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欺负话本女主》 1、第 1 章 “宰相姜恒,通敌叛国,皇上有令,满门抄斩——” 一刀下去,血撒了一地,满目都是红色,姜谣猛然惊醒,躺在床上剧烈喘息。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在一个话本里。 梦见从小跟她不对付的七皇子是话本的男主角,他心中一直隐隐喜欢前几日刚因欺君被斩首的通政使司副使之女宋暮云。 宋大人被斩首,宋家男子流放边关,女子沦落青楼。 在话本里,她知道原来七皇子一直心悦宋暮云,曾与宋暮云坦明心意,愿娶她做侧妃,却被宋暮云婉拒,自觉受辱,心胸狭窄的记恨上了宋暮云,当她落入乐坊后立马去踩了她一脚,日日入乐坊羞辱她,要她做奴做婢伺候自己,后面更是将人买下带在身边欺辱。 然后……她的蠢弟弟看上宋暮云了。 七皇子为得到姜家支持,竟把已对他萌生一丝感情的宋暮云送给了她弟弟。 她就像个旁观者,眼睁睁看见七皇子一次次设套,把她弟弟跟父亲都套了进去,只付出了一个女人而已。 她弟弟居然还是个有病的,明明喜欢上人家了,偏偏不肯说,还要羞辱人家,导致宋暮云恨毒了她弟,跟七皇子在一起后把姜家利用殆尽后,直接给她家随便按了个造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大祸临头了! 这里面最无辜的分明就是她! 哦,还有她爹,生了姜淮这个不孝子,把全家一起送进了阎罗殿。 姜谣也不想信怪力乱神的事,可梦里她的痛苦绝望仿佛还没有离去,环绕着她,引的她惊慌失措,那种感觉太深刻了。 “小姐,您醒了,要喝银耳羹吗?” 姜谣尚且没有平复心跳,便听见耳侧传来清脆的声音,是她的贴身侍女翠竹。 对,现在不是在她梦里,梦里那一切根本还没发生! 是谁导致姜家变成那样的?是她那个蠢弟弟! 姜谣眼睛一亮,目标明确,从床上跳下来,只留了一句不喝,就飞奔去弟弟院子里。 姜淮今日休沐,刚请了三两好友来家里玩,一根鞭子横空出世,一下差点给他抽趴下。 “谁,谁敢暗算小爷我!” 姜淮气的转身,迎面撞上自家姐姐一身劲装如火烈焰的身形。 “姐,姐姐?” 后面一个字尾音上拉,十分诧异。 片刻,气急败坏道,“姐!你干嘛突然打我!” “啧,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子。” 一边说,姜谣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把人打的屁滚尿流绕着他那几个好朋友跑。 边跑边呼救,“哎呦卧槽姐,你发什么疯,别打了别打了,啊小爷的屁股!你们几个狐朋狗友,还不快救救小爷,小爷要被打死了!” 那些人也来过姜家好几次,犹记得姜小姐温婉贤淑,让人如沐春风的性格,今天怎么,怎么这么,这么…… 想了老半天,几个文人也没能想出一个形容词来,其中一穿着翠绿色长衫的率先出手,试图抓住姜谣的长鞭。 被姜谣一鞭子抽到一边趴着了。 姜黄色长衫的公子不敢出手阻拦,只得扬声喊,“姜小姐,姜兄所犯何事,你就是要打也该给个由头啊,再打姜兄就死了!” “他活蹦乱跳的,哪里像要死了,滚开,再不滚本小姐连你一块儿打!” “哎,别打,别打,别打脸,爹,娘,救命啊我姐疯了——” 姜淮爹爹娘亲的乱喊,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宰相和宰相夫人今天都外出会友去了,家里只有他们。 姜谣打定主意要出出自己在梦里受的恶气,正要再一鞭子抽过去,就听见姜淮激动的声音,“七殿下,七殿下救命啊,我姐姐发疯了!” 七殿下? 姜谣神色一凛,下意识想起梦里一身明黄龙袍,搂着身边挚爱的女人,毫不顾惜往日情分,赐了姜家满门抄斩的皇帝。 因为姜淮愚蠢,他可以做任何惩罚姜淮的事,但独独不能让姜家满门抄斩! 她姜家也曾于慕容清有恩,慕容清与她弟弟是极好的玩伴,梦里,宰相府站在慕容清这边,帮他扫除了不少障碍,可慕容清当上皇帝,居然鸟尽弓藏? 没良心的东西。 梦里的事虽然不确定真假,但多少影响了姜谣一些,当身后男子清朗的“住手”声响起后,她顿了顿,几近冷漠的转身。 脸色不善。 慕容清正要询问姜谣为何动鞭子打人,骤然看见她冷漠的表情,吓了一跳。 姜谣怎么这么看他,就像……厌极了他似的。 慕容清心下不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温和儒雅的笑意,“姜小姐,不知阿淮犯了何错,要被姜小姐如此责罚?” “哦,他不孝。” 姜淮就差跳起来鸣不平了,“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孝了,你别趁爹娘不在就想欺负我!” 慕容清也道,“不孝是大罪,不知阿淮,是对姜伯父不孝还是对姜伯母不孝?” 姜谣面无表情:“我。” 慕容清:“什么?” 他有点没听明白,皱了皱眉。 姜谣重复一遍,“对我。” 慕容清:…… 你最好不是在逗我。 他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姜小姐,你既不是阿淮的父母,也不是阿淮的长辈,阿淮为什么要对你尽孝?” 姜谣不耐烦,手有些痒,但到底没做出殴打皇子这种凶神恶煞的事,只是神情十分不悦,“我说要就要,七皇子别管太多。” 管好你自己吧,无论那个梦是真是假,她都不会让父亲站到七皇子这边的,最好保持中立谁也不站,省的万一梦是真的呢? 得再观望一下,就怕七皇子如梦里一般表里不一。 姜谣烦躁的看了慕容清一眼。 慕容清愣住,他感觉自己最近没哪惹到姜谣啊,她这是发什么疯呢? 姜淮也吓了一跳,哭丧着脸,“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算要打死我我也想做个明白鬼啊。” 靠,七皇子来都救不了他,难道他无意之中犯了什么值得被打死的惊天大错? 姜淮心如死灰。 经历那个无缘无故被砍头的梦,姜谣看见姜淮就生气,瞪他,“你错就错在你太蠢了,真是有负我的教导。” 姜淮不敢置信,恨不得怒问一句你教导我啥了? 但看着亲姐手里的鞭子,嘴唇蠕动两下,还是颤抖着闭了嘴。 怕被揍,忍了! 姜谣斜睨他,看见他闭嘴才打算饶他一命,打眼瞧七皇子,忽然说,“姜淮,下次把眼睛擦亮点,别什么人的话都信,什么人都交好。” 说完这句话,她看也不看七皇子,甩着鞭子走了,慕容清心下颇为不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被内涵的感觉,说话就说话,看着我说是几个意思? 2、第 2 章 姜谣不知道梦里情节是真是假,但她知道,宋暮云现在确实在乐坊里。 她虽是罪臣之女,但走关系肯花钱也是可以赎身的,只因父亲得罪了皇上,没人敢给她赎身而已,慕容清都是暗中操作深怕被皇上知道。 姜谣打定主意,如果梦是真的,慕容清一定会去乐坊找宋暮云,她派了人去乐坊蹲点,一看见慕容清去就回来告诉她。 果然,一连五日,慕容清都去了乐坊。 有胆子大的进去跟老鸨打听,得知慕容清确实连日点了同一名女子,正是家道中落的宋暮云。 世人皆不知慕容清曾心悦过宋暮云,她也不知,如今慕容清却连去乐坊找了宋暮云五日,梦里的事她已经信一半了,剩下一半得亲自去验证。 看看慕容清是不是如话本里那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表面上对谁都温文儒雅,背地里还有动手的爱好。 那个她作为旁观者的梦境里,慕容清对宋暮云一直算不上好,前期不停动手伤人,言语侮辱,都要把她吓醒了! 直到两人互通心意了才好些。 话本里的描述真是有意思,慕容清因宋暮云与姜淮多说话心生嫉妒,用鞭子抽打宋暮云,竟然写的是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你痛你还打,你都打了你痛个屁啊! 姜谣愤愤不平,觉得七皇子不是人的同时也觉得宋暮云有眼无珠,人家这么欺负你你还喜欢他,有意思,这不是欠虐吗? 气死了,江山交到你们俩手里我都感觉要玩完。 第二天,风景秀丽,姜谣亲自去月上坊蹲人,在角落里等了好久,终于看见一席便衣的七皇子下马车,走进去。 “啧,还真是一天都不肯落下啊。” 姜谣跟在后面进去,没被拦,本朝民风开放,也会有女子来寻女子玩乐,有钱即可。 角落里,正是慕容清和穿着艳丽贵重的老鸨。 她走近,听见慕容清倨傲的声音,“嗯,还要她,送到我包厢里,记得叫她听话些,不要让旁人靠近包厢。” 姜谣笑出声,也不遮掩直接开口,带着几分玩味,“哟,七皇子也来逛乐坊?” 慕容清听见人唤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震惊回头,“姜谣?你怎么在这??!” 或许是太过震惊了,他连平日里儒雅温和的表象都没来得及换上,瞪大眼珠子看她。 姜谣穿着一身火红劲装,双手叉腰,做出以前刁蛮的样子,“七皇子,好久不见啊,刚刚翠竹说看见你了,我还当她骗我呢,堂堂七皇子,怎么会同我们一样逛乐坊,没想到,啧啧啧。” 慕容清黑了脸,恨不得上去堵姜谣的嘴,说话便说话,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恨不得其他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姜谣走近,嘴角微微勾起,“刚才听七皇子点了个姑娘?会唱曲儿喝酒吗,让本小姐也跟进去长长见识呗。” 当务之急是确定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才好做打算。 七皇子咬着牙气愤,“你想长见识就不能自己点一个吗,宰相府就这么缺钱?” 姜谣摇头摆烂,神情十分真挚,“缺钱,点个姑娘的钱都没了,求七皇子给小女蹭一蹭呗,来日若有机会,小女必将报答。” 当然是说说场面话的,要是确认了梦见的真是以后会发生的事,她弄死慕容清还来不及,报答?想的美。 慕容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要不是自己偷偷出来的没带随从,他恨不得把姜谣打出去! “你没钱就先回去,与我共用一个算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涉及宋暮云,慕容清脸色不大好看,勉强温和道。 姜谣越看他这样越不可能离开,硬缠着非要跟慕容清一起去。 “七皇子殿下不会是还要同那女子办点事儿,所以才不肯让我跟着吧?天还没黑呢,着什么急。” 现在是白日,白日点姑娘多是为了听琴调.情,少有办事的。 本朝虽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能把这种床帏之事挂在嘴边的程度,若不是后面还要用到姜家,七皇子简直想骂一句不知廉耻没有教养。 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姜谣为了跟慕容清一起进去,把姜淮都搬出来了,问慕容清是不是没把姜淮当好兄弟,连她这个姜淮的亲姐姐都不肯照顾一下。 慕容清没办法,他需要姜淮,需要姜家,即使看见姜家人就烦,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最后只能冷着脸,“既然姜小姐这般想与本皇子一起,那便一起吧。” 听他同意,姜谣挑了挑眉,有些兴奋的与旁边老鸨说,“准备些酒菜送过去,本小姐要吃,姑娘就要他点的那个,快点送过来昂。” “哎,我这就去办。” 老鸨笑盈盈的摇着扇子去了。 七皇子有自己的包厢,是一处僻静地方,穿过院子才能到。 刚走进去姜谣就吓了一跳,靠,门后面挂了条鞭子,七皇子他真有毛病? 梦里的情景又被证实了一点。 她在梦里见过这间屋子,慕容清辱她欺她打她,就这样,她竟然还能爱上慕容清? 她是疯了吗? 她能不能正常点! 到底是谁写的话本子愚蠢至此,一点脑子都没用! 谁会喜欢上一个整天侮辱自己打骂自己的人啊! 姜谣越想越生气,但她脸长得就挺生气的,平日里一直是这幅样子,慕容清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想到自己今日好不容易甩了大哥二哥过来,却偏偏碰上姜谣这个不讲理的。 从上次他去姜家起,姜谣似乎就不一样了。 从前的姜谣虽也大小姐脾气,但对他起码算得上恭敬友好,如今却…… 有些咄咄逼人。 七皇子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他那几个兄弟在姜谣面前说了他什么? 确实有可能。 父皇年纪大了,他那几个兄弟每一个都蠢蠢欲动,连日去找宰相套近乎,希望能得到宰相的支持。 他也不例外。 但他和姜淮关系好,可能惹了旁人的忌惮,专门在姜谣面前说他坏话? 七皇子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姜谣其实也懒得理他,扭着头看屋里的布置,不愧是专门给七皇子准备的包厢,表面雅致,实际上每个摆件都很贵重,啧啧,不知道慕容清兴起打碎那一个两个的要不要赔钱。 轻轻的吱呀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姜谣应声看去,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漂亮的女子。 肤白若雪唇红似樱,身形清瘦纤长,精致的五官配上淡漠双眸,更给人一种清冷感的致命吸引力。 是与她见过几次,却没说上过话的……宋暮云。 3、第 3 章 姜谣原本一条腿支在桌上,吊儿郎当的坐着,见到宋暮云来,下意识坐端正了。 人总是会在美人面前格外注意形象的,咳咳。 慕容清见到宋暮云脸色微冷,光从表情上,姜谣是看不出他曾喜欢过宋暮云的。 啧,难道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姜谣的腿没乱放,后背靠在椅子上,冲宋暮云招招手,“你就是七皇子每日来点的姑娘?生的确实貌若天仙,就是……有些眼熟。” 她故作不识。 宋暮云神情依旧冷淡,只瞥了姜谣一眼,心中暗自思忖,宰相府的大小姐,听闻与七皇子关系很好,是为七皇子来的? 否则她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慕容清看见宋暮云时,眼里也一闪而过惊艳,但随即又想起自己被拒绝的难堪,脸色愈加不好,伸手点了点桌面,“过来,倒茶。” 听见他的声音,宋暮云身形一僵,还未褪去的疼痛又再度涌来,疼,太疼了。 七皇子他就是个禽兽! 宋暮云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但还是不得不顺从。 他做好了今天会比昨天更疼的准备,慕容清……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听闻宰相府的大小姐性情娇纵,喜用鞭子,京中好些惹她不喜的人都被她用鞭子抽过。 所以……她现在也会抽我吗? 宋暮云站着没动,慕容清不知为何,一看见她就控制不住情绪,当着姜谣的面向她掷了个酒杯,正砸中额角。 并声音低沉,冷冷的道,“让你过来倒茶,听不见吗?” 一身白裙纤细漂亮的女子被砸的身形一颤,额角迅速青了一块儿。 姜谣简直震惊了,她现在对自己做的那个梦深信不疑! 起码七皇子肯定是个双面人! 看看他平日里是什么样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只因为人倒茶慢了一点,他就一杯子砸过去了,人干事? 这么楚楚动人似仙子般的美人,他竟舍得用杯子砸? 姜谣心也凉了一半,暗暗想,回去后定要让自家没脑子的蠢弟弟远离点慕容清,不然什么时候被他笑着下了套都不知道。 姜谣皱眉看着,慕容清似这时才想起屋内不止自己一人,身形一顿,笑起来,勉强带着几分往日的温柔,“月上坊的女子低贱,多是家里犯了事的,不必太过和善,否则只会被当做救她们出囹圄的棋子。” “本皇子知你素来心善,但她是宋家的女儿,她父亲是前通政使司通政使,前段时间因欺君之罪被抄的正是她家,父皇气的几日没睡好,我也是心疼父皇,姜小姐明白吗?” 姜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心疼你爹,就来欺负一个女人,一个无辜的女人? 你是人吗,慕容清!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姜家站在这样的人身后。 姜谣看向宋暮云,宋暮云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死寂。 明明上一次见,宋暮云还是个温柔婉约极漂亮的姑娘呢,怎么被慕容清折腾成这样了。 见姜谣不说话,慕容清以为她也赞同他的做法,勾唇邪魅一笑,面对宋暮云时神色又骤然变冷。 宋暮云木然的走过去给慕容清倒茶,第一杯,被慕容清直接泼在她脸上。 呼吸停滞了一瞬,姜谣再度震惊的瞪大眼睛。 她对自己的梦又不太相信了,这还能喜欢上慕容清?宋暮云脑子怎么长的! 她不喜欢她弟弟难道是因为她弟伤她不够? 姜谣面容复杂,听见慕容清呵斥,“这就是你的规矩吗,再倒一杯!” …… 她这么没看出来这规矩有什么问题的。 宋暮云看起来神色如常,并不在意慕容清的故意针对,继续给慕容清倒了一杯茶,在慕容清冷笑一声又要拿茶水泼她时,姜谣忽然扯住宋暮云的手腕,将她扯了过来,躲开那杯茶水。 慕容清皱眉看向她。 七皇子素来待人温和有礼,她也一直这么觉得,今天滤镜真是碎的稀里哗啦的。 姜谣伸手握住美人的下巴,仿佛也对欺负人很有兴趣的样子,慕容清神色微松,美人的心微微提起,但面上仍是一片冷淡之色。 “啧,本小姐见过你几次,生的倒是好看,皮肉真嫩,又嫩又白。” 额角泛着一点青色,脸颊被她掐了两下就红了,姜谣松开手,对着自己的茶杯抬了抬下巴,“给本小姐倒杯茶,今日你伺候本小姐就是。” 慕容清:??? 这人不是我点的吗? “姜小姐若要人伺候,我再给你点一人便是,她是我先看中的。” 姜谣双手叉腰不大高兴,“不行,你给你自己再点一个呗,这个我也看上了,不想让给你。” 慕容清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她父亲与你父亲关系并不睦,你是想折腾她吗?” 是这样吗?但她怎么记得她父亲感叹过两句可怜了宋家老小? 所以梦里宋暮云要杀她全家,可能也有她父亲与宋暮云父亲不睦的原因? 啧,算了,关她什么事,只要慕容清不当皇上,宋暮云不跟当皇上的在一起,她家应该就没事。 她爹又不是吃素的。 姜谣靠在椅子上,喝着宋暮云倒的茶水,“本小姐从前就觉得她长得好看,如今想多看看不行吗,七皇子日日来这青楼点她,今天就让我一次?” 七皇子并不想让,但他也知道,姜谣想要,他就没办法,他打不过姜谣,今天出门还一个人都没带! 气死了。 最重要的是,他来乐坊的事不能闹大,若叫旁人知道他日日来乐坊点宋暮云,恐会多生事端。 慕容清无法,只得退让,神色阴冷的看向宋暮云,“既然姜小姐要你伺候,你就好好伺候她,若伺候不当,有你好受的。” 宋暮云淡淡看了慕容清一眼,并不答话,慕容清被看的险些要站起来动手了,她凭什么这么看我?! 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 她凭什么! 从前她就孤傲,现在都沦落乐坊了,她有什么资格继续傲下去? 慕容清脸色难看,姜谣也不理他,抬手指了指喝完的茶杯,“再倒一杯啊,机灵点行不。” 宋暮云默不作声又倒了一杯,心里却松了口气,姜小姐看起来……不是来寻她麻烦的。 4、第 4 章 慕容清抬手又点了一女子进来,那女子也是生的花容月貌,艳丽非常,与宋暮云的清冷疏离不同,确实好看。 姜谣看了两眼,吧咂下嘴,那个她也很喜欢,但现在她手里这个才是女主,算了算了,小命要紧。 菜肴很快就端上来,慕容清当着宋暮云的面与怀里新点的女子卿卿我我,宋暮云脸色没有分毫变化,看起来还不喜欢男主。 那就好。 姜谣就怕宋暮云喜欢上慕容清,跟他展开一系列让人脑袋疼的虐恋,伤害自己不说,她家也完犊子。 “公子~奴家喂您吃。” 只见对面那对男女,已经开始了互相喂食,慕容清张嘴叼了女子送过去的糕点,与女子离的极近,唇几乎要贴在那女子手上了。 两人姿态亲昵,偏偏他还要抬头挑衅的看宋暮云,渣男! 姜谣轻哼一声,冲宋暮云抬了抬下巴,“哎,你,帮我夹菜,我说想吃什么你就夹什么。” 宋暮云一声不吭的凑近,拿起公筷。 “那个醉排骨,夹给我尝尝。” 她夹了一个,放到姜谣面前的小碟子里,然而姜谣却要求,“喂到我嘴里啊,我不想动手。” 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无辜,澄澈的看着人,宋暮云动作顿了顿,依言将排骨夹到姜谣嘴边。 她到底曾经是大小姐,没有伺候过人,也不知喂菜时要拿手拦在下面,姜谣眼睁睁看着汤汁掉在自己衣服上,晕染出深色的痕迹。 宋暮云吓了一跳,俏脸微白,素白的玉手力道一松,整个排骨都掉下去了。 慕容清看见,冷笑,“都说了她笨手笨脚的没调.教好,你还非要她伺候,啧,若是生气了,屋里有鞭子,自己拿去出出气。” 他淡然的提出建议,宋暮云浑身紧绷,脸白的跟雪一样,贝齿紧紧咬住红唇,眼里似含了一点薄泪,倔强的看着姜谣。 没有道歉,没有求饶,仿佛只是在等着她下判决。 姜谣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抠手指,心想自己屁话没说,慕容清倒是管得多。 “看着干嘛,拿掉啊,都把我衣服弄脏了,你仔细点,坐下喂吧,站着确实不好喂。” 这话出,宋暮云和慕容清都愣了愣,慕容清是没想到脾气这么大的姜谣衣服无端被弄脏了,居然不生气,宋暮云也愣愣的看着姜谣,心想她生的凶,却原来脾气这样好,是个好人,比慕容清好多了。 不,慕容清哪配与她相提并论。 慕容清眼神阴翳的落在宋暮云身上,宋暮云挺直了腰背,默不作声将那块排骨捡了,放到桌上,然后用自己的手帕,一点一点,轻轻地去擦姜谣裙上的污渍,神态认真,一张脸如冰冷的天上雪莲,叫人惊艳,又因寒冷望而却步。 淡淡的冷香袭来,姜谣愣了愣,反而有些不自在,想后退,到底没退成,只是颇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开口,“别擦了,我回去让人洗洗就行,饿了,你坐下再给我喂。” 姜大小姐能坐着就不想动手。 宋暮云虽然不说话,但好在也很听话,闻言点点头,顺从的在一边坐下,抬起筷子又夹了一块排骨过去,这次有了准备,将帕子小心翼翼垫在下方,避免汤汁再弄脏了姜谣的裙子。 姜谣很满意,嗷呜一口把排骨吃进去,在嘴里嚼了几口就出来一根光溜溜的骨头,就在宋暮云还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接的时候,那根骨头已经被吐到桌子上了,带着湿漉漉的水。 宋暮云还是没说话,静静望着自己的双手,甚至于不敢抬头看姜谣。 她还是不能确定姜谣对她没有恶意,毕竟……她们的父亲关系确实不太好。 “喂,我要吃水晶肘子,帮我挑一块儿皮,仔细看清楚有没有毛,有毛我可不吃。” 宋暮云喜欢这样一口气把自己的要求说清楚的,不像有的人,偏要在她做了后再提出新要求,然后叫她重做,有时还要打她。 没有对比时她还能平静对待慕容清,可现在,越是对比,她心里越是厌恶慕容清。 姜谣靠着椅背,双腿分开幅度挺大的抖着,抬眼看宋暮云认认真真的挑没有毛的部位,神情像个小流氓,将人从头到屁股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带着烫人的火热,宋暮云自小心思敏感,自然察觉了。 朱红的唇轻轻咬住,她不知道姜谣在看什么,更不敢问。 一朝从云端落下,她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再也没有了从容优雅的资本。 姜谣只觉宋暮云百看不厌,每看一次都要感叹一声,好看。 身段好看,脸也好看,腰更是纤细,她一条手臂能揽起码三个这样的腰。 啧啧,这么好看的人,给慕容清这王八蛋也太白瞎了。 她本来对几个皇子都没什么意见,直到做了那个梦,慕容清个逼崽子不要脸的,利用了她家还敢把她家抄了。 想想都能气死。 她绝对要拆散这两个人! 姜谣不太能隐藏情绪,宋暮云很快察觉了她突如其来的怒意,顿了顿,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她的怒意是冲谁而来。 她夹起一块精挑细选,没有一点毛的肘子皮,沾满了汤汁,轻轻喂过去。 姜谣见她长睫轻颤,乖巧的给自己喂肉,方才的怒意消散了点,又伸长脖子,啊呜一口将肉吃进嘴里。 她嘴边沾了些许红褐色的汁液,宋暮云见了,下意识用帕子去擦,擦完才觉逾矩,连忙收回帕子低下头。 姜谣知道女主胆小,话本子里就是,她被慕容清折磨的好一阵都十分怯懦怕人,这都是慕容清的错,是他发癫! 要她把罪责怪在一个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她做不到,那就只能全怪慕容清了! 5、第 5 章 慕容清越看姜谣和宋暮云心里越不爽,哪次他来不是为了让宋暮云哭求痛苦,偏这次姜谣在,姜谣居然挺向着宋暮云的! 他神色阴翳,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不说话时他招来伺候的女子都不敢碰他。 月上坊的花娘没几个不知道七皇子真面目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他后来频繁进出月上坊,每每点宋暮云,又将宋暮云打的浑身是伤,她们也该知道了。 虽然都与宋暮云不熟,可好歹也都是女子,月上坊好些姐妹心里都很心疼宋暮云。 也不敢往七皇子面前冒头,深怕被七皇子看上也要挨打骂。 姜谣吃了几筷子肘子皮,嘴里已经有些腻了,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的,又下令,“再给我倒杯水。” 宋暮云去倒水,虽沉默,但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却做的很好。 慕容清阴沉沉地看着,忽而想到有一次自己叫宋暮云倒水,宋暮云竟然敢把茶水泼到他脸上! 虽然被他拿鞭子抽了一顿,可他心底还是十分不平,凭什么对他那样,对姜谣却这么听话,叫干嘛就干嘛,一点也不反抗? 慕容清盯着宋暮云的眼睛,像阴暗潮湿地方的毒蛇。 宋暮云自然察觉到了,她浑身僵硬,下意识生出害怕的情绪。 姜谣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看慕容清。 啧,慕容清不装了? 真他娘恶心。 该死,今天她要了宋暮云,慕容清不会明天又过来,下手更狠的欺负她吧? 不行不行,她明天也得来,不然谁知道慕容清能做出什么事。 一开始姜谣只是想看看梦是不是真的,可到现在,她真心觉得慕容清发癫,觉得宋暮云太可怜了,被这种人缠上,为了不叫两人在一次次的虐打中还互生情愫,姜谣决定了,她明天还要来! 气不死慕容清丫的。 一口气将茶饮尽,她利落起身,“时候不早了。” 慕容清神色一喜,“你要走了?” 姜谣看向慕容清,心想他是不是在等她走了,然后继续折磨宋暮云? 她又看向宋暮云,宋暮云就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眉目低垂,看不出神色。 她轻哼一声,“七皇子殿下,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我弟弟可一直念叨你呢,父亲母亲也许久未见你了,前几日刚提过你的学业,来我家玩玩?” 慕容清嘴角抽搐,他时间已剩不多,本打算用在宋暮云身上的,谁知道姜谣今天犯什么病,死咬着他不松口。 “怎么样,来不来?” 反正慕容清不走,她是不可能走的。 慕容清犹豫了一下,站起身,看着颇为无奈,“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去一趟姜府,拜访姜大人。” 宋暮云现在跌落尘埃,他想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但争夺姜家的站位,刻不容缓。 他希望姜家站在他这边。 虽然宋暮云没说话,但姜谣能看出她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身子也渐渐柔软下去。 她站着,宋暮云坐着,居高临下的站位叫她隐约看见雪白长裙掩盖下,一点狰狞伤口,慕容清下手可真狠。 这样的美人他也舍得下狠手。 重点是宋暮云都被这么打了,竟然还能心悦慕容清! 她,她也有病吧! 姜谣光是想想就气愤不已。 哼,算了,不跟她一个现在已经这么凄惨的人计较。 她从怀里取出一颗银子,约摸五两重,扔给宋暮云,“今天伺候的不错,赏你了。” 慕容清:??? 他忍无可忍,质问,“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姜谣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本小姐要是花钱点了她们,不就没法给赏钱了吗!宰相府的小姐找人伺候却连赏钱也不给,说出去不丢人吗?” 姜谣向来要面子,这样也能说得过去,但慕容清还是生气。 他来这里这么多次,可从来没给过宋暮云赏钱,他哪能不知道宋暮云的窘迫,只是想欺辱她,见着她在泥里打滚罢了。 点花娘的钱是给老鸨的,赏钱却是此处花娘与老鸨五五分成的。 若不给赏钱,花娘便没有钱。 宋暮云愣愣的看着那锭银子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没伸手去接,慕容清见状嗤笑,“姜谣,宋大小姐可是清高的很,你这般给她银子,于她而言,许是羞辱呢。” 阴阳怪气的。 姜谣不耐烦他,却又不得不犹豫,她给宋暮云银钱,在宋暮云心里会是在羞辱她? 啧,哄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不等她想好要不要把钱收回来,面前快速闪过一道雪白,那颗银子被人拿走了。 宋暮云低着头,侧脸依旧清冷,却轻声与她道谢,“多谢姜小姐垂怜。” 她能看得出姜谣有意无意在护着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当是……姜谣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冷漠心狠,她是个温柔心善的女子。 姜谣随意点了两下头,转身喊上慕容清走了。 慕容清走前倒是恶狠狠的看了宋暮云一眼。 似含着警告,宋暮云心口微窒,等人彻底消失在屋里,才好了些。 今日来伺候慕容清的女子唤烟妗,见人走远了,才一甩手帕抱怨,“还是皇子呢,姜小姐都知道要给赏钱,轮到他堂堂皇子却屁都没有,难怪楼里的姐妹不愿伺候他。” 烟妗一顿抱怨,又看向宋暮云手里的银子,有些羡慕,“姜小姐第一次要你伺候就给这么多银子呢,你要是伺候好姜小姐,说不定以后她能时常来光顾你,总比伺候七皇子好呀。” 坊里谁不知道七皇子那点习惯,每次宋暮云伺候完总是一身的伤,实在是太吓人了。 宋暮云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出神,姜小姐……她还会再来吗?还会点我吗? 6、第 6 章 姜府,姜谣跳下马车,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丝毫没有要等身后顾着儒雅形象,步伐轻缓的慕容清的意思。 慕容清咬牙,只得在过了大门后扬声唤一句,“姜大小姐。” 姜谣听见声音,这才停住转身,看见慕容清又不像在月上坊那般狠毒邪气,反而戴上了一层温柔儒雅的假面,与她虚虚行了一君子礼,“姜小姐,清许久未去拜见宰相与宰相夫人了,姜小姐可否为清领路?” 怎么,眼睛忽然瞎找不到路了? 姜谣一面厌烦地想,一面没什么生气蔫巴巴的给人带路。 两人终于走到一块儿,慕容清压低了两分声音问,“姜小姐觉得宋暮云伺候的如何?” 姜谣叉着腰不耐,“就那样吧,能如何。” 她懒得同慕容清说宋暮云的事,巴不得两个人赶紧分开,他缠着宋暮云一天,她就心梗又心惊胆战一天。 她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可不能拿姜家去赌。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慕容清他表里不一。 表面上温文儒雅,背地里时常发癫。 她自觉十分敷衍,慕容清却在心里思衬起了她的意思,是嫌宋暮云伺候的不好? 他心放下去一点,又说,“月上坊有几个据说琴棋书画十分精通的小倌,也深受许多小姐喜爱,你若想要,我可以带你去挑挑,宋暮云乃罪臣之女,连与你亵玩都配不上。” 他想转移姜谣的目光,让她盯着别人去,故意贬低宋暮云。 姜谣更烦,只觉得宋暮云是眼睛瞎了吗,还是慕容清打她的时候打到脑子了,怎么会喜欢慕容清这种人呢? 她皱着眉头打量了慕容清几眼,仍旧不能理解,长得也就那样啊,她的蠢弟弟都比慕容清好看,该死,真没眼光! 慕容清被那几眼看的笑容僵硬,想问问姜谣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可她已经快步往前走了。 姜谣心里有气,武功又不低,走路速度跟飞似的,慕容清更重文,武艺平平,自然追不上,心里已经怒骂姜谣八百遍了。 还好不远处传来姜淮的声音,让姜谣停下了脚步。 “姐,你怎么现在才……哎,七殿下,你跟我姐一起回来的?” 哦,蠢弟弟来了,记吃不记打,还敢对慕容清笑,看来等会儿得再打一顿。 姜谣心想着,又不太高兴,面由心生,此时她脸色看起来就有几分冷淡怵人。 姜淮刚要说点什么,被吓得也没敢说出口,挠了挠后脑勺,只敢小声说,“我这次总没惹你吧,凶什么啊……” 姜谣瞥了他一眼,冷淡开口,“去带七皇子找父亲母亲,带完了来我院子找我。” 姜淮精神一震,狗狗眼满是可怜,一脸怂样,肩膀都耷拉下来,“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闭嘴,快去。” 姜谣才懒得在这浪费时间,只要带慕容清离开月上坊,剩下的爱干嘛干嘛。 姜淮被长姐强势压制,只得先带七皇子走。 慕容清仍对姜谣温和的笑了笑,与在月上坊时全然不同,姜谣只觉得他做作。 一眼也不看扭头就走。 慕容清低头,神色一瞬阴沉。 再抬头时如从前那样清风朗月,看着姜淮将手臂亲近的搭在自己肩上,吊儿郎当凑近,与他说些招猫逗狗的事。 姜谣走之前回头,看见他们勾肩搭背的,心里又生起一股怒气,真想拿鞭子去抽那蠢货一顿。 没抽纯粹是她自制力好,知道梦里的一切都还没发生。 姜淮没犯下大错。 一旦让她知道姜淮也有跟慕容清一起发癫的兆头,看她不打死姜淮。 小院里,姜淮送完慕容清,着急忙慌去了姜谣的小院。 姜谣自幼习武,他自幼从夫子的胡子扯到他爹的胡子,文不成武不就,惹毛了他姐只会被结结实实揍一顿。 “姐,叫我来干嘛啊。” 姜谣现下已经平静了,躺在摇椅上,神情闲适,晃了晃脚,顺带瞥了姜淮一眼,“慕容清走了没?” 姜淮摸了摸后脑勺,神情透着几分茫然,“没啊,还在跟爹娘说话呢。” 姜谣应了一声,忽然问,“你觉得慕容清人怎么样?” “他人还行啊,挺仗义的,咋了,姐,你喜欢他?” 姜谣:…… “再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揍你?” 她握了下拳头,姜淮下意识躲闪,发现她没直接揍过来,连忙讨好的笑,“别啊别啊,知错了,那你咋突然问起七殿下?” 姜谣不耐烦的轻啧一声,在自家人面前无需隐藏什么,直言,“我不喜欢慕容清,他心机深沉,你以后离他远点,别给我知道你们一起玩。” 她弟看着也不像是会发癫的人啊,肯定是被慕容清带坏了。 姜淮诧异,“啊,七殿下心机深沉?没有吧,他看着人挺好的,脾气也好,爹娘都很喜欢他,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谣瞪他,“要不然我能说他心机深沉?整天就会装模作样,背地里不知道多恶心,反正你别管,少跟慕容清一起玩,免得他带坏你,再让我看见你跟他勾肩搭背,我的拳头可不认你。” 姜谣行事粗暴,多是武力压制,姜淮从小就被揍服了,现在也不敢跟自己认真说话的姐姐大小声,反正他狐朋狗友多的很,平时也就是跟七殿下聊两句的关系,不玩就不玩呗。 姜淮点头答应了,姜谣又挥挥手让他出去,姿态堪称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但他也没意见,很习惯的滚了。 想到那个梦,姜谣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眼底的青黑爬起来,匆匆吃完早饭就赶去月上坊,她可得动作快点,别给慕容清抢先了。 姜谣带足了银子,手里转着一把红玉折扇,踏进月上坊大门,老鸨挥着粉色团扇迎过来,被她丢了一粒银子,“麻烦妈妈了,要宋暮云,和一间包厢。” 那老鸨闻言一顿,心道又一个胆大的,似乎是宰相家的大小姐,难怪敢同罪臣之女接触,还敢和七殿下抢人呢。 老鸨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笑得十分谄媚,忙叫人去安排。 7、第 7 章 宋暮云听见有人点她时,脸色一白。 她进入月上坊至今,只有七皇子会点她,可大多是午时过来,现在才刚刚晨起…… 老板挥了挥团扇,上下打量她一遍,道,“可快点啊,别让贵人等急了。” 贵人……那就是七皇子了。 —— 姜谣另外点了一桌酒菜,还没来得及上,只上了一盘糕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坐直身体朝门口看去。 是宋暮云进来了。 宋暮云大抵也没想到里面的人是她,愣了愣,再一看眼眶好像有点红了,但仔细看又没有。 “姜小姐。” 她轻声唤。 姜谣点点头,对着宋暮云招手。 宋暮云待她是不一样的,若七皇子在这招手,她定置之不理,直到被七皇子揪着头发带过去,但是姜谣,她听话又乖巧的走过去了。 姜谣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坐,昨天喂的不错,今天继续。” 她起了个大早,没用两口东西,路上就饿了,指望来这吃饭呢。 宋暮云又是一愣,鲜少有人来月上坊只为了吃东西的,月上坊的饭菜算不得绝好,定是比不过宰相府的厨子,她为何不在宰相府用,却跑到月上坊来用,还点了她伺候…… 宋暮云不由看向她,清冷的面容出现一丝茫然,姜谣发现了,但懒得解释,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怕慕容清那发癫的来欺负你,所以我过来保护你一下? 那,那也太友善了,凶巴巴的姜小姐习惯嘴硬心软,说不出这么友善的话。 “你也没吃早膳吧,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姜谣抬了抬下巴,宋暮云看见一盘桃花形状,精致好看的糕点。 这类糕点她以前经常吃,但自从入了月上坊后,已经没再吃过了。 “是,谢谢姜小姐。” 她应了一声,拈起一块桃花状的糕点,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吃,洗的有些发白的帕子垫在下面接着碎屑。 姜谣手杵着脑袋,看宋暮云吃东西,越看越会被她的美色吸引,这种美貌,竟然便宜慕容清了,这谁忍得了! “啧,喝口茶润润嗓子。” 宋暮云听话,姜谣让她干嘛就干嘛,让她吃糕点就糕点,糕点这么干巴巴的,也不知道喝口茶润润。 “多谢姜小姐。” 姜谣是在她落难后,第一个对她如此体贴之人。 宋暮云抿了抿唇,小口喝着茶水。 嗓子被温热的茶水淌过去,只觉得舒适。 菜很快一道一道上来了,宋暮云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连忙拿了筷子给姜谣喂菜,依旧是按照她的指示,指哪喂哪。 今天没有慕容清那个打岔的在,她显然更放松些,嘴角隐约有些上扬,脸上也不见什么愁色,端的是清雅绝伦。 “想吃鱼。” 姜谣指使了一下,宋暮云立刻乖乖的夹了一块鱼肉,小心剃干净刺,送到姜谣面前。 姜谣笑眯眯,嗷呜一口将鱼肉咬进嘴里,堪堪吃了个半分饱,见宋暮云还是不停手的要喂她,偏了偏头躲过那一筷子,又抬着下巴点点桌上的许多菜,道,“不用喂了,你也吃会儿,接下来我自己吃就行。” 她是过来享受加护着宋暮云的,可再享受下去,菜都凉了。 宋暮云怔怔抬眼看向她,她点了点桌子,让宋暮云快点吃。 “我,我不饿。” 穿着白衣小仙子似的人慌忙低下头,许是姜谣的善意太多,让她有些不敢接受。 “不饿也吃一些,别光看着我吃,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去了。” 哪能不饿,她来的这么早,而且听说月上坊的女子注重身形,每餐饭都用的极少,这怎么行? 宋暮云已经瘦的像张纸了,不用注意身形,她觉得女子稍胖些才更好看。 宋暮云听她说话,雪白的侧脸不由染上一抹红晕,十分小声说,“那我,那我不看你了,你吃吧。” 她以为姜谣是不高兴她看着她,影响了她的食欲。 可天地良心,姜谣只是想找理由让她吃饭而已。 这一桌子的菜,她撑破肚子也吃不完啊。 姜谣深吸一口气,难得软下声音,“哎呀,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陪我一起吃啊,这里又没别人,快吃点。” 宋暮云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她塞了一双筷子,她确实很想让她一起吃的样子。 小仙子抿了抿唇,低下的头不敢抬起,声音很轻,有些莫名的哑,“姜小姐,多谢。” 她总与她道谢,仿佛她做了多让人感动的事一样,实际上都是举手之劳。 姜谣没回应,将叫花鸡的鸡腿撕拉下来,放进旁边干净的碗里,“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宋暮云又小声说谢谢,姜谣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她也说谢谢。 自从沦落月上坊后,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她见识到了人最恶的一面,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人心善的一面。 “别谢来谢去,多吃点,看看你瘦的,风一刮就跑掉了。” 宋暮云被这话说的再次脸红,却没有反驳,她不觉得自己很瘦,但姜小姐觉得她太瘦了,那就吃胖一点吧。 小仙子用饭也是赏心悦目的,她嘴生的红润小巧,一口气只能吃一点饭,一点菜,脸颊却还是有些微微鼓起,眉眼生的清冷漂亮。 姜谣有些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宋暮云耳根早已染上绯红。 即使是从前,也没人这么直勾勾的看过她。 “咳咳。” 为了不叫人把自己当成色鬼,姜谣咳了两声,低头猛扒饭。 她自幼习武,本就不似大多闺阁女子般吃饭细嚼慢咽优雅得体,她自己吃的速度有点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从怀里拿出一册话本子,坐到窗台边看书。 宋暮云见状正要起身,姜谣抬了抬眼皮,“不用管我,接着吃,吃饱了再过来。” “我吃饱了。” 她话音刚落,宋暮云立马接上。 姜谣看过去,那青瓷小碗干干净净的,旁边只躺了一根骨头,叫花鸡鸡腿的骨头,吃一根腿就饱了? “你过来。” 她对宋暮云招手。 宋暮云双手置于腹前,规矩地小步走过去,站到姜谣面前,然而下一秒……一只素白的手落在她肚子上。 宋暮云尚且没反应过来,姜谣已经上手按了按,并一本正经抬头,“没吃饱,回去再吃点。” 肚子都没凸出来! 她脑子似乎动不了了,只知道茫然的跟着命令回去,直到坐在桌前拾起筷子,才恍惚反应过来,姜小姐怎么,怎么随便摸人啊…… 8、第 8 章 姜谣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依旧坐在窗边一边吹风一边看话本子。 这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话本子,毕竟今日打算在月上坊呆一整日,免得被慕容清钻了空子。 宋暮云呆呆的按照她的要求吃东西,脑海里不停回旋的还是那一下不轻不重的摸摸,直到真的撑住了,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她才放下筷子,小心的走到姜谣身边,声音也是轻轻的,温柔似水,“姜小姐,我真的吃饱了。” 姜谣从话本子里抽神,又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待摸到微微凸起后,才有几分满意,“吃饱了就别吃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看话本子?” 宋暮云脸颊绯红,轻点了点头,姜谣就抬着下巴示意,“去拿把凳子来。” 其实这摇椅也挺大的,两个人都能坐得下,但她怕自己冒犯了,毕竟才刚刚认识。 宋暮云听话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姜谣身侧。 月上坊的窗子做的低,她们坐在里面,随意一抬头便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外面是有许多小摊贩的,卖簪子,卖木雕,卖吃的,什么都有。 “啧,这屋子景色不错啊。” 姜谣忽然说了声。 宋暮云抬头看去,没看见什么景色,只看见了喧闹的人群,忽而想起身边的女子是极爱热闹的,她从前总能在闹市中见到她。 她附和着应了一声,“嗯,是不错。” 姜谣回头看着宋暮云清冷精致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宋暮云一时愣住,不大好意思的低头,就听头顶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你觉得这话本子怎么样?” 在今日之前,宋暮云根本不看话本子,若有空,她都是做些女红,弹弹琴,写写字之类的,话本子于她而言是很新奇的东西,若不是姜小姐拿过来,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看。 现在姜小姐问她觉得这话本子怎么样…… 她犹豫了一下,姜小姐既然一直在看,那就必是喜欢的吧? 宋暮云眼里带着流波,雪白纤长的手指攥住帕子,柔声说,“我觉得很好看,姜小姐选的话本很好。” 姜谣:…… 她也是看了才发现,这话本的情节居然跟宋暮云未来经历有些像,同样是女主角沦落青楼,被男主看上又刁难,喜欢又嫌弃她的身份,几次欺凌打骂,甚至弄掉了她一个孩子,可最后两人在一起了…… 在她眼里,男主角简直就是人渣!她都要看不下去了,可宋暮云说什么? 她说很好看…… 六。 姜谣不敢置信,还是忍不住震惊问她,“你觉得这好看?” 宋暮云茫然,若不好看,她为何会一直看? 她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点点头,小声说,“好看的。” 其实里面说的是什么,她都没太明白,姜谣看的太快了,她跟不上。 然而她说完后,姜谣却生气了。 “这好看?这好看?!” 连问两遍,宋暮云看见她有些生气的样子,才不得不想到另一个猜测,难道姜小姐是觉得它不好看吗? 不好看她为什么还一直看? 姜谣心如死灰,没想到宋暮云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话本子,那看来她最后喜欢上慕容清,好像也是有迹可循,很正常的事。 不行,她不接受! 她必须要把小仙子奇怪的爱好改过来! 哪有人被别人这样欺负还能喜欢上他的,这不是有病吗? 姜谣不愿相信,她指着话本子里女主角正被鞭打的情节给宋暮云看,“你看清楚,男主天天打女主,你还觉得好看?” 她无法理解。 宋暮云确定了,姜小姐不想听她说好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看这个话本子,可她觉得难看。 她认真的看了姜谣指出的情节,抬起流动着波光的眼睛,看向姜谣,又是轻言细语,“方才没看仔细,现在看了才发现男主并不好,配不上女主。” “哼。” 姜谣轻哼一声,“也不知道写这话本子的人是什么心思,一个有傲骨的女子怎可能爱上一个日日欺辱自己的男子,你说呢,宋小姐。” 她撑着下巴,离宋暮云极近,宋暮云被吓了一跳,原本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往后,握住了椅子扶手。 身子还面向姜谣,被人紧紧盯着,神情难免有些紧张,片刻,轻轻点头附和,“姜小姐说的没错。” 姜谣对她简短到看似敷衍的回答不满意,直来直去惯了,她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问,“七皇子待你也是这般,你有朝一日会喜欢上七皇子吗?” 宋暮云瞪大了一双美目,里面飞快划过一丝厌恶,被紧盯着她不放的姜谣看了个仔细。 瞬间那心就安了,讨厌慕容清好啊,一直讨厌他才好,世间好男儿如此多,他慕容清算哪根葱。 宋暮云低头,没注意到姜谣眼里片刻的愉悦,只说,“七皇子乃人中龙凤,岂是暮云区区一青楼女子可以攀附的。” 答案很满意,但她说话的方式她不喜欢。 姜谣将难看的话本子一扔,靠在摇椅上,提起慕容清的名字都满是不屑,“慕容清他虽有七皇子的身份,在我看来却不及你,表里不一人面兽心,长得也就那样,是他配不上你。” 宋暮云闻言,心跳骤然加快,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姜谣,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慕容清是声名极好的七皇子,而她只是个沦落乐坊的罪臣之女,任谁都会说她不配与七皇子相提并论,只有姜谣,她说是七皇子配不上她。 为何,她在她心里……这样好吗? 宋暮云不敢细想,白玉似的耳朵又渐渐红了。 9、第 9 章 外间人来人往,有些喧闹声,姜谣没有在意,继续拉着宋暮云看手里的话本子,只是不如开始那般看的安静,现在她是一边看一边骂。 “这谁写的,真垃圾,男主角这样对女主角,女主角竟还能看上他?” “女主角是个眼瞎的吗?你日后可不能如此,若有男子这样欺你辱你,你定不能喜欢上他。” 姜谣强调。 宋暮云不知为何她总说这些话,若说欺她辱她之人,只有一个慕容清,姜谣怕她喜欢慕容清? 为什么会怕,难道姜谣……喜欢慕容清吗? 宋暮云轻轻抿唇,若说她高攀不起慕容清,姜谣和慕容清就是云泥之别,慕容清那等伪君子,怎么配得上她? 她几次提起慕容清,问我可会喜欢慕容清,想来是怕我喜欢的意思,若她不喜欢慕容清,为何会怕我欢喜他? 宋暮云走进了死胡同里,轻轻咬住下唇,精神恍惚起来,越想越觉得慕容清不配这等英姿飒爽又温柔善良的女子。 姜谣戳了戳她如雪般白的脸色,“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不会在想慕容清吧? 这可要不得。 宋暮云被戳的回神,漂亮的眼睛里尚且有些茫然。 “姜小姐,我不会喜欢那般男子的。” 不管姜谣是不是喜欢慕容清,她必须表明她的立场,不能让姜小姐以为她要跟她抢。 宋暮云神色认真,叫姜谣蓦然松了口气,抬手揉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竟与人带着几分宠溺说,“听话。” 小仙子被哄的一愣,微微侧过头去,并不说话,只耳根红了些。 不知不觉到午时了,姜谣从摇椅上爬起来,动了动僵硬的手脚,伸手给宋暮云也拉起来,“我去点一些菜,你在这等我。” “姜小姐想吃什么,我去点吧。” 宋暮云轻轻跟上,被姜谣摇头拒绝,“不用你,你就在这坐着等我就行。” 她从屋里走出去,随手拽了个打杂的点下自己想吃的菜,见对方慌忙点头往厨房去,她才颇为满意的回房。 然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她订的厢房房门大开,里头传出男子的暗讽声,“宋小姐好大的本事,先是搭上了本皇子,现在又搭上旁人,落入乐坊就真当自己是个低贱女子了,莫不是宋大人就教了你这些云心水性的行径?” 姜谣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正要抬腿进去骂一骂自己找过来的慕容清,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她惊呆了,唯恐是慕容清敢对宋暮云动手,赶忙几步进去,却见慕容清捂着自己半张脸,瞪起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暮云。 姜谣:心里忽然就舒坦了呢。 她走进去的声音惊动了两人,慕容清不敢置信的看看宋暮云又看看姜谣,最后还是先对宋暮云发难,“你敢打我,殴打皇子是什么罪名你承担的起吗!” 宋暮云没理他,反而将视线落在姜谣身上,眼里竟有委屈一闪而过。 姜谣看着慕容清,心中也有些厌烦,多能演啊,在外面一个样,进了月上坊又是另外一个样。 变脸速度之快叫人惊叹。 啧,算了,她懒得管他。 姜谣抬手,却是向宋暮云招了招,神情慵懒闲适。 宋暮云立马小步跑过去,站到她身边,眼含水雾的看着她,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着实叫姜谣心疼了一把。 慕容清气冲冲指着姜谣,“你怎么也在这!” 姜谣随意拉住宋暮云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到桌前坐下,“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问,眼睛却是看向了宋暮云。 宋暮云抿唇,小声说,“他骂我,还骂我父亲。” 慕容清脸色森然,看向姜谣,“你看不见是这个贱人先打的我吗?!” 姜谣缓缓皱眉,写话本的人都是怎么了,从来不挑男主吗,这般口出脏言之人也能做男主角? 她内心有些不悦。 懒散开口,“可分明是您先不说人话的,不是吗?” 慕容清:??? 姜谣在说什么? “姜谣,你吃错药了吧!” 居然说他不说人话,姜谣是疯了不成??? 姜谣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勉强分出心神斜睨了慕容清一眼,“七殿下,我还没问呢,这是我订的厢房,您怎么在这?” 慕容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昨日没碰宋暮云,今日专门备了刑具过来,却不想宋暮云已被别人要走。 宋家惹他父皇不悦,怎么有人敢点宋暮云的,不怕也惹他父皇不悦吗? 昨日没收拾宋暮云的不悦,今日被抢人的怒意,促使慕容清想过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没想到竟然又是姜谣。 昨天跟他抢人今天还要抢。 慕容清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以后该不会每次都能碰上姜谣吧? 他竭力压下猜测,冷脸看向姜谣,“本皇子只是听说有人胆大妄为点了罪臣之女,故过来看看罢了。” 姜谣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脸,歪头看向慕容清,“七殿下是在说你自己吗?日日来这月上坊点宋暮云的,是你,非我,这可是我第一回点她,你别污蔑人。” 慕容清被堵的没话说,脸色愈加难看,只能略过这句话,又带着些许不易差距的怒意问,“姜小姐也看上宋暮云了?” 宋暮云就坐在一边,低着头,看起来有几分乖巧。 姜谣淡淡应了一声,“觉得她伺候的舒服,怎么了?” “月上坊其余女子伺候的也不比宋暮云差,你就一定要跟本皇子抢人?” 他是皇子,按理说他看上的女人,没人敢抢,一直是这样的,偏偏横空出现一个姜谣。 “其他女子我没看上,就看上她了,劳请七殿下割爱。” 她也是烦慕容清,真不要脸,她先来的,她先点的宋暮云,慕容清在那狗叫什么啊。 慕容清无法理解,“女子来乐坊多是点小倌,你为何偏要点女子?” 姜谣:“本小姐乐意,你管我,快出去,别赖在这挡着我吃午饭。” 她语气算不上好,慕容清脸色沉了沉,到底没想跟她撕破脸,想着再让她一回,转身出去,那些被挡在外面的佳肴终于得以送进来。 姜谣拍拍宋暮云雪白细嫩的手背,“吃饭,别管他,影响本小姐食欲,来,尝尝这道醋鱼。” 她看起来对慕容清很是不假辞色,不像是欢喜慕容清的样子…… 宋暮云边想,边将视线落在青玉小碗里的醋鱼上,有一瞬她竟觉得,姜小姐待她比待慕容清更好一些。 10、第 10 章 午膳用完,姜谣还是没走,她给的银子足够包宋暮云一整日,凭什么要走? 这么败家的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过来一起看话本子?” 姜谣对宋暮云招手。 宋暮云听话的过去了,小心坐在一边。 来月上坊的,多是些想寻欢作乐的人,可姜谣看着不像,她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若不然,也不会花银子包了她,却只叫她与她一起看话本子。 宋暮云眼里有些许茫然疑惑,但她没问,所以也不知道答案。 姜谣已对这本脑子有病的小说厌恶至极,还在看纯粹是为了提醒宋暮云,你看慕容清这样待你,你还要喜欢他吗? 喜欢上一个打女人的男人那可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幸好现在的宋暮云看着也算清醒,同她承诺过不会喜欢慕容清。 不然看她不棒打鸳鸯。 等两人一同看完一本话本子,日头已渐渐落下了,昏黄的光洒在窗外街道上,姜谣疲惫的伸了伸懒腰,又问宋暮云,“慕容清从前晚上会来找你吗?” 宋暮云起身的动作一顿,接着神色如常,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摇头,“七皇子很少晚上来。” 说罢将那茶水递给姜谣,雪白的玉手托在茶盏下面。 那就好,困在这屋里她都腻了。 姜谣接过茶,一口饮尽,然后擦了擦嘴说,“嗯,那本小姐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看你。” 宋暮云看向她,眼睛莫名有些明亮,“姜小姐明日也来吗?” “嗯,来看看你,喏,拿着吧,今日伺候的不错。”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了些银子。 宋暮云轻咬薄唇,脸上泛着红晕,没有接,只小声说,“我都没有伺候你,反而是你给我看话本子,还带我用午膳。” 那样好的饭菜,只有坊里的头牌名伶才能吃,没人敢点她,她父亲还是罪臣,也几乎没从慕容清手里得过赏银,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那样的饭菜了。 姜谣: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容易满足,这可不行! 她正色,“谁家点了女孩子不是为了陪伴自己,这话本子这么难看,你都愿意陪我看,难道不值得赏?且我若不点你你还能在院子里躺着休息呢,至于饭菜,我点你一日自然得管一日的饭,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拿着银子,平日里别亏待自己,瞧你瘦的,这腰我一只手都能摸的过来。” 姜谣看了眼她的腰,有些眼馋,但到底忍住了,这才是她们认识的第二天,怕叫宋暮云误会她不是什么正经人。 姜谣把手里的银钱袋子塞宋暮云怀里,摆摆手转身离开。 宋暮云站在屋里,愣愣看着女子苗条的身影渐渐消失。 心里那点猜测终于落地,姜谣真的是为了帮她,才点她的,因为怕她在慕容清手里受苦…… 热气氤氲的狭小房间里,女子褪下衣裙,露出雪白的脖颈,然其下身躯却伤痕累累,有些地方伤口之深,若不好生用药温养着,是会留疤的。 宋暮云沉入水底,静静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姜谣问她可会喜欢上慕容清,怎么可能,她怨恨极了慕容清,怎么可能喜欢他…… 慕容清怎么配。 另一边,姜谣刚回到姜府就被叫走了。 姜恒穿着暗色便服,虽然年纪大了,但坐在那,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儒雅英俊来,他正静静喝茶喝茶,眼见姜谣进来,点了点头叫她也坐下。 “爹,找我干嘛。” 姜谣大咧咧的坐下,姜恒缓缓喝茶,顺便抬了抬眼皮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听说,你这几日时常出入月上坊?” …… “慕容清告诉您的?” 姜谣恨不得把慕容清套上麻袋狠揍一顿。 就你多嘴就你多嘴,抢不过我就告状是吧? 姜恒微微颔首,“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去月上坊做什么,也学别人寻欢作乐?” 月上坊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不止男子爱去,行事随心所欲些的女子也爱去。 只是女子去的大多是富豪人家的小姐,她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去那里像什么样子? 姜谣四下看了一眼,又撇撇嘴说,“这里不好说,去您书房说吧。” 姜恒喝茶的动作一顿,长袖微微随风动,站起身,“那就来吧。” 书房里被下人掌了几盏昏黄的灯,照亮黑色。 姜恒站在书案后,随后翻了一册书,无奈道,“说吧,去个青楼还整的这么郑重。” 姜谣本要去练武,手里正握着鞭子,此时习惯性拿鞭子敲了敲桌面,被姜大人抬眼止住,只得挺直腰背站的正经些。 她父亲浸淫朝堂多年,有些事她没想着瞒父亲,反而告诉父亲或许能得到更好的建议。 “是不是慕容清跟您说我去月上坊的?” 姜恒手握着卷起的蓝皮书,点了点桌面,不置可否,“你先说你为何要去月上坊。” 姜谣了然,她就知道是慕容清这个小人告状,今日抢人不成,想用她父亲压她是不是? 做梦! 她神情越发气愤,看着姜恒道,“您倒不如问问慕容清为何会知道女儿去月上坊了。” 姜恒皱眉,“别总慕容清来慕容清去的,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没规矩。” 姜谣一噎,勉强忍住,撇着嘴说,“好好好,七皇子七皇子,您都不知道七皇子有多过分,在外表现的清风朗月正人君子,那日我意外撞见他进月上坊,他竟在里面殴打女子!” 姜恒眉心褶皱愈深,摆明了有些不信。 “七皇子乃皇子,文采斐然素来有礼,怎么会去乐坊殴打女子?” 就算要打,他不会在自己府里打吗,非得去乐坊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 姜恒不信慕容清能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姜谣冷嗤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爹,您知道他打的是谁吗,前段时间刚入狱的宋允骞之女宋暮云,沦落乐坊她已经够凄惨了,七皇子还打她,看见我后非但不停手,还让我跟他一起打,您说他这干的是人事吗?” 姜谣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不屑。 姜恒神色愈发透着不信,“七皇子打宋小姐干什么,听说你最近时常与七皇子呛声,可是有龃龉了?” 他以为是姜谣和慕容清闹了矛盾,特意过来告假状,这可把姜谣气的不轻,手掌啪一下拍在桌案上,上等黄花梨制成的桌面隐隐出现一条裂痕,姜恒额角一下接一下的跳。 就听自家女儿说,“您若不信尽管派人去查就是,女儿所言无半分虚假,七皇子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您日后也少与他说话,免得哪里被利用了都不知道,好了好了,我要练武去了,您慢慢想吧。” “等等。” 姜恒在她背过身后叫住她,神情有些严肃发沉,但还是说,“无论七皇子是个怎样的性子,在外,皇家威严比什么都重,下次不要再如此无礼了。” 他这样说,已然是信了半分,剩下的自然会派人去查。 姜谣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笑,声音也欢快些许,“知道啦知道啦,下次女儿会注意的。” 只要他不跟我抢人,我自然将他当尊贵的皇子对待。 11、第 11 章 转日,姜谣又如期而至月上坊,老鸨去找宋暮云时,她仍旧心怀忐忑,深怕来的是慕容清,幸好,走进去看见坐在窗边,穿着一身火红劲装,长发扎成马尾摇摇晃晃的女子。 “姜小姐。” 宋暮云站在屏风边轻唤,姜谣回头,正对上女子清冷如雪的容色,她穿一身浅蓝色衣裙,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姜谣不否认自己被惊艳到了。 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片刻,才有些恍惚地回神,抬手朝宋暮云招了招,“过来看话本子。” 又是跟昨天一样的话,宋暮云轻抿薄唇走过去,她想,姜小姐大抵是很爱看话本子的,每日都会唤她去看话本子。 “今日是富家小姐拒绝富家公子求爱,被其报复的故事。” 宋暮云正要坐下的动作一顿,脑门缓缓打出一个“?”,为什么这个故事,听着有些耳熟? 姜谣心里得意,这可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故事,很贴合宋暮云和慕容清。 话本里男主依旧恶心的令人发指,女主只是不喜欢他,拒绝了他,却被百般折磨,看的人心生怒意,宋暮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两片红唇有些用力的抿起,脸颊气出绯红色。 她也会因书中女子的惨境而心生不悦。 姜谣看了她一眼,忽而开口,“这世间男子莫不是都如此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女主也未曾对不起他,甚至待他颇为和善,他却只因对方拒绝嫁与他,便使出这些阴司手段来,实在叫人不耻。” 姜谣怒骂,宋暮云默默点头,心里十分赞许,这等畜生,确实叫人不耻。 话本的结局,是那被富家公子欺凌的富家小姐终于答应嫁与他,可他以伤害旁人身体取乐的种子已经种下,富家小姐再也没能出得了房门,身上日日都带着伤,不过几年便早逝了。 姜谣翻到最后一页,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只是话本子而已…… 但真的好生气! 到底是什么人,能写出这种话本子来? 他有病吧! 姜谣嫌弃的把话本子扔在一边,冷冷坐着,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看向一侧的宋暮云。 宋暮云瞧着心情也不大好,脸色冷淡,素白的手指攥紧,看着一处愣愣出神。 “宋暮云?” 那人被叫回了神,默默看向她。 “今天不看话本子了,没甚意思,你可以出去玩吗?我带你出去啊。” 姜谣站起身坐在窗台上,问她。 宋暮云犹豫着点头又摇头,轻声说,“其他人是可以出去的,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去……” 她是罪臣之女,到底同旁人不一样。 姜谣皱了皱眉,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了,又从窗台站起来,大喇喇说,“你先坐着,我去跟你们老鸨说一声。” 宋暮云乖巧点头,待人离开房间,她盈盈站起,提着裙边走到门口,眼里泛着光亮,看那个渐行渐远,向楼下走去的身影。 她已经在泥潭滚了太久了,太久没有得到一丝善意,现在仅仅是姜谣或许闲来无事的垂怜,都叫她珍惜不已。 没一会儿姜谣拎着鞭子回来了,嘴里还吃着不知从哪弄的糕点,站在走廊上冲宋暮云招手,“走啊,可以出去,我带你去玩。” 那长鞭拎在手中挥舞的动作,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威胁了老鸨,但这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今天姜小姐要带她出去玩。 她是自她落难后,第一个愿意与她接触,对她这样好,还要带她出去玩的人。 宋暮云歪着头,浅浅笑了,随后拎起裙摆,向那边小步跑去,直到站在姜谣身边,唤她一句,“姜小姐。” 姜谣带着她来到闹市,这是从前家规森严的她从未来过的,宋家的女孩儿不能去人多眼杂的地方。 “哎,婆婆来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味道一般,但胜在好看,一颗颗红艳艳的山楂,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瞧着就诱人。 “拿去,尝尝看。” 宋暮云握着糖葫芦,视线温和的落在上面,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 姜谣:? 第一次吃? 这糖葫芦很稀罕吗,从来没人给她买过? 姜谣骤然有些手足无措,“那,那你多吃些,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宋暮云小声应了,低头伸出一点红红软软的舌尖,小心舔了舔糖葫芦的糖衣,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姜谣心想,要不然以后去月上坊都给她带一根糖葫芦吧,怎么会有人连糖葫芦也没吃过呢? 她不可自抑的有些心软。 宋暮云还在低头吃糖葫芦,一只手不动声色落在她头上,渐渐有些重量,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 脸颊渐渐爬上红晕,蓝衣小仙子殷红的唇抿住一颗糖葫芦,不敢抬头。 这几日脸红的次数,比她前面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姜谣一时冲动揉完了别人脑袋,也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眼神飘忽,甚至恨不得打那只手一巴掌,让你不清醒,女主的头是你能随便摸的吗! 万一女主觉得我轻浮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在意在宋暮云心中,她是什么样的。 “那,那什么,我带你去吃饭?” 姜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酒楼上,也不敢看宋暮云。 宋暮云也正不好意思着呢,如水的眸子里波光微动,轻轻点头,“好。” 12、第 12 章 醉长春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背后老板隐隐有风声传出,是宫里哪位皇子,所以谁也不敢在醉长春闹事。 因酒楼人来人往,姜谣很怕把人弄丢了,进去时下意识伸手握住宋暮云纤细雪白的手腕,微侧着头,与她说,“跟紧我。” 宋暮云视线落在那只手上,愣愣的挪不开眼。 两只白的晃眼的手交错在一起。 姜谣定了一间二楼的厢房,将宋暮云安置在里面,正要招店小二过来点菜,也不知怎么搞的,七皇子从楼下走上来。 看见她后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走过去,“姜小姐今日不去月上坊看那个罪臣之女了?” 只有面对面的姜谣能看到他眼里的阴暗冷意。 慕容清一向在人前掩饰极好,谁也不会觉得他会在暗地里偷偷殴打欺凌一个弱女子。 姜谣不想理他,视线懒散地落在地上,“七皇子还是多管管自己吧,秋猎将近,您也不想在秋猎里丢人吧?” 七皇子慕容清,重文轻武,只会些普普通通谁也比不上的功夫,教文的老师时常夸赞他聪慧,习武的将军可恨不得辞官回乡,免得再教导这于武学上一窍不通的皇子。 慕容清脸色一僵,他确实武功平平,这几日已经被众多兄弟好好嘲笑了一番,没想到现在连姜谣也敢嘲笑他! 慕容清脸色一瞬阴沉,但到底是能当男主的人,很快收拾好心情,清浅一笑,“劳姜小姐关心了。” 姜谣这才抬眼去看慕容清,脸上是控制不住有些流露出来的厌烦,她做事直来直去,不想跟慕容清在这装模作样。 慕容清分明也厌恶她的很,偏偏就是能忍着,在表面上与她保持和谐。 “七皇子若无事,我就先进去吃饭了。” 要不是她爹让她在外对七皇子恭敬些,她此时理都不会理慕容清,直接关门,慕容清能拿她怎么样? 正说着,包厢里忽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姜谣心里一惊,回头看去,正对上宋暮云有些惶惶然,烟雨朦胧的眼睛,她还未说话,对方已经蹲下身去捡了,姜谣只得急忙唤,“别捡,我让人来收拾,七殿下若无事,姜谣就不奉陪了。” 说罢看也未看慕容清黑沉的脸,一把关上门。 慕容清在包厢外死死握着手,脸上浮现怒意,若他没看错,刚刚出现在里面,惊鸿一瞥的,正是宋暮云! 姜谣只在月上坊玩玩宋暮云也就罢,竟还敢带出来? 她也不怕被父皇怪罪,连累宰相得了厌弃! 姜谣没管外面的慕容清在想什么,她急匆匆进去,看见宋暮云蹲在地上,对着那些碎瓷片愣神。 忙走近蹲下,“怎么样了,没伤到手吧,我让小二来收拾,你别……” 姜谣顿住,视线里闯入一根冒着血的手指,她心倏然一紧,语气下意识有些凶,“不是叫你别捡吗,怎么还是捡了,疼不疼,街上就有医馆子,我带你去那上药。” 宋暮云的手指被割破,鲜艳的红色从伤口冒出来,她肌肤细腻白皙,手指纤长如玉,伤了一点半点也足够叫她心疼。 “不必了。” 却不想宋暮云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拉住正欲起身的她,声音有些软,“不必去,不是什么大伤,说好了带我来吃饭的,我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可是你的手在流血。” 姜谣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 宋暮云方才特意将自己的伤口给姜谣看,此时却又仿佛毫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擦干血后倒了些白色粉末在手指上,然后用帕子随意一裹,便又抬头看向姜谣,勾唇露出个温软浅笑,“好了。” 姜谣怔神,此时的宋暮云,与她在梦中看见的样子全然不同,梦里那个鲜少有笑脸,总是神色冷淡的女子,竟对她笑的这样温柔。 “咳,咳咳,那,那你注意些,这几日不要碰水。” “嗯,知道了。” 宋暮云低头,被姜谣拉起来。 她只是不想姜谣再跟慕容清说话,所以才失手打翻了茶具,手指是她出神时不小心割伤的,不是故意的,在她问她有没有伤到手时,她不自禁就拿出来了。 姜谣语气虽凶,却难掩关切。 宋暮云轻抿了抿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纯然喜悦的笑。 店小二进来等她们点菜,姜谣让他叫人把地上碎瓷收拾一下,然后看向自己带出来的小仙子,“想吃点什么,今日我请客,随便点。” 宋暮云握着小二新送进来的青瓷杯子,低头,声音温柔似水,“姜小姐决定吧,暮云吃什么都可以。” “今日是我第一次带你出来吃饭,自然得由着你的喜欢来,快叫我看看你平时都爱吃什么菜。” 她也是打着了解了解女主的心来着,知晓一下她爱吃什么,平日里才好投其所好啊,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投宋暮云所好,好像只是想叫她高兴? 宋暮云几番推脱不掉,才轻轻点头,开口点了四个菜,有荤有素,另有一份清炖全鸡,可以先暖暖肠胃。 “只点这些就够了?” 宋暮云微微低头,露出雪□□致的侧脸,额边一缕青丝垂下,显得清丽柔美,“嗯,只我们两人吃,应是够了,莫要浪费。” 宋家长辈从小教育她,如今的大晋国战火连天又有天灾频现,很多百姓甚至吃不上饭,她能吃饱,就该感念上天了,切不可有所浪费。 姜谣怕宋暮云以为她是个奢侈浪费之人,闻言连忙点头,“你说的在理,我听你的。” 她这般说,又引得宋暮云看了她一眼,继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低头。 菜一道道上来,厢房里瞬间香气四溢,浓稠的红汁浇在完整焦香的鱼上,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姜谣一大清早没吃两口就去月上坊了,不带任何人,两脚走去的,没闻着香味时还好,现在闻着了,肚子立马咕噜一声,吓得她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 平时不争气可以,但在美人面前能不能争气一点? 就非要丢这个脸吗?! 宋暮云也听见肚子叫的声音了,她低头轻笑,未免叫姜谣难堪,很快收起笑容,替人夹了一块醉排骨,“你尝尝,听人说醉长春的醉排骨最是酥软好吃。” 美人雪白的手握着玉色的筷子,指尖圆润粉嫩,瞧着比醉排骨还好吃。 13、第 13 章 两人在此处用了午膳,姜谣也没打算这么早就把宋暮云送回去,而是带人去了珍宝阁。 宋暮云只以为她想买首饰,自然也没有拒绝,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珍宝阁里,夫人小姐正在挑选首饰,有些相识的,看见姜谣和宋暮云进来,面上皆露出几分惊讶,宋暮云从前也算贵女,去过许多人家办的宴会,她性情温和腹有诗书,宴请的夫人小姐都爱与她说话,但如今跌落尘泥,父亲被下在诏狱大牢里,家人流放,自身也入了乐坊,与她们已不是一条道上的了。 竟也来了珍宝阁? 这不是最叫人惊讶的,最惊讶的是……领在她前面的,竟是宰相之女姜谣。 姜谣习武,与京中大多饱读诗书,贤淑温婉的女子都不大相熟,从未同哪家小姐关系好过,如今竟带着宋暮云出现在这? 珍宝阁多贵人,她也不怕给人瞧了告到皇上那去。 一些夫人忧心忡忡的想。 她们都是知道宋家清廉的,只是皇上盛怒之下,没有一个官员敢上前为其说话,她们是女子,更不好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有些惋惜,惋惜宋暮云正值碧玉年华,却沦落乐坊,坏了一生。 此时没人口出恶言,一个个全然安静下来,只余姜谣颇为欢快的声音,“快过来,我瞧着这支步摇很衬你。” 这是自宋家出事后,宋暮云第一次出现在这些昔日相识的夫人小姐面前,她们看向她,或怜悯,或惋惜,或好奇,她浅浅呼了一口气,努力没去在意,也没有同她们打招呼,只是快步走到姜谣身边。 低声道,“姜小姐,我的首饰够用,你不必为我买了。” 姜谣已经待她够好了,帮她挡了好几日慕容清的折磨,给她银子,还带她出来玩,请她吃饭,此时又想送她东西,她怎好意思接受? “首饰这种东西哪有嫌多的,快来试试。” 她莫名有些喜欢宋暮云穿的矜贵又好看,而不是像梦里那般打扮简约朴素,因为……慕容清会扯她头发,戴着簪子许会伤到她自己。 赤蝶垂珠步摇被姜谣不容拒绝地插在宋暮云发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珠玉的阴影落在雪白修长的脖子上,煞是好看。 姜谣都看呆了,漂亮,真漂亮,难怪慕容清和她的蠢弟弟都喜欢宋暮云,这等容色,确实是世间少有。 连她同为女子,也忍不住被其吸引。 姜谣莫名吞了下口水,咕咚一声,声音不轻,宋暮云神色不明的望了一眼她的喉咙,随后低下头去,脸侧染上浅浅的红色。 姜谣也很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看宋暮云,到处乱转,最后落在店家身上,忙扬声唤,“这簪子多少钱,本小姐要了。” 店家不认得她,但见她衣着精细,应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忙说,“这支赤蝶步摇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已是一般高门大户小姐一月的月银了,但姜谣有母亲给的铺子,倒比旁的小姐手头要宽裕些,不顾宋暮云轻轻拉扯她的袖子,附在她耳边说不要买,还是给钱了。 买了这支赤蝶垂珠步摇,宋暮云深怕姜谣还要给她买,好说歹说将人带出来,两人站在街上,她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荷包,塞到姜谣手里。 姜谣:? 她神色茫然,听见宋暮云说,“你不要再为我费银子了,步摇很好看,我很喜欢,就当是我向姜小姐买了吧。” 虽然这些银子也是姜谣给她的…… 姜谣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给出去的钱袋子上,嘴角抽了抽,拿我给你的钱还给我,真是想的出来。 她反手又将这钱塞到宋暮云怀里去,绵软的触感一瞬即逝,见她红着脸低头,很是羞怯的模样,大抵明白,读书人多少都有些清高傲骨,许是她几次三番如此,有些伤到她了。 “本小姐平日一人独来独往,难得有人陪本小姐吃饭,逛街看首饰,我很高兴,这是给你的奖赏,是你应得的。” 她点了点宋暮云头上振翅欲飞的蝴蝶。 宋暮云愈发不好意思,小声说,“可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我不能再要。” “哪有帮你,分明是我自己贪图享乐,想寻个婀娜多姿的美人伺候,你既干了活,伺候了我,我理应给你银钱,本小姐才不是那等上乐坊点了女子服侍却不肯给钱的人呢!” 姜谣抬着下巴,似十分高傲,无形中又拉踩了不给钱的七皇子一把。 宋暮云轻攥手心,目光盈盈看向姜谣,“姜小姐……你为何对暮云这么好?” 她似十分困惑,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同姜谣有过情谊。 姜谣也是一愣,由这句话回忆起来,一开始她自是为了姜家着想,怕姜家落得她梦中的下场,可后来,又有些觉得宋暮云招人心疼,她这样漂亮,这样乖巧,慕容清竟舍得伤她。 慕容清是禽兽,她瞧着这般罕有的美人被欺负,心中动了恻隐之心,想将她带到自己身后,护一护她。 不想她经受梦中那般的苦楚。 “对你好你受着便是,何必再问。” 姜谣侧头,耳朵也爬上点不甚明显的红,片刻,她似看见了什么好东西,眼睛一亮,拉着宋暮云的手说,“你在此处等一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习武之人身姿轻盈,姜谣几下就没了身影,宋暮云只得匆匆转头去寻,直到看见那红衣如火的女子,站在街头买东西。 她没有走动,乖巧地按照姜谣所说站在原处等她。 直到一晃眼,姜谣又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两根糖画,将兔子那根递过去,“喏,这是给你做的小兔子,可爱吧?” 宋暮云接过糖画,顺着说了可爱,视线却落在姜谣另一只手上,问她,“那你这个是什么?” 姜谣低头咬了一口糖画,声音含糊不清,“大狼狗啊,威风吧?” 小仙子抬手轻掩唇角,觉得姜谣小孩儿心性,喜欢威风凛凛的东西,有些忍俊不禁,满眼都是笑意,点头附和,“是,很威风,你眼光真好。” 14、第 14 章 天色渐晚,姜谣将人好生送回月上坊,临走前特意叮嘱,“糖要尽快吃,否则容易化了。” 宋暮云白玉似的手指仍握着糖画,轻点头,“我知道了,今日劳烦姜小姐。” 姜谣摆摆手,“不必如此生疏,以后唤我姜谣即可,那我走了,你且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姜谣走了几步,又转身朝宋暮云挥挥手。 宋暮云唇角轻轻勾起,任谁也能看出她心情不错。 直到回头,烟妗娉婷袅娜的从不远处走来,皱着眉,神情似有些忧色,看见宋暮云后眼睛一亮,又往她身后瞧了一眼,急急问她,“姜大小姐呢,不会已经回去了吧?” 宋暮云有些不明所以,敛了眉,看向她,“方才刚回去,你寻姜……谣有事吗?” 那两个字绕着她的舌尖,莫名生了些甜意。 烟妗一双柳眉蹙的更加厉害,语含担忧道,“七皇子在里面,让我来门口等你回来,就叫你过去,本还想着若姜大小姐在,或许能护一护你,现在这……” 月上坊里都是些苦命女子,平日里自然互相心疼着,也有不少姐妹怜宋暮云跌落尘泥,又被慕容清百般羞辱的。 好几回慕容清走后,她可是站都站不起来呢,这叫人如何能不担忧? 宋暮云听见七皇子三字,裹在蓝衣里的清瘦身躯下意识颤了颤,片刻,抬手碰了碰发间的赤蝶垂珠步摇,屈指将其轻轻拔出藏在怀里,冷下神色,“多谢烟妗姐姐,暮云这就去。” 烟妗一看她要过去就有些急了,抬手拉住她,“要不还是让人去请姜大小姐回来吧,她应该还没走远……” 这几日宋暮云难得过了些好日子,她看的明白着呢,全仰赖姜家大小姐相护。 若姜谣在这,多少能让七皇子收敛些。 宋暮云摇了摇头,神色冷淡,似并不在意自己一会儿要面对什么。 “无事,不必喊她,只是有劳烟妗姐姐一会儿为暮云打盆水了。” 她低头,言语间已十分明了,要一个人去见七皇子。 烟妗知她从前是官家女子,有些清高傲骨在身,许不愿为这事去求人,她劝说无法,也只得答应,“那你……今日别跟七皇子对着干了,少挨些折腾也是好的。” 宋暮云没说话,挺直纤细的腰背向里走去,她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去麻烦姜谣,七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子,是未来天子的候选人,姜谣这样好,她不愿姜谣因为她,和七皇子撕破脸,她顶多只是挨顿打罢了,慕容清不会动她的。 从她刚入月上坊的第一日,慕容清就与她说过,现在的她不配让他碰。 烟妗看着宋暮云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忍,却又没有办法阻止,只得让身边伺候的丫鬟上医馆买些伤药,自己再去宋暮云的小屋里为其烧一些热水,以备一会儿所需。 宋暮云走进慕容清包的厢房,里面只有慕容清一人,她容色冷淡,全然不似面对姜谣时有些亲昵的样子,慕容清咬紧牙关,他爱慕宋暮云许久,却没得到一丝一毫回馈,宋暮云待人从来清冷疏离,偏偏姜谣才与她相识几天,两人便这般亲昵,听说还一起去了珍宝阁? 真是不怕死。 慕容清眼底沉下暗色,朝宋暮云伸手,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声音柔和,“过来。” 宋暮云心愈发冷,面上神色不变,冷冷盯着他,站在门口没动,直到慕容清失去所有耐心,勾起的嘴角一点点放平…… —— 姜谣回了姜府,刚一回去就被她爹叫走了。 姜恒的书房从来喜欢关着门窗,里面黑黢黢一片,姜谣刚进去时,他正在点灯。 “爹,找我啥事,刚从外面回来,我都累死了。” 姜谣大喇喇给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并习惯性翘了个二郎腿。 姜恒一眼望过去,没说话,安静的书房内,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莫名的,姜谣就有些发怂,默默放下腿,并规规矩矩坐好。 屋内几盏烛灯都被点亮,姜恒回到书桌后,看向姜谣,慢悠悠问,“你今日……去见宋家的小姑娘了?” 他已着手在查这件事,当初有人上奏宋允骞对地方灾情隐瞒不报,致使无粮草灾银援助,百姓民不聊生,气的皇上立刻定了他欺君之罪,他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切查的太顺畅了,证据几乎都摆在明面上,宋允骞能坐到这个位置,怎么会这么蠢? 可当时皇上正因此事大发雷霆,所有为宋允骞求情之人皆被牵连,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暗地里思量一二。 昨日姜谣所说慕容清与宋暮云的事,愈加叫他察觉出一些问题来。 宋暮云按理说该收入教坊司的,怎么去了月上坊? 月上坊只是民间乐坊非皇家管辖,但背后之人似乎是哪位皇子,他为何独独要将宋暮云收入月上坊? 七皇子又为何每日去月上坊欺辱宋暮云? 姜恒今日已命人去查了,宋暮云落入月上坊,亦有七皇子的手笔,但月上坊却非七皇子产业,且七皇子也确实日日进入月上坊,并屡次对宋暮云一弱女子动手。 不知为何,他觉得宋允骞定是惹了哪位皇子不快,才会被如此浅显的陷害,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 姜谣自顾自喝了一杯桌上的冷茶,冷的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又把杯子放下,舒坦地晃了晃头,这才开口,“对啊,慕容清每日都去月上坊欺负宋暮云,我怎么能不去。” “你去月上坊,时常能碰见七皇子?” “何止是时常,每日都能碰见。” 姜谣眼里飞速划过一抹厌恶,她厌烦慕容清的很,天天在女主角面前晃。 也是,宋暮云不喜他,他若再不每日晃着,宋暮云怕是早都能忘记他了。 姜恒闻言点头,视线落在黄花梨桌上,嘴边的胡子动了动,“那你可知道,七皇子为何要折腾宋家的小姑娘?”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甚至认为,宋家的事与那位对外从来清风朗月的七皇子也脱不了干系。 姜谣与其父亲近,几乎无话不说,当即将自己知道的袒露,“七皇子曾爱慕宋暮云,并想娶宋暮云为侧妃,但被宋暮云拒绝了,从此便记恨上宋暮云,看不得她好过!” 这都是她梦里得知的,应该八九不离十,现在想起来还有几分气愤,慕容清他脑子有病吧? 真心喜欢一人,哪有让她当妾室的,那也太离谱了。 姜谣越想越觉得慕容清不是良配,任何女子他都配不上,什么玩意儿啊这。 姜恒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七皇子曾爱慕宋家的姑娘,想娶她?那如今又为何会将她囚在月上坊百般折磨?” “不是说了吗,慕容清他因爱生恨,觉得自己被拒绝了没面子,恨上宋暮云了。” 虽然听起来挺让人不敢相信的,但这就是事实。 姜恒一时沉默了,尾音上挑,带着几分疑惑不信,“七皇子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竟受不得旁人一点拒绝吗? 姜谣默默翻了个白眼,“您才知道呢,不然您以为我为啥每次都要骂他,还不是他太欠了,人前总是装模作样,人后就对我冷嘲热讽。” 这话带了不少姜谣个人臆想,毕竟慕容清在外时向来装的极好,又觊觎她爹在朝堂上的威望,对她再温和不过,她就是自己觉得假,看见慕容清那张笑脸,就觉得假的不能再假了,嫌他装模作样惹人烦,在父亲面前自然也时常添油加醋说他坏话。 往日姜恒只当他们小孩儿小打小闹,不过是开开玩笑,如今却是信了几分。 七皇子许真是这样表里不一心胸狭窄的人。 “爹,你突然找我来问这些干嘛,想通了,以后不让慕容清再进我们家门了?” 她早就对慕容清在宰相府畅通无阻的事有些不高兴。 姜恒这才抬头看她,却是皱了皱眉,“不是与你说了吗,别没大没小的,给人留话柄。” 爹凶起来,姜谣一缩脖子,立马认错,好免去父亲一顿教训。 接着姜恒似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开口赶人,“时候不早,你也该到练武时间了,快去吧。” 姜谣:…… “您就与女儿说这些?” “只是随意问问,你既读不了书非要练武,就快去,莫要文不成武不就的丢姜家的脸。”他转移话题,没再说七皇子与宋暮云的事。 姜谣撇了撇嘴,利落起身,下巴微抬着应了声,“知道了,女儿这就去,必不叫人以为您老教出了个草包。” 她知道父亲心里自有谋算,她爹可比她聪明多了,她弄不来的事交给她爹总能解决,这次也是一样。 梦里肯定是她爹没防备,被慕容清这狗杂种给骗了,才会沦落那样的结局,这次只需她稍加提醒,她爹就能回过神来,慕容清别想再踩着姜家往上爬。 姜谣眼里几不可见闪过一道寒气,听爹的话回院子练武去了,本朝并不明令禁止女子为官,只是很少,她爹预备为她铺一条武将的路,她自然也不能掉链子。 练了个把时辰后,姜谣满身疲惫,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再同往常一样,独自去往月上坊,路上还多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想带给宋暮云吃。 15、第 15 章 老鸨正在楼下揽客,姜谣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去,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走到老鸨面前就扔了她一块儿银子,“点宋暮云一日。” 老鸨看见她来,嘴角却不明显地抽了抽,片刻,勾起红唇娇笑着婉拒道,“今日暮云不接客,姜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她又不是什么坏到骨子里的人,宋暮云昨日被折磨到大半夜,如今床都下不来,她得多不是人才能叫宋暮云继续接客啊? 还是先养养吧,莫要给这些个皇子小姐弄死了,她也是个苦命人。 姜谣一耳朵听出不对来,又看老鸨眼神似有怜悯,更觉不正常,皱着眉问,“宋暮云怎么了?” 老鸨苦笑着,“姜小姐,不瞒您说,暮云昨日不慎伤着了,今日是真不能接客,你就饶她休息一日吧。” 就算是七皇子来了,她也会这么说的,区别只是七皇子从来不听这些话,又与背后的主子有些交易,她也反抗不了七皇子。 老鸨正想着,姜小姐好歹是女子,做不出七皇子那等蛮横的事,就听见对方语气强硬道,“她如何伤着了?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老鸨内心已有些窒息了,这宋暮云怎么回事,招惹来的一个两个,都如此不顾她身体? 虽姜谣从未对宋暮云动辄打骂,但在她眼里,姜谣是大家小姐,不会委屈自己,来乐坊便是寻欢作乐的,女子伤着虽说有些妨碍,但稍狠心些的,不顾其伤势也是有的。 哎。 她还想再做劝说,然姜谣已经把自己的鞭子拔出来握在掌心了,“宋暮云的屋子在哪,带我去。” 老鸨一噎,也看出来她今日是非见宋暮云不可的,只得在心里期盼,千万别闹出人命才好。 “罢了,奴家这便命人引小姐前去,只是暮云伤势有些重,还望小姐怜惜则个。” 姜谣不知宋暮云伤到何种程度,竟连接客都不能,是走不动了? 她心里一片慌乱着急,理都没理老鸨,老鸨见状心下一沉,但姜谣真闹起来,她也承受不住,只得唤了女子来引姜谣过去。 那被唤来的女子正是此时无事的烟妗。 烟妗看见姜谣换了一身白色劲装,玄色的腰带勒出纤细腰肢,利爽的样子,眼里泛起一丝惊讶,“姜小姐?” 老鸨现在看见姜谣就头疼,只盼着一会儿七皇子别再来才好。 姜谣再如何凶名在外,也不曾对宋暮云动过手,若是七皇子…… 宋暮云怕是就难过了。 “姜小姐要见暮云,你带她去暮云屋里吧。” 看来是真的伤的很重,姜谣脸色冷凝,她才不信什么不慎伤着,肯定是慕容清那个瘪犊子玩意儿! 趁她不在偷偷欺负她的人,她要气死了。 姜谣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揪着慕容清揍一顿。 真不要脸啊。 人家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个不要脸的还敢纠缠人! 烟妗引着姜谣往后院走,她擅长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出姜谣怒意之下,更多的是担忧,她倒像是真心喜欢暮云的。 “姜小姐,暮云是被塞进月上坊的,来人特意提点过,她是罪臣之女,因此并没有备太好的屋子,还望您莫怪。” 这是先给宋暮云搏了个惨。 姜谣面无表情,心里又给慕容清记上一笔,喜欢一个人就要故意折磨她? 慕容清真有你的。 烟妗带着姜谣来到一小木门前,这已经是月上坊最边缘的位置了,木门瞧着灰扑扑的,上头红一块黑一块,一看就用了很久,推门时还会有十分刺耳的吱呀声,走进去才发现,里头地砖也没有铺,只是硬硬的泥土,屋内空间狭小到只勉强放得下一张木床,以及一个小小的,有些褪色的梳妆台,让人难以想象,在处处透着纸醉金迷的月上坊,竟然还有这样寒酸的地方。 不远处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着雪白中衣,面容憔悴苍白的人。 姜谣心口莫名一痛,手指紧紧攥着鞭子,再次问候,慕容清,他是找死吗?! 开门的动静似乎惊到了床榻上闭着双目浅眠的人,她缓缓睁眼,眼底尚带着一分茫然,却看也未看进门的人,只说,“妈妈说过我今日不用接客的。” 昨日她伤的走路也成了难事,妈妈看见她的惨状,告诉她今日可以休息一日。 烟妗闻言一顿,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姜谣。 见她神色间没有丝毫不悦,只有那些微不可见的疼惜,才放下心来,娇笑着与宋暮云说,“你也不侧头看看是谁来了,当真不见吗?” 宋暮云一愣,侧头,一身雪白劲装,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的女子落入她眼中,她心跳猛然有些快起来,“姜小姐,您怎来了。” 一边说,一边想要坐起,却在将要坐起时闷哼一声,脸色越发苍白,显然是扯到了伤口,姜谣看见她面露痛苦,瞳孔骤然一缩,几步上前将人按在床榻上,不许她起身,眉目紧锁,斥她,“你这是做什么,身上疼就好好躺着,你躺着我也能与你说话。” 肩膀处被人不重却不容拒绝地按着,还带着些热气,宋暮云脸颊染上红晕,很不好意思似的,分明身上疼的很,可她的心正怦怦乱跳,为姜谣的到来而喜悦。 “姜小姐,您怎么来了?” 她又问,姜谣从表面看不出她的伤口,心中有些急切,恨不得当场扒了她的衣裳瞧瞧里面伤到何种地步了,但到底怕养在闺中的小姑娘没见过这阵仗,被她吓着。 姜谣浅浅皱眉,烟妗不知何时已经吱呀一声关上门离开了,她按着宋暮云的肩膀,将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才说,“我来看看你,老鸨说你受伤了?” 宋暮云抿了抿唇,轻声说,“不过一点小伤,你今日可以不用来的,妈妈答应我今日不接客,七皇子不会来。” 她以为姜谣是瞧她被七皇子折磨,太可怜了,故而怜惜她,只要七皇子不来,她也不会来。 然而姜谣好看细长的眉紧紧蹙着,视线几乎是直勾勾盯着她的胸口,语气竟能听出些咬牙切齿,“你的血都流出来,还说是小伤!慕容清他今天最好别来,不然看我不打死他,混蛋玩意儿!” 宋暮云抬眼看她,看她脸上没有一丝虚假的心疼,以及同样情真意切的,对七皇子的愤怒。 迸裂开的伤口都似乎不疼了…… 16、第 16 章 “姜小姐……” 宋暮云低低唤了一声,姜谣瞪她,又问她,“伤口可上过药了?” 那声音有些凶,隐隐含着你要是敢说没上药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浑身虚弱的小仙子被凶的心虚,赶忙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病弱的软乎,“上过了,许是有些开裂,不妨事的。” 这还不妨事! 姜谣瞪她,又催促,“将衣裳脱了,给我看看。” 她从怀里摸出一瓶伤药来,心里有些着急,又问她,“可派人请过大夫了?” 脸都白了呢。 听见大夫二字,宋暮云身体浅浅僵住,片刻抿唇,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些小伤,上了药就好了,不必劳烦大夫过来。” 女子贞洁重要,少有伤了皮肉还敢叫大夫看的,来了也只是开药,姜谣理解,但心中仍有一股怒气,不是对着宋暮云,是对着慕容清。 “那你将衣裳脱了,给我看看。” 雪白的中衣隐隐渗出血色,她不看到伤处是不会放心的。 宋暮云脸颊微红,轻侧过头去,颇有些紧张的捏捏袖子,“你,你先出去,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明明两人都是女子,她却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脱衣裳。 姜谣显然有些不明白,眉眼都浮着疑惑,“我在这你就不能处理吗,都是女子,给我看看怎么了?” 宋暮云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她是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小姐,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过身体。 今日……姜谣竟要看她的身子。 “这……” 小仙子眉眼轻轻蹙起,似有几分犹豫,姜谣越看那晕染开的一小片血口越觉碍眼,恨不得直接撕了她的衣裳,只是怕扯伤她罢了。 思量片刻后,宋暮云才算下了决心,苍白的唇瓣轻抿,点点头算作答应,乖巧的坐起来解扣子。 她伤的不轻,姜谣一面生气,一面又凑近她,扶着她,免她力竭坐不住。 稍有不注意,便将一个瘦成骨头架子的仙子虚虚揽入怀中,手臂抱着她的后背,轻拢住她的腰身。 待她脱了衣衫,入目后背上密密麻麻令人心惊的鞭痕,从上到下几乎没一块儿好肉了,最少也是泛着青紫,令人惊骇。 姜谣甚至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受这般严重的伤,女子大多体弱,所以愈发难耐疼痛,慕容清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宋暮云又怎么忍得住这满身的疼? 宋暮云也低头看向伤处,那迸裂开的是她腰腹处的伤口,当时她站在门口没有过去,慕容清就拎着鞭子重重抽了她一下,很疼很疼,可她只担心会把姜谣送她的簪子抽坏了。 还好簪子被她护的好好的。 想到此处,宋暮云轻勾了勾唇角,被姜谣满眼心疼偏又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还笑,伤成这样了还笑,这就是你说的自己会处理?” 伤处大多只敷了层薄薄的药粉,连细布也没绑一个,怪不得会迸裂。 姜谣皱眉,“你有没有干净的布,我给你上药绑一绑。” 女子肌肤莹白如玉,此时脱光了上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纤长五指小心抓着被子遮到自己胸前,闻言微微一愣,声音有些轻了,“我,我这里没有细布,撕一件衣裳用可以吗?” 她仰头看过去,温柔的眼里含着细碎星光,满是对眼前人的信任依赖。 17、第 17 章 姜谣没想到宋暮云会落入这种境地,不该是这样的,她第一次见她时,她满身清雅,衣裳首饰虽素净,却也价格不低,她是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不该过这种日子。 为什么梦里慕容清可以把宋暮云从月上坊带出来? 她在心中思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如梦中一样,将宋暮云带到姜府去住。 起码比在这好多了,还有她在,她可以护着她。 没有包扎伤口的细布,姜谣去叫人买了些,先给宋暮云的伤处撒上药粉,止住血,等细布到了再包扎起来。 同是伤药,姜谣手里的明显更好些,刚撒上去,她便感觉不到疼了,有些凉凉的,难得让饱受疼痛折磨的身体休息了一会儿。 宋暮云抬眼,眼里是散不去的温柔似水,就这么看着姜谣。 姜谣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一瞬,摸摸床上仙子柔软乌黑的头发,她很爱害羞,明明两人都是女子,可她稍碰一碰,她就会脸红。 真可爱。 “若我可以将你带出去,你愿意来姜府吗?” 姜谣低头问她。 宋暮云一愣,神情有些无错起来,“我,我去姜府?不行的,我是罪臣之女,去姜府会连累你的。” 她又低下头,用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对着她,在说到罪臣之女时,浑身带着些低落的气息。 姜谣摸摸她的脖子耳朵,大抵是看过人家身子的原因,今天她总忍不住动手动脚。 “不会的,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怕。” 总不能再将人留在月上坊,总有她照顾不到的时候,就如昨夜。 除非……她也住在月上坊。 姜谣脑子本就动的少,这念头一出,竟觉得十分不错。 她若住在月上坊,慕容清死也别想避开她偷偷过来欺负人。 宋暮云低着头,听她护着她的话,心里一股接一股暖流淌过,就算此刻慕容清再出现,她也不怕了,姜小姐在,她就不怕了。 小仙子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却不敢抬头,怕被人瞧见。 视线一转,又落在旁侧,这才发现有一个黄色的油纸包遗落在那,宋暮云抬手覆过去,已经感觉不到热气了。 “这是什么?” 姜谣也跟着低头看,见是自己带过来的油纸包后眉头一皱,“差点忘了,你还没吃早膳吧?本来给你带的包子,现下应该已经凉了,我让人去做点粥送过来。” 她说着起身,又被宋暮云拉住。 两只同样如雪般白的手覆在一起,宋暮云仰头,眼尾不知为何带着微红,墨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她说,“不必麻烦,我想吃包子。” 啊…… 姜谣有点犹豫,“可是包子已经凉了,吃凉的不好吧?” 宋暮云浅笑着摇头,“没事的,我时常吃冷的,有的吃便好了。” 姜谣顿住,脸色一时十分复杂,她却不等回复,松了握住姜谣的手,拿起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外皮雪白的包子。 她去拿,漂亮的眼里泄出几分惊喜,“还有些热呢,谢谢姜小姐。” 小仙子似很容易满足,只要有人待她好一点点,她便高兴的很。 这样反而更叫人心软。 姜谣坐回床边,看她小口小口的咬包子。 两个包子一个肉馅一个素馅,她先吃到的是肉馅的包子。 肉香味瞬间弥漫整个狭小的房间。 姜谣就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她吃,好看的人吃东西也是赏心悦目,这般美人,慕容清也配得上? 他倒是自信。 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宋暮云不敢抬头,只乖巧小口的吃包子,两个包子下肚,她的脸色似红润了几分,瞧着终于有些人气了,姜谣看着也松了口气。 “天色尚早,你有伤在身,要不再睡一会儿?” 宋暮云轻轻摇头,“我陪你。” 客人在这,她怎能丢下客人独自睡觉? 姜谣抬手,轻抚过宋暮云眼底的青黑,又落在她尚未穿衣的雪白肩膀上,那也有几道鞭尾扫过造成的红痕,叫人触目惊心。 温热的手落在肩上,肌肤相触,宋暮云微微睁大眼睛,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白玉似的耳尖又不听话染上显眼的红晕,微不可察的,她肩膀向上拱了拱,蹭过姜谣掌心。 姜谣也微微一顿,片刻,偏头轻咳一声,“那什么,你伤的不轻,我有手有脚不用你陪,你先躺着睡一会儿吧。” 路上时她便听那名叫烟妗的女子说了,昨夜子时慕容清才走,今日她又到的早,宋暮云想必没能好好睡一觉,身子定是疲乏的。 然对方抬着一张清艳绝伦的脸看着她,仍旧说自己不困,显然是要陪她的意思。 姜谣有些无奈了,抬手拢了拢宋暮云的头发,倏而问,“那若是我困了,想你陪我睡一会儿,可好?” 宋暮云眼里出现犹豫迟疑,片刻,轻点了点头,下一秒又有些紧张,素白的手指攥着被角,“就,就在这睡吗,此地狭窄,怕你睡不舒坦。” 这样小一张木床,一个人睡时还好,两个人睡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没事,只是补个觉,挤一挤得了。”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脱了外衫,俯身拢住宋暮云,在她怔愣的神色中,从她身后抽出一件里衣,“你喜欢穿着睡还是不穿睡?” 宋暮云眼睛又睁圆了,手忙脚乱的拿过衣服掩在胸前,小声说,“穿着睡,我习惯穿着睡了。” 一人睡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可姜小姐还在呢,自然得规矩些。 “嗯,那便穿吧。” 姜谣将衣裳递给她,她攥着柔软的料子捏了捏,点头穿在身上,又抬眼去看姜谣,不知道该怎么睡。 姜谣瞧着比她自然多了,直接掀开略有些薄的被子钻进去,顺带按下宋暮云的身子,叫人不要半坐着,与她一起躺在并不算热乎的被窝里面。 宋暮云没有挣扎停顿,自然的顺从她,掌下身躯柔软,小衣布料上泛着一点凉意。 姜谣悄无声息贴近,手掌落在女子最为柔韧的腰腹上,轻软温和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冷吗,我给你暖暖?” 这被子够薄的,她家丫鬟睡得都比这厚,宋暮云一个弱女子,总这样睡不会着风寒吗? 宋暮云偏头看向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十分单纯似的问她,“怎么暖?” 姜谣立刻给她示范了一番,覆着软腰的手渐渐往回收,将骤然明白什么,有些慌乱的人收拢在怀里,然后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满是无措的眼睛说,“就这样暖,习武之人身子骨好,热乎着,你在我怀里,冻不到你。” 宋暮云小扇子似的眼睫轻轻发颤,也不敢瞧她,心里乱如一团棉絮,这样是很没规矩的,她现在是乐坊女子,在世人眼中不干不净的,如何能被姜小姐搂在怀里睡? 可……真的好暖和,一点也冻不到她了。 18、第 18 章 宋暮云当真是困了,被姜谣搂在怀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双目轻轻闭着,大抵是因她身子热,脸颊两侧都泛着红晕,姜谣没睡,她退出来一些,低头戳了戳宋暮云的脸,又软又滑,手感好好! “暮云?” “宋小姐?” 她唤了两声,皆没得到回应,怀里人已经睡熟了。 姜谣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这个怀抱,将宋暮云独自留在被窝里,然后替她掖好被角,处处仔细,直到她裹的像只蝉蛹,才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这个时间,慕容清应该正在去上值的路上,他如今在吏部处办事,途中会经过一片无人小巷。 为保安全,姜谣穿上了自己许久未穿的夜行衣,连胸都裹好了,她本就身量高挑,如今全身裹的只剩下一双凌厉的眼睛,旁人很难认出她是个女子。 然后……她钻进小巷里,将走过此地,丝毫没有准备的慕容清套上麻袋揍了一顿。 身为皇子,慕容清自然带有暗卫,但他自恃身份,没人敢对他无礼,所以只带了一个,那撂倒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姜谣就专打慕容清身上见不着人的地方,地上人不断怒骂,以身份要挟,她听见了,却全然不顾,一言不发,打的他再没法高声叫唤,只剩一声接一声的痛吟,她心里才舒服了点,最后狠狠踹了一脚慕容清的屁股,再一记手刀打在他肩上,成功弄晕了他,才避开耳目悄悄离开。 又换上自己今日穿的衣裙,赶回月上坊。 月上坊的人真不会做事,将宋暮云的院子安排这么远,走死她了。 进去前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走了就半个时辰不到,人应该还没醒。 又是吱呀一声,姜谣蹑手蹑脚小心的推开木门,力求将声音降到最小,然入目,却是木床上呆呆坐着的身影。 姜谣动作一顿,方才还做贼似的弯着腰背,想偷偷回去,此时只能欲盖弥彰的直起身子,轻咳一声,大步踏进去关上门,走到床前。 宋暮云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关门,看着她来到床前,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呆呆的不甚清醒地看着她。 有点可爱,姜谣手痒痒,忍不住蜷缩了两下手指,却没好意思动手,只是问,“你怎么醒了?” 宋暮云显然刚醒没多久,眼里还氤氲着茫然的水雾,闻言歪了歪脑袋,乖巧回道,“有一点冷,就醒了。” 姜谣看看她单薄的被子,这确实该冷。 她又重新脱了外衫,钻进被子里,随手揽住宋暮云,将还有些迷瞪瞪的人揽在怀里,带着她一同躺下,嘴里是难得的温和,哄道,“那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再睡会儿吧。” 宋暮云本就没睡够,只是有些冷,发现身边的人不在了,才陡然苏醒的,现在又被暖乎乎的身体抱在怀里,她几乎没有想太多,很轻易便睡着了。 姜谣手搭在宋暮云柔韧的细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拍着拍着,困意来袭,她也跟着睡过去。 再醒来,天已经热了,大抵是到午时最暖和的时候了。 姜谣睁眼那一瞬间,便觉浑身酸痛,忍不住轻嘶一声。 惊动了怀里人。 宋暮云本就已经醒了,只是怕吵醒她,所以一直红着脸乖乖待在她怀里不动弹,直到她也醒了,并发出痛呼的声音。 怀里人仰起一副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姜谣哭丧着一张脸,哪里不舒服? 她浑身都不舒服! 这木床这么硬,也不知道垫几层棉絮,她根本睡不习惯,疼死她了。 姜谣勉强爬起来,却忘了自己还抱着宋暮云,连带着把宋暮云也抱在怀里一同坐起来了。 两人此时姿势亲昵,像是双双苏醒的有情人。 宋暮云被人抱起来,脸贴在她柔软的胸脯处,原本雪白的耳朵又红了,害羞到极致。 姜谣没发现这个姿势有哪不对,她却是发现了,但什么也没说,既是来月上坊的客人,那亲近些,也无妨的…… “这床太硬了,睡得我腰疼。” 姜谣皱着张脸,小声抱怨。 宋暮云纤细雪白的手指立刻落在她腰上,声音里含着莫名的歉意,“我帮你揉揉,抱歉,没考虑周全。” 她第一次睡这样坚硬的木床时,醒来也是浑身酸痛不已,却没顾虑到姜谣。 姜谣从小活在锦衣玉食的姜府,定不会习惯的,是她疏忽了。 宋暮云有几分自责,轻轻去揉姜谣酸痛的腰。 她手指柔软,力道更是舒服的要叫人长叹一口气了,姜谣听出她的自责,揽着她的手莫名紧了紧,整个人靠在她肩上,抱着她,“没事,也不是很疼,你再给我揉揉就行,揉的好舒服。” 她自幼习武,时常练过度了就会腰酸背痛,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宋暮云却是被她频繁亲近弄的俏脸微红,小声说,“那你趴下,我给你好好摁摁。” 她学过一点,为了让她母亲舒服些。 姜谣乖乖趴下,后背对着宋暮云,腰是同样纤细劲瘦的,透着一股柔韧。 宋暮云坐在床边,轻轻帮她按揉,偶尔还会问她,“疼吗,会不会力道太重,不舒服就和我说一声……” 端的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姜谣全程舒服的只会嗯嗯啊啊,好好享受了一会儿,她才翻身躺在床上,又拉着宋暮云与她一起躺下,声音里透着闲适,“跟你在一起真不错。” 全身心的舒服,莫名的舒服,是跟别人在一起完全没有的感觉。 宋暮云只关切她的身体,被拉着躺下也不忘问她,“身子还疼吗,我再帮你揉揉吧?” 姜谣摇头,“不疼了,躺一躺我们去吃饭,饿了吧?” 她嘴上问,手却十分不规矩的直接去摸宋暮云肚子。 不着痕迹摁了两下,然后淡然自若的收回来,“果然饿了,想吃什么?” 宋暮云早已脸红的将被子拉起半遮过脸了,声音也显得有些闷声闷气,“什么都行,听姜小姐的。” 姜谣拍了她一下,有些许不悦,“都说了叫我姜谣就好,怎么还这么生疏。” 今日两人同塌而眠,她自觉跟宋暮云怎么也算得上能互称姓名的好友了。 姜谣侧头看去,直到宋暮云捏着被角,犹豫着小声叫了她的名字,才重新高兴起来。 19、第 19 章 两人一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姜谣掐着腰起身,穿回今日来时穿的白色劲装,宋暮云也换了身雪白素净的衣裙,丹唇不点而赤,脸上未施粉黛,依旧显得仙气飘飘。 “怎这样素,我昨日送你的步摇呢,快拿出来戴上。” 姜谣视线落在那方小小的梳妆台上,盒子里摆放齐整的,正有一只赤蝶垂珠步摇。 宋暮云被她盯着,只得伸手拿起步摇,轻轻插在发间,一边弄一边小声解释,“街上人多,我怕掉了。” 步摇上细小圆润的珠子垂落在女子天鹅般的颈项间,很好看。 咕咚一声,姜谣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从前她没认真看过宋暮云也就罢了,现在次次认真去看她,看一次被迷一次,长得这样好看,就栽慕容清那王八犊子手里了? 去他爹的。 姜谣不能接受。 宋暮云已理好了发饰,衣衫,一双盈盈美目望向姜谣,“我,我好了,那我们走吗?” 姜谣正欲带她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问,“你的伤如何了,走的了吗?要不我给你带些饭菜回来?” 昨夜的伤,今晨醒来还疼的很,可用了她给的药后,却舒坦了很多,只要别动的太厉害,就感觉不到疼。 慕容清到底不敢真的打死她,都只是皮外伤罢了。 宋暮云双手张开一些,在姜谣面前转了个圈圈,“我已经好多了,与你一起去吃吧。” 姜谣是花银子进来点她的,哪能再让她带饭菜回来给她吃? 那岂不是花银子来照顾她了? 且……她也有几分想与姜谣一同用膳。 她性情柔软,吃饭最香,看的她也格外馋一些。 考虑到宋暮云的身子,姜谣没去太远的地方用膳,只在月上坊订了一间包厢,点了些菜,命人送过去。 然刚走到包厢门口,一阵少年郎的说笑声从楼下传上来,“姜兄在家中可是受尽委屈,今日难得出来松快松快,必得尽兴才是!” 姜谣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她在京城好友不多,会进青楼的好友更是少,一时间也没想起说话之人是谁,直到另一个少年郎的声音跟着响起,带着不悦之意,“谁说我在家里受尽委屈了,小爷我在家向来是说一不二,怎么可能受委屈!” 姜谣原本面对宋暮云时温柔的笑脸出现裂痕。 她在门口停留太久了,宋暮云诧异的看过去,又柔声问她怎么不进来。 “呵呵,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最后一句话,姜谣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宋暮云茫然的看着她,不知她有何事,而她也顾不上解释,冷着脸转身,快走几步,倚在栏杆向下看去,正看见与友人说笑不止的姜淮。 姜淮本没看见她,是身边一绿衣少年,察觉到刺人的注视,茫然抬头,没成想正对上姜谣凶巴巴的眼睛。 绿衣少年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滚落下去,抬起的手都抖了抖,那日在姜府,他可是看着姜谣举鞭子追着姜淮打的! 在那日之前,他一直以为姜淮的姐姐是个虽武艺高强,但温婉贤淑善良有礼的好女子,直到那日,他眼睁睁看着姜小姐拿一根鞭子把姜淮抽的满院子乱蹿,还顺手把他也抽趴下了,从此姜小姐凶神恶煞的形象就立起来了,当真吓人。 姜淮走着走着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傻不愣登站着的好友,不悦,“干嘛,走啊,这儿上菜老慢了,赶紧先上去点两道。” 说着,他又打算走,然后再次被人拉住。 耷拉着一张俊脸,不耐烦的看过去,“你干嘛,还上不上去了?” 绿衣男子不敢看姜谣凶恶的眼睛,低着头,颤抖着身子举起另一只手,往上示意几下。 姜淮皱眉,同其他几个不明所以的少年一同抬头,对上姜谣玩味的眼睛,轻勾的唇角。 霎那间,所有少年身形一颤,下一秒,姜谣站起身,却是直直往楼梯走去。 少年们一双双眼睛齐整整盯着她,盯着她走到楼梯口。 她撩了撩腰间鞭子,姜淮从小被教训怕了,下意识瑟缩肩膀,就想往后退,却被姜谣凌厉的眼睛钉在那不敢动,半晌只能心虚讨好的笑笑。 “在家说一不二?” 姜谣问。 姜淮没想到这句也给她听了去,整个人恨不得去死一死,闭着嘴根本不敢说话,身边伙伴不停拿手戳他,等待拯救,半晌,姜淮才憋出一句转移话题的话,“姐,你怎么在这啊。” 姜谣冷笑,“你都能在这,我还不能在这?” 姜淮立马又闭嘴了,怂的不敢吱声。 她扫了所有少年郎一眼,冷声冷语,自带一股习武人凶恶的气势,“都给我过来!才多大点,一个个的都敢逛乐坊了?!” 姜谣当着听见动静急急赶过来的老鸨的面,将一群少年带回了自己定的包厢。 宋暮云正在里面坐立不安的等着,见人进来,忙站起身子看过去,“姜谣,这……” 她愣愣瞧着排队走进来的一群少年,他们中有人认识宋暮云,看见她在里头,有些惊讶,“你,你不是宋家姐姐吗,你怎么在……” 话说到一半,他又想起此处是何地了,宋暮云在这仿佛是很合理的。 姜谣大喇喇过去拉着宋暮云坐下,面对姑娘时声音又禁不住柔和了些,“怎么,认识?” 那少年不敢说话,宋暮云垂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上头漂亮的青色脉络隐约可见。 “见过几次,是李家弟弟,从前来我家玩过。” “哦,他也经常找我弟弟玩。” 姜谣一边说,一边自然的握了握宋暮云柔若无骨肤如凝脂的手,叹道,“怎么有些凉,是穿的少了?” 她在人前如此,宋暮云骤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往回收了收手,小声道,“我素来身子寒凉。” 姜谣皱眉,“这可不行,有空我替你寻些药来温养一下。” 大抵是两人有过同床之谊,在姜谣眼里,这便是很亲近的关系了,她又揉了宋暮云的手两把,将那指尖揉的有些发热,才终于松开手。 而宋暮云,在许多弟弟面前被她如此亲昵对待,已羞红了一张脸,撇过头去不敢看她了。 姜淮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幼对自己凶神恶煞的姐姐,却待旁人这么温柔,忍不住开口问,“姐,你是不是病了?” 姜谣一个凶巴巴的眼风扫过去,他又立刻闭嘴了。 20、第 20 章 直到那半大少年唤了声姐姐,宋暮云才回过神,原来是姜谣的弟弟。 莫名,她笑容便更温和了些,眸光柔软的看过去,“是你弟弟来了吗,快让他们坐下吧,别一直站着。” 姜谣看见自家那糟心弟弟便觉头疼,瞪了他一眼,“坐什么坐,让他站着,还敢来逛乐坊,胆子肥了。” 姜谣斜睨着姜淮冷笑。 姜淮才刚跟朋友放下在家说一不二的豪言,就被打脸,此时难免有些羞恼,想跟姜谣争论,“那你不也是来逛乐坊吗,凭什么你能逛我不能!” 姜谣二话不说拎着鞭子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凌厉的破空声,差点把姜淮吓蹦起来。 其他几个好友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鹌鹑似的低着头,心里不由自主想,打了他可就别打我们了! “我跟你能一样?” 姜谣阴恻恻问。 姜淮半大少年,正是不服气的时候,梗着脖子装出大胆的样子反驳,“怎么不一样了,都是来乐坊,我只是来吃个饭,你,你呢!你还找了女人,你信不信我回去跟娘说你有磨镜之好,我看你怎么解释!” 他蹦跶的很高,可姜谣一拍桌子立马又低下头不敢抬了,“你说我磨镜?” 有磨镜之好的人虽不少,但姜谣从未想过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听见弟弟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揍弟弟。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活腻了是吧?来乐坊你还有理了,哪的饭不能吃,非得来乐坊吃?” 她将指骨捏的咔咔作响,宋暮云见她仿佛真要打人的模样,忙伸手拦住她,“有什么话好好说,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实则是叫她喝点茶水冷静一些,宋暮云家中也有堂弟,她素来是个溺爱弟弟的好姐姐,也不忍心看姜谣这样粗暴的教育弟弟。 姜谣反手握住宋暮云拦她的手,语气带着不满,“你看看他说的什么话,还敢跟我比,男子和女子能比吗,我自然可以进,他凭什么进乐坊!” 姜谣瞪他,姜淮怂但还要说,声音不大的嘟囔着,“男子怎么就跟女子不能比了,进乐坊的不大多都是男子吗,哪有未婚女子进出乐坊的。” 其他好友连忙点头附和,又在姜谣一眼扫过去后纷纷僵住,不敢说话,一点都不敢说话。 姜谣冷声,“那是别人家,在姜家,男人不许进乐坊,否则让你未来的妻子如何看待你?” 姜淮不说话,因为他绝望的发现,他是说不过姐姐的,姐姐满嘴歪理,就算她真有连歪理也不占的一天,也会用武力压制他,他依旧无法反抗!!! 该死,他也要找个习武的妻子! 武功好了不起啊! “我只是进乐坊吃饭,别人爱怎么看待我怎么……” 姜淮话还没说完,姜谣举了举鞭子,他又识相的闭嘴了。 宋暮云手仍被人握在手中,此时也顾不上劝了,一个劲儿低着头脸红,她看起来太过自然,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握着她有什么不对。 她竟也不想收回手,只任姜谣这样亲近的握着。 “一群半大小子,学别人来乐坊吃饭,传出去给人知道只会当你们家风不严,谁管你们是真来吃饭的还是寻欢作乐的?” 正训着,门被月上坊的人推开,一人接一人手里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跃而入,几个少年被训的不敢抬头,姜谣冷哼一声,又问,“下次还敢不敢来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不敢了不敢了。” “姜家姐姐,你就饶了我们吧,别将这事告诉我爹娘。” 方才姜谣说会将此事如实告知他们家中长辈,将一群年轻人吓得不轻。 这年纪还在上学呢,哪个不是背着家中长辈偷偷来此地看个新鲜的? 若叫长辈知道了那还得了,接下来一个月都休想再出门。 姜谣轻哼,“想要我不说也行,日后替我看着点姜淮,别再叫他往这种地方跑,若再给我发现一次,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姜谣凶巴巴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连忙点头,并同情的看向姜淮。 经此一遭,他们算是知道姜淮在家中的地位了,根本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高!!! 他姐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见这群小孩儿都乖顺听话,姜谣满意的点点头,菜上的也差不多了,她大方的挥手,“你们坐过来吃吧,我再去点几道菜。” “哎,多谢姜姐姐。” 少年人最会看眼色了,见姜谣神色缓下来,立马眉开眼笑乖巧有礼的唤人。 姜谣去加了一些菜,再回来,宋暮云和她弟弟正在说话。 她骤然想起那个还未发生的梦,梦里,姜淮会喜欢上女主宋暮云,可他不是男主,注定了也得不到女主,失去女主的同时,连一条命也没了。 哦,对,自己丢了一条命还连累她姜府满门,刚要有点心疼自家蠢弟弟的姜谣,想到这一层立马又面无表情。 几步走过去,坐在两人中间,稳稳隔开他们,侧头温和的问宋暮云,“在聊什么?” 姜淮:…… 以前他姐就脾气差,现在看起来脾气更差了,动不动就想揍他,还总偏心,偏心女人,为什么对女子就这样温柔,对他就一言不合要拿鞭子抽? 宋暮云拉住姜谣一点袖子,小声说,“没聊什么,你弟弟问你是不是时常过来。” 姜谣瞥了姜淮一眼,轻哼,“我过不过来关他什么事,你不用理他。” 小仙子今日穿着白衣,恍若神妃仙子,低头浅笑间,能把姜谣的魂儿都给勾走。 “他是你弟弟,我怎能不理他。” 这话弄得姜谣呼吸一窒,心里七上八下的跳不明白,我弟弟怎就不能不理他了?宋暮云待我这般亲近吗? 我还总在心里偷偷说她瞎了眼,实是不该。 这一刻,姜谣很有些后悔愧疚。 “你,反正你别管他,你管我就行了。” 她状似无意,手垂落在身侧,捏了捏宋暮云的手,又在对方低头看去时收回手,招呼她吃东西。 姜淮撇嘴,尝了一口月上坊的菜,立马嫌弃道,“也不是很好吃嘛,看姓林的这么推崇,我以为是什么珍馐美馔呢。” 姜谣瞪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 姜淮又哼哼两声,没再说话,只是一边吃一边瞧瞧去看宋暮云。 这般好看的女子,难怪他姐姐总要来看她,如仙子一般。 习武之人五识敏感,姜淮老越过她去看宋暮云,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这小兔崽子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这辈子她绝对会拆散宋暮云和慕容清的,姜淮喜欢宋暮云,那难道要让姜淮和宋暮云在一起? 姜谣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排斥,分明姜淮是她亲弟弟,是她无论现在多么嫌弃,未来都一定会照拂的亲人,可她就是觉得,姜淮配不上宋暮云。 宋暮云漂亮又柔弱,能配得上她的必是世间顶顶强大的人,足以保护她的那种。 姜淮长到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出门就给那些同窗忽悠,一看就护不住宋暮云,慕容清更不必说,阴暗恶心,连待在远处看宋暮云这样的小仙子也不配。 啧,都不合适,罢了,哪有这么急着嫁人,先等等,她给她好好找一个,不着急不着急。 姜谣边想着,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嫩生生的鱼肚肉,放到宋暮云碗里,“快吃,吃完我叫老板娘给你换个房间。” 宋暮云小口吃着东西,两颊微微鼓起,闻言先咽下去一点,才拉着姜谣说,“不必麻烦了,我现在的住处也很好。” 姜谣不依,“日后我还要来的,你住的了我住不了,听我的,再吃些。” 她又夹了许多菜过去,成功堵住宋暮云的嘴。 21、第 21 章 吃完饭后,姜谣立刻去问老鸨要了一间新房,亲自去看过,还成,才叫宋暮云搬过去的。 两人不过认识几日,相处间已像数年的知己好友,姜谣就跟逛自己的屋子似的,逛完了便大喇喇躺在软榻上。 那群小弟弟已经被她送走了,现下只有她和宋暮云两人。 宋暮云轻拍她的手臂,“要不要起来喝点茶水?” 她另一只手上正端着青瓷茶杯。 姜谣坐起身,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顺手拉了宋暮云来一同坐下。 “伤处可还疼?” 宋暮云坐在她身侧,神情明显还有些拘谨,她不习惯与人离得这样近,但对方是姜谣,她心中又是不排斥的。 “已经不疼了,你的药很好,多谢。” “啧,有什么好谢的,不疼就好,这个你拿着。” 姜谣从怀里掏出白天给她用过的白玉药瓶,里面是上等伤药。 宋暮云立刻便要推拒,“我,我不能总收你的东西……” 她脸侧微微泛着红晕,只觉自己接受了姜谣太多的好,已经欠下她太多太多了。 姜谣无奈,伸手戳了戳美人光洁如玉的额头,“你们坊里那些有恩客宠着的女子,你瞧瞧她们可会拒绝恩客的东西?我既点了你,在旁人眼中,我便是你的恩客,给你东西,是待你好,你们坊里哪个女子没几样恩客送的东西,你只管收着,不收才会叫我不高兴呢。” 宋暮云时常受伤,总有她顾及不到的时候,她自个儿的伤药又不好,过了一夜还会叫伤处裂开,这样漂亮的美人,自然得用最好的伤药,若伤处处理不当留了疤,她可是会很心疼的。 宋暮云见姜谣这样说,又抿唇看起来有些不悦的样子,终于伸手收了那瓶药,声音愈发婉转温柔,“多谢你,你帮我许多,有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 她从前与姜谣并不相熟,只见过几面,从未想过,在自己跌落尘泥之时,帮助自己的竟然是她。 她宁愿与七皇子为恶也要帮她,护她。 宋暮云心里暖乎乎的。 姜谣哪需要她回报,她只要慕容清做不成皇帝,姜家不死就行,至于宋暮云,是她太招人疼了,让人觉得她不该走话本里写好的那一条不归路。 “不用回报,你只要好好活着,离慕容清远一点,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她做这么多,还不是想拆散两个人? 若两人还是在一起了,能气死她。 宋暮云听见慕容清三字,神色便微不可察一冷,只很快记起自己面前的是谁,面对她时总多几分温柔,“嗯,我不会的。” 她心中厌恶慕容清到,多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定会顺从姜谣的心意。 不会就好。 姜谣放了心,抬手拢着宋暮云手臂,问她可要小睡一会儿。 宋暮云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她看着姜谣的眼睛,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如玉的手指不自觉抓住一点姜谣的衣角,“你要一起睡会儿吗?” 说完脸颊绯红的低下头去,她是想到了上午暖烘烘的感觉,有些留恋。 姜谣倒没发现这一茬,只是理直气壮的抬着下巴,“我起的这么早过来,早困了,当然要睡!” “好,那我们一起睡。” 宋暮云声儿柔软的不得了,姜谣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宋暮云说话。 她说话很好听。 两人去了外衣躺在床上,姜谣自然的如上午一般伸手环住宋暮云的腰,将她半抱在怀里,然后埋首在她胸前,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姿势有些奇怪,宋暮云红着脸不敢动,半晌,也将自己的手放在姜谣腰上,两人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直至再起身,天色已近黄昏。 姜谣这一整日都在睡觉,估摸着晚上是睡不着了,不过也不能怪她贪眠,实在是和宋暮云一起睡的感觉太舒服,心里莫名很安宁。 床上两人神色都有些迷糊,出去洗了一把冷水脸,才算有些清醒过来。 姜谣站在院门口处朝宋暮云喊,“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宋暮云听见此话,心里骤然生出一股不舍,但也知道姜谣总是要回去的,且她明天还会再来。 还会再来便好。 她抬步走过去,走到姜谣身侧,柔声道,“我送你出去。” 姜谣点头,两人便一起走到月上坊的门口,当着许多人的面。 姜谣做事向来随性,旁人的眼光她从不在意,父亲既没阻止她与宋暮云见面,便说明可以见面。 既如此她又何必担忧旁的? 宰相府在朝堂上确实很有话语权,只要不跌进慕容清这个大坑里,起码她这一辈的安稳是能保证的。 老鸨正在门口接待新进来的客人,见着姜谣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着上前,“姜小姐这就回去了?” 她笑的谄媚又妖娆,怪让人不适应的,姜谣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看在如今宋暮云还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份上,她态度并不差,只懒洋洋的说,“嗯,回去了,明日再来。” 这话是在暗示老鸨,本小姐明日还来,可别怠慢了宋暮云。 老鸨闲来无事,自然不会跟宋暮云过不去,毕竟目前宋暮云招惹的这些人,她可一个也不敢得罪。 “哎,姜小姐好走,再过七日便到暮云卖艺之日了,您可一定要来看看啊。” 老鸨满含笑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觉得姜谣应该会来,宋暮云既入了月上坊,便要按着月上坊的规矩行事,初入月上坊的女子是要在规定时日被送到台上拍卖的,说是卖艺,其实想做点什么,给的银子多了谁也不会阻止,价高者得嘛,得的银钱自然归老鸨与幕后老板所有,她这样说,是希望姜谣也跟着掺和一下。 姜小姐出手阔绰,她仿佛已经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了。 姜谣一愣,宋暮云则脸色惨白,两人都没想起这档事,却又在这时候,一起被人提醒了。 宋暮云下意识去看姜谣,不知何时,她将姜谣当做了这世间唯一会护着自己的人,神色满是惶恐害怕。 姜谣缓缓皱起眉,与老鸨淡声道,“知道了。” 转而面对宋暮云,又软下神色,拉着宋暮云微凉的手走到门边,外面是大片红色的夕阳,夜色将至,而月上坊里,灯火亮如白昼,夜夜笙歌。 她看着宋暮云惶然无措的模样,第一时间摸着她柔软乌黑的头发安抚她,“我会来的,我不会让别人拍下你的,信我,我一定会来。” 梦里拍下宋暮云的自然是慕容清,但慕容清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皇子,拿着不算高的俸禄,有一个清贵但没钱的母族,旁人会退让,只是因他的身份,给他几分薄面,再加上怕要了宋暮云,惹皇上厌弃,她却不一样,她不怕,所以慕容清争不过她。 宋暮云听着她肯定的话,莫名安心,长睫轻颤了颤,随后点头,拉着姜谣的手,“我信你。” “那我先走了,你好生养伤,慕容清这几日不会出现,若出现了,你便随便差个人来找我,不许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偷偷扛着,可知晓?” 直到宋暮云微红着脸颊再次点头答应,她才转身离开。 今日是姜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姜谣刚回府就绕去了前厅,姜恒已经坐在那抖着胡子喝茶了,连姜淮也乖乖坐在那,不敢出去鬼混。 直到她过来,姜淮看见她后猛然挺直脊背,眼睛却不停四处转溜,一看就心虚到极致。 姜谣□□坐下,慢悠悠抬手喝茶,耳边只听得姜淮强行挑起话题的声音,“那什么,姐,你回来了。” 姜谣瞥了他一眼,他生怕姜谣说话,赶忙又说,“哎,你知不知道今日京城发生了件大事!” “不知,说来听听。”她无所谓道,姜淮行事向来夸张,所谓的大事,也不一定是大事。 只听姜淮语气里很有些不敢置信,“姐,你知道吗,有人把七殿下给打了!听闻被发现时,七殿下鼻青脸肿的,人家差点没认出来呢!” 姜谣喝茶的动作一顿,脑门缓缓打出一个,“?” 她记得她没打脸啊,操,给谁捡漏了? 22、第 22 章 因自己也是揍慕容清的一员,姜谣没说话,倒是姜恒开口了,叫姜淮别说皇家的事。 七皇子再怎么样也是皇子,不是臣子茶余饭后可以谈论的人。 姜淮在家里谁都怕,一听父亲开口,立刻捂着嘴不说话。 饭间,姜恒问姜谣,“可还记得你茹儿妹妹?” 姜谣一愣,回忆片刻想起来,“茹儿妹妹自然记得,她与二叔要回来了?” 茹儿就是姜茹,姜二叔的独女,前几年随姜二叔一同去了边关,如今边关战事逐渐平息,皇上有意召他们回来。 姜恒点头,“就在这几日,皇上会下旨召你二叔回来。” 姜谣挑了挑眉,心知本朝皇帝多疑,她父亲在文臣中声望极高,二叔又在边关手握兵权,与武将中声望极高,他这是担忧了。 “茹儿许久未回京,怕是会不习惯,你到时多带她去玩玩。” 姜谣满脸打包票,“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带茹儿妹妹玩。” 姜恒看了她一眼,轻皱眉,过了会儿忽然说,“不许带她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 姜母正给女儿夹菜,闻言抬头嗔怪的看了姜恒一眼,“说什么呢,谣儿怎会带茹儿去不好的地方,谣儿素来乖巧懂事。” 姜母对自家女儿自带好感,无论她怎么粗鲁凶悍,落在老母亲眼里也只是一句真活泼。 姜恒看了姜谣一眼,见姜谣心虚低头,无奈道,“乖巧懂事我是没看见,只看见她如何给我寻麻烦的。” 宋家的事就是一桩麻烦。 不知道时他可以不管,如今知道了,总不能任宋家白白蒙受可能存在的冤屈,让一个或许无辜的小姑娘,在青楼那样的地方遭人羞辱,哎。 姜母责怪姜恒总说自家女儿不好,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盛汤时都独独略过了他。 姜谣默默喝汤,不参与父母的小打小闹。 吃完饭又在自家后花园里走走消食,姜淮悄悄跑过去,走在姜谣身侧,心虚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姜谣懒得理他,自顾自慢悠悠的走。 姜淮戳人手臂,“哎,姐。” “干嘛。” 姜谣懒得理他,心里还在想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敢捡她的漏呢,还好她蒙的够严实,不然岂不是要帮别人背黑锅了? 姜淮贱兮兮凑过去,干笑着,“嘿嘿,姐,今日的事,你不会告诉爹娘吧?” 姜谣都没把心思放他身上,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姜淮:“就,就是我去乐坊的事啊。” “啧,现在知道怕了,白天不还嚣张的很吗?” “哎呀,我的好姐姐,那我现在不是想明白了嘛,求求你了,别告诉爹娘我去乐坊,不然他们一定会揍我的!” 姜淮在家里身处食物链最低端,主要是因为他武力值最低。 若姜谣被罚,早就运轻功跑远了,谁也抓不住她,但姜淮做不到……他只能乖乖认罚。 “知道自己去乐坊不对了?” 姜谣斜睨他一眼。 姜淮小声嘟囔,“那,那还不是姓林的骗我,说月上坊的饭菜很好吃,女子琴弹的也好,不输当代大能,我才想去见识一下的。” 他想起来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他就是想去吃个饭,顺便听一下能比得过大能的女子弹琴,他做错了什么!就被长姐抓住教训一顿。 姜谣侧头看向他撇着嘴那委屈的蠢样,简直没话说。 怪不得话本里会被慕容清骗,笨死了。 怪不得没办法得到宋暮云的芳心,你这么笨你配吗?! 姜谣恨铁不成钢,“以后少跟你嘴里那个姓林的来往,人家骗你呢你还在这笑呵呵的。” 好吃的就一定是饭菜吗? 琴弹的比大能还好的人会留在乐坊里? 本朝对女子约束并不多,琴弹的这样好,早就能拿钱为自己赎身了。 姜淮一脸懵,还追上去问姓林的骗他什么了。 姜谣都懒得跟他说,快步回了院子,叫他该干嘛干嘛去,别烦她。 第二日,她又如约而至了月上坊,花银子点了宋暮云,并同宋暮云谈起七皇子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一事。 宋暮云看起来也有几分惊讶,但全然没有怀疑到姜谣头上,只说一句,“许是七皇子在外得罪了人吧。” 姜谣挑眉,是啊,当然是得罪了人,这不是得罪她了嘛。 “不说无关紧要之人了,要来看话本子吗?” 姜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窗台大开,感受着微风拂面,冲宋暮云伸手。 宋暮云自不会拒绝她,轻轻点头后便要去搬个凳子来,又被人开口叫住,“哎,你过来我们挤挤就行,不用麻烦了。” “挤挤?” 宋暮云重复一遍,似没听明白,眼里浮现几分疑惑,姜谣点头,挪动身子给她让出个位置,就在自己身侧。 她缓步走过来,站在摇椅前不动了,似乎尚有些不明白要怎么挤,直到姜谣伸手去拉她,她被拉的顺着姜谣的力道跌坐在摇椅上。 姜谣将手揽在她腰上,又往怀里带了带,两人肩膀靠着肩膀,离得极近。 “姜,姜谣……” 宋暮云一阵失神,她没想到竟是这样挤挤,这……确实是挤挤了。 她红着脸侧头,轻易便能埋进姜谣肩窝里。 姜谣听见唤她的声音,也回了头,见宋暮云埋首在她身上,奇怪的问她,“困了?那我们不看话本子,休息一会儿?” 宋暮云又抬起一双水润的眼睛,眼尾泛着粉色,很是含羞带怯的摇头,“不困,我们看话本吧。” “嗯。” 姜谣手往上挪了挪,抱住宋暮云的肩膀,一边将话本子往她面前放,一边随口道,“下午我有些事要离开,你在屋里乖乖等我回来,嗯?” 宋暮云视线落在书上,实际所有心神全跟着姜谣走了,听她这般说,下意识就问,“你要去哪?” 实在是这几日她们日日都在一处,叫她有些习惯有她在身边了。 身侧浮动着暗香的美人对她十分依赖,姜谣颇有些愉悦的眯起眼睛,又与她解释,“不是说慕容清受了伤吗,下午他有骑射课,我去瞧瞧他。” 其实是去看笑话的,顺便洗脱一下嫌疑。 慕容清虽树敌颇多,但其中武功最好的就是她了,她当然得去引导一下,叫慕容清以为是旁人请了武艺高强的人来揍他,毕竟他不讨喜,他自己应该知道吧? 23、第 23 章 宋暮云愣愣的听着姜谣说要因为慕容清受伤去看他,半晌回了个好字,心里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只是温柔的看着姜谣,提醒她,“七皇子脾气不好,眼下受了伤怕是愈发容易生气,你小心些。” 姜谣无所谓的摆摆手,“我管他脾气好不好呢,就是过去看两眼而已,敢朝我发火看我不骂死他。” 她话里对慕容清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宋暮云不知为何,心里松了松,勾起唇角浅笑,“那我等你回来。” “嗯。” 未时,姜谣进了皇室办的书院。 不止众多大臣的子女在此处读书,皇子也在此处读书,虽然皇上会暗地里再给皇子开小灶请太傅教导,但明面上他们是与大臣之子相同的,体现皇上的爱民如子。 她与教导七皇子的武官是好友,提前打过招呼,很轻易便进来了。 用的是教学生射箭的名头。 姜谣是本朝大将军唯一的徒弟,身份能力上自然是够的,只是生性偏爱自由,姜宰相也有意纵其再玩闹几年,才没有入朝为官。 一众学生结伴来到校场上,姜谣也懒洋洋拎着一把大弓出现。 看见她的瞬间,慕容清整个人都绷直了,随后咬牙切齿的问那武官,“姜小姐不是我们书院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这不符合规矩吧!” 武官倒是不畏强权一本正经,“臣一人难以教导众多学生,姜小姐是来此处与臣一同教学生射箭的,臣已和院长说过了。” 该死的,姜谣凭什么来教导他射箭? 经过几次打交道,慕容清已经记恨上姜谣了。 如此不给他面子还与他抢人,甚至连他将此事告知宰相都没用。 想到这几日宰相看他的眼神,慕容清眸色沉了沉。 他不仅没能让宰相约束姜谣,反而让宰相对他起了异心,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谣站在不远处看向慕容清,待看见他嘴角眼角都泛着青肿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哪个人这般有才,竟专挑显眼的地方打,也太嚣张了。 慕容清看着她一边笑的直不起腰一边走近,很想装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姜谣在笑他,他当然知道,今天他已经被那群兄弟好好嘲笑了一番,若不是本身骑射实在太过差,他也不会顶着浑身剧疼硬要过来! 待走到慕容清面前,姜谣才艰难的收起笑来,努力咳了两声装作一本正经模样,挑了挑眉问他,“听姜淮说殿下昨日被人刺杀了?” 慕容清黑着脸,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姜谣一遍,只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总有一日会被本皇子揪出来的。” 大抵是姜谣和他不对付,也见过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与姜谣说话,更多了一分狠意,与平日的形象很是不符,不过此时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姜谣神色如常,嘴角勾着忍也忍不住的笑意,点头,“殿下说的是,京城排查严密,定会抓到刺客的。” 慕容清心里也是其实也怀疑姜谣,但他又觉得应该不是姜谣。 姜谣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殴打皇子,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虽跟姜谣有些不对付,但也没到让姜谣想打他的地步吧? 可若不是姜谣,京城之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他的暗卫甚至连人脸都没看见,碰不到衣角就被打晕了。 “啧,不过殿下出门不带暗卫吗,怎会伤的这般严重。” 姜谣看了他一眼,又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慕容清心里的怀疑淡了些,她太自然了,若昨日真的是她干的,此时应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出现了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 但,还是好气! 被人打了也就算了,还要被人嘲笑,他们有完没完! “带了,但他不敌刺客,本皇子也在想,京城哪来武功这么高强的刺客,大约与你不相上下。” 慕容清浅浅试探了一下,姜谣立马瞪起眼睛,手中鞭子猛的抽向地面,飘起一片浮尘,脸上带着惊怒,“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慕容清你好样的,我要告诉我爹!” 姜谣一言不合就要告状,她愤怒的神色不似作伪,慕容清知道,练武的大多脑子都跟不上,若真是姜谣打的他,必无法表现的这么自然,让他看不出一点异样。 或许……真的不是姜谣干的,那会是谁? 慕容清脸色僵了僵,“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刺客的武功很高。” 姜谣见他退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从小说谎就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她爹一直教导她为人诚实守信是最最重要的,如非必要,她也不想说谎话。 “哼,武功高就一定是我吗,指不定是谁家养的绝顶死士,又或是家里养着备用的江湖人士,江湖中人才济济,想找个武功高的还怕找不到吗?” 姜谣勾唇似有些讽意,慕容清沉着脸没说话。 直到一穿着金色马服的男子过来,从后面拍了拍慕容清,“七皇兄在和姜小姐聊天?” 慕容清阴暗的神色迅速变化,带上几分温和,回身与身后人行礼,“八皇弟。” 姜谣抬眼看去,来人身量不高,身形纤瘦,但满身矜贵,又有一张极清俊漂亮的脸,看上去雌雄莫辨,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八皇子慕容慈。 “臣女参见八殿下。” 姜谣行礼,慕容慈嘴角含着浅笑,朝姜谣抬了抬手,“不必多礼,你是今日教我们射箭的老师?” “臣女可不敢当殿下们的老师,殿下要不要过来先试试弦?” 是个皇子骑射都比慕容清好一点,所以慕容慈并不急切,倒是慕容清闻言拿起弓弦试了试。 “七皇兄的伤看起来比昨日要好些了。” 昨日刚传出慕容清被刺杀的消息,慕容慈便去看了他,顺带替皇上关心了他一番。 慕容清温柔浅笑,“劳八弟关心,不过是小伤,好得快。” 心里扭曲的恨不得把刺客大卸八块,筋肉都在发疼,刺客下手重的很。 可秋猎将近,他不可能不去秋猎,也想趁着秋猎,让父皇看见他骑射上的进步,就算是疼也得忍着,继续练。 洗脱嫌疑后姜谣也不在废话,将人都唤到一起开始教箭术。 一码归一码,她教导旁人射箭的时候就是认真教,每一个握不好箭发不好力的人都有她亲自示范,一堂课下来,自身也流了些汗,正要离开,又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唤住。 “姜小姐。” 姜谣回头,见是八皇子慕容慈,不由目露疑惑,“八殿下有事?” “我于箭术上还有些不明白,可否请你吃餐饭,再好生请教一二?” 慕容清正要离开,路过时却听见这句话,猛的顿住,随后毅然转身,“是,清也有些不明白,想请教一下姜小姐。” 想背着他练骑射去父皇面前出风头? 做梦! 姜谣:…… 该死的已经下课了!宋暮云还在月上坊等我呢!!! 24、第 24 章 “姜谣,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慕容慈问,声音颇有几分温和。 慕容清眯起眼睛,心想莫不是慕容慈也想要姜家的支持? 不行,他就算自己得不到,也绝不会让给慕容慈! 慕容慈本就是中宫嫡子,比他多了一份资格,绝不能再得到姜恒的支持。 姜谣还想着月上坊的宋暮云呢,脸色瞧着颇有几分冷淡麻木,“嗯,叫我什么都行,殿下不是有问题吗,赶紧问吧。” 问完了她好回去看看小仙子。 慕容慈见她直奔主题,也顺着问了几个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听的姜谣直皱眉,“殿下今日不是射的很好吗,怎么还不懂这些?” 慕容慈无奈摇头,“好吗,我都脱靶好几回了。” 姜谣没注意,只知道他偶尔射出几箭,虽不能中靶心,但离靶心也没太远,对于这几个学文的皇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射箭就像背书,越练越熟,殿下回去多练几日定能精进。” “承你吉言,只是……你可以过来教我吗,我怕我自己一人练会抓瞎。” 来了! 慕容清浑身一震,连忙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开口,“那也顺便教教我吧,我练的也很差,有劳姜小姐了。” 姜谣:…… 六,当驴使一个教俩? 姜谣正要拒绝,立刻听见慕容慈清脆的声音,“我前几日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听人说你喜欢骑马?正好送与你。” 姜谣:?中宫嫡子的汗血宝马?有一点心动。 她不禁看向慕容清。 慕容清:…… 艰难开口,“清最近也得了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玛瑙手镯,可送与姜小姐。” 水晶玛瑙手镯?倒也算个稀罕物。 姜谣矜持的点点头,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她教两个怎么了! 还有的赚呢。 “咳,七殿下八殿下才客气了,那姜谣就恭敬不如从命。” 姜谣笑起来,神情看着愉悦极了,慕容慈知道自己送到她心坎里,也不多言,看着自己点的菜肴伸手,“劳你辛苦几日了,快吃些菜。” 姜谣随意应付了一些,便起身告辞。 慕容慈达到目的后也不挽留,目送她离开。 慕容清随后起身,“八弟,皇兄府中还有要事处理,也先告辞了。” 他们虽没有封王,但在宫外皆有皇子府,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没给封地没给封号,却给了府邸。 慕容慈含笑目送慕容清离开,等他伸长脖子确定人走了,才在桌上笑的险些仰倒,自己亲手揍出来的伤,真是看一次好笑一次,太得他心意了。 也不知是哪位能人勇士,竟敢绑了当朝七皇子扔在小巷里。 姜谣离开醉香楼,徒步走回月上坊,途中顺便排队买了包新鲜出炉热乎乎的糕点。 女子多爱吃甜食,宋暮云也有些爱吃,给她买点,闲来无事也好解解嘴馋。 月上坊里,宋暮云乖乖待在姜谣定的包间等她,单手撑着下巴往车水马龙的街上看,只为能在姜谣回来时第一眼看见她。 终于,那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宋暮云眼睛一亮,没有大声呼唤,却有些等不及似的跑到了楼梯口。 一楼灯火明亮,许多富家男子正抱着女子取乐,空气中满是淫靡的味道。 宋暮云皱了皱眉,又想回去了,自从认识姜谣后,她便被人好生护了起来,再没承受过这些。 罢了,姜谣就要上来了,她想接接她。 姜谣是练武之人,性子急躁,走路也快,三两下出现在楼下,抬头便与宋暮云遥遥对望。 倏而,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急忙飞奔上楼,极为自然的拉住宋暮云的手,“怎么在这,是为了等我?” 宋暮云被她拉着往里走,轻轻点头,“嗯,我在窗边看见你来了。” 天色渐晚,她其实有些担心姜谣不会来了。 可她还是来了。 都这么晚了,她还是来看我了,宋暮云心里升起异样的满足。 “今天被八皇子跟慕容清拖了点时间,所以回来晚了,给你带了糕点赔罪,尝尝?” 姜谣将手中尚且热乎的糕点递过去,宋暮云视线落在油纸包上,眼里盈满笑意,“是特意给我买的吗,白玉坊的糕点?” “嗯,尝尝看。” 两人进了房间,宋暮云轻轻打开油纸包,看见包在里面小巧精致,香气扑鼻的点心,眼前一亮,“是豌豆黄!” 小姑娘爱吃豌豆黄,姜谣看出来了,顺手摸摸宋暮云毛茸茸的发顶,哄道,“你试试好不好吃,好吃下回还给你带。” 她很温柔,这样的温柔,就目前看,是只对她一个人的。 宋暮云漂亮的眼睛闪着细碎星光,想起她对旁人的态度,又想起对自己的,心情莫名愉悦了起来。 嘴角弧度上扬,点了点头,“嗯!” 姜谣又坐在自己喜欢的摇椅上,靠在后面看外头人来人往的烟火气。 宋暮云犹豫再三,拿着糕点坐去了姜谣身边。 跟上午一样。 姜谣十分自然的给人让出一点位置,再揽了揽旁侧纤细的腰肢,“好吃吗?” 她问。 宋暮云已咬了半口糕点在嘴里,脸颊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十分可爱。 仔细咽下去一点,才开口与她说,“好吃的,很好吃,多谢你。” 她又说谢谢。 姜谣摇了摇头,拉着宋暮云的手腕,闭眼躺在摇椅上,“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她们已经很熟了。 宋暮云在她身边靠住,闻言更有一股欣喜之意在心间涌动,她们已经这么熟悉了,她将她当做自己人一般…… 真好。 也有人会待她这样好,不是因血缘亲情,只单单因她这个人。 夜幕降临,姜谣又该回去了,看见外头天黑漆漆的,不知为何,她就有点懒得走动。 但她出来前没跟父亲通过气,要是敢住外面,明日回去就死定了。 哎。 姜谣忍着不想动疲懒的身子站起来,对宋暮云说,“这几日我可能要教八皇子与七皇子射箭,有空就过来,劳你多等等我了,若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你不必忍让,只管拿我的名头唬人,等我回来了再帮你讨公道。” 她对美人说话素来好听,每句话都能听出偏爱宠溺来,宋暮云红着脸点头,软玉般的手指拉着她的手叫她别累着自己。 姜谣可算懂了那些个有闲钱的男子为何这么喜欢女人,温香软玉,确实勾人。 25、第 25 章 翌日,姜谣提了自己常用的弓箭,去往八皇子府上,在门口碰上了同样过来的七皇子。 七皇子又恢复到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似带着一层假面,朝姜谣行了一君子礼,“姜小姐起的真早。” 姜谣悄悄翻个白眼,心想你们给钱了,当然起得早。 怎么也不能对不起银子不是? “殿下里面请吧,臣女一会儿还有些事,我们速战速决。” 她说道,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容清一面往里走,一面却问,“有什么事,又要去见宋暮云?” 姜谣从他嘴里听见宋暮云的名字,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眼尾瞥向他,却没有说话。 门口的侍从领着他们进去,她听见慕容清装模作样的轻笑一声,然后说,“你就这样喜欢宋暮云?可我记得,你曾说过,最讨厌男子文绉绉的样子了。” 姜谣身姿笔挺,目视前方,声音淡淡的,“殿下也说了,是讨厌文绉绉的男子。” 宋暮云是女子,所以她不讨厌,不但不讨厌,反而有几分喜欢。 她爹虽是个文臣,可她从小招猫逗狗爬树攀墙,满腹诗书的女子并不乐意与她一起玩。 其实她很喜欢这样的女子,她们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生的又柔弱好看,格外能叫人升起一些保护欲。 慕容清忽而说,“所以你讨厌我,和我作对,是这个原因?” 姜谣脚步微顿,面上有几分诧异,心想这慕容清怎么脸这么大,他哪里有文人的气质了? 她侧头上下打量了慕容清一遍,确定没有,只有一身假面。 啧,“殿下多虑了,臣女讨厌您做什么。” 她说话时懒洋洋的,抬眼看见不远处正站着慕容慈,也不与慕容清再多说话,快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八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慕容慈含笑点头,“有劳你了,姜谣。” 他说话间仿佛有一份亲近。 姜谣点了点头,被带去练武场。 “射箭,最重要的是用力的地方要对。” 说着,她拉弓搭弦,当着两人面放慢动作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慕容慈很认真在看,但凌厉的箭风出去,他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随后有几分不好意思,请姜谣再来一次。 姜谣反复示范了几遍,才叫他们射一箭试试。 慕容慈比慕容清要好一些,慕容清基本很难中靶,慕容慈虽然打不中靶心,但起码经过反复练习后,已经不会再脱靶了。 姜谣叼着不知道从哪弄的长叶子躺在摇椅上跟个老大爷一样看着他们射箭。 时不时还会发表一些意见。 慕容清看见自己和慕容慈的差距,脸都气黑了。 姜谣没管他,慢悠悠问慕容慈,“不是听人说八殿下武艺超群吗,怎么这箭术……” 慕容慈脸色有些尴尬,不大好意思道,“都是他们让着我罢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若有空,还想让你指点一二呢。” 姜谣忙当做没听见,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事干,“殿下还是继续练吧,待十箭能有五箭以上正中靶心,就可以尝试射猎物了。” 猎物也并不会在一处待着不动,移动的靶子比起固定靶子可要难多了,慕容慈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身形纤瘦,认真练了一上午,汗水浸透衣衫,贴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玲珑有致。 姜谣瞧了一眼,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又暗骂自己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这个成语分明是形容女子的,她怎用在男子身上,真没学识。 太阳日渐升起,姜谣眼见着就急了。 “八殿下,臣女下午还有事呢,您要不下午自己练练,臣女明日再来?” 总得花一下午时间去月上坊陪陪宋暮云。 怕小姑娘觉得孤单,又没人对她好,慕容清那种都能轻易把人骗走。 “你有何事,可要我帮忙?” 大抵是姜谣教的尽心,慕容慈待她态度也很好,主动抛出橄榄枝。 慕容清眯着眼睛,忽而笑出声,“八弟你日日空闲便在家看书,怕是不知道吧,姜小姐看上了月上坊的□□,现在每日都要往月上坊跑,一日都不肯落下的。” 这话一出,慕容慈脸上更有几分惊讶,姜谣则冷笑,“说到月上坊,七皇子也没少去啊,前几日不是刚去过吗。” 慕容慈看向慕容清,比刚才的惊讶又多了几分,一脸兄长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片刻,抬手拍了拍慕容清的肩膀,“七哥,不是弟弟说你,你若想要女子,娶几个侧妃也就是了,青楼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皇子去,太容易留人把柄了。” 他似很为他着想,但慕容清心想,他已经留下把柄了! 姜谣不就拿这话堵他吗,皇子逛青楼,可大可小,单看人怎么说。 若姜谣站在他的对立面…… 慕容清脸色冷然。 已经开始思量对策了。 姜谣很喜欢宋暮云,若他要继续跟她抢宋暮云,两人必定势同水火,除非他把宋暮云让给她。 可是……这不可能! 一想到要将宋暮云拱手让人,慕容清心中便有一股窒痛弥漫。 心底深处的声音不停呐喊嘶吼,不能让,宋暮云是我的,不能让给旁人!!! 慕容清深吸一口气,压住杂乱的心绪,对慕容慈勉强扯了扯嘴角,“八弟说的是。” 姜谣不想同两个皇子在这明枪暗箭的,白了慕容清一眼,又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 途经白玉坊,替宋暮云买了些糕点,有豌豆黄,也有乳糕,都是寻常姑娘家最喜爱的点心。 她猜宋暮云也爱吃,万一宋暮云不爱吃,她自己吃也行。 今日换了身青色长裙的女子走进月上坊,老鸨迎面而来,看见她也不惊讶,只是笑着有几分谄媚的样子,“哟,姜小姐来了,还要老位置?” “不必安排包间,我去暮云屋里找她,你不要叫人打搅。” 姜谣扔过去一粒银子。 老鸨接住,忙高兴道,“好好好,必不会叫人打搅姜小姐的好事。” 到底是青楼里待惯了的人,透着一股风尘气,说出的话也叫人格外不适应。 什么好事,好像她要跟宋暮云做些什么似的,但她们只是聊聊天罢了。 主打一个陪伴。 记得梦里宋暮云说过一句话,世上再无人爱她,无人关怀她,即使慕容清总对她打骂不休,可竟也成了唯一关怀她的人。 或许这就是她会和慕容清在一起的原因。 哼,她一定要多多的关怀宋暮云,才不叫别人那一点点指缝里漏出来的关切就把她骗走呢。 26、第 26 章 宋暮云如今的房间位置很好,离月上坊内不远不近,她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姜谣大摇大摆过去,敲了敲门,听见宋暮云颇有几分冷淡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进。” “暮云,给你买了糕点,快过来尝尝。” 她一边吱呀一声推开门,一边喊。 方才还神色有些淡淡的人,立马站了起来,颇为惊喜的看过去。 “姜谣,你来了!” “嗯,快过来趁热吃。” 她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油纸包,宋暮云伸手接过,却没第一时间吃,而是把姜谣拉过来,按在榻上坐着,小声问她,“不是去教八皇子射箭吗,他们学的怎么样?” 姜谣:“八皇子挺好的,但慕容清一点也不会射,真没用。” 她撇了撇嘴毫不遮掩开始说慕容清坏话,“如今文武双全的男子有很多,你可别找这种武功不好的,出门了都不能护着你。” 宋暮云乖巧点头,脑后的振翅蝴蝶一颤一颤,她垂下纤长的眼睫,小声说,“我知道,我喜欢武功好的。” 见她如此懂事,姜谣有被乖到,伸长了手臂,只为摸一摸美人毛茸茸的脑袋。 美人竟也配合,见她想摸,便往前伸了伸脖子配合她。 乖巧的让人心软。 原来她不冷淡时是这样的,梦中都没见过她这样,现在却叫她见了个遍。 而慕容清,那瘪犊子玩意儿永远见不到宋暮云这样温软待人,她日日跟宋暮云说慕容清的坏话,能看出宋暮云越发讨厌慕容清,目的达成! “日后你若想成家,我帮你选合适的男子。” 姜谣手一摆,十分大方的说道。 宋暮云一顿,方才有些羞意的神色莫名冷淡一分,点头,“那便有劳你了。” 姜谣没有察觉,还在这招呼着,“你也坐啊,别站着,我不在时可有人欺负你?” 她低声询问。 宋暮云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畅快,但尽力没表现出来,只是摇头,声音是一贯的清清淡淡,“没有。” “嗯,没有就好,快尝尝。”她指了指油纸包。 宋暮云打开油纸包,里面放着嫩黄色与白色的两样糕点,各买了三块,正好能尝尝味道,又不至于吃太饱一会儿吃不下饭。 她一直这么细心吗? 美人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块豌豆黄被她放进朱红檀口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好看的人吃东西也是赏心悦目的。 宋暮云偏好淡色衣裳,总穿白色,给人一种云端上小仙子的感觉。 这样的小仙子,合该一直待在云端上,怎么可以跌落尘泥? “好吃吗?”姜谣问。 宋暮云轻轻点头。 姜谣便不再说话,一直撑着下巴看她吃,看的宋暮云脸上冷色尽褪,渐渐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晕再度侵袭了女子脸颊,长睫像是振翅的蝴蝶,一颤一颤。 “你,你下午还走吗?” 她吃完几块糕点,喝了口清茶压压口中的甜味,捏着袖子看向姜谣。 姜谣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睡没睡相的摇头,“不走了,在这陪你。” 宋暮云眼里的喜意一闪而过,轻点点头,“那我们下午看书吧。” “看书?话本子吗,我没带来,要不现在去买一本?” 她问。 宋暮云摇摇头,“不是话本子,我去书舍里买了诗集,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她眼睛亮亮的,闪着细碎的光,好像很期待。 姜谣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不爱读书看书的人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宋暮云那张期待的脸,拒绝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最后一咬牙,应了,不就是看诗集吗?谁不行啊! 宋暮云毕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爱看书很正常。 姜谣心里安慰着自己,两人一起半靠在窗边,打开那本崭新的诗集。 “瞧着不错。” 姜谣也只能干巴巴说出这句话。 诗集里记录的每一首诗都非常有文化,她光认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哎,头疼。 一本诗集看的她昏昏欲睡,侧头去看宋暮云,却见宋暮云看的津津有味,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啧。 有学识的人就是不一样。 姜谣也不看诗集了,就盯着宋暮云看,不知看了多久,宋暮云素白的手抬起,在旁侧摸到一个茶杯,喝水时看了姜谣一眼,却发现她正不错眼的盯着自己。 脸霎那间就红了,宋暮云紧紧攥着书页,小声问,“你看我做什么,看书啊。” 姜谣偷看小姑娘被人家发现,下意识回了一句,“书哪有你好看!” 轰的一声,宋暮云从脖子到脸到耳朵都红了个彻底,攥着书页的手愈发紧,揉出大片褶皱,她却毫无所觉,反而低着头躲避姜谣的视线。 小仙子害羞了。 姜谣挪开眼睛,心里觉得宋暮云真可爱,只是看两眼便会害羞,她因为更擅武功,平日里只与男子打交道,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和男子这般不同。 只是多看两眼,女子便会脸红,换了男子怕是早大声嚷嚷些不要脸的话了。 宋暮云声音愈发轻细,脸颊白里透红,嫩豆腐似的,“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要胡说。” 姜谣虽不再看她,但也伸手抱着她的腰,将她勾进怀里,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女子纤长雪白的玉指上,笑声就响在她耳边,低沉却柔软,“你本就好看,我哪里胡说了,腰也细,比我妹妹还细。” 宋暮云被人揽在怀里,也不曾反抗,只是听见这句时有些诧异的抬头,“你还有妹妹?” 宰相不是与其夫人只得一女一子吗,怎她还有个妹妹?莫不是家中妾室所出…… 姜谣见宋暮云误会,赶忙解释,“堂妹妹,是我堂妹妹,她平素也喜欢读书,你们应能相处的来。” 说来也奇怪,她二叔明明是武将,生出的堂妹却一门心思喜欢读书,她父亲分明是个文臣,她却只喜欢舞刀弄枪。 要不是她与堂妹相差几岁,她娘都要以为两人孩子抱错了。 “是吗,那你可要带我认识一下。” 两人离得极近,不知不觉间,宋暮云趴在姜谣怀里,仰头用一双黑润的眸子看她,浑身透着股乖气。 27、第 27 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宋暮云第一次拍卖的日子。 姜谣早早准备好银子,跟父亲通了气,却不想那一天到了,忽然有各种事绊着她,先是从前与她相识的武将千里迢迢赶回京城,见了皇上立马就来见她,还非要陪她喝两盅,又是宫里的和谊公主,从前与她是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关系,现在却莫名其妙出宫寻她玩,晚上还要与她一起逛花街。 她是公主,既是皇女又是女子,姜谣自然不可能待她态度过差,好声好气与人说了自己晚上有事,不能陪她逛花街,可从小就被娇宠着的公主根本不接受,嘟着嘴说什么也要去逛。 姜谣脸都气黑了。 半晌,开口吩咐身边的翠竹,“去请少爷过来。” 翠竹应了一声,连忙向外走去。 和谊公主歪着脑袋看姜谣,有几分疑惑似的,“姜淮是要和我们一起去逛吗?” 她以为姜谣答应和她去逛街了。 然姜谣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和谊跟这个素来喜欢舞刀弄枪的宰相府大小姐其实很不熟,要不是受人之托,她才不会专门找过来! 没想到姜谣的心和她想象里一样硬! 她这么软声和她说话,她没一句好听话就算了,还冷着脸,父皇都不曾对她如此冷脸。 该死qaq 很快,姜淮被请过来,少年意气风发,一身黑红的衣裳随风舞动,跳到姜谣面前,“姐,你找我啥事,快说,我今天还约了几个朋友去泛舟呢。” 姜谣抬眼看了看有些昏黄的天色:“大晚上泛舟?”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弟弟。 她弟弟还不高兴,“你知道什么,文人,就是与旁人不一样的,晚上泛舟才格外有意境!” 姜谣:…… 神经病吧这是! “我不管你要和友人泛什么舟,明天再去,今天我有事,你帮我招待一下和谊公主。” 此话一出,两人都震惊了。 姜淮这才把视线分给一边站着,衣着华丽的女子,不敢置信,“这是和谊公主?我的天,怎么还有公主不长眼来找你玩啊,嗷!” 姜淮捂着被狠踹一脚的屁股蹦远一点,不敢再说让姐姐不高兴的话,缩着脖子模样怂了吧唧。 和谊也吓一跳,默默后退一步,同往回缩了缩脖子,她哪能想到姜谣会直接动手,这,这姜小姐也太凶了吧? 她犹豫再三,做主了心理准备,才又抬着下巴说,“我不要姜公子招待我,我要你招待我,我要跟你去逛花街!” 姜谣毫不犹豫拒绝,“抱歉公主殿下,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逛街,公主殿下知书达理,定不会强人所难吧?” 公主殿下很想强人所难,但她提前被戴了高帽子,强人所难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一双美目瞪着姜谣。 姜淮从前就听过和谊难缠的名声,一点也不想陪她出去,奈何他姐姐,抓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硬生生将他提溜过去,冷着脸做了决定,“你们一起去,我今日真的有事,你好好陪公主,花销记我账上。” 姜淮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一听这句话,立马瞪大圆溜溜的杏眼,站直了,脸色带上谄媚与讨好,“买什么都能记你账上吗?” 姜谣瞥了他一眼,应,“嗯,照顾好和谊公主。” 和谊还想说些什么,但姜谣根本不听,转身冲和谊行了个礼,便运轻功火速离开。 和谊伸手连衣角都没摸到,看着不远处消失的人影,没来得及生气,反而一脸惊叹,“姜谣武功这么好啊,看着比我七皇兄还好。” 姜淮正要说话,突然顿住,整个人万分疑惑,“七皇子还有武功这种东西?” 不是说七皇子武功比他还差吗? 他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七皇子应该约等于不会武了吧? 谁曾想他这么问,和谊却十分生气的呛他,“七皇兄当然有武功,他武功很好的,你不要胡说!” 姜淮:…… “哦,好就好呗。” “哼,姜谣有什么事啊,她为什么不跟我出去玩?” 她可是公主! 很少主动要跟谁一起玩的,要不是七皇兄请她帮忙,她才不会来呢! “我姐忙着呢,你别管她,你要去玩什么?” 姜谣的事姜淮都不敢插嘴,吩咐下去的事他也不敢不听,只能捏着鼻子哄这公主。 月上坊里,拍卖时间不知为何提前了,姜谣到时,竟已经开始,台上宋暮云着一袭拖地白衣,面色苍白,眼中含着一点水雾,看起来摇摇欲坠。 一锦衣男子在旁边扬声喊,“五十两,还有没有人要加价?” 只是拍卖一夜,能卖到五十两,已算是高价了。 姜谣一路跑的极快,紧赶慢赶气都没喘匀就听见那句话,忙加价,“一百两,我出一百两!” 明显的女子声音响起,台下众人立刻发出嘈杂的喧闹声,一个接一个扭着脖子往后看,却见到站在不远处撑着膝盖喘气的红衣女子。 她生的也是极艳丽的,只可惜喜欢女子,有些男子颇为惋惜的摇摇头。 姜谣喘匀了气,抬起沾满汗液的脸一步一步走上前,众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待走到最前面,她看向台上的男子,眼神又凶又冷,“我说一百两,你听不见吗?” 那男子像也被吓到了,闻言忙看向另一侧的白衣男子。 姜谣也斜睨过去。 即使对方戴着面具,但姜谣还是能认出来,是慕容清个王八蛋,为了买到宋暮云,故意让和谊公主来拦着她是吧? 信不信再打他一顿啊,不要脸的东西,还皇子呢,心思深沉,在外装什么光风霁月。 慕容清戴着面具看向姜谣,被姜谣鄙夷不屑的眼神看的心底一跳。 那一眼,就仿佛她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般。 “这位姑娘要出一百两买暮云一夜?” 姜谣又看回台上,宋暮云正愣愣的看着她,从她开口就这般看着她,她给了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对那锦衣男子肯定道,“没错,若无人出得起更高的价格,她我就带走了。” 锦衣男子又去看戴面具的白衣男慕容清。 慕容清在面具下牙关紧咬,恨极了姜谣,每次都是她出现坏他好事! 所有人都看着他,半晌,他还是开口,努力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然声线还是紧绷着,“一百一十两。” 姜谣更是看不起,娘的真穷,这么穷宋暮云能看上他点什么,美人是要精细养着的,这般扣扣搜搜,是要美人跟你过苦日子吗? 姜谣毫不犹豫提价,“二百两。” 慕容清:…… 哪有人一次加这么多的,你会不会喊价! “二百一十两!” 慕容清再度加价。 全场就他们二人一直叫价。 姜谣瞥了他一眼,“二百五。” 慕容清:…… 为什么她的眼神这么鄙视。 “三百!” “四百。” 无论他叫多少,姜谣总能慢悠悠往上加价,慕容清也就是看旁人不敢光明正大的买一个罪臣之女,才想以低价结束拍卖的,成年皇子一月俸禄三百两,他倒是小气,五十两都叫的出来。 姜谣非要与他争,看起来并不肯退让,慕容清眼神阴翳的盯着她,如毒蛇般,片刻,忽而开口,“本公子倒不知,姜大小姐有磨镜的爱好,姜宰相应也不知吧?” 他话里带了几分威胁,姜谣嗤笑,她如今做出的哪件事没过过她爹的明路? 能怕慕容清一无权皇子三言两语的威胁? “管好你自己,七皇子殿下,莫不是没银子了?” 众人喧闹声更响, “七皇子?七皇子怎会想与罪臣之女春风一度?” “这是不是明摆着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不知此事吧,前段时间才发落了宋家,那七皇子此举岂非打皇上的脸?” “不得议论皇上,宋家姑娘从前也是才名远扬,或许七皇子对宋姑娘仰慕许久。” …… 慕容清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姜谣会直接点破他的身份! 28、第 28 章 慕容清身份已被点破,自己都要担忧一二此事会不会传到父皇耳朵里,自然不敢再跟姜谣抢,左右姜谣是女子,也不能真的做什么。 姜谣花了四百两银,可算将人买下来了。 锦衣男子拍了案板,要命人将宋暮云装扮一番再送进厢房。 姜谣并不需要如此麻烦,足尖轻点,飞身上台,便握住了宋暮云的手,带着她从后面离开。 还有女子与小倌等着拍卖。 路过他们时,皆眼含艳羡的看过来。 与性格暴戾的男子相比,显然是这般温和的女子好伺候多了。 姜谣没有注意他们,拉着宋暮云的手去了后院,将要走出走廊时,宋暮云停下,被人握住的手轻轻晃了晃。 走在前头的红衣女子有所察觉,回头看向她,询问,“怎么了,我带你回去。” 宋暮云没听她的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帕子,捻在指尖,轻轻去擦姜谣脸上的汗。 边擦边嗔道,“怎么玩的满头是汗,被风一吹,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姜谣站在原处任她擦,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没有玩,今天被一些事耽搁了,我跑过来的。” 宋暮云擦完了汗,又去握姜谣的手,女子自幼练武,手有些粗糙,她细细摸着那些练出来的茧子,在月光下低头露出修长莹润的脖颈,声音柔顺,“我就在这,又不会跑,你慢慢来也是一样的。” 姜谣皱眉,十分不赞同,“这怎么能一样,多亏我跑过来了,不然让慕容清五十两银子买了你,能给我气的饭都吃不下。” 她很不高兴,但不是对着宋暮云,是对着慕容清。 宋暮云抬眼看着姜谣,含着细碎星光的眸子格外坚定,“就算今日你没来,慕容清拍下了我,我也绝不会让他碰我的。” 其实一开始,她很害怕,姜谣不在,她很害怕。 早已习惯了被人护在怀中,忽然又要自己面对这肮脏绝望的人世,她下意识便想退缩,当退不了时,她又为自己决定了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慕容清碰她。 姜谣有些诧异她的话,随后伸手弹了宋暮云一脑瓜崩儿,“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来,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受人欺负?这怎行。” 她反手握住宋暮云一直悄悄摸她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声音带着几分可靠的沉稳,“我不会叫人欺负你的,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许欺负你。” 她分明是女子纤长清瘦的身形,却莫名叫人打从心底信赖。 宋暮云有些想靠进她怀里。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心里好似养了只活蹦乱跳的幼鹿,仓促低头不敢看她,脑袋小幅度的点着,声音也又轻又软,全然没有初见时的清冷,“我信你。” 姜谣被她这乖巧模样弄得心头软成一片,忍不住握拳咳嗽两声,抬眼看向一轮圆月,忽然想起什么,主动提道,“今晚月色正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花街?” 说罢又怕人担心,姜谣赶紧补了一句,“我付了银子,今晚你是我的了,我想带你去干嘛就干嘛。” 宋暮云轻笑出声,没有拒绝,素雅的簪子在月亮下似乎泛着润泽的光,衬的主人更加温柔,“那就有劳姜小姐带暮云玩了。” 逛花街还是和谊公主提起,她才想到的,不然舞刀弄枪的大小姐脑子里没有逛街两个字,更别提是带旁人逛街哄她高兴了。 花街灯火如昼,即使是晚上,依旧有很多人在路边摆摊,店铺门大开着,同白天比也不差什么了。 姜谣拉着宋暮云溜达到一处卖云吞的摊子,被那香气勾的直流口水,扭头便问人,“饿了吗?” 宋暮云乖巧点头,并道,“我还没用晚膳。” 姜谣:??? 连忙将人按在摊子上要了两碗云吞,语气有些许不悦,“为什么不用晚膳?” 宋暮云低下头去,不知不觉间两根手指攀上姜谣的衣角,小声说,“按月上坊的规矩,拍卖身子那一日,是不可用太多东西的。” 姜谣听后愤愤不平,“什么破烂规矩,地方小规矩倒是多,瘪犊子玩意儿!” 她骂人,被从小规矩,礼仪也学的好的姑娘抬手捂住嘴,“不要说这种话,叫人听去了不好。” 女子名声最为重要,她担忧姜谣总这样口无遮拦,名声会不好。 姜谣确实没继续说下去,一双软绵绵的手搭在自己嘴边,伴着女子身上的馨香,不停往她脑子里钻,她都要被香晕了,直到对方见她不说话,悄悄收回手去,姜谣一秒清醒。 颇为尴尬的侧头咳了一声,语气比方才骂人时弱上几分,“好啦,不说就不说。” 正巧云吞上来了,姜谣将其中一碗撒着葱花,冒着热气的云吞挪到宋暮云面前,“你快尝尝,下次我早些过去,给你带吃的。” 美人哪能饿肚子,她会心疼的好不好! “嗯。” 宋暮云点头,拿起白瓷勺子,轻轻搅弄云吞,漂亮的眉眼氤氲在热气里,更添了几分柔软。 她们好像一对至交好友,一起坐在小摊子里,吃同样的吃食,偶尔抬头看见对方,便会相视一笑。 姜谣正觉心里安宁,身后不知蹿出个什么东西,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没有防备,脸差点埋云吞里去! 不等她给人来一个过肩摔,身后人便笑嘻嘻开口了,“姐,你不是有事吗,怎么也来花街了?” 靠,是她那讨债的蠢弟弟。 姜谣冷着脸,扭头看见自家蠢弟弟,还有站在一边气呼呼瞪她的和谊公主。 她拒绝了和谊公主,却跟旁人出现在街上,和谊公主生气很正常。 果然,下一秒她就被质问,“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逛街吗?!” 小公主看起来很委屈很生气。 姜谣看了她一眼,也不觉心虚,“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随后对公主的问题避而不答。 宋暮云也站起身,垂眸向公主行礼,姜淮看见宋暮云,骤然眼睛一亮,“宋姐姐,你也在啊,我说我姐忙什么呢,原来是找你玩,也是,这世上只有你肯跟我姐玩了。” 语音刚落,又被不愿当个好姐姐的姜谣抽了脑门一巴掌。 速度之快,和谊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半步,待抽完了见姜淮瞬间跳起来,才觉后怕。 还好没抽她脑门上。 不对,她是君,姜谣是臣,她怎么敢抽她! 宋暮云也没看清姜谣的动作,但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完全忽略了姜淮龇牙咧嘴的委屈表情,只是笑着对姜淮说,“你姐姐很好,我自然愿意与她玩。” 姜淮捂着脑袋一脸见了鬼了,他姐这么凶,好在哪了? 和谊也很是不赞同,她就没见过比姜谣更无礼的人,前脚刚说不喜欢与人一同逛街,后脚跟旁人出来逛也就算了,被她发现,竟连个解释也没有! 29、第 29 章 姜谣就喜欢听宋暮云维护的话语,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只看自家弟弟百般不顺眼,“不是让你带和谊公主好好玩玩吗,还不快去。” 她可不想伺候小公主,公主娇纵,一点也不像暮云乖巧听话。 姜淮哭丧着一张脸,看看同样不高兴的和谊公主,哀求一般向着姜谣说,“姐,你跟我们一起玩呗,和谊公主真难伺候,啥都不行,你别让我一个人。” 他立马就忘了脑袋上那一巴掌,开始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 和谊在后面暴跳如雷,声音里透着愤怒,“你说什么呢,谁难伺候啊,明明是你要带本公主去泛舟,本公主堂堂公主,怎么可能跟你们一群男子一起泛舟,你长点脑子好不好!” 姜谣瞥了姜淮一眼,也觉得他没脑子,这么没脑子的弟弟,偏偏叫她碰上了。 姜淮还不认,“和我们一起泛舟怎么了,不是说了可以为你多叫几个女子吗!” 和谊公主:“你叫几个青楼女子来,还不如不叫!” 姜谣:…… 出息了,叫青楼女子来陪公主。 和谊气的不想理现在心中最最蠢笨的姜淮,将视线落在宋暮云身上,神色又立马高傲起来。 “你是宋允骞的女儿,我们见过。” 宋暮云低眉垂目,又行了一礼,“是,公主殿下。” “哼,本公主没想到你父亲看起来这样老实,竟能做出欺上瞒下,残害百姓的事来。” 宋暮云没说话,只眉眼间多了一层冷意,她父亲没有做过。 别人不知道,她身为父亲的女儿,她知道,她父亲没有做这种事。 没有欺上瞒下,更没有残害百姓。 姜谣也皱了皱眉,心中不大高兴,我父亲都没说宋大人不好,你说个锤子,这不让小仙子伤心吗? “姜淮,带公主好好玩,她想玩什么你就带她去,我们先走了。” 娘的待不下去了,这公主在这阴阳怪气啥呢,她每日好生护着宋暮云不愿叫她伤心,别人凭什么欺负她,言语上的嘲讽也算欺负! 她正欲拉着宋暮云走,又被握住的手轻轻往回扯了一下,宋暮云眸子黯淡一些,但仍温柔如水,看着她小声说,“还没吃完呢,别浪费。” 她视线落在云吞上,姜谣也跟着她看向云吞。 好吧,她的快吃完了,宋暮云的却还是满满一大碗。 小仙子家教极好,不愿浪费,姜谣也只能顺着她,点点头答应,“好,你慢慢吃,不急。” 转头便冷着脸赶人,“听闻花街夜可以放花灯,姜淮,带和谊公主去。” 姜淮平日里敢跟姜谣小打小闹,全赖那颗熊心豹子胆,一旦姜谣认真起来,再多的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挑衅,小声嘟囔了两句就知道欺负小的,还是乖乖转身请和谊公主去放花灯。 和谊公主不想放花灯,她七皇兄让她今天跟姜谣待在一起,但……呜呜呜呜七皇兄,姜谣好吓人,她脸色好凶,和谊不敢不听话qaq 等和谊被姜淮带走了,姜谣才又恢复温柔,转身坐下,看着宋暮云小口小口吃云吞的样子,开口便是满嘴慈祥和蔼,“慢点吃,都是你的,我们不急。” 中间还伸手摸了摸人家毛茸茸的脑袋。 宋暮云吃云吞的动作一顿,黑夜遮掩下又悄悄红了脸,头都快埋进碗里了,待她好不容易吃完一碗云吞,鼻尖也被热气滚出细小水珠来。 姜谣早吃完了,见她如此,从怀里掏出自己红色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又擦了擦嘴角,动作简直太过自然。 宋暮云低着头羞怯,也不敢看她一眼,又被人自然的牵过手,走到一处卖纸灯笼的小摊前。 灯笼模样漂亮精致,一下就吸引了姜谣的眼睛。 她不喜欢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但她觉得,宋暮云会喜欢。 绛纱灯笼上绣着精美的雪梅,里面放了一盏小小的红烛,烛光透出来似点燃了梅花。 姜谣一眼便看中,付银子将其买下。 宋暮云被她牵着站在她身后,抬头看了那灯笼一眼,纱织的灯笼皮薄而透亮,刺绣雅致,烛火明亮,很好看,从前家里族弟也外出买过灯笼送与她,说是与她亲近。 正想着,那盏灯笼忽然出现在自己眼下。 宋暮云一愣,下意识望去,只见姜谣笑盈盈的看着她,道,“送你,别不高兴了,以后我保护你。” 漂亮的灯笼被人又往前递了递,宋暮云复又低头看着它,神色复杂,除了家中亲人外,姜谣是唯一一个给她送过东西的,送了很多东西,还说要保护她…… 宋暮云素白纤长的手指握住灯笼,从姜谣手里将其接过,却不敢抬眼看她,只是很小声问,“为什么是我?” 她不敢相信,从小便没被什么人偏爱过,长大后,却能被人这样强势的护住,说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就真的不让别人欺负她。 还待她这样宠溺,这样好,世上怕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如此待她的人了。 若是男子,她尚且当对方有利可图,可偏偏姜谣是女子,她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她什么也给不了她…… 宋暮云眼里似含了一层薄雾,瞧着很是委屈,姜谣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给宋暮云送个灯笼,把人给惹哭了??? 从来没把女子弄哭过的姜大小姐目瞪口呆,又手忙脚乱掏帕子给人擦眼泪,嘴里不住哄着,“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样式?没事还有别的,咱们还有别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都给你买好不好?莫哭了莫哭了。” 她将宋暮云揽在怀里哄,一下一下去摸她白软潮湿的脸。 宋暮云本来没想哭的,她只是心里有点难受罢了,可姜谣一直哄她,她一直哄她,心中一点点的委屈,忽然就变成了大委屈,让她很难过,说不出缘由的难过。 她攥住姜谣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那样,仰着头用那双含水的眸子看她,颤抖着声儿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 姜谣一愣,下意识扶住女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似乎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安心接受这份好的答案。 梦里的事,她总不能说出口,默了半晌,抬手去理宋暮云的头发,声音有些沉,“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不该过这种日子,不该被人欺负,我会救你出来的。” 救你出慕容清这个大泥潭。 为了姜家,也为了宋暮云。 宋暮云攥着姜谣的手越发用力,深红色袖子上被攥出紧密的褶皱。 她水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姜谣,问,“你是心疼我吗?” 30、第 30 章 姜谣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悄悄藏了几分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人来人往的花街上,一人如火烈焰,一人清雅脱俗,对立而站,姜谣莫名伸手,碰了碰宋暮云的眼尾。 心中怪异的情绪翻涌,半晌,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声音都轻了两个度,“嗯,是有些心疼你。” 她低着头,没看见宋暮云在她承认的一瞬间有多高兴,眼睛都眯起来了,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片刻,又有些控制般往回收敛,侧头看向别处,灯笼的手杆很长,她握着手杆,视线正好能落在精巧漂亮的灯笼上,于是软声开口,“谢谢你送的灯笼,很漂亮,我很喜欢。”语里带着温和笑意。 前头还在不高兴,快要哭了的姑娘现在莫名又高兴起来了,只是因为她说心疼。 姜谣猜测,大抵是宋家出事,苦了这样久,都没什么人心疼她,才会因她一句话就如此。 心里有隐隐约约的心疼涌出来,宋暮云一只手握着灯笼,一只手被姜谣握着,耳边仿佛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夜风吹过女子发鬓,两缕青丝随风而起,轻刮着女子无暇的面孔。 她忽而欺身上前,环住宋暮云的腰身,将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一手抵着她后头毛茸茸的发髻,语中哄道,“以后都有我心疼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直到为你挑选一个好夫婿,将你嫁与他,直到有人替我护着你。 姜谣在心中默默补完了这句话。 宋暮云猝不及防被抱住,心里因这句话不停跳动,很快很快,从来没人承诺过,会一直在她身边,也很少有人会心疼她。 宋家家风严谨,无论是她父亲还是母亲,都是严父,严母,这般话自然不可能出自他们口中。 “多谢你,护着我。” 身穿白色长裙的小仙子眼里情绪似有些复杂。 姜谣看不明白,也就不去细想,侧脸贴了贴宋暮云还有些微湿润的脸颊,将那些水汽尽数蹭去,美人落泪虽然极美,但如果可以选择,她还是希望宋暮云能高兴点,不要哭,这般如雪魄碎玉般的人,哭起来格外叫人怜惜,她光看着便觉不忍。 姜谣握着宋暮云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她,“方才为何突然哭了?” 宋暮云后知后觉,羞红了脸颊,“我,我哭了吗?” 她深深埋着头,似乎不想认。 姜谣没看明白,且肯定道,“哭了,我还给你擦眼泪呢,吓死我了!” 宋暮云脸更红,手指都绞在了一块儿,到底是个小姑娘,第一回在旁人面前哭,很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 宋暮云低头,黑夜很好的掩藏住她脸上的红晕,眼里的羞怯。 即使她有意躲藏,叫人看不清神色,单从那句话里,姜谣也能听出与往常不一样的韵味。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美人,这一刻似冰雪消融般,只带着软糯。 姜谣心尖一软,握着宋暮云的手更紧了紧,安抚般道,“你放心,日后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待你好的。” 她定会给宋暮云找一个最最好的男子,日日都待她好,哄她高兴。 宋暮云闻言,嘴角的笑意却一点一点落下去,沉默不语。 直到姜谣将其送到月上坊大门外,对着她语气柔软,“你回去好生歇歇,明日我再过来看你,嗯?” 宋暮云虽因她前头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不悦,却也不会给她脸色看,她待姜谣是不同的,姜谣待她好,她便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送与姜谣,不舍得对她冷脸一点儿。 压下闷闷不乐的情绪,宋暮云点头,关切道,“你路上小心些。” 姜谣把人推进去,才转身离开。 宋暮云站在门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是自己也不知晓的柔情,待她身影越走越远,逐渐看不见了,宋暮云才低头,准备回去。 然才走到后院,面前就出现一双银白的靴子。 宋暮云站着没动,神色间倒也并不意外。 “暮云参见七皇子。” 七皇子这种碰上了就甩不掉的毒蛇,什么时候出现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是你叫姜谣来救你的?想不到啊宋暮云,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搭上别人!” 他话里透着十足的阴冷。 宋暮云行礼,但没有说话,不同于在姜谣身边的温柔婉转,在慕容清面前,她素来冷清淡漠。 慕容清绕着宋暮云转了两圈,用令人不适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眼里怨毒越来越深,忽而嗤笑,“你不会真以为姜谣喜欢你吧?她的性子最是喜新厌旧,如今不过是看你新鲜,才百般维护,待日后她腻味了,便会像扔旧衣服一样扔掉你,到时,你说你该怎么办?” 慕容清凑近宋暮云耳边说话,嘴角勾出邪肆的弧度。 宋暮云只觉令人作呕,神色愈发冷,连看也不愿看慕容清一眼,“这是我与姜谣的事,就不劳七皇子费心了。” “姜谣?你叫的倒是亲近,她碰过你了?” 慕容清生长在皇室,见过太多阴私,凡事都喜欢往最阴暗处想去,若不是碰过宋暮云了,她怎会宁愿和自己作对也要护着宋暮云?想必是被伺候的很好! 越是猜测,他心中怒意越盛,恨不得立刻杀了敢染指他东西的姜谣! 宋暮云心尖颤了颤,却依旧不想理他,“与七皇子您无关。” 没有否认…… 她的种种行为,无一不在表达对姜谣的亲近以及对他的疏远陌生!慕容清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拿鞭子发泄出来! “宋暮云,我会让你为你的选择后悔的。” 他眼里满是阴鸷,心中越难受,嘴上一字一句就说的越狠。 慕容清自恃身份,又是男子,宋暮云跟着姜谣连个身份都不能有,他以为他才是现在跌落泥潭的宋暮云最好的选择,却不想对方宁愿对姜谣温柔婉转,也要对他不假辞色! 他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只能想着,等他当上太子,等姜家倒台,宋暮云就会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有多可笑了。 她会回来求他的,他会让她回来求他的。 宋暮云根本不理会他暗自发疯,只是屈身行了一礼,便道,“七皇子若无事,暮云就先走了。” 说着,宋暮云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坚定的远离他,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她能察觉到身后阴暗的视线,如影随形地盯着她,所以一回到自己房间,她便赶紧将门窗都拴好,免得被慕容清破门而入。 至于慕容清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姜谣不是那种人,慕容清知道什么,他根本没跟姜谣相处过,姜谣讨厌他,他便想用话来诋毁姜谣,真是小人行径! 无耻恶心! 宋暮云好好骂了慕容清一通,有些累了,才回到床上,连澡都没洗只去了外衣盖上被子便沉沉睡去。 夜幕笼罩了月上坊的后院,不需要接待客人的姑娘小倌早已歇下,四处静籁。 “慕容清!你欺我伤我骗我,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黑漆漆的地牢里,女子被绑在桩上,满身鞭痕,吼出的声音满是绝望。 她抬起头,一张倾城绝色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浓烈恨意,那是……我? 视线里出现一角明黄的衣摆,往上看去,竟是身着龙袍的慕容清,他神色愈加狠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拿鞭子来。” 宋暮云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心剧烈的跳动着,眼睛无意识瞠到最大。 梦里滴着水的地牢,阴暗潮湿又压抑的地牢,让她喘不过气来。 梦里绝望的情绪笼在她心间,让她无端端也觉得绝望。 可分明……她没有进过地牢,慕容清更不可能穿着龙袍! 31、第 31 章 姜谣翌日拎着一串糖葫芦进月上坊,按照惯例给老鸨丢了一粒银子,听她说暮云还没起身,她便摇头拒了想去唤宋暮云的人,亲自去后院找她。 后院安静的很,偶尔有几个屋子走出人来瞧见是姜谣,也一脸热切的打招呼。 经昨日一事,所有人都知道宰相府的大小姐看上了他们坊里一个罪臣之女,日日来点人还不说,甚至连轮到她卖艺之日,都要花重金包下来,此举让一众花娘小倌羡慕不已。 女子又如何,她看着可比男子靠谱多了。 宋暮云的屋子在稍靠后些的位置,她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人声响起,听着有些沙哑无力,“进。” 姜谣听着声儿皱了皱眉,正要推门进去,然一下两下,门竟被人上了拴子,打不开,她只得在门外唤人,“暮云,怎么把门锁上了?” 她问了一句,里头骤然响起慌乱的声音,先是宋暮云叫了她的名字,紧接着,又响起噗通一声,似重物落地。 姜谣心一紧,练武多年的莽撞劲儿又上来了,下意识抬起一脚蹬开了门,几步跨进去。 入目是漆黑一片的里屋,没有点灯,窗子更是关着,帘子也拉上了,她急急绕过屏风,努力瞪着眼睛从黑暗里找到跌在地上的宋暮云。 还真摔了,笨。 姜大小姐叹了口气,上前蹲下,摁住挣扎着要起来的人,将她按在自己怀里抱起,与她一起坐到床上,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下个床都能摔倒,可有伤着哪?” 方才慌乱间她还不忘护好糖葫芦,此时将糖葫芦塞进宋暮云手心里,示意她吃。 门外早已天光大亮,从门被人踹开开始,光泄进来了。 宋暮云愣愣的往外看去,然后攥紧手里的糖葫芦,努力将自己整个缩进姜谣怀里。 声音虚虚的,好像落不到实处,她说,“原来天亮了啊。” 姜谣眉心皱的更紧,简直能夹死蚊子的程度,“你今天怎么了,身子不适?” 她抬手去摸宋暮云的额头,发现竟然沁出了些冷汗。 宋暮云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她,楚楚可怜,“姜谣……” 却只是唤了唤她的名字。 姜谣将人抱在怀里,一下接一下安抚似的轻拍其后背,“到底怎么了,昨日我走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慕容清来找你了?” 眼下还与宋暮云过不去的,她只能想到慕容清。 宋暮云只着单薄里衣,躲在姜谣怀里,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两分怯意与莫名的恐惧,“昨晚,慕容清走后,我做噩梦了,一直在做噩梦,一睡着就做噩梦,我不敢睡了……” 每次梦里都有慕容清出现,他羞辱她,欺凌她,而在梦里……没有姜谣。 宋暮云被吓到了,不是因那些恐怖的刑具吓到,而是梦里没有姜谣。 只有她一个人,无望的承受着那些。 没有人会救她护她疼宠她。 姜谣听她说做了噩梦,听她说不敢睡觉,抱着她的力道越发重,将人紧紧掴在怀里,心里早骂了慕容清八百遍了,一边暗骂慕容清,一边安抚宋暮云,“不怕不怕,我在这,慕容清不敢欺负你,他与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吓唬你了?我去揍他一顿替你出出气?” 姜谣提议,她早就想再打慕容清一顿了! 可她的袖子被人轻轻拉动,宋暮云躺在她怀里,双眸朦胧着水雾,分明受了委屈,却还是摇摇头,“不,别去,我没事的,慕容清怎么说也是皇子。” 梦里的七皇子身穿龙袍,叫她心中生了几分畏惧,终于意识到那个阴暗恶心的东西是皇子,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若他继承了皇位,姜谣一直与他为恶,他定不会放过姜谣的。 此人心胸狭隘,他一定会报复的。 宋暮云纤细的身体微微发着颤,姜谣想哄她,又无从下手,只能将人好生拢在怀里,一声接一声在她耳边安抚,“皇子又如何,也只是皇子罢了,我不怕他,他敢欺负你,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皇子又怎么样,这一次没有文臣支持,慕容清拿头去当皇上。 姜谣本就看不上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无耻行径,现下见宋暮云因他害怕的发抖,愈加厌恶慕容清。 娘的一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不要脸的东西。 宋暮云怕姜谣真去打慕容清,惹上麻烦,她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去拉姜谣袖子,靠在她怀里小声说,“没事的,七皇子没说什么,也没吓唬我,是我自己做了噩梦,又胆子小,才会吓得睡不着。” 她瞧着乖巧又懂事,极惹人怜爱,姜谣皱眉,到底是担忧的紧,问,“是一睡着就会做噩梦吗?” 宋暮云轻轻点头,后又将头倚靠在姜谣肩上,语气有些委屈,“梦里黑漆漆一片,我找不到你,好吓人,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话里的可怜巴巴,让姜谣止不住心软,又怜惜她,轻轻揉抚她的后背,低头同她额碰着额,没有发热,温温凉凉的,她说,“抱歉,让你找不到我。” 为了哄人,她将这归为自己的错处。 宋暮云摇头,替她反驳,“你不必道歉,只是梦而已,是我自己胆小。” 姜谣略过这个话题,抬眼见她脸色苍白,原先红润的唇此时干的几乎要泛起皮来,叫她心疼,“别害怕,只是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你梦见的永远不会发生,我会一直在,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姜谣承诺,心里已经想着要不要留两个人在宋暮云身边了,省的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被慕容清欺负。 宋暮云像是被哄好了一点,起码清瘦纤细的身子不再瑟瑟发着抖,依偎在姜谣怀里,声音是一贯的轻细,很符合她淑女做派,“嗯,那你不许骗我,一定要在啊。” 初见时冷清至极的女子,竟也有这般黏着她的时候。 姜谣心中升起异样的满足感,随后又觉得很不应该,你满足个屁呢,没看见人家吓成什么样了吗? 还不快继续安慰! 姜谣在心里批判了自己一番,低头问缩在她怀里的宋暮云,“可要我陪你睡一会儿?” 她没来之前,宋暮云蜷缩在榻间,不敢睡,生怕一睡着又要陷入黑沉的噩梦里,可她来了,心中的恐惧莫名被驱散了一些,光辉印照进来,困意也隐约袭来,她眨了眨眼睛,靠在姜谣怀里蹭了蹭,“好,你陪我,我就不怕了。” 姜谣浑身一震,默默抱紧了宋暮云,那话说的真让人舒服,什么叫有她陪着就不怕了? 意思不是她让她觉得很可靠,能保护她吗? 宋暮云,有眼光! 姜谣心里美滋滋的,二话不说将自己外衣脱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件红色绣百合花的肚兜,将人揽着顺势躺入被中。 宋暮云还有些懵,没想到她动作这样利落,几息功夫就□□了。 片刻,颇有几分羞意的低下头,埋首进姜谣脖颈里,滚烫的呼吸一点一点洒在上面,她泛着湿气的唇几乎要碰上姜谣雪白的颈项,怀里人抱着她说,“就这样睡,可以吗,这样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姜谣没多犹豫,抬手拢着宋暮云纤细的腰肢,她衣衫单薄,只着一件里衣,得细细替她掖好被角,免得着凉,待弄好了,姜谣才应道,“好,你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32、第 32 章 宋暮云窝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女子身体绵软,有些微凉意,抱起来很舒服。 姜谣并不困,因此只是抱着宋暮云,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进来时没有关门,房门大开着,可以根据落进来的阳光判断时辰。 快至正午时,怀里人才嘤咛一声醒转,毛茸茸的脑袋无意识蹭了蹭姜谣脖子,片刻又似僵住了,愣愣抬起头看她,一双勾人的眼睛此时带着茫然,像是没有完全睡醒。 姜谣揉了揉女子后腰,本意是想哄哄她,不料竟揉的人浑身一颤,眼里都氤氲出水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 她一顿,赶忙收回手,眼睛有些心虚的上下左右乱看,宋暮云轻咬薄唇,这下算是清醒了,腰间酥麻的感觉缓缓荡开,那是她揉不得的地方。 抱着时没多少感觉,但她没想到姜谣会直接上手去揉。 心中虽有些怪她莽撞,但也没多生气,仍旧靠在她怀里,偶尔用脸去蹭一蹭人家,一觉醒来看见的是她,而不是漆黑一片的屋子,孤独的自己,她心中仿佛安定许多。 “睡醒了?” 宋暮云睁眼看过她,被她揉的浑身打颤,却一句话也没说,又一脸餍足的埋首回她怀里,无法,姜谣只得做先开口那个。 懒洋洋的声音透过她胸口传来,“嗯,醒了。” 她舒服的像一只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小猫。 “这次有没有做噩梦?” 她问。 其实看宋暮云平静的样子,她心中已松了口气,应是没做噩梦。 果然,下一秒怀里人便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有些许惊喜,像是刚想起来,高兴道,“没有做噩梦,多亏有你在。” 昨夜她反复的睡去,又反复被噩梦惊醒,已经吓怕了。 可唯独在姜谣身边睡去,可怕的噩梦没有侵扰她。 宋暮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着姜谣的手臂,然后被人极其自然抱进了怀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过界的亲密,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她们相处中。 姜谣总是很自然的抱她,牵她的手,更甚至会喂她吃东西,而大多数时候,她竟也只是羞涩,生不起一丝想反抗的心思。 这已与父亲自幼对她的教导相违背了。 “没做噩梦就好,起来我带你去吃饭?” 宋暮云乖巧点头,这才从她怀里离开,爬起来穿衣裳。 手指正按在白色长裙上时,姜谣却指了指里头妃色长裙,“你穿这件好不好,与我衣裳的颜色一样。” 她也是一时兴起,想跟宋暮云穿一样的颜色。 宋暮云修长白净的手指落在妃色长裙上,有些犹豫。 这些个艳丽裙子,都是坊里给置办好送过来的,她还从未穿过。 生长在书香世家,她自幼更习惯穿些清雅的颜色,可今日姜谣想看她穿红…… 宋暮云不过犹豫片刻,就伸手取下了红衣,微红着脸颊点头。 姜谣虽行事大大咧咧,但该有的底线还是有,见她要换衣裳,赶忙出去院子里等她。 女子衣衫穿起来颇为麻烦,加之还要挽发描眉,姜谣等了足一刻钟,才等到宋暮云出来,手里还握着她带过来给她的糖葫芦。 糖葫芦的糖衣都有些化了,之前急着让宋暮云休息一会儿,它被包上油纸放于一侧,现在又被人拿出来。 宋暮云难得穿上鲜艳的红衣,很是不习惯,眼睛都不敢看姜谣,全落在糖葫芦身上。 “带你去醉长春吃饭?” 醉长春和醉香楼都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姜谣更喜欢醉长春多一些,那儿的醉排骨最是酥软好吃,是京城酒楼中的一绝。 宋暮云盈盈美目看向她,很快又收回来,轻轻点头,她对此一向没有太多意见,只要姜谣高兴就好。 姜谣带着人去醉长春吃饭,吃完饭又拉她一同逛街,毕竟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众多,两人走出去,几步便能遇到相识的人。 那些人有的面露震惊,有的神色了然,甚至与她们拱手行礼。 姜谣用不来京城的手势,总是下意识回一个利落的江湖礼,直到转头看见宋暮云盈盈屈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礼不对,也不好补,挠了挠后脑勺便拉着宋暮云离开。 宋暮云总是顺从的跟在她身后,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忽然遭难,让她一点一点乖巧起来。 骨子里虽清傲,不肯同人低头,但性子已被打磨的乖顺许多了。 两人去了典当行,去了拍卖场,又去了珍宝阁,走到没有武功的娇弱小姑娘腿酸走不动道,姜谣才将其送回去,途中上白玉坊买了她最爱吃的豌豆黄,整包塞进她手心。 “留着吃,明天再给你买,我一会儿需得回去一趟,暂且陪不了你,若是有事,就差人去姜府寻我。” 她从腰间解了一块自己的玉佩下来,连带着塞给宋暮云。 宋暮云自然不肯接,但没用,姜谣执意要给她,随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她若是慕容清再来,一定要找她,她去收拾慕容清。 即使穿着耀眼夺目的红衣也依旧容易害羞的小仙子早听不清姜谣在说什么了,只有脑袋上才被揉过的触感十分鲜明,她侧头微红着脸,胡乱点头,心中想着,分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总像哄孩子一样乱摸乱抱的。 人被好好的送到厢房,姜谣才离开,知道慕容清昨日去寻过她,她自然以为是慕容清将人吓到了才会害她梦魇,离去前给了坊里一姑娘银子,叮嘱她,若慕容清来坊里,无论是寻谁的有何事,都要立刻着人去姜府寻她。 八皇子不想在秋猎中输于慕容清,成为骑射最差的那个,故寻了她偷偷教导。 也知她若时常出入八皇子府,会太引人注目,所以每回都是偷偷来姜府学艺。 教他比教慕容清好点,慕容清学的差,还要面子,不许人多说他半点不好,真费心,她可懒得伺候了。 姜谣回了姜府,在姜恒特意为她打造的练武台上教慕容慈。 慕容慈一开始学的很差,后来渐渐有了准头,练的也好些了,好歹射十箭,十箭都能中靶。 姜谣就躺在一侧的摇椅上吃着水果指导他,待天色渐暗,看不大清靶子了,慕容慈才放下酸痛的手,打算明日再来,又从怀里掏出一物递与姜谣,“这是今日的工钱。” 他玩笑般说。 姜谣摆摆手,毫不客气的接过精致的长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前几日拍卖行的拍品,听闻雕刻的花样出自哪个大师之手,但不知被谁拍走了,原是八皇子。 “八皇子出手大方,以后有这种事还找我昂。” “这是自然。” 姜谣着人送懂事的八皇子出去,又招招手唤来另一人,将那簪子给他,要他送去月上坊,亲手交到宋暮云手里,顺便瞧瞧有没有人欺负她,她有没有不高兴。 得到暮云小姐一切皆好的消息,姜谣才安心待在姜府,第二日清早草草用过早膳,又起身去往月上坊。 姜府人对此已见怪不怪,只姜母不明白她日日都是去哪了,与姜恒嘟囔着当初练武都不见她如此勤快。 姜恒但笑不语。 宋家家风清正,姜谣与她玩,总比跟姜淮一样和那些狐朋狗友玩要好。 另一边,姜谣买了热乎糕点到宋暮云屋外,敲了敲门,没等到那声清清冷冷的“进”,等到的却是门被用力推开,里头一雪白身影,如离弦之箭一样冲进她怀里。 女子柔软纤细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努力想将自己整个塞进姜谣怀里,隐约竟还能听见脆弱的哽咽声。 姜谣人傻了,下巴都要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