实不欲多说什么,“此事全凭的大人为民妇做主。” 陈大啧啧两声,道:“作孽啊。” “你们二人为何猜测是王章动的手?据本官所知,他们二人乃是夫妻,王章又怎么会谋害妻子的性命呢?”孔县令故意说道。 “对啊,二位大哥赶紧替小弟解释一番,若能洗清身上的冤屈,小弟对你们感激不尽。”王章拱手,深深地鞠了个躬。 在场的人不少,他不能说得太露白,以防止被旁人抓到把柄,希望陈家兄弟能理解他的意思。 陈大和陈二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犹豫尴尬之色。 “公堂之上,尔等还不速速说来,再犹犹豫豫,本官让你们尝尝板子的滋味。”孔县令板起脸来,开始吓唬人。 这一招对于这些并未见过太多世面的人着实有用。 陈大看了看路两边凶神恶煞的衙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抖了一下,“回大人的话,这两天村里有传言说王章娶了有钱人的女儿,这蕙娘去了城里又不回来,定然是出事了。” 王章第一反应是怀疑,他这件事做得并非多高明,也不过是因为两地相距太远,消息不通达,旁人也不会朝着这个方向思考,但是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应当是有人刻意散播。 “因为这个,你就怀疑王章杀人?”孔县令点出陈大话中不合常理的地方。 陈大支支吾吾,似乎别有隐情。 孔县令一拍惊堂木,砰地一声,吓了所有的人一跳。 但是显然是有效果的,但是陈大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这不是我们怀疑,实在是他们家太可疑了,谁家娶媳妇不传宗接代,王章就好像忘记了家中还有个媳妇一般,基本上不回去,还有他娘,自己倒是常来城中,从来不带蕙娘,感觉就像是阻止两人见面般,如今看来,确实有阴谋啊。” 这话倒是和蕙娘之前所言对得上了,孔县令若有所思,又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王章休妻的事情?” “没有。”这次回答的是陈二,他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王章要是休了妻,蕙娘为什么还要在他家住着?他娘在村中苛待媳妇都出了名,那田里的牛都没有蕙娘干的活多。” 如此一来,王章之前的话便全是谎言,确实有杀妻的动机。 孔县令看向王章,“王章,你并未休妻,如今二娶他人,背信弃义,实在是枉为读书人。” 王章脸色一片惨白,他没想到事情败露得如此之快,就好像……好像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一般,此时他能想到的就是站在蕙娘身边的那个华贵妇人了。 他扭头看过去,那妇人并未施舍一个眼神给他,只是笔直地站着,对他的怀疑不屑一顾。 是啊,就算是她揭穿一切又能怎样,一切都是事实,根本无从抵赖。 王章咬牙,攥紧了自己的手,咽下这口气,他的脑子转得快,想着一切的补救措施。 他哭丧着脸,颤抖着跪地,“是草民鬼迷心窍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是草民对不起蕙娘,草民罪该万死,但是草民发誓,草民没有想要杀蕙娘,草民对天起誓……” “发誓要是有用,要衙门做什么?”佟嫂子哼笑一声,打断了王章声嘶力竭的哭诉,“你为了虚荣心也好,为了银钱也罢,攀了高枝说起来也并非罕见之事,休妻另娶就罢了,可惜你又不愿意放蕙娘离开,更在蕙娘发现你的真面目之际,打算杀人灭口,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你人性的扭曲?” 王章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酝酿出来同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再次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他压抑已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我他妈的没想要蕙娘的命!!!” 至少现在没有,至少不是亲自动手,他要是有这个胆子,早就动手了,比起死于谋杀,他更希望蕙娘能够病死或者意外而亡,这样自己也不用背负人命了。 佟嫂子对于王章的想法十分了解,那些阴暗的,那些不负责的,那些懦弱的……但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她淡定地说道:“蕙娘脖子上的痕迹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到蕙娘脖子上的伤痕,王章的怒火熄灭了一瞬间,又很快地敷恢复了,“我……我当时只是气急了,再说,再说蕙娘不是没事吗?” “没把人弄死是不是后悔了?”佟嫂子说道。 “你放屁!!!”王章绷不住了,疾声质问,“是你,是你在害我,是不是你?一定都是你干的!!!” “你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难道也是我的缘故?”佟嫂子嘲讽着问道,“啊,不对,你可能说是蕙娘逼着你,又或者是陈家小姐勾引你,再或者是你娘劝着你,总之,都是女人的错,与你无关,你干干净净!!!” “贱人!!你这个贱人!!!”王章脸色发青,表情扭曲,冲上来就要打人。 佟嫂子故意激怒他就是为了这一出,自然是防着他,尖叫着躲到了一旁衙役的身边,伸着脖子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我要弄死你,你这个贱人!!”王章压抑住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将理智燃烧殆尽,满脑子都是要杀了这个女人,从这一切里面挣脱出来。 经营多年的形象如同架在水面上的建筑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沉入水底,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完了,从今以后,同窗、同村都会以何种眼神看他? 一时间,公堂之上,女人的尖叫声、男子的咆哮声的、县令的呵斥声嘈杂不已,鸡飞狗跳,完全丧失了严谨、沉重的氛围。 郑友明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饶是这些年已经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场面,但是眼前这个场面,对他的冲击还是过于巨大,导致他久久不能回神。 乱了一阵之后,王章被衙差按在地上,挣扎不动,嘶吼了两声,失去了力气。 佟嫂子扯了扯身上衣服,一甩帕子沾着眼泪,回到场中,“大人,您看看,民妇与他无仇无怨,不过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他便要动手的杀人,面对蕙娘这个阻碍了他生活的人,他定然是心中满怀怨恨,日积月累之下,定然有天会爆发,蕙娘同他对峙便会激化一切。” 孔县令无语,那是不中听的话吗?那是王章这种心虚狡诈之人,就算他听到这种话也想揍人好不? 但是,明显的是,现在王章才是理亏的人,就算是孔县令想要偏袒王章也没有办法,“本官知道了,郑友明,本官问你,你可曾见过蕙娘?” 郑友明瞧了一旁的蕙娘一眼,看到她的颈上可怖的瘀痕,也是吓了一跳,“草民见过,不只是草民见过,草民身边的赵振也见过。” 赵振跟着点头,他与郑友明是同窗,更是朋友,听说 “你知道他是王章的妻子吗?”孔县令问道。 郑友明叹息一声,未展开的折扇在手中砸了一下,他叹息一声,“从前是不知道的,王兄未曾提起过他家中详细情况,我们同窗数年也知道他父母双亡,娶了陈家小姐。” “他并非父母双亡,母亲尚还在世。”孔县令说道。 郑友明吃了一惊,这消息比他听说王章娶了两位夫人还要吃惊,三妻四妾是男人的劣根性,但是撒谎自己的母亲去世了,这可是大不孝,与当今圣上崇尚的风向完全相悖,更是违背他们自幼学的伦理道德。 “此事我确实不知情。”郑友明想了想,“倒是曾经见过有位老夫人前来寻人,但是他说是家中老仆,故而我们也未曾怀疑过。” 迄今为止,王章依旧是满嘴谎言,无论是村里的人,还是同窗,所说的话皆表明了这个人品行低劣,道德败坏。 孔县令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蕙娘状告王章杀人灭口,还说你曾经撞破过,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的回答至关重要,关乎前面所有事情的最终结果。 郑友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看了看紧张的蕙娘,还有绝望中还有一丝期待的王章,“我不知道。” 王章松了口气。 蕙娘面露失望,这是自打上了公堂,她第一次觉得泄气。 “但是。”郑友明语气一转,“那日王章确实差点将蕙娘掐死,被我们出声打断,王兄是如何作想,我不清楚,蕙娘的惨状和恐惧,我却是亲眼所见。” 赵振面露震惊,他轻轻扯了郑友明的衣袖。 孔县令发现他的小动作,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还是说你没有见到王章动手?” “见……见过……就是……”赵振迟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两夫妻打架怎么就变成了杀人灭口。 “就是什么?”孔县令将胳膊搭在案桌上,俯身问道。 被县令大人这么紧急地一问,赵振更加语滞了,脱口而出,“就是不知道竟然已经如此严重……” 话说出来之后,赵振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不知为何,堵在心中两难的感觉烟消云散,又重复了一遍,“是……就是如此……难怪王章对话本子中的妇人怀有满满恶意,原来他就是话本子的那种人啊。” 王章还以为赵振会反驳郑友明的话,没想到他只是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罪证,不该对赵振怀有希望的,毕竟与郑友明一丘之貉的人只会落井下石。 孔县令沉吟了一声,看向王章,“本官最后问你一句,你可还有话说?” 王章此时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他整理了一下被衙差扯乱的衣服,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耸了耸肩,道:“无话可说,或者大人希望我说什么呢,承认想要杀死蕙娘?可是她现在正好好站在这里呢。” 孔县令被气得恨不得倒仰,他又看向蕙娘,“你有何要说的?” 蕙娘和佟嫂子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蕙娘跪了下来,道:“民妇恳请大人赐民妇与王章和离。” “绝对不可能。”王章想也不想地说道,他的眼睛圆瞪,眼白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癫狂而又狠戾,“你听到了吗?我说绝对不可能。” 蕙娘看也不看他,声音带着几分悲切,“王章已经对民妇百般不喜,又已另娶他人,民妇实在是……实在是……” 后面话消失在哽咽之中,却是让人的动容,根据陈大陈二的话,可以推断出蕙娘在王家过的日子并不好,却依然恳恳勤勤,孝顺婆婆,敬重丈夫,就好像是天下女人的缩影。 只是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像戏曲中一般,男子最后回心转意,故事圆满结局。 孔县令面露迟疑,在他看来,这也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官府确实不好贸然插手。 “蕙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断不会与她和离的。”王章拒绝道,这个女人把自己害得那么惨,现在还想一走了之,怎么可能? “那你城中的夫人该如何?”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佟嫂子态度便没有先前那么尖锐了。 “这……”王章显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想的只是不让蕙娘离开,只要蕙娘不离开,以后还不是任凭他处置,这次他绝对不会心软了。 “世间之事,总是劝和不劝分……”这话似乎恶心到了佟嫂子,她停顿了一会,才说道,“但是孔大人也看到了,王章已经选择了陈家小姐,我这侄女如此可怜,苦守无果,倒不如跟着我离开伤心地,总归失了性命要强。” 孔县令微微动容,这位佟夫人身家富贵,还记得回来寻找亲人,也愿意收留侄女,倒是有一片慈爱之心。 他又看了王章一眼,只见他神色扭曲,恶狠狠地瞪着蕙娘,竟然还不知道悔改,确实非为良配。 “大人,在下承担一切责罚,然伤害已成,唯余补救一番的。”王章拱手说道,“在下亦愿意挑起梁两方的责任,私下解决这个问题,免得大人为难。” 这话实在是说得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以及狗屁不通,佟嫂子心中嘲讽,大清律例中关于“娶二妻”可是有规定,承明制,杖五十,判和离。 虽有因子嗣传承、二妻降为妾的先例,但王章一非愚民,二非为子嗣传承,明显不在此列。 “王章此言差矣,此事明明公事在前,私事在后。”佟嫂子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汤斌大人,他担任江宁巡抚之时,数次提到教化民众,德亦修身,然升迁不过数年,此地风俗竟然堕落到如此境地,饱读诗书之人犯下如此道德败坏之事,恐令汤大人痛心啊。” 孔县令从这话中听到几分别的意味,这位佟夫人的夫家应当地位不简单吧,随口便能提到一两句政治上的事情。 姓佟?莫非是…… 孔县令震惊地抬头,对上佟嫂子波澜不惊的神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今天不只是王章栽了,自己也栽了。 “且,大人为一方父母官,既是父母官,便应该为弱者伸张正义,正律令之严明,亦有匡扶道义之责。”佟嫂子淡淡地笑了笑。 “是……是……说的对。”孔县令的背后现在疯狂地冒着冷汗,语气都有些结巴了,反正自己也看王章不爽,这种狂妄无耻之徒就该得到一点教训,也好让他知道“报应”二字该如何写。 “王章,你撒谎母亲已亡,此为不孝,欺骗蕙娘,此为不忠,又对蕙娘痛下杀手,此为不仁,如此恶毒行径,是为天下人耻之,此事虽为家事,但亦为国事。”孔县令说道。 王章心中忐忑,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孔县令继续说道:“本官便判你与蕙娘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关,另依照大清律令,杖五十。” “大人,你不能这样!!!”王章立马就说道,脸上的惊讶久久未散去,似乎不敢相信孔县令会这样对他,“你不会这样对我,我岳丈可是城中大户,他定然……” 听着王章的风言风语,孔县令只觉得他是失了智,这种话也是可以放在明面上说的吗?真是要疯了,他赶紧站起身,打断王章的话,“咆哮扰乱公堂,来人,快快,拖下去,再加五板子。” 王章还在叫骂着,架着他的衙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满是汗味的帕子,塞进他的嘴里,熏得他直翻白眼。 “诸位可还有话说?”被闹了这么一场,孔县令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想赶紧开溜。 “民妇多谢大人。”蕙娘磕了个头。 “嗯,明日把你的户籍办理好了,你记得来衙门取一下。”孔县令说道,说完,又看了一旁的佟夫人一眼,“退堂。” 237. 背后之人 一更 蕙娘朝着郑友明和赵振道谢之后,便跟着佟嫂子离开公堂,路过正在院子里面行刑的王章,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径直走了出去,即便她的后背和掌心全是紧张出来的汗水,但是这一刻,她的脚步无比的轻松。 王章虽然将此事看在眼中,但他现在屁股疼得要命,疼得眼睛发花,鼻涕横流,根本无暇顾及到旁的人,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一般,或者不如直接死掉得了。 郑友明看着蕙娘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又被王章的哀嚎声吸引了过去,他刷的一下展开扇子,笑着对王章说道:“自今日起,王兄便不用担心东窗事发了,小弟再次恭喜王兄了。” 说完,未等王章反应过来,郑友明已经拉着赵振已经走远了。 王章看着郑友明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妈的,小人得志,哎哟哟,他这个屁股,哎哟~ “怎么?还不想走?”说话的衙差就是之前收了王章银子的人,更是刚刚行刑的人。 王章挪了两步,屁股上刺痛差点让他踉跄了两步直接来个大马趴,又在心中无能狂怒,这狗东西,收钱的时候点头哈腰的,翻脸便不认人,这银子可算是打了水漂。 这笔账,他王章记在心中了,以后一定要讨回来,尤其是郑友明,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被王章念叨的郑友明打了个喷嚏,赵振立马看向他手中大开的扇子,那意思很明显——装逼过头了啊。 郑友明收回扇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肯定是王章那厮在背后骂我。” “他肯定会记恨你的,你刚刚可把我吓了一跳,怎么就要掺和进来,还将矛头对准了王章?”赵振跟在郑友明的身边,说起之前的事情,还有几分费解。 “你不也是这样,还故意补充了一句。” “我……我那是跟着你,才这样说的。”赵振小声嘀咕道。 郑友明一把勾住赵振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觉得蕙娘的经历很像是那些话本子的女人吗?只是蕙娘还有机会摆脱王章,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那毕竟是话本子啊……” “瞧你这话说的。”郑友明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用扇子轻轻敲了赵振的脑袋一下,“人家无心居士说了,这话本子是根据真人故事编成,定然是有真实的部分,再说了,咱们日日围绕此事辩论,真的遇上事儿,又避如蛇蝎,叫旁人怎么看我们?” “这倒也是。”赵振沉吟道,他性子软,不像郑友明那般有见地,常常拿不定主意,郑友明与其正好相反,加上其品行端正,所以他在大事上素来都听郑友明的话。 “再说了,蕙娘愿意赌上自己的名声将此事闹大,求得与王章和离,她那么惨,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怎么舍得让她愿望落空?”郑友明将此事剖析清楚,讲给赵振听。 赵振却是惊讶,“她不是想要王章蹲大狱吗?” 郑友明笑了笑,只觉得朋友太单纯了,“她最后不是说了要和离吗?” “我以为那是她退而求其次的请求呢?”赵振小声嘀咕道,“所以闹得这么大,又饶了圈子,最后只是想要和离?” 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嘛? “也不只是这样。”郑友明说道。 “你把我说糊涂了。”赵振嘟囔着。 “前面有个茶摊,咱们一边喝一边说,我都快渴死了。”郑友明拉着赵振在茶摊上坐下来,才继续解释道,“我从头跟你解释吧。” “行,今儿这茶我请你喝了。”赵振说道,“老板,上两碗茶。” 等到茶到了,郑友明抿了一口才说道:“你说,蕙娘上衙门说王章再娶并且打了她,孔县令会怎么判?” “顶多就是斥责王章,按照律令判决。”赵振假装自己是孔县令,思索了一番。 郑友明的扇子在桌子上轻轻磕了磕,“不止如此,王章此人能言善辩,一番巧言令色之后,说不定就能逃脱罪罚,而且蕙娘对上陈家小姐,又有几分胜算呢?所以她得闹,闹得越大越好,句句不离杀人灭口,王章要有这个胆量,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今日。”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问起来的时候,我便犹豫了,实在是没办法相信王章会杀人。”赵振这个想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觉得自己身边不可能出现杀人凶手。 “但是这次之后就不一定了,只要蕙娘待在王章身边,迟早都能被折磨死。”郑友明说道,蕙娘坏了王章的事情,王章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定然会秋后算账,加倍报复。 赵振打了个哆嗦,“这么说,咱们算是做了件好事?” 郑友明笑着,一拍胸膛,道:“那当然,救人一命的好事。” “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只挨了顿板子算是便宜王章了。”赵振愁眉苦脸,心中充满了后悔。 “板子只是开始呢,王章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如此一来,他算是名声尽毁,试问将来科举,谁愿意给这种名声的人做担保,也不会有人愿意举荐他。”郑友明的手指在喝光了茶的腕上弹了弹,叮当一声。 赵振点点头,他们参加科举都需要相熟的同窗和夫子帮衬一把,更出色的人还有当地官员的举荐。 这种东西并不能帮他们考得更好,但是这种对人品学识的肯定能够提高人的知名度,要是幸运点,在主考官面前挂名,得到赏识,那可真是天大的幸运了。 “再者,陈家迄今为止都没有出面,十有已经放弃这位姑爷了。”郑友明小声说道。 陈家是大户,不可能消息闭塞到这个地步,但是一直都没有出面,定然是舍弃了王章,这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似乎要印证对他的话,王章终于颤颤巍巍地出了衙门,发现并没有人等着自己,蕙娘不在,陈家也没有人来。 而等他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挪到陈家的时候,等着他的是紧闭的大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他,“开门,开门,我是你家的姑爷。” “胡说,我家没有姑爷。”门后传来门房熟悉的声音。 以往王章出门的时候,他都会点头哈腰地恭送,现在翻脸不认人。 “怎么可能?”王章想到了一种让他绝望的可能,陈家想抛弃他了,他立马又使劲地一通拍门,“叫你家小姐出来,还有老爷,我与你家小姐拜过天地的,现在想要翻脸无情,怎么可能?” “快出来!我知道你们就在里面!出来!!!” …… 虽然王章想要叫得中气十足,但是奈何臀部的剧痛影响了他的发挥,没有成功吼出来,絮絮叨叨,如同苍蝇一般,令人生烦。 喊了一会,王章的喉咙都有些冒烟了,正准备去陈家的米店闹一闹,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里面就走出来三四个人。 不知道谁推了王章一把,他趔趄一下,牵扯到臀部的伤势,腿一软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来,好巧不巧,正压在臀部的伤口,立马杀猪一般地嚎叫。 从门里走出来的奴才并没有人来扶一把,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为首的是陈家的管家。 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面容平静地说道:“这是和离书,你老实在上面按个手印,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他的语气顿了顿,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地拉长了语调,说道:“你若是不愿意,会发生点什么就不知道了。” 王章还在惊讶于早上看到的人换了副面孔,转而一想,若再失去陈家这棵大树,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个不行,不行,我不会按手印的。”王章倔强地说道。 管家没有任何的犹豫,对着身后挥挥手,两个奴才上前一步,对着还半躺在地上的王章一顿拳打脚踢。 这通揍没有任何的顾忌,拳头落在王章的身上、脸上,以及他那今日遭了大罪的臀部,很快就鼻青脸肿,更加狼狈。 大概是怕他的大叫引来了旁人的注意,管家将人叫住,“王章,你也算是个聪明人,现今你的名声如何不用我多说,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陈家,你若识趣,签了和离书那便算了,你若是不识趣……人生在世,总会遇到意外不是吗?心情失落的人醉酒跌入池中溺亡,也没有人会怀疑对吧?” 王章听得背脊生凉,陈家后院之中就有个池塘,那池塘不深,但是淹死人……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很明显,这就对他的威胁,一种对他不按着陈家人的心意来的威胁。 管家对着失魂落魄的王章扬扬下巴,旁边的人接过管家手中的和离书的,另一个人抓起的王章的手,大力地强迫他在和离书上按了手指。 管家仔细看了一眼和离书,指纹并不清晰,但已经足够同小姐交差了,他将和离书收好,对着王章说道:“和离是要两清的,但是我家小姐说了,那些就算了,你好自为之,以后若是敢乱说话,必定要你小命。” 说完,就转身进去了,陈家的大门在他面前慢慢地关上,最后的一抹希望被掐灭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与黑暗。 王章看着自己拇指上红色的痕迹就像是血痕,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件事前前后后谋划了这么久,但是短短几日,就被搅得天翻地覆,他也从云端跌入了泥泞里面,所拥有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 巨大的落差让王章久久不能回神,甚至于有马车从转角处过来也没有在意,躺在路中间门,也不打算让路,还是马夫下车把他挪到了一边。 若是王章能分出半分的注意力,就会发现这马车是陈家的,车夫也是陈家的,可是现在的他魂儿都没了,空洞而麻木,哪里注意到这点细节。 马车慢慢朝着东面驶去,晃晃悠悠。 里面正坐着从衙门出来的佟嫂子和蕙娘,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多谢陈小姐鼎力相助。”蕙娘诚恳地说道。 面前这个人就是陈家米店的小姐,此事没有她的相助,定然不会这般顺利。 陈家小姐神色淡淡,“小事情,我本就对王章没有什么感情,我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对我很好……” 她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他依然觉得需要一个男子才能撑起店铺……王章很符合他的要求,读书人有面子,又父母双亡,能够全心全意依赖陈家,没想到……” 没想到王章戏耍了所有人,还让陈家丢了个大脸,她不怨恨,甚至还很感激这个变故。 “你与王章和离了,你爹会不会给你招赘一个男子吗?”蕙娘好奇道,她第一次见到陈小姐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一个娇滴滴大小姐,骄纵不好相处,但相反的是,陈小姐十分果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并和她们一起定下了计策。 是的,对付王章的计谋是她们三人一起定下来的,陈小姐负责幕后之事,蕙娘和佟嫂子出面。 在酒楼举办的学子之间门的辩论是陈小姐透露给他们的,还有在村里传播王章之事的货郎也是她找的,以及“恰好”报案的陈大陈二,甚至于陈家想要给孔县令递消息,也是她拦下来的。 若非没有陈小姐这个“内应”,事情怎么会这般顺利呢? “短时间门他是不会这么做的,等到过段时间门,就由不得他了。”陈小姐神色平静地说道,手在肚子上摸了摸,面上露出一点点柔和,她爹年纪大了,为陈氏米店辛苦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蕙娘看着陈小姐的神色,露出一点点羡慕的神色。 佟嫂子说道:“那我就先恭喜陈小姐了。” 佟嫂子说着,心中感叹,陈小姐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得亏自己一上来就找上她,说服她站在自己这边,确切地说,不是说服,陈小姐应该早就存了“去父留子”的心思,只不过刚好有了这么一个契机罢了。 “多谢。”陈小姐很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对自己的盘算并不惊讶的人,若是这两人长期留在此地,兴许还能做个朋友,“等明日你拿到户籍,便离开吧。” 这话是对蕙娘说的,之前就商量好了,等事情结束,就送她去其他的地方生活。 陈氏米店在其他地方也有分店,换个地方,对于蕙娘来说,还可以重新开始,待在这里,流言蜚语说不定能将人逼死,毕竟蕙娘可没有陈氏这么硬的背景。 蕙娘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点点头,她对新的生活很恐惧,但是,留在这里,她更害怕,害怕别人的风言风语,害怕王章的报复。 陈小姐将人送了东巷的一处房子外,佟嫂子和蕙娘两人下了车,马车又朝着来处慢慢晃去。 听到自家小姐叹了一口气,丫鬟不禁问道:“事情不是解决了吗?小姐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陈小姐的手指撑着额头,闭上眼,“吩咐让做的事情完成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便会将王章的事情都传播出去,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王章身上,咱们陈家可是无辜被骗,又果然与这无耻之徒断了关系,定然不会让脏水泼在陈家的身上。”丫鬟说道,这个事情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孔县令的判决下来就实行。 “嗯。”陈小姐的手指在额头揉了揉。 “您可真是大度,还帮蕙娘安排新的去处。”丫鬟敬佩地说道。 “我若是不安排,她就只能回那个村子,你应该知道她会面对什么,都是被王章害的可怜人,能帮就帮一把吧。”陈小姐解释道,见丫鬟还是一脸迷茫,她又轻笑道,“你难道以为那个佟夫人真的是她姑母吧?” “不是吗?”丫鬟的眼睛瞪大。 “当然不是。”陈小姐想了想,说道,“她的目的应该是针对王章,所以才找上我和蕙娘。” “那您还和她合作?”丫鬟说道,“万一她怀有什么歹心呢?” “她给的筹码太诱惑了。”能帮她正大光明地解决掉王章,光凭这一点,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佟嫂子的合作,而且王章竟然敢娶二妻,胆子还真不小,“这几日,家里的人肯定会不安分,估计会再次提起过继一事,你且盯着点,别出岔子。” “是。”丫鬟应下。 陈小姐闭目养神,脑中想着那位佟嫂子的来历,听口音是北方的,说的官话,举手投足之间门有大家风范,却又过于严谨,十有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奴婢,还是很有能力和谋划的那种。 可是,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的王章是怎么惹到这种人的呢? 有这个疑惑的还有郑友明,第二天当流言以不正常的速度传到城中每一个角落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紧接着他偷偷调查了这个佟嫂子,可惜的是没能查出什么东西,在拿到蕙娘的户籍时候,两人一起离开了此地,从此杳无音讯,让想要报复她们的王章也扑了空。 报复不成,王章只能从书院匆匆离开,又从城里离开,打算避开流言蜚语,然而流言传播得最离谱的就是王家所在的村子。 向来要强高傲的王母因不堪流言,加上王章和离一事,备受打击,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不过一个月人就没了。 至于王章,同村中传流言最离谱的人起了几次冲突,最后一次时候,他趁着深夜,欲将一家人烧死,好在那家人最后从窗户爬了出来,只有家中两个老人因为吸入烟尘太多,没能救回来。 王章因杀人被判了斩刑,郑友明去刑场看了他最后一面,昔日意气风发的同窗已经折磨得行销骨瘦,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脸上全是空洞麻木,令人唏嘘不已。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人群一阵惊呼。 郑友明于心不忍,偏偏头,却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陈小姐,不,应该说是陈掌柜。 在与王章和离的那一年,陈小姐生了个儿子,同时接管了陈家的米店,如今陈家在城中如日中天,可见她的厉害。 所以,当初之事,她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或许是他盯得太久了,陈小姐忽然扭头与他对视上,笑了笑,转身离去。 郑友明也笑了笑,摇着扇子转身从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走出去,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当初之事,现今之罪,都是王章自作自受,若非他贪恋富贵,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238. cpu大师 一更 消息传到京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月,郭宜送走了前来传话的翠芯,“贵妃做事果然靠谱,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显现出一些效果了。” “也亏得娘娘足智多谋,能想出这等法子,不然,这些人远在江南,总是有几分鞭长莫及。”春桂感叹道,她又道,“这派出去的人岂不是要将后宫妃嫔的姓氏都模仿个遍?” “如此才叫浑水摸鱼嘛。”郭宜笑道,什么佟嫂子、郭姑娘、王小姐那都是假的,揭穿这些人的真面目才是真的。 当然,栽赃陷害倒不至于,只是揭开道貌岸然的人皮之下的丑恶,就如王章那样,如果不是王章背信弃义娶二妻,麻烦也不会找上他。 “要是他是一个完美的君子,没有任何的缺陷呢?”春桂若有所思地问道。 郭宜想了想现代的社会新闻,“如果碰到这样的一个人,一定要赶紧离开,爱憎痴恨才是凡人,超出这些的人,要不善于掩藏,要不就是疯子。” 春桂将信将疑,不过她对宜妃娘娘有种莫名的崇拜,对她的话奉为圭臬,“娘娘所言极是。” 对这种彩虹屁小迷妹,郭宜有种爆棚的羞耻心,强行转移话题,“你之前说想要开班女子学堂的事情,筹备如何了?” 历经这事情后,郭宜担心她会选择放弃,就算放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这种压力。 “以前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经此一遭,奴婢才知道到底如何艰难,这样也好……”春桂长长地叹息一声,包含着无奈,她最近也问过文华殿的大人们对于女子读书的看法,得到回答多数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郭宜大致也猜得春桂在叹息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并非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放眼望去,只有满目的不合时宜。 春桂扬扬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充满着坚定,“如此一来,真到了应对的那天,也不至于粗手无措。” “你能如此想,那便是最好的,无论如何,本宫都会支持你的。”郭宜握住春桂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在这个时代才深深体会了一把封建时代对女性的压迫,最开始她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再推一把,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也很清楚,为女性争取权利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是21世纪,无数的女性同胞依旧还在奋斗中,她们如今多努力一分,将来的姐妹们就能轻松一些。 春桂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起来一件事情,面上浮起几分疑惑,“娘娘,最近有人又在打探话本子的事情。” 郭宜……这又是谁吃饱了撑着在呢?肯定不是康熙,毕竟康熙已经摸透了这件事。 “奴婢找人跟踪了几次,是宫内的人,可惜后面失去了踪迹。”春桂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愧,都是自己能力不够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样的事情。 郭宜倒是没有这么担心,左右已经在康熙面前过了明路,后宫的天是康熙,只要康熙不怪罪,那就没有关系,“本宫知道了,会让皇贵妃和贵妃注意的。” 春桂忽然起身,在宜妃的面前跪下,郑重道:“娘娘,若是此次事情再被推到人前,请务必让奴婢一力承担。” 郭宜垂了眼眸,自打上次康熙在乾清宫问过话本子之事,春桂虽然没有明说,内心却是不安,一直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谨慎,才会让人抓住了把柄,“即便你顶罪了也不会有用,他们若是追究此事,必然是冲着本宫来的。” 春桂自然也明白宜妃的话是真的,但是宜妃对她有恩,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宜妃,“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并不需要奴婢的帮忙,但是……奴婢想为娘娘分担……即便是一点,奴婢也想报答一下娘娘的恩德。” 郭宜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笑着说道:“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本宫一定会说的。” “娘娘说好了,一定要让奴婢帮上忙。”春桂重复了一遍,在翊坤宫的时候,宜妃娘娘对她就很好,后面力挺她去文华殿,每次当她遇到问题,都能给出准确的分析,宜妃娘娘是她的主子,是她的知己,更是她这一路上的提灯人。 “知道了,一定会的。”被这样叮嘱,郭宜实属有些无奈,但是,看春桂这红着眼眶的模样,要是她不答应,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春桂也发现自己的情绪有几分失控,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等到春桂离开了,郭宜让人去给皇贵妃和贵妃通知了一声,不过眼下皇贵妃并没有心思管这个事情,将事情交给了贵妃钮祜禄氏来处理。 自打十一月起,太皇太后病了,太医诊断的结果——油尽灯枯,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白事相关的东西,康熙几乎每日会去探望一次,整个后宫都陷入了一种低气压。 按照清朝的平均寿命来说,太皇太后已经算得上高寿,生老病死,总有一别,但是对于至亲之人来说,感情上依旧很难接受。 钮祜禄氏根据春桂提供的时间点对比出宫记录,这个嫌疑落在了林贵人身上,加上林贵人近来和永和宫走动得多,自然就和德妃关联上了。 同时,钮祜禄氏打听到前朝也出现了波动,一些人也听说了这些风言风语,但是并没有闹开,而且悄无声息地就熄灭了,联系到翊坤宫的情况,这件事倒也不足为奇。 郭宜倒是有点懵逼,毕竟她自带“被弹劾”光环,有点风吹草动,受伤的总是她。 “听到你说的事情,我便和皇贵妃往家中递了话,让他们可别掺和进去。”钮祜禄氏说道,这事儿她和皇贵妃都有份儿,真要追究起来,谁也不好过,不过瞧着宜妃这样儿,似乎现在对翊坤宫的地位依旧没有正确的认识。 郭宜点点头,佟佳氏和钮祜禄氏两个大家族不沾关系的话,朝中的声音便会小上一些,不过不是还有太子党吗? 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钮祜禄氏只得把话点明,说道:“翊坤宫几个阿哥有多厉害不用我说吧,索额图就算为了太子也会忍下来。” 五阿哥和七阿哥有多受器重,现今是皇上宠爱的阿哥,以后会是新帝的支持,索额图就是有几分狂妄自大,断然不会自毁长城。 “那倒也是。”郭宜说道,毕竟之前和胤祺闹僵了,后面也相安无事,可见索额图并非逞一时意气之人。 “而且先前你们帮了戴梓,就算是帮了朝中汉人一派,你可不晓得他们在朝堂之上把胤祐夸成什么样子了,听到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只会当成一个玩笑。”钮祜禄氏说道,若非没有利益纠葛,谁会有事没事去参奏这种事情,这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不是巷子口无所事事的混子。 郭宜惊讶,完全没有想到上次的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晚饭得要给胤祐加个鸡腿才行啊。 “那胤祐不会被划分到哪个派系吧?”郭宜多问了一句。 “现在后悔怕是已经晚了,不过他还小,来日方长,不必这个时候忙着撇清关系。”钮祜禄氏说道,她倒是理解宜妃的想法。 就像家中也曾数次传话说让胤??同太子走近些,钮祜禄氏一族现在不能站队,但是不妨碍兄弟们关系好,将来太子继承大统之后,钮祜禄氏一族也可以沾沾荣光。 但是,太子明显眼高于顶,压根就瞧不上他们,况且现在的太子和大阿哥闹得凶,相互不待见,胤??还这么小,掺和进去能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棋子利用。 这大概就是额娘和族人的区别。 “倒也是。”郭宜说道,她好不容易想办法避开九龙夺嫡的争斗,可不想又卷到党争里面,沾上这两样可都没有好下场,“我啊,就希望他们平安顺遂,普普通通也无所谓。” 钮祜禄氏轻轻勾了勾嘴角,这种愿望在后宫之中还是奢侈了些,正史也好,野史也罢,涉及皇室,从来没有简单二字,永远都充满了令人生厌的算计和阴谋。 郭宜也跟着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此事应该与永和宫那位脱不开干系,只是中间有个林贵人,恐怕很难抓到她的把柄。” “她向来如此,之前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想必如今更加谨慎了。”钮祜禄氏的神色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手指从盘中拨出来一个橘子,在桌子上转了两圈。 郭宜叹了一口气,德妃是个cpu大师,惯会挖掘人性的弱点,让人觉得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教唆”这个罪名,“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这样的结果可不是她想要的。 钮祜禄氏用指尖拨弄着这个橘子,橘子的走向全凭她做主,“不急,这件事已经在筹划中了。” 听到钮祜禄氏的话,郭宜并不打算询问是什么办法,她只需要等待结果就成,她有点气馁,“有应对办法便成,每次都是隐约有联系,最后又被她逃脱。” 敬嫔的事情如此,摔跤的事情如此,小顺子的事情更是如此,让人心生厌恶,又无可奈何。 “你若是全身心都放在阴谋诡计上,不会比她差。”钮祜禄氏的指尖停住,抬眼笑着看向她。 郭宜一个哆嗦,要是那样,她就走宫斗路线,而不是卷崽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胤??对面叽里呱啦半天的胤禟,他似乎已经成功把胤??的眼神都忽悠直了。 恕她直言,和一群似笑非笑的女人打机锋,哪有和崽崽相处有乐趣~ 239. 精妙主意 一更 对前朝毫无波动感到诧异的不只是郭宜,还有德妃,在她的谋划中,前朝迂腐的读书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再加上现在的舆论,定然会引起连环反应,再攀扯一下,就能说宜妃自身品德不佳,断掉佟佳氏一臂。 现在是机关算尽,没有半分的进展,德妃并不气馁,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而她,只需要静静地等着。 前朝:你礼貌吗? “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走下去。”德妃对照着围棋书上,拈起一颗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咔嚓”一声轻响,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于是,当日下午,宫内之人就瞧见林贵人从永和宫出来了,神色极其难看,更宫内的小道消息,说林贵人和德妃大吵了一架,林贵人把德妃骂哭了。 听到这个消息,郭宜简直震惊了,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德妃吗?当然是的,所以她只是在演戏而已,而这出戏的目的倒是不难猜测,撇清关系而已,林贵人只是新的弃子。 郭宜这个猜测并未空穴来风,没过两日,林贵人的父亲就被弹劾了,先前得到康熙赞赏的两件差事被曝出有中伤民意之举,而且收受贿赂,不只是钱财,还收下了当地官员上供的一个美人。 美人年方十四,是被逼良为娼。 林父自然是不知道美人背后隐情,毕竟小美人碍于家中父母兄弟都还在当地官员的管辖范围内,哪敢说出来,万一将事实告知林父之后,林父贪生怕死,将她送了回去,那等待一家人的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弹劾之人才不管林父是不是知情,将小美人的故事夸大化,只差说林父亲自上门将刀架在脖子上让小美人跟着他走。 甭管林父在康熙面前如何的痛哭流涕,但是碍于前朝汹涌的势头,康熙还是降了他的职位,连带着林贵人都好一阵没脸,不过到底也没有因为林父的事情迁怒林贵人。 知道此事后,郭宜心情大快,虽然她宫斗稀烂,但是有人可以啊。 “林贵人怎么见着本宫就往回走?是不想见着本宫吗?”郭宜左手牵着胤禟,右手轻轻拂过鬓角,笑着说道。 “见过宜妃娘娘。”林贵人说道,神色透露出几分不自然,“嫔妾怎会有这般想法呢?” “不是就好。”郭宜顿住脚步,看了林贵人一眼,淡淡道,“本宫只希望林贵人能擦亮自己的眼睛,下次可别这么容易被当作枪使了。” “您什么意思?”林贵人脸色一沉。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翻脸,不是吗?”郭宜说道,低头看向胤禟,“走,该去昭仁殿了。” 胤禟乖巧地跟着额娘走出老远之后,才道:“额娘,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哦。” “真的吗?” 胤禟一阵叽里呱啦后,瞧着额娘满脸茫然,他仰着小脸道:“我刚刚说‘是真的,所以额娘可以给我奖励吗’。” “啊,额娘听不懂。”郭宜立马反应道,上次要的奖励是糖糕,再上次还是糖糕,再再上次还是糖糕。 胤禟撅着小嘴,一脸“宝宝不开心”的模样。 “不过,马上要过除夕了,禟禟又要长大一岁,可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郭宜说道,瞧着胤禟神采飞扬,立马补充了一句,“不可以要糖糕。” 胤禟的神色立马落寞了一瞬,哎,有钱又如何,连块糖糕都吃不了。 “一年才有一次的机会,你真的只想要糖糕吗?”郭宜劝导儿子能稍微有点志向,连外语都克服了,就为了一点糖糕,这理想是不是过于幼稚了点? 不过,要是他最后的愿望依然是糖糕,她也会尽量满足,当然是减糖版本的。 郭宜留了三天的时间给他,没想到他中午就溜了回来,还满脸的神秘。 郭宜任由他爬上炕,靠在自己的身边,捏捏他的小脸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到告诉额娘,你想要什么东西了吗?” 胤禟抱着手,哎哟一声,“我忘了。” 郭宜忍不住笑了笑,不是为了这,那还有什么理由呢,“那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 “额娘,你知道罗刹人吗?”胤禟半仰着头问道。 罗刹人,这可真是太熟了。 “知道,咱们先前看的《雅克萨之战》就是和罗刹人呀。”郭宜说道,那本书迄今还被康熙列为呢。 “那罗刹人是坏人吧?”胤禟疑惑道,皱着脸,似乎真的有什么想不通的麻烦。 郭宜点点头,很想知道他下面会问些什么,“他们侵犯了咱们大清的领土,欺负了咱们的臣民,自然是坏人。” 胤禟胖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眉间皱出一条毛毛虫,疑惑而又迷茫。 郭宜用手戳戳胤禟的小脸蛋,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胤禟斜瞅了额娘一眼,撅着嘴说道:“我在想很严肃的问题呢!” “好吧,可以说给额娘听吗?”郭宜十分配合露出一个道歉的表情,继续问道,胤禟素来很有自己的想法,若不是碰到自己难以处理的问题,应该不会回来。 谁知道胤禟听了这话,更加迷糊了,“那夫子为什么要帮着坏人呢?” 胤禟现在的夫子是传教士徐日升和张诚,两人都是葡萄牙人,前面还有一个教俄语的夫子。 “是哪个夫子呢?”郭宜问道,她并不以为这个帮忙有何其他意义,说不定只是随口一提。 “徐夫子和张夫子呀。”胤禟说道。 这两人和罗刹人相识?可是俄罗斯使团来的时候,两人并未出面,想到这里,她心中猛地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夫子如何帮助坏人呢?” “帮忙他们打听线啊、牌啊。”胤禟也不是很懂,依照自己听到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什么线?什么牌?”郭宜追问道。 “儿臣听不懂啊。”胤禟费解地说道。 郭宜……这可真是理直气壮,她想了想,“有没有提到尼布楚?或者议和?” “好像有的。”胤禟想了好半天,点了点小脑袋,“有提到过。” 这……叛国?哦,不对,这两人是葡萄牙人,算是间谍吧,但无论如何,这事儿都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围。 “堇姑姑,去请皇上过来。”郭宜吩咐道,“晋福去一趟昭仁殿,就说胤禟不舒服,今天不能去进学了。” 这个时候,康熙一般在太皇太后处,向来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请人,翊坤宫又一次开了先河,就在大家都以为皇上会斥责宜妃之时,他竟然平静地去了翊坤宫。 “臣妾见过皇上。”郭宜起身行礼,“老祖宗的身体如何了?” “大夫看过了,已经在想办法了。”康熙说道,眉宇之间是明显的忧愁和悲伤。 “老祖宗吉人天相,定能康复的。”郭宜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太医院已经透露出消息,太皇太后的病情来势汹汹,恐怕是熬不过此次了。 “朕知道,人生在世,总免不了一死,然而啊,朕就是舍不得啊。”康熙半靠在迎枕上,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过了一会,他才缓过来,“你说有事找朕,是什么事情?” 郭宜将胤禟告诉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臣妾觉得此事存疑,拿不定主意,便想请皇上来定夺。” 康熙思考了一会,“他们两人要参与明年的议和,讨论一下这件事也实属正常。” “若是胤禟能知道更多的拉丁语,就不会听得一半清楚一半糊涂了。”郭宜不好意思地说道。 “胤禟呢?”康熙问道。 “在宫内呢,臣妾想着皇上可能想问详细点,便将他留在了翊坤宫。”郭宜说道,让人把胤禟叫了过来。 胤禟进了门,吭哧吭哧爬上了炕,对着阿玛拱拱手。 “你听到了夫子们讨论与俄罗斯议和的事情吗?”康熙问道,顺手拿起一个橘子,“吃橘子吗?” 胤禟用手垫住下巴,点点头,等着阿玛给他剥橘子,“对啊,他们说要用拉丁文写协议呢。” “还说了什么?”康熙将橘子剥好,递给胤禟,又接过了梁九功递过来的湿帕子,将手上的橘子汁擦干净。 “他们说要帮忙打听阿玛的线在哪里,不会让罗刹人吃亏。”胤禟说道,接过橘子,掰了一半给额娘,犹豫了一会,又掰了一小块给阿玛,“谢谢阿玛。” “边境线?”康熙哭笑不得,婉拒了儿子仅存的一点爱意。 “不是。”胤禟摇摇头。 “底线?”郭宜说道。 “喔,对。”胤禟这下子终于点头了。 康熙和郭宜对视一眼,这两个葡萄牙人并不负责主谈判,打听议和谈判的底线干什么? “还有什么?”康熙问道。 “他们说自己要回去了。”胤禟咽下一瓣橘子,“说明年就回去,带着金银珠宝,阿玛,做传教士很有钱吗?” 传教士并不追求财富,当然是一心传教的传教士,但是这两人很明显不是一心传教的人,至少心没有那么诚恳。 “有的有钱,有的没有钱。”康熙回答道,并没有直接给个答案,又看向宜妃,“你今天给胤禟告假了吗?” “嗯,臣妾说他有点不舒服。”郭宜说道,看来康熙重视起来了,想要调查一番。 “既然病了,就多休息几天。”康熙说道,看向儿子,“给你放几天假如何?” “多谢阿玛,其实儿臣还是很喜欢进学的。”胤禟小声嘀咕道,生怕说完了一句,就有不上进的嫌疑。 康熙……倒也不用如此积极表态。 “额娘,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胤禟表完态,回答了这个从早上就开始困扰他的问题,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精妙绝伦值得为自己叫好的主意。 240. 转机 二合一 郭宜还是挺好奇胤禟会想要的什么东西的,毕竟胤禟算是几个孩子中最有主见的了,那个小脑袋瓜一天天地滴溜溜地转着。 “什么礼物?”康熙问道,胤禟生辰早就过了,送哪门子的礼物? “额娘说除夕就长大了,可以收礼物。”胤禟说得有几分小得意,美滋滋。 从来没有收过宜妃除夕礼物的康熙酸涩…… 被康熙盯了一眼,郭宜跟着……您也不缺这点东西吧? “那想好了要什么吗?”郭宜问道,她脑子里面已经在罗列自己内库中那些华美不实的东西,什么镶嵌了玛瑙的珠宝盒、纯金打造牡丹灯座……诸如此类。 “想要大英雄画册,五哥和七哥有,阿玛也有,禟禟也想要啊。”胤禟说道,上次去贵妃娘娘宫中,十弟问他为什么《种洋芋的兄弟》里面没有他?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为什么额娘不带自己呢? 他当然问过额娘,额娘当时支支吾吾解释是他太小了,不适合出门。 瞧着额娘那心虚的表现,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十有就是嫌弃自己太小而不方便携带,才没有让自己也去丰泽园。 哼,胤禟表示自己是个很大度的宝宝,“种洋芋的兄弟”里面没有自己,那就独美好了,他,旋风小禟,上山救过羊,田里吃过瓜,宫中卖过菜……是一个拥有丰富人生的崽,怎么就不配独自拥有一个画册呢? 郭宜很想表示自己已经下线,并无法接收到信号,迟疑顿挫地试探,道:“你不想要糖糕吗?” “额娘不是说不许要糖糕吗?”胤禟疑惑道,明明早上才说的。 康熙通过只言片语就猜出来了前因后果,嘴角勾了勾,等着看宜妃的笑话——这人也有骑虎难下的时候吗? “是吗?”郭宜讪讪一笑,继续说道,“不考虑别的吗?之前你很喜欢的琉璃灯可以送给你,还有兔子灯,还有摇摇马……” 郭宜没说一个词,胤禟就摇摇脑袋,“儿臣就要图册了。” 瞧着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郭宜心梗,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也行吧,但是除夕那天,肯定是不行了,正月结束可以吗?” 咸鱼是不可能赶稿的,她要和她骄傲的倔强在温暖的房间里大声歌唱。 “行吧,那额娘得要把我画得帅气点哦。”胤禟靠过来,蹭着额娘的胳膊撒娇,等画完了,他还要拿到十弟面前炫耀呢,事关他的这英伟的形象,可不得要求高点呢。 哦吼,甲方开始提要求了,郭宜考虑以后绘画的时候,要从御膳房摸一把菜刀拍在桌上,震慑四方。 就说,就说当初为什么要展现自己的绘画技巧?然后一个个的……悔不当初啊。 “禟禟,禟禟……”哐当一下,两个小身影从外面一溜烟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郭宜心中“咯噔”一下,糟糕,给胤禟请假的时候忘记了同胤祺他们说一声是装病,应该是急坏了吧。 这边,胤禟听到动静,哧溜一下仰倒在炕上。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胤祺急忙刹车,同胤祐一起停下来行礼,眼神却是不断地朝胤禟那边瞟着。 听说胤禟生病了,他们一下学,就火急火燎地跑回了翊坤宫,爬上了炕,然后瞧见了……面色红润有光泽? 迷茫与疑惑一起爬上了两个崽崽的脸。 “额娘……”两个崽一起扭头看向宜妃,整得一个小迷糊。 “这个……”这要如何解释,装病?为什么装病?因为胤禟的夫子是个间谍? “这个是你汗阿玛让胤禟回来的。”郭宜最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被宜妃无情甩锅的康熙…… 好在胤禟十分机智,皱着眉“啊啊啊,我就是不舒服了,我头疼,肚子疼……” 胤祺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伸手摸摸弟弟软乎乎的肚子,问道:“是不是吃撑了?” 胤禟……这塑料的兄弟情可不可以不要了? 郭宜瞧见胤禟的小白眼,笑了一声,给主动配合的儿子捡回一点面子,“应该不是吧。” 胤祺点点头,有额娘盯着,应该不会让胤禟多吃。 “是不是着凉了?”胤祐握着胤禟暖乎乎的小手,焦急地说道。 这个理由还不错,胤禟正准备点头,又听到他亲爱的贴心的七哥哥说,“叫太医看过了吗?一定要喝药,别更严重了。” 胤禟的笑容僵住,这个兄弟情怕是也不能要了吧,喝药这种悲惨的事情也不忘记提一下。 大概是察觉到胤禟的僵硬,胤祐劝道:“不能病忌讳医,该吃的药还是要吃的,我以后中午和晚上从昭仁殿回来,陪着你。” 真的感谢有你了,比吃药还痛苦的是,有人监督你吃药。 “无碍,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吹了点风,休息几天就好了。”康熙说道,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小儿子经历这种这么人间惨烈,“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正常进学便行。” 胤禟立马“虚弱”地说道:“不用两位哥哥来陪着了,禟禟自己就会好的。” “好吧。”被婉拒了的胤祺又看向汗阿玛,“儿臣今晚可不可以留在翊坤宫?” 瞧着两个儿子脸上的担忧,康熙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于是,便出现了一下这一幕,胤禟躺在炕上,旁边坐着胤祺和胤祐,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喂着点心。 瞧着胤禟那美滋滋到冒泡的小表情,郭宜也没有制止,毕竟胤禟这泡泡也冒不了太久,让他多幸福一会吧。 将葡萄牙人的事情交给了康熙之后,郭宜就没有再过问这件事了,不过,康熙并没有很大的动作,既没有将两个葡萄牙人驱逐出境,也没有从将两人从议和的团队名单里面剔除。 一切都在照常,除了胤禟的拉丁文夫子换了人。 不得不说,翊坤宫的阿哥们命硬,专门克夫子,胤祺换了两个夫子,胤祐的夫子进过大狱,现在轮到胤禟了,胤禟不一样,他是亲自开除了自己的夫子。 当然是在康熙的允许下。 至于康熙为何不将两个试图混乱朝纲的洋人驱逐出境,他的理由是罗刹人既然能利用他们打探大清的消息,大清自然也可以利用这两人传递错误的信息干扰他们的判断。 但是很快,无论是郭宜,还是康熙,都没有将心思停留在洋人身上,太皇太后的病加重了,康熙几乎没有离开过慈宁宫,每日辰时在乾清门听政,命令朝中若无要事无须奏闻。 不止如此,康熙还亲制祝文,率领众人步行至天坛,为太皇太后祈祷。 即便如此,上天也未曾再多眷顾于此,腊月二十五日的清晨,太皇太后崩逝。 整个后宫笼罩在了一片白色肃穆的氛围中,所有人一直都清楚太皇太后很有可能渡不过这个难关,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讶与难以接受。 这其中最难接受的当然是康熙,为了悼念太皇太后,剪掉了自己的辫子,穿上棉布麻衣,在慈宁宫旁结庐守孝。 当然,朝臣、后宫诸多劝阻,十二月的京城,泼盆水出去都能立马结上一层冰,住在这种四面透风的地方,万一生病了够呛。 但是,康熙心意已决,任凭旁人怎么劝说都不听。 “宜妃妹妹此事就拜托你了。” 说话的人是皇贵妃,为了皇太后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了不少,此时正拜托宜妃去劝说皇上。 “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得进去了。”郭宜说道,康熙的心性坚定,失去的还是最重要的亲人,哪里可能轻易被劝得动。 “妹妹尽力便可……”佟皇贵妃说着,咳嗽了两声。 “姐姐也要保重身体,您若是病了,嘉佑该如何?”郭宜规劝道,因着太皇太后的丧事,今年并没有除夕年宴,但是佟皇贵妃依旧忙得不行。 “我知道的,忙过这阵就好了。”佟皇贵妃说道,苍白的脸色,泛着青黑的眼圈,却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郭宜点点头,又聊了几句,才从皇贵妃的宫中离开了。 出了皇贵妃的宫中,她朝着慈宁宫而去,此时寒风依旧凛冽,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子,搭配着宫中的氛围,显得无比的萧瑟凋零。 慈宁宫这种氛围更甚,太皇太后病重和守灵的时候,她都有来过,但是都不如现在,连各处的奴才都少了些。 “宜妃过来了啊,坐一会。”康熙正在帐篷里面看书。 郭宜扫了一眼桌上的书,是一些医书,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太医院已经下了死亡通知,但是康熙还自行研究着医书。 她顺势坐在了康熙对面,这里凉飕飕的,与宫中年久失修的冷宫也没啥差,“这些书已经都看过了吗?” 康熙的目光从医书上挪开,将手中的医书抛回了桌上,“朕看了数遍,还是没有解决之法。” 郭宜知道他说是太皇太后的病情,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太皇太后已经七十五岁了,人老之后,身体器官逐步衰竭,这在现代医学上也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臣妾曾经听过一个暖心的说法。”郭宜说道。 “什么说法?” 郭宜想了一会,说道:“听说人去世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守护着在人间最为重要的人,若是见到有星辰璀璨闪烁,那便是天上的亲人在同自己打招呼。” “宜妃相信这个说法吗?”康熙反问道。 “臣妾自然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说与皇上听了。”郭宜当然不相信,她是孤儿,也没有亲人逝世,怎么会相信这种话,但是对于很多痛失亲人的人来说,这是很好的慰藉。 所以,或许是真的吧。 康熙微微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是吗?” 郭宜也跟着笑了笑,这种时候聪明人就应该不说话,信仰的事情哪里需要别人的回答呢,答案总是在自己的心中, 一阵并不尴尬的沉默之后,康熙说道:“宜妃不是来劝朕的吗?” “但是臣妾劝不动皇上的对吧?”郭宜前倾,狡黠地笑道。 “宜妃还没有劝,怎么就知道劝不动呢?”康熙反问道。 “为至亲之人伤心,乃是人之常情,臣妾才不会劝皇上呢,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保重自己的龙体,毕竟前朝后宫,乃至天下百姓还要仰仗着皇上呢。”郭宜叹息一声。 生离死别面前,九五之尊也不过是常人。 “朕年少之时,若非有老祖宗扶持,哪里会有朕的今日?”康熙说道,目光凝在一处,面露怀念。 郭宜没有说话,静静听康熙讲着往事,多数是他、顺治帝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情,顺治帝的叛逆、偏心,老祖宗的坚持、睿智,他的童年……比《孝庄秘史》可是要精彩多了。 消耗了一下午,虽然没有劝动康熙,但瞧着心情好了不少,郭宜离开时候,将自己的小手炉塞进了康熙的手中,“皇上保重龙体,若是病了,老祖宗该心疼了。” 康熙点点头,等到宜妃离开后,又出了好一会的神,忽然问道:“梁九功,今晚可有星辰?” 梁九功愣了一下,探出个头,朝上看了看,回头道:“有呢,今晚格外的亮。” 康熙起身,撩开厚重的门帘钻了出去,梁九功赶紧取了大氅给他披上。 康熙拉了拉肩上的大氅,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最近刮着北风,四处冷瑟瑟,但是天空却是格外的清澈与明亮,群星璀璨。 凝视着天上的星辰,康熙悲恸的情绪平复了些,忽然,西北群星之中,有一颗极为明亮的星辰闪烁了一下。 康熙忽然笑了笑,暖意从手中的暖炉流淌到自己心中。 若是见到有星辰璀璨闪烁,那便是天上的亲人在同自己打招呼。 —— 虽然是喜丧,但是宫中的气氛一时是好不了,连德妃产下一名阿哥,宫中都没有大肆庆祝,皇贵妃吩咐了内务府按照礼制备上了赏赐,等着内务府的人把东西放下,她就跟着一起离开了,除了一句“妹妹好生养着”,什么都没有留下。 康熙也去了永和宫,并未见德妃,只是去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逗弄了一会。 德妃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康熙,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皇上呢?” “皇上正在热孝,进来产房会冲撞到娘娘的。”青竹俯身小声说道,给德妃掖了掖被子。 不怕冲撞到刚出生的儿子,倒是担心冲撞了自己,想必是不想见到自己吧,德妃面如冷霜,“不要安慰本宫,皇上就是厌倦了而已。” “娘娘如今有了小阿哥,等出了月子,必定能复宠。”青竹继续劝道,“娘娘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以后再谋划出路。” “本宫知道,若是本宫如此就被打击到了,岂不是让那些人看了笑话?”德妃轻轻说着,生产之后,还有些虚弱,但是眼中却是凝聚着光,“皇上给十四取了名字吗?” “取了,皇上说咱们的十四阿哥叫做胤禵,寓意着他是有福之人。”青竹说道。 听到这个说法,德妃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对儿子总会尽心些。” 青竹没有接话,而是给德妃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让她舒服点。 “胤禛和胤祚呢?”德妃挨个问道。 “两位阿哥这两日下学之后,就会回宫看看十四阿哥,乳母说,他们俩都很喜欢十四阿哥。”青竹禀告道。 听闻这个消息,德妃的神情有一瞬间凝滞,瞧着不像是开心,也不像是难过,更像是纠结,“让乳母盯紧点……” 似乎察觉到自己这么说过分了,德妃又说道:“阿哥们总是毛手毛脚的,十四还太小了。” “奴婢知道了,这就同乳母说一声。”青竹似乎没有听到德妃的弦外之音,低着头应道。 德妃盯着她一会,才开口道:“林贵人这几日如何?得知本宫诞下麟儿,定然不服气吧。” “听说伺候的人碎了一整套瓷器,从内务府领了一套新的,今儿又碎了。”青竹说道,下面伺候的人要是这么笨手笨脚的,不知道挨了多少训斥和刑罚。 “宫中惯用的理由而已。”德妃低眉笑了笑,约莫是怀孕的原因,她一直有调养身体,如今也只是气色稍虚,笑起来还有几分温婉的感觉,“盯紧点,莫让她逮着机会,还有,她若是不乱说话,不用搭理她,若是不安分,尽早处理掉。” “奴婢已经派人盯着了,不过林贵人似乎没有这个胆子,只是嘴上说了好几次,没有下定决心。”青竹禀告道。 德妃早就意料到了这些,若是林贵人有这个胆子,当初也不会装疯卖傻,“再看看,必要时候,告诉她一部分真相。” 青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面露担忧,“若是这样,她只怕会恨上娘娘,更加不择手段。” 德妃轻笑,“就怕她不恨,恨才会有动作,有动作才会有机会。” 最好是一箭双雕的机会,或者,一网打尽的机会。 —— 四月,草长莺飞,落英缤纷,康熙终于上朝了,第一件事情便是给太皇太后上谥号,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简称孝庄文皇后,并且遵循孝庄文皇后的遗愿,并未与皇太极合葬,而是将慈宁宫东王殿五间迁至昌瑞山下,置放其棺椁。 看来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孝庄文皇后与皇太极的关系确实是很一般。 在郭宜看来,一切好似已经恢复了正常,因为孝庄文皇后去世被拖延的话本子一事,确切说,文人对话本子的反应伴随着科考传到了京城。 大街小巷都是讨论的声音,有振臂反对的,也有顺声赞同的,这架势可比当初王章和郑友明之间的讨论要激烈得多。 且愈演愈烈,最终反对那派寡不敌众,兵出险招,打算在皇宫前静坐,只是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就被拦下了。 而拦住他们的并非另一派,而是一群妇人女子,有来自善堂的,有京城中人,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 双方展开激烈的辩论,听说看热闹的人将整条街都堵了,还有人为了凑近点,甚至爬上了两边的屋顶。 “怎么?你娘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诋毁女子?”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说道。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年纪稍大,面相严谨的男子,板着脸,山羊胡子一翘一翘。 “此言有差,孔子主张‘仁者爱人也’,怎么会贬低女子?理解为恃宠而骄之人最为合适。”一位颇有气质的女子缓缓开口,语速不疾,条理清楚,“由此可见,你所学之事,肤浅鄙陋,借儒学之名,行肮脏之事。” “你……”那人气得不行。 “我如何?你如此评价女子,是不是因为你就是话本子中的那种人?”那女子继续说道,“三心二意、喜新厌旧、苛待夫人……” “胡说八道。”那人气得脸涨红,整个脑袋恨不得炸开,“我……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不然你为何对话本中女子毫无怜悯之心,还是说你所谓的公平道德只针对男子?”那女子说道。 那人被气得够呛,“都说,女子……” “无才便是德?”有个年龄稍长一点夫人接了话,“一派胡言,不就是讲道理失败归在女子之才能之上,瞧着你有才但思想偏激,可对得起你所学之才识?” “想来是配不上的,满腔学识却是让满口歪理,歪曲儒学,维护自己的利益,堪称伪君子。”年轻的女子说道,哼笑一声,一边摇头,一边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提到儒学,议论声轰地一下子闹腾起。 可怜这男人半辈子之乎者也,所学所见成就了今日的仁义道德,如今面临着千夫所指的局面,一股子气从胸口腾起,冲上了头,头晕眼花之后,一口血喷出,瘫倒在地。 这场纷争以赞同方暂时获胜结束,郑友明看到两个女子结伴离开,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在手中砸着。 他可以肯定这件事跟刚刚辩论最激烈的两个人脱不开关系,来京城的这一路,他打听过了,很多地方都有同话本子相关的讨论,其中伴随着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曝光在百姓的眼中,而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是反对话本子的一方。 就好像……好像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些事情一般。 今日之事也是如此,他刚刚听到周围的人说准备去皇宫门口静坐反抗,半道之上恰好就被拦住了,恰好拦住的人就如此能言善辩。 这种巧合发生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种种迹象表明,更像是一场阴谋。 郑友明正在路上走着,听到身边两人正在讨论刚刚之事,一人赞同一人反对,正辩论得不可开交。 他淡淡笑了笑,这种纷争恐怕会一直持续下去,他无法想象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不过……撕破伪君子的面具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皇宫之中,郭宜带着胤禌去贵妃宫中串门,顺便听听事情的进展。 “你这法子好,现在再有人大张旗鼓反对,先考虑一番自己是否品德有愧再开口。”钮祜禄氏说道,让人端上来一份牛乳糕,逗弄着胤禌。 胤禌长大了些,如今正是喜欢吃东西的时候,瞧见了牛乳糕,眼神都直了,目光跟着钮祜禄氏的手移动,逗得钮祜禄氏哈哈笑着。 “我想着,若是讲道理,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要是套麻袋打一顿,这些人怕是越挫越勇,演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戏码,反倒是衬得他们更高大。”郭宜说道,这些读书人最爱惜自己的名声,倒是想让人看看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若是符合,倒也是无懈可击,若是不符合,那就别怪她们无情了。 “你说得有道理。”钮祜禄氏瞧着胤禌先看了宜妃一眼,宜妃点头之后,才从自己手中接过牛乳糕喂进嘴里,慢慢嚼着,她道,“你把他教得很好。” 郭宜笑了笑,正如她一开始所想,她的儿子可以不优秀不出色,但是不能是个人品败坏的人。 “对了,新出了几个话本子。”钮祜禄氏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几本书放在案桌上。 郭宜惊了,康熙还没有同意呢,贵妃竟然阳奉阴违? “这可不是我写的。” 郭宜正准备问是谁,钮祜禄氏催促道:“你先看看。” 郭宜翻开了最上面一本,书里讲述一个女子突然发现自己丈夫二婚娶了富家小姐,女子同富家小姐联手在公堂之上揭穿渣男的面目,秉公执法的县令判了和离,渣男一无所有,女子在富家小姐的帮助下重新开始生活,简直堪称完美结局。 她又随便翻了几个,都是这种类型的故事。 放下了话本子,郭宜试探地问道:“该不会就是这几次的事件吧?” “聪明。”钮祜禄氏笑着说道,她对宜妃能猜到这个答案并不惊讶,“现在该说说写这些话本子的人了。” 郭宜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瞪大,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钮祜禄氏说道,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不错,就是善堂的女子做的,落难的官家小姐、被休弃的秀才女儿……我听荣妃提过一嘴,便派人以无心居士的名义接近了她们,邀请她们一起写出这些故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除了无心居士,恐怕还有有心居士了。”郭宜笑道,这也是个好主意,钮祜禄氏的身份限制太多,尤其是现在康熙知道了,林贵人还在盯着宫中,行错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钮祜禄氏轻笑一声,原先写话本子的时候是犹豫的,是孤独的,好像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这么想,但是如今证明有人同行,莫名地有种暖意。 “我派人联系了新的书商,隐蔽性更高,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她们的踪迹。”钮祜禄氏说道。 “您可真是考虑周全。”郭宜说道,要保护好这些作者,万一被什么激进的人知道了真实信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那才真是追悔莫及。 钮祜禄氏抬眼看着她,“所以你加入吗?” ? 郭宜愣了一下,才想清楚钮祜禄氏是邀请自己入股,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但是很快她就点了点头。 无论钮祜禄氏是为了拉她下水多一重保证,还是真的想让她一起赚钱,她都会答应,反正她不会背刺钮祜禄氏,是什么样的原因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不过钮祜禄氏的身份不一样了,从作者变成了出版社老板,堪称质的飞跃,连带着郭宜也成了股东。 而且钮祜禄氏的书铺名字叫做“无才”,取自“女子无才便是德”,专门出售与无心居士故事主题一致的话本,简直将嘲讽一事行到极致。 不止如此,书铺还对外接收投稿,将话本改编成戏曲,很快就名声大噪,无论是学识渊博之人,还是目不识丁之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一间书铺专门售卖为女子正名的话本。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走狗屠夫,都看过一二,尤其受女子欢迎,简直堪称清代版的“绿江”。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郭宜只知道关于女权思想的觉醒之路没有被掐断,除了她,还有像钮祜禄氏、春桂、四娘、陈嫂子等等些人有意或者无意在奋斗着,这样就足够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将一往而不回首。 241. 咸腥味儿 一更 若说这后宫之中,哪个宫最出风头,必定是翊坤宫无疑了,原先宜妃得圣宠,皇上常常去翊坤宫,现在宜妃的儿子受宠,皇上也常常去翊坤宫。 尤其是孝庄文皇后去世之后,皇上对后宫淡了不少,若是有空闲,便会去宜妃宫中坐一坐,再不济去皇贵妃和贵妃宫中留宿,荣妃宫中每个月循着惯例去一次。 因着大阿哥处处与太子掐尖,屡次惹出些麻烦,让康熙心中有几分不满,连带着惠妃也一并遭了冷落。 至于德妃,皇上倒是偶尔去看看胤禵,逗逗孩子,却从不曾留宿。 对比起来,其他新进宫的妃嫔莫说被翻牌子了,连见上皇上一面都很困难。 这倒不是康熙突然转性,只是忽然失去了孝庄文皇后这么一个亲人,心中难免伤感,屡屡思及旧事,对这些陪伴自己时间更为长久的人自然多了些眷念。 而对于郭宜来说,就算所有人把醋缸摆在翊坤宫外面,她也不会觉得自己过了。 刚刚穿过来之时,她还有几分收敛的态度,如今算是明白了,只要家中不造反,只要儿子不忤逆,那她这辈子算是安稳了,更别提现在还攀上了皇贵妃和贵妃两条金大腿。 她已经可以开始幻想自己出宫之后,每日出个门,逛个街,吃个东西,听个话本子……啧啧,完美的退休生活,简直就是“游戏人间”的完美写照。 所以听到有人在御花园议论自己的时候,她全然当作没听到,只是微微提高了说话声,那边的人立马闭嘴了。 郭宜快乐极了,最喜欢这种“你讨厌我但是又干不掉我”的场景了,真是爽歪歪啊。 “娘娘,皇太后请您去给宫中一叙。”来请人是皇太后宫中齐嬷嬷。 郭宜愣了一下,已经好久没有接收到来自皇太后的召唤了,“皇额娘有何事吩咐?” “太后娘娘有件事想同皇上和您商量。”齐嬷嬷说道。 郭宜更为好奇,也更加迷茫,若是什么要事,皇太后只管同皇上商量,叫上她干吗? 到了皇太后的宫中,康熙已经在场,与皇太后相对而坐,只是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啊,人间修罗场!就问她现在转身装病离开还来得及吗? 啊哈,两位大佬同时盯着她,看来是来不及了,郭宜讪讪一笑,“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宜妃坐吧。”皇太后率先开口。 郭宜坐了下来,“臣妾多谢皇额娘。” 这种场合多说多错,还闭嘴吧,大佬不开口,坚决不多嘴。 “宜妃,朕有一事问你,你觉得皇宫怎么样?”康熙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可真是…… “皇上怎么问起臣妾这个?”郭宜试图找出的更多的信息,来确定自己的回答。 “无须顾忌,直说便可。”康熙避而不答。 狗男人,总觉得这个是坑。 郭宜将目光投向皇太后,目露可怜。 “你啊,别为难宜妃。”皇太后笑着说道,“老祖宗走了,我便想去五台山一趟,皇帝不同意,说山高路远。” 这么一说,郭宜就懂了,什么皇宫怎么样,都是伪命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双方都想让她说服对方,这哪里是人间修罗场,根本就是地狱再现。 “宜妃怎么看?”康熙再次问到这个问题。 郭宜在心中暗骂一声,这简直就是送命题,“皇上担忧皇额娘……” 皇太后的脸色暗了暗。 郭宜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实话,又有多少人真的喜欢困在这里呢,“不如陪着皇额娘去丰泽园住上一段时间吧?” “丰泽园倒也不错。”皇太后赶紧说道,生怕康熙再次拒绝。 “丰泽园……”康熙念叨着。 “臣妾瞧着宫中的姐妹最近都张罗着放纸鸢,想来丰泽园风光也不错。”郭宜说道,又看向皇太后,“五台山确实远了些,您去这么远的地方,不止皇上会心中挂念,胤祺也会想您的,若是在丰泽园,胤祺每次出宫还可以见到您呢。” 不得不说,胤祺是皇太后的软肋,提到了他,皇太后神色松动了。 “也可以去田庄、善堂这些地方转转,散散心。”郭宜提醒道,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关系匪浅,相伴多年,陡然失去,心中悲伤难受乃是人之常情,居于这围墙高筑的宫中,睹物思人,心绪难安。 康熙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要亲自送皇太后过去。 “那臣妾也同胤祺说一声,今晚过来您这边,陪您说说话。”郭宜说道,吩咐了身边的堇姑姑一声。 从皇太后宫中出来,郭宜走在康熙的身边。 康熙深吸一口气,叹气道:“朕知道皇太后在宫中待得烦闷,只是朕无法承受失去一位至亲之人的痛苦。” “臣妾理解,若是可以,皇上也应该去的。”郭宜真心实意地说道。 “老祖宗去世的时候,嘱咐朕‘勉自节哀,以万几为重’,朕又岂敢弃朝政于不顾?”康熙背着手慢慢走着。 作为一个皇帝,从来没有私事,私事也是国事。 “皇上勤政,实属辛苦。”郭宜说道。 康熙叹气之后便不再说话,郭宜干脆也闭了嘴,她对失去至亲的康熙有几分同情,但是还没有失智到喋喋不休。 皇太后的行程定在了三天之后,可谓是十分仓促了,可见急促,是康熙带着胤祺亲自将人送到了丰泽园。 待了三日,康熙和胤祺才返程。 “玛嬷如何了?”郭宜问道。 “玛嬷很开心,她还养着小灰呢。”胤祺喝了一杯水。 “小灰?” “上次去丰泽园养的那只羊。”胤祺说道。 好吧,他们这后宫离不开羊了,郭宜又问道:“你最近还去田庄吗?” “不去了,今年稻田的试验田在黑龙江和广东两处,分别由李大人和那克出负责,洋芋和番薯的试验也交由其他人,曹大人总管所有,前些时候,汗阿玛让他做了户部侍郎。”胤祺一口气说了不少的事情。 郭宜点点头,“那你做什么呢?” “儿臣要做的可多呢,要看他们的记录,为试验提供研究的方向。”胤祺说道,“还要更新农作物种植的技巧,对了,今年已经出了第二版哦。” 郭宜从胤祺的手中接过小册子,果然比之前那本厚实了多,“干得不错哦。” 得到额娘夸奖,胤祺得意洋洋地笑着。 郭宜摸摸儿子的脑袋,几年过去,胤祺已经是小小少年,用她小时候听过的方言来形容——抽条,已经不是最开始碰到的软萌小可爱了。 “额娘,儿臣有个请求。”胤祺迟疑了一会说道。 “什么请求?”郭宜偏头问去。 “儿臣想要春桂姑姑。”胤祺迟疑道,面露犹豫。 郭宜震惊脸,儿子你还太小了吧,还是未成年,不对,还是儿童,这都不是早熟的事情,这是催熟了。 “额娘不愿意吗?” “你要春桂干什么?”郭宜很快收起了自己不纯洁的思想,正色问道。 “儿臣想将她调到儿臣身边,专门帮儿臣整理植物记录。”胤祺说道。 果然是自己污了,看了太多关于教导宫女的言情小说,一下子就想歪了。 原本就是要将春桂安排到胤祺身边伺候的,结果中间有了李正敏这一出,兜兜转转,最后还落在了这个结果上。 “你同春桂姑姑说过吗?”郭宜问道。 “还没呢,儿臣想先求得额娘的准许。”胤祺说道。 “你去问问春桂,她若是愿意,本宫自然是允许的。”郭宜说道,春桂主要的事情还是同胤祺的农业种植有关,调到胤祺的身边并非一件坏事。 “儿臣多谢额娘,等儿臣问过春桂姑姑了,再同额娘回话。”胤祺说道。 郭宜点点头,如今儿子的农业种植大业已经步入正轨,研究人员、管理人员、助理一站式服务到位,农业研究所算是有模有样的。 “今儿就在翊坤宫用晚膳吧,额娘让胤祐也回来。”郭宜说道。 “多谢额娘,儿臣带了点东西回来。”胤祺犹犹豫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什么东西?”若是旁的,早就开始炫耀了,这般纠结,想必非是凡品。 “在后殿呢。”胤祺犹豫着,忽然说道,“要不还是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更加激起了郭宜的好奇心,到底谁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欲言又止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当那股子咸腥的味道飘进她的鼻腔里面——咸腥味。 郭宜顿住脚步,瞧见了许多好产品,海带、紫菜、海米…… “我就说额娘不会喜欢嘛。”胤祺小声嘀咕道,天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么忍着回来的。 瞧着儿子失落的神色,郭宜心中一软,忍不住说道:“我喜欢的,就是味儿太冲了,说不定很好吃呢。” 胤祺眼神一亮,“真的吗?” “真的。”郭宜说着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假话,一阵风吹过,咸腥味儿越发的浓郁了,我恨我自己!!! “那可太好了。”胤祺说道。 “不如今晚咱们就吃了吧。”郭宜说道,对着堇姑姑挥挥手,让她赶紧把东西送远点,这可真是可怕极了。 “好啊,儿臣听曹大人说京城之中最近挺流行这些吃食的,故而带回来让额娘尝尝鲜。”胤祺说道,曹大人把东西吹得天花乱坠,结果他拿到东西的时候,整个人懵逼,但瞧着曹大人真挚的眼神,他还是将东西带回了宫。 好在额娘并没有嫌弃。 实际上已经嫌弃得不行的郭宜…… 咸鱼很快送到了御膳房,就是这一路上熏到了不少人,纷纷揣测宜妃又得了什么东西,只是这次并未惹得人羡慕,反倒是遭了嫌弃,因为味儿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失去探究的。 康熙和胤祺一同回宫,自然知道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说实话,虽然这味道确实有几分,但是康熙心中还存着几分好奇,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何种滋味。 于是,等到傍晚时分,他又摆驾了翊坤宫。 242. 吃瓜 一更 翊坤宫内,今晚的重头戏是海鲜。 宫廷膳食也有海鲜,多是鱼翅、海参、蛏干等珍贵的干货,胤祺带回来的则是普通的海带、海米这些平价的东西,处理的流程并不像贡品那般精细,所以气味更甚。 御膳房拿到了翊坤宫送过去的东西,又取了一些其他的海产搭配着。 海蝘蒸蛋,吃起来同虾米一样,常用来蒸蛋,胤禟小时候吃过不少,现在也未曾吃腻。 郭宜很喜欢的一道菜叫做“玉白天下”,用干贝同白菜心做出来,做法不知道,但是味道好极了,白菜甘甜,干贝鲜美,相互映衬,极为出彩。 今日除了这些往日吃过的菜肴,还加了一道火焙小鱼干、淡菜冬瓜汤、凉拌海带芽这些带有家常味道的小菜。 老规矩,郭宜刚刚拿起筷子,康熙就迈步走了进来,“宜妃正在用膳,倒是巧了,朕便一起吧。” 郭宜才不相信其中的巧合呢,若不是想来吃饭,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毕竟某人可是和胤祺一起回来的。 行过礼之后,众人重新坐下来,如今都长大了些,除了胤禌还小,单独吃东西,大家都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郭宜道:“这些是胤祺从宫外带回来的东西,虽不及内务府采办的精致,但胜在一番心意,皇上尝尝看。” 康熙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火焙鱼,尝了尝,酥脆和鲜味裹挟着粗糙的腥味,初尝之下,觉得味道不够精致,但是回味余韵却是绵长,让人的筷子总忍不住想转向盘中。 海带苗脆嫩爽口,淡菜冬瓜汤鲜美……样样都可口。 尝过一圈之后,康熙将筷子放下来,“先前听了你的农业扶持计划,朕让各处拟出了当地特产,挑选出了一批能够长期运输的东西,这几样都在其中。” 郭宜也跟着放了筷子,“皇上施行了?” “嗯,看起来效果不错,曹寅昨日同朕汇报,说京城中人对于这些东西还挺稀罕的。”康熙说道。 “那当然,物以稀为贵呢。”郭宜笑着说道,转念一想,说道,“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回头朕让内务府送个单子过来,你瞧着有什么喜欢的挑选一一吧。”康熙心思通透,知道宜妃弦外之音。 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不错,郭宜露出一个娇憨的诚挚笑容,“臣妾多谢皇上。” 用过膳,郭宜吩咐晋福将胤祺和胤祐送回阿哥所,康熙留在翊坤宫,慢慢喝着茶。 郭宜也抿了一口茉莉清茶,茉莉花的清香盈口,很快将海鲜的味道压了下去。 “今年上半年的税收要结束了。”康熙忽然开口道。 嗯?郭宜抬了头,哦,对了,今年添丁免赋,“瞧着皇上的表情,还不错?” 康熙将盖碗放下,“的确是不错。” 海图一事之后,他派李光地去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些八旗子弟不只是圈地,还圈人。 土地被强占之后,这些人流离失所,没有收入来源,根本没有办法完成每年的税收任务,添丁也不敢去衙门报户口。 黑户、流民为了生存,再被海图这样的人以低价买去,世代成为奴才,至于一个奴才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所以,今年年初开始执行赋税政策后,前三个月里面,每个衙门都涌入了大量的黑户,管理户籍这块的人几乎忙得脚不离地,根据户部的初步统计,全国人口翻了三倍。 康熙一时间门都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不惊讶,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一件,不少地方的百姓自发地为康熙建立生祠。 自打入关以后,满汉两族的关系紧张,尤其是前期的政治政策完全倾向于满洲贵族,但是添丁免赋这个政策一出,竟然真的改善了,果然宜妃说百姓对于给自己带来实惠的人会心生好感是真的。 思绪回转,康熙说道:“而且,不少地区尝试种植别的作物,除了极个别地区,大多数百姓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同样地,赈灾的支出也减少了,最重要的是不会大幅度影响今年的税收。 “吃不完的番薯和洋芋可以卖出去,一些地方的税收比往年容易些。”康熙说道,收入五两银子时候,拿出一两半的银子交税,十分艰难,当收入是十两、一十两的时候,就容易些了。 而作为扶持农业的农产品流通计划,将会继洋芋和番薯之后,带来新一轮的机会。 “以后只会更容易。”郭宜说道。 康熙点点头,上半年所有税收已经超过前年全年,若是时间门往前推上几年,他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证明自己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尤其贸易往来,带来的收益让人惊叹,最明显的就是户部不再动不动哭穷了。 果然百姓的钱袋子饱满了,国库才能富足。 对比康熙对各种数据的了解,郭宜更为直观的感受是饭桌上的食物更为丰富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出现在了后宫的桌上。 还有各地呈上来的贡品也种类多样,光新出的瓷器都有十来种,更别提海上贸易带来丰富多样的商品。 垂垂朽已的封建主义在最后的时光中忽然枯木逢春,萌生出小小的生机,给这国家、这朝代、这百姓带来了一丝机会。 —— 北方的春季时间门很长,但再长的季节也终有离去的时候,紧缀在百花齐绽春天之后的是夏天,干燥炎热,好在翊坤宫中能够用冰,没有空调凉快,还是有几分凉爽。 郭宜轻轻摇着扇子,盯着胤禟和胤禌玩耍,胤禌又长大了一岁,展现出与几位哥哥完全不同的特性。 若是胤祺纯良,胤祐乖巧,胤禟机警,那么胤禌就是腹黑,他大多数时候很安静,哥哥说玩什么就玩什么,要是碰到自己不想玩的,他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哥哥,直到哥哥给他换个玩具。 “臣妾瞧着胤禌这性子有几分像皇上。”郭宜说道,用小刀割了一小枝冰镇葡萄,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让堇姑姑给孩子们拿过去。 这葡萄是贡品,内务府提了一嘴名字,郭宜没记住,只知道是什么特殊的品种,没有葡萄籽,皮薄肉厚味甜。 几个孩子都很喜欢,每次内务府送过来,郭宜都会给胤祺和胤祐送过去一些。 胤禟一看到葡萄,眼睛都亮了,先用一边的奴才手中接过湿帕子,给弟弟的手擦干净,又给自己擦擦手,才从小碟子摘下一颗,喂到胤禌的嘴边。 胤禌早就等得急了,一手扶着哥哥的膝头,脑袋已经伸了过去,嘴巴张大,“啊——” “只能吃一小口哦。”胤禟捏着葡萄,只让弟弟咬了一半,额娘说过了,弟弟还小,要是一口咽下,说不定会噎着,所以只能让咬一小口。 先让弟弟吃了两颗后,胤禟才往自己嘴里喂了一把。 对,就是一把。 “胤禌还是安静些比较好。”康熙看了胤禟一眼,突然感慨道。 郭宜瞧到康熙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看来康熙对胤禟是十分头疼啊…… “皇上,皇上,湖广地区急奏。”梁九功忽然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神色焦急。 “何事?”康熙问道,也察觉出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湖广督标裁兵夏逢龙作乱,盘踞武昌……” 梁九功才说了个开头,康熙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边走边说。” “嗻。”梁九功跟在康熙的身后,继续说道,“巡抚柯永升投井而亡,布政史叶映榴痛骂反贼之后,被迫自刎。” 这件事的源头在于裁湖广总督缺并裁标兵,经过康熙反复考虑和商讨,于今夏施行,没想到夏逢龙趁机联合其他的士兵聚众闹腾,索要饷粮,数次与巡抚发生冲突。 如今,闹成这种局面。 “召兵部尚书纪尔他布、振武将军瓦岱,还有明珠,来乾清宫议事。”康熙说道,四海升平的感觉太好了,总是让人忘记潜伏在其中的危机。 然而,这只是开始。 七月底的时候,蒙古部落来报,噶尔丹侵犯边境。 康熙敏锐察觉出其中的巧合,前后时机太近了,不过,夏逢龙是只小虾米,而噶尔丹还有些距离,所以康熙只是让瓦岱领军平复湖广地区的叛乱,接着让彭春等人开赴归化一带,驻守防边。 连康熙都觉得距离远,后宫更甚,只是最开始提了几句,后面便没人关注了,毕竟距离实在是太远,对后宫的歌舞升平影响并不大。 与其关心什么时候能够收复湖广地区,她们更乐意讨论今夏衣裳的款式,或者后宫的风言风语。 当然,最近被讨论最多还是林贵人和德妃,自打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每每两人碰上,针锋相对。 郭宜也不知道德妃与林贵人倒是闹了什么矛盾,从两人的对话猜到了与子嗣有关系,但是这也不妨碍她万分愉快地吃瓜。 可惜,这瓜很快就吃到了自己身上,因为胤祚和胤禟同时病了。 243. 胤禟中毒 一更 胤禟:让禟禟瞅瞅,看谁来偷我额娘的钱袋子,哼哼……两母子一路上慢慢聊着便到了皇太后的宫里,郭宜先给皇太后请了安,皇太后神色淡淡,看向胤祺的时候,却是笑容满面,神色慈祥,“小五去哪里玩了呀?” “刚去御花园,就被额娘抱回来了。”胤祺老实巴交地说道,言语之间还有些气闷。 皇太后被逗乐了,点了点乖孙的额头,“你还气上了?” “孙儿不敢。”胤祺赶紧说道。 “臣妾见胤祺跑了一身汗,用斗篷包着回来的,最好还是换身衣服。”郭宜见皇太后的目光望了过来,小孩子最容易着凉了,还是得注意些。 “辛苦你了。”皇太后招来胤祺的乳母,让她带着胤祺下去,复又对宜妃说道。 郭宜很想说亲儿子哪里谈得上辛苦,但这话她不能说,只道:“臣妾惶恐。” 见皇太后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郭宜赶紧提出了告辞,生怕皇太后哪里不高兴的。 宜妃告辞后,皇太后对着崔嬷嬷道:“等胤祺收拾好了,让乳母问一下御花园的事情。” 洗完澡之后,乳母一边给胤祺穿衣服一边问着御花园的事情。 在所有的皇子里面,胤祺乖巧听话的,听到问起此事,便老老实实回答了,“额娘说要来找我玩。” 乳母心中“咯噔一下”,宜妃娘娘真的这么说? “额娘说我不该偷偷溜走,这样你们都会被罚的,玛嬷也会担心的。”胤祺有些羞愧,双手扯着衣角,“她说我要是想玩,应该和玛嬷说,或者她来找我玩,不能偷偷溜走。” 乳母的这口气总算是松了出来,她真怕宜妃娘娘突然脑子不清醒,诱导胤祺有的没的,这可是犯了皇太后的大忌。 如今听闻她只是教导胤祺,也算是好心一片,尤其是关注到他们伺候的人也可能会被罚,心中对宜妃顿时有些好感。 “嬷嬷,你被罚了吗?都是胤祺不好。”胤祺又说道。 “没有,都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乳母赶紧说道,罚个月俸算什么呢,万一五阿哥出什么事情,他们这群人恐怕都留不得,皇太后估摸也是觉得胤祺年纪大了,已经开始记事,不好随随便便换人,这才饶了他们一命。 胤祺又细声细气地安慰了几句,乳母心中一片安慰,尤其是胤祺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再偷偷溜出去,这让她很是放心。 去给皇太后回话的时候,乳母也一五一十地说了,着重提到宜妃担心皇太后着急这些,听闻此话,皇太后的表情有几分松动。 见着此,乳母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背后已经濡湿了一片。 崔嬷嬷自然又是好一番敲打,乳母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犯下如此错误,这才得了皇太后的令退下。 郭宜回了自己的寝宫,便开始琢磨去陪胤祺玩耍的事情,她这个人对于小孩子的承诺一定要实现。 小时候,郭宜养过一只小黑狗,她很喜欢它,后来丢了,妈妈也答应再养一条小狗,隔了好几个月,郭宜一再追问,妈妈始终只是说会养,却不说什么时候。 被郭宜问烦了,便吼道:是你亲妈重要还是狗重要? 这个问题郭宜没有回答,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直到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住处,也不想养狗了。 有人说,好的童年治愈一生,坏的童年一生治愈,。 从此郭宜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承诺必定实现,那些对她许下诺言却又未曾做到的人,消磨了一次次期待之后,便拉入了黑名单。 也有人说她小题大做,却不曾知道,在每次承诺失效的时候,她都反复体验着幼时的失望、惶恐不安,内心的期待一次次被践踏。 所以这次她必定不会失约,要和胤祺玩,能玩点什么呢? 最好的是玩具,这样不需要到处跑,这个时候流汗再吹风很容易感冒的,但是她估计布偶、木质弓箭之类胤祺也玩腻了,要想想新办法,于是她开始仔细回忆了一下现代的小朋友的玩具。 奥特曼模型、玩具枪、变形金刚、洋娃娃、手机……天要灭我。 最后,郭宜想到了积木和拼图这两样,描了个花样子让兰心送到内务府看能不能做出来,还特意嘱咐了一句,毛刺一定要打磨得干干净净。 花样子对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就是学漫画的,用板绘之前,彩铅、国彩都是学过的。 内务府的效率果然是高,很快就送来了成品,尤其是拼图上面的花纹和郭宜画出来的一模一样。 兰心看过一眼便笑道:“您也不怕五阿哥看出来恼了您?” 郭宜拈起一块拼图笑着,满不在乎道:“想要恼了我,恐怕要先拼出来才行。” 这倒也是实话。 兰心帮着把积木也检查过了一遍,免得哪里出现问题。 检查完之后,郭宜便带着两样新玩具前去皇太后宫中请安。 皇太后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这几日胤祺总是盼着你来,倒是母子情深。” 闻得这话,殿内的人呼吸顿时一滞,跟着宜妃一起过来的兰心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 只听得宜妃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是母子连心,纯粹就是有个模样新的人能陪他玩而已,不然也不会偷偷溜出去了。” “这倒也是。”皇太后笑道。 四两拨千斤,这个坎总算过去了,郭宜在心里小小地呼出一口气,“皇额娘,臣妾今儿带了个好东西给胤祺。” 兰心赶紧将东西呈上前,崔嬷嬷原本要接的手顿了顿,忍住笑接过来,递到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也不怕小五记恨。” 语气之间多了一丝亲昵。 郭宜赶紧顺着竿子往上爬,“他偷偷溜出去,肯定把皇额娘给吓着了,得让他长长记性,再说了,这还不得拼出去,他才知道上面是什么。” “你倒是挺会的,崔嬷嬷让乳母把小五带过来。”皇太后吩咐道。 “皇额娘,您赶紧把那图案打乱,切不可让他看出是什么图。”郭宜赶紧说道,这幅图图案十分简单,若是让胤祺看见,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拼出来,这哪里还有意思呢。 皇太后笑着将木框之中的拼图打乱,她也很想知道小五拼出来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乳母牵着胤祺过来,小小的人儿穿得工工整整,还未进门就看到了郭宜,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的小兴奋完全压不住,不过还是先规规矩矩地走过来行礼,“见过玛嬷,见过额娘。” “来看看,你额娘送给你的礼物。”皇太后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托盘。 “谢谢额娘。”胤祺先道了谢,这才凑近去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看到了一堆的木头片子,这…… “让你额娘给你解释。”皇太后笑着说道,小五这懵懂的表情极大的愉悦到了她,她很少见到小五这么丰富的表情,一想到为何心中难免多了几分不舒服。 好在她心态在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练出来了,她与先帝关系不睦,先帝偏宠董鄂妃,又因昭圣皇太后侍疾之事,先帝一度要废后。 她自己心里清楚,侍疾只是一个借口,先帝早就对她心存不满,借机发作而已,可那又怎样,现在最后的赢家还不是她。 如今,即便因为胤祺的欢喜对宜妃有几分成见,她也并不会显露出来。 郭宜没想那么深刻,接过木盘之后,便耐心细致地和胤祺介绍拼图以及拼图的玩法,“这个上面有额娘送给你的惊喜,你和玛嬷一起拼好不好?” 得到一个新礼物的胤祺已经开心地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额娘,现在可以玩吗?” “晚点玩这个好吗?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要看看吗?”郭宜温声问道。 “要要要。”胤祺一听说还有其他的玩具,靠得更近了,想要知道额娘把东西藏到哪里了。 “不在额娘这里哦。”郭宜笑眯眯地让胤祺靠进怀里,“兰心。” 兰心立即招了内侍,送进来一个小箱子,箱子长约一尺半,宽高都是一尺,箱子上面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额娘,这是送给我的吗?”胤祺夸张地说道,眼睛发亮,盯着郭宜,那模样好似在说“你赶紧说是啊是啊”。 “是啊是啊。”郭宜从善如流,果然看到胤祺裂开嘴笑了,白皙的小脸蛋上全是兴奋。 “这是钥匙,去打开来看看。”郭宜递给他一个锦囊,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自己开锁。 胤祺下意识地看向了皇太后,等待她的首肯。 看到小五并没没有有了额娘就忘了玛嬷,皇太后的心里好受了些,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他这才快步走到箱子面前,慢慢打开了锁。 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胤祺有些不可置信,他伸手摸了摸,货真架实的一块块木头。 所以他额娘是送了他一堆木头片子之后,又送了他一堆木头吗? 他一脸茫然地转头望向郭宜,“额娘……” 郭宜说完,对着康熙眨了眨眼睛,在烦躁之中看到这抹俏皮的神色,康熙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是他又不能在众人表露出来,只得绷着脸说道:“你想朕怎么做?” 244. 金芝花 一更 “带她上来。”康熙对着梁九功说道。 梁九功嗻了一声,赶紧去安排。 “皇上,嫔妾还是觉得知道金芝花的人嫌疑最大,毕竟咱们常人哪能想到这种弯弯绕绕的法子。”林贵人说道,目光止不住朝着德妃那处瞥去。 德妃还是乌雅氏的时候,就懂些医理,不然也不会在她的补品上动手。 德妃恨不得翻个白眼,你直接报我名字得了。 “林贵人是意有所指啊。”皇贵妃适时开口道。 “皇贵妃明鉴,嫔妾听说……德妃懂些医理……”林贵人小声嘀咕道。 “荒谬,胤祚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岂会对他不利?”德妃呵斥道,面露惊诧,又转向康熙,委委屈屈,“皇上,臣妾断不会……” “八阿哥不是您儿子啊。”林贵人继续小声道。 德妃……你可真会说…… 想到德妃的前科,康熙也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德妃一眼,他倒是不相信德妃会对胤祚不利,但是对胤禟就不一定了。 德妃与宜妃向来不和,宜妃现在整日窝在翊坤宫,不过几个阿哥倒是出挑的,连混小子胤禟现在已经“改邪归正”。 所以,会不会是德妃想对胤禟下手没想到连累了胤祚呢? 德妃心中咯噔一下,忙道:“皇上,臣妾怎会这样做呢,臣妾是真心关心胤祚,怎么……怎敢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德妃面露凄然,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恨不得字字泣血。 在场之中,只有康熙神色微微动容,其他的人都冷眼旁观,并未被打动半分,不过德妃本意就是打动康熙。 “宜妃怎么看?”康熙侧头问道。 郭宜……她能怎么看,她能说自己觉得他的两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臣妾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是如何的,胤禟也好,胤祚也罢,都是无辜的,今日是他们,明日又会是哪个阿哥呢?”郭宜说道,这事儿无论是谁做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宜妃妹妹所言有道理,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看证据。”钮祜禄氏说道,她其实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在这个位置上,只能坐在这里。 康熙点点头。 “那……不如德妃为大家说说金芝花是什么,嫔妾对这个东西可是一无所知呢。”林贵人面露迟疑,好像在担心自己的提议不合适。 康熙倒是知道金芝花是什么,一出事,他就问过了,不过其他人…… “臣妾倒是未曾听说过这个东西,是什么剧毒药吗?”皇贵妃怎么会错过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郭宜跟着说道:“不如德妃为大家解惑吧,看看这闹腾得合宫不得安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见康熙的目光扫了过来,德妃不得不开口道:“金芝花,是金芝树上的一种花,味苦,性寒,对心力衰竭、跌打损伤等有一些的疗效,不过用量过多便会中毒,轻则呕吐、腹泻,重则身体衰竭、死亡。” “德妃姐姐知道的可真多。”林贵人说道,“不像嫔妾,只会些无用诗书。” 这哀怨的语气,这造作的遣词,妥妥的绿茶本绿了。 德妃瞧了林贵人一眼,可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好在一直防着在呢,“你若是问起旁的不一定知道了,金芝花却是本宫同你提到过的,不过林贵人可能没有记住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同你说过的,你也知道。 林贵人面露疑惑,似乎在回想是不是有这件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 “皇上,人带过来了。”梁九功进门禀告道,身后正跟着一个宫女。 那宫女进门后便跪地磕头,“奴婢莹兰叩见皇上。” 郭宜瞧了一下,未用过刑,就这么招了,要不就是背刺了主人一刀,要不就是在陷害林贵人,鉴于林贵人对桔惢的态度,身边伺候的人很难对她忠心耿耿吧。 所以,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大。 “说,是不是你在陷害本宫?”一见到莹兰,林贵人就愤恨道,咬牙切齿。 莹兰瑟缩了一下,摇摇头,小声怯怯地说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小主确实让奴婢从宫外带进来金芝花。” “有金芝花就会对阿哥们下毒吗?”林贵人反问道。 “但是……但是小主时常……时常诅咒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说宜妃娘娘当初不愿意让您住进翊坤宫,才让您在储秀宫宫妃手中受了那么多委屈。”莹兰的头扎得更低了,若是眼前有一堆沙子,她恐怕要立马埋进去。 对于林贵人会在背地里逼逼叨叨自己,郭宜是一点都不惊讶,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至于德妃,则是双眼圆瞪,嘴巴微张,似乎对于林贵人会私下这么对自己完全不相信,“林贵人……林贵人……你……” “奴婢句句属实,若是皇上不相信可让小桃前来对峙,或者宫中其他的姐妹,都可以证明奴婢所言属实。”莹兰的声音颤颤巍巍,“之前德妃娘娘和小主交好,给过小主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说是……” “说是什么?”康熙问道。 “说是可能诞下皇子……” 要不是场面过于安静,几乎听不到莹兰的声音。 这要是真的,整个后宫的女人都要疯狂了,皇贵妃心中暗想,德妃能生,难道代表所有人都可以吗? 皇贵妃嘴角微微勾了勾,太医院束手无策的问题,德妃能轻易解决? 林贵人的嘴狠狠地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德妃怀孕之后,林贵人心中焦急,数次问过德妃什么时候能怀上皇子,德妃并未给个准信,等到德妃生下十四阿哥之后,林贵人绷不住质问德妃是不是骗她,两人争执了几次。”莹兰说道。 难怪之前传出德妃和林贵人吵架的事情,是为了这点破事? 郭宜轻笑,后宫、子嗣果然令人疯狂。 “所以,就对本宫怀恨在心?甚至于不惜对胤祚下手?”德妃撑着椅背站起来,身子抖动得厉害。 郭宜瞧了一眼她的花盆鞋,脑子里面神奇地打了个岔,她能站稳吗? 显然郭宜的担心多余了,德妃不只是站得稳,还飞快地走到林贵人的面前,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你竟然敢对胤祚下手,好歹毒的心肠……你……你……” 郭宜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德妃有一天竟然能指责别人心肠歹毒! 林贵人被抽了一耳光,顶着鲜红的指印,半仰着头冷笑道:“若非你巧言令色给了我希望,我怎会如此失望?你说过了,会让我怀上皇子,我才会帮你对付宜妃,不然我图什么?” 林贵人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音声嘶哑,她痛苦地看着德妃。 德妃惊讶万分,整个人怔住,“我……我从未说过能让你一定能孕育皇子,我只是说那个药对你身体有益……至于皇子,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郭宜知道,德妃向来擅长使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语言误导别人,这次应该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按照林贵人的性格,此时肯定会大喊大闹。 相反的,她很平静,甚至轻笑了一声,“是啊,你是这么说的,但是你敢说你没有误导我吗?用十四阿哥发誓!” “放肆!”康熙呵斥道,原本就有两个阿哥中毒了,还要牵扯第三位,这事儿还有完没完? “皇上,嫔妾想为皇上孕育一个孩子有错吗?”林贵人爬到康熙的脚边,哀声道,“却是让德妃利用了,当初就是她让自己在皇上面前挑拨皇上和宜妃的关系,她还说自己以前常用这招,只要提及孝道,皇上定然会生气。” 德妃跌回椅子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些事情林贵人是怎么知道的?事情好像有些超出自己的控制,“皇上,臣妾从未这么说过,是林贵人瞎编的,您也听到了,她对臣妾心怀怨恨,定然是想栽赃陷害臣妾。” 康熙的脸色不好看,毕竟任谁发现自己被后宫的一个女人掌控了心思,都不会觉得开心。 但是对比起来,林贵人的嫌疑还是更大,有动机,还买过金芝花,德妃就算是骗了林贵人,也只会让林贵人更加记恨她,有了更明显的动机。 郭宜实在是瞧不出来这件事到底是林贵人所为,还是德妃所为,两人看起来都挺有嫌疑的,而现在的场面简直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继续说。”康熙说道,这话明显是对林贵人说的。 林贵人继续说道:“嫔妾与德妃交好一段时间后,发现德妃只是想利用嫔妾,嫔妾与她大吵一架,嫔妾喜欢孩子,怎么会对六阿哥和八阿哥不利?” “那你的金芝花如何解释?”德妃问道。 林贵人咬紧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金芝花,是不是又名紫红金?” 德妃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林贵人是何意,见康熙的眼神扫了过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若是紫金红的话,嫔妾就有印象了。”林贵人笑了笑,神色轻松。 德妃心中难安,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东西。 “什么印象?”康熙问道。 “嫔妾想问问莹兰,嫔妾让她带了多少紫金红……不对,金芝花进宫。”林贵人看向莹兰。 “大概一两。”莹兰说道,“四天前,奴婢去查看过,少了一些。” 这话好像坐实了林贵人的罪行,但是林贵人并未受影响,反倒是神色轻松,“你果然背叛了我。” 245. 谁的金芝花 一更 三天前,也就是事情一发生,莹兰就怀疑她了。 要知道,当时她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一个宫女就能想到查看她的金芝花,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果然奴才都是不可信的。 “小主做错了事,趁着现在能回头,赶紧认错吧。”莹兰手指蜷缩,急切地说道,好似真的为了林贵人着想。 好一副为主人着想的忠仆模样,至于林贵人是不是这么认为就不得而知了。 “认错?”林贵人又看向德妃,“德妃宫中也有金芝花,德妃和宜妃有仇,至于六阿哥,德妃为了对付宜妃连四阿哥都舍弃了,一个同她离了心的阿哥又算得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胡话?”德妃手指颤抖,指着她,连嘴唇都在微微抖动,震惊中带着一丝恐慌——林贵人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还知道些什么? “那你宫中的金芝花作何解释?”康熙问道,相互指责,朝堂之上,实在是太常见了。 “是德妃让嫔妾购买的,她当时同我说那叫作紫金红,是嫔妾所服药之中的一种材料,宫中很难得到,嫔妾这才想方设法弄到的。”林贵人惨然笑道,带来一种我见犹怜的凄惨,“可是还没有等到嫔妾用到,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德妃的骗局,前些时候,嫔妾月事不顺,叫了太医诊断,太医说嫔妾身子有恙……” 所以喝什么药都不会有用的。 郭宜看着林贵人,有种阅读到浪浪头条的感觉——一女子患病数年,未及时就医,听信江湖术士所言,倾家荡产后幡然悔悟。 这是什么深夜情感节目吗? “嫔妾原本以为德妃只骗了自己,如今看来,说不定一上来打着陷害嫔妾的主意。”林贵人抽泣了一声。 虽然说德妃就打着这个主意,但是被林贵人这么挑明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根本反应不过来,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她被设计了,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好比猎鹰多年,反倒是被鹰啄瞎了眼睛。 “皇上,臣妾冤枉啊,是林贵人想要养身体的方子,臣妾知无不言,到最后……到最后竟然被林贵人如此污蔑,臣妾真是……痛心……”德妃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晶莹圆润的泪珠从眼眶中一颗颗滚落。 连身为宿敌的郭宜都忍不住感叹一声,这种温柔的美人落泪真是让人心软,难怪英雄折损温柔乡呢? 郭宜有这样的想法,康熙自然也有。 瞧着康熙的神色变化,林贵人很清楚他的想法,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一辈子都仰仗着皇上的恩宠过日子,一辈子都在琢磨皇上的想法,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皇上,嫔妾宫中的金芝花并未用过,莹兰说东西少了,说不定是她取走了,嫁祸给臣妾。”林贵人说道,“皇上不若派人搜一下嫔妾宫中。” 康熙只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还让谢诚跟着一起去,毕竟一般人也不识得金芝花。 林贵人的笃定让德妃心中有些生慌,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只要握着胤祚是她儿子这点,她就拥有完美的免死金牌,故而她很快收敛住慌乱的心神,镇定下来,时不时地啜泣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胤禟现在如何了?”等着这会工夫,皇贵妃侧头问向宜妃。 郭宜点点头,说道:“还在休养着,精神不济,估计要月余才能见好,好在胤禌现在陪着他,这两天也算躺得住。” 只要能让背后的凶手得到该有的惩罚,郭宜不介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就算康熙知道真实的情况,又能说什么呢?她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母亲而已。 康熙听到宜妃的话倒是没有说什么,神色十分平静。 “那便好,我那库房还有一支好的山参,你等会儿带回去,给胤禟补一补。”皇贵妃说道。 这几日,皇贵妃都有派人来探望胤禟,此时再次提起,目的为何,也无须说明。 郭宜顺着她的话说道:“多谢姐姐关心,胤祚如何了?我最近也是一门心思扑在胤禟身上,全然没有心思顾得别的,说来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无碍,胤祚年纪稍大,反应稍微小点,过段时间估计就好了。”皇贵妃笑着说道,对于宜妃还能念着胤祚心怀感激。 她们声音不小,旁的人都听得见。 林贵人意味深长地瞧了德妃一眼,胤祚是德妃的儿子,宜妃不问德妃,反倒是问皇贵妃,真是有意思极了。 德妃也就是脸色难看了些,低垂了眉眼,有一下没一下转着手上的镯子,并未说话。 去搜查的人很快回来了,禀告道:“禀皇上,奴才在莹兰的房中搜到了金芝花,同林贵人房中的金芝花加起来,正好是一两。” 这下印证了林贵人的话。 “你……”林贵人瞪着莹兰,又哀戚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语气带着几分痛苦。 莹兰瑟缩了一下,不敢回话。 德妃却道:“莹兰,你好大的胆子,为了你与林贵人的龌龊,竟然置胤祚的生死于不顾,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德妃一番话将事情定义为莹兰与林贵人起了纷争,所以给胤祚下毒,嫁祸给林贵人。 这样一想,逻辑好像是通顺的。 而且听了德妃的话,莹兰抖得更过分,郭宜甚至怀疑再抖下去,她都能自个儿抖散架。 “若真是如此,莹兰直接给我下毒不就好了,她日日跟在我身边,我又岂能防得住?”林贵人说道。 “这……林贵人说得倒也是有道理。”德妃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反驳。 林贵人眯了眯眼,搞不清楚德妃为什么突然顺着自己话接下去。 “但……”德妃顿了顿,“林贵人若是中毒,第一个被怀疑便是莹兰,当然小桃也会有嫌疑,不过总归是身边人第一个被怀疑,若是能逃脱罪罚,费上这场心思倒也值得。” 林贵人了然,德妃果然不会就此放过,而是将此事按在了莹兰的头上。 莹兰吓得要死,一个劲儿地磕头,直说自己不敢,说金芝花是别人放来构陷自己的。 “所以,用来下毒的金芝花是哪里来的呢?”郭宜提醒道。 “咱们这宫中有金芝花的人并不多,林贵人的宫中被搜查了,德妃的宫中也该搜一搜吧。”贵妃钮祜禄氏说道。 德妃抿了一下嘴唇,她宫中是有金芝花的,数量也应该没问题,是的——应该。 在她原来的计划中,莹兰步步引诱林贵人给胤祚下毒,最后一切责罚都落在林贵人身上,与她德妃毫无干系。 但是,这件事最开始就出了岔子,胤禟牵扯了进来。 有胤禟,必定会提到她与宜妃之间的恩怨,她一直担心有人会想起来这件事,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林贵人果然提起了此事。 接着,事情出现了第二步差错,从莹兰的房中搜到了金芝花,彻底洗清了林贵人身上的嫌疑,事情的真相又变得云山雾罩。 现在,这盆污水又倒泼回了自己的身上。 到底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林贵人的背后到底站的是谁? 是宜妃吗?不会是她,她应该不会让胤禟涉险 是贵妃吗?应该不是,她们之间并未有什么恩怨。 最有可能是,那便只有佟佳氏了! 无论是谁在背后算计她,眼下情况,德妃心中十分清楚,若是拒绝钮祜禄氏的提议,只会让人更加怀疑,“臣妾问心无愧,请皇上派人去搜吧。” 皇贵妃掀起眼帘,与德妃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心中冷笑,这是在防着自己呢,可惜了这次想要对付她的不是自己,她不过是做了暗中的推手而已。 既然德妃都这么说了,康熙为显得公平,叫人也去搜了搜。 在派人去之前,德妃就告知了她宫中约有半两的金芝花,连位置都说了出来。 瞧着德妃的神态,郭宜觉得在这上面应该查不出什么问题。 果然,去搜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金芝花的数量和德妃所言一致,还将装金芝花的木盒呈了上去。 德妃暗自松了口气,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选择了金芝花,便绝不会让自己宫中的金芝花出现任何的问题。 但是显然,她这口气吐得太快了,因为谢诚又开口了,“金芝花没有问题,倒是德妃娘娘宫中有几味药比较奇怪。” 谢诚说着,就报出了药名。 德妃听了,笑道:“这几味药有静气安神之功效,胤祚先前受了惊吓,本宫将这几味药做成了香包,挂在胤祚的衣柜之中熏染衣服,难道这药有问题?” 谢诚摇摇头,“这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听到“只是”二字,德妃的神色僵了僵,“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旁边还有一味药材,若是混合,则会导致人昏昏嗜睡,身体孱弱,日复一日,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谢诚说道。 德妃的脸色变了又变,说道:“谢太医莫非认错了,本宫的宫中怎么会有这种毒药呢?” “微臣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德妃娘娘若是不信,可叫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来看看。”谢诚拱手说道,神色语气十分谦恭,但是又有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决。 德妃讪讪一笑,说道:“是吗?都怪臣妾才疏学浅,差点酿下大祸,好在今日听到谢太医指点,以后定然会注意的。” 谢诚却是不依不饶,“微臣瞧着这些药材已经用过了,娘娘不若想想用到哪里了,免得有人已经中毒而不知。” 246. 莹兰反水 一更 德妃如何瞧不出这谢诚是冲着自己来的呢,她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神色淡淡的皇贵妃一眼,难道说在林贵人背后指点的人真的是佟佳氏? 在她“病”了那段时间,就是谢诚为她诊脉,她便猜测谢诚十有就是皇贵妃的人,如今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 只是这些药材…… 德妃眉头微微皱了皱,此时还不是走神的时候,她打起精神,面上露出恰恰好的惊恐,道:“药都是我自个儿服用的,不如谢院正给诊断一下,看看情况。” 谢院正将目光投向皇上,得到皇上的首肯之后,这才走到德妃身边,给她把脉。 “如何?会不会有影响?”德妃急切地问道。 谢诚眉头紧紧夹着,反复把脉,面露疑惑 “如何?”这次开口的是康熙。 谢诚收回手,拱手道:“皇上,微臣能力有限,察觉不到德妃体内有任何的痕迹。”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我觉得德妃没有服用这个药。 德妃很想辩驳把脉不可能察觉出来,除非她已经中毒了,然而她不能,因为她刚刚才说自己不懂得这个药理。 康熙的目光在德妃和谢诚之间扫了两眼,脸色难看,转头对梁九功吩咐道:“再去请个太医过来。” 梁九功应声而下。 德妃瞧着谢诚的淡定,又看了看皇贵妃,两人似乎并不害怕再来一位太医,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但是,她没有动作,只是按下心中的不安,在心中细细思考这次是谁在算计自己,这个人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如何算计林贵人,将计就计,等到她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再让她一脚踏空。 不只是一脚踏空,而是一脚踏进了深渊,那个药是用到…… 德妃眼神抖了抖,不,这件事不能被翻出来,否则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德妃如何作想,康熙请让请的太医过来了,是他惯常用的那位,姓孙。 孙太医六十有余,两鬓只是微微发白,精神矍铄,进门先给康熙行了礼。 “德妃身体不舒服,孙太医看看吧。”康熙并没有说德妃中毒了。 孙太医应声,也不问为何谢院正在此,还需自己前来诊断,他上前一步,对德妃说了声“请”。 德妃将自己的手放在案桌上,孙太医弓着身子给她把脉。 孙太医很快收回了手,“回皇上的话,德妃身体康健,并无任何不妥,听说德妃懂些岐黄之术,想来往常多注意养生之道。” 德妃硬着头皮说道:“本宫只是略懂皮毛……” “德妃不必自谦。”孙太医笑着一捋胡子。 刚刚还说自己不太懂这些东西的德妃…… “本宫……” “德妃娘娘确实不太懂,不然也不会把合欢皮、百合、柏子仁和青栀子一起使用。”林贵人打断德妃的话,替她解释道。 孙太医咦了一声,面露疑惑。 德妃现在恨不得撕了林贵人的嘴,手紧紧捏了捏。 康熙已经不耐烦了,“直接说。” “若是一起使用,则会出现嗜睡、乏力、手脚冰冷这些迹象,微臣瞧着德妃娘娘并无这些迹象。”孙太医说道。 德妃脸色发青,“并未一起用,合欢皮这些是放在胤祚的香包里面,青栀子是自用的。” “原是如此……”孙太医呢喃道。 “孙太医,除了你说的这些症状可还有别的,比如说食欲不振、面色蜡黄?”佟皇贵妃迟疑道。 “确实有这些征兆。”孙太医点头,佟皇贵妃难道也懂医术? 孙太医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看法,作为佟佳氏嫡女,怎么可能会这些东西? “嘉佑身边的乳母有这些症状。”佟皇贵妃犹豫道,随后轻轻笑道,“但也可能只是臣妾想多了的。” 虽然皇贵妃的面上在笑,但是眼中的担忧却是实打实的。 听到佟皇贵妃的话,德妃一直变化不大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掌心汗津津的,甚至身体都开始有些发抖。 她知道为什么谢诚的话要有破绽——因为孙太医。 这后宫之中,大多数人都知道谢诚是佟佳氏的人,所以佟佳氏必须找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来证明德妃有问题的,孙太医这个明显是皇上的人就很合适。 郭宜右手的手指搭在左手的手腕上,轻轻敲着,一下一下,心中却是想着这件事要按照吃瓜来说,胤祚是引发一切的引子,林贵人是第一重真相,而德妃身上的嫌疑是第一次反转,现在嘉佑的乳母是第二次反转。 按照德妃以往的行径,这次下毒的十有肯定是林贵人动的手,而德妃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她引导林贵人对胤祚下的手。 至于动机吧,她们闹矛盾已经许久了,按照德妃的性格,既然利用过林贵人做过坏事,两人又掰了,林贵人说不定想要揭露德妃的面目,而德妃岂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郭宜的手指顿了顿,林贵人谋划了这一切?倒也不想,林贵人确实有几分心机,但是她是如何从德妃的引诱中清醒呢? 该不会是皇贵妃吧? 毕竟皇贵妃之前给了自己那样的提醒,蹊跷?是指林贵人吗? 嘉佑的乳母进来之后,孙太医很快为其诊治了一番,皱眉道:“确有中毒的迹象,但是很浅。” 乳母身体内有青栀子的痕迹的,会是德妃下的手吗? 皇贵妃一下子慌乱了,她连声道:“那嘉佑会不会受影响?” 康熙淡淡地扫了德妃一眼,冷声道:“也让太医看看。” 但是幸运的是,嘉佑身体内并没有任何的毒素。 孙太医的解释是嘉佑公主只能通过乳母的奶水接触到青栀子的毒素,而且青栀子本身是没有毒,除非接触到…… 孙太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皮抖了抖,垂下眼帘,他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情比较好。 康熙脸色难看极了,孙太医能想到的事情,他也能想到,胤祚身上的香包,乳母身体内的青栀子,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给乳母开个方子。”康熙还是镇定地说道。 孙太医和谢院正对视一眼,赶紧拱手应下,一起退下去。 两个太医下去后,屋中已无旁人,两边伺候的人也被梁九功带了下去,由他亲自守在门口,又招来魏珠吩咐了几句。 场面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和呼吸,康熙起身在屋中踱着步。 林贵人此时也闭了嘴,她已经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此时悠闲极了,尽是看好戏的态度。 沉默,还是沉默。 “求皇上给嘉佑做主。”皇贵妃哀哀戚戚地对着康熙说道,泪水一点点从脸上滚落,“嘉佑是臣妾唯一的孩子,竟然有人想对她下手,要是她出了事,那臣妾……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这话在旁人耳中是一个意思,在康熙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皇贵妃以后都不能生育,她只会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她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事…… 郭宜瞧着皇贵妃的模样,心中却是想到了很久之前,皇贵妃和自己说嘉佑吃辅食,不吃乳母的奶水了,还问她辅食的食方。 当时,郭宜以为皇贵妃是要科学养娃,现在想起来,若是皇贵妃是知道乳母有问题,但是不想拆穿,或者说未到拆穿的时机。 而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康熙再次说道:“朕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皇上,求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说。”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是莹兰。 莹兰叩首,哆哆嗦嗦,道:“回皇上的话,是德妃娘娘让奴婢陷害林贵人的,德妃娘娘让奴婢引诱林贵人对六阿哥下手,林贵人不愿意,德妃娘娘便让奴婢偷了林贵人的金芝花,对六阿哥动手,奴婢不敢,没想到六阿哥还是中毒了,奴婢怀疑……怀疑……” 莹兰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康熙坐回原位,低头俯视道:“怀疑什么?” “怀疑德妃娘娘为了嫁祸给林贵人,亲自动手。”莹兰畏畏缩缩地说道,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有了前面的铺垫,大家对于德妃给儿子下毒嫁祸林贵人这件事也不觉得难以接受,毕竟她可是利用六阿哥对嘉佑公主下过毒。 六阿哥与四阿哥关系好,与皇贵妃也有一段缘分,故而,和嘉佑公主也时常见面,可以想象若是嘉佑公主出了事,对皇贵妃是何等的打击。 就算真相被查明,四阿哥该在皇贵妃面前如何自处?还有作为伤害了皇贵妃和嘉佑公主刀,六阿哥该如何想自己?而四阿哥和六阿哥之间的兄弟情又将如何? 这可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网打尽。 在场之人想到这背后的算计都是一阵背脊发凉,胤禛、胤祚都是德妃的儿子,若说胤禛不是德妃养大的,没有什么亲情,那胤祚呢? 德妃之前对胤祚的疼爱可不是作假的,只是因为胤祚与自己离心了,就毫不手软地利用,这是何等的狠戾决绝? “德妃可有话说?”康熙转向德妃,问道,虽是在问,但是透露出来的态度却是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若是在小顺子事情之前,康熙会相信她,但是现在,她在康熙眼中毫无信任而言,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德妃也知道康熙的态度,知道自己诡辩没有办法,跪在地上,说道:“臣妾以自己的性命发誓,金芝花绝非臣妾所为。” “按照你的意思,嘉佑乳母的事情是你所为,对吧?”康熙冷漠地说道,锐利的目光将德妃死死地钉在原地。 247. 王德财 一更 “臣妾没有做过此事。”德妃立马说道,她要是敢承认,佟佳氏能借着这个机会撕了她,“求皇上明察此事。” 佟皇贵妃神色悲苦,泪眼婆娑,好似为了嘉佑而难受,但瞧向德妃眼神是冰冷,九尺寒冰,不过于此。 佟皇贵妃转回头,手中的帕子一抹眼泪,对着康熙继续哭诉,“德妃妹妹曾经也是臣妾身边的人,虽然性格与臣妾不同,但臣妾觉得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德妃听的心中发寒。 皇贵妃是为了德妃说好话吗?当然不是,她是为了后面真相被揭露出来后合情合理地表现自己的痛心疾首,她现在越“相信”德妃,得知真相之后,就能够越发的“难受”。 德妃哪里猜不出皇贵妃的计谋,但是眼下,她只能顺着皇贵妃的话说下去,一步一步走向皇贵妃为她挖下的陷阱。 “臣妾确实没有坐过此事。”德妃说道,面上是一样的愁苦,“自……病过后,臣妾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怎会做出此等歹毒的事情?” 康熙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宜妃身上,“宜妃可有什么意见?” 说话?吃瓜不好吗? “空口无凭,眼见为实,臣妾只相信证据。”郭宜说道,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真假如何分辨? 再说,这种打口水仗有啥意思,要看证据,冤有头债有主。 郭宜想想儿子惨白的脸色,心中难受得紧,鼻子发酸,忍不住别过脸,擦了擦眼泪,“这事儿无论是林贵人做的也好,还是德妃做的也罢,臣妾都不关心,臣妾只是为遭了无妄之灾的胤禟难受。” 郭宜这幅样子落在德妃的眼中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故而,她的脸色发青,觉得宜妃可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想到胤禟因着中毒而失去活力的模样,康熙也是一阵心疼,以前觉得胤禟调皮,天天吱哇乱跳的,没个阿哥的定性,真要沉静下来了,却又想念那个活力十足的崽崽了。 “皇上,请容许臣妾说句公道话。”钮祜禄氏开口道,她的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旁观者的清醒。 德妃闻言,心中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佟佳氏、钮祜禄氏、郭络罗氏三人是这后宫之中铁三角呢,这心都偏了,嘴里还能说出公道话? 但是康熙不这么想,钮祜禄氏为人冷淡,向来不掺和宫中的事情,较之旁人,说出的话自然更加有公平性,“你说。” “臣妾知道,皇上心慈,想给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一个悔过的机会,但是皇上可曾想过,皇上的宽容却是对皇贵妃和宜妃的残忍。”钮祜禄氏神色平静,以下犯上的话说出来跟说“今天吃饭了”一样的轻描淡写。 在她看来,这件事里面,唯一有资格谈“宽容”二字的人只有宜妃,皇贵妃也算一个,而康熙,只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一言惊醒梦中人,康熙向来不喜欢用对待前朝的态度来处理后宫的事情,那样显得太无情了,太冰冷了,所以他更愿意法外开恩,但是钮祜禄氏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呢,他若是这次再避重就轻,恐怕会寒了皇贵妃和宜妃的心。 康熙的目光落在德妃的身上,又落到了林贵人的身上,场中弥漫暴风雨前压抑的沉默,积攒、压制、再积攒、再压制……终于他还是下了决心,“梁九功,去慎刑司问问……” 康熙顿了一下,又看了德妃一眼,定定地好一会,才收回了目光,“问问王德财。” 他本不欲走到这个地步的,但是…… “王德财”三个字一出,德妃整个人抖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郭宜不由地好奇这人是谁,能让德妃如此失态。 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是对后宫十分了解的皇贵妃脸上露出一点惊讶,看向康熙,“皇上,这是……” 康熙显然心情不佳,靠在迎枕之上,抬眼看了去而复返地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一个激灵,上前解释道:“六阿哥中毒之后,慎刑司拘了不少的人询问,听说王德财当日去过御膳房,且接触过六阿哥的糕点,刚刚便着慎刑司将人带去问问情况。” 说的是问问情况,进了慎刑司,哪个不会吃点苦头呢,嘴巴越硬,吃的苦头越多。 而且,这话透露出不少的讯息,康熙早就知道王德财此人,但并未深入调查,究其原因肯定是为了德妃,也就是说康熙是知道德妃一些小动作的,但是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钮祜禄氏的话,康熙指不定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呢。 “怎么会呢?”德妃低声喃喃道。 佟皇贵妃也看了德妃一眼,也跟着说道:“确实,怎么会呢?臣妾记得,王德财好像与德妃祖上有渊源……” 哦吼,原来是德妃的人。 郭宜也看了一眼神色未定的德妃一眼,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渊源倒也算不上,不过是王德财的师傅与我祖父同在御膳房当值过而已。”德妃淡淡说道。 “原是如此。”皇贵妃也未曾咄咄逼人,转而看上康熙,“希望王德财与此事无关,免得伤了旧情。” “等等看吧。”康熙说道。 听到康熙的话,德妃心中焦躁难安,王德财是她的人不假,可是她从未让王德财给胤祚的糕点下毒,如今王德财忽然牵连进来,岂不是奔着之前的事情去了? 她在担心,万一王德财受不住刑罚,把之前的事情抖落出来怎么办? 德妃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没有几个人的骨头能硬过慎刑司的刑罚,很快魏珠小跑着进来了,头上沁出一片汗水,急忙禀告道:“启禀皇上,王德财招了。” 德妃心中一惊,忍不住焦急地看向魏珠。 “招了什么?”康熙说道,平静的语气中压抑内心的情绪。 “他说受了德妃的指使,在嘉佑公主的乳母饭菜之中混进了青栀子。”魏珠说道。 果然……德妃的脑子一瞬间的空白,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背僵直。 寂静的氛围中,还是林贵人率先开了口,“德妃娘娘如今该承认了吧,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继续。”康熙说道。 “不过,王德财否认给六阿哥下毒的事情,他说自己因为师父的情分与德妃关系不错,绝对不会对六阿哥下毒。”魏珠继续说道。 “搜了他的住处没有?”康熙问道,“有没有金芝花?” “搜过了,搜到了一些金银珠宝。”魏珠低头说道,“但是,没有找到金芝花。” “朕就不信,这金芝花是凭空出现的,再查!”康熙说道,一种毒药堂而皇之出现在后宫,竟然查不到来处,这可真是奇了怪哉。 “嗻。”魏珠拱手退了下去, “德妃,你可还有话说?”康熙抬眼看向坐在下首的德妃。 德妃此时还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暴露在人前,她声音颤抖地道:“臣妾无话可说。” “哈哈,好一个无话可说!”康熙冷笑,忽然一伸手拿起手边的木盒砸在了地上。 木盒砰地一下子四分五裂,里面的药材散在了德妃的脚边。 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德妃也瑟缩了一下。 “朕知道你并不是看上去那般贤良淑德,但是,朕想着你总是有底线的,加上朕想着胤禛和胤祚年纪尚小,需要额娘,所以往日都避重就轻,数次饶恕你的过错,然而你屡教不改,如今竟然对嘉佑下手,你真……你真是歹毒之至。”康熙指着德妃骂道。 被康熙挑明了真相,德妃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德妃,嘉佑做错了什么,竟然要遭你这般残害?”皇贵妃捂着胸口逼问道,“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恩将仇报?”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的错处就是做了您的女儿。”德妃忽然开口道。 “荒唐,这就是你犯下如此不可饶恕错误的原因吗?”康熙诘问道,皇贵妃是母亲,德妃也是,但德妃并不能将心比心,她只会一刀扎心,扎得血流不止。 “论家世,论地位,臣妾都比不上皇贵妃,臣妾出身低贱,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法子。”德妃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就是不知道在讽刺自己,还是讽刺别人。 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大概就是德妃这样了。 “德妃。”皇贵妃忽然开口道,她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解,又带着几分认真,“你为何如此恨本宫?因为本宫当初没有帮到你?还是因为胤禛?” 从以主仆到姐妹,再到如今的敌人,两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平静地聊过天,又或者是从来没有过。 突然被这么问,德妃轻笑了笑,“这很重要吗?” “并不重要,但是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本宫许久。”佟皇贵妃说道,她很清楚,现在不问,以后便不会有机会再问了。 德妃继续笑着,并没有为皇贵妃解惑的打算。 或许,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深的恨意。 是在一次次被欺辱而无力反驳,渴望佟佳氏能拉自己一把,却只得到一个背影的时候吗? 还是偷偷跟在胤禛的身后,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时,发现他心里嘴上都只有“佟额娘”的时候?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让她明白了权力和地位的重要性,掌控权力,便不会被肆意□□,身居高位,才能保住自己珍视的。 所以,她心存算计,背后筹划,掌控人心,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皇贵妃瞧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答案,便做了罢,左右也不指望德妃能说出个什么来,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消除,也无须消除。 248. 德妃的内心 一更 不过,叫人惊讶的是,无论怎么询问,王德财都矢口否认自己与六阿哥中毒一事有关。 德妃也言说自己与此事无关。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变得诡异起来,这金芝花还能自己长脚走进糕点里面吗? 正当事情僵持着的时候,梁九功快步走了进来,小声道:“启禀皇上,林贵人身边的小桃来了,说有要事禀告。” “让她进来。”康熙说道。 林贵人正得意着,皇贵妃和宜妃都没有扳倒的人,自己竟然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的手段更胜一筹呢? 听到梁九功的禀告,她的神色顿了顿,小桃怎么会过来?她又有什么要事禀告? 小桃抱着一样东西走进来,跪在最末尾的位置,谨慎道:“奴婢参见皇上。” “你说有要事,是什么事情?”康熙的手肘撑着膝盖,俯视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宫内发现了一些林贵人的东西,觉得关系重大,特意拿过来请皇上过目。”小桃说道,跪着的身体瑟瑟发抖。 梁九功上前小桃的手中取过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那盒子上还沾着泥土,他便拿着帕子包好,转递给皇上。 康熙接了过来,盒子小巧,上面并无纹饰,看起来极其普通,他打开盒子的盖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眉心一下子皱起来,“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跟在林贵人身边伺候已久,林贵人最喜欢饲弄花草,且不假以他人,奴婢发现林贵人种的一盆菊花出现凋零之态,奴婢怕林贵人怪罪,就自己查看了一下菊花的情况,这才发现下面埋着东西。”小桃说道。 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是合乎情理,蔫哒哒的菊花,怕被主子责怪的奴婢,碰撞在一起激发了新的线索。 嫌疑再次回到了林贵人身上。 林贵人一下子慌了,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急忙说道:“你不要胡说啊,这东西不是我的,我的金芝花已经全部找到了……” 康熙抬眼瞧了林贵人一眼,“朕可没说这里面是金芝花……” 林贵人的话一顿。 是的,没有人说那里面是金芝花。 “嫔妾……这……我……”林贵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给自己找出了个理由,尴尬地笑道,“现在正在调查六阿哥中毒一事,嫔妾自然而然以为是金芝花……” “林贵人这话也太欲盖弥彰了吧。”郭宜开口道,要是林贵人的脸色不那么苍白,语气不那么慌张,说不定还有些可信度,但是她全然一副被抓住狐狸尾巴的心虚模样,让人如何相信呢? “宜妃娘娘,嫔妾知道您为了八阿哥的事情难受,您也不能将此事怪在嫔妾的身上啊。”林贵人说道。 郭宜轻轻哼笑一声,“林贵人还是先解释这东西怎么出现您宫中再说吧……啊……可别说别人栽赃陷害,这花天天在你眼皮子下,连小桃都看出来了,你竟然未曾发觉……” 林贵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确实,这些花草每日都在她的眼前,一片绿色中有盆黄哒哒的花,她除非是瞎了,否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该死的小桃! 前有德妃,后有林贵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饶是康熙这种脾气温和的人,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自觉识人不清,厌烦极了,说道:“梁九功,将一干人等带去慎刑司问个清楚,德妃和林贵人自今日起,无旨不得外出,一切等真相水落石出再说。” “皇上,嫔妾是无辜的,都是德妃嫁祸我,求皇上明察。”林贵人开口哀求道,神色慌张,这超出了她的计划。 林贵人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时而高明,时而愚昧,不得不让人愈发地怀疑她的背后到底谁在谋划。 相较于林贵人的惶然,德妃就镇定多了,并没有歇斯底里,而是起身,安静地给康熙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路过林贵人的身边,德妃瞥了林贵人一眼,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货,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做了谁的刀吧。 她又回头与佟皇贵妃对视一眼,佟皇贵妃的眼神很平静,既没有揭穿她的得意,也没有发现自己被算计的愤怒,平静,平淡,平常…… 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会,又扫过了贵妃和宜妃的脸,继而转头,退了下去。 等到德妃离开,林贵人求饶的声音更大了,可惜康熙现在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梁九功又是个懂他的,立马让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将人给“请”了出去。 而小桃和莹兰却是被带去了慎刑司,一共被带过去的还有德妃身边的青竹。 郭宜在心中吐槽,看来永和宫的工作有点费人啊,每一个跟在德妃身边的人,最后的归处都是慎刑司。 慎刑司也确实挺给力,三天一到,就出了结果。 不过慎刑司的人受康熙的直接吩咐,得了消息,也是第一时间告诉给康熙,即便各宫都派人盯着,但是依然没有探听到康熙与德妃说了什么。 康熙听完汇报,直接去了永和宫。 康熙到的时候,德妃正在逗弄着胤禵,笑容温和又婉约,让人的心跟着也柔和下来,但是他一想到刚得到的消息,这心中就好像有蚂蚁爬过。 看到康熙到来,德妃让乳母将孩子抱了下去,淡淡地抿着茶,“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从皇贵妃那处回来,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尤其是青竹一直没有回来,她惶惶两日,但最终还是恢复了镇定,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就是有些舍不得……思及此,德妃的眼神落在了正要被乳母抱出去的胤禵身上。 “德妃难道不知道朕为了何事吗?”康熙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知道,就是不知道皇上都查到了什么。”德妃并没有哭喊冤屈,当然她也没什么好喊的,毕竟她也不冤。 看到林贵人的模样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被查出来所有的事情,她也会维持最后的尊严,痛哭流涕地求饶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而她绝对不会认输的,就算是死,她也会拉上垫背的。 康熙坐了一会,才开口道:“朕查到了很多。” 德妃的手很稳,端着盖碗一下下拨弄着茶水上的茶叶,并没有说话。 “德妃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康熙将她的神色净收眼底。 德妃的手顿了顿,将盖碗放在桌上,平直的视线与康熙对视,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好似一汪深潭,“皇上不说查到了什么,臣妾哪里知道要解释什么呢?” “先说说胤祚中毒一事吧。”康熙说道,这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自然就从这里开始。 “臣妾说过,此事并非臣妾所为。”德妃叹息一声,“皇上一直将怀疑放在臣妾的身上,只会让幕后凶手逃脱惩罚。” “朕知道。”康熙对她的话并无意外,他很直白地说道,“林贵人的事情朕会处理的。” 德妃心中了然,看来毒确实与林贵人有关,只是…… “是你收买了莹兰,让她在林贵人身边耳提面令,刺激林贵人报复你,是吗?”康熙问道,“也是你……是你怂恿让林贵人用了金芝花下毒?” 虽是疑问,但是语气明显已经是肯定了,就算德妃辩驳自己没有做过,想来康熙也不会相信。 根据莹兰所言,林贵人与德妃交好,就是冲着所谓的生子秘方去的,德妃也给了林贵人一个药方,里面正含有金芝花此物,德妃千叮咛万嘱咐此物有毒,不可过量。 如今看来,林贵人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林贵人服用这个方子许久也不见有喜,召了太医前来,才知道自己身子败坏,根本无法有孕,与德妃撕破脸。 德妃担忧林贵人对自己不利,买通了林贵人身边的莹兰,让她监视林贵人的举动,自桔惢一事之后,林贵人对身边的宫女并不信任,更谈不上善待,故而莹兰只犹豫了一段时间,便接受了德妃的招安。 而莹兰也将林贵人的动作报告了给德妃,以换取钱财,德妃很快就知道林贵人对自己怨恨不已,对刚刚出生的胤禵也怨恨不已,毕竟胤禵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林贵人的痴人梦。 “是,林贵人嫉妒臣妾生了皇子,觉得臣妾欺骗于她,对臣妾恨之入骨。”德妃无奈地说道,“臣妾担心她对胤禵不利,心想还不如报复在臣妾身上,没想到她竟然对胤祚下手,都是臣妾思虑不周。” 知道林贵人的怨恨后,德妃深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想着让莹兰诱导林贵人动手,同时,她增加了整个永和宫的防备,林贵人试探两次均是铩羽而归,只能将目光放在防备不那么严的胤禛和胤祚身上。 一番思考之后,林贵人最终决定将胤祚定为目标,整个后宫都知道,四阿哥与德妃关系的微妙,无论六阿哥与德妃现在的关系如何,当初可是实打实地被疼爱过的,真要出了事,德妃心中也不会全然无波。 这些计划被莹兰察觉到之后,自然一五一十地都同德妃汇报了。 按照德妃后面的计划,林贵人手中最有毒的东西便是那金芝花,而且为了让自己痛苦,用自己给的药,谋害自己的儿子,自己恐怕会万分痛苦。 所以德妃自觉已经识得林贵人的计划,便将计就计,依照她的安排,那掺了药的糕点在端到胤祚的面前就会被发现有问题,然后就是林贵人的阴谋被揭穿。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假中毒变成了真中毒不说,还将宜妃和胤禟牵扯进来,这盆子污水也泼回了自己的身上。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得出最后的答案就是林贵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谋,所以将计就计,利用莹兰的背叛,给自己使了一出障眼法,更是不知从何处额外弄来了金芝花,借着她的计划,真的加害了胤祚,且成功将自己引诱她做下坏事的计谋揭露。 只是这件事还透露着许多疑点,比如林贵人是如何设计出这么复杂的计划的?还有她那额外的金芝花从哪里来的?再者,她既然处理了金芝花,那东西怎么又会出现在小桃的手中? 最厉害的谎言就是真假掺着,让人分不清楚。 但康熙已经不相信德妃的话,回想起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每一出事情的背后都有德妃的影子,不得不说,德妃操纵人心的手段,真是令人背脊生寒。 不过,就算是德妃教唆的那又如何?说到底,动手的还是林贵人,如果林贵人没有这个心思,任凭德妃使用什么花招诡计都无济于事。 这一点,德妃很清楚,康熙也很清楚。 康熙将这件事的责任最终还是归到了林贵人的身上,又捡起了另一件事,“那再说说青栀子的事情,你为何如此痛恨皇贵妃?” 德妃没有接话,她不清楚王德财到底抖落了多少的事情。 “王德财什么都招了,说是受你的指使……”康熙顿了顿,说道,“受了你身边的宫女青竹的银钱,在嘉佑乳母的饮食中放了青栀子。” 青栀子本身并无毒,故而太医的平安脉很难诊断出,只当是休息不好,若是嘉佑喝了乳母的奶水,再接触到身上有熏香的胤祚。 孩童身子娇弱,体虚而亡,也不会引人注目。 “青竹也承认了是受你指使。”康熙说道,在慎刑司坚持了两天,受了酷刑,青竹最终还是开了口,将事情抖得干干净净,只求一死。 德妃心中微微叹息,抚平袖子的动作顿了顿,虽同为奴婢,但青竹明显没有青芸好用,至少嘴没有青芸严实。 想到青芸,德妃又是一阵叹息,可惜了啊。 德妃振了一下心神,“臣妾哪敢痛恨皇贵妃呢?臣妾是羡慕,羡慕皇贵妃家世好,地位高,不像臣妾,贱草浮萍微末,让人肆意践踏。” “以你如今的身份,如何有人敢轻贱于你?”康熙不明白德妃哪里来的怨气,以德妃的身世,坐到现在的位置,已然是极大的幸运,为何还要对付佟佳氏,对付宜妃,搅风弄雨,不得安宁。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是如何得了您的青睐的?”德妃没有回答康熙的问题,转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康熙当然记得,是因为德妃为了章佳氏寻找一块玉佩,意外被皇太后救下。 德妃瞧着康熙的神色,便知道他记得,笑道:“若是没有遇见皇太后,臣妾这条命恐怕就会埋没在这场风雪之中,臣妾清醒之后心中后怕不已,宫中有多少低贱如臣妾的人丧命在这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磋磨中呢,就算是死了,也没人替自己说个冤字,臣妾不想死,便要做人上人。” “后宫多是如此……”康熙说道,他当然知道因皇贵妃的缘故,德妃也吃了些苦头,所以对于德妃对皇贵妃的不满,只要不闹得过分,他就只当耍耍性子而已。 德妃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可笑的话,轻嗤一声,又叹道:“皇上可知这句话的背后是多少的人命吗?被李氏苛待的宫女,被小赫舍里氏算计的李氏……” 德妃这话不只是以下犯上,简直堪称僭越大不敬。 康熙皱眉,“所以你便机关算尽,频频对他人出手,是本着所谓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心思吗?” “皇上不知道吗?这天下人已经负了我。”德妃歪了歪头,瞧着康熙似有不懂,为其解释道,“皇上觉得臣妾对胤禛好吗?” 你自个对胤禛如何,你心里没数吗? 康熙很想这么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因为德妃自嘲道:“臣妾当初也是想对胤禛好,那毕竟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臣妾还为他准备了许多的东西,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 “但是啊,他满月便被抱走了,臣妾心中挂念着……” “又没人不允许你去探望,是你自己不去的,又何必将此事怪罪在他人身上。”康熙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德妃猛地一下子攥紧了手,指甲扎进自己的手中,疼痛顺着经脉疼到了心里,似乎优质巨大的手握紧了她的心脏揉捏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地窒息了。 她嘲讽一笑,眼眶酸涩,这一刻,维持了半天的体面与冷静出现了疑似裂缝,“是臣妾没去,因为臣妾不想皇贵妃对胤禛心生隔阂,因而怠慢胤禛。” “皇贵妃不是这样的人。”康熙为佟佳氏辩解道。 “是的,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她身边的人会如何想呢?”德妃说道,“她们会觉得胤禛是我儿子,皇贵妃养得时间再久,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况且皇贵妃又不是不能生养,又何必将精力浪费在胤禛身上呢?长此以往,皇上能担保皇贵妃不会动摇吗?” 康熙沉默着,德妃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佟佳氏不是会怠慢胤禛的那种人,但是她身边的奴才呢。 “所以臣妾惶恐胤禛的处境,如何能敢露出半分亲近之意?”德妃说道,强逼下眼中的泪意,眼眶却是微微红了,“不只是臣妾,这宫中那个女子不是如此,就连宜妃,先前也断然不敢同胤祺多有亲近,谁会养着一个心中总是挂念别人的孩子呢,这与养了个白眼狼有何不同呢?” 康熙眉头拧紧,他不喜欢德妃这个比喻,但是细察之下,又不得不说德妃所言有理。 提到宜妃,德妃又笑了笑,“对了,宜妃更惨,因为养着她儿子是皇太后,她若是太亲近了,就给了别人挑拨的机会,皇上重视孝道,无论起因是什么,结果输的都只会是宜妃。” 康熙很想说自己不是那种愚孝之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在女人和皇额娘之间,确实是会偏向皇额娘那边,“所以你也这般挑拨过是吧?” “宜妃此人性子张扬,不知收敛,得罪的人又岂是臣妾,为此挨了皇上不少的训斥吧。”德妃轻轻笑道,转而又想起了什么,“后面大概也是冷了心,倒是敛下了许多,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 康熙不是没有察觉宜妃的转变,但是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宜妃懂事了,成熟了,如今听得德妃所言,难道不是如此?只是冷了心肠? 德妃敛下眼中的算计,又将话题转移了,“臣妾这一门心思为胤禛着想,想着他若是长大点,便会知道臣妾的苦心,自然也会同臣妾亲近起来,可是啊,臣妾左等右等,只听到胤禛他满口都是他的佟额娘,丝毫不见提及臣妾半分。” “所以你就恨上了胤禛?”康熙问道。 “臣妾不该恨吗?臣妾十月怀胎,生出个这样的白眼狼,臣妾不该痛恨吗?”德妃说道,明知道极有可能只是胤禛身边的奴才为了讨好佟佳氏,才对自己这个生母闭口不提,引导胤禛如此,但是她依旧止不住会埋怨他。 “他只是个孩子。”康熙忍不住地怒道,“他只是个孩子啊,又不是他选择如此的,你为何要怨恨一个孩子?” “可是皇上不是,皇贵妃也不是,皇上和皇贵妃做出这样的决定之时,难道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德妃厉声反驳道。 “让皇贵妃养着胤禛是朕的主意,是为了胤禛好,皇贵妃宫中的条件比你当初要好……”康熙说道,这是宫中向来的习俗,是为了阿哥好。 “让胤禛整日活在养母可能生出弟弟就不会这般疼爱自己惶恐中,还有生母对自己不够关心的痛苦,就是为了胤禛好?”德妃又是一声轻笑,“皇上指责胤禛的性子多疑,这又该怪谁呢?” 康熙说胤禛的性子多疑,是前几日的事情。 “再说了,都是乳母伺候着,哪里有所谓的条件好坏,但是让奴才养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性子呢,大阿哥的狂妄,三阿哥的懦弱,七阿哥的内向……”德妃说道,她理智尚存,直接忽略了五阿哥。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胤祺、胤祐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他根本没有办法忽略这种变化的本源。 德妃轻笑着,“您说这些阿哥们自幼被带离额娘身边,周围要不是奉承他们的奴才,要不就是威胁他们谨言慎行讨皇上欢心的奴才,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249. 撞柱 二更 这话,康熙不是第一次听说,每一次都加深了他对最初决定的怀疑,德妃这话简直就是往他的心上又补了一刀。 难道真的错了? “呆在你这样的额娘身边,胤祚也未曾好过吧?”康熙说道,先是被压抑的小孩天性,后来又被吓疯了,现在又中了毒。 德妃的嘲讽在脸上僵了僵,很快就反应过来,“臣妾确实做得不够好,但那些并非臣妾本意,再说了,身在后宫之中,不被皇上看在眼中的结果是什么样,看看先前的七阿哥就知道了。” 不被皇上喜欢,就意味着人尽可欺,端看这些奴才前后态度的转换,就知道得宠这件事在后宫如何重要。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从来都是一体的。 提到胤祐,康熙心中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此子出生之时,他确实心中有些膈应,甚至萌生出将其过继出宫的想法。 “他们是皇子,是朕的儿子,谁敢怠慢?”康熙说道。 “臣妾当初是后宫的嫔妃,是皇上的女人,依然受尽折磨。”德妃立马反驳道。 康熙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了嘴。 两人都未再说话,好一阵的沉默,最后还是康熙说了话,“这就是你做下这些歹毒事情的理由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德妃的回答,她也不会回答。 “德妃,朕对你失望至极啊。”康熙忽然叹息道,他以为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自己的解语花,但是很明显,自己看走了眼,“朕知道是你算计了敬嫔,是你教唆小顺子推了宜妃,也是你在皇贵妃的补品中下毒,但是朕看在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都小惩大诫,但是你不思己过……” 听着康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德妃微微讶然,惊讶于康熙竟然会将此事摊开说,她随即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皇上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皇上,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德妃垂下眼眸问道,她以为自己会惊慌,以为自己会难受,但是她的心中平静,从一开始就想到会有这天不是吗? 康熙面露哀戚,叹气道:“朕不得不如此。”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如此,德妃是他的女人,是他儿子的额娘,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他不能再纵容了,要给皇贵妃一个交代,给宜妃一个交代。 德妃忽而放松,背靠迎枕,“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 “为了胤禛和胤祚,朕不会将你的罪责公之于众,但是朕会宣称你病重,让你迁居到其他地方。”康熙说道。 就知道为了儿子,康熙也不会让她的下场太难堪。 “而且,从今日起,朕会让王贵人养着胤禵,至于温宪,就让皇额娘亲自抚养。”康熙说道。 德妃的轻松凝滞在脸上,这一出不在她的计划内,“王贵人只是个贵人……” “没事,朕可以升她的位份。”康熙说道。 “皇上,你不能这样。”德妃这下真的慌了,这两天,她想了很多种自己的结局,但是失去胤禵和温宪,是她从来也没想过的,或者说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这是她唯一的软肋。 “皇上,臣妾错了,求皇上,不要带走臣妾的孩子。”德妃顾不得失态,在康熙的脚边跪下,哀求道。 “你如此行径,如何能抚养好孩子?”康熙说道,在犯下这些错误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些结果。 “臣妾知错了,臣妾能改,求皇上放过臣妾的孩子,臣妾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降份位也好,禁足也罢,臣妾都不会有怨言,求皇上了,臣妾真的知错了。”德妃哭道。 康熙被哭得心软,但这一次,他没有办法妥协,给嘉佑下毒,利用自己亲生儿子做诱饵,还连累了胤禟,“你就好好反悔自己的过错吧,若是……你能悔改,朕会让孩子去看你的。” 德妃的哭声愣了一下,随即陷入疯狂的境地,就好像一只被侵入了领地的母狼,恨不得将一切都撕得粉碎,却又只能压抑着自己疯狂,“皇上,求您了,你可以带走一切,除了温宪和胤禵,求您了,臣妾可以去给皇贵妃认错,去给宜妃磕头,去跪在她们面前,直到求得她们原谅……” 康熙当然不会同意这种做法,这样就是将皇贵妃和宜妃一起架在火上烤,“你且冷静些,等过些日子……你先冷静吧。” 说完,康熙便朝外走去。 德妃绝望地喊道:“皇上,求您了!!!” 她因为胤禛被抱养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挣扎算计,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的一个结局,这难道就是她的报应吗? 她不甘心!!! 康熙没有回头,出了殿门,松了一口气,对着梁九功一点头,梁九功对着早已经准备好的人挥挥手,这些人会送德妃去往该去的地方。 康熙最后看了回头看了一眼,忽而听到“咚”地一声。 随即,里面的人慌张出来禀告道:“皇上,不好了,德妃撞柱了。” 康熙一提衣摆,转身快步走了进去,见德妃额头上满是血迹,一转头,看着吓愣了宫人,怒斥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 旁边的奴才这才一个激灵,转身朝外跑去。 “梁九功,让这里的人嘴巴严实点,就说德妃因着胤祚中毒,心中担忧,神思恍惚,跌了一跤,若是谁敢走漏风声……杖毙……”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也被康熙的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应下,又招呼了嬷嬷将德妃抬至榻上。 眼下的这种慌乱,康熙也不可能一走了之,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等着太医诊治的结果。 来的是孙太医,一番检查治疗后,才同康熙禀告情况,“皇上,德妃摔得很严重,若是能熬过来,以后定然会留下头疼、头晕这样的后遗症,还有就是……会留下伤痕。” 康熙点点头,“你今天就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就禀告朕。” “微臣遵旨。”孙太医说道,他在太医院做了这么久,很清楚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理。 康熙瞧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德妃,再次走出了这道门,出了门就瞧着小脸苍白的胤祚正站在外面的竹林旁,紧张地瞧着这边,他的身后是同款神色的胤禛。 康熙上前两步,走到儿子跟前,摸摸他的脑袋,“怎么过来了?” 胤祚的眼神一直没有从德妃的殿门挪开,沉默不语。 “六弟担心额娘,说要来看看。”胤禛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是他已经听到了风声,他倒是还好,就担心胤祚接受不了。 “你额娘刚刚不小心摔跤了,正在休息,等她好点了,再去看看她吧。” 即便德妃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在儿子面前,他还是尽量维护德妃的形象,不想让儿子们知道她刚刚想自杀。 “很严重吗?”胤禛问道,说实话,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但是他很清楚,汗阿玛不喜欢他这样,所以,他还是过问了一声。 “有点,所以太医说,等她好点了,需要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修养。”康熙说道。 胤禛惊讶地看了汗阿玛一眼,他这个年纪已经能明白许多事情了,比如说搬到僻静的地方,换个说法,就是打入冷宫,就像是七弟的额娘那样。 胤祚低下头,他性子早熟,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含义,“汗阿玛,他们说,说额娘,是额娘让人下毒害儿臣的是吗?她是不是因此要受罚?” 康熙知道宫中谣言传播的速度快,但是现在就已经传到这个地步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儿臣不想追究额娘的过错了,汗阿玛也不要惩罚额娘好不好?”胤祚小声说道,眼泪顺着眼眶溢出来。 康熙蹲下身,握住胤祚的肩膀,温声道:“你额娘并非有意如此的,这是个意外,我知道你很关心她,等她身子好些了,你再来看她好不?” 康熙将胤祚抱在怀中,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后背。 胤祚趴在汗阿玛的肩膀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仍是盯着殿门,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康熙轻声安慰了几句,将胤祚抱起来,又对胤禛说道:“走,先带你六弟回去休息,他身子不舒服,你多多照看他。” 胤禛嗯了一声。 “你去看过胤禟了吗?”康熙问道,转移了胤禛的注意力。 “儿臣……还没有去过。”胤禛说得支支吾吾,额娘做的事情连累了胤禟,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胤禟,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宜妃,他现在连佟额娘和嘉佑都无法面对,这两天借着照顾胤祚的名义,他甚至没有回去看过佟额娘。 每每想到额娘做得这些事情,他恨不得羞愤欲死,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的额娘是任何人,只要不是德额娘。 “你去看看吧,胤禟很喜欢你,你要是不去探望他,他会伤心的。”康熙说道,他不希望儿子之间因为这些事情而起了隔阂。 胤禛沉默了好一会,点了点头。 “汗阿玛,胤禵和温宪会怎么样?”胤禛开口问道,额娘要是被打入冷宫,那么弟弟妹妹会跟着一起去吗? “王贵人会养着胤禵,温宪跟着太后,你们两个人要经常去看看他们。”康熙说道。 “儿臣遵旨。”胤禛说道,如果这是汗阿玛的希望,他会去的,不过温宪也好,胤禵也好,好像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 听到汗阿玛和哥哥的对话,胤祚收紧了胳膊,将头埋得更深了,眼泪一直未曾停止,将他淹没,他的额娘,他的弟弟,他的妹妹……忽然之间,都没有了。 250. 探病胤禟 一更 虽然不少的人都知道德妃的失势,但是没有人会把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谈论,只会惹得康熙不快。 不过康熙最近甚少来后宫,多数时间都陪着胤祚,倒是来了翊坤宫两趟,看了看胤禟,从康熙的只言片语中,郭宜将其中的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 在她的“梦”中,德妃就是撞柱而亡,现在也是,倒是活下来了,但是也只是这样了。 康熙已经宣布了德妃病重,将搬到一处偏殿长期休养生息。 胤禵被抱到了王贵人的住处,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做静嫔了,胤禵被抱过去的当日,封赏同时下达,康熙此举意欲为何,十分明显。 至于温宪,则是跟着皇太后生活,温宪正是懵懂的年纪,为了避开这些风言风语,皇太后干脆带着人去了丰泽园。 郭宜叹息一声,看来康熙是不打算让德妃翻身,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林贵人。 现在林贵人还被关着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德妃身上,这样的一棵大树倒塌带来巨响,足以掩盖掉一根小草的动静。 “娘娘,四阿哥又来了。”堇姑姑进来禀告道,平心而论,知道自家的八阿哥的无妄之灾是由德妃引起的,即便六阿哥也是被伤害的人,但她心中对四阿哥还是生了几分埋怨。 “又没有进来?”郭宜问道。 堇姑姑点点头。 这几日,胤禛每日都趁着中午的时候来翊坤宫,在宫门外徘徊,眼神总是瞟向里面,就是没有进来。 郭宜大概也猜得出来为什么,她长叹一声,看向右手拿着半块糕点,左手正指挥弟弟帮他翻书。 “胤禟。”郭宜喊道。 “哎——”胤禟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他现在正在看自己的小传,是额娘承诺给他的除夕礼物,已经被他翻了无数遍,但是依旧百看不厌。 “你四哥哥来看你了。”郭宜说道。 胤禟唰地一下子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点糕点渣滓,显然吃得很开心,眼珠子四下打量,惊喜道:“人呢?人呢?” “在外面呢,他心里有些愧疚……”郭宜斟酌语句,想着如何告诉胤禟——你四哥哥因为自己额娘的阴谋误伤了你而内疚。 “是因为德娘娘的事情吗?”胤禟问道。 郭宜愣了一下,这小机灵鬼知道的还挺多啊,是哪个嘴碎说漏了,她瞥了一旁的奴才们一眼,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是的。”郭宜点头,“那你要如何办呢?” “我原谅他了啊,这个又不是他做的,而且六哥哥也中毒了,四哥哥应该很难过吧。”胤禟说道,面露同情,自己额娘毒倒了自己的弟弟,四哥哥也太惨了吧。 大概只有胤禟这么觉得吧,大多数人只会想到德妃罪有应得,报复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从而忘记了孩子们在这其中受到的伤害。 郭宜也非圣母,要是胤禟不想原谅胤禛,她不会再推着两兄弟培养兄弟情,但是胤禟要是想继续同胤禛深交,她也不会拦着。 “那我让四哥哥进来瞧瞧你?”郭宜问道。 “好啊,好啊。”胤禟说道,他还要让四哥哥看看自己的小传画册呢,虽然四哥哥已经看过了,但是自己这么好看,多看两次也挺好的。 “那奴婢去请四阿哥进来。”堇姑姑附身说道。 “不了,本宫亲自去吧。”郭宜说道,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道,“胤禟,你的嘴上有残渣哦。” “啊——”胤禟一惊,小手在嘴角上摸了一下,明显摸到了一些颗粒,还真有,太影响自己的形象了,得要擦干净。 “不许用弟弟擦嘴。”郭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胤禟看着被自己双手握住着的弟弟袖子,又看看弟弟无辜的眼睛,叹气扭头,“兰心姑姑,可不可以给禟禟一个帕子啊?” 兰心早就准备好了,听到八阿哥的请求,笑着上前给他擦擦嘴。 郭宜出去的时候,胤禛正背对着门口,手指抠着宫墙上一块已经斑驳的墙皮。 “这是哪里来的小阿哥,在我翊坤宫门口做什么呀?” 忽然听到宜妃清脆的声音,胤禛一个哆嗦,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戳撅了,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但是他还先看向来人,喃喃道:“宜妃娘娘……” “来看胤禟的吗?”郭宜看了胤禛的手指一眼,没有红,应该没有戳着,早知道胆子小,就不该吓唬他的。 胤禛迟疑了一下,瞧向了宜妃身后,抿了抿唇,清秀消瘦的脸上,眉头紧皱,心中挣扎了良久,才点点头。 “进去吧,胤禟还挺想你的。”郭宜说道,并没有打算主动提起这个事情,她再怎么厌恶德妃,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胤禛低着头,从郭宜的身边走过,郭宜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胤禛可以明显感觉到每一个停下来行礼的人都在注视着他,这种煎熬让他觉得这条路匪夷所思的长。 “宜妃娘娘……对不起……”胤禛感觉自己喉咙好像堵了一大团的湿棉花,每一个字都通过的十分艰难。 “嗯,我知道了,进去吧。”郭宜说道,带着胤禛进了殿门。 胤禟早就把自己捯饬得像模像样了,不只是把嘴上的糕点给擦了,还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都扯整齐了,一见到胤禛,立马扬起笑脸,“四哥哥,你来看禟禟了啊。” 被这个笑容一刺激,胤禛的心头又是温暖,又是酸涩,他嗯了一声,声音嘶哑,差点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啊,我最近都好无聊,身体都好了,但是额娘还不许我出去玩。”胤禟抱怨着。 “宜妃娘娘是担心你的身子,你该好好休息的,这样才能把身子养好。”胤禛说道,他的声音中压抑着太多的情绪。 “四哥哥,你坐在这里说话啊。”胤禟伸出小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软榻,一脸的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四哥哥非要距离自己这么远说话,要不是弟弟还赖在自己身上,他就要亲自去拉四哥哥过来了。 胤禛先看了宜妃一眼,见宜妃神色没有不赞同,这才坐到胤禟的身侧。 “四哥哥,六哥哥还好吗?听说六哥哥也不舒服了哎。”胤禟凑近了问道。 胤禛瞧着胤禟凑近的可爱小脸,眼眶微微酸涩,点点头,“他……他好了些,等他好了就来看你。” “这还差不多。”胤禟点点头,又道,“或者额娘让我出门了,我就去看六哥哥。” 胤禛摸摸胤禟的头,“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胤禟嘿嘿笑着,那可不,他这么讨人喜欢。 “四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胤禟问道,五哥哥和七哥哥前几天一直都在,三哥哥也来过了,连八哥哥都来了,“是不是因为你额娘的事情啊?” 胤禛没想到胤禟就这么提起了这件事,他心中的难受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禟禟原谅你了……”胤禟说着,还像大人那般拍拍胤禛的肩膀,以示安慰。 胤禛将头埋在胤禟的被子上,滚烫的眼泪浸湿了被子,呜咽出声,这几日以来故作坚强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了,整个人的情绪翻涌而出。 郭宜轻轻叹了口气,招呼着众人出去,只留了兰心在殿中候着,以防有什么需要用人的。 “德妃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孩子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堇姑姑说道,她对四阿哥心有微词,但是瞧见他这个样子也难免有几分心软,“这让四阿哥和六阿哥以后怎么做人呢?” “她大概没有想过这些吧。”郭宜在后院凉亭中坐下来,听着康熙话里话外的意思,德妃出事的时候只提及了胤禵和温宪,想来也未曾替胤禛和胤祚考虑过,否则也不会让这些腌臜的之事牵扯到孩子身上。 堇姑姑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听说温宪公主的身体打出生就不太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受这件事的影响。” 郭宜不知道温宪在历史上是什么样的结局,就连这孩子也就见了两三面,远远看着,气色就不是很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同德妃怀孕之时心情不好有关。 “所以皇额娘带她去庄子上住着,免得叫宫中这风言风语害了人。”郭宜说道,公主还能出去避避,胤祚和胤禛却是要生生受着这些。 “话说,这事儿传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林贵人会如何呢。”堇姑姑说道,好像全然没了林贵人什么事情。 “皇上现在是还没有想到她,等想到了,就是她的死期了。”郭宜说道。 郭宜的话很快就应验了,就在德妃搬去冷宫的前一天,佟皇贵妃代表康熙公布了阿哥中毒一事的调查结果——林贵人与德妃交恶,起了恶毒的心思,毒害六阿哥。 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已经划下了结局。 德妃与林贵人有矛盾,林贵人就害了六阿哥,德妃听闻此事,悔恨交加,一不小心摔到了头,病重只能静养,所以她的孩子都分散到各处养着。 这倒也不是瞎编的,毕竟还真是林贵人下的毒,只不过掩去了德妃在其中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所有的罪责让林贵人一力承担了。 这个结果让林贵人难以接受,她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梁九功,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可置信道:“皇上不会如此绝情的,不会的……” “林贵人,白绫或者毒酒,你自己选吧。”梁九功立在一旁,冷眼说道。 “我不……我还有要事要告诉皇上,对,我还有件事情,章佳氏是被德妃害死的,是德妃……” 梁九功对着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两个太监立马上前左右各一抓住林贵人的胳膊,按住她的肩膀,另一个人上前用力掰开林贵人紧闭的嘴巴,将毒药灌了进去。 林贵人疯狂的挣扎,这药一大半都撒在了她的衣襟还有地上。 药灌完了后,三个太监就松开了手,任由林贵人咳嗽着,蜷缩在地,脸上混着汤药、泪水,一片狼藉。 早就知道这些人不会从容赴死,所以药准备的分量很充足,只要灌进去三分之一,就足够要了人性命。 果然,林贵人咳了一会,就感觉胸口一阵抽疼,随后这疼痛很快就蔓延到了小腹,五脏六腑也跟着疼痛起来,大口吐着鲜血。 她依然抑制不住地咳嗽,口中还断断续续念叨着,“德妃……不得好死……” 梁九功置若罔闻,德妃现在可比林贵人好不了多少,非要描述,那就是“生不如死”吧…… “已经没气儿了。”一个小太监上前探了探林贵人的脉搏,平静一片。 “后面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梁九功说道,转身走了出去,徒留身后死不瞑目的林贵人死死地盯着一处。 251. 那又如何 一更 自皇上登基以来,后宫鲜少有人直接被赐死,最严重的不过是像李氏那般被打入冷宫,贫困病痛交加,最后病故。 林贵人这事儿一出,很长一段时间内,后宫平静了不少,尤其是康熙心情不佳,来后宫的次数不多,还容易发脾气,后宫连争风吃醋的风波都平息了不少。 后宫的每个人都感受着这件事带来震撼,只有一个人除外——德妃。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德妃并未回头看进来的人是谁,在这里,她一个人住在偏殿,房间没有几件家具,斑驳损坏的痕迹证明这里确实是实打实的冷宫。 整个地方只有一个皇上派过来的奴婢伺候着,说是伺候,更像是监视,并没有苛待,但也没有让她好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妃才想起刚刚有人进来了,回过头,便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三米开外的地方,她仔细瞧了瞧,“果然是你。” 那人轻轻笑了,微微干裂发白的嘴唇轻启,“数日不见,德妃娘娘如此落魄了啊,真是可怜。” 德妃此时一身素衣,发间半分点缀也无,加上身形消瘦,额头上还包着白布,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的样子,“莹兰,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是啊。”莹兰在一旁寻了把椅子坐下来,淡淡说道,“瞧着你这个样子,我就心中痛快极了。” “看完了,滚吧。”德妃说道。 这些时候,她一直反复揣摩着整件事,她、林贵人、小桃之间的核心就是莹兰,所以她的嫌疑最大。 想清楚这点,弄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莹兰轻轻呵了一声,带着嘲讽,“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德妃瞥了她一眼,嘴唇轻启,“你觉得对我来说,这很重要吗?” 无论莹兰出于什么目的,结果都是她输了,这个结局不可能改变了,除非现在所有人突然失了智,认为自己是无辜。 与其期待这些白日梦,倒不如清醒点。 “你越是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我是为了一个人报仇。”莹兰恨恨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 德妃坐在那儿,目光又看向了外面,显然对这件事是真的不在意。 “你就不好奇地我是为了谁报仇吗?”莹兰说道,她来此处不是看德妃怡然自得,她想看德妃懊恼悔恨痛哭流涕。 德妃淡淡道:“不想,滚吧。” “你……” “本宫入宫这么多年,被本宫算计人不胜其数,手上也沾过鲜血,你去问问,有多少人恨不得本宫去死,你不过是其中一个人而已。”德妃说道。 “但是你败在我的手上。”莹兰说道。 闻言,德妃唇角微勾,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她侧目看着莹兰,“真的是你吗?只有你吗?” 莹兰一怔,随后淡笑,“德妃果然厉害,到了如此境地,竟然也能想到这些。” “让我猜猜,有佟佳氏的手笔吧。”德妃开口道,瞧着莹兰的神色,又自顾自地说道,“还有别人吧。” 莹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做了这么恶事,罪有应得而已……” “你只是替天行道?”德妃语气中带着一丝嘲笑。 “不是,我是替我姐姐报仇。”莹兰说道。 德妃仔细打量着莹兰,将她的眉眼描摹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察觉了一点端倪,“你同青芸是什么关系?” “看来是娘娘终于想起来了。”莹兰说道,“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拿我姐姐的家人威胁她认下了罪名,怎么转头就忘了呢?” 德妃微微皱眉,她记得青芸没有妹妹的,不对,是有的,青芸的娘亲是和离之后再嫁的,前面还有个妹妹跟着爹,不过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她当初就没有深挖这块的关系。 “青芸用性命换了你无虞,你如此行径可是辜负了她的好意。”德妃说道,脸上并无一丝的愧疚,林贵人没了,青竹、莹兰两人也逃不掉,“等离开这里,你还要回慎刑司吧,就算你不想回去,带你出来的人也会看牢你,将你押回去,你的死期是明天呢,还是后天呢?” “进宫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莹兰说道。 德妃挑挑眉,倒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没有这种觉悟,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沉默在殿内氤氲开,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滴,一点点蔓延开,在角落中延伸,紧紧裹挟着人呼吸。 “是皇贵妃带你进宫的?”德妃问道。 “不知道。”见德妃不相信,莹兰继续说道,“莹玉……哦不对,你叫她青芸,我一直都知道她替你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不喜欢这样,觉得自己迟早都会遭报应……” 德妃的手指从手腕上素净的衣料上划过,慢条斯理,青芸可未表露出这种想法,记忆里她总是沉稳安静,做好每一个吩咐,未曾有过怨言。 “是你怂恿林贵人同本宫交好?”德妃问道。 “青芸知道你的一切,她偶尔会同我提起。”莹兰坐在椅子里,犹如一枝从黑暗中长出的枝丫,毫无生机,“所以我知道,只要林贵人表露出想要孩子的意愿,你就会想用此来牵制她。” “身处宫中,她竟然还能联系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德妃轻笑,又道,“所以也是你让林贵人发现了‘生子秘方’是假的,让她与本宫决裂?” “那本来就是假的,不是吗?”莹兰起身,在屋中慢慢踱着步,回头看向德妃,“这也是你最擅长的事情,用人心的牵制他们,为你所用。” 德妃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人心是最有趣的东西,轻轻拨动一下那弦,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多么奇妙…… “然后你中间逐渐挑拨本宫和林贵人的关系,你让本宫觉得林贵人会抖露出来一切,让本宫设计林贵人?”德妃说道,她想了想,忽而发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是故意在林贵人面前露出破绽的。” 莹兰停下脚步,与德妃的视线相对,随后笑了,“被发现了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林贵人疑心很重,她不相信任何人,这恰恰给了我机会,只要让她看出点不对劲,她就会惊慌失措,再一步步引导她将计就计,就有了今日的局面。” “是你故意将林贵人的金芝花暴露在小桃眼中是的吧?”德妃忽然问道。 “啊,那个啊,是我,你,我,林贵人,咱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人,我怎么会漏掉她呢。”莹兰嘲笑道,“她一直都不知道在她把金芝花埋下去的那个晚上,我就把那株花的根部剪了一大半,又重新栽回去了。” 所以,发现其中的秘密是迟早的事情。 听了莹兰的话,连德妃都不得不承认整个计谋真是完美无缺,“只要你按照本宫的计划指证林贵人,林贵人就会反驳你,你再牵扯出本宫,证明是本宫促成的这一切,哦,对了,还有皇贵妃宫中的下毒一事,拔出萝卜带出泥,确实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很不错,但是我更宁愿叫做‘自食恶果’,就是不知道德妃娘娘觉得如何?”莹兰饶有兴味地侧目看着她。 “莹兰,如果你想看本宫痛哭流涕,悔不当初,那你可能永远等不到了。”德妃说道,点出莹兰心中所想,“本宫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十四阿哥也是你的代价之一吗?”莹兰拉长了语气。 德妃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明显被踩到了痛脚。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莹兰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继续走着,点着头说道:“还有温宪公主……” 德妃没有说话,但是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 “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莹兰走近了,停在软榻左侧的椅子旁,顺势坐下来,靠得更近了,“我认为胤祚疯了就是你报应的开始。” 德妃的目光凝在一处,犹如一樽石像,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眼睛却快速眨动着,透露着心中的慌乱。 “听说啊,敬嫔章佳氏临死的时候,大声地诅咒你呢,诅咒你众叛亲离,诅咒你的儿子兄弟阋墙,诅咒你不——得——好——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莹兰的喉咙里面挤出来,她的目光露出了几分狂热,似乎见证了每一句诅咒的应验。 德妃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但是她更在乎的是莹兰如何知道章佳氏死亡情景,若是林贵人早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忍到今日,恐怕早就捏着这个把柄来耀武扬威了。 她脑子转动地飞快,嘴上应付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有人同我说的。”莹兰似乎不想透露出更多的线索,犹如不想透露出是谁将她带进宫的。 以莹兰的心机和手段,想查明是谁将她带进宫,并非一件难事,然而,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德妃在心中将所有的人一个个过滤,与敬嫔章佳氏表面关系不错的人就那几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安嫔李氏,李氏最后死在了冷宫,章佳氏也是死在附近的地方,李氏猜出一点风声,那么下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戴佳氏。 戴佳氏进了冷宫后,与李氏关系匪浅,所以戴佳氏极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而之前,戴佳氏惹了林贵人被针对了一番,两个人还是有所交集的。 所以,是戴佳氏吗? “况且,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终于应验了,真是苍天有眼啊。”莹兰说道,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掰倒德妃,就算被当做一把刀子,也无所谓了,搭上自己的性命,自然也无所谓了。 德妃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敬嫔临死前的场景和咒骂,她听青芸转述了几句,先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开始怀疑,真的会有所谓的报应吗? 即便心中动摇,德妃依旧挂着镇定的神色,“那又如何?” 莹兰看出来了德妃的心神动摇,摇摇头,靠回了椅子,“你知道吗?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何面对你,恨不得……恨不得杀了你……” 说话时,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上的木簪——一只已经被磨得十分锋利的木簪,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穿透一个人的脖子。 “但是,我来了这里,突然发现,让你在这里回想着往日拥有的一切烟消云散,回想你再也见不到面的可爱孩子,日益煎熬,这可比看着你死了要有趣得多。”莹兰说道,咯咯笑着,神色愉悦。 德妃的手捏紧了裙裳,眼神恶毒地盯着莹兰。 被德妃这么看着,莹兰非但不害怕,反而十分悦然,“你这幅面孔可比往日的伪善看起来要顺眼多了,从前你最计较生母养母的问题,与皇贵妃、宜妃争了这么多年,从今往后啊,胤禛和胤祚与皇贵妃亲近,胤禵只记得静嫔,温宪呢,只记得皇太后,你一个人就这个角落静静地呆着,直到死去。” 德妃的神色扭曲了一瞬,表面的平静终于粉碎,嘲讽道:“至少本宫还活着。” “那又如何?”莹兰用德妃之前的话反嘲道,“再说了,我觉得得偿所愿地死去,比苟延残喘地活着,要好多了。” 德妃气极了,发颤的手撑着身下的椅子就要起来,却被莹兰一把死死地按了回去。 莹兰凑近了,在她的耳边轻柔地呢喃道:“德妃娘娘,请您余生的每一天都好好品味这种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痛苦吧,千万,千万别这么快就死了,黄泉路上,我们这些故人啊,都希望你走得慢点。” 说完,她得意地起身将身上兜帽拉起来,整个人重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德妃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没有忍住,将手边的茶杯用力地摔了出去,瓷器碎了一地,水花飞溅,混合成泥浆,巨大而清脆的碎裂声在殿中回荡,并没有人来查看。 “放肆!放肆!!!” 252. 成贵人 一更 林贵人被处置之后,青竹和莹兰在慎刑司中一并被处死了,只是这事儿并没有张扬开,也没有刻意隐藏的。 一切的信息伴随着这些人的死亡终止于此。 而静养的德妃则是病了,康熙倒不会在这上面虐待她,让梁九功派了太医过去,或许是因为德妃先前说的话,他格外叮嘱了一番,倒是让伺候的奴才不敢过于敷衍。 郭宜对德妃的失势还是感到了一阵轻松,毕竟谁也不想卧榻之旁,有他人提刀相候,不过,她也很清楚,少了一个德妃,还会有下一个“德妃”。 眼下,她倒是放心让胤禟去继续进学了,听说胤禟一去昭仁殿,就去找了胤祚。 胤禟对于胤祚在自己的生病期间没来探望自己,感到万分伤心,在翊坤宫碎碎念了几天,说要去找胤祚的麻烦。 然而,胤禟最后并没有找到麻烦,相反,两人最后手牵手一起出了门。 至于说了什么,大概只有两人知道了。 “胤禛什么的时候来探望的嘉佑?”郭宜问道。 “从你那儿离开之后。”佟皇贵妃说道,将手中的绣绷递给如沁,“就按照这个来。” “是。”如沁接了过来,对着皇贵妃怀中的嘉佑招招手,“嘉佑公主,奴婢带您去看看新的绢花好吗?” 珠圆玉润嘉佑从额娘的怀中爬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放在如沁的手上,奶声奶气道:“沁姑姑,我可以看看新衣裳的吗?额娘说今天的裙子有福蝶,我想穿了给四哥哥看看。” “当然可以,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如沁带着嘉佑慢慢走了出去。 “看来她和胤禛的关系并未受到影响。”郭宜说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佟皇贵妃点点头,好在嘉佑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不然她说不定会迁怒于胤禛和胤祚,“不过胤祚心怀愧疚,过来了一趟,后面便不再来了。” “总是要给些时间让他去适应的。”郭宜说道,希望时间能抹平一切吧,“皇上没有要求他们去探望德妃吧?” “未曾,皇上如今对德妃恼着在呢。”皇贵妃说道。 郭宜心想,这种情绪可要一直保持着,别突然来个什么大赦天下之类的,“皇上该生气的,咱们这争风吃醋是一回事,这伤害了子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佟皇贵妃也赞同这个观点,若不考虑到胤禛,她何必对德妃如此忍让,甚至于要收拾德妃还要各种绕弯子。 “对了,说到这个,前些时候,皇上同我提到一件事,说是要给戴佳氏贵人的身份。”佟皇贵妃说道,目光从宜妃的脸上扫过。 郭宜愣了一下,怎么,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件事,简直毫无预兆,惊讶从她的脸上滑过,“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不对,也不算突然,今天是请安的日子,她肯定会来皇贵妃的宫中。 “皇上说七阿哥如今已经长大了,风头正盛,有个在冷宫的额娘于名声有碍,为了七阿哥着想,给戴佳氏一个份位比较合适。”佟皇贵妃说道。 郭宜敏锐地听出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她想起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林贵人死前提到了章佳氏,“皇上为胤祐着想,是胤祐的幸运。” “你能如此想便好,我已经为其选了一处离你比较远的住处,以后眼不见心不烦。”皇贵妃松了口气。 郭宜也跟着笑了笑,“有劳姐姐为臣妾着想了。” “你我姐妹无须如此客气。”皇贵妃真诚地说道,好似有一桩沉重的心事被放下了。 等从皇贵妃的宫中出来,郭宜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还好吗?”堇姑姑问道,面露担忧。 “从本宫的角度来说,德妃被打入冷宫,自然是好事一件。”郭宜说道,她根本不在乎戴佳氏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从中获取了什么利益,她在乎的是胤祐,“本宫只是不知道如何同胤祐说起这件事。”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让戴佳氏远离胤祐,如今前功尽弃,她要如何告知胤祐这件事?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无须同胤祐说起这件事,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郭宜走进正殿里面,瞧见胤祐正坐在殿中的软榻上发呆,对着兰心招招手,“胤祐什么时候回来的?” “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兰心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回来就问娘娘去了哪里,奴婢见他好像有心事,不敢打扰。” 郭宜点头,让大家都留在了殿外,自己慢慢走了进去。 看来胤祐确实是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目光凝滞在虚空处。 郭宜在软榻旁的椅子上坐下,也没有出声打扰,等着胤祐自己回神。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胤祐似乎想通了什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了一个人,吓得一个哆嗦,“宜额娘……” 郭宜托着腮,笑看着胤祐,“咱们的七阿哥在想什么呢?” 被宜额娘打趣了,胤祐的小脸微微泛红,颇为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回来了?”郭宜问道。 “就是……就是……”胤祐“就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就是你额娘变成了成贵人。”郭宜替他把话说了,“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宜额娘也知道了?”胤祐面露微微的惊讶。 “皇贵妃刚刚同我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郭宜问道,圣旨还没有下达,胤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汗阿玛跟儿臣说的。”胤祐说道。 郭宜微微挑眉,这两口子还是双管齐下啊,各自找一个人谈话,“那你是怎么回的?” 提到这个,胤祐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儿臣说多谢汗阿玛。” 郭宜忍不住竖了大拇指,干得很漂亮,她知道胤祐不喜欢戴佳氏,担心这孩子在康熙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没想到处理得很漂亮。 胤祐小脸迷茫,听到自己这么说,宜额娘为什么不生气? 郭宜起身,贴着胤祐坐了下来,“你汗阿玛定然希望你这般说的。” 胤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出了核心问题,“那……宜额娘呢?” 郭宜摸摸他的小脑袋,“宜额娘希望你能开心。” 胤祐低下头,半晌,才低低说道:“我不开心,我不想额娘出来,我……也不想见她,一点都不想……我……是不是……是不是坏……” “你额娘伤害了你,你不喜欢她是正常的。”郭宜叹叹气。 “我可以吗?我可以不喜欢她吗?”胤祐半仰着头问道,声音怯怯弱弱。 郭宜点点头,握紧了胤祐的手,“可以的。” “那我需要去请安吗?”胤祐问道。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用去。”郭宜说道,给胤祐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你现在进学了,自然以功课为重,不去请安也是可以的,而且我会同你汗阿玛说这件事的,你无须担心。” 要是猜得不错,皇贵妃已经同康熙说过了自己的反应,等到戴佳氏封赏出来,他应该会来翊坤宫一趟, “可是他们会说宜额娘的坏话。”胤祐还是有几分犹豫,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会伤害到宜额娘,要是如此,他即便拼着汗阿玛生气,也不愿意让额娘再出现。 郭宜笑了,这还真是体贴的小宝贝,“你要相信宜额娘可以处理好这一切,嗯?” 胤祐迟疑。 “年纪小小,这么操心,还要变成了小老头了。”郭宜捏捏胤祐的脸颊,笑道,“无论怎么样,宜额娘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这句话很能打动胤祐,要是有什么事情,他就一力承担,告诉所有人是自己不喜欢额娘的,绝对不会让宜额娘牵扯其中。 郭宜瞧着胤祐坚定到皱着的小脸蛋,就能猜出几分他的想法,可爱崽崽如同一只暖宝宝,温暖又体贴,让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胤祐的小脑瓜。 她的猜测没错,戴佳氏受封那天的傍晚,康熙就来了翊坤宫。 彼时郭宜正抱着胤禌,给他讲成语故事,自打她画了一些成语图册之后,康熙渐渐摸索出门道,现在这件事正式交给了文华殿的人去做,还真的鼓捣出一整套的画册,在王公贵族的小孩中还挺受欢迎,以拥有一整套的图册为骄傲。 “等他把羊圈修补好了后,再也没有丢过羊。”郭宜指着最后一页上的图画说道。 “那狼呢?”胤禌问道。 “狼被拦在了外面。”郭宜说道,“这个故事是说,当你发现了一个漏洞,要及时补救,避免出现更大的错误。” “儿臣知道了。”胤禌乖巧点头,又眼巴巴看着宜妃,“额娘,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郭宜拿起一旁最上面的图册,“滥竽充数,可以吗?” “儿臣想听‘掩耳盗铃’。”胤禌伸着脖子,瞧了一眼后,软软糯糯地说道。 郭宜换了一本,“那咱们就讲掩耳盗铃。” 康熙在外面站着,静静听完了“掩耳盗铃”的故事,这才进了门,“宜妃在讲故事啊?” “臣妾参见皇上。”郭宜说道,放下身上的胤禌,行了个礼。 胤禌跟在额娘身边,短手短脚地也行了一个可爱的礼。 康熙忍不住笑了,扶着宜妃坐下来,又将胤禌抱在怀中,“胤禌在做什么呀?” 这不是明摆着吗?胤禌心中微微叹气,说道:“儿臣今天听了故事呀。” “什么故事?”康熙问道。 “好几个呢,掩耳盗铃啊,还有亡羊补牢,还有……还有井底之蛙……”胤禌掰着手指说道。 “真棒。”康熙在夸儿子方面丝毫不吝啬,简直就是商业捧场王。 又问了几句日常生活,康熙这才让乳母将胤禌带下去,“朕瞧着,十一比胤禟乖巧多了。” “若是胤禟听到这话,定然是要伤心的。”郭宜说道,让兰心上了壶茶,又把图册收到偏殿里,偏殿原先有胤祺的书房,现在变成了所有人的书房了,几个孩子的书都收在那里。 一想到胤禟,康熙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生怕自己那个鬼机灵的儿子从哪里冒出来,又“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 郭宜看着康熙的动作忍不住好笑,说道:“胤禟派人说自己今天下学后要去三阿哥的住处看个稀奇玩意儿,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胤祉素来……性子好……”康熙顿了顿,他想起来德妃说胤祉懦弱内向,心中不快,憋了会,换了个词语。 “确实如此,若非三阿哥性子好,恐怕也受不了胤禟那活泼的性子。”对于自己儿子的德行,郭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那性子并非主流喜欢的温润如玉、沉稳大方,能受喜欢,多半还是因为他可爱。 253. 顺利谈判 一更 康熙不只是自己喜欢夸儿子,也喜欢别人夸儿子,听到宜妃也说胤祉的性子好,那种被德妃插在心中的刺总算舒坦了些,“胤禟的性格不错,算是诸位阿哥最好相处的。” 听到康熙夸儿子,郭宜也很高兴,有点了解康熙喜欢显摆儿子是什么心理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康熙说道:“你把几个阿哥们教得不错。” “皇上过奖了。”郭宜说道,她等着康熙的下一句话。 “朕实话实说。”康熙说道,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要是你真的是胤祐的额娘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用让如此为难了,为了胤祐,为难了胤祐,当然,也为难了宜妃。 “臣妾不是吗?”郭宜笑了笑,这是什么鬼话,怎么回答都感觉不自在。 康熙怔怔地盯了她一会,也跟着笑了,“你当然是。” “成贵人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皇上给她一个机会,可见上天有好生之德。”郭宜说道,“不过,皇上也知道的,成贵人伤害胤祐之深,让那孩子吃尽了苦头,自出生以来,未曾享受过来自生母的疼爱,又遭受了这么久的非议,实在是……” 说到这儿的时候,郭宜用帕子掩住嘴,深吸了几口气,红了眼眶,后面的话几乎难以出声。 若说成贵人是导致胤祐苦难的原因,那么康熙便是深层次的诱因,若是没有他刻意的回避,怎么会愈演愈烈呢? 康熙被宜妃的情绪所打动,想到了过往不少的事情,那残存在记忆里面层层叠叠的愧疚一下子涌出,他伸出手指头揉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朕,朕知道,成贵人之过,甚至是朕之过。” 这狗男人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郭宜可不想安慰他,让他多难受一些时候,算是小小的报复吧。 “既成事实,无可挽回,只是……”郭宜欲言又止。 康熙侧头看向她,“只是什么?” “只是成贵人静思己过之时,也未曾弥补一二,如果就这么轻易原谅,倒是让人觉得身为父母,无论犯下何种罪过,无须付出代价。”郭宜说道。 “所以,宜妃想要做什么?”康熙问道。 “不是臣妾做什么,是臣妾不想做什么。”郭宜说道。 “好吧,那你告诉朕,你不想做什么。”康熙说道,知道宜妃不会无的放矢,就是不知道她不想做什么,不过他想宜妃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臣妾不想逼着胤祐同成贵人上演母慈子孝,胤祐愿意原谅成贵人,那就原谅,不愿意的话,臣妾觉得是成贵人的问题,与胤祐无关。”郭宜说道,母凭子贵,也要“子”愿意。 思及戴佳氏前面的行径,康熙对这一点倒是没有还什么异议,“每月去请安一次便可,朕只是希望胤祐不会因戴佳氏的地位低贱而被伤害,皇贵妃亦是如此作想,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你和胤祐大可放心。” 皇贵妃?原是如此。 郭宜松了口气,只是去请安倒还好,她可以让堇姑姑跟着一起去,也不怕戴佳氏作妖。 “宜妃可曾想过自己?”康熙侧头问道,心中涌现出旁的情绪。 “自己什么?”郭宜疑惑。 “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说些有的没的?”康熙问道。 郭宜秒懂,终于来了一回心有灵犀,康熙应该问的是戴佳氏出来之后,会有些人传些她和戴佳氏的矛盾,就像是德妃和皇贵妃一般。 “臣妾没想过这些。”郭宜思索了一下该如何组织语言,“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对比起胤祐来说,这些都没有那么要紧。” 康熙点点头,宜妃果然不一般,这要换成别的人,恐怕就要在他面前开始哭诉各种流言蜚语。 “况且……”郭宜拖长了语气,引得康熙又看向了她,“况且臣妾还有胤祺和胤禟。” 确实如此,要是谁说宜妃因为胤祐八道,毕竟宜妃还有胤祺和胤禟,也是得皇上青睐,非一般人能比。 胤祺的农事处一边做些南来北往的农作物贸易,一边研究着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不少平平无奇的农作物在农事处的培育下大放光彩,产量倍增,推广的农作物品种和农业种植技法格外受到百姓的欢迎。 真香定理在这些百姓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前脚怀疑这些东西的是否实用,后脚就被带来好处惊到,纷纷跟风。 如今农事处在民间极有威望,建的农庄被称为“菩萨庙”,还有不少人会偷偷给那里的人送吃食。 至于胤禟,在民间或者朝堂并不出名,但是后宫之中却是人气极高,上至阿哥嫔妃,下至宫女太监,大都很喜欢他,而且都知道要是有赚钱的门道找九阿哥就是了。 综合来说,应该是宜妃这个人最神奇,胤祺和胤祐都是到了她身边才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康熙笑了笑,宜妃傲娇的表情很可爱,而且她也确实有傲娇的资本。 郭宜也跟着笑了,康熙才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搞定了他,就不用担心有人嚼舌根了。 原来大家还都在想戴佳氏重新出来是打了宜妃的脸,谁知道皇上当天就去了翊坤宫,还待了一宿。 按照宫中的惯例,一般接受封赏的当晚,皇上都要歇在那处,以示恩宠,但是康熙这次却是破例,歇在了宜妃处。 而且,自孝庄文皇后去世之后,皇上因着孝期的原因,不常来后宫,要是能盼得皇上来一趟,就算盖着棉被纯聊天也是不错的。 见说不动宜妃,她们又转去了成贵人那边,但成贵人神色淡淡,无论她们如何挑拨离间,也不为所动。 见两人都是这个样子,众人便失了看热闹的兴致。 郭宜对成贵人还是不放心,即便是这两次胤祐去请安的时候,戴佳氏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现,连用膳都没有留过,也就问了几句日常,并不像之前动辄打骂,又或者过分热络。 她叮嘱了胤祐以及身边伺候的人,若是成贵人有什么别的事情,定要同自己禀告。 胤祐的心思重又敏感,加上年纪不大,说个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放在心中瞎琢磨,这样的孩子最容易被人利用,稍加诱导,就钻牛角尖。 郭宜倒是不担心胤祐对自己不利,她是担心这孩子伤害到了自己,她与胤祐虽无母子之名,但有母子之情,她没有办法看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沉下去,既然被纳在自己羽翼之下,那就护着他,免去风雨。 没有了德妃,没有了兴风作浪的人,加上康熙也不怎么来后宫,那些小打小闹的吃醋掐尖,掀不起什么风浪,都算不得什么事儿。 对比起后宫的宁静,前朝却是波折不断,满汉之争愈演愈烈,在河南还出现了官府带头的械斗,造成了三死十伤,对比其他的事情,这点伤亡算不得什么,但是影响却是十分恶劣,在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血雨腥风,满汉两派的官员争得头破血流。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比较吸引人注目的是湖广地区的叛乱,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乱,然而,几经谈判,都没有达成结果。 更让人忧心的是,除了湖广地区,川渝地区的流民山匪也蠢蠢欲动。 因着地势原因,川渝、贵州这些西南地区本就不怎么安分,眼见湖广地区的事态扩大,围观的人也起了别样的心思,有朝着湖广地区汇集之势。 南有叛乱,北边更有噶尔丹的窥探,噶尔丹同喀尔喀大大小小交手了几十次,有赢有输,战事胶着。 为此,康熙派了费扬古亲去喀尔喀慰问,还带去了一些粮草,也算是表明大清的态度。 在这些糟心事中,唯一算得上好事的就是索额图的谈判十分顺利,康熙利用张诚和徐日升给罗刹人传递了错误的消息,告诉他们,清朝在瑷珲、雅克萨、尼布楚都屯了兵,而且还装备了大量的火器。 为了配合这个计谋,康熙还让人带着一门大炮和若干火器,充当门面,尤其是罗刹人的探子进城探听消息之时,就在他们面前故意炫耀了一番。 这种虚虚实实的消息吓到了罗刹人,他们已经从回来使团口中知道了火器的威力,虽然觉得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去掉水分之后,火器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让他们胆战心寒。 而且,他们现在的主战场并不在这遥远东方,他们的重心更偏向于欧洲,在那里投入了更多的人力和物力以谋求更多的利益。 所以,此次谈判非常之顺利,索额图基本上不用费太多的力气,就完成了康熙给他的任务,完成此次谈判,将尼布楚和大兴安岭这块地方给归在了大清的统治下。 至于缓冲地区,便留到后面商议。 签订完条约,索额图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从袖口抽出一份折子,这是皇上交给他的额外任务,说是在条约签订之后再说出来。 索额图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当今圣上让本官带句话,尔等侵犯我大清领土,残害我大清子民,毁坏我大清财产,此罪实属难平,然,本着和平邦交,大清将不再追究,但此条约自签订起,大清与罗刹之间百年不得战火重燃,若尔等背信弃义,犯我大清者,虽远必诛!”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要是有懂的人就会知道这段话和某图册上面几乎差不多,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康熙的私心。 翻译立马将话原封不动地翻给了罗刹人,罗刹人听得脸色变了变,但看在火器和兵力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至于榷场贸易一事,便按照商定来,不过还请转告诸位子民,凡踏我大清之人,必须遵守我大清的律法,若有违背,当按照大清律例惩处。”索额图抱着手说道。 在南方沿海地区,海上贸易已成了规模,和洋人打交道已经成了朝廷日常工作之一,如今要在北方开通榷场,只需照搬南方的模式即可,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合的。 谈判顺利的消息传回朝廷,索额图一派的人鼓吹了一波,连康熙也忍不住数次提到了索额图的功绩,虽然满汉的官员掐得厉害,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做得漂亮,就算鸡蛋里面想挑骨头,也下不了筷子。 这种喜悦冲淡了朝中紧张的局势,让康熙总算能缓口气。 254. 动乱 一更 大概是闲得过于无聊了,后宫之中也常常提到尼布楚之战,多是歌颂康熙的英明神武,以及传出的百八十种胜利之法。 郭宜听说康熙终于把自己压箱底的《雅克萨之战》的图册拿了出来,在阿哥手中传阅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有全文背诵的要求,连胤禟一张口就能背出“犯我大清者,虽远必诛”这段台词。 关于这本图册的受欢迎的程度,郭宜自然是从贵妃口中听到的。 钮祜禄氏对那本图册觊觎已久,如今康熙解除了禁令,她自然是要一睹眼福的。 “可看完了?”郭宜问道,她与钮祜禄氏约在了御花园的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闲聊,哦,也就是就是德妃当初赏荷花摔伤了腿的那处。 “看完了。”钮祜禄氏笑道,尼布楚条约签订完成后,康熙就让人把图本送过来了,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想炫耀一把,“看完之后,才知道为什么皇上先前藏着掖着,你胆子可真是大。” 那能怪自己吗?郭宜无辜脸,明明是康熙自己要求画的,“起先的时候哪里想到这么多,想着也就皇上看看,顶多就是胤祺他们看看。” 谁知道,她的可爱崽崽竟然在田庄上表演,表演就算了,好死不死,被康熙看了个正着。 只能说都是命运的使然吧。 上天让她来了这里,就不能坐视国土被侵占。 钮祜禄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知道她定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算了,皇上都没说什么呢。 郭宜傻笑,装聋作哑。 钮祜禄氏拿她也没有办法,转身从翠芯的手中取了一个黄梨木盒子,推到她面前,“今年上半年的分红。” 这是书铺的分红,算来也是该这个时间送过来了。 除了银票,里面还有一本账册。 郭宜全部都收下了,这都是未来的养老金,她都要收好,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可全都靠这个了。 “前两个月倒是可观,近两个月不行了,湖广地区形势恶化,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局势的变化。”钮祜禄氏解释道。 先前的话本虽然引得有些人口诛笔伐,但是热度就代表着关注度,也代表着利润。 现在街头巷尾都是讨论的都是湖广的叛军,文人墨客指责的也是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换成早些年头,满汉水火不相融,他们或许还会说打得好,如今,受着太平盛世的恩惠,穿有衣,食可饱,哪里还想回到颠沛流离之态。 郭宜表示很能理解,政治大局,非她们能左右,身处北方,对于战争的感受并不大,若非她格外关心,恐怕一丝感觉全无。 难怪历史上有一边军临城下一边歌舞升平的状态呢?衣食无忧如同被圈养,完全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 若非她来自现代,在历史书上一遍又一遍品味过近代史上的屈辱,铭记于心,只怕也会被这纸醉金迷的假象所蒙蔽。 “只希望这叛乱早些过去,多经历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郭宜说道,除了平白的担忧,她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太平盛世,百姓安乐。 “谁说不是呢,人心惶惶,家里托人让我打听战事情况,心中担忧呢。”钮祜禄氏说道,此去平叛的正是钮祜禄氏一族的人,家中人一方面担心久攻不下,引得皇上怪罪,一方面也担心人受伤。 “你问了皇上?”郭宜问道。 “皇上正忙着临巡塞外的事情,我哪里敢开口呢。”钮祜禄氏叹了口气,皇上最近心情并不是很好,她哪里敢再提叛军,万一刺激到了人,反倒糟糕。 “这个时候还要临巡塞外,是不是有些危险了?”郭宜压低了声音。 钮祜禄氏也跟着凑近了,“谁说不是呢,但是皇上往年都去,今年若是不去,倒显得咱们怕了噶尔丹。” 郭宜觉得倒也不必逞一时之勇,不过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归是有区别的,她也不可能去劝康熙不去,只盼一切都顺利吧。 但是,这世界上有一种定律叫做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化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多小,它总会发生。 六月底,康熙离宫,前往塞外。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直到噶尔丹攻破喀尔喀,威逼京城。 同时,湖广地区和川渝地区的叛军联合起来向北行进,山西陕西等地沦陷,尤其是噶禄不战而降,为叛军大开方便之门,视同叛国。 叛军攻破了山西陕西之后,并未向京城进发,而是继续向北,有与噶尔丹合并之势,内忧外患同时迸发。 消息传回来之时,朝堂一片哗然,纷纷斥责噶禄狼子野心,钮祜禄氏一族成为了被责怪的对象,连湖广地区的久攻不下,都被揣测成有意为之。 在此等战况之下,满汉之间的危机迎来了休眠期,双方决定一致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 而远在塞外的康熙接到紧急军情,并没有及时回归,决定亲征噶尔丹,命令常宁和福全分两路带兵,一边阻止叛军与噶尔丹汇合,一边正面迎击噶尔丹。 市井街头的话题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家国河山,各种谣言纷纷,一会说叛军打到了河北河南,一会说噶尔丹进攻了漠南,一夜间,个个都变成了军事家,恨不得在沙盘上挥斥方遒。 江南文人墨客的讨贼檄文一篇又一篇,慷慨激昂,气势逼人,引得群情激愤,倒是极大地打击了叛军的信心。 且不论宫外如何,后宫之中,人人脸上都隐约藏着惶惶之色,处处窃窃私语,人心浮动,走在宫中,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的不安。 皇贵妃干脆直接借着请安的时机,敲打了一下众人,不得妄议朝政,起初还有些效果,但是伴随着迎击叛军的八旗子弟败退,人心更加浮动。 自入关后,八旗子弟沉迷于关内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享乐放纵,攀比炫耀,与入关前的骁勇善战全然不同,遇上正儿八经的战斗,接连败退,全然溃不成军。 若非常宁与福全还算得顺利,阻挡了叛军和噶尔丹军队的汇合,也阻挡了噶尔丹的东进,恐怕大家伙儿都该卷着金银细软出逃了。 “战败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战而降。”佟皇贵妃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最近后宫也不太平,尤其是年轻的嫔妃宫女们,经不起事儿,恨不得住在她的宫中,时时刻刻掌握情况。 郭宜惊讶,“除了噶禄,还有别的?” 皇贵妃点点头,长叹一口气,这事儿也瞒不住,“败了几次之后,就失了信心,装模作样地上战场,之后再投降,” 这样也行? “不会连累家人吗?”郭宜问道,中原地区讲究宗族,少数民族讲究部落,但是无论是哪样,都会连累身边人吧。 “都是小势力,大家族现在还按捺不动。”皇贵妃解释道,像他们这种大家族牵一发动全身,定然不会轻易改变阵营,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势力则不一样,他们更想搏一搏,说不定就能攀龙附凤,换得满门的荣耀,“就算赌输了,等到时候再投降一次,也没有什么,顶多就是受点罪。” 郭宜震惊这种骚操作,“皇上不会觉得心中膈应吗?” “膈应又如何?满族或者蒙古不像是中原人,他们更注重联盟、部落,谁强大,就臣服于谁,谁给利益多,就偏向于谁。”皇贵妃说道,“不然,皇上也不会明知道八旗腐朽成这个样子,还由着他们胡来。” 这……郭宜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前方战况……” 皇贵妃如今是所有消息的来源,郭宜便顺口也问了一句,瞧着皇贵妃凝重的神色,她迟疑了一会,声音小了些,“不好?” “叛军发现无法北上,转而正朝着京城逼近。”佟皇贵妃说道,又叮嘱了一句,“可莫叫他人听到了。” 郭宜点点头,大概知道皇贵妃的意思,这种事情要是传得沸沸扬扬,只怕人心呼啦一下就会散个干净,“前朝如何?” “已经快要吵翻天了。”皇贵妃凝眉,伸手用力按住眉心,“还有人提出回盛京。” 饶是郭宜“见多识广”,也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倡议,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历史时间,安史之乱、宋氏南迁,还有八国下的京城…… 请问,穿越成亡国之君的宠妃该怎么办?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已经这么严重了?皇上……皇上是什么打算?” “十日前,已经逼近河南了,至于皇上……我现在也没有收到皇上的消息。”提到这个,佟皇贵妃叹息一声,这也是她最大的不安,人心浮动之时,需要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人心。 太子如今尚还年少,虽文采武略极其这几日朝臣议论之时,总是被左右动摇。 而且,他对索额图一派深信不疑。 而索额图一派是目前想要北迁的最主要支持力量,一旦太子离京,那漂浮的人心恐怕会迅速分崩离析。 郭宜也被叛军的速度惊住,心跳硬生生地多扑通了两下,八旗子弟的确是有懈怠之人,但矮个子中间总会有个高个子,这样全盘崩溃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康熙既然指派了正面对抗部队,对派遣之人定然是信任的,现在看起来怎么都是些豆腐渣工程?更像,更像是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郭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康熙应该不会做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图啥呢? 莫名地,她想起了鄂普库,还有康熙向鄂普库打听的事情,但是线索太少了,很难理清头绪。 都怪康熙捂得太严实了,让她什么都猜不出来,想找个安慰都无从下 255. 离家 一更 罢了,无论猜不猜得出来,日子还是都要过的,郭宜看了看皇贵妃眼下的青黑,劝道:“姐姐也不必过于操心,皇上定然是有主意的,咱们且等着看吧。” 她这劝慰并不能真的安慰到佟佳氏,整个后宫现在都压在她的肩上,就算她想放松下来,但也没有办法完全松懈。 但是佟佳氏还是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也安心,莫害怕,皇上肯定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 佟佳氏迟疑了一下,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郭宜也不想知道皇贵妃后面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她那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总不就是最坏的打算——康熙没打算回来。 “我自然是知道。”郭宜拍了拍皇贵妃紧握着自己的手,她很想说历史书上清朝可不是在这个时候凉凉的,但是历史书上也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次叛乱。 “娘娘,惠妃在宫外候着了。”如沁进来禀告道。 “叫惠妃姐姐过来是有事?”郭宜问道,皇贵妃和惠妃两人向来不是什么能聊到一起去的人。 说到这个,皇贵妃难免头疼,她道:“因着噶禄的事情,胤褆心情不好,太子又借机嘲讽,两人之前在昭仁殿争了几句,胤褆对太子有诸多怨言,出言不逊,差一点就动手了,还提及了孝仁皇后,惠妃身为大阿哥的母妃,自然应该管教一二。” 噶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听说大阿哥就颇受打击,把前去安慰的惠妃都关在了门外,更别提胤禩了,谁也没见,没想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不过,噶禄对大阿哥有养育之恩,大阿哥之前也数次维护他,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噶禄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将大阿哥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无异于背后一刀劈了心脏,大阿哥觉得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不知道惠妃能不能劝得动。”郭宜嘀咕了一声。 大阿哥和惠妃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惠妃有了胤禩之后,与大阿哥的关系恶劣到了极点,双方数次吵闹不休,为此,大阿哥不知道挨了康熙多少的责备。 “劝不动也要劝,皇上不在宫中,惠妃是胤褆唯一的亲人,她不去劝,谁去呢?”皇贵妃说道。 想想也是,那她还是不打扰了,郭宜起身道:“姐姐有客人,我就先行告退了,有事需要妹妹帮忙的,只管吩咐一声。” 皇贵妃点点头,也不留人。 郭宜出门的时候与惠妃打了个照面,见她眉间有忧愁之色,脸色也憔悴了不少,想来最近也不好过。 浅浅行了个礼,郭宜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娘娘,真的会打过来吗?”堇姑姑问道,她没有见识过动乱,但是宫中不少人幼时颠沛流离,想象一下,便觉得前路无望。 郭宜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只亚马逊的蝴蝶。 “且等着吧。”郭宜说道,在巨大的历史车轮年前,每一个人都像是蝼蚁一般渺小,只盼有人能挡在自己的面前,不让自己被碾得粉身碎骨。 叫人失望的是,叛军很快到了河南,与京城遥相对望,这下子可真就让人坐不住,而雪上加霜的是胤褆失踪了。 说是失踪,其实应该叫做离家出走。 那日,皇贵妃叫了惠妃去,让她好生劝导大阿哥,惠妃也将话听进心里,在大胤褆面前处处说着噶禄的不是,叮嘱胤褆与之划清界限,免得遭了皇上的责备。 胤褆本来就性子骄纵,听不得别人说教,惠妃又碎碎念好一阵,他当即就发了脾气,说噶禄于自己有养育之恩,惠妃不过是母凭子贵,什么都没有付出,不该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惠妃气得人仰马翻,又是一番闹腾。 胤禩也过去相劝,没说两句话,就被胤褆推出了门。 大家都以为胤褆心情不佳,闭门不出,在外面劝得嘴皮子都干了,最后觉得不对劲,撞开门后,这才发现屋子里面空空,人早就跳窗离去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留书了一封,说要去找噶禄对峙。 这下子,惠妃也顾不得气恼了,又去求皇贵妃赶紧派人出去找。 皇贵妃一个头两个大,前朝不得安宁,后宫之中又出了这种事情,饶是她脾气好,现在也忍不住怒斥道:“叫你去劝两句,你倒好,还火上浇油,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惠妃眼睛都快哭肿了,纵然她与胤褆有什么不合,毕竟母子连心,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连忙说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皇贵妃派人速速将他带回来,否则……” 皇贵妃晓得现在斥责惠妃也没有什么用,瞧了她两眼,才道:“本宫已经派人沿途去追了,你也莫伸张出去,叫旁人知道了,传到叛军的耳中,那便是完蛋了,知道吗?” 对于叛军来说,有什么比康熙的儿子还好的人质或者谈判筹码呢? 惠妃连连点头,这种事她还是晓得的,早已经派人将所有的人都看管起来了。 “本宫会让人好好审讯这些奴才的,看能不能找到大阿哥的踪迹。”佟皇贵妃又说道,看到惠妃哭哭啼啼,一副悲伤得恨不得立马撅过去的样子,心头一软,叹息道,“本宫提点你一句,你宫中的卫氏不是个好的,你好好查查这件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大难当头,莫再给本宫出什么岔子。” 卫氏的问题,她知道,宜妃亦是知道,但是惠妃一叶障目,旁人点都点不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听到卫氏的名字,惠妃先是一愣,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她对卫氏深信不疑,喃喃道:“应该与她无关吧?她时常还劝导我要好好规劝保清,莫让惹了皇上的不快。” 佟皇贵妃轻笑一声,简直要被她的愚钝给气笑了,“你儿子什么样,你自个儿不清楚吗?听了她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惠妃呆坐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好像,好像的确是这样,自打她听了卫氏的话,对保清严加约束时时警示之后,保清的性子越发地叛逆,她还以为是保清越发地不听话……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牙齿都打了颤。 “她,她图什么?”惠妃哆哆嗦嗦,根本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 皇贵妃盯着她,神色嘲讽,只觉得惠妃可怜又可恨,“你身边有什么可图的呢?” 对上皇贵妃冷静的神色,一瞬间,无数的场景从惠妃脑中闪过,她顿时醍醐灌顶。 每次保清惹自己生气后,胤禩就会安慰自己,有了保清的对比,就越发显得胤禩乖巧懂事,她也就越发疼爱胤禩。 而卫氏还曾经说过,瞧着惠妃和胤禩才像是真正的亲生母子。 她算计的竟然是自己儿子的位置??? 惠妃手脚发凉,掌心起了一片湿漉漉的汗水,脑袋也跟着一阵阵发昏,好像所有的情绪全部堵塞在脑子里面,混沌不清。 那些往日温馨的场面现在浮现在眼前叫她一阵阵地泛着恶心,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透不过气般窒息,奄奄一息。 “你且去吧,这件事悄悄处理干净了。”皇贵妃说道,神情倦怠。 “臣妾……臣妾……臣妾知道了。”惠妃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她撑着扶手,起身行礼,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奴婢搀扶了一把,但她的脸色依旧是掩不住的煞白,双眼无神又麻木,浑身都轻轻地发着抖,僵直地朝外走去。 郭宜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魂不守舍的惠妃,对于自己的行礼也毫无反应,不由地心中犯了嘀咕——这是怎么着了? “惠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郭宜进来便问道,惠妃那样子绝对是碰着什么事儿了,而且还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大阿哥的事情罢了。”皇贵妃轻舒了一口气,一句带过。 郭宜看出来了,皇贵妃这是不想她多过问,她索性也不瞎打听,“大阿哥那性子倔,得要顺着毛才行,惠妃姐姐太着急了。” 是啊,宜妃一个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情,惠妃当局者迷,真是坏了大事。 罢了,不提也罢,皇贵妃又道:“已经让她好好想想了,让她莫着了卫氏的道,她也是,不把话挑明,硬是猜不到卫氏的心思。” “难怪瞧着她神色不好呢,原来是发现卫氏的坏心思了,这样也好,免得酿成什么大错,无法挽回。”郭宜说道。 看惠妃那个样子,怕是大错已成啊。 皇贵妃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大阿哥失踪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宜妃最好也一并瞒着,换了话题“我叫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郭宜好奇,皇贵妃很少主动召自己前来,难道说前方的战况有什么变化? “如今叛军已经进入河南,用不了多时,只怕就会来到京城外,我知道你深信皇上有什么后招,但是你也要做好另一手准备。”皇贵妃缓缓说道。 不安在郭宜的心中蔓延开,她想到了一些很难接受的事情,喉头干涩,吞咽了两下,才哑着声音道:“姐姐做了什么安排?” “我打算让胤祚带着嘉佑离宫。”皇贵妃并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随后又道,“贵妃已经联系了钮祜禄氏的族人,只要叛军的攻势不减,他们会带胤?离开京城,往盛京的方向退去。” 盛京啊,离京城很远,郭络罗氏就在那里。 紧张焦灼之中,郭宜还开了个小差。 宜妃的神色有些难看,皇贵妃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了,但是她依然得要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你我恐怕是走不了,胤祺……还有胤祐估计也是,但是胤禟和胤禌还有一线生机,你提前安排好……” 郭宜瞧着皇贵妃张张合合的嘴,每句话她都听到了,却怎么都听不懂。 巨大的冲击在郭宜的心中回荡,无论怎么说,她的灵魂还是来自现代社会和平年代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战争的动乱,安排后事这种事情,她没有做过,全然没有任何的想法,只觉得心里一片片发白。 每一个字都从她的耳朵里面钻进去,再从另一边钻出来,徒留脑中空空如也。 256. 事败 一更 佟佳氏见宜妃神色有些恍惚,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捏着,“我们也不一定完全会……但是眼下的局面,大部分的人必须留在宫中,不然大清就完了,若是……若是叛军真的攻打进来了,趁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疼痛暂时将郭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罢了,也不需要笑。 她紧紧捏了捏手,强行镇定下来,还不到最坏的时候,只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而已。 “到时候若是愿意的话,胤禟也可以跟着胤祚一起。”皇贵妃说道。 “多谢姐姐。”郭宜真心实意地说道,“你可与胤祚说了?” 皇贵妃摇摇头,不到临行那一刻,一切都只是准备而已,她心中还有一丝的侥幸,希望这些准备都用不上。 从皇贵妃的宫中出来,郭宜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比惠妃就强那么一丁点,她的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浑身无力,若非堇姑姑搀着她,她只怕是瘫坐上好一会。 贵妃钮祜禄氏也差人递了消息过来,说要是愿意的话,胤禟可以和胤?一起离宫。 郭宜统统没有答应,她儿子,托付给谁都不安心。 “额娘,你最近不开心吗?”胤禟磨磨蹭蹭溜到了宜妃的身边,仰着头说道。 “怎么了?”郭宜将儿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 “额娘的眼神不对劲。”胤禟说道,五哥哥也这么觉得,说额娘的眼神像极了当初五哥哥要去昭仁殿进学的时候,难道说自己也要搬去阿哥所了吗? 才不要呢! “哪里不对劲了?”郭宜轻笑,点了点胤禟的额头,屁大点孩子就知道眼神不对劲了? “说不出来……”胤禟纠结了半天,贫瘠的词汇量限制了他的发挥,最后只是挫败地摇摇头,“但是可以感觉额娘不开心。” 郭宜捏捏儿子的脸颊,正欲说什么,从外面腾腾散步回来的胤禌瞧着哥哥独宠额娘的宠爱,立马迈开小短腿,百米冲刺扑进了额娘的怀中,张手,“额娘抱抱,抱抱。” 好吧,都是自己的崽,郭宜只能伸手把人圈进来,被这么一打岔,刚刚沉闷的氛围倒是消散了不少,郭宜道:“额娘有个秘密任务要给你。” “什么任务?”胤禟一听到小秘密之类的,情绪就激动起来了,耳朵也竖得高高的。 “额娘把胤禌交给你保护好吗?”郭宜说道,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同儿子说,我们现在要颠沛流离了,我们要生离死别了,我得将弟弟托付给你。 每一句话在心中辗转千百遍,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好像一张口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 “嗯嗯。”胤禟点点头,小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以后就归我管了。” 胤禌乐呵呵地,全然没有半丝神伤。 “弟弟归我管了,我归额娘管。”胤禟转头说道。 “是,是,你归额娘管。”见着孩子的笑脸,郭宜心中的愁绪也被冲淡了几分露出近日以来的最为真诚的笑容。 胤禟嘿嘿一笑,心满意足由着弟弟抓着自己身上的小玉佩。 “到时候呢,你就带着胤禌出宫去玩上一段时间,你不是总想着出去玩吗,这次正好。”郭宜说道,就让胤禟觉得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宫吧。 “那五哥哥、七哥哥去不去?” “他们还要进学,不能去哦。”郭宜说道。 “额娘呢?” “额娘也不去,所以才要拜托你照顾十一啊。”郭宜心中又泛起了万千的感慨,忍不住摸摸儿子脑袋。 在这一连串的问答中,胤禟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就我和十一弟吗?” 郭宜点头。 “那我们要去哪里?”胤禟问道,“丰泽园还是农庄?” “农庄吧,去和昭明哥哥一起玩两天可好?”郭宜说道,“但是不许玩水知道吗?” “额娘……”胤禟皱了皱鼻子,“是不是和叛军有关啊?” 郭宜没想到胤禟能猜到这儿,很快就反应过来,“禟禟猜到了啊,最近宫中因这事儿闹腾得很,所以就想让你带着胤禌出去玩。” 胤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毕竟只是小小的人类幼崽,哪里想得到更深远的东西,“但是我不想跟额娘分开啊。” 这话简直就是对着郭宜的心口开了一枪,她心口刺痛,那疼痛顺着心脏朝上蔓延,刺得太阳穴生疼,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额娘也不想跟你分开呢。”郭宜说着,泪珠从眼眶里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了衣服上,氤氲出两点深色。 胤禟被额娘的眼泪吓了一跳,随后直起身子,用小手在额娘的脸上胡乱擦着,“额娘,别哭,禟禟哪里都不去了。” 胤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额娘,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郭宜深吸两口气,将哽在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又有几分不好意思,“额娘……只是有点情绪反应大了。” 胤禟伸手轻轻拍着额娘的胳膊,弟弟难过时候,他就是这么安慰的,很有效果呢。 被儿子这种幼稚的安慰打动了,郭宜捏着帕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刚刚的话题已经不合适继续下去,就先搁置一边,就等到,等到不得不面对那天,再说吧。 皇贵妃那边得空之后,让人把胤褆身边的人都审问了一遍,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娘娘,出大事了。”庆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惊慌。 皇贵妃抬头,睁开正在闭目养神的眼睛,声音中掩盖不住的疲惫,“怎么了?这么慌张?” 庆嬷嬷进来后,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大阿哥身边有个人是老爷的人。” 老爷?阿玛? 皇贵妃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怎么会?你可打听清楚了?” “确实无误。”庆嬷嬷说道,“老爷买通了这个人,让他盯着大阿哥和太子的一举一动,他怕娘娘怪罪,先把关系抖搂出来了,想求娘娘饶他一命。” “他疯了不成?”皇贵妃的脸上难言惊愕,“大阿哥此番离宫可有他的原因?” “那人否认了,只说自己负责挑拨太子和大阿哥的关系,并没有撺掇大阿哥离宫,说大阿哥离宫多是卫氏那边的手笔。”庆嬷嬷说道,“娘娘,这人怎么处理?” 皇贵妃起身,在殿中踱了两步,“除了你,此事可还有别人知道?” “没了,那人嘴紧,没敢说出去。”庆嬷嬷说道。 “那……那处理掉吧,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件事。”皇贵妃站定,伸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庆嬷嬷点头,“那老爷那边……” “去请伯母进宫。”皇贵妃说道,此时召外命妇进宫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是对比起自己阿玛干的糊涂事儿,简直不值一提。 她能猜出来阿玛为什么挑动大阿哥和太子的纷争,是为皇后之位,但是事情一旦暴露出来,那所有人都完了。 等到完颜氏进宫的时候,庆嬷嬷把人给处理了,寻了个偷窃大阿哥财物的理由,将人关进了慎刑司,那人还以为这是条生路,没想到走的是条黄泉路,被勒死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完颜氏与佟佳氏这个侄女并不熟,听说要请自己进宫,心中不免忐忑,倒是佟国纲依旧淡定,让她与佟佳氏好好沟通。 故而,见到满脸的忧愁与疲倦的佟佳氏,完颜氏心中一紧,“娘娘最近可还好?” 佟佳氏没有说话。 完颜氏心中更加紧张了,抿了抿唇,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算好吧。”佟佳氏说道,“不知我阿玛近来如何?” “挺好的,家中一切安好,娘娘不必忧心。”完颜氏斟酌着说道。 皇贵妃对着庆嬷嬷挥挥手,让她退下去在门口守着,这才道:“这两日宫中动荡,大阿哥与太子闹腾得厉害,本宫细查之下,竟然有人污蔑是受佟佳氏一族的人请求挑拨太子与大阿哥关系。” 完颜氏听得脑子一阵阵轰隆隆,起先以为真是人污蔑,随后就想到了,这要真是污蔑,皇贵妃何必请自己进宫,调查之后昭告众人不就好了? 再联系到皇贵妃张口就问了佟国维,完颜氏心中浮现一个不好的出揣测。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臣妇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咱们佟佳氏与皇上向来是一心的,怎么可能犯下此种错误?” 皇贵妃了然,看来伯父并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阿玛自个儿的主意了,这可真是自掘坟墓。 “索性本宫已经将人处置了,以后万不可再出这种谣言,实在是诛心。”皇贵妃说道。 完颜氏听出来了,这是说人已经处理掉了,她微微松气,这才发现后背濡湿一片,“有劳娘娘操心了。” “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皇贵妃说道,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了,只盼望没有其他的纰漏。 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会谈,皇贵妃提道:“嘉佑先前说想郭罗玛法了,到时候有机会就让胤祚陪她走一趟。” 将皇子送出宫这件事算是半公开的秘密,完颜氏一下就明白了皇贵妃的意思,是要将六阿哥和嘉佑送出去吗? 可是…… “六阿哥年幼,要不还是四阿哥陪着嘉佑?”完颜氏说道,佟国纲是这么同她说的,对比一个有过疯病的六阿哥,四阿哥显然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事是本宫同因胤禛商议过后决定的,这些烂摊子总是要有人收拾的,免得皇上怪罪下来,咱们连个求饶的余地都没有。”皇贵妃说道。 她明白佟国纲的意思,要是叛军真的攻破京城,佟佳氏就会拥护太子或者某位皇子逃离京城,甚至于登基,相比较胤祚,胤禛更合适。 但是,胤禛自己不愿意,皇贵妃也没有办法。 况且,佟国维做了这种蠢事,她再让胤禛离开,岂不是坐实了佟佳氏早就有不臣之心,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完颜氏只是听了佟国纲的话,前来传个信儿,谁知道,事情变幻莫测,到了这种地步。 “你不用担心,回去同我伯父就这么说,他会懂的。”佟皇贵妃说道。 完颜氏点点头,她确实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匆匆回去,将两人对话完完整整地转述给佟国纲。 佟国纲一听,脸都黑了,气得如同耕了十亩地的老牛,胸膛剧烈地起伏。 完颜氏在一旁胆战心惊。 佟国纲咬着牙,“他是想我们都死吗?”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完颜氏大气都不敢出。 佟国纲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踱了两圈,忽然一伸手拿了挂在墙上的马鞭,快步走了出去。 257. 离别 一更 佟国维正在后院同新进门的小妾说话,听到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回头看过去,一条鞭子直冲面门而来,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朝前一扑。 鞭子抽在了地上,留下一道白色鞭痕。 “大哥,你这是……”佟国维惊疑未定。 “大哥,我才没有你这种弟弟!!!”佟国纲说道,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佟国维连滚带爬地滚到了一边,连滚几次,躲过佟国纲的攻击,嘴里却是没有停下询问,“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打死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佟国纲猛地喘了两口气。 小妾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尖叫声连连。 随后赶过来的完颜氏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下去,小妾惊魂未定地赶紧溜走了。 完颜氏瞧了一眼对峙的两兄弟,自己也退了出去,不想趟这趟浑水。 佟国维挨了几鞭子,也起了火气,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你……你……”佟国纲指着他问道,“你想皇后之位想疯了吗?竟然胆敢在大阿哥和太子中间挑拨是非,你要是活腻了,别拉着全族人下水!” 佟国维目光一缩,大哥竟然知道这件事了? 他的心猛地收紧,有些许惶惶不安,但是很快他又硬气起来了,梗着脖子说道:“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是我们该得的。” “皇上说了,那就是,皇上没说,那就不是。”佟国纲对他这样衣服油盐不进自以为是的样子也十分头疼。 “凭什么不是?咱们佟佳氏一族可是坚定支持着皇上,怎么就不是了?”佟国维说道,眼睛瞪着佟国纲,从地上爬起来,踱了两步,“赫舍里氏排在前面就算了,钮祜禄氏做皇后的时候,咱们也忍了又忍,现在又为了太子不尴尬,这后位什么时候能落到我们家?” “那你也犯不着去挑拨太子与大阿哥的关系,你这么做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让皇贵妃怎么办?”佟国纲诘问道。 “大哥真的觉得太子之位稳妥?”佟国维压低了声音说道,随后悠然道,“太子确实得皇上喜欢,然则性子骄纵,耳根子软,遇事犹豫不定,难堪大任。” 佟国纲沉默了,太子是有这些问题,但是皇上也不会因此就轻易废黜太子。 “除了我,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觉得太子德不配位。”佟国维说道,面露一点点的得意之色,只要太子出问题,他女儿坐上皇后之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他就顺理成章成了国丈。 “你以为,大阿哥就能好得到哪里去吗?”佟国纲说道,太子骄纵,大阿哥狂妄,都半斤八两。 但是佟国维不以为意,一偏头,“后面还有三阿哥……” 再说了,皇贵妃坐上那个位置后,谁做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做太子就支持谁,除了现在这位先皇后的儿子。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竟然操纵皇位继承人。 后面的话被佟国纲咽了回去的,他镇定了一下说道:“你往日结党营私就罢了,如今将手伸到了阿哥当中,此事是万万不可的,一旦事发,你便是将皇贵妃置于火上,而且,皇上也会对此不满。” “他们不会发现……” 佟国纲扫了他一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然我是如何得知的呢?” 佟国维哑口无言。 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做好了收尾的事情……” “是皇贵妃,你若是再罔顾她行事,她说不定就会与整个佟佳氏离心。”佟国纲说道,他很清楚佟国维偏心庶女,也一直觉得就算没有皇贵妃,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就成了,因此毫不顾忌皇贵妃。 果然,佟国维不以为然地说道:“皇贵妃能有今天,也是受咱们家族的恩惠,她还能有怨言不成?” “她为何不能?”佟国纲说道,若是皇贵妃一意孤行,佟佳氏一族说不定真的就此没落也不是不无可能。 “我是……” “她阿玛?你瞧瞧自己有几分心疼她?”佟国纲都快被弟弟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佟国维被抢了话,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佟国纲看着弟弟冥顽不化的样子,深感到一阵阵疲倦,“我知道你对皇后之位一直心有不甘,但是只要咱们不出错,这个位置就不会花落别家,何必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事情?” “又是等着忍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提到这个佟国维就火冒三丈,呛声道,既然皇上不愿意给,那他就去争取。 佟国纲也受够了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个弟弟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无,从来不知道伏低做小,退一万步说,真让皇贵妃做了皇后,他的眼睛岂不是都要长到头,以佟佳氏现在这个样子,真要更上一层楼,绝对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烈火烹油,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成长,不然抵不住这甚嚣尘上的攻讦。 “这些年,家族中有我撑着,后宫呢,有娘娘,皇上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也对我们多有纵容,如今我已经不算年轻了,后辈之中并无能够顶事儿的人,我盼望你能沉淀一二,莫叫人拿捏了错处,致使整个佟佳氏一蹶不振。”佟国纲淡淡说道,情绪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显现出仓沧桑之态。 佟国维很想辩驳一二,但是他知道大哥说的是事实,家族先前还有隆科多这颗闪耀的新星,如今已经陨落了,整个家族元气大伤,这也是他着急的原因之一——佟佳氏需要一个喜讯来鼓舞士气。 佟国纲又长叹一口气,说道:“隆科多的性子和你十足十地相像,我盼望着你能从他的事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显然你不止没有学到什么,还差点再次犯错。”佟国纲说道,“你要知道,皇上不再是那个毛头小子,对于咱们这些世家,他会一边笼络一边防范,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 “我只是拿回我们该得的,咱们家付出了那么多,不该得到一点回报吗?”佟国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 “该不该,这是皇上决定的,你若想干涉皇上的决定,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佟国纲说道,“佟佳氏一族,全在你身上。” “不是,不是还有大哥你吗?宫中还有娘娘。”被佟国纲用这么沉重的语气一说,佟国维的神色也有几分慌了,佟佳氏这么多人,怎么就全在他身上了? 佟国纲笑了笑,起身在佟国维的肩膀上拍了拍,“伤口好好上药。” 这件事夹杂在一连串的变动中,如同小小的浪花湮灭于泡沫之中,未引得一丝注意。 所有人,所有的焦点全都汇聚在叛军的身上,有些家族见势不妙,已经投入了叛军的营中,而正面应对的军队节节败退。 郭宜每一天都觉得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会下垂一点点,直到死亡和慌乱降临,一连数日,她都睡不好,梦中总是丢东西,要不就是找不到儿子,焦急、害怕就像巨兽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情绪。 她反复在脑子中回忆着以前看过小说,试图寻找出个答案——如果穿越成亡国宠妃怎么办? 遗憾的是,她看过的所有小说里面大概只有穿成亡国公主、亡国皇子的,这种情况下,一般有个深情男主或者女主为他们谋划好一切,或者有个系统什么的外挂,一路反杀,登上皇位。 至于亡国宠妃,那必定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才能拯救暴躁皇帝的那颗心,才能左右帝王的决策,从此走向康庄大道。 她,不配! 好吧,回到现实中,在叛军即将踏足河南河北的边界线的时候,郭宜一咬牙,还是将胤禟和胤禌打包一起送出了宫。 “等过段时间,额娘就去接你们好不好啊?”郭宜摸摸儿子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 胤禟点点头,脸上没有往日的欢笑,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胤祺和胤祐,道:“哥哥不跟我一起吗?” “哥哥们这次不去,下次一起吧。”郭宜说道,“还记得咱们说的吗?要保护好弟弟哦。” 胤禟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此时眼眶都要红了,乖巧地说道:“额娘会来接我吗?” “那当然,额娘和你拉钩。”郭宜说着,伸出小拇指勾住胤禟的小手指,晃了晃,“等着额娘去接你,额娘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她忍不住声音都哽咽了一下,胸口好像有块石头堵着,过于沉重,压得心口生疼。 但是她要忍住,胤禟已经不安了,她不能让孩子更加惶惶不安,更何况还有个胤禌呢。 她要坚强,要坚定,要稳住自己的情绪。 “那禟禟等额娘来,额娘一定要来哦。”胤禟点点头,趴在了额娘的怀里,软乎乎地拱了拱,“一定要来哦。” “一定会的。”郭宜喃喃道,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去和哥哥们告别。” 看着胤禟同两个哥哥说着话,郭宜扭头又和红棉吩咐道:“我已经提前同大哥的人说过了,你带着胤禟他们出宫之后,在宫门口汇合,再去找宋四郎夫妻,京城要是乱了,宋四郎他们有办法送你们出城,出城之后,你们就赶往盛京。” 旁的人她不放心,宋四郎夫妻历经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又心性坚定,实在是为数不多能托付的人。 之所以派红棉去,红棉会点功夫,碰到事情,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若是京城出事,大哥想必也会派人前来接应,你不用害怕。”郭宜说着,转身从堇姑姑手中取出一个匣子,“这是路上的盘缠,钱财都是小事儿,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些是她攒的养老金,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用呢,先给胤禟他们吧,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波折呢。 想到这儿,郭宜忍不住看了看正和哥哥依依惜别掉金豆豆的胤禟,回过头紧紧握着红棉的手,对着她郑重说道:“红棉,此去……胤禟和胤禌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郭宜就要给红棉行个礼,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她心头的情绪,感激、担忧、难过……层层叠叠要将人淹没。 红棉赶紧上前,扶了宜妃一把,“娘娘使不得,奴婢得娘娘看重,定会办好这件事,就算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要保护好阿哥们的安全。” 郭宜终于没有忍住,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哽咽道:“多谢你了,你对郭络罗氏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郭络罗氏也不会……” “娘娘言重了。”红棉也跟着落了眼泪。 一旁的堇姑姑和兰心也是红了眼眶。 出宫的细节是由皇贵妃安排的,同时,她敲打了一批有异心的奴才,乱世用重典,雷霆手段之下,后宫平静了不少,她干脆让诸人将阿哥、公主拘在宫中,进学、游玩都禁止了,不让到处乱跑,这样也不会有人发现有人偷偷离了宫。 如此一来,整个后宫风声鹤唳,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说话交谈间,脸上都挂着化不开的愁色。 从胤禟离宫的第一天,郭宜就没睡安稳过,日日做梦都是孩子出事,即便一共前去的晋福回来复命说大哥的人已经带着胤禟他们同宋四郎汇合,若是叛军攻进河北,他们就立马离京。 倒不是不能提前离开,只是这一路山高水远,胤禟和胤禌都年纪尚小,经不起长途奔波,更别提其中可能碰到的危险,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路上任何一个小小的天灾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最好是按兵不动。 然而,九月十日,淮阳县沦陷。 九月十三日,鹿邑县、郸城县同时沦陷。 九月十七日,柘城县沦陷…… 258. 兵败 一更 所有人都在粉饰与抗拒的现实在叛军攻打安阳县之时轰然崩塌,这意味着,叛军寻找了另一条道路进入河北,常宁坚守的那条战线,已经不安全了,生死一线。 郭宜只庆幸早就把胤禟和胤祐都送出了宫,现在应该启程前往盛京了吧,希望他们一路平安,顺利到达。 原本以为这种情况下,最先坐不住的会是后宫的人,一天天的,叽叽喳喳,碰到点小火花都能炫出个冲天炮。 但大概是被皇贵妃强行镇压了几次,后宫倒是平稳,至少明面上如此,至于背地里有没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所有人都惶惶如同被驱逐的鹌鹑,谁又顾得了旁人呢。 而在这个时候,太子突然提出了离京,苦苦支撑的木架被抽去了最下面的基底,轰隆隆塌了一大片。 等皇贵妃和贵妃从乾清宫回来,一干人等都忍不住去问个情况,也顾不得皇贵妃先前说的不许妄议朝政这样的话。 “太子怎么这个时候离宫了?”郭宜不解道,朝中没有人反对吗? “索额图回京了,同太子见面了,同太子谈了一番,太子就同意离京了,朝中大臣百般劝阻,本宫也多有劝慰,但是太子已经下了决心,不愿意听别人的劝阻。”皇贵妃说道。 “这得是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才能把太子劝动。”惠妃只觉得不可思议。 “索额图说太子是一国储君,不得有任何的散失,撤退乃是识时务,忍一时而勃发。”皇贵妃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如果皇上有啥事,太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作为辅国大臣的索额图将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以太子对索额图的信任,朝堂变成索额图的一言堂,也不是没有可能。 索额图这算盘打得响彻云霄啊! “太子就信了?”郭宜问道,太子虽然才十四五岁,但是跟在康熙身边也看过不少猪跑吧,这话也会信? “太子自然是不肯的,说要死守京城,替皇上守好家。”皇贵妃说道。 “那他?” “索额图跟他说,一旦他离开京城,叛军说不定会去追击他,能为这里的人争得一线机会。”皇贵妃说道,无论怎么说,太子只是个孩子,对于索额图这种亲近之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依赖,即便对索额图的动机有所怀疑,也会假装不见。 索额图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把太子给忽悠瘸了,还觉得索额图是个大好人。 “太子如此行径,只怕要失了人心。”钮祜禄氏神色凝重道。 索额图这把赌得大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太子离京在旁人看来就是仓皇逃窜,贪生怕死,皇上宠爱他,或许不追究,但是旁人呢? 除非京城一定会被攻陷。 眼下这种局面,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人不可一日无首,太子离京之后,剩下来的大臣迅速集结起来,多方商议之后,打算推三阿哥出来。 佟国维的想法是对的,没有大阿哥,还有其他的阿哥呢。 不过,荣妃却以三阿哥才识浅薄、不堪重任为由拒绝了,任谁劝,也没用。 三阿哥自己也自称一门心思只想研究些古籍,于朝堂之事并不上心。 郭宜揣测可能是因为太子的原因,胤祉和太子关系匪浅,甚至于说唯太子马首是瞻,要是此时站出来,等到兄弟重逢,怕是互生嫌隙。 三阿哥不行,还有四阿哥呢。 佟国维和佟国纲亲自来宫中与皇贵妃商谈甚久,又与李光地商议了一番。 具体谈了什么,郭宜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第二天,四阿哥去上了朝,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岌岌可危的朝堂好歹又□□了一段时间。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珍贵,失去后,方觉得珍惜,比如说自由,比如说平等,比如说自由……比如说一切生来就拥有的东西。 有道是,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如惊弓之鸟,如丧家之犬,惶惶而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军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乱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那可爱的崽崽们。 一想到这里,压制住的情绪就如同沸腾锅炉一般翻涌升腾,冲得内心如同撕裂一般。 穿越前,天大地大,无牵无挂,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着自己,清清白白来,干干净净走,一身坦荡,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别人牵肠挂肚。 倒也不是别人,是她儿子,是这世上与她最亲近之人。 会软乎乎叫她额娘的崽,会气呼呼装作不理人的崽,会想尽办法给她惊喜的崽,还会瞎胡闹的崽。 “娘娘……”堇姑姑面露担忧,娘娘最近茶饭不思,晚上也睡不踏实,整个人憔悴了不少,长此以往,哪里吃得消? 郭宜被惊醒,发现脸上异样,用手摸了摸,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泪了。 刚把脸上泪水擦干净,胤祺就同胤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最近事务繁杂,又变动不安,原本就很乖巧的两人现在越发的懂事,走了进来,先给宜妃行了个礼,这才坐到额娘的身边。 “书看完了吗?”郭宜问道,在这种环境下,她尽量保持孩子原有的习惯,让他们安心点。 “看完了。”两人齐声回答道。 “那坐一会吧。”郭宜说道,让堇姑姑拿了点糕点。 胤祺面上纠结了许久,看看额娘,又看看胤祐,大概是早就商量好了,胤祐也朝他点点头,胤祺这才开口道:“额娘,小九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好不容易止住的忧愁,又被简单的一句话勾了出来,郭宜伸手捏了捏胤祺的肩膀,“想他了。” 胤祺点点头,胤祐也点了点头。 “等过几天,咱们就去接他回来。”郭宜温柔道。 假如还有机会的话……按照消息传回来的时间,安阳县已经被攻下了吧。 若是没有机会,趁乱之时,她会想尽一些办法将胤祺和胤祐也送走,才不管什么朝廷社稷,什么大清王朝,她没有为国殉葬的气节,她有的,不过是作为一个母亲希望儿子能活下去期盼。 胤祺点点头,胤祐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宜额娘在撒谎吧,要是叛军打来了,他们都可能会死,就再也见不到小九了。 不过,胤祐又看了宜额娘一眼,抿抿嘴唇,手指不自觉地在手旁轻轻抠了抠,只要跟宜额娘在一起,他什么都不害怕。 胤祺很想问问叛军的事情,但是他感觉额娘并不想说这件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娘娘,好消息,好消息。”晋福一路小跑着进来,脸上是压不住的欢喜,过门槛的时候太急,都被绊了一下。 郭宜看得心中一紧,心中犯了嘀咕,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消息,总不至于叛军良心发现突然撤军了吧,那不如指望上天一道雷把叛军都给劈死了呢。 叛军是不会突然良心发现的,所以晋福说道:“鄂普库少爷在安阳县阻止了叛军的进攻。” 许久未曾听到鄂普库的名字,郭宜先愣了一下,随即蹭地一下起身,向前快走几步,“仔细说说看。” “皇贵妃派人来传话了,说鄂普库少爷带着火器营守住了安阳县,叛军伤亡惨重。”晋福得意地说道,还是娘娘的兄弟靠谱。 巨大的欢喜冲击进了郭宜心中,她原地转了几步,忍不住再次确认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皇贵妃派人来传的消息,怎么会有假呢。”晋福心绪激动,也顾不得些微不敬,又道,“现在怕是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呢,娘娘不信出去听听就知道了。” 堇姑姑笑着呵斥他一声,语气却全然不见责怪。 晋福也跟着讪讪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两声。 “那克出这么厉害啊!”两个崽对视,同时爆出了星星眼。 “那可不。”郭宜也忍不住嘚瑟了一把。 殿中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大概是自从知道战火蔓延一来,大家第一次这么开怀。 安阳落败之后,叛军的气数似乎一下子耗尽了,被鄂普库带领的军队追着打,妄想守城盘踞,却被城中百姓开门献捷,军队长驱直入,连攻下数地。 因为百姓的反抗,叛军采取了更为险恶的招数,将百姓驱逐到阵前,自己则躲在老百姓的身后,妄图以此来限制□□。 吃过了一次亏,鄂普库就想到了应对的方法,他派人先混入了百姓当中,先通个气,等到再被赶至军前,大喊一声“跑”,百姓们一窝蜂地奔命,后面的叛军措手不及。 等到反应过来,双方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时候,火炮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轰隆一声,落在了叛军之中。 手持冷兵器的叛军哪里是这种威力武器的对手,没等我方喊话,就立马放下兵器投降。 叛军一路上太顺利了,几乎都没有太多硬骨头的战争,如今连连挫败,士气大跌,加之不少原本就是被动投投降,更有一些流氓土匪一类的乌合之众,经此几站,一蹶不振,到了后面,开始主动投降。 鄂普库只花了叛军攻打过来一半的时间不到,便将河南全部收复,同时进军山西,噶禄自知在劫难逃,军队还没有打过来,便先想要逃往北方,更加坐实了他与准噶尔可能有所勾结的可能。 然而没等他真的逃过去,就被常宁所率军队击毙,常宁所率军队的继续南下,同鄂普库的军队成包围之势,一步步收拢这张大网,逼得夏逢龙不得不弃城逃王,想着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湖北。 然而,湖北早就不是他的地盘了,早些时候,湖广提督徐冶便收下了应城,南阳总兵收复了汉阳,而瓦岱的军队也并非之前兵行不利,而是偷偷拿下黄州诸地,并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夏逢龙的回归。 三军合围,不到十月底,夏逢龙就被瓦岱枭首于陕西与湖北交界处,轰轰烈烈闹腾了大半年的叛乱至此烟消云散。 259. 后事 二更 夏逢龙被枭首的消息传了出来,自然是一片欢呼声,郭宜找皇贵妃特批了一下,去接儿子回宫,皇贵妃虽然不解为什么不让人直接送回来,倒也痛快地批了假。 当然,只能是偷偷摸摸的。 临行前,胤祺和胤祐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非要跟着一起去,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在宫中等候。 好在两人的个头不已经不矮了,装扮两下,倒是挺像个小太监的,郭宜则是换了宫女的装扮,跟在皇贵妃派来的人身后,一路低着头。 幸在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顺顺利利地出了宫。 “娘娘,奴才就在这边等您回来了。”皇贵妃派的太监一拱手说道,并不打算跟着宜妃前去。 “有劳公公了,小心意请公公去喝个茶吧。”身边的堇姑姑塞了个荷包过去。 那太监并不推拒,将东西收下了。 郭宜坐着马车继续赶往之前大哥说的胡同去了。 “不知道小九有没有想咱们呢。”胤祺说道,他可是很想小九了。 “肯定有的,我们也很想他的。”胤祐回答道。 “那他等会会不会哭?” “不知道。” “他上次哭得可惨了……” “你也哭了。” “我没有……是你哭了……” …… 听着两个孩子叽叽咕咕毫无营养的对话,郭宜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一种名为闲暇静谧的快乐萦绕在她的心怀,在会回忆起之前的恐慌与害怕,好像是一场梦境般。 马车哒哒哒一会,在一扇紧闭的大门面前停了下来,堇姑姑上前敲响了门,郭宜下了马车,在后面站着。 “谁啊?”门内想起了问话声。 “姑奶奶回来探亲了。”堇姑姑说道。 京中郭络罗氏的姑奶奶可没有几个人,能找到这儿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门很快打开了,守门的奴才朝外张望了一眼,行礼道:“姑奶奶请进,大爷人在后院呢。” 道保也在? 郭宜跟在引路的奴才身后,朝着后院走去,才过转角,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就冲了出来,拉着声音喊道:“额娘,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郭宜忍不住上前两步蹲下来,将小人儿接了个满怀,“禟禟。” 胤禟搂着额娘的脖子就不肯松手,脸上的笑容将眉眼挤成一团,“额娘,你真的来接我了啊。” “说好的,怎么能不来呢?”郭宜拍了拍胤禟的后背。 “额娘,额娘……”另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郭宜看去,道保抱着胤禌也大步走了过来,还在道保怀中的胤禌一见到额娘,哭红的眼睛立马一亮,挣扎着便要下地。 道保将孩子放在地上的,甫一下地,胤禌便一路小跑着,非要挤进额娘的怀中。 胤禟不肯松手,胤禌拱啊拱,气呼呼道:“九哥,你让开。” 胤禟才不呢,回嘴道:“不要!我也要和额娘亲亲。” “让开!” “不让!” …… 处在斗争中央的郭宜哭笑不得,还没等她开口缓和气氛,胤禌忽然撒手,站在一边,眼泪刷刷地掉,哼哼唧唧道:“人家……人家也想额娘……想额娘……了……嗝” 郭宜震惊儿子什么时候偷学了这招,怀中的胤禟就有了动作,他扭头看了弟弟两眼,沉默了几秒钟,松开了手,“那你先吧,等会把额娘还给我。” 说着还眼巴巴地后退了两步。 浑天小霸王胤禟也有了对手啊,郭宜看得直乐,伸手揽过胤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胤禟的情绪这才好了点,笑着朝后探了头,小手一挥,“五哥,七哥,禟禟也想死你们了。” 胤禌滑进额娘的怀中,小手一搂,将脸贴在脖子上,小声哼哼唧唧,“额娘……” 郭宜听得心都软了,抱着他站起来,“额娘在呢。” “还好你来了,不然再过两日,可要闹翻天了。”道保笑着走进了,这一路过来,他心中焦虑,见得故人无恙,方才安心。 “大哥从盛京来的?”郭宜抱着胤禌向房间走去。 “早些时候就准备来盛京一趟,今年水稻丰收,本来想来同五阿哥说一声情况,才出发没多久,就听说了战况。”道保快行两步,帮妹妹撩开了门帘。 郭宜低头,钻了进去,迎面一阵暖意,让人的情绪微微放松,她抱着胤禌在椅子上坐下,将胤禌放在自己的腿上,“路上碰到胤禟了?” “是啊。”道保在一旁坐了下来,添了些炭火,又添了杯茶水,“听到消息,我心中焦急,又瞧着一路上都是北上逃难的人,带来的都是坏消息,我越发地焦急,没想到半道上碰到了胤禟他们。” 郭宜笑道:“我当时还说等你一定会派人来接应的,倒是没想到能碰上你。” “说来也是九阿哥,那小子激灵地很,他一路上都趴在马车的窗户那儿,他们到客栈的时候,恰好我取了马,准备继续赶路,他叫了我,这才没有错过。”道保现在回想到那个场景,自己听到熟悉的一声“那克出”,转身就看到胤禟伸着小脑袋,朝着自己挥手,那一瞬间的激动、欣喜、意外简直是无以复加。 “真是老天爷保佑了,让孩子们能碰到你,不然还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郭宜心中万分感慨,她不信什么神佛,这一刻却想要为了自己的儿子感激老天爷一次。 “你不知道这两小子有多麻烦,一路上都闹着要回京城,也亏得宋氏夫妻人好,耐心足,不然真是要闹翻天。”道保说道。 一看到那克出,胤禟和胤禌两人就“老实”了不少,黏黏糊糊地同道保说要回京城。 当时境况并不是很好,但道保也担心京城中的妹妹和外甥,最后决定在客栈住上一段时间,要是情况继续恶化,他们即可启程回盛京。 幸运的是,之后传来了好消息,形势好转,鄂普库抵挡住了进攻,又等了些时日,传来了反攻的消息,他才决定带着孩子们回京。 “这偌大的京城,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宋氏夫妻算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才将胤禟他们托付于他们,换做旁人,我定不敢如此行事。”郭宜说道,她与宋氏夫妻牵扯良多,见证了这两人的苦难,更见证了他们坚韧的性格。 道保也认同妹妹的看法,他与宋氏夫妻接触了一段时间,也知道他们放弃了自己现有的一切,带着儿子陪同胤禟和胤禌一同北上,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有多么难得,自不必想象。 “大哥代我给宋氏夫妻送上一份厚礼吧。”郭宜说道,难为宋氏夫妻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心怀感激,定要送些礼物,方才安心。 “我瞧着宋四郎有几分才华,正好我身边缺个能出谋划策之人,便将他留在了身边,以后,郭络罗氏一族在京中的事情就交由他来打理了。”道保说道,他已经了解过了宋四郎的生平,可惜了,要不是碰到那些事情,依照宋四郎的才华,中举只是时日问题,但是瘸了一条腿无异于断了后半生的生涯。 “这样也好。”郭宜说道,跟在道保身边,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至少可以保证没有人敢胡乱造谣些有的没的。 午饭是在道保的宅中用的,除了一只赖在额娘怀中小喵咪,一切都很完美,尤其是康熙不在,一家人也没有礼节的约束,格外的轻松,导致回程的时候,郭宜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回宫的时候,那太监依旧在宫门口等着在,马车轱辘轱辘朝着宫中而去,宫门口检查的人撩开帘子瞧了一眼,就放行了。 走进翊坤宫的时候,郭宜顿时有一种回家的温馨和喜悦,不得不说,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看待回宫这件事。 这高高竖着的围墙确实禁锢了她的人生,但是这里面有一隅有她的家,有她在乎的人,温馨而美满。 —— 十月底,草原上已经风雪交加,此时并不是打仗的好时机,短缺的粮草、恶劣的天气都会对行军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是,这对清军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自打战争开始后,物资就源源不断地朝着草原上运过来,一方面是赈灾,一方面作为行军的物资。 充足的物资为战争的胜利的打下了一半的基础。 另外一半来自于费扬古,他带着赈灾的物资拉起了另一半的胜利,召集了草原上因噶尔丹入侵而流离失所的人,建立了一支充满仇恨的草原队伍。 在这样的情况下,康熙的进攻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噶尔丹为了获得更多的物资,不得不袭击其他的部落,遭到了对方强烈反抗,一路败退,一路狼藉。 康熙把追击的任务留给了福全,自己则是返回京城。 京中此时已经趋于安定,太子也回了京城,朝中一直议论纷纷,显然,对于这个太子,他们少了些臣服之心。 等到康熙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此时大雪纷纷,郭宜坐在廊下抱着手炉,后院之中,几个孩子正打着雪仗,除了翊坤宫的阿哥们,胤禛、胤祚也来了,还有胤?。 难得嘉佑和温宪也在,对于这两个妹妹,他们倒是照顾了几分,没有直接将雪球砸到她们身上,但是瞧着她们一跤跌在了雪中,也只是哈哈大笑,声音大且肆无忌惮。 惹得两个小姑娘都红了眼,气鼓鼓的。 “我算是发现了,所有的孩子都喜欢来你这儿,一早上我同胤?说要来你宫中,他兴奋得不得了。”钮祜禄氏跟着说道。 “可不是?”静嫔说道,“连胤禵也想来,不过他太小了,我哪里敢冒着这个风险。”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郭宜说道,即便她憎恶德妃,但是对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恨起来。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不习惯,他总是哭啊哭啊,我整夜都睡不好,好在现在习惯了,觉得也挺可爱的。”静嫔笑着说道,脸上的笑容透露着慈爱,她一直想有个孩子,虽然现在这个结果与她想象的不一样,但于她而言,这是个好结果。 起先还有几分膈应,想要冷着他,毕竟这可是德妃的儿子,但是看着胤禵软乎乎的伸手要抱抱,在怀中咿咿呀呀,她这颗心就硬不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将他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郭宜和钮祜禄氏对视一眼,都笑了。 静嫔被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样也挺好的。”总比跟着德妃好,想到德妃,郭宜小声道,“德妃现在如何了?” “前几日病了,太医过去诊治,我也派人去瞧了瞧,听说苍老得厉害,太医也说是忧思过度。”静嫔说道,事关胤禵,她得多关注一点。 “太医说,她可能熬不了太久。”钮祜禄氏的消息更广泛一些,“有油尽灯枯之象。” 油尽灯枯这个词并不陌生,在孝庄文皇后的身上出现过,但是孝庄文皇后已经是高龄之人,而德妃可以说是很年轻。 “他们去看过了吗?”郭宜问道,说的是胤禛和胤禵。 “去看过了,梁九功亲自带过去的。”钮祜禄氏说道,可见皇上对德妃有多提防。 “但是没有用,她心心念念的只有胤禵和温宪,见到胤禛和胤祚,只是拉着他们问胤禵和温宪,只是让孩子更加伤心。”静嫔说道,德妃问了数次关于胤禵的消息,按照去的人回话,扯着她的手几乎是哀求着胤禵的消息。 静嫔倒是没有刻意在这上面为难他,早知道德妃会问到这些,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她,一五一十地都告知了德妃。 听到静嫔接受了胤禵,胤禵也过得不错,德妃放心的一瞬间又升起了迷茫之色,她这一生都在纠结生养之别,所有的怨恨因此而起,所有的故事也终结于此。 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来来回回,倒像是自己和自己较着劲,自己不放过自己,像个滑稽的丑角,用尽全身力气演着旁人眼中可笑戏曲,而现在曲中人散,徒留自己一人。 她这些纠结挣扎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没有谁能回答,包括跳脱了这一切的郭宜,听到德妃病重的消息,她也不过是愣愣,余光之中,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她还没有做出反应,晋福就刷地一下挡在了面前。 雪球飞散,溅开雪沫,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对话。 “额娘,对不起啊。”胤禟大声喊道,随后身上就中了两个雪球,他也顾不得额娘的反应,低头抓了一把雪,团了团,飞快回到了“战争”中。 这场雪仗最后以每个人都被砸得晕乎乎的收场,被伺候的奴才带下去,换了早就准备好衣服,又一人灌了一碗姜汤,这才一个个在偏殿的炕上摊成一张张软乎乎的饼。 郭宜让人烤了些蜜薯——外地试验田得到的新品种,显然战争并没有影响它的生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味。 “额娘,还要多久啊?”胤禟摸了摸弟弟的肚皮,胤禌咯咯地笑着抱紧了胤禟的胳膊,贴得更近了。 “还要再等等哦。”郭宜笑着说道,一转头便看到康熙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郭宜正准备起身行礼,康熙抬手制止了,转身走开了,郭宜看了一眼“饼饼们”,跟着走了出去,进了正殿,“皇上怎么不进去?” “朕要是进去了,他们就会紧张起来吧。”康熙在上首的位置坐下,眉头不自觉舒展开。 郭宜没有接这个话,虽然这是事实,但并不是一个康熙会喜欢的事实,“皇上若是早些时候来,便会看到一场精彩的雪仗了。” 康熙笑了笑,他只是出来散散心,无意间走到这里来了而已,事实上,他已经看完了雪仗,看到了雪仗里儿子们单纯真挚的笑脸,再想到毓秀宫中乌云密布的保成,心中更不是滋味。 最近朝中一直有人在上折子讨伐保成的行为,连着保成身边之人犯的错误,也一并归在了保成的头上,加上保成在这些事情上确实有放纵包庇之嫌,连康熙都不能说什么。 郭宜瞧着康熙并不接话,干脆也闭了嘴,出去了一趟的康熙显得有些距离感了,身上多了些杀伐之气,令人心生畏惧。 “宜妃。”康熙还是先开了口,“你觉得太子如何?” 这就是一个送命题! 郭宜说道:“皇上知道的,臣妾与太子未成接触过深,如何能评价太子呢?” 康熙知道宜妃想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也没有继续询问,换了个话题,“朕一回宫,皇贵妃就来请罪,说送皇子出宫是她的主意。” “是皇贵妃说的,但是臣妾也是赞成的。”郭宜说道,她并不是想分担皇贵妃的罪过,是肯定康熙对这件事一定知道得十分清楚,否认是没有用的。 “朕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康熙说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一股精神随着这声叹息消失了,“可是保成也是迫不得已,索额图此人谋算太深,保成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真的吗?太子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郭宜知道历史上这位太子是被废了,圈禁到死,但是眼见康熙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想放弃。 康熙显然也只是想找个诉说的对象而已,他道:“除了保成,保清也被责难。” 是的,大阿哥被找到了,这个想要和噶禄当面对质的孩子,根本没有走出河北,就遇到了山匪,被找到的时候,他深受重伤,在一户农家养伤。 现在,和太子一同受着官员的责难。 显然,他与噶禄的关系备受诟病,尤其是在证明了噶禄和夏逢龙、以及噶尔丹都有联系之后,这种讨伐上升到了姐姐。 “朕心中难受啊。”康熙说道,目光落在了青石板上,“都是朕的错。” 郭宜敏锐地猜出了这场战事背后可能有康熙的手笔,那些不堪一击的防卫,那些势如破竹的反击,一切都好像有个推手。 假如……假如康熙故意调了那些不堪一击的军队前去防范,让鄂普库做了最后一道防线,一切都进行很顺利,但是他没有想到胤褆会偷溜出去,也没有想到索额图会说动太子离京。 而且,瞧着大批量的战时物资,还有火器营,可以说有备而来。 只是不知道康熙如此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显然,康熙并不会将这种计谋说给一个后妃听,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但是这种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即便是不怎么关心前朝,郭宜也听到涉及此事的一大批官员、将士被处置,其中大多数都是八旗中人,伴随着这些人的落马,又抖落出一些鸡毛蒜皮的贪污受贿欺男霸女之事。 康熙震怒之下,下旨严查,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 若说之前,满清贵族中的世家贵族还敢用自己的影响力牵制康熙,如今却是束手束脚。 因为康熙不再全身心的需要他们的支撑了,击退了叛军,还了这些地方和平,在江南文人的笔下,康熙已经俨然是维护和平的大英雄,而在民间,农业和商业并行发展,为普通百姓带了富足生活,也赢得了好名声。 加上处置了这一批满洲贵族,不少冤屈得以伸张,彼时的朝廷已经在百姓的心中改头换面,甚至称得上内外一新。 而且,更别提康熙击退了噶尔丹的进攻,又为他们带来了足以抵抗冬天的物资,草原上不少游牧名族已经开始传唱他的英勇歌曲。 百姓的拥戴、文人的歌颂、草原的支持,再加上康熙宣布满汉官员均以官职大小相尊,也就意味着从满人入关之后定制的“同等职位下,汉人比满人低一阶”的规定已经不复存在,汉人拍手称庆,满人虽有不满,但是康熙现在掌握着政权还有军权,要是有什么怨言,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军队,不得不说康熙从草原上收编的那支队伍,除了一些回到之前部落的人,留下来的人被康熙编入了军队之中,成为了新的战力。 加上鄂普库、火器营等等一些迹象,这一切综合指向康熙想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而不是继续依赖于满洲贵族手下的人,这也让他有了极大的话语权。 郭宜猜测到了这些,但是她很快将这些抛在了脑后,这场战争也让她认识到自己做的一些事,并不是没有用处的,无论是她想要远离的皇位之争,还是她想要的国富民强,都在一步步实现。 260. 坦白 一更 除夕之后,朝廷又迎来了一次大的变动,原本的户部一分为三,农事处自成一体,贸易与税收划分到专门的部分,原来户部管理的事情归置到一块,三处并行,权力等同。 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农业与商业并重。 对于自己儿子突然升职,郭宜唯一的感受就是前来翊坤宫的人增多了,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胤祺,还有胤祐。 火器在战争中大显神威,让所有人看到了其中的价值,现在火器研究已经被兵部列入重中之重,而作为其中一员的胤祐,也备受关注。 当然,除此以外,深受康熙信任的小将军鄂普库也是原因之一,综合他在雅克萨和河北之战中的英勇表现,康熙给他的升职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步登天。 当然,也同康熙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有关,现在看来,关于鄂普库的一切隐瞒,都是一盘大棋中一步。 “皇上,听说农庄现在正忙着春种,臣妾想带着孩子去见识一番。”郭宜说道,她已经拒绝了一大批的拜访,但是总有一些不得不见的人,这让她无比怀念自己被禁足清闲时光。 康熙笑了笑,将太子离京归罪于索额图结党营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之后,将其圈禁后,笼罩在太子身上的阴影终于消散了些,“怎么?受不住了。” “皇上知道的,臣妾向来不擅长于打理这些关系,臣妾让孩子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出这种风头。”郭宜哭笑不得。 “朕知道。”康熙笑道,向后靠了靠,“但是总免不了,不是吗?” “皇上想保护太子,就如同臣妾想保护胤祺和胤祐一样,他们还小,过度的赞誉只会捧杀他们,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就会让他们洋洋自得。”郭宜说道。 “他们的成就已经不小了。”康熙说道,于他而言,这几年,他从宜妃身上,从儿子身上,受益颇多。 “但是臣妾不想他们止步不前,适度赞扬会激励他们,过度,只会扼杀他们的前途。”郭宜说道,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沉迷其中。 过度的赞扬、过度的宠爱、过度的得意……这一切的结果都在保成的身上印证了。 康熙心头一软,“那就去吧。” 于是,郭宜名正言顺地去“养病”了,作为儿子,翊坤宫的四个阿哥定然是要随行的,一行人愉快地在农庄上开始了玩泥巴。 没了那些纷纷扰扰,大家显然都很开心,郭宜和宋四娘在树荫下喝茶,“皇上正在给胤祐寻找哈哈珠子,我瞧着昭明不错,两人倒也合得来,你若愿意的话,我和皇上提上一嘴。” “多谢娘娘了,娘娘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宋四娘正欲起身行礼,被宜妃按住。 郭宜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必多礼。” “昭明要是知道这件事,定然会很开心的,他一直收藏着七阿哥送给他的小礼物。”宋四娘说道,昭明跟着他们受了不少的苦,七阿哥人不错,昭明跟着他,想来也不错。 郭宜瞧了一眼正和昭明在一旁讨论的胤祐,他手上拿着是戴梓送到农庄上火器图纸,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至于胤祺,郭宜看着被田庄上小孩围成一团的胤祺,他可能会有一打的知己。 而正一脸痛苦带着弟弟参观肥堆的胤禟,大概是个弟奴,已经被胤禌拿捏得死死了,只要胤禌面露委屈,小嘴一瘪,星星月亮他都愿意给胤禌弄来。 等到热度过了,郭宜才带着孩子们回宫,此时尘埃已定。 历经过苦难的大阿哥沉着稳定了不少,自愿请命去了军中,从小兵做起,至于他和惠妃的关系也没了那么多尖刺,至少母子俩能坐下来喝完一杯茶,而不摔碎任何的东西。 提到惠妃,就不得不提到卫氏和胤禩,在康熙回宫之时,卫氏自缢在自己房间,并留下了遗书,称一起都是自己所为,但是惠妃依然没有办法原谅这个女人,也没有办法原谅胤禩。 听说胤禩跪在惠妃的殿门前直到昏过去,惠妃也没有再见他,至少短时间都不会再见他了。 听说了这件事后,郭宜也只是叹了口气,她没有办法评价什么,为了儿子做尽坏事的卫氏,被蒙骗的惠妃,还是这一切的核心胤禩,都好像身不由己,却都走向了最坏的结局。 不过明显的是,康熙因此对胤禩颇有微词,别的不说,皇位是不可能的了。 身为皇位第一继承人的太子,位置也摇摇欲坠,索额图被圈禁之后,太子一蹶不振,数次向皇上进言,此事非索额图之过,父子俩吵过几次,康熙直言太子在走胤褆的老路,胤褆和噶禄的关系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明显的是,太子是没有鉴到什么东西的,数次在公开场合表明自己对康熙如此处置的不满。 郭宜对此的看法只有四个字——自掘坟墓。 不管是九龙夺嫡,还是双龙争位,这些纷争都与她无关,把门一关,她和儿子悠闲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当然为了避免未来的麻烦,她也很开门见山地和儿子聊到了政治,毕竟儿子长大了,可以讲道理了。 “儿臣知道啊。”胤祺说道。 胤祐也点点头, 郭宜有些震惊,“你们知道……知道什么?” “知道额娘不想我们掺和太子啊、皇位啊。”胤祺理所当然地说道。 “还有让我们学这些的东西。”胤祐说道。 郭宜脸上依然是没有办法消散的震惊,难道自己表现已经如此明显了?连儿子都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瞧着宜妃惊讶的神色,胤祺和胤祐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郭宜问道,没想到啊,自己以为掩藏得足够好的目的,竟然早就为崽崽察觉。 “很久很久了。”胤祐说道,嘿嘿直乐,宜额娘也有能被自己惊讶到的时候吗? “那你们是为了这个……才选择现在的道路的?”郭宜问道,这个问题她问过胤祺,如今听到这个回答,她想再确认一遍。 如今已经是小小少年的胤祺露出一个沉静的笑容,在额娘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迹,“起初,儿臣真的是因为额娘才想要学习种植,但是儿臣现在是真的喜欢,儿臣在其中能体会到喜悦,付出后有所得的喜悦,那是一种踏实,让儿臣很满足,儿臣也不愿意卷入这些麻烦事之中,保持现状就很好了。” 郭宜惊讶于自己的儿子能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伸手摸摸胤祺的额头,尤显得亲昵,如今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个大男孩了,更是农事研究的中流砥柱,成长总在恍惚之间啊。 胤祐也说道:“是宜额娘知道我喜欢什么,让我坚持了自己喜欢的道路,无论是造办处,还是火器,我都很喜欢,还有宜额娘给我选得哈哈珠子。” 他说的是昭明,现在已经是他的小伴读了,日日陪着他在各处进进出出。 郭宜很难形容自己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种下了一颗种子,日日浇水照料,却突然发现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小树苗,扎根在土壤中,自行吸收养分,茁壮成长。 “这事儿就你们自己知道吧?”郭宜问道。 两兄弟对视一眼后,“胤禟也知道。” “他?”郭宜不敢置信,胤禟这个年纪恐怕很难懂得这些事情吧,政治的弯弯道道那么复杂,但是转念一想,她那个儿子的心眼和想法真不是一般孩童能比的,说不定真的能懂。 “儿臣和小七商讨的时候被小九听到了。”胤祺说道,他也没想到胤禟真的能理解这些东西。 “他说他的梦想就是赚钱,做大清朝最富有的人,其他的都与自己无关。”提到胤禟的理想,胤祐些微想发笑,这果真像是胤禟的想法,不顾他人的看法,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郭宜也忍不住笑了,她同康熙说胤禟会到户部给康熙拨算盘珠子,说不定,真会有那么一天。 “对啊,我要赚尽天下所有的钱。”胤禟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进来,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身后还跟着他的专属小尾巴胤禌。 “然后呢?”郭宜瞧着他那嘚瑟的小模样。 “然后就给额娘买大宅子,还有哥哥们,还有弟弟。”胤禟说道,迟疑了一会,才道,“还有阿玛。” 郭宜低笑,庆幸康熙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估计要气结了。 “五阿哥,曹大人拿到了春耕的数据,想请您去详谈。”晋喜进来禀告道。 “七阿哥,戴大人说有新的设计图请您商议一番。”晋福也进来了。 随后进来的是兰心,看前面的两个人,满怀疑惑,依旧禀告道:“九阿哥,十阿哥说您约了他在御花园商谈把农作物卖给他外祖家的事情,问您什么时候能到。” 六双眼睛齐齐看向了郭宜,郭宜忍不住笑道:“去吧。” 三个崽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朝着殿门外跑去,伺候的奴才紧紧跟在后面,差点乱成一团。 “九哥哥,等等我,等我!”胤禌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小跑着。 胤禟紧急刹住脚,一脸焦躁又有些无奈地回过头,“快点哦。” 嘴上催促着,但他依旧停下了脚步,等到胤禌到了身前,牵着他的手,一起朝外走去。 郭宜瞧着这个和谐的场景,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愿此情此景长长久久,而未来可期。 261. 大结局 完结更新 自康熙三十年后,太子胤礽两次上疏陈言“三大条”,一身子不适,二才德不显,三治下不严,以此请辞太子之位,康熙数次惋惜挽留,最终于四十八年同意了胤礽的请求,太子的人选在诸位阿哥身上绕了一圈。 但是身在军中胤褆和沉迷修书的胤祉都连连退避,表示不堪此任,加上四阿哥于国政之上表现突出,皇上外出巡游之时,四阿哥监国,行事颇有帝王风范,朝廷上下一致推举为太子之位最合适的人选。 康熙也没有多犹豫,立其为太子,同时晋升皇贵妃为皇后,大典将在一个月之后举行。 青岛繁忙的港口,一艘艘船排队等待检查后卸货,已经不少外国人下了船,在检查点取了通行证,进入美食街,在熙熙攘攘的流动人群中流动,品尝着各色的美食,各色的发色、各色的眼眸、各色的服饰装点着整条街。 一队巡逻队从这条街穿过,进入另一条商业街,商铺都很小,里面都是官员,放着各式的商品展品,若有看中的,可以签订合同,等到付了银钱后,官员指派人将货物装上船,一条龙服务十分到位。 这几年,也有一部分交易转给了私人,但是涉及官窑、缂丝、贡茶等东西,均由官府承办。 距离港口附近的眺望塔上,一个英俊的青年迎着海风,长身玉立,右手轻轻转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如星般的眼眸正凝视着进港船只,藏蓝色的大氅在咸湿的海风中张扬飘落,天潢贵胄,飒飒英姿。 “爷,这儿风大,要不还是回屋中等着,左右这艘荷兰的船也跑不了。”身旁的奴才劝慰道。 “无妨,爷瞧上了这船上的一样宝物,准备献给佟额娘,恭祝她晋升为皇后。”那青年不以为意地说道,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奴才,“让你准备的钱都准备好了吗?” “那是当然,您有吩咐,那奴才一定会准备好。”跟着奴才连忙说道。 “那就行,我还要额娘买点东西呢,上次送给她的音乐盒就不错,还有五哥和七哥,十一弟很喜欢那几本国外传进来诗歌,要是能给他带上一本也是极好的。”青年说道,顿了顿,“还有阿玛。” 青年的身份昭然若揭,正是九阿哥胤禟,如今他已经被封为了贝勒,主管海上贸易这块的事情外,还身兼礼部一部分的事情,专门对接各国来使,这对于学了好几国语言的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宜妃娘娘和皇上要是知道您有这片孝心,定然十分高兴。”奴才说道,“不过这个时间,是不是要见大不列颠国来的使者了?” 胤禟拿出怀表,瞧了一眼时间,“走吧,爷去会会他们,你给爷好好盯着那几样东西,差事办好了有赏。” “嗻。”奴才眉开眼笑,跟在九阿哥身边,虽然东奔西跑累得很,但是只要本分把事情做好,得到的上次也是丰厚的。 和大不列颠的来使见过面,胤禟驳回了他们想要将降低纺织品税价要求,便将剩余场面上的事情交给了其他官员,自己溜回了住处,查看奴才们有没有把事情办妥。 甫一推门,里面正坐着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正慢慢喝着茶,那人瞧见胤禟,放下盖碗,笑道:“还是风风火火啊。” 胤禟将大氅解开递给一旁的奴才,嬉皮笑脸地说道:“五哥来了,怎么不叫人去叫我一声?试验田巡视完了?” “听说你在面见荷兰的使者,就没有打扰。”胤祺说道,长期奔波在田间,使他的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与胤禟的俊俏不同,他显得更为沉稳可靠,“试验田照顾得不错,年终给这里的官员争取点奖励。” “对着这些外国人都是些车轱辘话,客套得很,私底下都是看谁的拳头更硬。”胤禟笑笑。 就像是当初噶尔丹战败之后想要寻求沙皇的支持,但是穿着从大清尼布楚运过来的丝绸、喝着散发着清香的茶叶贵族们在讨论了清朝的火器之后,他们不仅拒绝了噶尔丹的要求,还将人五花大绑直接送到了清廷,以展现友好邦交的意愿。 他们并非不想咬下清朝的一块肉,但是很明显,这个民族是个硬骨头,一口下去,只怕会把自己的牙都给硌掉。 “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啊。”胤祺笑着说道,自打进了礼部,小九处理起这些事务越来越驾轻就熟,别看同他们在一起吊儿郎当,在面对那些想要偷奸耍滑的外邦人面前,俊脸一冷,眼皮一掀,扑面而来压迫感就能将人吓得够呛。 胤禟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大事,又道,“对了,我买到了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一旁奴才闻言,呈上来一个刻着木槿花的大木盒,放在桌子上。 胤祺揭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个束着口的布袋,他随意打开其中一个,倒在桌上,是种子。 如今大清有个受皇上宠信又爱收集种子的皇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为了在贸易中赢得先机,不少人会投其所好,带上一些种子,用来示好。 胤祺瞧了两眼,将东西收回去,“希望这里面不要有什么植物杀手,上次种的那种皮皮草,差点杀死了整片地上的作物,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清理干净。” “我问过了,里面大多数都是牧草种子,阿玛说你上次送给科尔沁的种子,很受他们喜欢,这次说不定也有合适的。”胤禟说着,往后一靠,得意洋洋。 “借你吉言。”胤祺也说道,“给额娘的礼物准备好了?” “那是自然,所有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胤禟说道,神色之中依然有少时的机灵与嘚瑟。 胤祺也不多问,他和胤祐,还有胤禌的这些年的俸禄都教给了胤禟打理,赚了多少他从不过问,但是他们商量好了,只要是给额娘的礼物,就一起出钱,胤禟最能接触到这些有趣的玩意儿,所以向来由他挑选最合适的。 “那咱们启程吧,晚了赶不上封后大典,又要被汗阿玛说了。”胤祺说道,汗阿玛年纪越大,越在乎这些东西,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完美团圆,所以他们要是没有及时到场,指不定要被念叨好一阵。 “行。”胤禟放下跷着的腿,坐直了身体,对着一旁的奴才扬了扬下巴,“备马。” —— 平坦的官道上,几匹骏马疾驰一阵,在茶棚前停下来歇脚。 胤禟让店家上了茶,抿了一口茶水,“店家这茶不错啊。” “客官好品味。”店家正在斟茶,闻言抬头见是一个俊俏的后生,笑着回答道,“这茶是前两商队路过,老朽买的,味道不错,价格也不高。” 胤禟环视一圈,小小的茶铺里面摆着四五个桌子,外面有一个马棚,一个看着是店家儿子的人正在给马加草料、喂水,他小小地又抿了一口,“店家生意不错啊。” 胤祺听着直乐,胤禟话痨这部分像极了汗阿玛,有两次他陪着汗阿玛微服私访,汗阿玛就是这样到处瞧到处看。 “那可不?老朽的父亲、父亲的父亲,都在这里经营茶铺,不瞒您说,这十来年,我这一个月收到的银钱,比他们那时候一年赚得都要多。”店家将毛巾递给自己的妻子,又换了条干净的。 “那敢情好。”胤禟说道,侧耳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他又问道,“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那户人家娶媳妇呢,夫人在宫中给五阿哥做过乳母,体面得很,回来之后,又生了个儿子,如今儿子长大了,今天正是大喜的日子。”刚好有一桌客人离开,店家一把薅下肩膀上毛巾,用力擦着桌子。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故人的消息,胤禟瞧了自家哥哥一眼。 胤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如今年纪见长,又有了自己的儿女,已经能明白乳母背后行为的感情,他很感激额娘只是将人送走了,还给了最后的体面,于他而言,在幼时那段岁月里面,乳母全身心爱着他,关心他,这一点全然不是作假的,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抹去的。 但,她也确实犯了错,不该挑拨他与胤禟的关系。 胤祺招来一旁的晋喜,解下腰间的玉佩,“送过去,道一声恭喜。” 晋喜点点头,转身去了。 “五哥还是心软啊。”胤禟笑道,让店家又上了一碗茶,他们还要等晋喜回来呢,刚好顺便问问其他的情况。 一盏茶的工夫,晋喜就回来复命了,“回五爷,奴才将东西交给管家了。” “那行了,走吧。”胤祺掏出几文钱,丢在桌子上。 一行人从马棚中迁出马匹,利落地转身上马,一骑绝尘,飞速离去。 店家将钱收入怀中,刚将桌子擦干净,就见那位今日儿子娶亲的贵夫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刚喝茶的人呢?” 店家一愣,将毛巾搭回肩上,下意识地看向京城的方向,莫名其妙地说道:“已经走了一会了。” 夫人手中捏着那位五爷刚刚送出的玉佩,望着通向远方的漫漫长路,泣不成声。 五阿哥?五爷?五哥?店家跟着呆愣地望向同一个方向,我的个乖乖,他刚刚接待了两位了不得的人物吗? —— 乾清宫中,胤禟和胤祺先面见了康熙,汇报了一下近来的情况,胤禟又送上了刚刚从荷兰人手上购得几艘最新机械模型。 康熙年事已高,依旧有龙虎之态,拿着一个放大镜,凑近看了看模型,“不错,朕观摩一会后,再交给胤祐看看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胤禟和胤祺对视一眼,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胤祐现在在工部就职,原先在兵部名下的火器和西洋器械的研究都统归他管,研制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说夏天用的风扇,迄今他们还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只知道和最初额娘给的风车有关,至于其他的,按照胤祐的说法,都是工部的机密。 “啊,对了,你们赶紧去翊坤宫吧,胤祐和胤禌听说你们今天回来,早一步去了翊坤宫等着了。”康熙说着,又道,“同你额娘说一声,朕今日晚上也去翊坤宫用膳,要上次的椰子鸡,还有夫妻肺片,以及炒米粉。” “他们怎么不等我一起。”胤禟小声嘀咕道。 胤祺拉着嘟嘟囔囔的弟弟朝殿门外走去,“行了,赶紧去见额娘吧。” 过去了这么多年,郭宜早就不复年轻的美艳,眼角也多了些皱纹,脸上多了些温柔与慈爱,她接过胤祐给她切好的苹果,抬眼看到急匆匆从门外进来的胤禟,笑着说道:“让咱们瞧瞧是谁回来了。” “五哥,九哥。”胤禌站起身,垫脚看向外面,面露欣喜地挥了挥手。 胤禟一脚踏进门,伸手摸了摸弟弟脑袋,“儿臣给额娘请安。” “九哥,我已经长大了。”胤禌整理了一下被胤禟弄乱的头发,抱怨道。 “那你也是九哥的宝宝。”胤禟咧着嘴笑了,在一旁坐下来,顺手拿起胤祐切好的苹果,丢进了嘴里。 胤禌无奈,说了好多遍不要叫自己“宝宝”,但是九哥就是故意这样,让人又爱又恨。 胤祺晚一步进了门,行过礼坐了下来。 郭宜问了一下沿路的情况,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与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大相径庭,朝廷吏治清明,百姓衣食富足,虽偶有不平事,但是她已经满足了。 胤禟说了一些海上贸易的情况,尤其是各国使节的情况。 “战争的形势远远不只是那些明刀明枪,贸易也是,他们若是大批量的倾销东西,咱们百姓的东西就会卖不出去,适量的保护是应该的,但不可过度,要让他们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郭宜说道,任何时候,贸易战都是战争的一种。 “知道了,阿玛也同儿臣说过的。”胤禟说道,好像也是额娘同阿玛提过的,不得不说,额娘确实是极有远见的一个人,若非女子,必定能出将入相。 又聊了几句,胤祺忽然想到了什么,“额娘这个月该去儿臣府上住一段时间吧,锦悦说想您了。” 胤祐立马不满了,“按照约定好的,额娘这个月该去我府上了。” “儿臣新得了一些玩意儿,额娘要不要去看看?”胤禟笑眯眯说道。 郭宜跟着也笑了,早两年,她们这些儿子已经出宫建府的后宫嫔妃,每隔一段时间便可以出宫去小住上一段时日。 这当然不是康熙主动提起的,而是她争取的,虽然伴随着西方思想的传播,还有女性教育事业的推广,对于女性的束缚少了许多,但她还是死磨硬泡好一段时间,才得了康熙的松口。 她对宫外的时光十分的满意,时常和宋四娘、春桂还有其他的后妃喝喝茶,听听最新的关于女性崛起故事的小曲儿,又或者带着孙子孙女吃遍整个小吃街,堪称退休后的完美生活,已经实现了她最初的愿望——卷崽成功。 当然没有时常出现在左右的康熙,显然更完美了。 “我呢,答应了十一,去他府上看看牡丹园,听说有新品种呢,所以你们都要往后挪挪了。”郭宜笑着说道,不同于哥哥们专注于某一件事,胤禌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天文地理,文艺种植,都有涉猎,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不过定不下来也无所谓。 三人都愣住,一起看向胤禌,胤禟最先反应过来,扑过去,双手搂住弟弟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十一,你竟然耍诈,亏哥哥这般疼你,还给你带了不少的好书。” “是的,太不厚道了。”胤祺和胤祐一齐说道,也挽着袖子朝胤禌走去。 “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额娘,救命啊……”胤禌挣扎道。 四人闹成一团,丝毫不见成年后的稳重,与年幼、年少之时一模一样,无数相似的记忆碎片光速从眼前掠过,彼时,此时,好似一切都未曾变过。 郭宜拈了一片苹果喂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充盈口腔,让她不自觉地弯了眉眼,勾起嘴角。 山河无恙,人间正好,而她,恰好来过。 262. 番外一 阿哥们 封后大典之前,胤禟去了佟皇贵妃宫中。 “佟额娘,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合乎您的心意。”胤禟说着,将木盒放在皇贵妃的苍白瘦弱的手边。 太医院已经确定了,皇贵妃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这也是阿玛让所有人都要出现在封后大典的原因——故事的最后一定要有个圆满结局。 “禟禟送的,本宫都喜欢。”皇贵妃笑着,伸手让如沁将她扶起来,侧身看过去,是一朵鲜艳玫瑰花,靠近之后,还有淡淡的玫瑰香味,“难为你还记得本宫的喜好,本宫十分开心。” “这是荷兰人传过来的,是他们那里的贵族从别的地方获得的,听说叫做永生花,寓意挺好的。”胤禟说道。 “本宫瞧着也不错。”皇贵妃说道。 “佟额娘喜欢就好,以后若是有什么喜欢,只管叫我去寻。”胤禟说道。 皇贵妃浅浅一笑,消瘦的脸庞上带了点红晕,“禟禟送什么,本宫都很开心,本宫喜欢是你的心意。” 胤禟笑了笑,又闲聊了几句,见皇贵妃的脸上浮现了疲态,便提出了告辞。 皇贵妃点点头,躺了回去,闭眼休息。 刚退出大殿,胤禟就碰到了端着药碗的胤禛,如今已经三十岁的胤禛已经毫无当初清冷俊秀的模样,蜕变得沉稳,一举一动都有君王的威仪。 瞧见胤禟,胤禛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转身将药碗递给了苏培盛,让他送了进去,自己陪着胤禟并肩走着,“听说你回来了,现在才有机会见面啊。” “四哥日理万机,来日方长呢。”胤禟笑笑,又道,“我先恭喜四哥了。” 胤禛也跟着笑了,“我知道,在你们几个眼中,那可不算什么好位置,不然你们也不会从一开始就避而远之。” “四哥想多了,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道路,你瞧,我就不愿意去种地,或者去搞火器机械。”胤禟说道,“我啊,最喜欢数银子了。” 胤禛笑了笑。 “所以,四哥,你适合那个位置,我和兄弟们也相信你将来会是个好皇帝,像阿玛一样受百姓爱戴文人称赞的明君。”胤禟郑重地说道。 被人认可的感觉就像是心被一汪温泉温柔地包裹着,胤禛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肩膀,“那也是因为你们都在背后支持着我。” “兄弟嘛,应该的。”只正经了一秒,胤禟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六哥回京了吗?上次他给我讲去尼布楚的故事,我只听了一半,就被该死的沙皇来使打断了,等我搞定了他们,结果广东又有事了,剩下的半截故事勾得我这个心痒痒得很。” “他去了云南,传信说赶不回来了。”胤禛说道,成年以后,胤祚就离宫了,四处闲逛,在外人看来好像是一事无成,但是瞧起来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至少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这次带了好葡萄酒回来,还准备听听他故事的后半程。”胤禟遗憾道。 “有好酒怎么不送给我?”胤禛偏头看向他。 “四哥,你都是要做太子的人,不能酗酒。”胤禟认真说道。 胤禛在他的眼底看到一丝笑意,“就一小杯,用你之前送的那套玻璃杯。” “行吧,但是得叫上十弟还有十三弟,不然他们俩要吵吵闹闹个没完。”胤禟又嘀咕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好酒。” “听说是跟着你舅舅学的,进了军营,他们跟着鄂普库将军磨出了一身的本事,还有那个酒量。”胤禛说道,“你最好还给大哥送点,他上次说边关的酒太烈了,喝得胃疼。” “胃疼还喝酒?”胤禟撇撇嘴,不满道,“他那暴脾气,喝了酒,还了得。” “听说他上次喝了酒,追着敌方首领十几里地,砍下了敌首,成了军中的美谈。”胤禛无奈道,好在胤褆喝酒,从来都不耽误正事儿。 “他没有回来看惠妃娘娘?”胤禟问道,自打去了军队,大阿哥申请去往边关驻扎,每次都冲在最前面,起先隔两年还回来看看,如今娶了一个蒙古族的女子,在边关安了家,回来的更少了。 胤禛摇摇头,提到惠妃,就不得不提八阿哥胤禩,皇上对于卫氏挑拨了大阿哥和惠妃的关系耿耿于怀,这些年虽然淡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远在边关的大阿哥,皇上心中就有疙瘩,对胤禩不冷不热的,导致现在胤禩也只是在宗人府供职,掌管着王公贵族的琐事。 胤禩对此倒不介意,从卫氏去世之后,无论遭受了什么,他都咬着牙承受着,从不为自己辩驳或者争取什么,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前些时候,荣妃娘娘劝说她一起去做善堂的事情,不过惠妃娘娘没有答应,还是在她那小佛堂为大阿哥祈福。”胤禛说道,这些年,佟额娘、宜妃娘娘、贵妃娘娘都劝说过惠妃,但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根本不愿意走出来。 胤禟点点头,“善堂现在如何了?还有温宪?” “温宪现在很厉害了,前些时候亲自去川渝地区了一趟,在那边建了善堂,负责一切的运营。”提到这个不算是很亲近的妹妹,胤禛脸上还是露出微微的笑意,说道,“不过汗阿玛总想着她嫁人的事情,温宪已经好几年没进宫问安了,和汗阿玛僵持在呢。” 皇太后在世之时,温宪就参与了善堂事务之中,随着贵妃和荣妃娘娘,还有敬嫔年岁渐长,温宪差不多已经完全接手了善堂的生意,早已经扩大了救助范围,覆盖了女子、儿童,可以说是风生水起,在民间极有威望。 “汗阿玛估计又拿嘉佑念叨她了吧?”胤禟笑道,嘉佑嫁给了京中世家公子,她性子好,嘴也甜,很受婆家喜欢,如今生活美满幸福,汗阿玛也很喜欢她。 “可不是?不过自从玛嬷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能管得住她了,那性子不像是宫中的公主,倒像是草原上的姑娘。”胤禛说道,带着胤禟在凉亭坐了下来,又让苏培盛上了胤禟最喜欢的甜糕。 “还不是有你这个哥哥撑腰,她才不会这么有恃无恐。”胤禟抿了一口茶,说了这么久,他有些口渴了。 胤禛笑笑不说话,因着德额娘的事情,他和弟弟妹妹算不上亲密,但是德额娘早在十多年前因病去世,过往烟消云散,紧张的关系也该缓和了,连胤禵现在见到他,也十分尊敬地叫上一声“四哥”,温宪一个公主,他自然也会照拂一一。 “对了,太子……一哥怎么样?”胤禟问道。 “他心情不算好,你知道的,之前离京那次之后,他与老三的关系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一直埋怨老三当初不跟着他走,是想看他的笑话,不过这次之后,听说两人坐下来谈了一番,重归旧好了。” “三哥那人就是脾气太好了,当初为了避开太子的锋芒,一心钻研文学,可惜最后落了一身埋怨,这要换成我,准得打一架。”胤禟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胤禛见状,伸手帮他把茶水倒满,“现在倒是关系不错了。” “随缘吧,要怪就怪投错了人家。”胤禟舒了一口气,三哥当初是为了什么接近他的,他也不想追究了,总之,兄弟嘛,想多了伤感情。 “你这张嘴啊,别在宫中瞎说,被汗阿玛听到了准得训斥你一番。”胤禛无可奈何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胤禟显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将杯子一丢,“行了,我也看过了佟额娘了,去翊坤宫给额娘请安了。” “嗯,记得帮我给宜妃娘娘问个好。”胤禛说道,想了想,又道,“喝酒别忘了我。” 胤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 康熙四十八年五月十三日,佟皇贵妃册封大典,还有皇太子的册封大典。 因着国力昌盛,场面盛大恢宏,站了一天的胤禟饥肠辘辘,等着人群散去,他慢吞吞地挪到了最后面,掏出额娘提前给他准备好糕点,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赶紧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块。 余光之中,前面那个啰啰嗦嗦总爱参他的老御史正回头盯着他,胤禟正准备偏头掩盖一下,前面就挡了一片阴影,伴随的是太子,哦不对,现在是一阿哥嫌弃的声音,“吃快点,嘴角还有糕点渣渣。” 胤禟咽下了糕点,又摸了摸嘴角,还真有,擦干净之后,“多谢一哥了。” 胤礽一听到他的话,立马挪到了一边,继续走着,身形萧索。 胤禟看到围着胤禛的一堆人,又看看胤礽,“一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胤礽嗤笑一声,“你这是嘲讽还是……罢了,无所谓了,我自出生就是太子,做了大半辈子的太子,现在我就是废人一个,还能做些什么呢?” 胤禟转过身,面对着胤礽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很多啊,人间山河,你都看过?” “那有什么意思?”胤礽忍不住吐槽道,这人世间权力倾轧,见过了人心的黑暗恶毒,这些阴私将他的心侵蚀殆尽,他已经不想见识更多了。 “一哥,你要知道,你比很多人都要幸运……” “你称这个叫做幸运?” 胤禟语滞了一下,随后笑笑,“一哥,我额娘讲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不小心丢掉了一只鞋子,他一路上都很难过,为了那只再也无法找不回来鞋子,他难过了很久,直到看到了一个没有脚的人,” “然后呢?” “然后……然后的事情,就要一哥去探究了。”胤禟笑笑,些微可爱,伸手拍了拍胤礽的肩膀,转身跟上了大队伍。 一只鞋子?胤礽嗤笑着,瞧了一眼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神色又黯淡了下来,转身朝着坤宁宫而去,去额娘那里待一会吧。 从坤宁宫出来时,胤祉正在外面树荫下等着他。 胤礽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哥,你有心事就会来这里的。”胤祉无奈,从幼时就是这样,开心会来,难过会来,无一例外。 “又被看透了啊。”胤礽下了台阶,“走吧,出宫吧。” “一哥以后有什么打算?”胤祉问道。 巧了,胤礽一笑,“你是今天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第一个是?”胤祉好奇。 “老九。”胤礽背着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给了我一个建议,让我去寻找一个没有脚的人。” “那是谁?为什么要找他?”胤祉愈发地一头雾水,瞧着一哥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的心情,心中充满了疑惑。 “等一哥找到了就告诉你。”胤礽笑着说道,身影渐行渐远。 263. 番外二 公主 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都会被放出宫,翊坤宫也不例外。 红棉和兰心都出了宫,堇姑姑留在了宜妃的身边,而春桂,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她留在文华殿,帮着五阿哥整理农业上的一切资料,是五阿哥的专用画师。 所有人都以为她最后会去五阿哥的府上,毕竟她是五阿哥的手下的大功臣,但是出乎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接受这个安排,而是在京中建了一个女子学院。 一时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件事,朝廷中不少人也对此议论纷纷,舆论还在发酵的时候,皇贵妃把嘉佑公主送进了学院,随后皇太后将温宪公主也送了过去,还有佟佳氏、钮祜禄氏、赫舍里氏的贵女们。 这就像是你刚张嘴,还没有说话,对方就直接迎头给了一棒子,击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学院已经招满了人,有想着去攀附关系的权臣之女,有天赋出众的平头百姓。 除此以外,由皇贵妃出面,在全国各地寻找了一些才女作为学院的女夫子,教习典仪、天文地理、经史子集等知识,学识涉猎广泛。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时的风头,然而一届又一届学子从学院毕业之后,情形变了,女子的见识决定了她们不会屈服于这种不对等的地位,然而学院的背后是皇贵妃,是皇上默许的,至少皇上没有明面上反对。 尤其是皇贵妃成了皇后之后,联合后宫诸位嫔妃同皇上进言,将女学作为国策推行。 作为孝懿皇后的临终遗言,康熙没有任何的理由拒绝,尤其是在佟国维当初挑拨阿哥们关系之事暴露之后,他对皇贵妃恼火了很长一段时间,冷了她许久。 等到孝懿皇后去世后,他后知后觉地又开始后悔了,总想着那些往昔的温柔与甜蜜,内心的愧疚让他压下所有的反对之词,一力支持着女学的发展。 女学这边动不了,这些反对的人又将目光转到了与女学息息相关的女子读物的书铺,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点把柄,书铺的背后竟然是孝懿皇后之女——嘉佑公主。 这一点让反对者几乎要狂欢了,将嘉佑公主往日的行经和书中女性做对比,批判得体无完肤。 郭宜瞧着坐在下首吃吃喝喝的嘉佑,叹息一声,“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吃……待两天,他们现在一直骚扰额驸家里人,我必须摆出一副决绝的样子。”嘉佑说着又尝了一口甜品,“宜额娘,你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芒果西米露。”郭宜说道,“那你躲在你九哥府上也不是个事吧?” “所有人都知道九哥不好惹,不敢来闹事的。”嘉佑理所当然地说道,“不就是出了几个话本子吗?瞧他们那个着急的模样,好像我去掘了他们祖坟一般。” “额驸怎么说?”郭宜问道,让人把这个东西冰镇着,给胤禟也留一点。 “他啊,他早就知道了,说不在乎这件事,让我赶紧回家。”嘉佑说道,“这个很好吃,下次让九哥多弄点,给四哥也送点过去。” “你自己跟他说去。”郭宜说道,莫名感觉自己吃到了一嘴的狗粮。 “我不敢。”嘉佑说道。 “不敢什么?”胤禟问道,从外面迈步进来,“你带了一堆的苍蝇府外转悠,什么时候滚蛋?” “九哥,你好无情哦。”嘉佑撅了撅嘴。 “我可以更无情点,你来的第一天就将你打包丢回去。”胤禟在下首坐了下来,笑着看着嘉佑,“就几个人把你吓着了,要关掉书铺吗?” “才不呢。”嘉佑一扬下巴,“他们闹得越凶,我越要出话本子,不然还显得我怕了他们,哼!” “这就对了,怕他们干什么,多带几个侍卫,他们要是敢无礼,就揍他丫的,侍卫够不够?不够从我府上带几个走,都是从那克出队伍里面退下来的,揍人还是在行的。”胤禟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 “不用了,额驸给我找了一堆的人,还有四哥也送了人过来。”嘉佑神气地说道。 “行了,那赶紧滚蛋,你额驸在偏门等着你在,都在变成了望妻石了。”胤禟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听到额驸的消息,嘉佑的脸红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起身拎着裙摆行礼道:“宜额娘,我先告退了。” “注意安全。”郭宜叮嘱道,有很多侍卫,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了,九哥,我走了。”嘉佑笑着出了门,随后探进来一个小脑袋,“九哥,芒果不错,下次记得给我府上也送上一点。” “你这连吃还带拿啊,行了,知道了。”胤禟瞪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嘉佑吐吐舌头,转身笑着离开了。 郭宜瞧着嘉佑欢快的背影,想起来皇贵妃、钮祜禄氏、春桂、宋四娘、陈嫂子这些人,如果她们是第一批重视女性地位的人,现在算是后继有人了吧。 “温宪如何?”郭宜问道,胤禟这次出去就是为了解决温宪的麻烦,现在回来了,说明已经解决完了。 “温宪还好,差点拎着鞭子把那县官抽了一顿。”胤禟说道,他看向了宜妃,“额娘一开口就问温宪,也不问问儿臣如何了?” “堇姑姑,把九阿哥的冰镇芒果西米露端上来了。”郭宜笑了,每当胤禟撒娇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时光倒流的的感觉。 “还是额娘心疼我啊。”胤禟端过来,尝了一口,“后悔了,不该答应嘉佑的,这种好东西就该留着自己府上。” “少贫了,跟额娘说说温宪的情况。”郭宜说道,知道儿子是故意逗着她开心,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胤禟又喝了两口,将碗放在一边,这才解释道:“其实也不怪温宪,那男人打媳妇,已经打死过一个,现在这个媳妇是见她要打孩子,这才奋起反抗,失手杀了人,但是县官是个迂腐,非要判死刑,温宪派人陈情过好几次,那县官都不听,她没有办法才摆出了公主的架子,反过来被那县官说她不守女德,气坏了。” 郭宜听得拳头都硬了,喃喃道:“哎,我不在场。” “什么?”胤禟疑惑道,“您在场干嘛?” “跟着温宪一起揍人啊,你听听这混账玩意儿说得啥,敢情他的仁义道德就是眼见着人被打死?这真是伪君子,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科举的?”郭宜翻了个白眼。 “科举不需要考这个。”胤禟不自觉地回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自打离宫之后,额娘确实有些放飞自我,但是这样子…… “怎么?”郭宜看向儿子。 “就是……就是阿玛知道您这样吗?”胤禟疑惑道。 “知道你额娘虎得很?”康熙从外面走了进来,制止了两人行礼,“打她进宫就晓得了,你当是盛京的姑奶奶是江南闺秀碧玉吗?” “阿玛怎么出宫了?”胤禟问道。 “温宪不肯进宫,只有朕来看她了。”康熙坐在上首,瞥了胤禟一眼,这小兔崽子还以为瞒得严实吗? “温宪在府上?”郭宜看向胤禟。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阿玛,温宪确实在府上,儿臣在总督府上接到了人就回来,时间太晚了,准备明天再送她去十四的府上。”胤禟说道,“那县官也是一根筋,将温宪告到了总督府,说温宪藐视王法,殴打朝廷命官,若不是儿臣去了,事情还要进一步闹大。” “朕已经知道了此事,温宪的确是有不对之处,闯进公堂,还抽了那县官一鞭子。”这要是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了,得要大做文章。 “儿臣若是不抽那一鞭子,他就要对一个女人施以重刑了。”温宪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红色的劲装,身材高挑消瘦,显得干练又利落。 “你还有理了?”康熙一看到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头疼到吹胡子瞪眼睛。 “难道儿臣要眼睁睁地看这人出事,再补救?那还有什么可补救的?”温宪呛了回去,又对宜妃行了个礼,“见过宜妃娘娘。” 郭宜点点头,对于这个场面已经少见多怪了,父女俩一见面就呛声已经是常态了,“皇上,温宪也是关心则乱,您也知道的,她心善,见不得这种惨事,再说,正常人被打,都要反击的,作为丈夫,他的拳头应该是用来保护媳妇的,而是用来伤害她。” “朕也没有秦有稻做得对。”康熙叹息一声,“朕知道他不近人情,但是你这样……” 郭宜瞧着温宪又要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朕已经批了折子,那妇人按照防卫过当审判,肯定是要在狱中关几年的,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康熙憋着一口气,说道。 郭宜笑了笑,看向温宪,“瞧,这不就是解决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别开了视线。 “胤禟,我准备新的甜品,应该差不多了,要不一起去看看?”郭宜起身道,把空间留给父女叙旧吧,他们这种闲杂人等还是退出去吧。 胤禟赶紧跟着起身,扭头瞧了阿玛和温宪一眼,低声嘀咕道:“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的。”郭宜笑道。 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面,赏了会星星,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康熙从屋里走出来,瞧着神色并没有特别难看,郭宜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怎么红脸。 “朕先回宫了。”康熙看了母子俩一眼,转身离开。 温宪过了一会也出来了,看神色……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三天后离京。”温宪神色疏离,淡淡道,她的眉眼与德妃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德妃那种算计与虚伪,多了几分爽利与决绝。 “这么急,不去见见四哥?这件事上他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胤禟转头说道,拧了一下眉,似乎不赞同她的这种行为。 “不去了,我送了谢礼。”温宪垂了眉眼,脸上浮现一丝羡慕,又道,“他也未必想见我,九哥,我记得额娘的一切,所以我和四哥、六哥,包括十四弟,都没有办法像你和嘉佑那样相处。” 胤禟还想说什么,郭宜拉了他一下,“留在京中打算做些什么?” “去看看春桂姑姑,还有宋婶和陈婶。”温宪说道,走到院中,坐了下来。 郭宜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温宪并不习惯在亲情上和别人亲近,继续说道,“我还想去见见嘉佑,看她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将这件事写成话本子。” “嘉佑应该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的。”郭宜说道。 温宪点点头,双手握着茶杯,脸上还有几分迟疑,毕竟她们俩的额娘有多不对付是出了名的,不过为了善堂,总是要试一下的。 “还剩下一天呢?”郭宜问道。 温宪陷入了沉默。 “去看看德妃居住过的地方吧,那里一直维持着原状。”郭宜说道,虽然德妃对前面两个儿子不怎么样,但是对温宪是实打实的疼爱过。 温宪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有点累了,先退下去休息了。” 郭宜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多谢宜妃娘娘。”温宪起身,“也多谢九哥了。” 等到温宪离开后,胤禟看向自己的额娘,犹豫道:“你说我要不要通知四哥?” “你四哥自然会知道的。”郭宜说道,胤禛想知道的话,他就会知道,而且她猜测胤禛一定会知道的,这些事情就留给他们兄妹俩自己去解决吧。 郭宜目光落在温宪挺直而又坚定的背影上,想到她此行为为何,温柔地笑了笑。 温宪、嘉佑该,还有其他为此努力的人,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未来可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