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被疯美人盯上后》 1、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排雷,很重要!必看! *我的萌点可能是你的雷点,不合就退,书那么多,不差这一本,别骂,骂也不改 *原文案改过,只保留了部分人设,冲着原来的文案收藏的小可爱可以取收了,跟以前写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不甜,不宠,冲着虐去的,最近xp是这个 *会写到原著关于攻受的剧情,是能把人创死的程度,真的慎入 *现代架空,很空很空,跟现实毫无关联,霸总世界常规法律不存在的那种世界观 *he,但指的仅仅是攻活着时两人会一直在一起,攻死后受会殉情,我认为这是he,你们认为是be也行 *虐受,也虐攻(指正文会出现前世的剧情片段,基本是攻和受出场的片段,但也会有关于原著男主男配出没的片段,不多,觉得不适及时止损) *受会纹身,攻干的,整个正文攻都会处于一种半疯状态,因为前世原因她精神不正常,只有偶尔会理智 *某种意义上来说,攻算是万人迷,专吸病娇疯子的那种,但是攻前世是正常人,所以她疯了 夜幕深沉,对窗而坐年轻女性凝视着桌上的密码本。 年轻的女性有着一张近乎非人的美丽面孔,她很白,是那种超越了正常人该有的白,如同妖精一般。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不仅仅只是皮肤白,头发、眼睫、眉毛竟然都是白色的,脸上唯一夺目的色彩便是那双粉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可这双眼眸却没有这两种颜色惯有的清透感,反而阴鸷而锐利。 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的第一印象,都会觉得她有些妖,并不是妖怪的妖,而是妖精的妖。 毕竟除了妖精,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能长出这样完美、妖异的非人面孔呢? 可只要注视着她的眼睛,又会让人觉得,这不是妖,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 她神圣而妖异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凶戾骇人,如果有人能看到她注视着的密码本的话,就会发现苍白的纸张上用红笔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个个人名,鲜红似血,依稀能辨认出钟海、曲烟、慕寒尽、廖清越……几个名字,而更骇人的是,这些名字上都被人给用横线涂抹掉了,只剩下了最末尾的一个名字——段江离。 良久,女人拿起笔,在这个名字下方划出了一条横线,似乎是确定了新的目标,她的眉目微微舒展,毫无血色的唇苍白如恶鬼。 * 侍者们忙忙碌碌的穿梭在j市最大、最豪华的宴会大厅上,今天晚上六点,这里即将聚集起无数新贵豪门们。 这场晚宴是由本市的j市银行发起的,出了城或许这家银行没什么名气,但在本市不夸张的说,连四大银行都未必能斗得过他。 但这次宴会的主角却不是j市银行,而是钟氏集团。 钟氏集团并不是本土产业,主要经营中心是在g城和海外一带,与j市的豪门富商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没有想到,钟氏集团竟然会选择回来,还将集团总部迁到了j市,银行和本市的官员对此自然是欢迎的,j市的豪门们却因为这条过江猛龙而头疼无比。 钟氏集团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战略在豪门里并不是秘密,这一切皆起源于这个集团新的掌舵手——钟初静。 三年前,众人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但说起她的身世,大部分人都有些印象。 她是钟家前任董事长钟海和前妻生的女儿,钟海和前妻是商业联姻,在跟钟海结婚前,前妻在大学上学时有个真爱,只是豪门儿女有几个婚姻自由的,最后自然还是被家里压着嫁给了钟海。 婚后第三年,前妻生下了钟初静,见到钟初静的第一眼,钟海脸色就变了,无它,钟初静实在是长得太白了,那根本不该是华人该有的肤色。 钟海一度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虽然后来钟初静被检查出是患有先天性白化病才会如此,但钟海也对她喜欢不起来,前妻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生完孩子当天就带着钟初静走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钟海,便借此顺势跟钟海离了婚,只是她其实也不喜欢这个身上流着一半前夫血脉的女儿,后来在国外邂逅了爱情有了爱情结晶之后,便将钟初静给送了回去。 然而彼时钟海也早已再娶,钟初静便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还有后妈的情况下长大。 这个谈资随着钟初静不出席任何宴会场合而被淡化,再次被人记起时,钟初静已经十六岁了。 起因是她嫉妒姐姐,害钟向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入泳池,钟海自觉丢脸,当场给了她一巴掌,本就不喜这个女儿的他第二天便将她打包送出了国。 其实这里头的猫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也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本以为钟初静自此就会沉寂下去,可谁知她竟然很快就在国外站稳了脚跟,甚至数次破坏了钟氏集团的合作,于是三年前,实在顶不住压力的股东们联手将钟初静迎了回来,将钟海赶下了台。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对豪门来说不过是新多了一个需要重视的对象,可钟初静之后的所作所为便让人胆寒了。 她的姐姐和继母被丢出了国,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还是在街头跟流浪汉抢食,钟海更是出现在了非洲,被人撞见时已经瞎了一只眼睛,认识钟海的人再去打听时,据说他因为误入了当地一个食人部落,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在商业上,钟初静的手段也没比她对待家人温柔多少,坐上钟氏集团的第一年便搞垮了一家被众人看好的金融天才所开的科技公司,而前阵子更是吞并了j市的慕家。 要知道,慕家可不是廖清越那种根底浅薄的新贵能比得了的,是真正从建国初期走过来有底蕴的豪门,可就是如此,也因为钟初静而土崩瓦解,这实在让人胆寒。 正因如此,在得知这场宴会是因为钟初静而举办的时,几乎整个j市的豪门都因此闻声而动。 * 晚上六点。 悠扬高雅的琴声围绕在四周,大厅里的男男女女穿着体面,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交谈着。 虽然是因为钟初静而来,但毫无疑问这场宴会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扩展人脉的机会。 钟初静站在高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晚宴上的人群,这些面孔中有很多其实她都很熟悉,那些被长辈带出来见市面的富家男女,上辈子接连不断的扮演着被男主打脸的恶毒炮灰的角色。 “想要这个手链?跪下来求我就给你。” “这就是慕少新找的小情人?啧啧,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自甘下-贱。” “呀,你说什么呢,小心人家找慕少吹枕边风~” “哈哈哈哈哈……” “她竟然真的跪下了,天哪,她难道就没有自尊心吗?” “哈哈哈哈人家都跪下了,你怎么还把手链给扔水里了,看把妹妹都急哭了……” “…………” 或许是人总是健忘的,或许是相似的经历太多了,初静竟然没法将他们说的话与任何一个人的脸对上号,她甚至都忘记了那条手链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 晚宴上的来客很多,许多不在受邀行列的人也通过各种渠道挤了进来,以至于偌大的宴会厅竟然都给人带来了一种拥挤的错觉。 见时间差不多了,钟初静便下了楼。 在她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立时便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她甚少在外界留下照片影像,但对高层来说她的长相本也不是秘密。 何况她本就拥有让人难以忘记的优越长相,或许这世上还有人能生得比她好看,但却绝对不会有人比她更引人注目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礼服,裙摆垂地,配着苍白的肌肤,幽冷得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很奇怪,明明她的长相并不锋利,甚至能称得上柔和,配上她得天独厚的条件,理当给人种谪仙临凡的高洁、清冷感,可事实上并没有,反而还犹如深埋地底的寒冰,冷戾的煞气从眼尾一点点泄露出来。 没有人会沉迷于她的长相,只会畏惧于她的手段,恐惧于她的权势。 她很快便成了宴会的中心,在一群中老年人中,她年轻得不像话,让任何一个看见她的人都不由目露欣羡。 晚宴上有不少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青年才俊,然而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独掌大权,唯有钟初静不同,跟一群比她大了一轮甚至不止一轮的老总站在一起也丝毫不显势弱。 年轻貌美的掌权人,在同性眼中亦是美得惊心动魄,更让人充满幻想。 “唉,看来是没有机会接近钟董了。” 看着钟初静身边离去的空位几乎眨眼间就被虎视眈眈的老总补上,有人不禁叹了口气。 哪怕同样是豪门,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以她们的身家,根本不敢在一群大佬还等着上去时抢位,不懂规矩的人在圈子里是混不下去的。 “本来也是碰运气的事,以后还有机会,只要能跟钟董打好关系,你家那私生子还怎么跟你争?” “要不是老头子拉偏架,凭他也配?”霍蔓蔓不屑地冷笑一声。 友人闻言笑了笑,心说凭你娘家的势力还只能跟私生子打个平手,就算不拉偏架鹿死谁手也说不准,不过这么说可就太得罪人了,她也不会没脑子开这个口,视线漂移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诶,蔓蔓你看,那个女人是不是那张照片里跟你未婚夫走在一起的人?” 霍蔓蔓闻言看去,脸一下就黑了,立马道:“走,我们过去!” 段江离慢腾腾地朝着厕所走去,尽力保持自己的仪态,她被段娇身边的狐朋狗友堵住,被迫喝了三杯酒,以她的酒量按理来说是不会醉的,可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便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再看着那群人有意无意关注着自己的视线,段江离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早知道段娇冲动易怒,蠢得无药可救,可她还是低估了蠢货的杀伤力,在这种场合下手,打的可不仅是她的脸,而是举办方的脸,到时候整个段家都会因此受牵连。 此时此刻,她只能希望家里派的人能来得快一点,因为段江离根本就不敢喊宴会上的人来帮忙,不然情况必然会泄露出去。 哪怕到时候段娇讨不到好,她也必然会被舍弃,毕竟她那便宜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面子问题了。 手段低劣的人圈子里看不上,可能被算计的人,圈子里的夫人们同样也看不上。 走廊的建筑在段江离眼中逐渐出现重影,心跳声清晰如擂鼓,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坐到地上,贴身的裙子顿时发出了撕裂声。 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让段江离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要走光了! 2、第 2 章 故意绊倒段江离的霍蔓蔓都被这个变故给惊到了。 虽然很多奢侈品牌的衣服都是一次性用品,根本没考虑过衣服被二次使用的可能性,可那也只是实用性稍显欠缺,做工却是没问题的,更不可能一摔倒就直接坏了,而且坏的位置还如此微妙。 段江离穿的是一条鱼尾摆绸缎长裙,珍珠白的光泽典雅而纯净,领口是平缓的u形,肩带细细的,此时断裂了一根,腰部区域更是裂开了一半,更惊人的是裙摆竟然一路开裂到了大腿,堪堪卡在臀部,是稍微动一下就会走光的危险距离。 霍蔓蔓跟友人面面相觑,段江离穿的是c家不出错的经典款,相同款式的裙子她们也不是没有,怎么摔倒都不至于成这个样子,所以这一看就是被人整了,以至于她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愣了几秒,霍蔓蔓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被人整了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一个私生女,能出这种事可以想见得罪过的女人也不止自己这一个。 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江离:“段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小三是不道德的。” 段江离仰起头,刺眼的灯光和眼前的重影让她不自觉眯起漂亮的猫眼:“这位小姐,我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霍蔓蔓嗤笑一声,高傲又嚣张,“你们这种小三生的表子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什么臭鱼烂虾都当个宝,我不管你是把林泰当凯子还是金龟婿,但你让我在圈子里丢了好大一个脸!” 霍蔓蔓其实并不在意自己那未婚夫,圈子里各玩各的开放性婚姻太常见了,但她跟林泰的照片却被一个贱-人发到了圈子里一个大群里,害她成了圈子里的笑柄,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对方?! 哪怕霍蔓蔓也明白,段江离未必看得上林泰,毕竟一个能被家里允许跟婚生女一起进圈子的女人不可能会安于现状,而林泰不过是个二世祖,上面还有两个能力出色的哥哥,以她的样貌怎么都不至于不挑食到这种程度。 一个在家里地位不算低还长得好看的私生女,拿来联姻可选择的对象太多了。 段江离长了一张霍蔓蔓怎么整容都难以拥有的天然脸,身材比例极好,几乎到达了亚洲人种极限的8.5头身,但她的骨架却并不大,脸也很小,长相极其张扬美艳,猫眼下的一颗泪痣更是犹如点睛之笔。 她长相带来的攻击性太强了,霍蔓蔓数次微整调整好的脸都被衬得暗淡失色,让她很难看对方顺眼。 听到霍蔓蔓的话,段江离就知道没有和解的可能了,对少爷小姐们来说,脸面往往比感情来得更加重要。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在社交平台上为您澄清。”林泰这个名字一出,段江离就知道她是谁了,将姿态放得很低。 并非理亏,而是深知对方在圈子里的风评,如果她现在没出事还能好好跟对方周旋,但现在却不行,她根本无法保证头脑清醒,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你是什么身份,你也配?”换个人或许霍蔓蔓就放她一马了,但她向来讨厌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段江离的出生又不足以让她忌惮。 她恶意地笑着:“这就是招惹我的代价,段小姐,以后钓凯子的时候记得打听清楚,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拍摄的咔擦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刺耳,为了避免被段娇的人追上,她特意选了个无人的僻静通道,现在却成了埋葬自己的墓地。 段江离心沉了下去,如果照片被传出去,她在国内的前途就相当于毁了一半了。 想也不想,段江离猛地撞向霍蔓蔓:“给我!” “啊!” 霍蔓蔓没想到刚刚还表现得逆来顺受的段江离竟然还会反抗,捏着她的手腕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下一秒,她愤怒地睁大眼睛,空出的手猛地挥了出去。 响亮的一声啪! “贱-人!你疯了吧?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段江离的脸陡然一偏,对霍蔓蔓的话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手机,两只手都在用力。 跟着霍蔓蔓一起来看戏的好姐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帮霍蔓蔓拉开段江离,可她这会儿使出的力气实在大的惊人,把霍蔓蔓握着手机的手都扣出了血来。 霍蔓蔓吃痛的松开手,被同伴搀扶着站起来,狠狠踢向段江离。 “你个贱-人!你找死!” 段江离弓起身,尽力护住自己的重点部位,死死抓着手机,人多势众,她很难反抗,只要等对方发完火,也就没事了。 如果没有药物影响的话,她怎么说都会直接脱鞋跑路。 霍蔓蔓踹了好几脚,怒火几乎将她的理智淹没,同伴连忙拉住她,不想让情况变得不可收拾:“蔓蔓,算了,你跟个小三生的女人计较什么,人多嘴杂,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她们不介意跟着霍蔓蔓看戏,看她折腾人,却绝不想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毕竟她们也是需要好名声的。 而且整人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自己上呢? 但霍蔓蔓根本听不进去,同伴劝了半天她才放弃原本疯狂的举动,伸手薅起段江离的头发,对着她已经肿起来的脸又是一巴掌,这才伸手去拿手机。 谁知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段江离这会儿却像是涌出了无限的力气,根本不松手,气得霍蔓蔓抬脚就想直接踩她脚上,吓得同伴连忙拉住她。 打一个私生女没什么,可要是给弄骨折了就不好了,她们记得段江离钢琴弹得很好,段家隐隐传出风声她即将被著名钢琴家收为徒,到时候得罪的就不是段江离,而是整个段家了。 霍蔓蔓火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被同伴一劝也勉强冷静了下来,恶狠狠地看了段江离一眼:“便宜你这个小贱-人了,以后看到本小姐记得绕道走!” 世界终于安静了。 段江离轻轻呼吸着,像是重一点就会牵扯到伤处造成二次伤害一般,远看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个死人,卷曲的长发铺散在地面,黑发雪肤,让人的凌虐欲望不断攀升。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晰至极,不紧不慢。 段江离眼睫颤了颤,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听对方规律的步伐,似乎是打算当没看到。 没有人愿意惹麻烦。 可最后,脚步声竟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阴影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本能的生出些面对黑暗的不安来。 段江离费力的撑开眼皮,只看得到对方黑色的裙摆,来人弯下腰,惨白如指的手指落在被她紧紧抓住的手机上。 她想要反抗,但在霍蔓蔓走后,她心里那一口气就已经泄了,本就处于脱力的状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躺着,而是先去把照片删掉了。 所以此刻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拿走手机。 这不是霍蔓蔓办公用的手机,而是个备用机,作为有资格继承家产的女儿,她在外向来不会带藏着隐私的私人手机,只会带上办公用的手机和替换用的备用机,所以并未上锁。 点进相册,初静垂眸欣赏着这张照片。 镜头里的她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带着些许迷离的猫眼看着来人,掉了一半的肩带让礼服摇摇欲坠,因为是自上而下拍摄的,胸前的沟壑十分明显,仿佛再轻轻一拉就能一览无余。 腰间露出了一截雪肤,裂开的裙摆下长腿完全暴露了出来,细细的高跟绑带绑在脚踝处,半遮半掩间媚得惊人,不知情的人看了,甚至会误以为她是故意在镜头前搔首弄姿。 段江离听见女人发出了一声玩味的低笑:“看起来为你拍摄的那位,还挺有艺术审美的。” 实际上哪有什么审美,只是段江离长得太过完美,无论从什么角度拍,都丑不到哪里去而已。 休息的这会儿功夫,段江离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她吃力的扭头,看向初静后大脑不由空白了一瞬。 初静的所作所为实在跟友好搭不上边,段江离已经做好了对方或许是哪个看她不顺眼的人准备,可……她跟对方连间接的交流都不曾有过。 段江离张了张嘴:“钟董,可以将手机还给我吗?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当然。”初静勾唇笑了笑,段江离看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一下才将霍蔓蔓的手机还给她。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段江离眼中沁出泪意,内心却始终冷静:“钟董,为什么?我得罪过您吗?”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看上去似乎很诧异,蹲下来看着她,莞尔一笑,“我只是……很喜欢这张照片而已。” 段江离看到她的眼中充满兴味,嘴唇一张一合:“段小姐,不知有没有人夸过你,你这样真的很吸引人。” 她笑盈盈地:“我有个不值一提的小爱好,我喜欢欺负人,我现在欺负你,你会哭吗?” 她看起来实在优雅,连语气都是轻柔的,段江离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剧毒的毒蛇盯上的猎物。 段江离甚至有种直觉,也许她并不是刚刚才到的,而是在暗处欣赏了许久。 3、第 3 章 初静的眼神诡谲而幽冷,漂亮的眼瞳就像是不知道藏匿了多少危险的深海,让段江离知道她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并不是有多了解她,段江离也没有那种看透人心的本事,她只是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有着大众不能接受的癖好而已。 初静的成名之路对她来说并不是秘密,在一个糟糕环境下长大又手段狠绝的人,其审美被扭曲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身上的疼痛让药效再也起不到作用,清醒的头脑和对权势的渴望让段江离近乎本能的、乖巧地回答:“会的,钟董。” 说话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段江离浅浅地抽气,接着说,“但如果能因此被钟董看上,是我的荣幸。” 段江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她往上爬的机会。 即使现在满身狼狈,她野心勃勃的猫眼也依旧热烈,像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追求,高于一切。 初静眼底隐隐涌动着疯狂,她敛起笑,像是并不惊讶她的回答,轻柔的嗓音有一种难言的神性:“段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被她这样看着,段江离近乎本能的升起一股畏惧,那种难言的毛骨悚然感、渗入骨髓的寒意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苍白的小脸将脸颊上的红肿衬得越发惊心动魄。 也更加的破碎和……糜丽。 “我可以理解成,段小姐是在自荐枕席吗?” “是乞求,”段江离费力的撑起上半身,“如果钟董想欺负我,我乞求您,将我当成您的宠物。” 人对自己养的宠物总是会偏爱几分,至少会见不得别人欺负。 初静低笑了声,盯着她的脸,眼底的邪恶意味越发浓郁:“如你所愿,段小姐,跟我走吧。” 她站起身来,耐心地等着她起来。 霍蔓蔓今天穿的是尖头的高跟鞋,踢在身上生疼,短短时间内,这些疼痛便扩散到了全身,让段江离难以从地上起来,她的嘴唇被咬得苍白,几次想起身都因力气不济而重新倒了下去。 初静冷眼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搀扶的想法,甚至唇边浅浅上扬,欣赏着她的狼狈。 挣扎良久,段江离才终于站了起来,脱掉鞋子赤脚站在地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甚至短暂地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疼痛被安抚的畅快。 初静转身朝外走去。 “钟董,请等一下!” 初静扭头看她,似是耐心用尽,脸色都变得冰寒起来。 她的兴趣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她的特殊癖好让她只能欣赏别人狼狈凄惨的一面,段江离捏紧指尖,将手臂挡在胸前,不让肩带断裂的礼服下坠,小心翼翼地试探:“钟董,可以请您叫人拿件外套过来吗?” 闻言,初静嘴角一翘,幽幽地盯着她,眼底的兴味夹杂着冷意:“求我。” 段江离眼睫颤了颤,漂亮的猫眼里迅速凝结出一片雾气,她的身躯轻轻-颤抖,缓步走到初静面前,像是还没有适应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步伐沉重而僵硬,尔后牵起初静的手,跪在她面前祈求她:“求您,钟董,我不能这样出去。” 她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初静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聪明人,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聪明,她的世界里没有感情、恩仇,只有利益,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如此,都是物品,可以用来利用、交易和销毁,包括她自己也不例外。 段江离其实不适合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她长得太媚太张扬了,是穿得再端庄也压不下去的媚,初静伸手抚着她的脸,一路滑下去,弯腰揽住她打横抱了起来,步履沉稳地朝外走去。 这让段江离大脑空白了一瞬,初静的确做到了她说的,她走光的那一面正好贴在她身上,这样便是被人看到,她也不过是有些狼狈,却不至于被人带有色眼睛看待。 但…… 这样一来所有人也都知道,她被钟初静看上了。 段江离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做。 圈子里生冷不忌的人不少,有些人隐藏得很好,有些人的癖好则不是什么秘密,可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堂而皇之的摆出来,但初静横空出世以来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也不奇怪。 可她呢…… 段江离心念急转,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利弊。 初静这样做,对自己来说坏处很明显,相当于直接给她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不容辩驳,长远来看,以后如若跟初静分开后,自身的价值就大大降低了,相当于断绝了大半跟圈子里的人结婚的可能性。 毕竟哪怕圈子里的男人们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曾经是个同,但他们的家长却不会不在意,人都是很现实的生物,哪怕他们跟自己在一起时已经掌权了,父母已经失去了权势,可一旦家里阻力太大,也一定会选择放弃她。 说到底,漂亮的女人难得,却也不是找不到,可她能带给他们的利益却根本不值得他们被贴上一意孤行不孝的标签。 而好处也很明显,初静现在风头正盛,一旦事情被曝光出去,她身边的麻烦立马就能少去一大半,以前接触不到的资源也会很容易得手,但一时的利益跟更宽阔的大道比起来,真的值得吗? 只是……她还有选择吗? 段江离冷淡地垂了垂眼,未来如何她看不到,但她知道如果现在她就惹了对方不快,对方一定能让她立马就品尝到后悔的滋味。 初静的步伐不紧不慢,段江离感受得到她似乎受过专业的训练,肌肉很紧实,很快初静便来到了走廊尽头,段江离注意到路口处摆放着一个故障牌,难怪直到现在,走廊都没有人靠近。 要知道哪怕地方再偏僻,宴会大厅人来来往往的,也总会有人经过的,除非有什么将他们阻碍在外,段江离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听到了动静不愿意招惹是非,却没想到是被放了牌子。 谁放的? 段江离抬头看向初静。 她自认看人还是有点经验的,霍蔓蔓性格冲动,不可能还能想得到找麻烦之前先封路,她身边的朋友也属于那种自诩聪明的蠢货,不然也不会跟霍蔓蔓混在一起了,而且这种路障牌也不是来参加宴会的人能拿到的。 这种名流经常出没的宴会大厅,工作人员都是很有素养的,不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不然名声就坏了,就不会再有人愿意来。 初静低头看向她,嘴边还噙着笑:“怎么了?” 她的声音真的跟她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清泉一样,一开口就能洗涤人心,总给人一种她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神女错觉,这种反差才往往让人更加忌惮和恐惧。 段江离摇了摇头,虽然隐隐觉得自己猜测的可能就是真相,但她的内心依旧毫无怨恨,眼眸在光下显得波光粼粼:“谢谢您。” 让她拥有了缠上去的机会。 段江离从不认为当一个菟丝花有什么不好的,它们缠在大树身上,汲取着它们的养分供养着自己,对能力不足的人来说,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吗? 初静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她这话。 她似乎忘了,宠物是可以被抛弃的。 …… ………… 宴会大厅的地下停车场里摆放着数辆豪车,足以让喜欢车的人看得目不暇接,不过豪车真正的主人往往很少亲自来到停车场开车,他们走时都会让司机将车开到外面等候,要离开时就能不用等待直接上车。 段江离不知道是不是初静疯劲儿过了意识到了直接出去对自己形象有碍,所以才径直走到了停车场,但不管如何,这总归是件好事。 虽然事情不可能传不出去,毕竟这些车内还有很多司机一直都在等候着雇主的命令。 但避开了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至少会让不知情的人产生一种错觉,初静只是刚好碰上了段江离遭到了欺凌,然后顺手帮她解了围。 她是不是玩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呈现在外人眼里的她,是玩物还是人。 初静的司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初静过来便立马拉开了车门,全程低眉敛目,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车内的香薰气味很奇怪,不是段江离认识的任何一种,但她确信这种味道自己闻到过,思索片刻,段江离才恍然。 这不是寺庙里的檀香吗? 檀香味的香水段江离闻过不少,但段江离从来没有闻到过气味这么正的,好像是真的点燃了一炷檀香似的。 她心里不由略过怪异的猜测,钟初静她信佛? 段江离不由为心里这个猜测而失笑,这太异想天开了,也许人家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味道呢? 上了车后,初静便没有再理会段江离,一路都很安静,段江离没有问初静会带她去哪儿,因此当车停下时,甚至有些怔愣。 映入眼帘是一幢灯火通明的建筑,建筑上的红色十字格外显眼。 竟然是医院?! 这着实大大出乎了段江离的意料,毕竟以对方的审美而言,她身上的伤不处理对对方来说难道不是更值得欣赏吗? 有那么一瞬间,段江离甚至生出了一种钟楚静是一个好人的错觉,只是性格有些恶劣而已。 好在下一秒,她就斩断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4、第 4 章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不知是不是初静在来的路上通知过,医生都在医院门口相迎,看到她们时立马将她们迎了进去,态度谦卑。 这样的态度,让段江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很多私立医院的医生态度确实很好,毕竟很多富人在私立医院一年的消费就足够支撑起一家私立医院了。 他们往往会固定去一家医院,只有觉得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可能被收买时,才会不顾消息泄露的风险去公立医院检查。 但私立医院纵然会对富豪们拿出热情的服务态度,却也不至于如此,前来的人中竟然不只有主任,还有院长…… 段江离目光微微闪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主次关系…… 是老板,还是股东? 接下来的情况,基本佐证了段江离的猜测——院长将她们迎到了医院最顶层。 整个顶层都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内部被改造成了一间宜居的屋子,如果不是还能看到一些医疗器械的存在,说这里是一个人买下的住所都不会有人奇怪。 屋内装修白得有些晃眼,尽管配饰温馨,也仍然让段江离感到了一丝寒意。 富豪自己出资建设一家医院不奇怪,可直接在医院顶楼安排了一家屋子,看上去还有生活的痕迹,这代表着什么? 把人玩坏了刚好能立刻送医? 众人能进入的都是公共区域,初静朝着段江离抬抬下巴:“给她准备一个体检套餐。” 在两人来时,院长其实就注意到段江离了,只不过初静既然没有开口,他们便当作没看到? 他们是初静从帝国带回来的团队,本来也只服务于初静,不会在她没开口前擅作主张。此时才终于看向段江离,说道: “体检要空腹,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合适,boss,要不要先给她看看伤?” 见初静没有反对,有着东亚人面孔的院长朝着段江离微笑:“这位小姐,请跟我们过来。” 一进入工作状态,这些医生便表露出了专业的一面,段江离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不少,尖头鞋的杀伤力还是很高的,好在给段江离拍的片子显示她的内脏和骨骼并没有受伤,只有轻微的耳膜穿孔。 怕今天自己误服的药会对身体有什么不可逆的副作用,段江离还特意跟医生说了这件事,虽然她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药物带来的昏沉感了,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事。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中了普通的蒙汗药之类让人失去知觉的药物,可圈子里的人总会买些千奇百怪的药物,不能单靠她自己的感觉来定性。 医生闻言也很重视,给段江离做了抽血检查,从血液中还残留的成分中检查出只是普通的蒙汗药后段江离才放下心来。 许多违禁药品商都会盯上圈子里的纨绔,现在看来这药应该是段娇自己找渠道买的,没有去拜托狐朋狗友买。 算她还有点聪明,不然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别人身上,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迅速给段江离开好药,医生便将段江离送了上去,大概是并不清楚初静的目的,医生给段江离开的更多是口服的药物,并让她回去之后自己上药。 站在顶楼门口,段江离注意到门口有个监控,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之后,这才敲了敲门。 她没想过去当权贵的玩物,毕竟一开始便被人低看后面姿态又怎么可能高得起来?更别提她的起点也不算低。 然而不幸的是两人相遇的地点太过不合适,她只能如此,段江离可不敢赌资本家的怜悯,尤其是秉性狠辣的资本家的怜悯。 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拒绝而高看上你一眼,只会得不到就毁掉,被盯上的人只得祈祷没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上,可不幸的是,她有。 “进。” 听见屋内传出了声音,段江离这才推门而入,初静-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不知在看什么,桌子上放着一个购物袋,段江离心理隐隐有所猜测。 “去洗澡吧。” 初静头也不抬,只抬手指了一下桌上的袋子。 于是段江离便温顺的拿起购物袋走进浴室,等关上了门,她才看了眼购物袋里的衣物。 出乎意料的是,衣物只是很正常的丝绸睡衣,段江离隐隐察觉到,对方今晚似乎并不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但那并不是仁慈和怜悯,只是单纯对自己身体健康的看重。 是今天霍蔓蔓说的话对她造成了影响吗? 一个未来会被用来联姻的富家千金,身体会有问题才是笑话。 她垂了垂眼,旁人的恶意揣测并不能在她心上掀起波澜,浴室里的精油和沐浴露都有着很重的檀香味,这样的香味太重,不仅让人感受不到心情平静,反而更加的心烦气躁。 段江离不知道为什么初静会喜欢这样的香味,新一代崛起的豪门都很少有信佛的,只有上一辈因为生存环境过于兵荒马乱、缺德事干太多才会信佛。 但初静看上去似乎并不信佛,家里没有佛龛之类的摆件,可又确实处处都有檀香的身影。 水流划过伤口带着清晰的刺痛感,纵然段江离小心避开伤处也于事无补——她身上被踢伤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这让段江离没有洗多久便从浴室中出来了,初静指了指次卧:“你住那儿。” 段江离微微点头,便打算过去休息。 “等等,”初静好整以暇的支颐着下颌,眼中的戏谑不加掩饰,“段小姐,你身上的伤不好好上药,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好?” 段江离闻言,站在原地想了想。 她不认为初静是想好心帮她上药,抿了抿唇,段江离拿起药膏,坐在单人沙发上:“您说得有道理。” 略微的修整已经让段江离的脸上重新出现了血色,身上的痛楚让她不自觉微蹙着眉,一副羸弱媚人的娇态总会让人有意无意忽略她的不适。 段江离将药膏抹在伤口处,慢慢上着药。 她的手生得极好,细长莹润,美甲上有着精美的花纹,在抢夺手机时右手的美甲因此脱落了一部分,此时指尖都还有些泛着红,那头浓密的卷曲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半张脸。 初静-坐在另一边看着,一眨不眨,目光极具穿透性。 段江离伤口的位置并不好,霍蔓蔓是对着她脆弱的部位踢的,腹部、胸口、腰侧、背部,唯一好一点的也就只有背部,那里并不是重点被照顾的对象。 要想在这些地方上药,自然不能让衣物把这些地方遮挡住,在一个性取向为同类的女性面前这样展露身体,任谁都会感觉不自在。 段江离其实并不在意向旁人展露身材,身材好是她的优点、资本,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她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甚至都是海边,但她知道那些女士看向自己的眼神不过是正常的欣赏和欣羡,再不济也顶多是嫉妒,可不会像初静这样肆无忌惮。 然则那又似乎不是欲望,或者说,不只是欲望,像是被人在冬天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在她的目光下从头冷到脚,不自觉轻-颤着。 如同手无寸铁的人遭遇了恶极的猛兽,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自己在害怕。 段江离清晰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却不免困惑,她的脑子里并没有出现令人恐慌的臆测,初静也没有对她使出多酷烈的手段,对方只是单纯的在试图勾起她的羞耻心。 她明明清晰的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又为什么会害怕,而不是感到羞耻或是排斥不适呢? 是因为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得去吗? 段江离不认为是如此,但也无法分清这种恐惧从何而来,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行动。 她僵硬的将自己所能触碰到的伤口都上好药,抬眸望向初静,表情楚楚可怜:“钟董,您能帮帮我吗?” 这不像是在求人帮忙,更像是在蓄意勾引,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内心产生了多少负-面情绪,都不足以影响她的行动。 初静微微勾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段江离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背对着她,滑落到腰部的睡袍暴露出她完美的肩颈,纤腰美背,白瓷般的肌肤上扩散开来的乌青惊艳得像是雪青色的丹青,竟是让人丝毫不遗憾于白玉有瑕,反而让人觉得别有一番意趣。 初静接过药膏,没有急着涂抹,长指划过她脆弱的脖颈,美眸透着一股灼烈如火般的戾芒,毫无旖旎。 她不该背对着她的,这会让她忍不住升起别的情绪,比如……就这样拧断她的脖子,杀死她。 段江离没有回头,恍若未觉,语气带着些微的困惑:“钟董?” 初静面色沉静,像是可怕的想法从来都没有生出来过一样,她将药膏挤到指腹,然后去触碰段江离的皮肤。 “嘶……” 段江离不自觉发出抽气声,初静用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凉意的温度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对方是一具尸体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段江离感觉心里涌现出的恐惧更明显了,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初静眸色渐深,指尖滑过她的背部脊骨,语气幽幽的赞叹:“江离小姐,你背部的线条真的很完美,你说,要是用丝带从两边穿刺过去,会不会更完美?” “钟董?!”段江离惊骇地扭头看她。 穿刺是什么段江离并非一无所知,最常见的便是唇钉、眉钉、颊钉、耳桥之类比较常见的人体穿刺。 不常见的便是初静说的那种,在手臂背部等位置左右两边穿孔,然后将丝带从打好的孔洞中穿过,绑成漂亮的蝴蝶结,在一部分小众爱好者人群里,这种穿刺行为被他们视为艺术品。 初静语气轻飘飘的:“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5、第 5 章 段江离分不清初静说的是真是假,她到底还年轻,纵然心机深沉,在涉及可能对自己造成不可逆后果的可怕行为时,也难免慌乱。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没有恶意,也没有兴奋,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段江离第一次仔细观察着她,仰视着看她,跟平视着看她的感觉很不一样,苍白无暇的脸少了仰视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冷无情,而多了几分清冷沉静。 但她的长相又跟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割裂了,就像是厉鬼住进了高岭之花的皮囊。明明是那样美丽的颜色,亿万分之一的概率、造物主的奇迹才能拥有的粉蓝色,却幽暗如鬼,让任何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人都本能的想要移开视线。 初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段江离没能及时消肿的脸颊肿得有些骇人,摸上去还能感受到从脸颊上传来的滚烫热意,让她情不自禁的摩-挲起来。 肿起来的脸颊摸上去微微有些发硬,轻轻按下去鲜红的色泽便会立刻发白,像是血中白梅,又冷又艳。 段江离吃痛的皱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初静眸子暗色轻漾,荡出细碎的光,突然就抚身吻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轻柔,温热、缠绵,淡淡的檀香味从她身上传递过来来,有那么一瞬间,段江离甚至觉得初静是在面对她珍视的宝物。 她的吻技出乎意料的娴熟高超,让人不自觉跟着她的节奏走,克制不住本能的生理反应,连呼吸都似乎依赖于她的帮助。 段江离初时还为她的举动而惊愕,后来便不自觉被牵着走,甚至荒谬的生出了对方似乎很熟悉自己身体的错觉。 然而还没等段江离沉浸其中,唇齿间的感知便突然被刺痛所取代,尖利的虎牙像是要把她扎穿一般,轻而易举的就碾磨出血。 初静抹掉唇间的血迹,瞧着她,语气很温柔地问:“疼吗?” 她不正常。 段江离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初静的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刻对你视若珍宝,又会在哪一刻摧残你的身体。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疼惜,段江离在她的注视下牵起唇角:“钟董喜欢就好。” “江离太诱人了,我没有忍住,抱歉,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嘴上说着抱歉,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一丁点这意思。 段江离呼吸微微乱了一下,她有种对方是在报复她的错觉,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想法,她跟对方在这之前都不认识,只是对方的癖好对正常人来说足以是噩梦级别,人也喜怒无常,这才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被针对的错觉。 虽然事实上初静也确实在针对自己,似乎见不得她情绪平静,一定要刺-激着她,就像是应激的小宠物,内心得不到丝毫安宁。 钟初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疯得多。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完全蜕变得看不出丝毫往昔的经历? 作为圈子里的热门人物,初静被挖掘出来的不仅仅只有她过往的经历,还有所有能够被人所找到的照片。 段江离也在群里见到过几张,那时她大概才初中毕业,被圈子里的人排挤,毕业舞会上形单影只,继母连礼服都没有给她准备,只穿了条很款式很普通的素色连衣裙,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皎皎若仙,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拍她,冷淡地看了过去。 那时她的眸子还很清透,既不自卑怯懦,也不阴鸷污秽,而是一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难以形容的明净,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个骨子里就是个秉性清正端方的人。 段江离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跟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那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将白月光诠释得那么彻底的人,从长相到眼神都找不出丝毫违和感。 那时的初静是那种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高高在上,却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能感觉到自惭形秽的人。 当时段江离还有些叹惋,终究谁也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永远高洁,她最终还是成为了跟这个圈子里的权贵没什么两样的商人。 可段江离也没有想过她会变得这么彻底,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段江离见过圈子里不少人的脱胎换骨,无忧无虑的独生女突然发现父亲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肆意骄傲的少年家中突然破产,被后妈养坏的娇小姐突然发现自己视若亲人的所有亲近之人都对自己图谋不轨。 他们有的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甘堕落,有的重新站了起来,但骨子里的秉性是很难改掉的。 遵纪守法的人就算黑化也会选择法律途径;性格冲动的人哪怕报复也不会耐心图谋。初静却是完全打破了她的认知,像是皮囊里住进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这样猜不到对方一点行为轨迹的情况让段江离觉得糟糕透了,没有人愿意面对一个行为逻辑不受控制的人。 段江离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所以她纵然遭遇到各种突发意外,也总能很快调节好自己的心情,而将心理□□用到日常中后,她跟别人相处起来也更容易提供情绪价值,不能说无往不利,至少能让人对自己印象不差。 可初静的行为是跳跃的,前后根本没有征兆和联系,就像是精神病院里不知何时会发病的患者,找不到任何能帮助她应对对方的蛛丝马迹。 “好了。” 初静的声音打断了段江离的思绪,她放下衣摆,低眉敛目:“谢谢钟董帮我。” “你可以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初静嗓音清淡,鬼魅的眸子散发着强烈的黑暗气息,直直地看着她,“江离小姐可以叫我……阿静。” 段江离觉得初静虽然是在看着自己,却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表情一瞬间的有些晦涩。 她觉得自己刹那间好像抓住了什么。 段江离略点了点头,便拿起药膏去了次卧,轻轻将门合拢,并没有完全关上,还留了一条缝,像是对周围的环境和放心,又像是欲语还休的勾引。 初静盯着她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呓语般的说: “欢迎来到地狱。” 初静没有再去骚扰她,拿起房间里的药就着凉水咽了下去,睡觉的姿势如同躺在棺木里一般标准。 她又开始做梦了。 每次遇上前世碰见过的人,初静总会梦到那些过往。 苍白的女人赤脚在公路上奔跑,大雨如注,漆黑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湿漉漉的睡裙粘在身上,路灯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远远看去如同从崖底爬出来的女鬼。 “阿静?” 刚从半山腰庄园里出来的妍丽丽人惊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人眼里陡然绽放出了些许微光:“江离!” 犹如深海中抱住了浮木,她抓着段江离的手:“江离,快带我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别怕,来,到我车上。”段江离怜惜地在她头顶摸了摸,将她带上了车,她发着烧,全凭一股毅力支持,一到了自己认为安全的环境后脑子便昏昏沉沉的。 怕她着凉,段江离毫不嫌弃的给她披上了衣服,又用体温来温暖她。 初静心里那点隐秘的悸动在环境的催发下汹涌而出,在遭遇了许多卑劣的男性后,她自然而然的便对同性多了几分偏向。 名为理智的弦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摇摇欲坠,她仰起头,唇瓣轻轻地从她下巴擦过。 段江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微微偏开头,将初静的脑袋按在颈间:“别怕,别哭,我在呢。” 精疲力竭的初静在她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初静却发现自己蜷缩在男人脚边,细细的丝带捆缚着双手,另一端被握在男人手里。 女人坐在另一边,毫无异色,笑意盈盈:“慕总,可要将小宠物看好了,要是再跑了,下次可没有像我这样好心的人帮你送回来了。” 初静迟钝地看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还没有醒来的噩梦。 “多谢段小姐的提醒,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男人勾起凉薄的唇角,“段小姐的方案我很感兴趣,明日-我们再详谈,如何?” 见目的达到,段江离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慕总的雅兴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容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初静一眼。 慕寒尽拉紧绳子,骨节分明的手像铁钳一样,迫使她抬头靠近他,男人冷厉的五官锋利如刀,他的鞋子踩在她的腿上,语气是真诚的困惑:“小乖,你是真的不想要你这条腿了吗?”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是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慕寒尽的走狗很有眼色的将棍子递了过来,初静痛晕了过去,她忘了遭受了什么折磨,只记得醒了之后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从小就不良于行,被自称丈夫的男人精心照料着,可她的身体是如此的厌恶那个男人,一见到他那种想反胃的生理反应就近乎克制不住。 …… 一身冷汗的从床-上惊醒,苍白的手拿起酒杯,每次梦醒,她都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却总对一些话记忆深刻。 “为什么救你?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啊。” “阿静,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每次你都这么信任我,不利用你,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对啊,是我做的,慕寒尽那么喜欢你,我只是顺水推船,把你送上去了而已。” “我是说过喜欢你,都是成年人了,这你也信?唔……别这样看我,如果你接受不了,你就当我的爱是扭曲畸形的好了。” 6、第 6 章 天还没有亮,零星的星光点缀在夜幕上,初静站在窗前,将窗户拉开,夜风从外面吹拂进来,将身上的冷汗迅速吹干。 她半个身子都几乎探了出去,这样的高度足以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头晕目眩,初静却没有任何感觉。 j市作为国内自古以来的政治中心,夜晚依旧繁荣,灯光闪耀得让星月都黯然失色,车辆和行人在眼下都变得极其渺小,就像高高在上的权贵眼中的人,在他们的阶层之下,众生平等,皆如蝼蚁。 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直至天蒙蒙亮,才从窗口走开。 初静的睡意一直都少得可怜,一旦醒过来了便不会再睡过去,这是她上辈子那短暂的人生便已经落下的习惯,这辈子更加改变不了了。 她进浴室冲了个澡,有条不紊的给自己身上所有luo露的部分都抹上了防晒霜,患上先天性白化病的人不能说跟紫外线水火不容,却也永远不可能双向奔赴,除非得这个病的人已经不想活了。 ——不做任何防护,白化病人往往会在三四十岁的时候就因为患上皮肤癌而去世。 穿好正装,戴上遮挡光线的墨镜,初静便直接跟等候多时的助理下了楼。 上了车,初静便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起来。 林助理状似不经意般偷偷看向初静,她已经跟了初静好几年了,在对方还在帝国时便跟在了身边,等初静强势进驻钟氏集团时,便顺势跟了过来,自认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初静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老板,她从容理智、情绪稳定,在工作中从不会带私人情绪,也不会迁怒,算是下属比较喜欢的老板类型之一。 但被她那双眼睛注视着时,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生出种自己要凉的错觉,林助理甚至曾经还见过实习生被吓哭过。 可她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钱给的到位,没事不会画饼,工作中有着女性独有的力量感,能够体贴员工工作中和生活中遇到的困境和问题,历任老板中,初静是带给林助理感官最好的老板,温柔又狠戾。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其实并没有,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戾气,可她又总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从来都不会牵连到旁人。 只不过或许是她看上去太像是一个不知道会因为什么原因被引燃的炸-药桶了,所以员工在面对她时很难不紧张。 林助理见识过初静商场上狠辣的手段,也见识过她私底下乏善可陈的生活。她从未见老板去过无意义的娱乐场所,也没有见她主动去结识过任何朋友,感情生活更是没有。 她排斥任何人的接近,无论男女,林助理经常看她在与合作商谈完合作之后近乎苛刻的清洗自己的双手,也见过她因为被陌生人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就反胃得几乎将胆汁都要吐出来。 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任何一个能稍微接触到她生活的人都清楚,所以林助理在昨天收到初静打来的跑腿费和她要求要买的东西后,从昨晚抓耳挠腮到了现在。 家人们,谁懂啊,她那貌美又迷人,被当成女阎王的老板好像谈恋爱了啊! 她真的好奇得不得了。 哪怕是林助理,也只能通过外界以讹传讹的消息去了解初静的过去,只知道她过去因为一些人的缘故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作为初静的身边还算关系亲善的人,林助理自然是希望她能够克服心理障碍的。 并不一定要完全回归正常,林助理知道那很难,多少人年少时的心理阴影到老都难以释怀,但至少、至少偶尔让人感觉到,她还在人间生活着吧? 然而林助理打死也没想到,老板铁树开花后会一步到位,直接从抗拒任何人的接触到在跟别人认识短短几个小时后,就把人带走了。 更没有想到,老板竟然喜欢这一款。 要问林助理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那自然是因为她加的公司小群里都传疯了。 宴会大厅那样人多嘴杂的场合,哪怕初静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离开的,也不可能把事情完全瞒下。 甚至林助理昨天晚上就联系过初静,问她要不要处理这件事,得到的回答却是不用管。 林助理不知道这是因为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还是老板并不在意被曝光,但她觉得,老板跟对方应该怎么都算不上清白吧? 毕竟,礼貌性帮助的话,不该联系她的家里人吗? 车辆很快停在了大厦门口,林助理立马收起了心里活跃的思绪,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合格的商业精英和走狗,跟着初静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 ………… 段江离睡得还算好,虽然身体带来的疼痛足以让人睡不安稳,但她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来调节自己,是以尽管睡得晚,睡眠质量却还算可以,没有半夜被疼醒过。 这或许也是上了药的缘故。 医生给段江离的药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耳熟能详的药物,在减缓疼痛这方面效果很好。 因为确实是很不舒服,自律性极好的段江离也不由睡了个懒觉,遮光性极好的窗帘让她根本没察觉到白天的到来,直接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半。 被放在客厅的早餐早已凉透,空无一人的客厅显得空旷无比,段江离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客厅除了一袋搭配好的衣服外就只有一部新手机。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只存了两个号码,一个没有备注,一个备注了助理。 将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背下来后,段江离又翻了翻其它程序,备忘录里没有留言,通讯软件里也空空如也,看来对方暂时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了。 确认无遗漏后,段江离将手机放在了一边,吃起了早餐。 她对自己的健康很重视,一个人气色好不好跟健康饮食和生活起居的关联很大,段江离也不想成为一个年纪没多大就一身毛病的人。 吃完饭,换好衣服,段江离拨通司机的电话,带好垃圾下了楼。 医院大楼很冷清,作为一家收费昂贵的私人医院,在名声没被打出去前,普通人来不起,富人不敢来,必然得自负盈亏一阵。 不过从医院医生护士的神态来看,他们显然没有因此而感到担心,让段江离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昨天发生的意外让段江离的通讯工具等东西都被留在了宴会大厅那边,她相信那些东西肯定被妥善保管着,没准现在已经被工作人员寄回家去了,所以她根本不操心,直接让司机载自己回了家。 段家的主宅坐落在半山腰,是很中式的建筑风格,符合段氏家主腐朽传统的思想观念。 段家崇尚多子多福,是一个从上世纪传下来的大家族,虽然没能很好的抗过世纪大变,如今体量已经大不如前了,可规矩却反而比曾经还要多。 段家一直遵从古制,至今还有大宗嫡脉和小宗庶脉之分,而且只要家长还在,无论子女结婚与否,是不是连孙子都有了都得住在一起。 再比如说,只要在外面留了种,那就都得带回家由正妻教养,不能让段家的血脉遗落在外。 也是因为这些在大多数人眼中难以忍受的规矩,同阶层中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与段家联姻,却很愿意娶段家的女性,因为她们被教养得大多都很符合掌权者阶层的利益。 段江离回到主宅时,家里并没有主人在,她上楼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澡,重新给自己上了药,才不紧不慢下了楼。 不出意外的已经有人等在大厅了。 真皮沙发上坐着三男两女。 主位的男子五十多岁的样子,骨相极好,因此到了这个年纪看上去也仍然风度翩翩。 坐在她旁边的女性则是段江离的后妈,看上去四十出头,长得其实很普通,只能说是清秀,但胜在保养得好,又加上常年养尊处优,看起来也是雍容华贵。 对面坐着的两男一女,则是段廷龙的子女,除了段娇是段夫人生的以外,剩下两个都是私生子,因为能力还算出色,又都成年了,俱都被段父带到了家族企业培养。 “爸、妈。”段江离走过去,往两个私生子旁边坐去。 严格来说,段江离其实算不上私生子。 段廷龙年轻的时候因为段家传统的缘故,家族里竞争激烈,他又是最小的孩子,颇为受宠却根基薄弱,于是在父亲意外去世后,他也不得不远走避祸。 如果按照一般情况来看,他能保全性命就不错了,然而他遇上了段江离的母亲江殊。 ——段廷龙被她强取豪夺了。 江家算是段廷龙去的那座城市的地下虎,外人来了不卖江家的面子寸步难行,所以在江殊看上段廷龙后,他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当了对方一阵情人。 一面是为了避祸,一面则是盯上了江家。 从小在斗争中长大的段廷龙心机不浅,被宠得天真跋扈的江殊显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他迷得结了婚。 之后段廷龙步步为营,通过江殊这个独女最后将整个江家都掌握在了手中,暗地里联系段家的人合纵连横,在最强的几个都斗得两败俱伤后,回去坐收了渔翁之利。 而江殊,如段江离的名字一般,她自然是跟段廷龙离了婚,看在对方给自己生了个女儿和家产的份上,段廷龙虽然视这段经历为耻辱,却也没有对江殊怎么样,只是她自己却看不开,最后郁郁而终。 在段廷龙这类人眼中,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被江殊看上前,他其实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和大学在谈的真爱,但他最后也没有娶真爱或是青梅,转头便跟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的段夫人结了婚,并很快就有了段娇。 段江离对上一辈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她其实一直都很疑惑,段江离,段江离,这样意味明显的名字,江女士是怎么觉得没有问题,并对这个名字是段廷龙精心从楚辞里挑出来的这种屁话深信不疑的? 而且家产被夺,从锦衣玉食到只剩下一千万,还成了别人嘲笑的对象,她是怎么还能在死之前还拉着自己说不要恨段廷龙,并且还抓着她问对方一定是爱自己的他一定有苦衷这种段江离至今都大为震撼、大为不解的话的? 她就没有哪怕一刻,想到过段廷龙如今的风光是踩着江家才得到的吗?就没有想到过爷爷死之前对她的循循教导,没后悔过在爷爷死了还没过头七,就把爷爷交给她能让段廷龙顾忌的把柄交出去了吗? 当然,段江离也对帮江殊复仇毫无兴趣,毕竟在江女士眼中,孩子只是她爱情里的附属品,段江离跟她也没有多少感情,江女士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有麻烦。 毕竟作为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女性,又生在段家这种既有繁-殖癌又把儿女当工具的家庭,在没有给他们带来足够大的利益或是让他们惹不起前,段家人是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得了被榨干的命运的。 虽然,段江离在其中混得如鱼得水,但这并不能掩饰她仍然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的事实。 7、第 7 章 足够大的沙发让段江离坐过去也不显得拥挤,因为知道段廷龙他们会回来,段江离特意换了无袖的上衣,每年上百万保养费用娇养出的白嫩肌肤上青青紫紫的看着尤其骇人,让人想不忽视都难。 段廷龙大皱眉头,虽然因为出差谈合作的原因他昨天并没有到场,但对宴会大厅发生的事他还是很清楚的。 但他以为段江离至多就是被推搡几下,毕竟哪怕骨子里都是肮脏污秽那一套,这个圈子里的人表面上也会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鄙陋。 正面对抗时推搡和泼水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在见到段江离前,段廷龙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副模样。 他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爸,是我跟您说过的林泰造成的,”圈子里没有自知之明的苍蝇不少,段江离自然早早跟段廷龙报备过,她垂了垂眼,眉眼间满是无奈和委屈,“似乎是有人故意拍了些引人误会的照片发到了圈子里,害他的未婚妻丢了好大一个脸,就恨上我了。” 段江离又没有进入集团工作,能有什么处心积虑干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 两个私生子下意识看向了段娇,她脸上的幸灾乐祸甚至都没有掩饰。 段廷龙无言几瞬,目光淡淡的从段娇脸上扫过,又声音很轻地问段江离:“你一向聪明,怎么会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我也没有办法,当时娇娇的朋友来找我,我不想闹大,就喝了几杯酒,结果没多久就觉得身体不适,只能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呆着,然后叫人过来带我回家,谁知……”段江离咬咬下唇,沁着泪意的漂亮猫眼看着段廷龙,“幸好有钟董路过救了我,不然我……呜……” 她说着便捂住脸哭了起来,整个客厅一片寂静,只有她呜咽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其实段江离没让酒杯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但人太多了,互相推搡之下,难免就有疏漏的时候,加上她下意识以为,这种场合怎么想都不该有蠢人敢动手才是。 谁知道真就有人这么蠢。 段娇一脸不耐烦:“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扯上我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不然没有证据的话人家会这么生气?” 段江离没有分半个眼神给她。 段夫人也不由闭了闭眼,像是不忍再看她愚蠢的模样。 段家是老式豪门,还是那种真觉得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老式豪门,利益和权威大于亲情,养蛊式的教育和非一母同胎的出生更让兄弟姐妹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 也因此,对段廷龙来说,段江离的死活无关紧要,但他的利益至关重要。 陷害姊妹?没有问题,只要手段高不被抓到把柄,过后甚至会被更看重,毕竟一个心智手段不俗的儿女,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可下黑手下得如此破绽百出,就只让人觉得愚蠢了,甚至害他没法向霍家和林家发难,只能不痛不痒的交涉。 因为一旦非要从他们身上啃下一块肉了,他们固然会认栽,但之后也必然会去查是谁把照片捅到霍蔓蔓面前的,能被形容成丢一个大脸,那肯定不是小范围传播,要是最后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段家头上,那不是太好笑了吗? 但这也顶多是让段廷龙觉得愚蠢而已,段娇什么德行他也不是不知道,看在妻子的面子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段江离后面说的事就实在是触及段廷龙的底线,让他对段娇厌恶至极了,在这个圈子里,谁家私底下是没有兄弟阋墙、没有龃龉的?但除非是在争夺家产的关键时刻,谁又会把这种事摆在台面上? 而且争夺家产这种大事,就算不合在外人看来也能理解,可陷害自家姐妹,还是在别人的宴会上,堪称又蠢又毒,这样的人,谁敢放心娶回家? 并且,这影响的还不是她个人,而是段家所有适龄男女的婚事,如此短视,让别人还怎么相信段家只有段娇一个人如此愚蠢?谁敢去赌那个概率? 虽然商业联姻大家对对方的要求都不高,可再不高,娶个玩咖那也比娶个蠢货好啊! 万幸的是霍蔓蔓跟这件事刚好撞在一起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段廷龙沉吟片刻,曲起指节在腿上扣了扣,不容拒绝道:“我们段家在帝国的庄园和酒厂一直没有人管,都荒废了,娇娇,以后它们就交给你去忙活吧。” 段娇惊愕地看向段廷龙,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段家的重要产业全部都在国内,帝国至今还是贵族把持着境内近乎百分之八十的产业,视它国之人如豺狼。 段家的酒厂便是曾经意图染指帝国时的试探,遭到了帝国猛烈的反扑,以至于至今段家都没有再涉足过帝国,爸他说得好听,但不就是要将自己流放吗? “爸?!”段娇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大声叫了起来,“就因为一个私生女,你就这样对我?!” “妈!妈你说句话啊?!” 段廷龙一脸平静,他征询地看向段夫人:“夫人,你觉得我这个安排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段夫人神情平静的啜饮了一口茶水,见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便看了看手表道,“我约了朋友喝下午茶,就先走了。” “妈?!——”段娇猛地跺了跺脚,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帮自己,恨恨地瞪了段江离一眼,冲上楼去,“我才不去!” 段江离眼底讥诮一闪而过,段娇自恃段夫人是段廷龙明媒正娶的‘正妻’,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可事实上,她不过是维系两人夫妻关系的一个‘信物’罢了。 当初段夫人是主动向段廷龙毛遂自荐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的哥哥姐姐和父母都被大伯一家害死了,可她本身并没有多少商业才能,为了报仇,加上反正本来就自己也得不到,干脆就把整个集团都给卖了。 段氏跟段夫人家里本就有一定的产业重合,积怨颇久,两人当即一拍即合,段夫人把父母哥哥姐姐签过的合同复印件、留一手藏着的把柄通通都捅给了段廷龙。 两人是纯粹的利益结合,段廷龙几乎是明摆着要踩着公司吸血,股东自然不乐意。 因为闹得太激烈了,这才有了段娇,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抚那些股东们,表明他无意将公司赶尽杀绝,百年之后,公司还是会落在段娇或是她的儿女手里,他们还是可以躺在公司上吃利息,这才将人安抚住。 可事到如今,公司的顽固分子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段娇的作用也就不那么大了,要是段夫人特别喜欢段娇,那段廷龙看在段夫人这个合作伙伴的份上或许还会顾忌一番影响,免得破坏两人之间稳固的利益联系。 但问题是段夫人在复仇之后就无欲无求,天天不是跟闺蜜朋友花天酒地就是去佛寺道观给父母哥姐祈福,从小连抱都没抱过段娇几次。大小事情全是段廷龙和管家看着安排,所以段廷龙处理段娇也不用顾忌太多。 更何况卸磨杀驴这种事对段廷龙来说做一次就够了,老式豪门将颜面看得大过天,江殊那次还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这回却没有,加之段夫人又不管事,对段廷龙来说,比娶个心思多的妻子要好多了,他自然舍不得换。 “这事儿我看就这么过了,”轻松的处理完这件小事,段廷龙立马就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事,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你觉得钟初静对你是什么感觉?” 长年身居高位,让他已经懒得在家里遮掩、装腔作势了,段江离有时候都觉得他像是古时候那种老年昏庸的皇帝,他也确实把自己当成了说一不二的帝王。 “爸,钟董就是路过顺手帮了我一把而已。”段江离皱了皱眉,连忙说道。 段廷龙知道段江离是个有心思的,跟圈子里发展不错的二代们关系都处得不差,这么急切撇清关系的原因他也是门清,但初静释放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若有所思:“看来钟初静对你确实有点意思。” 段江离:“…………” “乖女儿,其实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爸爸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德行,你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这么排斥,”段廷龙端着一副慈父面孔,“我是你爸爸,我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 段江离自动替段廷龙翻译:虽然你原来也能卖个好价钱,但现在的买家给的价格更高,不卖给她卖给谁? “爸!可她是个女人啊!”段江离忍不住要站起来,但她性子向来没段娇那么冲动,又一直‘渴望’得到父爱,并不想像段娇那样忤逆他。 “女人怎么了?女人才更懂女人,你连尝试都不尝试,又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你?”段廷龙立场很明确,只要能带给他利益,他才不会管货物会被卖给谁,更别提对方还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说出去也是风流韵事。 8、第 8 章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见段江离无声的抗拒,段廷龙不由缓和了口气:“爸爸只是让你跟她接触一下,合不合适还得相处之后再说呢,更别提钟初静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算对她无意也得带上礼物登门感谢一番吧?” 段江离:“就只是试试?” “就只是试试,”见段江离有松动的趋势,段廷龙笑了笑,伸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卡从茶几上推了过去,“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这张卡里拿着,以后每个月爸爸都会让助理往里面打两千万。” 段廷龙话落,段江离本人还没什么反应,两个私生子脸上却是难掩艳羡,这笔钱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别看富二代们出门在外风光无限,但事实上多的是富二代每个月可支配的零花不过十几万。 他们虽然已经开始尝试接手集团了,可维系客户、下属、上司元老的关系,哪个不花钱?故而他们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看的。 段廷龙这个人对手里的权利看重得很,哪怕在集团给予了他们足够的重视,股份之类的也是半点不给,更不可能让他们挖集团的墙角为自己牟利。 他们就是因为之前哥哥小贪了出局了才轮到的他们,之后就没人敢贪了,也因此平常的花销便都仰赖于段廷龙,只有在集团里谈成了大单子或是表现极好,对方才会额外奖励给他们一笔奖金。 当然,不想如此憋屈也可以,自己出去闯就行,然而在外面干得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偌大的段氏集团? 更何况,他们要是有那本事,又何苦盯着集团? 段廷龙扼住了第三代的喉舌,让所有人都得仰仗他的鼻息,以此来保证自己的权威。 无论男女,段廷龙都是如此做的,他并不完全将女儿排除在继承人之外,毕竟肉烂在锅里总比便宜外人要好。 唯独段江离是个例外,因为江殊的原因,段廷龙对段江离总有一种面对别的子女没有的防备,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被踢出了继承人行列。 这也让她跟大部分私生子的关系都不错,毕竟人在面对威胁不到自己利益的人时,总是不吝啬于付出几分善意。 沉默片刻,段江离才伸手拿起那张卡:“谢谢爸爸。” 段廷龙欣慰的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孩子里只有你才是最懂事的。” 段江离心里嗤笑一声,嘴上却道:“我知道爸爸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也不容易,能帮到爸爸,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我现在都这样了,我也不想出门,所以……” “不急,你好好养伤,霍家和林家那边,爸爸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的。”段廷龙知道段江离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心理建设,立马体贴道。 低头看了看表,作为集团的掌舵者,段廷龙平常是很忙的,今天的见面完全是让秘书挤出来的时间,见事情已经谈妥,便不再久待,很快就离开了。 两个私生子倒是没急着走,他们没有段廷龙那么忙,偶尔迟到早退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打小报告,此时搓了搓手,一脸讨好地看向段江离。 段江离莞尔,将卡递了过去:“行了,你们拿去花吧,不过可别全花了,好歹给我留五百万。” “哪能啊!”两人顿时欢呼一声,用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谢姐!爸他最近被几个朋友合伙拉进了个私募,姐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打听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局。” 段江离扬了扬唇角:“没事,打听不到也没关系,你们注意自己就行了,可别被其他人踢出去了。” 这次两人回来并不是被段廷龙叫来的,而是他们看段廷龙要回来,自己主动跟来的,原因自然是两人搞人情往来的不少资金都是靠段江离得来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仰人鼻息,段江离不愿,他们也不愿意,偏偏有些事情他们又不适合自己出面,交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的亲人总比交给不清楚本性的外人要强。而且除了利益之外,他们跟段江离也是有点感情的。 段娇是段家随时随地都能爆炸的炸-弹,从小家里就没有没被她折腾过的,而段江离往往都扮演着好姐姐的角色,从未被人怀疑过。 谁也不会相信,会有人从四五岁一直演到成年,谁能相信真的有这种人呢? 送走两人,段江离慢悠悠上了楼,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不算明显的响声,她就住在段娇对面,不过段江离也没兴趣去痛打落水狗,说到底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有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她也不可能走的这么顺。 如果昨天她没有做那件事的话,段江离还能容忍她,毕竟要找一个合适的“对照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蠢到实在无药可救的人,留在身边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关上房门,段江离平静地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金融书籍看了起来。 段廷龙不愿意让段江离接触到任何商业的东西,但这是个资本横行的国度,段江离想要成为资本,而不是资本的玩物。 可惜她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又是野路子,所以至今赚到的钱都全靠内幕消息,而不是靠她自身的能力。 身上的酸痛并不能阻挡她的自律,沉浸在学习中后,一切不适都似乎离她远去,直到手机提示音突兀的响起,将她从学习的状态中唤醒。 段江离扭头一看,是初静留下的手机传出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信息栏只有短短两个字:在家? 段江离回了个笑脸:对,阿静是有事要找我过去么? 她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向来可以,初静让她这么称呼,她便真的就这样称呼了。 初静: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真的毫不遮掩自己的兴趣,人身上的淤青往往会在过一阵之后变得更加恐怖,这个时间通常都是第二天,段江离垂了垂眼,手机高清的摄像头对准手臂上的伤口,按下快门,然后将照片发了过去。 初静并没有守着手机等回复,说完之后便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接着处理由各部门呈递上来的邮件。 过了一阵之后,初静听见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没有急着拿起来看,将手里的文件处理好后,这才拿起手机。 几张照片静静的躺在聊天栏里。 第一张是拍的手,羊脂玉一般的纤细手指上有着月牙状的血痕,那是霍蔓蔓想拿回手机时弄的。 第二张是手臂,洁白的手握着笔,卷曲的黑色长发垂在如玉般的手臂上,青色的伤痕烙印在上面,有种诗意妖美的独特美感。 最后一张,镜头下却几乎找不到伤口,只入镜了三分之一的脸,雪肤红唇,天鹅般的脖颈下皮肤细腻如白瓷,肩颈上没有任何遮挡,精致的锁骨上垂着卷曲的发丝,唯一能让人觑见伤口端倪的,只有脸颊上泛起的红,从镜头外一路蔓延下来,让人分不清那是被打后扩散出的红还是她面上因为羞涩本能浮现出的红。 初静盯着最后一张照片看了片刻,灯光照耀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她弯了弯唇角,微笑的模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危险,仿佛春风拂面,连一向阴鸷的眸子都似乎有被融化的趋势。 其实严格来说,初静并没有什么超出常人的癖好,她始终都认为,通过伤害自己来追求心灵上的解脱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她已经坏掉了。 段江离不痛快了,她就痛快了。 初静不欣赏那些伤口,她欣赏段江离的不愉快。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初静慢悠悠按下保存,纤长的手指点到视频通话的按钮,漂亮地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漆黑的屏幕。 看着突然弹出的通话界面,段江离不由愣了愣,沉吟了一下,才点进去。 对面似乎是在办公室,镜头将她背后的落地窗都拍了进来,明明是白天,遮光窗帘却将窗外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逆光下,她苍白的面孔也没有一点暗淡下来的趋势,让人有种她不需要太阳就能自己发光的错觉。 “江离小姐,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在我面前耍心眼的人。” 初静说话的语调总是既轻且柔,听不出丝毫攻击性,因此也便让人无法通过语气去分辨她的真实情绪。 段江离温顺的垂着眉眼,那旷野玫瑰般的面庞犹如被人折下的花,任人揉捏:“对不起,我只是想试着讨好您。” 她确实是故意的,精巧的角度,刻意的姿势,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试探。 初静勾着唇,语气轻飘飘地:“你想讨好我其实很简单。” 9、第 9 章 初静的语气不带丝毫烟火气,配上具有十足迷惑性的皮囊,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她遮掩在皮囊下的腐烂。 她浅浅地扬着唇角,有那么一瞬间,段江离都被蛊惑住了,就像是小时候看到的仙侠剧里有着大爱的神女,仿佛将什么都看在眼里,仿佛又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种在人世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的被惊艳到,过了无数年还能被想起。 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面如观音,心如蛇蝎的人,如果长相能决定一个人的性格的话,又怎么会有衣冠禽兽这个词呢? “我来教你怎么讨好我。” 初静带笑的语气,就像是猎人看到了自投罗网的猎物。 段江离犹疑地看着屏幕,隔着屏幕能怎么讨好? 作为一个成年人,段江离并非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傻到对着镜头做出什么能将自己置之死地的行为,而且对方也露脸了,应该也不至于干出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想到这里,她伸手将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指印清晰的脸颊:“初静老师,您说。” 她突然就改了称呼,说话间刻意带了点颤音,漂亮的猫眼看着初静,让人情不自禁的心头一悸。 撩人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不需要任何人教导,初静也看着她,眼底浮出些许暗涌,唇角轻勾起弧度,配合她这份故意营造的暧昧旖旎: “江离同学,把椅子搬开,往后面坐一些。” 段江离依言照做。 因为屋子里开了空调,段江离还在衣服外穿了一件开衫,戴着兜帽的开衫和颜色并不起眼的衣服让她端坐在椅子上时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像是刚被惩罚过的坏学生一样,连身上的刺都有软化的趋势。 “再把手机举起来。” 段江离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微诧,她还以为对方会让自己主动展示伤口或是按压伤口呢。 没有多想,段江离依言举起手机,直到初静叫停,她才发现这个角度有多微妙。 自上而下的视线,总会带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地俯视感,而对有着明显曲线的女性来说,这种角度就更微妙了。 段江离穿的衣服虽然不是低领,但也不是什么高领,正常社交距离下什么都看不到,俯视时却隐隐绰绰能看到些许,过于细腻的白皙肌肤配上那张张扬艳丽的脸,让她无论何时都显得艳光四射。 手机镜头慢慢的,自上而下的扫过去,冰冷的机械对面是同样看不出丝毫烟火气的人,展示着自己的段江离不知为何心里浮现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尽管从小到大的生活中都缺不了勾心斗角,但出生在这个阶层里,段江离也从来没有在同龄人面前多低声下气过,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如同摆在托盘上的商品一般展示自己。 明明初静没有让她搔首弄姿,更没有故意折辱她,段江离却仍然生出了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羞耻感来。 这或许是因为,初静在镜头另一头只动了动嘴,而一切的行为都是由她自己亲自动手的缘故。 有种自甘堕落的错觉。 镜头下移到腿部时,初静叫了停。 挨打时段江离下意识曲起腿,护住了更为脆弱的胸腹,所以她身上的伤口也属腿上最多,糜艳晃眼。 “江离同学,把裙摆拉高一些。” 段江离垂了垂眼,堪堪及膝的裙摆上迎来了一双素白的手,缓慢的将裙摆向上拉扯了一些,暴露出醒目的青紫痕迹来。 她看见镜头前的初静微微凑近,额前的碎发垂落,漂亮的粉蓝眼珠被碎发分割成了数份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蛛网一般。 是美丽的, 也是危险的。 段江离的指尖下意识收紧,裙摆被捏得有些发皱,初静的眼神极为专注认真,她甚至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初静会忍不住把伤口挖下来珍藏一般。 妄图理解变态的思维是很愚蠢的行为,那只会加深自己的恐惧和患病几率,段江离克制着人面对危险时本能升起的畏惧。 初静仿佛被诱惑了似的,抬起手来,好似想要抚摸伤口,苍白的指尖离镜头越来越近。 指尖就要落在镜头上时,突兀的停住了,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初静收回手,坐正身子。 段江离见此,下意识道:“我先……” “嘘,”初静将食指放在唇边,表现出明显不容拒绝的姿态来,尔后也不管段江离作何反应,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请进。” “董事长,这是……” 得到允许的员工立即走了进来,向初静汇报着需要她才能决定的事情。 段江离僵在原地,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用心去听他们在交谈着什么,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利用到的信息,但实际上这一刻她什么都想不到,只剩下弥漫在心头的恐慌。 对方连镜头的位置都没有挪移一下,她毫不怀疑,只要前来汇报的员工再靠近一些,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宽广明亮的落地窗,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正常,于是越发衬得她的行为显得多荒唐,段江离捏着裙摆,想将手机放下去。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初静眼神轻飘飘的移了过来,段江离克制地别开脸。 她几乎确信无疑,只要自己的镜头偏移开,初静立马就能全无顾忌的出声指点。 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会给自己会带来什么影响,就像她能毫无顾忌的将段家人生不如死。 疯子是没有弱点的。 她轻轻抽着气,仿佛感觉到对方粘稠的恶意无孔不入的朝自己袭来,段江离也不敢做任何小动作,因为她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忽然将这种尚且还能称之为情趣的事情展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努力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试图去听清她们在交谈什么,似乎是国外的生意,用了许多行业内人士才懂的称呼和代指,让人听得只觉头昏脑胀。 不知过了多久,段江离终于等到了对方离开,然而还不等她喘口气,立即就有新的人进来了。 迎来送往,极其忙碌,段江离也不是不知道一个集团的实际掌权人平常会有多忙碌,可这一刻她无比的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 除了难熬,她此时没有任何其它感受,哪怕这些交谈中可能存在着什么商业机密。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镜头因为主人手臂的颤抖而产生了轻微的摇晃,镜头下的裙摆被捏得皱巴巴的,因为精神的高度紧绷,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镜头的移动导致了自己轻微的走光。 “好了,”初静看向镜头,“江离同学,今天就先教到这里吧。” 段江离移开镜头,漂亮的猫眼带着浅浅的恍惚:“下课了?” 刚刚助理离开前将文件放到桌子上的举动,让她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尽管初静伸手接过了文件,让对方没有再靠近,可这依然不能证明对方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是以这会儿她仍然还感觉到心有余悸。 “下课了,”初静微笑着回答她,双手交叠的支着下巴,“江离同学,你学会了吗?” 段江离没有回答,带着鲜红掌印的脸望着初静,她脸上的表情极其割裂,眼神平静得几乎找不到一点起伏,面上却满含笑意,像恶鬼一样。 那股正常人根本拥有不了的扭曲让段江离心头颤栗,微哑的嗓音回答着她的疑问:“我不知道……” 正常人永远都是跟不上变态的思维的,段江离不认为自己的思想有多健康,但她确信,初静喜欢的,一定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就譬如此时,她问的学会自然不是照本宣科,没有惊喜的勾引是激不起欲望的,初静要的是举一反三,然而普通人又怎么能理解得了变态会对什么场景感兴趣? 她们只会觉得,疯子不就是经常不分场合的突然发疯吗? “不过还是谢谢阿静的教导,”段江离轻咬着下唇,眼中是不会被动摇的蓬勃野心和欲望,“我太笨了,希望您不要放弃了。”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初静轻笑了声,“但是太笨的学生,会收到惩罚的哦。” 段江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一下被人攥紧了一样,冰冷的蛇好像爬上了脊背,她清晰的从初静身上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对方随时能将自己掀翻的危险,这种走钢丝一般的体验,让她颤栗。 人都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段江离不相信对方会永远都不犯错,也不相信自己会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这世上不可能有没有弱点的人。 段江离弯了弯眼,声音蛊惑:“那我求您,您会轻一点么?” 初静眼眸深处凝结出一股晦暗,声音很轻:“会的。” 段江离愕然一瞬,总感觉这不像是她能说出的话,毕竟按照她呈现出的性格来看,说出会打得更重的话也不奇怪,但转念一想,意料之外,未尝不是故意逗弄。 毕竟如果什么都在意料之中,又该怎么让小宠物被刺-激到呢? 于是段江离便没有多想,笑盈盈地看她:“您真好,那……再见?” “嗯。” 得到允许,段江离将视频挂断,脸上浮现出的表情顿时消失殆尽,化作不加掩饰的冷淡。 她的适应能力向来极好,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慌的,后来却多了几分刻意,故意放大了自己的恐慌。 她总能知道别人最想要看到什么反应,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10、第 10 章 之后几天,段江离便都安静的呆在家里养伤,婉拒了所有邀约,对圈子里朋友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搪塞了过去。 在不清楚初静的想法前,段江离是不会主动向外界透露什么的,那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而没有好处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去做。 甚至,她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初静,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对等,她再上赶着的话,就更不被重视了。 段江离也不怕玩脱,毕竟有段父在,她并不缺少以正当理由拜访初静的机会。 可惜最后她的打算却以一种她没有想到的方式落了空。 ——段江离收到了医院寄过来的体检报告。 按照段江离的想法,就算初静不来找自己,段父也必然沉不住气,等她身上的伤从表面上看看不出痕迹后,就会立马迫不及待把她献上去。 到那时,她还可以再坑段父一笔,现在却是不行了。 被初静带进私人医院的那天,段江离就把体检做了,事后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因为那份体检报告本来也不是给她看的,却没想到在段江离自己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时,它会被送回来。 段江离不认为私人医院的医生会这么没眼色,不知道这份体检报告究竟该送给谁。 这只能说明,这是经过了初静默认的。 沉默地看着体检报告,段江离突然意识到,初静并不是她以前所接触到的那些‘遵守规则’的追求者,她想找自己时,也根本不需要主动,多得是方法让自己‘主动’且‘自愿’的去联系她。 这并不是个选择题,只要她还想跟初静有牵扯,就不可能忽略这份体检报告。 段江离并不为此感到挫败,平静地看了看体检报告。 年初时她才做过体检,所以段江离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这份体检报告竟然涉及到了很多奇怪的项目。 除了妇科的常规检查和血常规之类的项目外,竟然还有基因筛查等奇怪的项目,连她祖上属于历史上哪个地方的人都追根溯源了。 略皱了下眉,段江离有些不明白这些项目的意义何在,她也不纠结于此,毕竟只是一份体检而已。 因为收到体检报告时已经临近傍晚了,所以段江离并没有急着联系对方,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直接将体检报告放在了桌上,改变了一下自己明天的计划。 夜间沐浴时,段江离不由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了看。 脸上的印记早就消了,身上的痕迹却没有,高跟鞋落下的青紫很重,所以到现在都还残留着一些,只是颜色变淡了很多。 全身赤luo的美人乌发雪肤,姣好的身躯上,青色的淤痕惹人怜惜的同时,也引诱着人心底最深处的破坏欲。 以段江离的眼光来看,这时候‘战损版’的自己才属于符合大众审美的战损,既狼狈又耀眼,但如果是放在初静身上,她就不是很确定了。 毕竟一个审美扭曲的人,审美是很难跟正常人同频的。 她不由思考着,初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将体检报告送来? 为了伤上加伤?还是伤全好了她就不感兴趣了? 思索片刻,段江离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并不恐惧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如果利益足够大的话,让她自己主动动手都是可以接受的。 翌日,段江离便联系上了初静的助理,出人意料的是,助理竟然给出了公司的地址。 没有多犹豫,段江离便带上了谢礼过去。 半小时后,她就到了中心城区钟氏集团楼下。 钟氏集团占据着cbd大楼视野最好的四十八层到五十八层。 很多公司都会以公司的名义在各地买地产,因此直到最近,众人才得知整栋cbd大楼都是钟氏的产业,在初静决定集团转移重心时,便清退了四十八层到五十八层的公司,留给了集团自己用。 初静的办公室在大厦顶层,需要用到专用电梯,在前台留下信息后,段江离便跟随助理到了五十八层,被留在了待客室。 刚刚搬迁的集团无疑是忙碌的,所以段江离并不急,要了杯咖啡便耐心的等待了起来,垂眼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六连败之后,段江离看着被禁赛的游戏沉默两秒,直接退出了游戏,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这时候段江离才感觉到有些不对,这倒不是说初静现在还没有过来不对,对集团董事长来说,开会开个两三个小时并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没有人过来对等待多时的客人说一声就很不对了。 这种情况必然是特意吩咐过才有的结果,毕竟如果一个大公司的秘书和助理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那他们早就该滚蛋了。 可直到现在,却连个端茶送水的职员都没有,这显而易见是有问题的。 略略思考自己的行为,段江离就不由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直接联系了助理的缘故? 但在段江离看来,联系助理可比联系本人方便多了,因为本人未必会立刻回复,可助理却基本能做到几分钟之类就有所回应。 除了在公司混日子的二世祖以外,绝大多数掌权者都是很忙的,段江离的父亲、兄弟都是如此。 如果往他们的私人手机上发消息,短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从早上等到下午,可给助理就不一样了,就算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也能让你心里先有个底。 段江离可不认为自己在初静心里能重要到看到自己的消息就会立刻回复,所以与其在初静那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上助理,简单又便捷。 而且,她也不确定初静留给自己的号码究竟有多私人,一些老总是习惯把私人手机也交给助理的,只有真正紧要的才会不留给任何人。 可一段还没有被明确的感情,算是私人吗? 想明白问题所在,段江离就更不急了,重新拿起手机,神情自若的找人拿了个充电器,切了个账号接着打游戏。 段江离没有游戏瘾,但游戏用来打发时间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项。 在段江离的第四个账号即将被禁赛时,待客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段江离以为是助理之流,漫不经心瞥去一眼,眼眸闪烁了一下。 初静今天了一身浅粉色的女士西装,西装内是一件高领的白色内搭,西装裤腿微喇,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的腰带,将腰掐得及细,不带攻击性的配色让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给人一种温柔又坚韧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在公司的缘故,初静看上去并没有私下里那种毫无掩饰的阴鸷,剔透如水晶的粉蓝色眼眸带着点纯白的清澈,清冷又带着神性的容貌有着一种圈子里的人不该有的澄澈。 心脏沉闷的跳动,段江离稍稍恍惚了一瞬,第一次在别人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美色如刀,在初静眼眸不含负-面情绪时,她看上去就像是个不容亵渎的神女,不夸张的说,如果她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圈子里,必然会成为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的高岭之花。 对圈子里的人来说,容貌绝艳的人虽然难找,但想拥有也不是找不到,可那种骨子里就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清冷纯澈却实在难寻,吸引许多人去追逐乃至阴暗面滋生都不奇怪。 不过初静的身份很好的劝退了那些狂蜂浪蝶,更别提那一瞬的澄澈就犹如灯光闪烁出的视觉错误一般,再一细看便不复存在,只剩下了瘆人的阴鸷,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非人的妖异。 段江离在私底下查过白化病人,大多数患上白化病的患者其实长相近看都是很恐怖的,只有少数患者反而因为五官精致的缘故看上去犹如落在凡间的天使。 而初静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每一个部位都长得恰到好处,丝毫不会因为惨白的肤色看上去显得怪异,反而让她的美成为了一种不可复制的奇迹。 “久等了。”初静朝她走来,唇角微翘,眼眸含笑,清潭净水一般的语调毫无起伏,听不出歉意,也找不到恶意。 段江离轻摇着头,仰头看着她,说:“也没有等很久,打会儿游戏就过去了。” 11、第 11 章 争锋相对这样的情况是很难出现在段江离身上的,她从小就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弊为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所以哪怕段父厌恶段江离的母亲,却仍能在重新掌权后,让她拥有几乎跟段娇一样的物质条件。 在段家这种半封建家族,这其实是很罕见的。 她有着与长相全然不符合的心境,很多人在见到视觉上带给人明媚如玫瑰的女人,都会下意识给对方贴上碎钞机器、花瓶、性格不好惹之类的标签。 但段江离如果想的话,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让任何人都跟她相处得很愉快。 初静并不在意她的温驯,她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目光落在她无暇的脸颊上,语调轻幽:“作为赔礼,我想我该请你去餐厅,但是我现在更想带你回家。” “这可怎么是好?” 她看上去真的很苦恼,极其恶意的暗芒在眼底浮现,又像是眼睫影影绰绰打下带来的错觉。 段江离觉得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绝非欣赏,而是遗憾和惋惜,因为此时的自己看上去太过光鲜,并不符合初静的审美。 她又变得不正常了。 段江离知道,初静在面对其他人时绝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但她私底下必然是带着点只有亲信才知道的神经质。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神经质足以让人感到恐惧,但段江离却适应良好,莞尔道:“我都可以的,看阿静的想法。” 初静从善如流,欣然采纳了她的意见:“那就请你跟我回家吧。” 段江离没有丝毫迟疑的应声。 她并不怕初静对自己做什么,她毕竟也不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在没有谈妥‘价格’之前,初静敢对她做出太过火的事情,段父绝对是能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的。 没有生意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初静看上去也不是疯到这种程度的人。 心底有底,自然也就不需要犹豫。 橘红的云彩遍布天际,这座热闹的城市已经快步入晚高峰时期,段江离拿起包从沙发上站起来,那边沉默寡言的助理已经将遮光眼镜递了过来。 不过是在黄昏时与紫外线短暂的接触,初静的眼睛就已经感到了些许不适,眼尾晕出了些许红。 她从善如流的戴上眼镜,朝段江离伸出手。 冰凉的触感,是夏季所有人都不会排斥的体温,段江离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寒凉的玉。 这是很不正常的体感温度,段江离不知道这是因为对方吹空调吹太久了还是因为本身身体的病症导致的。 她跟上初静的步伐走出了待客室,两个风格各异的大美人相携而出,让人明里暗里的移不开视线。 然而无论是初静还是段江离都是从小就习惯了别人注目的人,对此没有丝毫不适。 走进专用电梯,在电梯门即将关上了一刹那,初静突然凑近她。 “他们都在看着你,”细腻如白玉般的指尖勾着段江离的发丝,初静凑到她耳边,姿态亲昵暧昧,“江离喜欢这样吗?” “…………” 这句疑问,得来的是段江离难得的沉默。 她早知初静的不可控,美好的皮囊掩盖下是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发疯的行为,她也早就猜到了初静并不介意外人知道她的性向。 可知道和广而告之差别是很大的。 段江离是真的有点麻,两个女性在一起,无论姿态有多亲密都能被看做是单纯的闺蜜,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无异于不打自招,想辟谣都没人信。 万一初静跟段父没谈拢,她也觉得亏了呢? 面对着她的沉默,初静轻轻地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站直身子。 段江离感受到了她隐含的恶趣味,她未必是真的不顾后果,只是单纯地想看她被打得措手不及。 ——好像不给自己制造点麻烦,她就会浑身不舒服。 段江离沉默,虽然她只在乎利益得失,也能因为利益而损己,可初静却明显是一个只要能愉悦到自己,哪怕自损八百也愿意的愉悦犯。 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其实不太适合做生意。 向来长袖善舞的段江离,也在初静毫无边界意识的突然袭击下沉默下来,初静注视着她,足够优越的脸部线条缔造了她侵略性极强的长相,如同沾了晨露的玫瑰,晨露的清雅和如火般热烈的华美萦绕混合,是令人心神俱颤的纯然妩媚。 尚且还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段江离,哪怕再聪明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也总有应对不了的场面,初静不会让她成长起来的。 初静多么、多么想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将她像礼物一样一点点拆开,跟她温存缠绵。 不需要在意道德,无所谓世俗眼光,温驯得如同羔羊,将一切都通通抛在脑后。 可还不是时候。 她反复的告诫自己,抑制住那种迫切的、几乎快压制不住的冲动。 初静耐心地抚慰着自己,初出茅庐的小狐狸什么都没有察觉,等电梯门开启时,才发现初静站在原地不动,不由疑惑地投来视线。 她微微一笑,这才迈步走过去。 司机早已等候多时,此时离晚高峰还有些时间,但路上的堵塞已经颇见端倪,段江离注意到司机似乎在朝着郊外开去,不禁挑了下眉。 扭头看向初静,对方已经在路上闭目养神起来,苍白的肤色在此时显露出一种琉璃般的易碎感,让段江离不自觉想到初静进待客室时她所看到的。 她只能用明亮二字来形容那时候的初静,明明她因为身体原因永远都不可能正常出现在阳光下,明明她站在室内,然而那时的她看上去却一点都没有沉郁阴森的感觉,像是浑身都沐浴着光辉,皎皎如明月,一点都不像这个圈子的人,有种淤泥中也能圣洁如初的荒谬。 人对自己不能拥有的东西总是会多出几分关注,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段江离并不在意初静阴暗的一面,因为这在圈子里太正常了,没有人能在其中一直保持纯白无暇,可那时的初静像极了天边独自静放的明月。 段江离莫名的记住了那一幕,如果初静没有现在的身份,如果她仍生活在家人的阴影下,却仍然保持着那样的皎洁……会让人嫉妒到恨不得毁灭吧? 她太懂圈子里的人内心的阴暗了,少有人会选择将她高高捧起,更多的会想要看她坠落。 ——月华不在,尘埃尽染。 越是高洁,越是想看她温驯,可如若她真的温驯了,又会让人觉得她不过如此。 段江离从不否认,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人正向的情绪反馈她难得沾染,恶欲却五毒俱全。 她毫不怀疑,如果初静是以那短暂惊鸿的形象出现,她大概也是会心动的,毕竟人总有自己偏好的审美。 可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馈的情况下,自私自利的人只会暴露出自己丑陋的嘴脸与欲望。 遗憾的是,她看到的终究是错觉,童话里的灰姑娘可以永远纯洁善良,对世界一直抱有天真的幻想,现实却是,所有人都在被现实打败,随着成长逐渐失去。 12、第 12 章 向城外开去的道路并没有内环那么堵,段江离并不清楚车子会开往哪里,但她并不恐慌,见初静睁开眼,便将包里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了过去。 一个人如果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那说明这个人不是真的很累就是没有想跟别人交流的欲望,所以直到此时才将道谢的礼物拿出来。 初静垂了垂眼,白玉般的指尖落在缎面的小礼盒上,如雪般的容颜带着让人心神俱颤的浅淡笑意:“这是什么?” “是谢礼,”段江离漂亮的猫眼认真看着她,“谢谢你上次帮了我。” 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出手的,但段江离确实很感谢她的出现,因为以她当时的情况来说,在恢复行动能力前未必会没有其他人经过。 而对一个女性来说,不管是不是受害者,一旦跟艳靡的事情沾上了边,那以后所面对的流言蜚语就必然怎么也扼制不住,尤其是她这种长相并不清纯的女性。 初静抬了抬眼皮,唇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并不看她,只饶有兴致地看着礼盒:“介意我现在就打开吗?” 段江离心头掠过一丝怪异,总觉得自己是忽略了什么,她没有多想,弯着眼看着她:“当然不介意,希望阿静会喜欢。” 初静拆掉盒子上的绑带,是一条样式简约的手链,款式中规中矩,日常场合带不会出错的类型,无论喜欢与否至少都不会踩雷。 这是个很知名的奢侈品牌子新推出的日常款,价格也不贵,十几二十万上下,只是店家的饥饿营销让它的价格往往比实际要贵上一两倍,拿来送礼虽不算贵重但也并不寒碜。 私人的谢礼和代表段家送来的谢礼当然价格是有差别的,初静略挑了下眉,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随意地弯眼:“谢谢,很好看。” 看得出段江离确实是用心挑选了的,因为这个牌子的首饰是她自出现在公众视野后所能被捕捉到带得最多的牌子。 就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又会是何种心情。 初静喜欢搞事,她觉得这算不上报复,只是单纯的追求心理平衡而已,搞得大家人生都崩盘了,她就会觉得心里舒服了、开心了。 更何况,她也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只是将对方做过的事情,又重新上演了一遍而已。 避开了车流之后,司机开车的速度快了很多,很快就停在了一座庄园外面。 a市的有钱人家总喜欢在山郊外买上一座山,改造成独属于自己的庄园,只是这不是一两亿就能拿下的,再加上地皮也不好拥有,所以非有钱有势的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大手笔。 段江离低头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这在之前似乎是慕家的庄园,不过慕家破产之后,昔日的合作伙伴和仇敌自然都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能捞到自己碗里的都给捞走了。 这座庄园的归属她记得之前还闹了好一阵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声音了,原来是被初静拿下了。 她对初静的财力不禁有了一个更明确的认知,可支配财产和企业账面上有多少财产是两回事。 钟氏集团近期的大动作每一个都需要不菲的财政支撑,按理来说初静就算想满足私人喜好,也该以公司为重,明智的放弃这种烧钱的行为。 可她却没有,这只能说明她手里的资金宽裕,并不在乎这点花销。 需知买下庄园并不算什么,真正花钱的是后期的维护,段家住的段氏庄园每年的维护费用就上千万了,这还是不算庄园内各种员工的雇佣费用。 车子停在了庄园门口便没有往里开,段江离神情微诧,这么大的地方要走到家里如果不开车的话,走上三四个小时都不奇怪,但见初静都已经下车了,便也不纠结,跟着下了车。 因为避开了晚高峰的原因,她们到庄园时天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橘红的夕阳将初静银白的发丝潋滟出热情似火的微光,比起平常毫无人气的样子,现在更多了几分邪意。 传说天使为了恐吓坏人,都长得恐怖怪异,而魔鬼为了诱惑人类,则每一位都长得极其让人迷恋。 初静雪白的肌肤透出的这点色彩,就像是强行模仿人类却又弄巧成拙的恶魔,一种诡谲感油然而生。 段江离克制住心头的颤栗,走到初静身边,问询的看她:“司机走了,我们该怎么上去?” 初静扬扬唇,轻笑:“有坐骑。” 段江离愣了一下:“骑马?” 虽然庄园经过修整,马想上来肯定没什么问题,可在山地骑马,不合适吧? 初静摇头,段江离见此,便没有多问,毕竟总会知道的。 幽静的庄园没有段家住宅那样戒备森严,她们到了之后都没有看到保安的身影,只有摄像头的红芒在枝丫之间浮动,配合着周围茂盛的草木,拿来拍摄恐怖电影都很合适。 在她观察着周围时,没有注意到初静已经悄无声息离她远了些距离,段江离以为她是在打电话,不方便让她知道消息,便主动离远了些,刚刚站定,便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吼!——” 是虎啸! 段江离大脑空白了一瞬,这样的声音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唯独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奇怪。 她听见草木中窸窸窣窣的响声,转身一看,有着斑斓橘色皮毛的猛兽从树林中一跃而出,猛地朝着她袭来。 “啊——” 声音几乎克制不住的从嗓子里冒了出来,被人类刻在基因深处对猛兽的恐惧喷涌而出,段江离本能后退,但人类的速度又哪里比得上老虎,几乎就在她有所动作的下一秒,就被老虎扑倒在了地上。 健壮的前肢支撑着老虎庞大的躯体,尖利的虎牙在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老虎凑近自己时,段江离几乎能闻到对方长期食用生肉所携带的腥臭味,湿热的吐息铺洒在她的脸上,人类面对猛兽时刻在基因里的恐惧让她几乎心脏骤停。 13、第 13 章 腥臭的气味争先恐后的钻进肺腑,嘴中的獠牙仿佛都泛着寒光,似乎是确定了‘食物’的无害,老虎便低头舔舐起来,没一会儿就将段江离的脸颊舔得发红。 猫科动物的舌头天生就带着倒刺,纵然此时收敛起来,不以舔舐猎物骨肉的方式舔着人,人相对脆弱的皮肤也依然不可避免的会因此受到伤害,轻微的刺痛感和老虎带来的压迫感无一不让段江离难以保持镇静。 尽管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看出来了老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人工饲养的老虎大多都并不具备多少野性,然而当一个几百多斤的猛兽压在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段江离漂亮的猫眼水雾氤氲得惹人怜爱,初静没作声,勾了勾唇,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就那样看着她。 时间是最好的镇定良药,段江离到底不是常人,在老虎没有下一步动作后就冷静了下来。 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初静有多疯,圈子里不是没有人养过猛兽,从狼到虎,从鹰到象。但他们同样也很在意自己的安全,根本不会让猛兽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到处乱跑。 猛兽到底是猛兽,哪怕拔了牙、去了爪,单单只凭那几百多斤的体重,就足以对人造成严重的伤害。 可初静就是什么防护工作都没做。 动物毕竟还是具备不可控的特性的,所以段江离也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的行为会激怒老虎,只能看向初静的方向,语气都带着颤音:“钟董,求您救救我。” 她还是怕的,没办法不怕,明明只是正常的你来我往勾心斗角,初静却直接强行让她去‘肉搏’,这换谁来谁会不怕? 再温顺的猛兽那也是猛兽,家养的猫狗都尚且会因为不小心抓伤主人,就枉论老虎。 初静瞳孔深处划过一抹晦涩,她启唇叫了一声:“大猫。” “吼?” 皮毛油光水滑的大猫抬头看了初静一眼,见主人朝自己招手,立马便想扑过去,想了想,它低头咬住段江离的手臂。 段江离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 好在大猫并没有咬下去,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她拖过去,这个人身上的气味跟它窝里的气味一样,大猫想让初静允许它将对方带回窝里陪自己一起睡。 她怕大猫咬伤自己,只能顺着大猫的力量爬起来,但老虎的高度摆在那里,致使她根本无法站立起来,只能以一种略带滑稽的姿势被踉跄的带到初静面前。 到了初静面前,大猫便忘记了自己嘴里还叼着一个人,直接松了嘴直立起上半身往初静身上拱,像一只粘人的猫咪。 她笑着揉了揉大猫的脑袋,体型巨大的西伯利亚虎直立起来足够两米多高,任何人在它面前都会显得渺小,但它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量,跟初静交流完了感情,这才慢悠悠地围着初静绕了个圈,趴在了她的脚边。 初静这才看向段江离,她亲爱的小玫瑰惨兮兮的坐在地上,被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的披在肩头,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很崩溃。 初静蹲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问:“你还好吗?” “……很不好。”段江离哽咽道。 初静的疯远远超乎她的想象,段江离开始觉得她也许不该试图火中取栗,没办法在j市混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直接去国外也不是不可以,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去港圈也不是不行,仔细想想,其实那点落在初静手上的把柄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段江离以为初静只是有点变态,这在她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圈子里谁不阴暗变态,可初静的不稳定性太大了,那可是老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老虎,万一哪天发了狂伤了人,难不成那种时候老虎还会顾忌初静这个主人? 一个连自己安危都不重视的人,段江离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还会在意什么。 “没事了。”初静勾了勾唇角,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十分愉悦的模样,笑吟吟地用指拂去她脸上的泪意。 被大猫舔得发红的脸颊看上去格外瑰丽,惹人怜爱的怯意笼罩在美人的眉眼间,被拔了刺的玫瑰不会伤人,水光盈盈的猫眼潋滟得分外让人心房酥软。 段江离贴着她的手掌,因为她假惺惺地怜惜短暂的想要靠拢她。 初静揽着她的腰将人半搀半扶的带起来,淡淡的檀香味从初静身上传递过来,冰凉的体温带不来丝毫暖意,段江离鸦羽般的眼睫低垂着,遮住眼中的情绪,看上去似乎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不太想搭理人。 任谁遭遇了这种事情都难免生出怒火,但地位的差距却让人无法言说心里的情绪。 初静带着她走到车门口,段江离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庄园门口停下了一辆几乎跟四周环境完美融合的迷彩车,里面没有司机,车顶上方有着类似装行礼一般的护栏,见初静走过去,大猫就直接跳到了车顶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坐到车里,车辆传来了“嘀”的一声便开启了自动驾驶。 这辆类似于动物园观光车的车辆似乎是某个新能源车企和科技公司合作的产物,段江离眼眸微微闪烁,再深入一想,初静是不是跟这两家公司的其中一家有所牵扯,甚至,就是她出资建设的? 理性一旦回归,段江离就很难不关注利益,正想找个理由不经意间探寻,抬眸却立马看到大猫从车底垂落下来的硕大虎头,直勾勾地看着车内,顿时呼吸一窒,近乎本能的,从初静身上汲取并不存在的安全感。 “别怕,”初静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大猫很乖的,就是调皮了些。” ——不牵绳的狗咬人前狗主人也是这么说的。 段江离嗯了一声,那双美人眸雾蒙蒙的,初静伸手抬起她的脸,一个柔软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然后顺势往下。 玫瑰般的美人懵了一瞬,但大抵是早已习惯了初静不合时宜的发疯,并没有被惊到,也有意无意忽略了初静落在自己颈后的手。 这种掌控欲十足的姿势让段江离很不适应,好在初静也没有深入的打算,浅尝辄止后便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段江离以为,这是因为庄园门口那场意外的安抚。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毕竟老虎的行为是没法受控制的,但或许大猫的出现是个意外,可后期的情况却绝对是初静有意纵容。 然而身处同一个阶层,她是有值得初静安抚的资格。 因为除非段家破产,不然初静是不可能像对付普通人那样看上了就能拥有。 只是这点顾忌,对一个够疯的人来说,就像看起来平静的水面一样,轻轻一搅就没了,她又不是段家的继承人,只要赔偿足够多,段父根本不可能因为她去找初静的晦气。 眨去眼中的泪意,段江离不去看那只给她带来阴影的老虎,小声问:“您为什么要养老虎?” 国内并不是一个适合饲养猛兽的地方,国情跟国外不同,哪怕是有钱人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将猛兽带出去见人,若是有谁养的‘保护动物’不慎被拍到了,放到网上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继而便会伴随着敌人的落井下石,致使集团也因此受到影响。 虽说不会因此垮掉,但也绝对够肉痛一番了。 纵观初静成名后的行为,或许她在私事上确实足够疯,但涉及商业问题却从未糊涂过,始终保持着商人应该具备的冷静和利益权衡,连收拾父亲和继母都是等到的一切尘埃落定后。 按理来说,她不该忽视这一点的。 14、第 14 章 “不是我养的哦,”初静挑唇,“这是慕家养来斗兽的,我顺便接手了而已。” 慕家曾经掌控着几个一线城市地下市场将近百分之八十的份额,地下黑拳和地下斗兽是其中最火爆的项目,所以在慕家被初静摧毁后,不少人都在抱怨都找不到取乐的项目了。 但段江离知道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过去,因为没有哪家会愿意放弃这个销金窟,假正经是赚不到钱的,他们只是还在争夺利益,没能确定归属而已。 “可您也可以将它们送去动物园。”段江离忍不住说。 从马戏团之类场合退休或是被救助无法回归野外的动物,最终的归属大多都是在动物园养老,段江离相信,只要初静愿意捐赠,有的是动物园愿意接收。 “这里就是动物园啊,”初静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你不知道吗?” 段江离怔了一下,她是知道慕家因为地下产业的缘故,圈子里的人想买一些珍惜动物时都会找上慕家的渠道,也隐约听闻过慕家似乎在某个庄园里有一家小型的、不对外开放私人动物园,专门用来繁育售卖。 这没什么奇怪的,有钱人总有法子合法合规的满足自己的爱好,只是段江离还真不知道这个动物园竟然是建在j市的,毕竟慕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庄园。 是为了方便输送斗兽进j市的地下市场吗? 段江离并不太清楚这些,她连地下斗兽场都没有去过几次,那里大部分比赛的都是斗犬、斗鸡,其它大型猛兽一年能出现一次就不错了。 毕竟比起斗犬来说,别的猛兽都不太合适放在城市里,尤其是老虎狮子等动物,声音太大太标志性了,根本不好隐藏。 “段家跟慕家来往不多。”段江离摇摇头,慕家是站在塔尖的家族,业务领域也跟段家没什么重合,除非双方有意联姻,不然她哪里会去探究这些。 “这样啊……”初静不再多说,目光虚虚的落在空中。 她对这座庄园倒是很熟悉,在上辈子的时候。 记忆似乎一下就被拉到了从前,慕寒尽跟地下市场的负责人在庄园里开着会议。 她趁这难得的机会,从窗户翻了出去,洁白的纱裙被泥沟弄脏,深深的印在裙摆。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月光下,女人鲜亮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鬼魅。 初静没有说话,她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并不想开口,长期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让她四肢变得无力,现在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不仅是行动迟缓,连思维也是如此,像是一个已经快变成木偶的玩具,连人世间最浓烈的恨与爱都变得淡薄。 他们恨她始终对他们的爱意无动于衷,自卑于她有别于他们的‘干净’,因为他们太过混浊,所以也不希望她太过干净。 他们把她拉下神坛,让她备受攻击,让她被人唾弃。 这是真正的神女陨落,众人以扭曲的爱意浇灌她,泥沼深陷,爱恨难分,连自己的思维都不会再有,只能被迫承受于他们施加的人生,当爱情的狗,做卑微的奴隶。 可凭什么呢? 恶心的爱意,廉价的眼泪,算什么东西,也配爱她? “我其实不喜欢你这样,”段江离突然开口,眸光阴暗,唇角翘着古怪的弧度,“可是只有这样,你才会看到我。” “哈~”太好笑了,初静觉得自己都要笑出眼泪了。 她都要被他们玩死了,造成这一切的凶手,竟然开始对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段江离皱了皱眉,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面庞糜艳的惊心动魄,她叹息,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边走吧,那边没有保安。” 毫无意义的怜悯。 初静站在原地,她从来都看不懂他们。 他们的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爱慕。 她的目光虚虚落在光处:“你是在忏悔吗?” “我从不忏悔,”段江离垂了垂眼,用一种很随意地语气轻飘飘的道:“阿静,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人不平等,生命也不平等,基因也不平等,一切都不平等,人的天性就是自私,我们无法违背天性。” 她并不是在解答疑惑,更像是在试图说服她,初静声音嘶哑地开口:“所以呢?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段江离沉默了片刻。 初静拥有着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独特声线,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她的嗓子坏掉了,是自己主动弄坏的。 “我要跟慕寒尽订婚了,”段江离很快回神,唇角牵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弧,用异常平静地语气说,“离开这里吧,阿静,不要回头。” 初静轻轻笑,手指突然用了点力握住她的指尖:“你想要我死,对吗?” “你动摇了。” 她突然问:“那里有什么?” “老虎。”段江离下意识回答,面色不由变幻了一下,她轻声呢喃,“阿静,你去死好不好?” “只要你死了,就不会痛苦了,全世界都会去爱你。” 初静没有回答,她已经很少再思考了,思考会让她更加痛苦。 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提起裙摆,义无反顾的朝着段江离所指的方向跑去。 让这个脆弱的躯体,去感受自由的风,去感受春风细雨。 光裸雪白的双脚踩在泥地上,被碎石子划出了血痕,但初静一点都不在意,她跑得很快,越来越快,近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生命的终结。 可是没有。 初静真的觉得好奇怪,这个世界总是在违背她的意愿。 明明那些老虎都快扑上来了,一只体型明显比其它老虎大一圈的老虎却制止了它们,近乎温顺的趴在她面前。 哈~ 真的太好笑了,这样荒谬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初静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招小动物喜欢,有些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气场,能让小动物们主动亲近。 可初静从来都没有想过,连老虎这样的猛兽,竟然都能克制住不去杀死闯入领地的入侵者。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可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短暂出逃的长发公主,重新被野兽锁进了高塔里,再也看不见光。 * 人身上大概是真的有一种能被动物捕捉到的特殊磁场吧,初静重生后便发现,她变得‘正常’了,不会再有野猫麻雀之类的动物无缘无故亲近她了,它们像是面对普通人一样,克制的与她保持距离。 但依然有一些动物会靠近她。 所以庄园里那么多的动物中,初静只留下了大猫。 她并不会因为过往的遭遇就厌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们想让她相信自己不配也不信有人爱她。 可是有的,一直都有的。 不需要别人去爱,她一直都有在竭尽全力爱自己。 但她也恨着,如他们所愿,月光再也不会皎洁。 她平等的、克制的厌憎着一切,那些负面的、恶意的欲望积压在心头,无法释怀,无法疏解。 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 那些细细碎碎的痛苦,让她借此放纵,死是自我解脱的结局,没有后续,但她想要后续,想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变得可悲。 毕竟杀死一条生命,只是短暂的泄愤,而长时间的心理身体摧残,才会叫人更加痛苦。 15、第 15 章 自动行驶的汽车顺着既定的路线前进着,最终停在了门口。 大猫一马当先的跳了下来,很快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段江离跟着初静下了车,这才注意到周围冷清得可怕。 这样大的庄园,一般来说必然会有家政和保安来维持庄园的‘活气’,可直到段江离走进大厅都没有见有人过来迎接,像是整座庄园都只有她们两个活人一样。 段江离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厨师、管家、安保、家政这四者都是庄园或不可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富豪更注重家里的安全性,这些人都不会去找临时性的,都得一年四季住在家里。 能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初静特意吩咐过。 室内的装修很奢华,是经典的帝国贵族喜欢的奢靡风格,看上去像是初静得到这里后并没有找人给庄园换个装修,而是保留了原有的风格。 不知道为什么,段江离下意识就认为,这不会是初静喜欢的风格。 暗红色的地毯铺在地上,昏黄的灯光让奢靡的装修也多了几分幽深,初静笑容噙在唇边:“你衣服都被弄脏了,去楼上换一身再去餐厅吧。” 段江离看了眼自己身上沾了尘土还有老虎爪印的衣服,点了点头。 整个庄园用的都是不怎么刺眼的暖光,有初静出现的地方,似乎往往都伴随着阴暗。 段江离知道初静的眼睛无法承受强光的刺-激,这是所有白化病患者的通病,但没想过连灯光也需要避讳,习惯了明亮光线的段江离,走在这样的环境中颇有些不适。 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适,或许是刚到庄园就遭遇意外带来的偏见,也可能是对装修风格的无感,总之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等初静打开门,段江离才发现初静带她去的似乎是她自己的衣帽间。 段江离很坦然的走了进去,她们的衣柜里多得是从未穿过就放着生灰的名牌,去对方的衣帽架不代表就是穿对方穿过的衣服。 初静打量了她一下,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但细微处的差异却很大,初静偏瘦,腰臀比差得并不算大,所以她穿着合身的衣服对段江离来说可能一些部位都会偏紧。 而段江离的曲线就属于天生长得好的,腰围只有六十几,胸臀却属于比较明显的,偏偏她骨架却不大,以至于并不需要因此就顾忌某些类型的衣服穿上会不会显胖。 这既是天生,也是段江离后天保持得好,她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武器。 段江离没有被打量的不适,很自然的报出了自己的身体数据,初静沉吟了一下,给她拿了一件宽松的衬衫裙。 她不发疯的时候是真的很正常,并不会刻意拿出一些让人尴尬的衣服,或者说她的兴趣欲望并不在这些上面。 将衣服扔给段江离后,初静便脱了西装外套,浅色的衣服沾不得一点灰,跟段江离有肢体接触后,衣服便有些不能看了,她将衣服扔进了脏衣篮,随意抽出了一件外套搭在肩上。 初静的身体是个瓷娃娃,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冷,她对温度的感知也不是很明显,毕竟作为最热的季节都得穿长袖保护皮肤的患者,如果还对气温感知过于明显的话,那对这个人来说,活着确实是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靠在架子旁,初静没有避讳地想法,目光凝在段江离身上。 段江离并不避讳被女性注视身体,她去游泳馆、温泉之类的场合时,绝大多数女性都会忍不住偷偷看向她。 那种夹杂着兴奋、欣羡的目光向来是段江离所享受的,甚至因此被几个小女生加过联系方式,被她们吹捧的话语逗笑过。 但初静的眼神很奇怪。 那绝不是欣赏,但也不带丝毫□□,冷冽的情感收敛在瞳孔深处,像是精密的仪器,判断着哪个位置更适合留下怎样的痕迹。 段江离原本坦然的态度,也因为这种注目而变得动作有些僵硬,忍耐片刻,她干脆背过身去,试图假装初静并不存在。 初静嘴角翘起些许讥讽的弧度,前世最后的时光里,她将段江离带到了慕寒尽的无人小岛上,好好的研究过她,试图探究她那张漂亮的面皮下,都藏着些什么。 然后,她把段江离亲口说出的、想对自己做的事都放在段江离自己身上研究了一番。 真奇怪,明明那些想法都是她自己生出的,可最后她自己竟然怕了,原来她也是会恐惧和害怕的,也不想遭遇那些,可为什么就能理所当然的让别人去承受呢? “您可以给我换一件吗?”段江离无奈的转身,决定收回刚刚产生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初静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穿上这件衬衫裙,段江离才发现这件衣服纽扣的位置简直离谱,它竟然只有六颗纽扣,最顶端的一颗扣子竟然是在腹部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是一件深v开到了肚脐眼位置的衬衫裙。 不能说不好看,而是这种美丽废物除了拿来拍照以外,并不适合在任何场合穿着,除了出现在写真里,也就只能出现在秀场上了。 初静:“为什么?不好看吗?” “不太方便,”段江离默默看着初静,目光流转间,透着致命的水色,“但阿静喜欢就好。” 她总能将若有似无的暧昧和委曲求全结合得很好,初静浅浅淡笑,意有所指:“我觉得挺方便的。” 段江离没有羞耻心,初静更没有,但她又很快接了句:“那边柜子里放着胸针。” “…………” 初静总是在不正常和正常之间反复无常,段江离并不想现在就挑起初静的欲望,那对她来说没有好处,既然从初静嘴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她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翻找出一个重量较轻的胸针将胸口别上。 段江离垂眸打理自己时,有种静谧的、美好的氛围围绕着她,漂亮的皮囊总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让人觉得唯美的画面,初静缓缓眯起眼,这样的画面太唯美了,她受不了,会想搞破坏。 “过来。” 初静露出柔美的神情,像春天明净的天空一样,眼中仿佛只装得下她。 段江离没有动,如同直觉敏锐的小宠物,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变化。 初静并不恼,主动走了过去,苍白的面孔贴进她:“真令我难过,你想逃离我?” 濡湿的鼻息喷洒在段江离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幽冷,段江离眼睫颤了颤。 初静每说一个字,眼底的深色就重了一分,段江离清晰的感觉到,她想要搞事了,会让人不仅仅是不痛快,而是会崩溃的坏事。 16、第 16 章 能让一个人崩溃的方法有很多种,人总是会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拔高自己的意志力。 段江离安静一秒,初静眼里弥漫的毒色就浓郁一分。 她根本不给人沉默的权利,段江离很清楚,如果她的回应不让对方勉强满意,她一定是能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行为的。 “因为我还不够了解您,”段江离望着她,状似乖巧,“对自己不够了解的人和物,远离是最正确的做法。”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下去吃饭了。”初静语气柔和了,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段江离应了一声,跟在初静身后,踩在她的影子上。 如果不知道初静的身份的话,大部分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很难把她跟充满铜臭味的商人联系在一起。 她更像是高雅的艺术家,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任何人都没办法去靠近,只能努力去贴近她,或者想办法将她拉出那个艺术世界。 她身上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和似乎活人身上见不到的诡秘感,很难以形容,很危险。 段江离并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但在面对这种无所顾忌的人也不免有些怯意。 她没有羁绊,视圈子里的规则为无物,而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无论私底下有多肮脏,明面上都是站在被制作好的光鲜靓丽、纯洁无瑕的圆环里的人。 但初静一点都不怕这些事被曝光,不然也不会让她看见。 餐厅里的食物还充满着热气,看着并不像是提前做好的,这个庄园里的人跟初静一样,都像是幽灵,神出鬼没的。 段江离低眉垂目的坐在餐桌前。 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这些菜竟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可要想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这却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段江离从未对外暴露过自己的口味。 无论是在段家还是在学校,段江离展现在外的口味都跟她的喜好是有所差别的,毕竟她不挑食,大多数食物都吃得下去,外人很难通过她对外的食谱去总结规律,她吃的食物多数都是理智的根据影响和身体状况来决定的。 但人总有自己的喜好,段江离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可却几乎从来没有去满足过。 没有必要。 巧合吗? 如果是巧合,又怎么会每一样都刚好是自己喜欢的?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又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就算有人能神通广大搞到自己从小到大的食谱,也不可能总结出她喜欢吃什么的。 段江离越发觉得初静像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等她揭开真相的那一天,或许会得到十分出人意料的信息。 “怎么不吃?”初静这时候倒像是一个真诚待客的主人家了,态度和缓,让人感受不到一点不适。 “只是有些意外,”段江离拿起筷子注视着她,“没想到饭菜会这么合我口味。” 初静笑容不变:“总得让你宾至如归,免得下次你不敢来了。” 她的笑容里看不到一丝不对劲的情绪,段江离终于知道她奇怪在哪里了,不是非要用漂亮的皮囊去掩盖内里的邪恶,而是连众人以为看到的真相——那些邪恶、恐怖的情感,似乎都是表象,而皮相之下,没有任何负-面的、正面的情绪,只有冷漠。 一层不变的、如同神灵遍历众生苦楚,回归神位之后,对人最后的仁慈与怜悯——冷漠。 光亮下初静的肤色呈现出几近透明的质感,看着无害极了,段江离眼角眉梢都隐着勾人的光,启唇道:“阿静叫我,我总会来的。” 听着像是在抱怨,却又有一种若有若无在勾引的错觉。 她向来很擅长用似是而非的话来挑拨别人的心绪,初静扬着唇笑:“我现在唤你去我卧室,你也会去吗?” 她扬着最温柔的笑,说着最不客气的话。 段江离轻轻笑:“阿静可以把我抱过去。” 初静唇角微勾:“我不喜欢主动。” 段江离:“…………” 她没话说了,什么叫不喜欢主动?哪种主动? 段江离低头默默吃着饭,耳边传来初静极轻极淡的笑声,越发像幽灵一样。 初静也不再说话,她其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寡言的人,适合当聆听者,而不是当挑起话题的人。 做菜的厨师手艺很好,尤其是做的还是段江离爱吃的,因此她的胃口更加没有因为今天的一系列意外而被影响到。 初静吃得很少,在段江离吃到一半时就停下了,那双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换个人早该被看得不自在了,段江离却根本不受影响,直吃得有八分饱才停下。 她是个很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从不会在自己划分好界限后还去越界。 初静撑着下巴,光亮下粉蓝色的眼眸潋滟:“跟我一起去消食吧。” 段江离警觉地问:“去哪儿消食?” 初静莞尔:“就在屋子外面的花园里而已。放心,大猫不在,它不喜欢花园,” 段江离这才不反对。 经过花园的小道旁只有几盏色泽昏黄的路灯,花园尤其如此,静谧的灯光跟月光一样无害,照亮的花卉却俱是色泽艳丽的品种,没有一株是颜色温雅的。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身上,让人心神不自觉舒缓。 浓郁的花香冲淡了初静身上传来的檀香味,那样的来势汹汹,让人也跟着心浮气躁起来。 段江离微拢起眉,觉得有些闷,这里的花卉品种都是色泽明艳香型浓郁的类型,单独栽种一个品种还好,混杂在一起就有些叫人难受了,是花艺师绝对不会放在一起栽种的类型。 但初静自由的行走在其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段江离自然也不能驻足不前。 在鹅卵石小道上行走了一会儿后,段江离就有些微喘,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她的体力不该有这么差。 初静这时候开口了:“那边有架秋千,要坐上去休息一下吗?” “好。” 段江离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缠满花藤的秋千看上去格外梦幻,只不过看上去并不舒适,更适合拿来拍照。 两架秋千并排着,初静-坐上去,轻轻晃着秋千,看上去很是美好,段江离却觉得身上好热,如同站在烈阳下一般的燥热。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17、第 17 章 今晚的晚餐餐桌上连杯酒精饮料都没有,天气也远算不上炎热,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近期天气最好的一天了,更不该让段江离感觉到热。 可她现在却诡异的感受到了燥热,段江离要是再察觉不出问题,她就该去当个傻子了。 但段江离不明白,为什么? 初静根本就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就能得到她,何必多此一举? 段江离偏头看她,衣着光鲜的初静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坏心思,美好得像是一幅旷世名画,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常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疯子的脑回路的,除非这个正常人已经疯了。 沉默的间隙,段江离的身体传来火烧一般的灼热,那些燥意像是要将她心头的所有情绪都点燃,让她不自觉咬着唇,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额际和鼻头都开始沁出汗意来。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悠闲地轻荡着秋千,欣赏着被精心打理着的花园。 段江离攥紧缠在秋千上的藤蔓,眼睫轻轻-颤抖起来:“钟董……” “不要这样叫我,”初静幽幽说,“我不喜欢这个姓。” 段江离深呼吸:“阿静,我觉得我有些难受。” 初静轻轻笑了,雪一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犹如天真又残忍的雪妖,语气暧昧而冰凉:“不奇怪,因为我下了药。” 段江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她竟然真的就毫无遮掩的说出来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把这当做一次考验吧,这是r&c专门为权贵推出的新药,能让人在保持理智、不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同时,某些激素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加,产生情难自禁的错觉,”初静轻声细语,“我很好奇,你能坚持到药效结束吗?” 如果没有结束之前就先忍不住了会怎样?初静没说,但段江离也猜得到,也不过是她或许会因此就直接失去了兴趣,换一个新玩具罢了。 段江离以为那天的相遇是得到了入场资格,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有了能进入学考试的门槛。 ——初静显然是个颇为挑剔的玩家。 段江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潋滟,明媚极了,她不去看初静,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我会努力的。” 上了船的人,是不可能轻易下船的,中途退出,被淹死的概率远比游回去要大。 段江离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还算不错,她有着惊人的执行力,自律得在某些人看来都有些可怕。 但她也从不小觑药物的作用,这世界上能让一个人溃不成军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而她是被欲望填满的生物,自然也比常人更抗拒不了蓄意的引诱。 很短暂的功夫,段江离便越发感觉难受起来,如同有蚂蚁在身上爬,羽毛轻拂般的痒意传递到全身。 躯壳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豌豆公主,连吹拂过来的风,都能激起敏感的身体控制不住生出的痒意。 寂静的夜色下,她的呼吸声如此明显。 段江离四肢发软,控制不住的从秋千上滑落下来,柔软的草叶与肌肤相触,凉意刺-激得人一激灵的同时,又控制不住生出更多的渴望,仿佛蹭着它们,就能够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她看上去真的难受极了,发丝粘腻的贴在脸侧,纯白的衬衫裙也洇出了深色,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初静的唇畔一直都挂着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她并没有隔岸观火,足尖轻巧地抵着段江离的下颚,往上一勾,那张带着泪意的靡丽面容便清清楚楚的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绯红的面颊,沁着泪意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被打了麻药送上手术台的宠物猫,有再多的坏心眼,都只能被束缚得无从施展。 初静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唇角露出很漂亮的弧度,连眼睛都光亮了起来,好奇地问:“要忍不住了吗?” 段江离瞳孔涣散,她并不想看清初静现在样子,那会加剧她的欲望,但她的视力和想象力又实在都太好了,明明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她也仍然能隐隐约约看到初静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身影。 对方甚至纡尊降贵的伸一下手都不乐意,逗小宠物似的,想看她会不会伸爪子。 她抖着手握住初静的脚踝,冰凉的体温甚至让她有一种想要将脸贴过去的冲动,但段江离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想要将初静的腿按下去。 但她的力道是那样的轻,根本不足以影响到初静的行为,然而初静却顺应她的力道将腿收了回来,轻轻摇晃起了秋千,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可就是这样短暂的接触,却让段江离心头竭力控制的火苗窜得老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无法说服自己一个人忍耐,因为能纾解自己欲望的人近在咫尺,不断挑拨着她的神经,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她快要忍不住了。 段江离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维持着仰望初静的姿势,沁着水光的眸子是克制不住滋生的□□,手指颤动着想要攀上来,却迟迟未动,只有额间的汗珠顺着下巴砸落在胸前。 段江离猛地起身,却没有向初静靠拢,而是跌跌撞撞奔向了栽着睡莲的水池。 “噗通——”的落水声响起。 初静抬头仰望着并不圆满的明月。 她不得不承认坏东西某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就像酒后乱性,就算被下了药,如果自己不想做,总是能想办法克制住自己的行为的,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她自己本来就有那个心思”。 她践行了自己的话呢。 初静从秋千上站起来,站在水池边缘。 海藻般的卷曲发丝漂浮在水面上,段江离绯红着面颊,靡丽的眉眼如同海妖一般引诱着人坠海,初静朝她伸出手:“过来。” 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明明前一刻,段江离还觉得自己身上的欲望如同即将火山爆发一样克制不住,可才刚刚入水,那些感觉就便如潮水一般退了去。 她微微晃神,逆光下,初静的面容模糊不清,看起来温温柔柔,毫无烟火气,像是会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信徒伸出手的神明。 “钟董,您真的好变态啊。” 段江离没有丝毫迂回、委婉地说。 18、第 18 章 其实段江离更想让初静直接去医院看看,她简直就是疯了! 但她就算是情绪化时也会下意识选择不会激怒对方,反而能让对方心平气和甚至高兴的说法。 认真来说,初静并不是段江离见过的最难以接受的人,一些二代们内心的空虚会让他们迷恋上追求一些刺-激感官和刺-激心理的游戏。 比如某个国度的私人岛屿猎场,猎物不再是动物而是人,再比如这座城市的地下拳场,私下里有些人手里沾着几条命都不奇怪。 段江离从不在意这些,没有谁能够做到感同身受,所以哪怕有所听闻他们背后的腌臜事,她也能够完全不受影响的与他们交往,没有什么厌恶与防备。 ——那些只是他们的私人爱好而已,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在初静这里,她不再是站在同一个阶层的‘同类’,或者说,比起向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下手,初静更喜欢招惹那些长了爪子的。 毫无理由的搞垮了廖清越的公司,紧接着又朝慕家下了手,段江离不相信他们是做了什么把初静得罪狠了的事。 商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在无商业往来也不是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没有哪个商人会无缘无故得罪别人,所以段江离更愿意相信,他们都在某一个阶段,曾被初静当成过玩具。 而现在,她成为了新的玩具。 但她与初静之前的玩具并没有什么共同点,这不奇怪,圈子里多的是男女不忌的人,异性玩腻了,某一个阶段自然而然就会转向同性,追寻新一轮的刺-激。 然而纵观初静横空出世以来被她盯上的人的下场,段江离已经想退缩了。 之前段江离还觉得初静虽然疯,可好歹保有一部分理智,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 在初静身上,利益是能够为了她情感上的满足让道的。 段江离想讨好一个人,可以在任何场合下都说着令人愉快的话,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在她心里这个人的价值已经不值得她如此费心了。 “我只是在满足作为一个人正常的求知欲而已,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你难道觉得我身上没有?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觉得我不是正常人了?”初静噙着笑反问。 段江离哽了下,初静反问得实在太自然了,她好像真的是如此认为的,她真的好没有自知之明。 “乖孩子,过来。”初静再次开口。 她站在岸边,如同清冷的月色,忽然变得好温柔,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身上的危险。 但段江离还记得就在前不久,她毫无遮掩的恶意。 段江离顶着张瑰丽艳靡的脸,却更像是会被人类轻而易举圈养、毫无反抗之力的漂亮人鱼,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懂得识时务,段江离向来知情识趣。 湿漉漉的手心还释放着要将人融化的热意,段江离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过来,借着初静那边传来的力量从水中走了出来。 洁白的衬衫裙犹如半透明的纱衣般裹在身上,还在滴水的发丝贴在身上,犹如艳靡的女鬼。 长得不够无害的人,连落难都像是在蓄意勾引。 初静唇角翘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比月色还要温柔。 “过来,让我抱一抱。”初静张开双臂,轻柔的嗓音都仿佛多了几分甜意,如同诱哄着人堕落的魔鬼。 段江离抬脚走近,觉得自己身上的生机在被一寸寸抽离,离她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似乎没有耐心等她这慢吞吞的动作,初静伸出胳膊环住了她的腰肢,明明落水的是段江离,初静身上的温度却比她还低,像是被恶鬼捉住了一样,冷得段江离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低幽的笑声从初静身上传来,她拨弄着段江离的耳垂,双眸幽幽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炙热:“江离喜欢这里的环境吗?” 段江离敢肯定,只要她说了喜欢,初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在这里将她吃干抹净。 “很晚了,阿静,我该回家了。”段江离身上的热意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削减,寒凉的夜风让她感觉到自己再呆下去肯定是会感冒的。 “真可惜,”初静扬了扬眉,唇畔的笑容如羽毛般轻飘飘的,那种仿佛不处在同一个世界的缥缈感让段江离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她善心大发的问,“需要我送你吗?” “我自己开车就好,”段江离摇摇头,抬起眉梢,“就是需要阿静借我一辆车。” 初静笑了:“我从来不借东西给别人。”她退后半步,“走吧,车-库在那边。” 她并不是一个对豪车感兴趣的人,所以车-库里也没有多少车,但每一辆都是精品。 初静眸光流转:“你喜欢哪辆?送给你开。” “那一辆。”段江离脸上毫无波动,指着一辆车-库里唯一不是跑车的普通奥迪,应该是庄园里阿姨出去采购时用的代步车,漂亮的猫眼里流露出些许玩味。 商人哪怕是找情人,也是不会吃亏的,车送你开,房子给你住,可等到商人腻了,情人就会发现自己得到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甚至她还得赔偿商人的损失。 凭着漂亮的皮囊就想一步登天,在圈子里也就能骗骗不事生产的富二代。 初静毫不在意,抬手指了指车位旁的壁龛:“钥匙在那儿。” 段江离立即抬脚走了过去,身体的温度退去,湿漉漉的裙子穿在身上带来的就只有凉意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再留在庄园里,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更何况,初静连提都没有提,段江离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 她就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没有拿到满分答卷。 因为她跳水里了,取了巧,所以就得面对惩罚,这样出现在外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她更不敢保证,再呆下去初静又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初静噙着笑,伸手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一路顺风。” 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别有用心,段江离眉梢轻动,没想到她还会好心留下件外套。 她垂眼紧了紧,指尖捏着衣服:“阿静,这个药对身体有害处吗?” 初静摊手:“不知道啊。” “什么?”段江离语气微变。 “r&c送来的试用装,说明书不知道扔哪里了呢。”初静一脸无辜。 权贵们只会在意用在自己身上的药有没有副作用,又怎么会在意用在玩物身上的药有什么害处呢? 段江离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在之意,眸光沉了沉,她没有再说什么,只迅速发动了汽车,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她需要立刻去医院,她可不敢赌对方是不是在骗她。 信赖于别人的良心,还不如信任科技。 疯子的话不可信,但疯子不会顾忌后果,会把一个人玩弄到崩溃。 初静站在原地看着车辆远去,身形美好得像是一幅画,姝色动人,只有脚下的阴影扭曲着,带着浓稠的恶意。 19、第 19 章 段江离近乎是迫不及待的驾驶着汽车离开了庄园,等下了山,速度才慢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法立马去医院。 倒不是不认识路,她从小就生活在j市,哪怕是没怎么去过一些私人领域,但附近的路也能认个七七八八,不需要导航就能开回市里,可开回市里之后呢? 去医院不带现金,也总得带张卡缴费吧? 但这两样东西她都没有。 因为走得太过匆忙的缘故,无论是手机还是钱包都被她落在了初静那儿,她太想要离开了,以至于在走之前根本没去想其它事情。 她有点小纠结的撅了下嘴,踩下刹车,正想掉头,突然注意到副驾上放着的包。 ——那是自己的包。 段江离不禁有些茫然,从进入庄园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除了初静之外的第二人,这只能说明这是对方提前放进去的,可对方是怎么笃定她会选择哪一辆车的? 这样的事情显然有些挑战段江离的认知。 她无暇在这些疑点上多思考,心情却因此放松了些许。 虽然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在对方意料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可这至少说明事情还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过不管如何,医院段江离是非去不可的。 作为一座几乎被资本完全侵蚀的一线城市,j市还有一些公立医院依然□□着,以低廉的价格成为普通病人之间的救命稻草,段江离驱车来到一座还算大的公立医院,被里面拥挤的人潮给惊到了。 私立医院因为收费昂贵的缘故,人再多的时候都没这么挤过,更别提有些私人医院只服务于高层,散客连接待都不会接待。 那群吸血鬼只要有人开的价格足够高,什么信息都能泄露给别人去,所以段江离宁愿选择来公立医院,这样至少不会遇见熟人,传出奇怪的桃色谣言出去。 挂上急诊科的号,段江离简单向医生说明了情况后便等待起检查结果来。 这样的事情对医生来说习以为常。 没错,就是习以为常,每隔几天总有那么几个险些遭殃的倒霉男女急匆匆的赶来医院检查。 一些权贵在面对长相妍丽、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时,往往会采取不那么文明的手段,有些好运的逃脱了,就会来到医院等场合。 只是这些逃出生天的人中,愿意来医院的只是极少部分,医疗知识的匮乏让他们甚至都想不到要来医院检查。 很多时候,医生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以至于正常人身处其中,反而成了不正常的那一个。 今天到来的患者看上去神情并不仓惶,反而很镇定,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仔细看着,露出温和、专业的表情:“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不过姑娘你最好先去换一身衣服,回去可以冲点板蓝根喝避免感冒。” 早在段江离进来时,医生就注意到这位病人虽然心情还算平静,但湿漉漉的头发和袖口洇出的深色水渍都无一不在告诉他对方在之前一定遭遇了十分惊险的状况。 医生口吻友好,迟疑了一会儿,又斟酌着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护士带你去换件衣服,你放心,肯定是干净的。” 对时常超负荷运转的公立医院来说,一些医务人员是长期连睡觉都是在医院里的,所以自然也留有备用衣物。 更何况,有些事情见得多了,并不会因此就麻木,反而会下意识的留下处理方案,避免遇上的下一位患者不那么窘迫。 “嗯?” 医生等了几秒,才听见段江离的回答,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漂亮又冷静的猫眼都因此微微睁大,迟疑了一会儿,才见她颔首,露出符合社交礼仪的习惯性微笑,“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医生:“是芳芳主动跟我提的,你不用有负担。” 段江离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来自于普通人的善意,这在她平常所处的阶层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不是说他们就没有怜悯心了,而是他们根本不敢乱发散心,不落井下石、明哲保身就是他们能做到的、对受害者最大的怜悯了。 她完全没有想过,在医院这么忙碌的情况下,面对一个情况并不严重的患者,他们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段江离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为好,免得人生之中习以为常的事,都会留下种罪大恶极的负-面印象。 她顺着医生的指路很快就来到了不被病人涉足的区域,似乎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嗓门很大、看上去很急的护士长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护士们看着并不比医生清闲多少,被医生称作芳芳的护士急匆匆将段江离带进更衣室,只来得及塞给她一个吹风机,便在广播的催促下匆忙离去,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段江离难得怔愣了一下,劣质的织物被浆洗得很柔软,线头都被剪掉了,稍微有些不合身。 她换上衣服,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思考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只记下了名字,才默默走了出去。 衣服的风格跟段江离很不搭,但穿在她身上仍然很好看,也无怪乎会有人打她的主意。 护士将她带到有电源的地方,难得休息的时间仅匆匆一瞥便忽视了她,只专心吃自己的晚餐。 这世上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安慰的言语已经很难再从她们口中说出了,更别提为了生存、为了活着,各种各样的迫不得已会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只能绝望的重蹈覆辙,没有离开的勇气,安慰反而会更让人绝望。 段江离将头发吹得半干后就离开了医院,在门口指挥着几个外卖员将外卖送过去,便驱车离开。 段家主宅空荡荡的,没有人回来留宿,段廷龙向来忙碌,一个月中能留下来三四天便算是这个月不忙了。 段江离也不在意,她实在有些疲累了,但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她吸了一口气,略微哼了几声,说话间便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然后面无表情的拨打了段廷龙的电话。 “爸……” 电话一接通,带着哭腔、宛如找到了救世主一般的声音便传了过去。 …… 要想不跟初静接触,家里自然不能拖后腿,这对段江离来说不是难事,圈子里的人都遵守着潜规则,而初静的行为已经等同于视段家为无物,摆明了认定段家就算报复也影响不到她才会如此做。 对要面子的段廷龙来说,这显然是不能忍受的。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很简单了。 更何况,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人,总会有翻车的那一天,让别人就算想跟她有商业往来也会忍不住心怀顾忌,段江离一边哭,一边条理清楚的将情况解释明白,换来对方好一阵安慰。 等最后挂断电话,段江离眸光冷淡,面上却再也看不出半点难过,她弯起唇角,这才爬进温暖舒适的被窝。 面对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比起冒险,选择远离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借力打力,是她向来擅长的手段。 20、第 20 章 “段廷龙?” 办公室内,林助理看着初静眼也不眨的饮下半杯浓咖,不禁有些牙酸,过了一秒才回答道:“是的,段董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您一聚作为帮忙的感谢。” 林助理有些不解,这样的事情请家中小辈登门便算得上郑重了,如果觉得这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谢的话,或许还会送上些许股份。 可自己亲自出面就有些没有必要了吧?这明显是要商议其它事情的表现,但钟家与段氏又并无商业往来。 她听到初静低低的笑了声,轻淡端雅的音色像是幽涧冲刷河道时传出的水声:“那就明天给我留出两个小时的空余吧。” “诶?”林助理诧异,也没有多想,立马答复道,“好的。” 心里一边盘算着有什么事情能够被延后,林助理一边更是困惑,明明老板公事私事基本都交给自己处理了,可她仍然对此一无所知,究竟是什么事才需要两家这么大体量的集团的掌门人亲自会面? 但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是该被摒弃的,林助理迅速按下心里的疑惑,汇报完事情后便退了出去。 关门时,林助理注意到老板似乎因为这件事心情变得很好,极其黏稠的暗色在她的眼底浮现,在灯光下朦胧难辨。 林助理记得上一次见到老板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时,还是她决定对慕氏下手时。 惊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林助理连忙收敛思绪,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不再去想。 j市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雨后的j市比昨天清爽了许多,微风吹拂,带着泥土腥香的空气便被吸入肺腑时,让人心情也不禁跟着愉快起来,对饱受炎热困扰的人们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包厢内气氛却显得有些沉凝。 段廷龙郑重的表达过自己的感谢之后,便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他不希望初静再跟自己的女儿有所接触。 他当然不在意跟女儿交往的人是人渣还是变态,只要影响不到自己就行。 于段家而言,子嗣都只不过是用以投资的回报而已,而作为能用来联姻的商品,段江离的价值不该无意义的损毁在初静手上。 再如何把儿女当商品看待,这也不该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更别提初静在肆无忌惮的同时还没有想过通知他、给他带来足够的利益。 这种事情要是传出了风声去,那他丢的就不仅仅是脸了,而是会被怀疑能力。 初静弯了弯眼,从身侧拿起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段廷龙愣了一下,他犹疑地看着对方,年轻的掌权人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没有因为他之前的言语展露出任何情绪来,相当沉得住气。 他拿起文件看了起来,不过才看了短短几页,面色便不由变了变。 这是一份企划,段廷龙敏锐的从中察觉出了这是继直播之后的下一个风口,事实上,在任何风口有上升的趋势之后,都免不了有资本插手下场的痕迹。 这份企划所提及的短视频段廷龙自然也有所察觉,只是掌权多年,他对商业的嗅觉也不再如曾经那么敏锐,守成的想法也大于锐意进取。 但有些事情他并非毫无察觉,这份企划就犹如黑暗中的火炬,霎时便将他点醒,他毫不怀疑,这份企划所带来的财富必然十分惊人。 耐心地看完一整份企划,段廷龙这才抬头看向初静,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谈不上有多大威慑力,却带给人一种仿佛身上滚了一层针一般的不适感,确切的说,只要跟她身处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这种不适感就已经存在了。 明明人长得并不差,可任何一个人跟她接触,都很难给出正向的反馈。 她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阴暗面,这对一个商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能够无视这些潜规则。 “条件?” 单看企划,段廷龙就知道这不是个单打独斗就能拿下的方案,至少得有三四个资本大鳄下场才能吃下百分之七八十的份额,将利益最大化。 初静扬了扬唇角,意态悠闲,但话里却刀刀见血,很快便让段廷龙脸色难看起来。 虽然看到企划时段廷龙便知道这已经是一份成熟的、切实可行的方案,对方必然早就挑选好了人选分一杯羹,而他已经入场晚了,可他没想到初静会要价这么狠,堪称放血割肉一起来。 这种时候,段廷龙几乎毫不犹豫的将段江离推了出来:“江离她……” “那是附赠品。”没等段廷龙说完,初静便打断了他,看着对方明显噎住的表情,她笑盈盈地,“您说对吧?” “当然。”段廷龙想都没想就立马就将段江离给卖了,果不其然便见初静的表情明显和缓了下来,接下来的谈判便几乎没有坎坷。 虽然依旧被割了一刀,但段廷龙心情却好受了许多,很快双方便谈妥。 谁也没有提合同的事,心照不宣的离席,走出包厢,初静幽幽道:“段伯父,希望您能让江离到我那儿去住几天。” “当然。”段廷龙笑容不变,“把江离交给你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事实上,在答应初静的条件起,段江离的死活就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她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段廷都不会理会,反而还会帮忙遮掩。 当然,正如初静所说,段江离确实只是个附赠品,其作用不过是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让利益交换得更顺利,对方真正看重的是段家跟数个家族千丝万缕的联系,方便从中调和。 有赖于多子多福,段家想要将其它家族的人联系起来有的是理由而不引起怀疑,这些关系网在平常看来并不起眼,也不会在商场上让双方退让,但有些时候,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至于段江离,虽然有些可惜,可这个项目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了,事先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自然不能错过。 谁让她被钟初静盯上了呢,投资了这么久,回报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段廷龙无情的想。 21、第 21 章 从庄园回去后段江离几天都没出门,一是为了营造受惊的印象,一个人如果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那她想达成目的的阻力无疑会大上很多; 二则是段江离也确实没有出门的心情,倒谈不上因此做噩梦,她的内心还没有这么脆弱,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不,与其说不好,更多的是一种不安。 一个人都疯到这种程度了,她真的会放弃并见好就收吗? 段江离在家里并没有闲着,她几乎通过各种途径去了解初静为什么要对廖清越、慕家下手,是商业竞争,还是他们得罪了她? 打压廖清越并不奇怪,作为一个商业新贵,站在顶层的那一批人一旦盯上了他,而他又年轻气盛不知妥协的话,是必然逃不过衰败的命运的。 不把那些资本喂饱了,他们就会立刻想办法毁掉他,再去收为己用或者碾死。 廖清越开的是个高科技公司,他跟团队新开发的一个算法让新能源汽车在自动驾驶的方向跨越出了一大步,这样的天才,资本们盯上他后,伴随着打压而去的必然会是招揽,想让他成为一个纯粹的研发人员。 可初静毁了他。 商圈大佬对此的评价出奇的一致——浪费。 段江离听段廷龙说过,圈子里有相当一部分的人都认为新能源会是下一个让他们大赚特赚的风口,因此他们不吝于往这个风口不断下注,所以如廖清越这样的人才,他们肯定是想要笼络到自己手里的。 然而遗憾的是,初静合纵连横,廖清越在有人暗地里施了援手的情况下,也没能成功撑过去。 这在众人看来意外也不意外,毕竟在研发上是天才不代表在商业上就一定也是天才,眼看着‘点心’已经被初静吃到嘴里了,其余势力也纷纷退场。 可谁也没有想到,初静针对廖清越不是为了吃下他,而是为了毁掉他。 对慕家下手,则更加让众人迷惑不解了。 钟家跟慕家确实是有一部分产业重合,但重合的只是一些边缘产业,远谈不上利益大到能让双方不死不休。 另一方面,钟家也没能从这方面得到太多的好处,反倒是初静的疯狂让众人相信了她决心与慕家不死不休,于是中期便有无数资本下场撕咬慕家,最后才导致慕家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故而这次事件的最大胜利者绝不是初静,她前期付出的太多。不能说最后没有赚到,就相当于老虎捕猎了一头熊,却只吃掉了四只熊掌,余下的全被其它资本给瓜分掉了,仅仅保证了她的果腹,远没有到吃饱、吃撑了的程度。 坊间传言,事情的起因是慕寒尽对初静不敬,惹怒了初静。 对于这个流言,段江离信了一半,慕寒尽是慕家选定的下一任家主,从小就把同阶层的年轻一代衬得黯淡无光,天生的商业奇才,所以人也傲气,眼睫毛都是空的。 慕寒尽目中无人到段江离在姐妹圈里都听到过不少跟慕家有些牵扯的塑料姐妹们私底下对他的吐槽,但商人重利,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真要对慕寒尽下手,那一个个肯定都敬谢不敏。 毕竟慕寒尽不是家里混吃等死的小辈,针对他就得迎来慕家的报复,付出和利益不成正比。 商圈传言,是初静跟慕寒尽都盯上了一个能改变国内格局,达到洗牌程度的项目。 这个传言,段江离一点也不信,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慕家垂死挣扎时,早该鱼死网破放出风声来了,不会让初静一个人得利。 也不对,这也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除了顶层的那一批,底下的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真相呢?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就当一个笑话听。 至于一些八卦传言,那些段江离连看都没看,爱恨情仇放在逐利的商人身上未免太可笑了。 那些被新闻媒体歌颂成真爱、嫁入豪门的女星、平民,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就算是那些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女人是真的为了真爱才嫁进来的? 段江离整和了自己所能得出的资料,越发感觉初静不是抱有什么目的,而是真的疯。 一个人的目的,是能够从她最终的得利中窥视出一二来的,可初静得到了什么? 慕家最大的地下市场,她没有要; 慕家的房地产,她也没有要; 慕家的实验室,哦这个她倒是要了一部分,但她抢来之后并没有经营,反而被实验室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研究人员给毁了。 一个人下手总该是有逻辑的,可放在初静身上,却找不出一个逻辑自洽的理由,只能将之归咎于‘疯’。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让她的疯成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面对女性再不讲究的大佬,面对她都客客气气的——谁也不想招惹上一个疯子。 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了初静真的只是单纯的疯的段江离:…… 心情不太美妙。 心情不太美妙的段江离,被卓兴带去做造型时,依旧心情很不美妙。 卓兴是段廷龙的助理,也是他最忠诚的走狗,不夸张的说,整个段家人加在一起,在段廷龙那儿所能取得的信任都是比不上卓兴的。 所以段江离很配合。 她经常被段廷龙带去各种场合,因为显而易见,比起段娇来说她更拿得出手,所以一些需要不能太轻浮又不能太严肃的场合时,段廷龙都往往会让卓兴来接她。 段江离看了眼造型师打造的造型,卷曲的长发被盘了起来,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婉,眉眼间的攻击性也被弱化,显露出几分无害来,算是段廷龙带她见人时的标准妆造了。 段廷龙一直都很不满意段江离的长相,用他的话说就是太妖里妖气了,不够端庄大气。 段江离并不在意他的评价,骨头都腐朽的老东西,不能指望他不狗叫。 坐上卓兴安排好的车,段江离闭目养神起来。 卓兴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多看了段江离几眼。 段江离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猫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魔力,会让人控制不住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所以段董虽然嘴上贬低段江离,却没少带她出现在各种重要场合,这是段娇都没有的待遇,可想而知他的想法,可惜…… 心里惋惜,脸上便不由透露出了点情绪来,正想收回视线,却见段江离猛地睁开了眼。 卓兴心下一惊,几乎以为段江离是看出了什么,转瞬又反应过来,他是背对着对方的,她又能看出什么来? 段江离微按着额:“卓叔,把空调关了,车也开慢些吧,我有些不舒服。” “是昨天没休息好吗?”卓兴关切道。 “是做噩梦了,”段江离垂了垂眼,叹息道,“总梦到老虎朝我扑过来。” 作为段廷龙的心腹,卓兴自然是对段江离的遭遇不是一无所知,心下不禁微微生出些许怜悯,他将车开慢了些,安慰道:“都过去了,小姐你不用……” 正说话间,卓兴突地感觉脖颈一痛,下意识伸手摸去,才发现是个注射器。 他抬眼,后视镜中,是段江离冷冷冲他道:“爸他要把我送给钟初静,对吗?” 一阵晕眩感袭来,卓兴本能踩下刹车,转瞬的惊愕后只余下冷静,他道:“小姐,你逃不掉的,段家什么样,你也清楚,就算你现在解决掉了我也没有用。” 段江离勾唇:“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在反抗。” 她这样说着,下车却下车得毫不犹豫,淡声道:“麻醉剂,最多一个小时就失效了。” 卓兴充耳不闻,在她看不见的视野内,快速拿出手机盲打,等段江离走了之后才发现,车上不知何时被装了信号屏-蔽-器,根本传递不出消息。 他不由无言,强忍着晕眩感将车停好,免得自己因为这场意外出现在新闻上,仰头躺在靠背上,放心的晕了过去。 22、第 22 章 从车上离开之后,段江离立刻便向机场赶去。 对于段廷龙的做法,她并不觉得很震惊,因为早就想到了。 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早在一开始,她就做好了事情不会朝着自己预想中发展的可能性。 故而她早早就有备无患提前做了准备,上车之后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以往卓兴载自己去参加一场宴会时,都会在开车途中提点自己对方的性格、喜好乃至重要程度,可这一次却一言不发,这是显而易见的破绽。 或许是跟在段廷龙身边,早就让他习惯了段家是段父的一言堂,理所当然的连逢场作戏都懒得演得认真点,让她轻而易举就发现了破绽。 也许在他们眼中,就算她发现了又如何,难道还能逃得掉么? 现代社会离不开摄像头,也离不开网络上近乎赤luo的信息流,她除非去到段家势力辐射不到的国外,不然迟早会被找到的。 段江离也没想往国外跑,在车上时她一直都在思考。 以段廷龙的本性来说,面子里子如果可以,他都是想要的,更别提巴结一个比自己小上一轮的年轻人,他是不可能拉得下那个脸的。 而之前段江离也试探过段廷龙的口风,他确实是已经不打算借她跟初静交好的,这么突然的转变,只有一个可能——初静拿出了他拒绝不了的条件。 什么条件她暂且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就好了。 所以,她该怎么办呢? 段江离笑容深了深。 首先,她得逃跑。 目的不是为了逃脱,而是为了试探。 初静愿意付出大代价得到她,这并不算什么,毕竟她够疯,不代表重视,只代表她可能在发疯。 因此现在就看谁先找到了她了,如果是段廷龙,那就说明是他单方面更热切,如此她的处境就有些堪忧了;而若是初静那边先找到,那就说明她的重要性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大一些。 这至少告诉了她,付出这么大代价得到的玩具,对方是不会轻易让她损坏的。 虽然段江离这些天调查初静后就已经发现,某种程度上来说初静也勉强算得上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至少她的手里没有一条人命。 尽管有些时候,活着会比直接死亡痛苦一万倍,但这至少证明了她是有底线的,哪怕这个底线在很多人看来十分可笑。 对段江离来说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她是根本不敢羊入虎口的。 她没有实力,只有野心,所以段江离早就做好了事不可为远走国外的准备,说到底,这样退场只不过是往后无法风光,又不是往后穷困潦倒,对她来说这完全是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用自己的卡订了张机票,段江离直接招手坐了辆出租去机场。 不出意外的话,机场那边肯定是有人堵着的,段廷龙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哪怕是对他的心腹也是如此。 虽然段江离用了信号屏-蔽-器,但卓兴手机里也有定位器,一段时间里没有向总控发出信号就会立马发出警报,哪怕不能及时赶过来,一个电话过来也能立马让她想要坐的那趟航班延时起飞。 十几分钟的车程,段江离便赶到了机场,在路边的小商店里随手买了棒球帽、墨镜、口罩三件套戴上,直接走了进去。 j市的机场向来都有着堪比上下班高峰期的人流,段江离混在其中丝毫不起眼。 此时候机厅已经没有座位了,想了想,段江离放弃了找机场工作人员带自己去vip客户专属座位的想法,毕竟那样哪是去逃跑的,度假的还差不多。 段江离进了机场旁的一家免税店,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已经彻底换了身行头,这才慢悠悠的找了个角落呆着,等着他们找过来。 如果没有找过来,那更好,直接就能远走高飞了。 从反应过来到搜查是需要时间的,她的手机是自己去专营店买的,里面自然没有被安装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序,所以她放心的点开信息,看了眼通讯软件,没有人给自己提前报信。 这说明段廷龙那边应该还没有发现异常,或者说,已经发现了,但卓兴不想自己在段廷龙那边失分,瞒了下来打算等把她抓回去之后再汇报。 她也不在意,百无聊赖的点进一个种田单机游戏,这种游戏最适合打发时间,也能阻止人思绪无意义的胡乱发散吓到自己。 正玩得出神,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抓住了手机,来人在她耳边轻幽道:“抓到你了。” 段江离心跳都跟着停了一拍。 她是鬼吧! 飘飘忽忽,出没无常,每次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初静唇边慢慢漾开:“你的父亲已经将你送给我了,江离,你是想逃跑吗?” 段江离眼睫颤了颤,脸色莫名苍白了几分,语气却显得十分无辜:“我不知道。” 初静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现在不是知道了?” “不要逃跑哦,我不喜欢玩我追你逃的游戏,我会打断你的腿的。” 她的身子越发接近,寒凉的体温跟暧昧炙热的呼吸形成了两个极端,段江离只要稍稍扭头,就会碰到她的脸。 段江离扭过头去,微微仰头,离初静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语气幽幽,“阿静的癖好真是与众不同。” “你好喜欢吓人,越不容易屈服的,阿静就越感兴趣。” “你想看我崩溃,看我愤怒,看我绝望。” 初静笑着说,“江离这么了解我,是想走进我的心吗?”她自然而然环住她的腰身,唇角轻轻一扬,“不用猜,不用想,我很坦诚的,只要你问,我立刻就会告诉你答案。” 她说着,鼻尖轻轻蹭了蹭段江离,笑了起来:“江离要问吗?” 轻柔的呼吸声像鬼一样缥缈浮荡,段江离每次遇见她,都有种被恶鬼缠身的错觉,她不受影响,立即问:“该怎么摆脱你。” “杀了我,”初静笑着说,“宝贝,你要跟我玩命么?” 从外人的角度看去,白发雪肤的女性搂着张扬明艳的玫瑰,充满神性的面庞温柔地贴近她,乍眼一看,画面说不出的唯美动人,全然不会有人想到,她们在交谈着多令人奇怪的内容。 23、第 23 章 初静的手指摩-挲着段江离的腰,像是缠上猎物的毒蛇,语气却又那样的柔,如同风一吹就会飘散开去的蒲公英,无害至极。 段江离沉默着,好奇怪啊,自己跟初静才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她会这么执着呢? 任段江离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丝毫线索,论长相,她确实长得还算出众,但这份美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只有如初静那般因为各种原因造就而出的独一无二的美貌才会让一些人格外执着,段江离自认自己的长相是到不了这种地步的; 论性格,她不管是表现在外还是真实的内在,都远达不到让人痴迷的地步; 论能力,她有什么能力?是往股市里滚一圈就亏二十万?还是投资人才赔了一百万?亦或是投资公司就破产的精准眼光? 可初静连死都搬出来了。 段江离感觉得出来,她不是在说笑。 但这是z国,一年木仓击案都到不了百起,不是帝国联邦那些一天就能发生上百起命案的地方,谁会闲着没事去跟人玩命? 段江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静青少年时期是在帝国那边生活的,感觉她被那边同化了,一个至今都还有近亲结婚的事情堂而皇之发生的半封建国家,会出现什么离谱的情况都不意外。 初静也不在意段江离回不回答,她亲昵地贴近那张艳丽如霞的脸,目光有些幽深:“阿离,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 因为初静并没有遮挡容貌的习惯,所以尽管她才出现了一会儿,却已经吸引了很多目光了。 这让她似乎有些不耐。 她太‘醒目’了。 段江离识趣的没有反抗,在人失去耐性的时候上蹿下跳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但她的眸中仍然出现了盈盈水光,注视着初静,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为什么是我?” “人的恶是没有理由的,”初静扬起淡色的唇,“于是你的成功、优秀、美丽,都是原罪。” 这个回答,让段江离无言以对。 所以,是无妄之灾? 不,段江离不这么认为。 确实有些人会因为别人多看了自己一眼,就跟对方爆发冲突,但初静显然并不是这种人。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代指她,更像是一种……感慨? 段江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但她觉得初静说的未必是自己,而是每一个有这种遭遇的人,所以,这是不是可以说……她自己也遭遇过? 在她看来,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帝国的贵族可不仅仅是背地里藏污纳垢了,就是摆在台面上的各种事情也很让人笑话了。 皇室的公主当着外宾的面撕逼,国王和情人在有媒体的舞会上大打出手,王子和妹妹传出绯闻……什么离谱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而初静的母亲就是嫁给了帝国的王室,以她的容貌过去,又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她的母亲,又真的会管这些吗? 段江离记得,除了初静以外,对方跟新丈夫还有四个孩子,又会有多在意跟一个撕破脸的商业联姻的对象生出的女儿? 若她真的对初静很有感情,在知道钟父是什么德行后,就不可能再把她给送回来。 所以,因为曾经淋过雨,她不仅不想给别人撑伞,还要别人跟着自己一起淋雨? 段江离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些真相,虽然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这已经是目前最逻辑自洽的解释了。 她乖乖跟初静出去了,外面艳阳高照,太阳还没有下山,虽然没有正午那样刺眼,但依旧炎热。 早已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即举着把黑伞走了过来,并将墨镜递了过来。 段江离记得白化病人对紫外线是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的,如果不做防护的话,可能三四十岁就会因为皮肤癌而去世,而哪怕小心养护,也顶多能活到六十多。 以如今的人均寿命而言,这个岁数实在算不上长寿。 可惜有钱人虽然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唯独面对疾病无能为力。 初静抬手拒绝了墨镜,这个时间的光线不算强烈,还不至于伤到眼睛。 一群保镖护在她们身边,在国际机场这样的排场实在常见,匆忙的行人匆匆瞥去一眼便不再关注。 段江离不禁眨了眨眼,在国内很少会有有钱人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毕竟一个禁木仓的国家并不需要时时刻刻担忧自己的人生安全。 这只能说明,如果她拒不合作的话,初静是真的打算采取暴力手段的。 段江离坐上车后座,初静也跟着上了车,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害怕,张扬明媚的脸上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慌乱的情绪,哪怕她完全处在劣势,也仍然很平静的面对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心理素质强得不像话。 并不是她预判到了什么,而是天生心理素质就极佳。 她甚至还能一点都不紧张地问:“阿静打算怎么处置我?圈养?奴役?” “非法拘禁是犯法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初静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法律? 这种东西从来只在失势的富人身上才会生效。 段江离觉得她说话真像一股阴风刮过一样,或许是她对初静的感官变了,明明一开始听到她声音时并没有这种感觉。 一双苍白的手缠上了脖颈,初静贴着她耳畔低喃:“我只是跟段伯父邀请你去我家玩几天而已,江离对我有偏见。” 她看上去好似有些委屈,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段江离的脖颈,略微收紧。 脖颈被压迫着,传来不算明显的窒息感,段江离不可思议地笑:“那您觉得我该对你抱有什么看法?” “爱我,”初静这样说,“你该爱我。” 段江离:“……阿静觉得,我会斯德哥尔摩?” 对一个专研过心理学的人来说,这实在有些困难,更别提她天性凉薄,长这么大都没爱过谁。 “你不会,”初静贴着她的额头,眯着眼笑,剔透的眼眸莹莹生辉,“我会。” 段江离:“…………” 她将初静的胡言乱语归咎于对方又犯病了,似乎是因为晒到了太阳,她的眼睛有些红了,看上去有些癫狂,清透的粉蓝色瞳孔也因此显得有些妖异。 段江离蹙了蹙眉,对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手却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像哄骗人要在对方被迷惑时吸食-精气的恶鬼一样,让大脑疯狂的发出警报。 24、第 24 章 段江离不得不抬手捉住初静的手腕,人在情绪激动起来的时候往往会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更别提初静本来就是个精神不怎么稳定的人,所以她是真怕初静一时失手,哪怕初静的疯并不是那种毫无理智的,而是冷静的、悦己的疯。 可她不能寄希望于对方会一直冷静。 然而她的行为没能撼动初静分毫,明明对方看上去并不强壮,可哪怕她用了力,却连让初静手上的位置偏移一分一毫。 段江离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这种生死都掌握在她人手中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有心机的人可以算计很多人,唯有两种人很难被预测、动摇。 一种是真正愚蠢的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们的不动脑子能爆发出多大的杀伤力,聪明人无法兼容他们的愚蠢,想象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蠢事; 另一种则是疯子,他们行动的逻辑连他们自己都无法预测到,就更别提别人了。 但再喜怒无常的疯子,只要还有感情的存在,那就依然还是能投其所好。 段江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话,她说她有个不值一提的小爱好。 于是她脸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因为呼吸有些受阻,脸上也飘起了嫣红的色泽,漂亮的猫眼盈盈动人。 张扬明艳的玫瑰,如同正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摧残,渴求着有人能够庇护自己。 段江离当然知道这样的神情更能激发出人内心的阴暗面,她求的就是这份阴暗。 初静低笑出声。 她看上去实在跟疯字搭不上什么边,圣洁的眉眼找不出丝毫烟火气,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段江离脸上,淡淡地檀香味被吸入肺腑,无处不在,让段江离有种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完全包裹住了的错觉。 她似乎被愉悦到了,又或许是单纯觉得好笑,低低地笑声让段江离觉得耳朵有些痒。 可这并没有让初静松手,反而使的力气更大了一些,段江离下意识仰头,呼吸因此变得沉重了一些。 初静更加地贴紧她,色泽浅淡的唇瓣堵住了她颜色鲜艳的红唇。 段江离感受不到初静有因此散发出什么愉悦的情绪,不是火山喷发前的沉静,也不是完全无感的按部就班,真的就像是一只冷冰冰的恶鬼一样,攫取掠夺着她口腔内的空气。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与其说是在亲吻,更像是在控制、掠夺、欺凌。 然而段江离又不得不承认她在技巧上的巅峰造极,明明她手上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可她仍然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身体近乎本能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迫承受,连人最本能的呼吸都快被遗忘了。 她意识都因此有些模糊,却仍然还有闲暇去想,这是得玩弄过多少人才能练就的‘手艺’? 意识的溃散,让段江离甚至都没感觉到初静的指腹在摩-挲着她的脖颈。 蓦地,舌尖一痛,又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段江离无力的抬起手想推开初静,可显然对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很快就让她的嘴唇变得伤痕累累。 不算尖锐的刺痛感刺-激着神经,她蹙着眉,生理上的快-感逐渐被疼痛刺-激得削减,让她越来越清醒,可与之相对的却是初静越来越沉迷。 如果说一开始的亲吻还如同蹦极一般,虽然危险却还能让人不自觉沉迷的话,现在就更像是被匪徒胁迫,被刀尖抵着,危在旦夕,根本不可能沉迷,却偏偏被胁迫着一定要同醉。 她连接吻都在让人感受痛苦。 段江离明显感觉到她的沉迷,这在她身上体现得实在明显,因为她苍白的肤色都在逐渐浮上一层淡粉。 ——这是她情绪激动的表现。 就像白兔子红色的眼睛一样,因为身体里不含色素的原因,导致了它们的眼睛是透明的,之所以人们看到的是红色,是因为那是白兔子血管的颜色。 白化病人的皮肤变化也是如此,因为身体缺乏色素,所以他们情绪起伏时血管流速的增加导致了他们的情绪变化轻而易举的就会被展露在外,体现在外就是肤色的变化。 但这种变化如果凑近看其实是很恐怖的,因为会看到的不是一整片皮肤的变化,而是能清楚的看到血管。 可初静真的就像是神的造物一样,哪怕如此也依旧找不出瑕疵,反而多了几分活气,因为情动而氤氲出的淡淡粉色,活色生香。 初静眼皮、脸颊的位置皮肤比较薄,所以血管也会更明显一些,如同神女入了魔,脸上生出的鲜红魔纹,幽诡绝艳。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初静,这不是神女的垂怜,而是神女被情爱蛊惑,倾献给一人的偏爱。 没有人会爱上疯子,可绝对会有人爱上疯魔的神女。 段江离觉得自己真的快被折磨晕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她的心在控制不住的狂跳? 太美了,不,太完美了……完美到每一分每一毫都刚好踩在她的欲望上,让她控制不住的一眨一眨地盯着初静,仿佛遗忘了一切。 真漂亮啊…… 段江离努力睁大发黑的眼眸,流露出连自己都没能注意到的病态,然而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眼前的景象依然一点点模糊了下去。 沉重的呼吸也因此开始变得虚弱。 初静终于舍得松开了她,带着些许甜意的血腥味刺-激着味蕾,让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淡色的唇瓣染着些许猩红,像是刚刚进食过的吸血鬼。 没了初静的支撑,浑身无力的段江离直接从座椅上滑了下去,但她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迷蒙的猫眼还直勾勾地看着初静,细看却会发现她的眼中根本没有焦点。 犹如终于被放回水里的鱼,身体重新被自己掌控后本能的大口喘息着,拼命攫取着外部的空气,阻挡着身体因为缺氧而陷入短暂昏阙。 意识也在这期间一点点回笼,段江离垂下眼睫,眸光沉了沉。 她突然有些理解初静的行为了。 人有些时候,确实会在某一个瞬间对别人身上的某一个特质而见色起意。 初静拨弄着她的发丝,神情带着些许餍足,笑靥绽放出浅浅的温柔,月光一样美好:“你还好吗?” 段江离喃喃:“我觉得……你在引诱我。” 初静闻言,懒懒撩了下眉:“总会有人把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欲望和错误,都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收回拨弄她发丝的手指,雪白的指节纤细修长,光下呈现出几近透明的质感。 段江离觉得这一刻的她,真的有种尘埃不染的淡漠,或许她还没有被身边人伤害前,真的就是如此模样。 但如果让段江离选择的话,她反而更愿意接近疯子初静,因为至少后者是看得到希望能够接近的。 高高在上的神女,是永远都不会将目光只放在一个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