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敛财成为玄学界顶流[玄学]》 1、重生 梵小洛死了。 上一秒刚闭眼,下一秒再睁开,就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面包车里,车平稳地往前行驶着。 迷迷糊糊,耳边传来声音。 “祁老,前面就是万寿桥了。两年前专家判断说是危桥,炸毁过一次后,怪事就没断过。最初是修桥的施工队机器停摆,工人差点从桥上栽下来。大桥修好后连出了好几次车祸,还有人莫名来这里跳河!网上都说这里是什么自杀桥,还有很多灵异探险博主跑来这儿搞直播,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男人苦笑了一声,没敢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者的冷哼声传来:“两百多年的老桥,经历那么多的地震水灾没垮,倒是让那些专家嘴皮子动两下说垮了,真有本事。” 梵小洛愕然,顺着声音望去,前排一张苍老的面孔映入眼帘。 祁老? 他不是……死了吗??? 梵小洛瞳孔微张,不可置信地盯着祁老的脸,片刻后,她揉了揉额心,又闭上了眼睛。 记忆走马观花,停留在了曾经的某一处。 狭窄脏乱的出租房里,特管局负责人老张蹲在地上,红了眼眶,“那恶鬼势力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s省沦陷,谷老、祁老他们都牺牲了!玄门人才凋敝,梵小洛,你是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我们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队伍……” 老张口中的恶鬼,半年前从某座坟墓里苏醒,据说有两千多岁,本事了得,一出墓就搅得s省血雨腥风。没想到还不到半年就占领了s省,怪不得玄门这么焦急。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梵小洛无动于衷地听着,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没理他。 老张悲切地又说了很多,见死活劝不动她,一抹眼泪,失望极了:“你怎么能这样,要是你爷爷还在——”话没说完,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话戛然而止。 听到爷爷,梵小洛心里总算泛起细微波澜。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撩起眼皮,淡淡地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老张低下头,沉默。 梵小洛嘲讽:“他得了病,没钱治……” 老张深吸一口气,露出怜悯。 尽管知道,学这一门的没几个好下场,没想到就连梵邈也落到了那个结局。 “对不起。” 梵小洛却在这时,忽然歪头,改了主意:“我去,可以。给我一百万。” 老张愣住。 梵小洛抿了抿唇,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不可以吗?人家当兵入伍还给发工资呢。” 况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入伍,去了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这是买命钱。 “不是不是。”老张赶忙摇头,不是不可以,是太可以了! 一百万对玄门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在早些年,恶鬼没出世时,稍有点名气的玄师出去给人做场法事,随便都是两三百万。他是没想到,梵小洛提出的要求,会这么简单。 生怕梵小洛反悔似的,老张火速给上头打电话,没过两分钟,那边就打来了一百万,“钱不够,就跟我说!” 梵小洛认真数了银行卡后面的零,这才展露出一丝笑意,笑着笑着眼里就湿润了:“够了,已经够了。” 她和爷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有了钱,她一直以来很想做的事,终于可以做了。 梵小洛先花几万块钱买了个紫檀木的骨灰盒。爷爷死后,她因为手头拮据,给爷爷火化以后,再没余钱给他买骨灰盒,只能在家里随便找了个坛子,洗刷干净了装的骨灰。太简陋,也不知那老头生气了没。 买了骨灰盒,她又物色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靠山面水,能助墓主下辈子有个好运。 她将骨灰盒小心地放进去。 老头这一辈子劳力伤神,没过几天好日子,希望他来世,过的轻松些。 忙完这些,梵小洛一脸肉痛地把手里剩余的钱全捐出去,一分不留。 不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 这跟她修行的功法有关。 梵小洛三岁起跟随爷爷踏入鲁班门,这一门的祖师爷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匠人大师,鲁班。他创造了无数工具器械,古时候攻城用的云梯,还有刨子、锯子、曲尺、墨斗等等木匠至今仍在使用,被誉为华国的木匠祖师爷。 同祖师爷一样,鲁班传人很多也是木匠。然而鲁班门真正令人忌惮的,并不是那些土木建筑技法,而是他们所掌握的一本秘籍—— 《鲁班经》下卷! 鲁班晚年著出千古奇书《鲁班经》,记录了他早年周游列国,在民间所学到的各种奇异本领。这本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记录的是一些土木建造工艺。 至于下卷的内容,那就离奇了,是些阴阳宅的风水堪舆秘术以及各种咒语,黑白巫术,符箓等等秘术。不过这些内容,只有真正的鲁班传人才能接触到。外界风传,修行下卷以后,可夺得天下之秘,甚至有逆天改命之能。【注1】 因此,《鲁班经》下卷一度被封建统治者忌惮,将其列为禁书,禁止民间百姓学习。 但其实没那么夸张。 过去木工匠人地位低下,鲁班传人为了不受欺负,给《鲁班经》下卷里增加了很多可以害人的黑巫术。也因为这本书里包含了太多邪术,修行以后要缺少一样东西,财,命或者权,因此门派又有个别称,叫缺一门。 别人缺什么都可以选,唯独梵小洛选不了,爷爷给她算过,说她早就注定好了缺命,想要活下去,只能舍财保命。 所以她从不敢将钱财留在手上,一有了钱,马上捐出去。 料理了家中事,梵小洛应了老张的邀请,前往s省诛鬼。 还以为恶鬼是一个满身戾气的老头,不说七八十岁,五六十岁总该有,毕竟也是两千多年的老古董了。没想到这人出乎预料的年轻,长身玉立,俊美不凡,怎么都跟老态龙钟搭不上边。 那恶鬼目光扫过她时,多停留了一会儿,那眼神让梵小洛心里一跳。 但她也只愣了一会儿神,就跟随玄门众人开始布诛鬼阵。 诛鬼阵叫九天金光阵,这是玄门各派结合各家所长琢磨出的大阵,由三百人掌阵,威力极盛,凡身沾孽业,心怀戾气的厉鬼邪神,在里面都挺不过两分钟,保管恶鬼有来无回。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姬容璋的实力。 所有厉鬼都消散了,姬容璋还能挣脱出大阵,把布阵的人一个一个索了命。 眼看轮到梵小洛,梵小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豁出全身力气扑住了恶鬼,拉着他重回大阵。 最后的结果是,恶鬼死了,她也没活成。 临死前,梵小洛泪流满面的想,不是说舍财能保命吗,都是骗人的! 她苦哈哈穷了半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早死了。 二十三岁,英年早逝! 如果有下辈子,她还做什么穷鬼,她要做有钱人…… 梵小洛睁开眼,又看了眼祁老,心绪剧烈波动。 没想到,她还真的回来了…… @ 这时,面包车戛然停下。 车门打开,桉城交通部部长亲自搀扶着祁老下了车,之后,车里的其他年轻人也都拿着捉鬼道具,从面包车里跳下来。 梵小洛回过神,虽然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后再生,但这总归是好事,她跟着下了车,来到万寿桥边。 万寿桥是一座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老桥,年岁不算太久远,名气不显,直到半年前被专家判断说是危桥,拿几百斤的炸药炸过两次都没垮塌后,一举出名。政府被震惊了,放弃了炸毁大桥的打算,将大桥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修缮,便继续投入使用。 没想,就在这以后,出事了。 很多路过这桥的人,都会无缘无故往下跳。 死了几个人后,政府在两边护栏挂上劝大家珍爱生命,不要自杀的警示牌。 这不劝还好,一劝,跳的人更多了。 消息传到网上,引发全网关注。桉城交通部长郑义祥火急火燎求到了特管局,即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请求帮忙解决万寿桥的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了的,得找专门管这类事的特管局。 桥边,几个年轻玄师望着有些残缺的老桥,惋惜不已。 “两百多年的老桥,说不定都生了灵性,保护大桥不受岁月侵蚀。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再强的灵也扛不住这么一炸啊。” “是不是修桥没看黄历,犯忌讳了?” 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意见,讨论完后便安静了下来。 扭头,找了一圈,发现了站在最角落,唯一还没出声的梵小洛。 梵小洛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腰间斜了个灰扑扑的挎包。看起来穷兮兮的很不出众,一眼扫过去下意识忽略。 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小姑娘模样其实很惊艳,脸型是很漂亮的鹅蛋脸,尤其那双眼,眼型是水波潋滟的桃花,充满灵动清澈,这让她哪怕看一根木头,也像充满了深情。 明明是在人群里一眼能辨认的样貌,气质也极出挑,不知怎么回事,总记不住。 “梵……小洛?”是叫这个名字吧? “你觉得这大桥出事,能是什么原因?” 梵小洛被点到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光影照射,镜框内部似乎有细细密密的符纹,一闪而逝。 “可能是大桥设计不合理,不适合通车。” 这个角度真是新奇。站在梵小洛右手边,一个娃娃脸女生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梵小洛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桥两边的护栏,“我不知道这里原来有多宽,但现在这个尺寸,落在了鲁班尺八字里的害字上。在建筑风水学里,这意味着祸患,大凶。” 有个男生拿了卷尺过去量了下尺寸,“还真是这样!” 娃娃脸女生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姐妹。” 走在后面的郑义祥,听了大家分析懊悔不跌,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修大桥了。 不对,当初就不该听那群专家的话,炸掉大桥,瞧这事弄的。 祁老的呵斥声这时响起:“行了,赶紧干活。现在是晚上五点半,九点开车回酒店,三个半小时考核时间。到时候还有谁没解决问题,就收拾包袱回家去。” 几个年轻人顿时紧张兮兮地闭上了嘴,赶紧往万寿桥上冲。 梵小洛又落在了最后。 但她不紧不慢,抬起眼眸,望向了万寿桥中央。 那里,站着一对童男童女。 两幼童看上去六七岁左右,脸颊惨白惨白,瞳孔漆黑仿若两个黑洞,面无表情地盯着上桥的人。 其他年轻人好像没看见他们,还拿着专门检测阴气的罗盘,与两幼童擦肩而过。 梵小洛:“…………” 梵小洛叹了口气,总算摸清楚了自身的情况。 她二十一岁这年大学毕业,刚找到一家建筑公司实习,爷爷身体渐渐不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都在掉秤。有一次肚子疼得厉害,去医院检查才知是胃癌,已经到了中晚期,需要尽快筹集十万块钱做手术。她心急如焚地到处打听怎么挣快钱,最后在一家玄学网站上,看到了一条招聘启示。 征求几名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玄门弟子,前往s省探索一座无名大墓,管吃管住,日薪两万。 她冲着两万日薪报了名,安顿好爷爷以后,连夜坐火车赶到了s省。然而来应聘的人太多,用不了那么多人,祁老于是临时加了场考核,准备择优录取,考核地点就在万寿桥。 等等—— 梵小洛突然想到什么,心猛地一突。 无名墓? 两年后,让玄门闻之色变的恶鬼姬容璋,最初也是从某个无名大墓里爬出来的! 他沉睡的那个大墓,不会……就是她要去的那个吧? 这么一想,梵小洛身上冷汗都掉下来了。 她惊魂未定地想了想,应该不是。 s省有很多古墓,她不知道哪个墓才是姬容璋沉睡的那座,不过上辈子她去过的无名墓,一路平安没发现什么异常,说明这座墓不是恶鬼墓,应该不是…… 梵小洛抿住嘴唇,就算是,她好像也没办法。她现在必须保住这份工作,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再找到像这样来钱快的工作,爷爷马上要做手术了。 这一辈子,她再也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因为没钱,只能看着他…… 想到爷爷,心底划过沉痛。 梵小洛缓了缓心情,还是先完成这个考核吧。 她走上桥,发现桥上有些阴沉,刚才在桥外穿短袖还觉得热,现在却有点冷了。 梵小洛看见大桥两侧有黑雾丝丝缕缕从水中蒸腾上来,试图冲上大桥,却在接近大桥那刻,被一层泛着淡淡金光的结界挡住了。 万寿桥在被什么东西默默保护着。 保护还在,桥上却连连出事,有问题。 桥上,年轻玄师恍若未觉,还在用各种办法勘测,边勘测边嘀咕怎么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梵小洛见状摇摇头,能检查出来才怪了。 一般鬼怪透不过大桥屏障,现在在大桥上的,并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镇桥灵啊。 在广省、湘西、贵省等地的山区,民间传说,凡是桥梁所在之地,附近村寨必有人去世后化为镇桥灵。镇桥灵为善鬼,专门负责镇守桥粱。因守护桥梁有功,他们身上往往萦绕一股功德之力,这让他们区别于一般的小鬼,拿普通检验阴气的罗盘是检测不出的。【注2】 梵小洛走到桥中央,在两幼童跟前停下了脚步。 两幼童注意到走到跟前的小姑娘,扭回头,对视了一眼。 ……她看到咱们了? 男童摇头,他们是灵,很少有人能看见他们的,连那站在桥边的老头都看不见。 才这么想,就见面前的小姑娘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穿过他们,而是脚踝一转,绕开了他们。 两镇桥灵瞪圆了眼睛,“!!!” 梵小洛没管镇桥灵有多震惊,她转着眼睛,做出观察大桥的样子,其实她上辈子参加过这场考核,闭着眼都能交卷,但为了防止引起祁老怀疑,还是象征性走走吧。 转眼走到了桥尾。 眼睛扫了一圈,右边一座石碑引起了她注意,迈步走了过去。 石碑文字斑驳,立在这儿不知多久了,只能瞧出大概意思。 说是万寿桥的名字来源于万寿村,以前的万寿村很穷,村口的汶河上也没有桥,村民常常要划着小船过河,在平常还好,每逢暴雨或涨水季节,过河就变得异常艰难,为此淹死了不少人。为方便百姓过河,村长李广德倾尽家资修造桥梁,后来还卖掉了家里的几十亩田才使得桥梁竣工,村人感念其修桥的功德,在桥头为他立下了功德碑。 原来这是个功德碑。 那刚才碰到的镇桥灵,是这个村里的小孩,死后为了保护乡里乡亲,甘愿留在这儿当镇桥灵? 这么想着,周围气温骤然下降,梵小洛脊背一凉,下意识往功德碑旁边一闪。 一道阴风呼啸而来,哗地扫在了功德碑上。 本来就腐朽的碑文,顿时像被一只鬼手抓挠过,显出狰狞的抓痕。 梵小洛猛然回头。 就见两个镇桥灵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眼神怨毒地盯着她……身后的功德碑。 2、第一笔生意 镇桥灵看向功德碑时流露的憎恶,尤其浸了毒的刀子,让人毛骨悚然。 看到镇桥灵周身萦绕的血雾,梵小洛眉头皱了一下。 她还是头一回认真地观察这两个镇桥灵。 按理说,镇桥灵守桥,为善鬼,可为什么这两身上却有这么重的血雾? 那是手上沾了血,才有的血孽气息。 没等她想清楚,就见两幼童调转脑袋,黑幽幽的眼瞳直勾勾瞪着她。 任谁被两只小鬼这么盯着,都会害怕。 梵小洛却不怕,她从小练习抓鬼,辗转过很多坟地,见鬼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她瞥了眼两镇桥灵,摸不清楚两个小家伙的来意,以防万一从挎包里摸出了一截木尺。 这是个通身朱红的木尺,长度约有四十多厘米,有点像过去木工用的尺子,然而仔细看尺面就会发现不一样,这条尺上没有刻度,而是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刻有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八个字,八字一循环。下面一层循环的是另外几个字。 如果有玄师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个尺子便是传说中的鲁班尺,由鲁班始创,后风水界加入风水八字,用以丈量房宅吉凶,又被称为门公尺。门公尺下层是丁兰尺,用于阴宅、祖龛测量。【注1】 少有人知的是,鲁班尺除了测算尺寸,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打鬼! 鲁班尺打鬼,打一下矮一寸。 梵小洛手里握着鲁班尺,沉着脸,望向两个镇桥灵。 尺面红字如血,黑字阴沉,一股无形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流转开来。 两镇桥灵感应到了尺面上的煞气,小脸上浮现出畏惧,竟然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抬起胳膊指了指桥下,逃一般跑了。 梵小洛:“???” 桥上有什么? 上辈子,梵小洛也看到了镇桥灵,没有搭理他们,随便地从桥头走到桥尾,交了个答案就通过了。她那次分数不高,不过其他人分数也不高,祁老矮个里拔将军,算她过关。所以她当时也就没在意,反正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考满分来的,而是为了挣钱。钱到手后她就离开了s省,再没关注这事。 这一次,梵小洛却被镇桥灵的异常表现吸引了。 她想着镇桥灵临走前的提醒,冷不防被一道欢脱的声音打断了思维: “宝子们,这里就是桥尾了!啊别紧张,那不是要跳河的路人,而是和小炎哥一起来这里探险的朋友。好了,现在快七点,天已经黑了,等会儿大家都别走,看小炎哥如何揭穿这座闹鬼的网红自杀桥之谜……” 梵小洛转头,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到了她附近。 男生背对着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生脖子上挂着套拍摄装备,手里握着手电,正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地讲解。 听了会,知道这人是一个在某短视频平台很有名气,粉丝百万的探灵探险博主,听说了万寿桥的种种离奇事件,特意来这里搞直播。 梵小洛嘴角抽搐,让交通部长郑义祥头疼的灵异博主,就是这样的吧。 梵小洛对直播没什么兴趣,转身就要走。 却在看到男生转过来的脸时,一下愣住。 这男生有一张俊秀的脸,眼睛很像网上人常说的狗狗眼,呆萌可爱,笑起来给人一种干净纯粹的感觉。 梵小洛认识这个人。 张明徽,龙虎山掌门最得意的徒弟。 上辈子她跟他见过两面,第一次是组队一起探无名墓,并没多少交集。后来再见,就是她应老张邀请去灭杀恶鬼,无意间看见了这人的……墓碑。 老张叹息地说,张明徽是在姬容璋引发百鬼夜行的那夜,为了救两个小孩,死在了厉鬼手上。让人惋惜的是,他死之前刚订婚,就等年底结婚了。 梵小洛听了很敬佩,她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却敬佩这样的人,所以当时对这人印象还挺深。 眼下,从冷冰冰的墓碑再见到活生生的人,梵小洛不由晃神。 张明徽却没注意到梵小洛脸色变化,眉飞色舞地跟观众说话,很难将他与严肃刻板的龙虎山掌门弟子联系起来。看着快速上涨的粉丝和越来越多的打赏,他俊脸笑开了花。 然而没高兴多久,屏幕外就传来女生愠怒的咆哮,“张明徽,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直播,给劳资过来看桥!” 张明徽被这吼声吓得一哆嗦,小声解释:“就一座老桥,没啥好看的……” “你这话跟祁老说,看他揍不揍你。”女生更生气了,脸颊鼓鼓地走到了灯光里,正是先前夸梵小洛厉害的娃娃脸女生。 梵小洛看到女生的脸,眸光又是一闪。 这个女生她也认识,叫唐妙可,唐家药馆的唐妙可。 上辈子,她跟唐妙可其实也没多少交集,除了万寿桥考核就没别的了,她后来听到一些事,唐家父母在围剿恶鬼中牺牲,唐妙可作为他们的独女,孤身扛起了唐家药馆。 那时爷爷重病,华国却因恶鬼陷入了慌乱,与之伴随的是物价疯涨,连小小的一瓶布洛芬都翻了几十倍,她卖了房子也买不起,还好唐家中医药馆坚持不涨价,非但没涨,还降低了一部分药价,让她撑过那段灰暗的日子,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挽回爷爷的命,但她记住了这份恩情。 梵小洛看向面前打闹的两个年轻人,脸上展露出一抹温和笑容。 这一笑犹如冰雪消融,把深度颜控的唐妙可看愣了,都忘了生气,拉着男朋友走过来。 “梵……小洛?你找到答案了?” 说完唐妙可懊恼了一下,她不是故意忘记梵小洛的名字。 其实她记性挺好的,看过一遍的人就不会忘,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谁都记得住,就是记不住梵小洛。 梵小洛没有介意,温声嗯了下,“有了点头绪,你们呢?” 说着抬了下眼镜。 她眼镜上刻了个障眼符,能模糊掉别人对她的印象,唐妙可记不住太正常了。 唐妙可听到梵小洛的话,小脸刷的垮了:“我是学医的,风水捉鬼什么的不是我擅长,而且,我这罗盘好像坏了。” 张明徽噗嗤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小祖宗,你这是新买的罗盘,一百个w呢,哪有那么容易坏。问题不在桥上,你当然测不出来。” 唐妙可瞪他:“你测出来了?” 张明徽唇角勾了勾:“那当然。这个问题其实不算难,万寿桥两岸夹山,河水清缓,在风水上是没问题。唯一不好的,就是梵小洛刚才说的那个尺寸问题,但光是尺寸错误还不至于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肯定还有个凶煞之物作祟,我在桥上没找到那个凶煞,可能在桥底下…… 不过也没必要去看了,祁老只让我们找出大桥出事的原因,没让解决问题,这个答案够我通过考核了。” 张明徽耸耸肩,那样子就像上学时不止能考满分,还会控分的学霸,随口一句就充满了凡尔赛。 那欠扁德行,让“学渣”唐妙可的拳头都硬了。 “你呢,你查到了什么?”张明徽瞥了眼梵小洛,状似漫不经心。 梵小洛莞尔一笑,没理会这人的试探,手指向桥下:“我看到了镇桥灵,他们手指桥下,好像在暗示我。” 这下,轮到张明徽惊讶了,“你能看见镇桥灵?” 梵小洛淡淡嗯了声。 她命格特殊,生来天眼,对于鬼怪之类的比较敏感,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能量和磁场。 不过这点梵小洛没透露了,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挎包里取出一瓶棕色的小瓶子,将贴上标签的一面朝向两人。 “牛眼泪,要吗?” 来s省之前,她设想了探墓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准备了很多法器。也带了些她用不到的,比如说牛眼泪,这当然不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是打算卖给别人,赚外快的。 牛眼泪可是个好东西。牛是最忠厚勤恳,任劳任怨的动物,一生帮人们耕种田地,劳作不息,很少流眼泪,直到在屠宰场要死的时候。这时候的眼泪里饱含了恐惧,伤心等诸多情绪。人们认为牛是一种能通灵的动物,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而相应的,人涂抹上牛眼泪,也能那些不一样的东西。【注2】 小时候爷爷带她练习鲁班经里的捉鬼术法,为了能让她看到鬼,就在她眼皮上抹牛眼泪,后来发现她有天眼,不用抹什么就能看见鬼,牛眼泪就搁置了。 不过。 梵小洛不需要,不代表别人不需要。 张明徽有些意动,祁老只说找出大桥出事的原因,没说限制用什么道具,如果能肉眼看到鬼祟,能省不少功夫。 然而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 他没有钱,唐妙可却有。 作为全国连锁七八百家,每年交税十几亿的唐家药馆继承人,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唐妙可目光炯炯地盯着装牛眼泪的小棕瓶,连手里上百万的罗盘都不香了。 有牛眼泪这种作弊工具,她还费那个劲推演个锤子,直接用x眼找邪祟不好吗。 “要,我要。你这多少钱卖啊?” 说着拿出手机加了梵小洛微信,就要转账。 梵小洛本来想说送你,“送”字没出口,听到钱,话锋一转,“咳……你随缘给吧。”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牛眼泪能值多少钱,能卖个两千块顶天了吧,一头牛才多少钱。 唐妙可直接转了五万块。 梵小洛:“……!!!” 这边,唐妙可拿到牛眼泪,迫不及待扭开瓶盖,捏着滴管小心滴了一滴在手心,用手指沾了沾往眼皮上一抹,然后瞪大了眼。 牛眼泪她不是没用过,但感觉没有哪一款比这瓶效果更好。才一沾上,眼皮就清清凉凉,然后就像戴了副3d眼镜一样,整个世界都变了! 唐妙可激动地掐住张明徽胳膊,对收到的货物满意极了。 张明徽嘶嘶忍痛,从唐妙可手里拿过小棕瓶,也滴了滴牛眼泪在眼皮上。 日落昏暗的大桥,不再是平静安好的模样,露出了狰狞本质。 桥两边黑雾缭绕,阴风四起。 煞气这么重,难怪大桥会出事。 看到从河底下涌上来的黑雾,张明徽深吸口气:“万寿桥上有结界,应该是镇桥灵在守护大桥,现在结界没坏,为什么还会出事?” 不愧是龙虎山掌门高徒,眼界一开,就发现了问题。 梵小洛没有参与讨论,她表情淡然,眼神却在数账户里的钱,心里正高兴呢,收到了群里的信息。 曦城小区13栋楼业主群 【402~张小豆妈妈】:咱们小区里其他楼都装上电梯了,就差咱们这栋没装。我打听了消息,除了政府补贴的钱,咱们每户还得掏一点哈。他们都是一层不给钱,二楼、三楼少出点,三万,其他每户五万,没意见我就找物业了。 【201~李宝虎】:没意见,麻烦钱姐跑一趟。 【202~陈年年爸】:没意见,麻烦钱姐。 【301~李云】:没意见。 …… 1到5楼每户排队同意,张小豆妈妈统计完意见,在群里@唯一还没露头的六楼住户。 【402~张小豆妈妈】:@6楼~梵老爷子,就差你们了。知道你爷孙两条件不好,别栋都是六楼掏钱多,咱们是四五六楼均摊,这下能接受撒? 梵小洛:“……” 笑容逐渐僵硬。 曦城小区便是她和爷爷现在住的小区。 早些年,为方便梵小洛上学,爷爷从牙缝里省出钱来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从此爷俩不用再到处搬家。 这小区以前住着还好,时间一长,各种基础设施老化,管道堵塞,自来水管水压不够,连楼道口的灯也时亮时不亮。但让人意见最大的,还是电梯问题,小区住宅楼建造时没安装电梯,给住户带来了很多不便。 最麻烦的,还是梵小洛和爷爷。 当时图便宜,他们买的是顶楼六楼。这些年爷爷身体愈发不行,偏老人家还很喜欢去楼下散步,跟认识的老头老奶奶下棋什么的,爬上爬下六层,每次都累得不轻,一次在下楼时,还不小心摔倒,给摔骨折了。 从那以后梵小洛一直都想安电梯,苦于没钱。物业那边催了很多次,她都没给个准信,惹得同楼其他住户都有些不满。后来……后来她倒是有了钱,可房子不在了,爷爷也走了。 梵小洛看了眼新到手的五万,忍痛回信息。 【6楼~梵小洛】:麻烦钱婶,我和爷爷没意见。 然后把钱给转了过去。 好容易充盈起来的钱包又瘪了,梵小洛心疼得直抽抽。 没事,钱没了还能挣,而且这钱是花在自己身上,不心疼不心疼。 梵小洛安慰自己。 再说了,再心疼,这电梯也得装。 这个老房子承载了她和爷爷十几年的回忆,都有感情了。上辈子要不是给爷爷治病,她也不会卖掉它,这辈子,她多挣点钱,肯定能一直住在那的。 转了钱,梵小洛收到了钱婶发来的电子文件,是关于安装电梯的意向书,后面附有相关合同。 梵小洛认真看了遍合同,等远程办完相应手续后,已经快八点了,她耗了快一个小时。 大桥不知何时,生起了雾。 白雾轻纱一般,薄薄笼罩住万寿桥,将周围景色衬得影影绰绰。 梵小洛往桥上望了一眼,发现桥上的人都没影了。 都交卷了? 梵小洛皱了皱眉,捏着手机往祁老走去。快跑到桥头时,身后猝然传来一声尖叫。 声音很熟悉,是唐妙可。 梵小洛停下脚步,四处观望了一眼,没人。心底一突,拿手机试探性地拨打唐妙可的微信电话。 叮铃铃的提示音在寂静大桥上响起。 【等待对方接受邀请……】 40秒后,电话嘟嘟几声,自动挂断。 【对方拒绝了你的通话请求……】 梵小洛又拨打了两次,一样的结果。看着【对方已拒绝通话】的标识,神情一敛,严肃起来。 是唐妙可拒绝了通话,还是手机没信号? 这时,桥下唐妙可的求救声再次响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3、水鬼替身 听着桥下的救命声,梵小洛拧眉,但想到上辈子唐家药馆的恩,还是掉头往桥尾跑去。 桥尾右边有一条石头砌的台阶,正常情况下是用一扇小铁门锁上,但现在,锁被人强力破开。 应该是张明徽和唐妙可下来时用脚踹开的。 梵小洛皱起眉头,唐妙可不懂桥下有多危险,贸然下来也就算了,张明徽作为龙虎山子弟,怎么也这么莽撞? 但是她来不及想明白了,梵小洛想着救人,顺着台阶来到鹅卵石铺设的斜坡上。 下了桥,便被浓雾包裹了。 四周出乎预料的寂静,没有虫叫,没有水声。 因为是夜里,靠近水边,温度低得冻人,梵小洛两只手拢在一起,不停往手心里哈气,然后凭着唐妙可的呼喊声找人。 奇怪的是,明明声音不远,走了却不止十分钟。 白天望着没多长的斜坡,这时好像没有尽头。 梵小洛走着走着,意识到可能遇到了什么。眼神一凛,当机立断从挎包里抽出鲁班尺,往浓雾里一指。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 随着咒语念出,白雾像被一股至刚至阳的气息冲淡,梵小洛视野恢复清明。 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潇水河边,冰凉河水已经漫过了脚踝。 鞋都湿了,她完全没有感觉。 梵小洛抿住嘴唇,从水里走出来,继续沿着河边走,走了大概两分钟,没见到唐妙可,先见到了张明徽。 张明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还在笑嘻嘻地跟直播间里的观众友好互动:“听说这座桥上死过二十几个人,其中有一半以上是跳河的。甚至还有晚上路过这附近的网友说,他们经常听到这桥下有哭声,呜呜,呜呜,现在大家听听,是不是这种声音……”说着将摄像头对准白雾。 还真有呜咽的声音传来,如泣如诉,好像是女鬼的哭声。 直播间观众冷汗都冒出来了,很多人尖叫着闭上眼。 【啊啊啊啊啊啊有影子有影子,桥洞里有两个小孩的影子!!!】 【我靠,从小看恐怖片心如止水的我,每次看主播直播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我是一边尖叫一边又忍不住看……太佩服主播了,主播是吃什么长大的,胆子比正常人都大。记得有一次主播去一个凶宅探险,还敢卡在十二点玩招魂游戏,主播没吓死,我快吓死了。】 【卧槽,鬼啊,主播小心你身后!!!】 站在张明徽身后的梵小洛:“……” 虽然她不算绝世美女,但也还没丑到被当成鬼吧。 张明徽看到粉丝提醒,转过身,见是梵小洛,松了口气:“你也下来了?” 梵小洛没有回答他,往他周围望了一眼,“唐妙可呢?” 张明徽想也不想道:“在我后面啊。” 梵小洛脸色倏地一沉:“你好好看看,站在你后面的到底是什么?” 张明徽意识到不对,回头去看。这一看不当紧,他浑身血液一凉。 他身后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只红色高跟鞋! 这一幕,把直播间的粉丝吓得头皮发麻。 【小唐姐刚才还在主播身后,什么时候变成的高跟鞋!!】 【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是主播安排的环节吗?如果是,那你成功吓到我了!!!】 张明徽嘴唇发白,这当然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环节。 他每次直播都是先做调查,确定有脏东西了才过去,直播捉鬼两不误。因为实力还可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发现唐妙可不在身后,张明徽冷汗都冒出来了,深吸了口气,马上摸出手机给唐妙可打电话。 梵小洛早有经验,提醒他,“手机打不通。” 果然,手机嘟嘟响了几声,便传来一道提示音,【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连续拨打了五六次,提示都不在服务区。张明徽捏紧了手机,手都在发抖:“她刚才还在我后面,我让她跟着我,怎么可能……” 梵小洛心里也着急,问张明徽:“你们怎么会突然下桥。” 张明徽仔细回想了一下:“是镇桥灵。” 张明徽本来没有下桥的想法,他和唐妙可一起涂抹了牛眼泪后,没多久便看到了镇桥灵。唐妙可是个十足的颜控,见两镇桥灵圆头圆脑长得可爱,就凑过去跟他们说话,两个镇桥灵都没回她,只是用手指指了指桥下,好像在让他们下去。 张明徽出于谨慎,没有下去,还拦住了唐妙可。 后来镇桥灵又出现了一次,眼巴巴望着他两。对上镇桥灵的眼神,他也没明白自己怎么想的,迷迷糊糊的就跟着来了桥下。 张明徽对鬼怪之类的向来敏感,要在平时,他在下桥的那一刻已经警觉起来。但这次很奇怪,他一贯的敏锐像是被屏蔽了,还心大的搞起了直播,连唐妙可走丢了都不知道。 想起这点,张明徽只觉得后悔:“有东西在搞鬼,是镇桥灵,还是别的邪物……” 能无形中控制他神智的,肯定不是一般的邪祟。 梵小洛思索镇桥灵的异常举动,不明白他们这么做是要干什么。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居心不良。 梵小洛道:“先找人。” 她刚才听到了唐妙可的求救声,那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很有可能遇到了麻烦。 说着梵小洛用鲁班尺劈开面前的白雾,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尺,却突然冒出了淡淡的白光,将无形的白雾像撩拨窗纱一般轻轻拨开,还给视野一丝清朗。 张明徽看了她一眼,手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张符箓,快速施展了个手诀,符箓火光燃起,周遭白雾像被烫到了一样,逃一般逸散。 梵小洛见张明徽符箓的效果,露出赞叹:“听说龙虎山弟子精擅符箓一道,名不虚传。” 张明徽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谦虚道:“龙虎山术法众多,我主修符箓与丹道。你也不差。” 张明徽瞥向梵小洛手里看似平平无奇的鲁班尺。 鲁班尺是风水师惯用的工具,然而他见过的那些风水师,都只将鲁班尺用做勘验吉凶的工具,也有人用鲁班尺来打鬼,却仅只能驱赶一些修为浅的小鬼,再强点的厉鬼,就奈何不了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炁”随意赋在尺上,发挥出与符箓相同的效力。 炁即先天之气,是人结胎之后的元气,这是一种形而上的能量,是万物本源。 这么解释的可能有些人不懂,打个比方说,正常人都是要通过呼吸才能生存,一旦停止呼吸便会死去,然而胎儿却不用,他们在母亲肚子的羊水里泡着,没有氧气,体内却自有一股能支撑他们生长的能量,这股能量,便是道家所说的“炁”。 通常情况下,普通人的炁是有固定量的,无法补充,随着人的长大而逐渐消耗。炁消耗完,人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 而道家却能通过修炼,将先天之炁存于体内,通过吐纳天地之气,强大功力。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更绝妙的修炼方法,炼丹。通过修炼内丹,来增长这种能量,炼至后期,不食五谷,白日飞升。 张明徽从小跟随师父修炼内丹,丹道,并不是世人理解的炼制丹药,而是修炼内丹,炼炁。 他修炼将近三十年,从小便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自然心高气傲,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修炼出来一点,仅能做到将炁蕴于符箓,通过符上复杂的线条影响周围磁场,达到攻击的目的。 却做不到将炁随意附在武器上,这其中要耗费的功力太恐怖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他师父张天师,以及另外几个与师父同辈的老家伙。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的一个同辈人,这同辈甚至还比他小一点,已经能做到了。 要是在以往,张明徽肯定要追问对方哪门哪派,跟对方深入切磋一番。 但现在,张明徽也顾不上这些了,绷着脸,一门心思找人。 白雾弥漫,两人各展所长,终究是梵小洛快一步,在桥墩底下找到了唐妙可。 没来及松口气,看清了唐妙可的处境,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水面寂静,唐妙可双腿站在水中,身体诡异地折叠成一百八十度,脸颊快贴近水面。 从水底下探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抱住唐妙可的头,静默不动,似乎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梵小洛眯起眼睛,掌心里酝了气,往那水鬼方向猛地一推。 那掌气蕴含了梵小洛愤怒之下的力量,如一柄无形的利剑,径直朝水鬼而去。 水鬼惊叫一声躲开攻击,手从唐妙可头上拿开。 替身仪式中断,水鬼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怨毒地盯着岸上的梵小洛。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完成替身了。 这是她等了十几年,才等到的命格最好的替身。她杀够了人,接下来只要进入这具躯体她就能…… 张明徽这时赶来,见到唐妙可,就要下水,却注意到了身躯挡在唐妙可前面的水鬼。 想要救唐妙可,必须先处理拦在前面的水鬼。 他掏出风水罗盘看了眼,指针快转出了残影。见这情形,他额头骤然滑落一滴冷汗。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他跟师父去一个凶宅里,抓一个百年以上的厉鬼。 这个水鬼,不是他一个人能对抗的,或许他跟梵小洛两个人合力也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打。 张明徽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某种决定。手往身后一抓,抽出一沓符箓,看了眼梵小洛,道:“我去引开那只水鬼,你帮忙救妙妙上来。” 他没把握能赢,但能引走水鬼,就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梵小洛一把拉住张明徽,“不用,水鬼交给我,你去救人。” 不等张明徽说话,梵小洛就跳下了水。 水鬼尖叫一声,就朝梵小洛扑了过来。 替身仪式失败,水鬼恨极了梵小洛,满心满眼都是弄死她。 水鬼倒也想换梵小洛当替身,然而看了眼这女人面相……呸,霉气罩顶,狗都不要,还是拖下水淹死吧! 恨意让水鬼空前强大,几乎是眨眼间就闪身到了梵小洛跟前,瞪着血红的双眼,五指成爪,就要抓梵小洛的头盖骨。 她手还没碰到梵小洛,脑袋上先挨了一记鲁班尺。 自从死后再也没感觉到疼的水鬼,此刻仿佛灵魂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猝不及防发出凄嚎。 张明徽被这声鬼叫吓得一哆嗦,扭头,就看见了梵小洛面无表情压着水鬼痛打的场面。 张明徽:“……!!!” 张明徽瞠目结舌地挪开视线,趁水鬼被引开,小心翼翼游到唐妙可身边,把人捞到怀里。 唐妙可已经陷入了昏迷。 “妙妙,妙妙?”张明徽手指颤抖地探了下鼻息,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气息。 万幸水鬼抓走唐妙可,只是把她当成了替身,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溺死她,给他们争取到了救下她的机会。 张明徽赶紧将人带上岸,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他怎么都叫不醒唐妙可。 将手贴上唐妙可天灵,脸色瞬间惨白。 @ 这边,梵小洛一手揪住水鬼长长的头发,一手拿着鲁班尺猛抽水鬼。 她从学会走就跟随爷爷捉鬼,十几岁也曾挑战过一个上了一百岁的厉鬼,面前这个水鬼对梵小洛来说还不算什么,几尺子落下去,水鬼身上的戾气就十不存一,身影也渐渐透明。 就在水鬼被打得只剩拳头大时,她被岸边张明徽的声音惊到了。 听声音感觉不对,梵小洛停了手,收了鲁班尺,上了岸,走到张明徽身边。 张明徽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唐妙可,脸色难看。 梵小洛心里一沉,看向他怀里的唐妙可。 脸色苍白,气息虚浮,似乎少了点什么。 梵小洛看向唐妙可胸口的地方。 唐妙可戴的玉佩被无意拉了出来,那是一对头尾衔接的锦鲤,双鲤中其中一条通身碧透,泛着水一样的色泽,能看出是品质极好的玉,但另一条看上去十分不好,通身浑浊,不仅如此鱼身还似遭遇了重击,布满细碎的裂痕。 玉本身有养气的作用,锦鲤更是能给主人带来好运,现在玉浑浊且碎,兆头不好。 注意到梵小洛视线,张明徽嗓子嘶哑:“这是妙妙从小戴在身上的护身玉,伯父伯母请人开过光,能挡煞的。” 现在玉碎,主人情况堪忧。 “她丢了一魂三魄,必须马上招魂。”梵小洛检查过唐妙可身体。 张明徽点头,他也看出了唐妙可的状况,但是颓然道:“招魂需要锁魂绳,引魂灯,我没有。”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互相协作,紧密相关,一旦有哪一个魂魄离开肉身,其他魂魄也会出现不稳。锁魂绳就是用来绑住肉身,防止剩余的魂魄跑出去的。而引魂灯顾名思义,是用来吸引走失的魂魄,并引导他们重归肉身的。二者缺一不可,然而他一样都没有。 他们还以为,这趟来s省只是来探墓,谁能想到会遭遇这些事。 话才说完,就见梵小洛手伸进挎包里,拿出了一把红绳。 然后,又拎出一盏白色的纸扎灯笼,附带一根白色蜡烛。 张明徽:“……” 梵小洛:“这些,够用吗?” 说着又要翻挎包,不够还有呢。 “够了够了!”张明徽反应过来,把红绳和招魂灯都拿了过来,有了这些,他就确保能招回唐妙可的魂了。 但是,张明徽震惊地望着梵小洛的那个小挎包,惊讶这小口袋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梵小洛叹了口气:“这些,本来是打算卖的。” 都说了,她这次来s省的目的,除了探墓,还有卖货。所以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她都带了很多,打算卖给一起探墓的玄师。 探墓给的报酬,只够给爷爷做手术的,后续还要吃好吃的调养,说不定还要化疗,买各种昂贵的药,样样都要钱,十万块不过是杯水车薪。 张明徽感动极了,“谢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张明徽的朋友了。” 梵小洛心里那个痛,如果可以,她更想要钱。 但张明徽没有,他只有不用出钱的友谊。 梵小洛肉疼:“还不招魂?” 再不招魂她把东西拿回来了! 张明徽赶紧拿起红绳,在唐妙可身体上捆绑了起来。他捆绑的方式很复杂,每隔几寸就要打一个绳结,同时嘴里念叨着什么。先绑住四肢和头脑,最后在胸前打结…… 张明徽忙着锁魂的时候,梵小洛也没闲着,提着鲁班尺,留神关注周围动静,提防有孤魂野鬼出来坏事。 招魂需要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这里阴气极重不是个好地方。但是没办法了,唐妙可失去的魂魄必须尽早找回,不然,耽误时间越久,魂魄游荡得越远,找回来越难。 梵小洛凝神戒备。 四周出乎预料的安静,在刚才那只水鬼被揍过之后,再没动静,一片死寂。 要不是白雾还没散,梵小洛几乎以为,已经安全了。 但白雾不止没散,反而更浓了。 冥冥中好像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 4、打生桩 梵小洛戒备了十来分钟,无事发生。 张明徽那边已经打好锁魂结,跟梵小洛说了声,拿过一旁的招魂灯,把白蜡烛点亮,放了进去。 这白蜡烛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一种人鱼烛,烛芯没什么稀奇,难得的是灯油。据说是用传说中的人鱼脂膏炼制而成,可以燃烧千年而不灭。至于是不是真的人鱼油,梵小洛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这种蜡烛发出的烛火是阴火,不会灼烧到鬼魂,还会让鬼魂下意识的追逐而来。她见过爷爷用这蜡烛给人找过魂,所以清楚它的用途。 想到这,梵小洛又开始肉疼。 好在,一次招魂用不完蜡烛,还能回收回来,接着卖。 张明徽用朱砂笔在白色灯笼上写上唐妙可的生辰八字,把蜡烛点亮,放进白灯笼里,嘴里念着招魂咒。 没多久,灯笼摇晃了起来,阴风吹拂。 阴魂来了! 然而过来的,并不是他们要找的唐妙可的魂魄,而是三两个陌生魂。 张明徽露出失望,将这些鬼魂驱逐开,继续招魂。很快又有新的魂魄被吸引过来,情况与上次一样,仍然是几个陌生人的魂。 梵小洛在旁边拧了拧眉。 照理说,招魂灯上写的是唐妙可的生辰八字,加上唐妙可又是刚离体的生魂,没走多远,应该是最容易被招来的那个才对,然而这么久都没见她回来,有问题。 要么是她魂魄不在这里,要么,是被挡在了某个地方,难以脱身。 桥下还有什么东西,还没现身。 梵小洛能想到,张明徽也想到了,重复招魂几次后,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同时心里越来越着急,他抿住唇角,加大了声音:“金雀化灵身,灵魂归见身。【注1】唐妙可,快回来,唐妙可!” 这一次招魂张明徽动用了更多的功力,效力惊人,很快四面八方阴风大作,阴风里夹杂诸多鬼哭的声音,不光是陆地上,还有水底的阴魂,听得人寒毛直竖…… 梵小洛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打断张明徽,“张明徽,停下。” 张明徽冷不防被打断,瞪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要质问梵小洛,低头,才发现河水不知什么时候涨了上来。 水里有十数只水鬼,垂涎地盯着唐妙可肉身。 张明徽身体发凉,赶紧用祛煞符赶走了几个水鬼。 梵小洛道:“这里不适合招魂,强留也没用,先离开这里。” 张明徽不想离开,却知道今晚在这里是招不到唐妙可的魂了。咬咬牙,打横抱起唐妙可,跟梵小洛一起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白雾变浓,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了。 张明徽抱着唐妙可走在前面,腾出手,从牛仔裤兜里取出一张祛煞符,驱散面前的白雾。可能是白雾更浓的原因,祛煞符效果没有之前好,一张符,只带来一米见方的可见度。 梵小洛垫后,留神警戒周围,突然感觉身后好像传来什么动静。 扭头,发现身后白雾不知什么消散了,露出清透的夜色。 惨白月光铺在河面,泛起粼粼波光,河水哗啦啦涌向桥洞。 半弯的桥洞仿佛一黑洞,正吞吐着什么,格外阴森诡谲。 忽然,水面鼓起数十个脑袋大的漩涡,漩涡里冒出二十多个水鬼。 水鬼飘在河面上,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 “这是在桥上出事的亡魂吧,竟然都被藏匿到了这里。”张明徽也回了头,看见了桥洞下的景象,觉得诡异极了。 这时,两个镇桥灵的身影,浮现在了水鬼旁边。 对上两人视线,两个幼童伸出白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水面,仿佛在提醒他们水底下有东西。 梵小洛和张明徽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戒备。 梵小洛:“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走吧。” 张明徽点头,他现在很信服梵小洛的话。抱着唐妙可转过身,小声说道:“那两个镇桥灵,我总觉得,不对劲。” 梵小洛嗯了一声,沉默往前走。 没注意到,桥洞底下,两个镇桥灵望着三人背影,可爱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怨毒。 随着他们脸色的变化,沉睡的水鬼,纷纷睁开了眼。 梵小洛敏锐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道了声:“快跑!” 张明徽听从吩咐马上拔足狂奔,却还是晚了。 情况突变! 河水涨涌,转眼漫过脚面。 不但这样,水中还传来铺天盖地的尖叫和嘶吼,水中伸出无数鬼手,一起抓住了梵小洛和张明徽的脚踝,要往水里拖。 两人脊背齐刷刷冒出凉气,脸色都变了。 不是说万寿桥才死了二十多人吗,那这成百上千的水鬼是怎么回事?!! 水鬼都是横死,身上怨念深重,会导致他们本能地拖人下水,陪伴他们。 梵小洛操起鲁班尺,击打近身的水鬼,打着打着,看到水鬼身上穿着的服装,愣了一下。 人死成鬼,魂魄会保留生前那一刻的样子,做人时穿什么衣服,鬼魂就会穿什么衣服。 现在水中的水鬼,身穿的衣服各式各样,有的花里胡哨,有的朴素简单,甚至还有很多,压根都不是同一年代。 说明他们死亡时间也不一样。 梵小洛灵光一闪,“我想,知道万寿桥出事的真正原因了。” 正与水鬼恶战的张明徽:“啊?” 梵小洛沉声道:“你看这些水鬼身上的衣服。” 张明徽分心去看,他是个不懂穿搭潮流的大直男,为此没少惹唐妙可生气。但再看不懂时尚,也能分辨出,百年前的服装和现在的服装区别。当看到水里不止有有短发男人,还有一群阴阳头,留清朝辫子的男鬼,他心里大惊。 害死他们的东西,至少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是那个女鬼? 不,那个女鬼已经被梵小洛打成游魂了,不可能是她。 张明徽回想起刚才镇桥灵奇怪的举动,以及,他们不自觉走下桥的原因,只觉得不可思议:“是,镇桥灵?” 梵小洛冷声:“你看过桉城县志没,关于万寿桥那一段,万寿桥是怎么建成的?” 张明徽当然看过,玄师出任务前都要先查清楚背景,不假思索说了出来:“村长李广德不忍见村人过河丧生,耗费家中钱财决定修桥。然而,在修桥时却遇到了很多问题,桥墩始终立不起来,渐渐的,村人都不再抱希望,劝说村长放弃修桥。是李广德坚持造桥,最后感动了河神,用神力将桥墩扶起。” 说着说着,张明徽突然停顿,说不下去了。 桥在风水学上被称为索,戟,叉,而江河陆地称为龙,造桥相当于给龙身上套上枷锁。龙定然要愤怒,因此工程中经常会发生些意外事件,阻止工程的进行,这时候就需要拿命去填,平复龙神怒气,不可能看给它套枷锁的人太执着,就感动的。 而从县志记载可以看出,万寿桥在建造过程中曾发生过事故,阻断了工程。这种情况下,想继续修桥,不填上几条人命,是不可能过去的。除非…… 梵小洛:“除非以人为牲,祭祀神灵,以此化解自然之怒。” 所以,那两个镇桥灵,很可能并不是自愿成为镇桥灵,而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活生生埋进了大桥。 难怪他们那么厌恶桥尾的那座功德碑,也难怪,他们要害死那么多的人。 鲁班经里就有提到过这么一种邪术,名为打生桩。【注2】 古时候人们在进行造桥修路等土木建筑的时候,经常发生桥梁垮塌事件。那时的人们觉得,造成这种现象,是因为土地中含有大量地鬼神,他们出事,是在破土动工时,惊扰到了鬼神。这时便需要用活人祭祀,来安抚当地的鬼神。 那时普遍的做法是,找一对童男童女,把他们生葬在桥墩中。 这样,当桥建成后,他们就成了该桥的守护神。 要是实在找不到童男童女,用成年男女也行,于是某些狠心的工程负责人会找来几个流浪汉,把他们推入灌满水泥的桥墩里,接着用水泥灌满压实,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蒸发了。 除了打生桩,还有个与之不相上下的邪术,借魂桩。 为了让桥顺利竣工,施工的人会在桥头立一根施过法的柱子,等有过路人经过,就大声喊他的名字,只要那人一回头,回应一声,魂魄便被柱子借走了,大桥可以继续修建下去,然而那被借了魂的过路人,没多久就会死去。 这些法术实在是歹毒又邪恶,有传言说是鲁班所创,对这说法历代鲁班传人却是不认的。 祖师爷鲁班为了保护木工群体的利益,创造了厌胜术,目的在于报复那些欺压者,并没有要害死人的意思,倒是一些江湖上的无良术师,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假借鲁班传人的名头,做下这种事。 张明徽满脸嫌恶:“为了造桥,就要牺牲人命,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法术!” 梵小洛不置可否,“比这种法术更邪恶的还有,比如你们龙虎山的炼魂。法无正邪,全看用法之人的好坏吧。” 心正之人,则邪法也是正。 心邪之人,则正法也是邪。 如同她学习鲁班经,只想保护好她和爷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术法害人。 张明徽想了想:“有道理。” 两人简单讨论了一下,便止住话题,专心应付眼前的困境。 大水漫过膝盖,水鬼前赴后继,无穷无尽。 梵小洛还能坚持,张明徽抱着唐妙可,很快支撑不住,“不能再这样下去,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我们力量迟早会被耗光。” 梵小洛:“你想怎么办?” 张明徽声音里有一抹悲壮:“恐怕要麻烦你,帮我把妙妙先带出去了。” 梵小洛打退路上的水鬼,趟水到前面,从张明徽手里,接过唐妙可。 张明徽又吩咐:“你先退远点。” 梵小洛听从,往后退。 刚退出,就见张明徽双手飞快地结了个繁复的手印,接着一声沉闷的雷鸣响起,他双手掌心中各出现两道拇指粗的雷,雷光如三千瓦的户外探照灯,将四周照得恍若白昼。 雷光中,张明徽衣衫鼓荡,俊脸平添一股庄严,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雷是一切邪祟克星,只听见水中众鬼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随着雷光爆开后,荡然无存! 张明徽发完大招,腿一软,差点没倒下。 “这是掌|心|雷?”梵小洛眨了眨眼。 张明徽眉间带着嘚瑟:“是啊,实力不济,让你见笑了。麻烦你带妙妙先走吧,我缓一会儿。” 梵小洛看他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出口询问:“还能行吗?” 张明徽抬起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吊儿郎当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别忘了,我可是龙虎山掌门的徒弟!” 梵小洛暗道死鸭子嘴硬,嘴角撇了撇,“好吧,你保重,早点出来。” 现在不是你推我让的时候,与其浪费时间争执谁先出去,最后一个都走不了,不如她带着唐妙可先走,能走一个算一个。 梵小洛果断抱着唐妙可,往出口冲去。 得亏了张明徽的掌|心|雷,清扫了沿路水鬼,一路畅行无阻。 终于看到了下桥时的石阶,梵小洛抬腿正要拾级而上,瞳孔忽地一颤。 镇桥双灵里的男童,脸色阴沉的阻拦在了出口处。 5、墨斗线 男童裂开嘴,露出密密匝匝的小白牙,阴森森地凝视梵小洛。 梵小洛看到男童,想到两幼童的遭遇,年纪小小的就被活埋在桥墩底下,露出不忍。 但还是向男童举起了鲁班尺。 她同情镇桥灵的遭遇,但再悲惨也不是滥杀无辜的理由。 出乎预料,男童这回对鲁班尺没有丝毫畏惧,眼珠子瞥了下鲁班尺,流露出不屑。 梵小洛:“……” 合着之前那么害怕,是在演我呢? 梵小洛愤怒地放下鲁班尺,从挎包里拿出另一样武器,墨斗。 这是鲁班门另一个比较著名的法器,墨斗。 墨斗与鲁班尺一样,是祖师爷鲁班传下来的,具有辟邪驱邪功能的法器。 关于墨斗能辟邪的原因,有些木工说是因为墨斗里附有祖师爷鲁班的神力,遇到鬼魅时会保护他们。另外还有人说墨斗是木匠丈量的工具,只画直线,具有一定的正气,本身便令阴邪之物畏惧。 这些说法都有道理。 不过梵小洛手里的墨斗,能有驱邪效果,是因为这是祖传下来的老物件,墨斗被历代鲁班传人拿去诛过恶鬼,镇压过邪祟,还打过僵尸,沾染了前辈身上的灵气,加上曾被置于香案上日夜供奉,日久天长沾染上厚重的愿力,这份愿力赋予了墨斗对抗鬼神的力量。 可以说,梵小洛手里的墨斗,比她才拿到手没几年的鲁班尺,威力强了很多很多倍。 这回,男童望见墨斗,感觉到上面累积的煞气,小脸绷紧,往后退了一步。 后退时,眼睛死死瞪着墨斗,眼神里除了畏惧,还有一抹怨毒。 梵小洛见墨斗有效,以墨斗对着男童,倒着上台阶。 男童大眼睛盯紧墨斗,竟也跟了上来。 “别靠近!”梵小洛一手扒拉住唐妙可,一手将墨斗往前一戳,冷冷地警告。 男童却不理会她,梵小洛上一层台阶,他也跟着走上一层台阶,眼底浮动着戾气。 就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男童凄厉地尖啸一声,似乎终于忍不住,怀着满腔的怨恨,向梵小洛扑来。 梵小洛瞳孔一缩,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轰隆——! 只听见一道震耳的轰鸣声响起,一团比张明徽刚才大很多倍,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雷光出现。 男童瞧见雷光,鬼物刻入骨髓的畏惧出现,转身就想逃跑,雷光却声势汹汹地笼罩住他周身,穿过了他身体。男童几乎凝为实体,不惧阳光的鬼身急速变淡,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啊——” 雷声消失,男童身形几乎维持不住人形,如一团风中摇曳的烛火,颤颤巍巍,风一吹马上就要消散。 “都给过你机会了,你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 梵小洛面无表情地上前,掌心聚气,再度抬起。 面前忽然刮过一阵阴风,镇桥双灵里的女童出现。 女童满脸悲怆地跪在地上,嘴里“啊啊啊”地叫,祈求梵小洛手下留情。 梵小洛冷着脸,“手下留情,要不是我有能力自保,你们可会留情?” 爷爷教导她,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鬼魅,也要给他们留一线生机。当然,要是对方不肯要,那就算了,不必再留情。 女童流出眼泪,不停磕头,嘴里叽咕叽咕说着鬼语。 梵小洛学过几句鬼语,很费力才听懂,女童是在道歉,求饶,说他们有苦衷之类的。 她不为所动。 还是那句话,再有苦衷,也不是害人的借口。 眼见劝不动,女童双眼怨毒地瞪大,身上腾地冒出浓浓的煞气,突然朝梵小洛扑来。 梵小洛冷哼,甩出墨斗线,缠绕住女童。 带着诛鬼力量的墨斗线,一缠上女童的腰,便快速缩紧,女童身上冒出大量的青烟,惨叫连连。 就在这时,女童幼小的身体里忽然蹿出一股金光,化成一层透明罩子,迅速包裹住了她全身。墨斗线面对这层金光,如普通的棉线,无奈滑落。 看到护住女童的金光,梵小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功德?!! 女童在功德金光的保护下,神智也清醒了,明白自己逃不掉,眼泪流的更凶,又面对梵小洛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你身上怎么会有功德?”梵小洛不解。 女童身上的金光,就是功德。 功德只有对世人做了大贡献,且一生为善的人才能获得,那是上天的奖励。功德深厚者,天道钟爱,凭这一句话就能看出功德是多好的东西了。 镇桥灵害死了那么多人,身上还能有功德? 女童“啊啊啊”又说了半天。 梵小洛头疼地分辨出,她说身上的功德来自爷爷,爷爷生前是大善人,死后有功德,把功德全留给了他们。 梵小洛一怔,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如果她遇到了危险,爷爷也会和两个镇桥灵的爷爷一样,拼尽一切保护她吧。 梵小洛神色缓和,问女童:“你爷爷是谁?” 能有那么多功德,还毫不犹豫就给了两个孙子的老人,生前肯定疼爱极了这两个小辈。 女童又是“啊啊啊”。这一声更难辨认,老半天,梵小洛才知道,女童说的是,村长李广德。 村长李广德? 这、这不是亲手把两个幼童埋进桥墩的人吗? 梵小洛心里大为惊讶,赶忙又问女童。 这一问,似乎触及了女童心里最深的怨念,女童满脸狰狞地说了一段鬼语,“@#¥%*#@¥%%&!!” 梵小洛:“……” 完全听不懂。 梵小洛痛苦地揉了揉脑壳,算了,不问了。反正万寿桥出事的答案找到,够她通过考核了。 梵小洛:“留情可以,把我朋友的魂魄放了。别说没有,你们糊弄不过我。” 唐妙可的魂魄是在桥墩下丢的,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身体太远,然而引魂灯却怎么也招不回她的魂魄。只有一个可能,她魂魄被人扣住了。 再说了,别看张明徽吊儿郎当,其实本事不弱,能迷惑他的神智,并从他面前带走唐妙可的人,不多。 女童听到梵小洛的要求,面上露出迟疑,但发现梵小洛眼神变冷,打了个哆嗦,赶忙抛出唐妙可的魂魄。 梵小洛手一伸,接住魂魄。 正想找个什么东西装时,女童带着男童,飞一般逃走了。 梵小洛:“……” 她忘了跟镇桥灵说把张明徽放了。 算了,镇桥灵受了重创,要这样张明徽还走不出来,以后也别说自己是龙虎山掌门的徒弟。 想到这,梵小洛心安理得地抱着唐妙可走上最后一层台阶,上了大桥。 桥上白雾淡化了很多。 不知是镇桥灵实力被削弱,还是没胆子再阻拦自己,梵小洛这一路走过去,再没遇到阻碍。 梵小洛走到桥尾,镇桥灵手伸不到的地方,将唐妙可放下,解开捆绑她身体的锁魂绳,把那一魂三魄放进去。 魂魄一放入身体,唐妙可脖子上的双鱼玉佩发出一股柔和的光泽,帮主人的魂魄归位,并作修复。 可能是唐妙可从小修炼的原因,魂魄本来就强大,正常人魂魄归位后至少要修养两天才能清醒,她没过半个小时,就苏醒了。 醒来第一眼,看见梵小洛,竟然毫不吃惊,礼貌地跟她道谢。 梵小洛:“你知道你刚才经历了什么?” 唐妙可虚弱地点了点头:“魂魄游荡在外的时候,迷迷糊糊,有点感觉。” 她知道自己被控制着走到了桥墩底下,也亲眼目睹了自己被水鬼挤出躯体,也感觉到梵小洛和张明徽为了救她遇到了麻烦。她很着急,很想帮帮他们,却魂魄被镇桥灵禁锢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醒过来后,唐妙可有些虚弱,这是失魂的后遗症,必须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 唐妙可却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了,她惊讶地问梵小洛:“你刚才使用的那招,是……掌|心|雷?你也会掌|心|雷?” 额…… 梵小洛眼神闪烁了下:“你看错了。” 唐妙可激动:“我怎么可能看错,张明徽用的就是这招,那是他从小到大练的,一模一样!只是,你的掌|心|雷比那家伙的更大,更厉害,我没有看错!!” 梵小洛:“……” 怎么说呢,她用的,确实是正一道的□□。 鲁班门属于民间教派,与正统玄门正规森严的教义不同,门规比较自由,鲁班传人可以满天下行走,然后将所学到的都记录在鲁班经里,这就导致鲁班经越来越厚,里面记载的术法也越来越多。 梵小洛也不知前人是怎么弄到掌|心|雷的,反正到她这里,掌|心|雷也成了可以学到的东西。她小时候跟爷爷修炼,爷爷特意教过她,说这是危机关头能保命的一招。 但这招弱点也很明显,特别耗炁,小时候她每次使用完,都会无精打采一会儿,并不是很喜欢这一招。 而且爷爷特别嘱托,在别的玄门弟子,特别是龙虎山弟子跟前,尽量少用这招,被认出会很麻烦。 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 鲁班经因为含有太多邪恶的术法,加上过去鲁班传人作风不羁,一度被列为歪门邪道,得不到正统玄门的认可。哪怕是现在鲁班门几乎隐世,成了绝教,也没改变大家对他们的印象。 要再被发现,她使用了他们密不外传的术法,不闹起来才怪。 梵小洛没有承认,转移话题,“离魂不是小事,你先调理身体吧。” 唐妙可面色变化了几下,安静了下来。 很久,她声音很闷的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恩人。我才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唐妙可的朋友。” 梵小洛忍了忍,忍不住扶额。 该说张明徽和唐妙可不愧是情侣吗,都这么喜欢跟人交朋友。 唐妙可随身背了个粉色的包包,她低头翻找书包,找出一个小瓷瓶,吃掉了以后,苍白的脸色慢慢好转。 她抱紧自己,杏眼看了看面前的大桥,忍住眼底的担忧,又问梵小洛:“你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吗?” 梵小洛淡淡道:“蓉城。” “那还挺近的,坐高铁才三个小时。”唐妙可点点头,又问:“鲁班尺是你的法器吗?” 梵小洛“嗯”了一声,唐妙可的下一句话,让梵小洛愣住了。 唐妙可笑了声:“那你应该是鲁班传人吧。” 梵小洛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唐妙可歪头,眼底有点小得意:“你骗不到我,我虽然道法不强,眼睛很犀利的。我虽然没见过鲁班传人,但是听长辈讲过,你处理事情的手法,跟鲁班传人很像,而且你身上有鲁班尺。” 梵小洛笑了一声:“很多风水师都用鲁班尺,有这个不稀奇吧。” 唐妙可:“是不稀奇,但你手里的墨斗,是件老古董,至少用了两百年,祖传的,我没说错吧。当然,同时用鲁班尺和墨斗的人,也有。但拥有古董级别的墨斗,除了鲁班传人,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梵小洛有点佩服唐妙可了:“你很敏锐。” “那是。”唐妙可洋洋得意,跟着,又着重承诺了一遍,“你放心,我不会出卖朋友,说不告诉别人,就不告诉别人。” 梵小洛心道,就算告诉别人,也没什么。 就是会麻烦了点,可能会有很多玄门的人登门拜访,到时候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唐妙可兴致勃勃,眼神有种莫可名状的兴奋:“你来s省,也是为了那件事吗?” 哪件事? 梵小洛不知道唐妙可说的什么,也懒得问,懒懒散散道:“只是想挣点钱。” 毕竟,日薪两万的工资,哪个社畜不眼馋。 “噢,这样啊。”唐妙可这辈子没体验过没钱的滋味,干巴巴道:“挣钱,也挺好的,自食其力。” 梵小洛听着唐妙可在旁边像个话痨一样,絮絮叨叨地聊,有些无奈,“你到底想问什么?” 唐妙可眼巴巴望着万寿桥,“你说,张明徽还能出来吗?” 梵小洛无语,早这么问不就好了,拐弯抹角不累吗。 “镇桥灵伤得不轻,无力控制水鬼。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果然,就在梵小洛的话落下没十分钟,迷雾里就走出来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唐妙可眼珠大亮,“张明徽!” 张明徽抬眼,看到了坐在梵小洛旁边,已经苏醒的唐妙可,瞬间惊喜:“妙妙!” 唐妙可张开了双臂:“老公~” 张明徽大步朝这里奔来,“宝宝!” 梵小洛:牙疼。 6、佛经渡鬼 张明徽与唐妙可汇合以后,边说话边检查唐妙可的身体情况,发现没事才放了心。 然后,就从唐妙可那里知道了她获救的全过程。 唐妙可遵守承诺,隐瞒了梵小洛使用□□的部分。 饶是如此,张明徽听完,还是震惊了好一会儿。 镇桥灵,两百多年的老鬼,就这么,被梵小洛收拾了??? 震惊了许久,张明徽才想起来跟梵小洛道谢:“梵小洛,这回真是多亏你了,改天你到江省,我请你吃饭。” 江省便是张明徽师门龙虎山所在的地方,同时张家也在那里。 梵小洛摆摆手说不用,低头看了眼手机,看到显示的时间,心里咯噔了一下。 ……快十点了! 祁老事先规定的交卷时间早过了,不知道这时候交卷,还来不来得及。 梵小洛正想着去桥头找祁老交卷,就见大桥对岸,缓缓走来一个矮胖的身影。 才从桥底下走出来没多久的梵小洛三人,下意识拿出了法器,等看清楚来的人,才狠狠松了口气。 唐妙可高兴地朝老人挥手:“谷老,我们在这!” 老人听到声音,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妙可?” 随着矮胖老人走近,梵小洛也认出来了这人是谁。 谷庆巍,因为辈分高,玄门的人都尊称他为谷老,现任西北特管局局长,地位甚至高于祁老。上辈子,为阻拦恶鬼向外扩展势力,死在了川省和s省的交界线上,用生命护住了住在那附近的几十万普通人。 对于这样的老前辈,梵小洛都是打心底里尊敬的,跟随唐妙可一起,叫了声“谷老”。 谷老目光扫过三个晚辈,见三人看起来都挺精神,胖脸露出了笑:“我还想着到这里救你们,没想到你们都出来了。怎么样,都还好吧?” 谷老与祁老一样,都是这次探墓的带队人。由于这次过来的应聘者太多,祁老先带了人来万寿桥考核,谷老则去处理别的事,双方约定了在酒店汇合。谁知,等谷老解决了事情去往酒店,就接到了祁老电话,说万寿桥出事了。 谷老赶紧赶了过来,这时祁老已经在桥头那边捞人了,谷老就来桥尾捞这边的人。 梵小洛跟谷老不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没再说话。 张明徽和唐妙可见了谷老却很亲切,一口一个“谷老”地叫着,耷拉着脸,讲述他们在桥下遇到的麻烦。 听了两人的遭遇,谷老惊讶过后,高兴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没想到你们还能从镇桥灵手底下逃出来,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跟桥头那边,所有考生都陷入困境相比,梵小洛三人的表现可圈可点,让谷老欣慰极了。 不知是不是梵小洛幻觉,谷老的眼神扫过她时,带着有意无意的打量。 她笑了笑,神色坦荡:“谷老?” 谷老哈哈笑了两声,眼神挪开,嘱托了一句:“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哈。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说着,走下桥去。 下去不到半小时,又上来了,肩膀上还扛了个昏迷的男生。 男生看上去凄惨狼狈,不用想就知道在桥下遭遇了什么。 谷老边背人,边骂骂咧咧,“那群瓜娃儿怎么踩的点,说没有危险,哈麻皮一窝子水鬼,还有那郑义祥那个短命娃儿,河底下死那么多人,也不嗦一哈,这不是害人吗……” 梵小洛听这口音倍儿熟悉,唐妙可附在她耳边,很不好意思地道:“谷老他早年在川渝那边待过,这几年才调来西北。别看他现在这样,平时很和蔼,很少骂人的,这回估计是气急了。” 张明徽哼了一声,对刚才唐妙可失魂的事耿耿于怀:“别说谷老生气,我都要生气了。但凡我们弱鸡一点,现在就是水鬼的一盘菜了,都等不到谷老来救人。” 桥边,谷老骂完,向梵小洛三人招招手,让他们跟上。 梵小洛三人“哦”了声,赶紧跟上去。 桥上白雾又淡了些,这回在桥上没遇到任何危险,很顺利就走到了桥头。 祁老在桥头等一会儿了,他身边站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年轻人,看上去都惨兮兮的,有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得像鬼,有人眉间萦绕着黑气,魂魄不稳,还有人身上有鬼手印,像是被水鬼标上了记号…… 这些人的惨样,让谷老的脸更臭。 郑义祥满脸愧疚地道歉:“谷老,祁老,都怪我,忘了这茬……” 郑义祥忘记把万寿桥的一些隐秘告诉大家了。 发现炸药都炸不断万寿桥后,郑义祥就让人去找了关于这座桥的资料,想借鉴一下古人超越现代的造桥技术,在这过程中发现了一件很邪门的事儿。 万寿桥自从建成以后,每年都会死人。 少的时候,每年死两三个,遇上风灾水灾,死去的人更没有定数了。 资料上写得含糊,郑义祥看完后暗自心惊,又派人去万寿村询问,谁知村里的人都说不清楚,甚至都不知道万寿桥的来历,说他们是后来迁徙到这里的人。而原来住在万寿村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都搬去了外地。好不容易从隔壁村里找到一个原万寿村的老人,那老人今年快要过百岁,一听到他们的问题,脸色立即变得骇然,充满了惊恐。 磨了几天,那老人才透露出一点。 万寿桥,是一座被诅咒的鬼桥,谁靠近它,都会变得不幸! 老人说,他家里本来有三个兄弟,大哥从桥下翻了下去,淹死了。二哥去捞大哥尸体,船突然漏水,也淹死了。不但这样,村里每年都有人在那座桥上出事。后来,村里人不敢再过那座桥,想从别处再起一座,可奇怪的是,无论从什么地方修桥,桥墩总是立不起来,光为修桥,就死了不少人。 后来村里人放弃了,但实在害怕那座桥,渐渐的都搬了出去。 郑义祥当时看到这些资料,大白天的起了层白毛汗,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党员,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在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闹事,便压下了这条消息。后面万寿桥修好后,他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直到亲眼见到大桥闹鬼,三观被震碎,他才想起来。 发现自己漏掉最关键的信息,差点害死人,郑义祥恨不得当场跪下。 谷老看都不想看他,冷冷道:“得亏没有出大事,不然……” 不然什么,谷老没说郑义祥也清楚,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谷老叫唐妙可过去,给大家看看。 唐妙可是唐家这一辈的传人,从小学医,虽然因为年轻还没正经医治过病人,但给几个人做个初步诊断还是行的。 她走到几个受了伤的年轻玄师跟前,检查完所有人的身体状况,跟谷老汇报情况,“谷老,大家都是被阴气入侵了身体,不算大问题,回去多吃点补物,晒晒太阳,就行了。” 谷老总算放心,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先待在这里,照顾昏迷的两人,别乱走,我跟祁老去桥那边看看。” 人是救出来了,万寿桥的事却还没彻底解决,他们得再过去一趟。 “张明徽,你也跟上来。”要走时,谷老还叫上了张明徽。 然后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指着站在唐妙可身边的梵小洛。 “那个,那个谁……” 谷老不认识这个晚辈,低声问祁老,“这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祁老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印象。 谷老瞪眼:“……她不是你带过来的吗?” 张明徽赶紧在一旁介绍:“谷老,她叫梵小洛,道法很高,比晚辈还厉害。多亏了她,我们才能从镇桥灵手底下脱困。” 听到张明徽毫不吝惜的赞美,谷老颇感意外。 张明徽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从小天资卓然,在同辈里没碰到过对手,傲得没边,这家伙居然也会夸人? 那他可要试一试这个梵小洛的能力了。 谷老指着梵小洛:“你也一起来。” 梵小洛被谷老揪出队伍,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歇息一会儿呢,没想到又被拽出来加班,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路上,谷老像是对梵小洛很感兴趣似的,问梵小洛:“听张明徽说,你是蓉城人?” 梵小洛听出了谷老话里的试探,扶了扶眼镜:“不是,以前在外地,后来为了上学,定居在那里。” “哦,这样啊。”谷老表示理解,玄门的人都是奔波命,带年幼的子女徒弟一起奔波也是常事,又唠家常似的问:“你爸妈是哪个?” 梵小洛:“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爷爷。” 谷老听完,不知脑补了什么,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很多,“对不住,我不是有意问的。” 梵小洛莞尔:“没事。” 梵小洛是真不在意。 从小到大,因为没爸妈这件事她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大家都觉得她很可怜。但其实她并不需要同情,没有父母缘又有什么要紧,她有爷爷就好了。 梵小洛说没事,谷老却有点心疼她了,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说话间,一行四人,再度来到万寿桥下。 桥下的白雾已经淡化,上涌的河水,又涌了回去,周围安安静静,波澜无惊。 然而,眼前的平静,只是表象。 在梵小洛的眼睛里,河里有无数的水鬼在哭泣哀嚎。 “啊啊啊救我啊,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啊,为什么是我……” 谷老目睹河下的惨象,长叹了一声,“老祁,明徽,小洛,看来咱们今晚得加把劲儿,把这些亡魂超渡了。” 这些水鬼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尸体化成白骨,魂魄却无法进入轮回,他们被一口怨气永远留在了这里,日夜受河水冲刷之苦。饱经折磨的他们以为,只要从岸上拉个活人下来,就能替换自己了。 却不知道,哪怕拉了人,他们依然出不了汶河,只是平添一桩罪孽而已。 不超渡这些水鬼,万寿桥的惨案还会上演。 谷老闭上眼,在脑子里想了遍超渡亡魂的咒语,凝神,念起咒语。 才念一句,就被耳边的一道清冷却格外洗脑的诵经声打断了:“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念咒超渡鬼的谷老,被这声经咒一搞,咒语是啥都给忘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梵小洛正在念诵往生咒。 往生咒又叫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用来消除亡魂的执念与罪业,往生极乐,是佛教用来超渡亡魂的咒语。 本来道家弟子念佛家的往生咒已经很离谱了,偏这小姑娘还跟别人不一样,一边念,一边拿着手机翻页。 现查现学?? 往生咒还能这么念??? 谷老十分惊奇。 偏就是在这么随意的念诵下,河中亡魂仿佛被某种柔和的力量抚慰,停止了喧闹,神色逐渐变得平静。 随手念一段经文,就能调动其中的慈悲之力,化解水鬼怨气,这小姑娘了得。 谷老眼里浮现赞赏。 除了梵小洛,祁老和张明徽也都闭上双眼,专心超渡。河水中万千水鬼,受怨气凝聚而成的狰狞面孔脾缓缓舒展,露出解脱的笑容。鬼身脱出水面,化入虚空。 谷老见状,索性不再念咒,站在超渡众鬼的三人身后。 超渡亡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得全身心投入。为防有什么东西在这时出来捣乱,总得有一个人出来护法。 随着一只只水鬼被超渡,弥漫河面的白雾淡化。就在这时,谷老察觉到,附近氛围发生了微妙变化。 忽地,一缕红色身影从桥洞下闪出,踩着水面飞快远遁。 谷老见状,眯起眼,闪身去追。 谷老刚走,水底下就露出来一双阴气森森的鬼眼。 镇桥双灵里的女童,怨毒地盯着岸边的三人。 她和哥哥集众鬼怨气而强大,水鬼被超渡,失去了怨气来源的他们,力量会大大削弱,女童当然不愿看到这场面。于是她让哥哥去引开护法的老道士,自己来这里,拖另外三个道士下水。 谁敢超渡水鬼,谁就得死。 女童沉在水底深处,冷冷地观察岸上三人,白胡子老头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中间的年轻男人倒是好对付一点,右边的小姑娘……看到这差点打散她魂魄的小姑娘,女童瞳孔剧颤,下意识就想跑。 然而,梵小洛此时好像在玩手机,没注意到她。 女童松了口气,随即无声无息涌出水面,朝中间的张明徽伸出了爪牙! 眼看她就要抱住了张明徽的脑袋,就在这时,一根细小的墨线出现,捆住了女童的手。 女童忍住痛嚎,惊骇地仰头。 就看到,刚才还在玩手机的梵小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清透的狐狸眼,懒洋洋地看她。 女童顿时像老鼠碰见了猫,转身就想跑。 然而梵小洛速度更快,手一把抓住女童的脖颈,像拎小鸡一样,把女童提溜上了岸。 “张明徽!”不远处,谷老手里抓着镇桥灵里的男童,气急地走过来。 他在抓到男童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上当了,赶紧回来。果不其然,一回来就看到,女童要拉张明徽下水的一幕。 谷老这时想救人,却距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 好在,梵小洛出了手。 谷老一声爆喝,沉浸在念超渡咒的张明徽和祁老,先后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张明徽发现自己又差点被镇桥灵拉入水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感激地看向梵小洛,“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不客气。”梵小洛提着像尖叫鸡一样的女童,建议道:“万寿桥下最凶的鬼是镇桥灵,谷老,祁老,最好先超度了他们。” 谷老望向女童,冷哼了声,表示同意。 祁老淡淡地看了眼梵小洛,然后将超渡对象,转向了两个镇桥灵。 四人对视一眼,一同发力。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镇桥灵的怨气。 有两个玄门老前辈,加上梵小洛和张明徽,就算是个五百年厉鬼也能超渡走,没想到过了快一个小时,两个镇桥灵身上的怨气没见丝毫减少。 张明徽满头大汗地收了手,“不行,超渡不了。” 谷老、祁老也先后收了手,两老前辈凝眉望着满身煞气的两个幼童,头疼地捋了捋胡子。 超渡超渡,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被超渡的对象心有深重的执念,那再怎么念咒,也是毫无用处。 除非,先解决他们的执念。 谷老道:“你们谁知道这两小孩的执念?” 祁老不说话。 张明徽摇头。 河边陷入寂静。 过了一会儿,梵小洛摁灭手机,突然道:“谷老,我来试试。” 谷老有些惊喜,“你有把握,就试一试。” 梵小洛得到允许,走向被禁锢在中间的两个幼童,对着他们怨恨的脸,问了一个问题:“当年害死你们的人,你们已经报复回去,为什么还有怨气?” 两镇桥灵却没听进去这话,脸色扭曲地咆哮。 梵小洛叹了口气,露出悲悯:“要是李广德村长还在,看到你们这样,会很失望的吧。” 听到李广德,两幼童突然停止了挣扎,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看向梵小洛,嘴里叽里咕噜说出一串鬼语。 你、知、道、什、么! 梵小洛轻笑:“我什么都知道,知道你们的冤屈,也知道李广德村长的冤屈。” 张明徽听得云里雾里,猛地看向梵小洛:“李广德村长的冤屈,什么意思啊?” 梵小洛拿出手机,看了眼搜索到的内容:“意思就是,我可能,找到了当年的真相。” 7、村长李广德 听到梵小洛这句话,谷老、祁老都看了过来。 祁老:“李广德,我记得是修建万寿桥的人,他为了修桥,将两个幼童生葬在桥墩下。怎么他还有冤屈?” 梵小洛合上手机,看了眼两个陷入执念的幼童,唏嘘了一声,“有。说起来,村长李广德很冤,这两个家伙也是可怜。” 梵小洛刚才念咒时看手机,看的不止是往生咒,还有两百多年前,发生在万寿村里的事。 这段资料很隐秘,是在一个万寿桥闹鬼的帖子里,一个似乎知道点内情的网友,发出来的消息。 这个网友是什么身份,谁也不知道,他说,万寿桥的建成,就是一个悲剧。 不止是两个被活生生埋葬的孩子的悲剧,也是村长李广德,还有万寿村村民的悲剧。 两百多年前,万寿村的村长李广德是一个很好的村长,他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却是最心善,负责的村长。每逢谁家遇到困难,都会伸出援手帮衬一下,给点钱,或给点粮食,为此,村人很多人都非常感谢他。 除了一个叫李赖子的懒汉。 李赖子吃喝嫖赌样样沾,早先家里还有些资产,很快被他挥霍光了,三十多岁还没讨到老婆。李广德村长在李赖子吃不上饭的时候,帮了他几次,谁知没落到好,反被记恨上了。 李赖子到处跟别人说村长就是个假好人,如果是真好人,应该拿出家里的钱财给大家分一分,光给点小恩小惠,还想让他感激,呸,想得美。 好在村里人都记村长的好,没听他的话。 一切变故发生于李广德想要修桥的时候。 村里每年都有人为了过河而淹死,李广德心疼,决定要在河上修一座桥。起初村人很支持他的决定,家家户户拿出点钱财,凑一凑,李广德作为村长出大头,马上就动工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修个桥会那么坎坷。 县志里寥寥几笔,根本写不出当时的艰难,那座桥从打下第一根桩基起就灾祸不断,像是中了邪一样,不是桥墩立不起来,就是铺桥的石板被大水冲走,要么就是马上要合龙,只差最后一块石板,桥却在这时忽然莫名其妙地垮了。一连修了好几年,那座桥死活修不起来。 村长着急得不行,偏在这时,一贯仇恨村长的李赖子出来说,是村长贪墨村民捐出来的修桥款,用了坏的石材,才导致桥修不起来。又说村长德行欠缺,惹怒了河神,不允许他修桥。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帮还好,一帮帮出了仇。 说的就是李赖子这样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对村长有这么大的恶意,到处说他坏话。村人一开始不相信李赖子说的,但随着桥修了十年都没修起来,心思也浮动了起来。质疑村长是不是真的贪墨了公款,或者是修桥的心不诚,才导致这样。 李广德听了很悲伤,给大家看了修桥记的账,村民捐的是杯水车薪,大多数还是村长家出。为了修桥他卖掉了家里的牛羊,还卖掉了好几亩田,因为这刚出生的孙子孙女都没有一件新衣服穿。就这样他的心还不诚,那怎样才叫诚? 村长带着悲痛语气的话,像刀子刮疼了大家的心,村民都为自己的猜疑愧疚起来。然后就纷纷劝说村长不要再修桥了,搞不好真遇到了什么河神,不喜欢他们在上面修桥,还是别浪费钱财了。 但村长责任心太重了,坚持要给大家把这桥修起来。 为了修桥想尽了办法,还是修不好,被李赖子歪着嘴天天笑话。 到了村长家那对龙凤胎孙儿五岁时,村长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年,西北发生了罕见的洪水,庄稼绝收,饿死了无数人。万寿村也不好过,家家户户都数着米粒过活。上头官员过来赈灾,告诉他们,必须快点将桥修好,粮食才能运到村里。 这下不止村长,所有村民都着急了起来。大家都没剩多少吃的了,要是粮食再不来,他们要饿死了。 村民一起聚集到大桥边,想要把桥墩立起来。 可惜,各种能想到的办法,村长都想过了,也已经试过无数遍。 无论试多少次,桥墩都会被洪水冲倒。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阻止他们修桥。 就在村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时,村头来了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勘测过此地风水后,摇了摇头,说山川有灵,这大河底下藏了个河神,能同意大家在它身上修桥才怪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打生桩。 村民问了,什么是打生桩? 那算命先生说,找一对童男童女,当祭品,生葬在桥墩底下,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一番话听得众人骇然不已,怎么修桥,还要杀人呢? 村长怎么也不愿意这个方法,但眼看运粮队快到了,要是修不好桥,他们都得饿死! 渐渐的,村民琢磨起了献祭这个法子。但问题又来了,要是献祭,拿谁家的孩子献祭,谁家孩子不是爹娘心口的肉啊。 在这个节骨眼,李赖子笑嘻嘻地指着村长家的一对孙儿说,村长不是一心为了村民吗,怎么不拿自己家两个小孩祭神,是不是心存私念。 村长冷着脸,走了。 李赖子像终于逮着了村长的把柄,指着村长破口大骂,村民有些赶紧阻止,但也有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谁都不愿牺牲自己,但如果要牺牲别人,他们心里心里会愧疚,但,不会反对。 谁也没想到,李赖子那么嚣张,当天夜里就去鼓动村子里其他几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去绑村长家的龙凤胎。这几个人素来跟李赖子走得近,臭味相投,加上李赖子经常灌输,都对村长有很大意见。几人平时就饥一顿饱一顿,洪水之后几乎没吃饱过,饿得眼睛里都泛着狼光。 一听说马上能吃饱饭,但村长自私不肯祭神,几个混子不干了,趁着村长家大人没注意,偷偷抱走了两个幼童,把他们带到河边,身上捆上石头,狠心推到了河里。 就在两个幼童沉下去第二天,说来也怪,一直以来怎么也立不起来的桥墩,居然自己立起来了! 村民高兴得不行,围着总算修好的桥大声呼喊了起来。 这里面,也有很多人面露愧色,他们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两孩子被绑走,曾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他们听到了,甚至有些人看到了,但都出于私心,没有阻止,就这么任由村长家两个孩子被李赖子沉了河。 也有人可能在想,反正村长已经为了修桥付出那么多了,他不是为了村子能付出一切吗,那么牺牲自己两个孙儿,也是,应该的吧。 很快,外面的运粮车通过大桥,将大批粮食运到了村里,村民捧着粮食喜极而泣,庆幸灾难终于过去。 没人理会村长一家的惨剧。 儿媳不相信自己的儿女已死,为寻找孩子,失足落水。 村长儿子知道儿女都被埋在了桥墩底下,要去收敛他们的尸骨,在桥墩底下溺水而死。 村长遭遇连番打击,一夜苍老几十岁,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离了村子,说要去告官。 一去再没踪迹。 后来,村里有人说,老村长饿死在了外面,也有人说,老村长被李赖子带着几个混子害死了,也有人说他老死了,各种说法都有。 也许是心里愧疚,村民凑钱在万寿桥边修了座功德碑,记载了老村长修桥的功绩,还想把桥改名为广德桥,但改了名字后,死了几个村民,大家猜测可能这个名字不吉利,又把名字改了回去……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梵小洛心情沉重地复述了一遍。 最初她也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假,然而看到两个镇桥灵听完这个故事后的脸色,她就明白,这个故事,是真的。 怪不得,两镇桥灵为什么对功德碑那样憎恶。 他们在怨恨那些虚伪的村民,功德碑不是为了传扬爷爷的功绩,而是村民为了抵消他们心里的愧疚,并抹去做下的孽,立下的自欺欺人的工具。 这座功德碑上,记录的是他们一家的血泪。 讲完故事,梵小洛扭头一看,发现张明徽眼角有些湿润,他感慨道:“那个村长,不值得,真不值得。” 村长修桥一心为了村民,到头来,却被村民抛弃。 谷老一脸沉默,长叹一声,却没说什么。 他见过的事多了,有时候人性就是这样,大难临头只顾得了自己。不能说谁错,谁恶,只是没想到,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造桥本是为了活人,谁能想到,到头来因为这座桥,村长一家惨死,而村民也没能躲得过制裁,被怨念深重的镇桥灵一一索了命,这找谁说理去。 故事听完了,谷老看向梵小洛:“所以,镇桥灵要怎么超渡?” 谷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下意识的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原本他打算,这两个镇桥灵能超渡最好,不能超渡,就打散他们,绝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害人。 但现在听了这个令人动容的故事,谷老也不好打散他们了。 就当,看在老村长的面子上。 梵小洛看向两个满脸泪痕的幼童:“你们坚持留在这里,是因为老村长吧,他为村民尽心尽力,为两个孙儿也是操碎了心,在死后舍下一身功德,庇佑你们。我不知道,李广德村长有没有为当年一心修桥而后悔,但我知道,他肯定希望你们能放弃怨恨,早入轮回。” “仇人已去,你们该走了。” 女童吸了吸鼻子,喃喃说了句话,就嚎啕大哭。 梵小洛听出了她说的内容,脸色一变,露出了深深不忍。 原来,李广德村长已经消失了! 他在把功德交给孙子孙女后,主动承担了他们所有的罪孽,魂飞魄散。这也是两个镇桥灵怨念深重,不肯入轮回的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张明徽眼睛又红了。 谷老、祁老也是无声叹气。 @ 两个镇桥灵最后终于还是低头,接受了超渡。 梵小洛、谷老、祁老和张明徽四人齐心合力,用咒文力量一点一点洗涤去他们身上的煞气。 两个镇桥灵离开以后,万寿桥下骤然一暖。因怨气凝聚而成的白雾,没多久自发消散。 等超渡完所有水鬼,从桥下走出,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在桥头等候的众人昏昏欲睡,一见谷老过来,立即清醒并包围了上来,着急地询问进度。 谷老难得的没有说话,祁老淡淡道:“解决了。” 郑义祥狠狠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那样子恨不得给所有人都上一炷香:“谢天谢地,谢谢谷老,祁老,两位小大师,还有各位。” 祁老看向他,交代了一句:“事情虽然解决,但万寿桥失了镇桥灵,寿命也到头了。等桥塌了,你让人到桥头的桥墩子底下,挖出两具小孩的尸骨,尽早安葬了。” 那两个镇桥灵命运悲惨,但确实做了不少孽,到了地府一时半会也轮不上他们投胎,得先接受惩罚。惩罚结束后,还要当很长一段时间的鬼。 阳间尸骨被妥善安葬,对他们的阴魂也有助益。这份助益不多,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郑义祥自然是连连答应,承诺一定找个风水宝地,把两个镇桥灵的尸骨好好安葬。 事情都安排妥当,祁老看了眼所有人脸上的黑眼圈,才道:“先上车。” 终于能回去休息,大家都高兴得不行,抬着两个还在昏迷的人,上了面包车。 然而,到了车里,大家却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有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谷老,祁老,这次考核还算成绩吗?” 度过了危险,大家都想要看成绩了。 谷老脸色终于恢复了和蔼:“算,遭这么大罪,总不能白来一趟。所以,你们找到答案了吗?” 众人激动,争先恐后说出自己的答案,大多数人的答案,都是水鬼。 “万寿桥下水鬼肆虐,有不少都是百年以上的厉鬼,怨气滔天,他们想找替身,所以拉桥上的人下去。” “我们下桥时遇到了鬼打墙,白雾便是水鬼的怨气凝结,我就奇怪,天气预报上明明说今天是晴天,但桥底下怎么能起了这么大的雾。” 谷老笑呵呵的听大家说完答案,“你们确定了?” 众人点头,坚信这答案是对的。 然而,梵小洛和张明徽对视一眼,却说出了与众不同的答案,“罪魁祸首是镇桥灵。” 两人答案一出,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反驳:“怎么可能是镇桥灵,镇桥灵是守桥的,要不是他们,水鬼早爬到桥上来了!” 然而,看到说出答案的是张明徽,又有人不确定了。 张明徽谁不知道,那可是龙虎山掌门高徒,从小到大碾压别人的学霸。 普通人面对学霸都是没底气的,发现自己答案与学霸的不一样,首先想的不是坚持到底,而是先反省自己。 “张师兄,为什么是镇桥灵啊。” 张明徽看了眼梵小洛,见梵小洛点头,将他们最开始在桥下的经历说了出来。 水鬼找替身,招魂,百鬼拦路等等,他说的平铺直叙,大家却听得毛骨悚然。还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惨,没想到张明徽比他们的还要吓人,换成他们,光一个百年水鬼都吃不消了,绝做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可是,听你这么说,作恶的还是水鬼啊。”有人问了。 “那些水鬼,也是受害者。”张明徽叹了口气,又将镇桥灵与李广德村长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故事,车里弥漫着低沉,不少人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好人没好报,要是村长别修那座桥,就好了。” “好事做尽,必有灾殃,所以有时候也不能对别人太好,得多为自己着想。” 祁老视线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梵小洛和张明徽的身上,宣布考核结果,“这次考核通过的人有两个人,梵小洛,张明徽,你们两个留下,随我与谷老一同下墓。其他人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回去。” 车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 “等等,梵小洛是谁,怎么没听说过?”不少人对梵小洛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这次考核统共通过的才两人,张明徽他们是心服口服,但梵小洛是谁? 听祁老口气,名次还排在张明徽前面,她比张明徽还厉害? 梵小洛这里,顿时迎来几双探究的视线。 她却没理会这些人,摘下那副用来掩藏自己的黑框眼镜,露出让人惊艳的一张脸,眼神却是淡漠的。 车内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但不知为何,众人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梵小洛捋了捋长发,躺平在座椅上,闭上眼,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也许是太累,想着想着,陷入了沉睡。 8、第二笔生意 梵小洛再醒来时,面包车到了s省的另一个著名城市,仙城。 这次要探的大墓,就在这里。 路灯光芒经过车窗玻璃的折射,映得车里影影绰绰。 “谷老,祁老,酒店到了!” 梵小洛下意识看向坐在她前面的两位老人,祁老自顾自下了车,谷老扭回头,目光略过梵小洛,跟众人道:“下车喽。” 他声音里不知含了什么法门,直达识海,瞬间就把车里睡着的人都叫醒了,大家睁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谷老,有吃的吗,好饿哦。” 昨天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没吃晚饭,还熬了一夜,很多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祁老沉着脸像在思索什么,没理会众人,谷老笑道:“有,当然有,大家今天都辛苦了,等会儿随便吃,管够。” 谷老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客气了。 “谷老,我想吃黑椒牛排,五分熟的,再来一瓶红酒,刚才吓死我了,不喝酒我睡不着。” “我想喝海鲜粥,粥里放点蟹肉,再来一盘海蛎煎,可好吃了。” 谷老听得哈哈大笑,豪气地说都行,管够。 唐妙可和张明徽都点了菜,过来问梵小洛想吃什么,梵小洛道:“随便吧。” 她对吃的没什么需求,管饱就行。 梵小洛看着眼前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不觉走了神。 这跟上辈子有点不一样。 上辈子,万寿桥上无事发生,她是和张明徽还有祁老一起来的酒店,一路上冷冷清清。 但这一次,因为在万寿桥上耽误了时间,连谷老也来了,最后大家一起热热闹闹来了酒店。 蝴蝶煽动翅膀,给很多事都带来了改变,她喜欢这种改变。 要是所有的事都这么好,就好了。 说着话,大家走到了柔曼假日酒店门口。 酒店与它名字一样,主体建筑便给人一种欧洲城堡的感觉,又融合了仙城古城的气质,酒店两侧楼顶是中式古建筑的翘檐,古典大方。 作为鲁班传人,梵小洛下意识打量酒店的风水。 酒店坐落在仙城城墙里,左边是仙城特色小吃街,每天人流往来,客流量爆满。右前方是文化博物馆,后方是s省最著名的景点之一钟鼓楼。这就相当于落在聚宝盆里,生意想不好都难。 梵小洛和其他一起要探墓的玄师,接下来几天都要住在这里了。 尽管上辈子来过一次,梵小洛还是在心里暗叹了声,有钱。 这个点正赶上国庆,仙城各大旅游景点游客爆满,柔曼假日酒店一晚上房费至少三四千……抵得过她现在实习一个月的工资了!要是把这些钱省下来,换成现金打进自己的账户,该有多好。 然而也只是想想,住宿费用是文物局报销的,不可能折现给她。 酒店客房经理不知在门口候多久了,见到人来,脸上立即挂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谷老,祁老,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两位老人点点头,率先踏入酒店。 梵小洛走在后面,下意识打量起酒店的内部,大堂布置宽敞明亮,财位上还摆放了棵株型高大的绿巨人,看起来蓬勃又气派,是很好的招财局。 大堂前台处,一男一女正在那办理入住。 本来是很正常的画面,梵小洛眼神却不自觉地定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个子很矮,一米五出头,大热天穿着厚厚的羊毛衫,却依然冷得要命的样子,脖子都缩了进去。此外还极端的瘦,露出的手呈紫黑色,皮包骨,两条腿筷子一样。不经意扫一眼,还以为是骷髅,怪惊悚的。 不止男人奇怪,男人怀里抱着的玩偶更奇怪。 那是个悲伤蛙玩偶,长了双肿胀的泪泡眼,丧丧的,乍一看有点搞笑,然而盯着这玩偶看久了,心底猛然一凉! ……好像,她在看那玩偶的时候,那玩偶也在注视着她。 然而,定睛再一看,那悲伤蛙的眼睛只是两颗很普通的橡胶眼珠,没什么特别。 梵小洛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矮个男人已经办好入住手续,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去往电梯。同一时间,旁边的红裙子女人也办理好了入住,拎着包包,要去上楼。 矮个男人比她快一些,与女人擦肩而过。 梵小洛忽然眯起了眼睛。 她看到,男人在经过女人身边时,枯瘦的手动了一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伸入了女人的包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他动作快如火花,女人完全没有察觉。 得手后,矮个男人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玩偶,就要离开。 梵小洛张了张嘴,正想提醒那个女人,站在梵小洛身后的张明徽,忽然大喊了一声,“哎,等一下!” 说着,就跑了出去,跑的方向正是矮个男人。 他这异常的举动,引起了众人注意,大家都疑惑地看着张明徽,不知道他闹这一出是要干嘛。 张明徽一米八的高个,大长腿,很快追上了那个矮个男人,胳膊很亲热地搭上矮个男人的肩膀,“哎呀,矮子叔,很久没见了!” 矮个男人身上气场陡然阴冷,眯着眼审视了一遍张明徽,“我不认识你。” 张明徽皮笑肉不笑:“我认识你就行了。” 然后,附身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见矮个男人身体猛然一僵,不甘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张明徽。 张明徽拿到卡,笑呵呵地夸他:“矮子叔,你真好。” 矮个男人的脸色却一点儿也不好,恶狠狠地看了眼张明徽,被服务生引领着,上楼了。 张明徽拎着卡,走到了女人面前,小声说了几句话。红裙女人赶紧打开包包,拿出了钱包,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变得焦急又愤怒。 “谢谢啊,帅哥怎么称呼。”红裙子女人感激地接过张明徽递给她的卡,询问他的名字。 张明徽微笑着说了句不用谢,走了回来。 队伍里,大家看得一头雾水,都问张明徽刚才在做什么。张明徽打着哈哈,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说没什么。 唐妙可倒是知道他做的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看不出来啊,那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还住这么好的酒店,干这种事?” 唐妙可一眼看出,那矮个子男人身上光一身行头都得两三百万,这么有钱,还做贼,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难道,那人所有的钱,都是偷来的? 她低声问张明徽:“你怎么看出,那男人偷了钱的。” 张明徽抱胸,道:“看面相呗,羊目四白,哦,就是说那人长了双羊眼,面露四白,一般有这种面相的人都奸诈,心恶,孤僻。我一进门就留意他了,提防他干坏事,没想到是偷窃。” 唐妙可竖起大拇指:“牛!以后带你出门都不怕小偷了!” 张明徽翻了个白眼:“……谢谢,你还是自己看好财物比较靠谱吧。” 两小情侣又吵吵闹闹了起来。 距离他两最近的梵小洛,木着脸,感觉晚饭不用吃了。 吃狗粮已经很撑了。 酒店恢复平静,客房经理领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梵小洛转回头,又瞥见了那个红裙子女人。 女人拿了房卡,却没有去房间,拿手机不知在跟谁讲电话,边讲边义愤填膺地往酒店外走,“遇到了一个小偷,我跟你讲真是稀奇哦,五星级酒店也有小偷……” 梵小洛嘴角抽了抽,视线在扫过女人的脸时,倏地顿住。 刚才女人面相还很正常,但现在,她眉间多了丝很诡异的雾气。 那雾气黑里泛青,代表的是什么,梵小洛再清楚不过。 大凶之兆,死劫! 然而除了梵小洛,没人注意到这点,张明徽倒是看了女人一眼,却扫一眼就过去了,没有察觉。 梵小洛垂眸,没有贸然过去提醒女人,而是不急不缓地掐动手指,用小六壬法进行了个小小的占卜。 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很多事都是注定好了的,哪怕一眼能看穿别人祸福的算命先生,也不能随意将结果泄露,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梵小洛能管的,只有两种事。 一种是有缘人的事。这个说法不太好理解,用梵小洛的话说,就是恰好碰到,帮了这人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另一种就是一些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了,比如厉鬼邪神作恶,修道同行乱搞,这种情况下不管也得管。 梵小洛掐算,是想算一算这个女人是不是自己的有缘人,能不能帮。 很快有了结果。 有缘,能帮。 “这位女士——” 高曼曼挂断电话,听到有人叫她,回头,就见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很独特的女生朝她走了过来。 她本来有点不耐烦,但看到来者颜值,眼前一亮,再暴躁的脾气也温柔了,“你叫我?” 梵小洛淡淡“嗯”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道:“我看你印堂黑气笼罩,今天恐有血光之灾,最好给自己买一张护身符,度过这一劫。” 高曼曼:“……???” 旁边,张明徽和唐妙可听见梵小洛喊住人,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听到梵小洛的话,不忍直视地扶住额头。 姐啊,就算要给人算命,措辞也要委婉一点,高深一点,哪有这样开场的,反诈中心都打过假了! 果不其然,原本态度还不错的高曼曼,一听到这句神棍的经典开场白,脸咻地黑了。 今天她这是什么运气,才碰上一个小偷,又撞上了骗子? 高曼曼理都不想理,扭头就要走。 然而,梵小洛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你不是仙城本地人,老家在海市,父母从事服装外贸生意,相对来说比较富裕。家里人口简单,上面只有一个姐姐,我说的可对?” 高曼曼下意识点头,她确实不是仙城本地人,这次是跟姐妹约好了来这里旅游。父母在海市做生意,家里有两个小孩,她跟姐姐不像别的有钱人那样勾心斗角,姐妹俩关系都非常好,是很多朋友的羡慕对象。 不过,这人怎么知道? 高曼曼心里霎时警觉起来,她一向低调,家里情况除了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没人知道。 难道,这个人事先调查了她的背景? 对,现在骗子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前阵子她就有一个姐妹差点着了道,被人贩子带走。后来,说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说外面的世界防不胜防,女孩子出门在外,最好多个心眼。 高曼曼眼神不善地望着梵小洛,同时捂住自己的包包。 这个神棍,休想从她手里骗走一分钱。 然而,被人高度戒备的梵小洛,还没有自己被当成了骗子的自觉。 她望着女人印堂上越来越浓的黑雾,淡淡地继续道:“你从小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好在父母也不责怪,培养了你姐姐当继承人,你姐姐很宠爱你这个妹妹。因为家庭氛围和睦,你小到大都过的无忧无虑,只除了十六岁那年,为了初恋离家出走……” “停停停,别说了,别说了。”高曼曼听梵小洛的最后一句话,心生不妙,赶紧打断。 她十六岁时,确实干过为了爱情离家出走的蠢事,当时满心以为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为了爱情能战胜一切。可是她啃了两天干巴巴的面包后,就坚持不下去了,她从小养尊处优,哪吃得了这种苦啊,哭着跟初恋分手,灰溜溜又回到了家里。 这段糗事是她最辈子最不能提的黑历史。 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爸妈和姐姐,他们顾及她面子,也从没跟外人说过。 高曼曼大为震惊,有点相信眼前的女生了。 而接下来,梵小洛的一句话,彻底让高曼曼心服口服,“你条件优越,从小到大不缺人追求,是朋友眼里的感情高手,他们遇到感情问题,都来找你询问。但谁也不知道,你上个月玩游戏,被一个伪装成男人的网友骗了,还跟她在游戏里结了婚,砸了快两百万——” “够了,大师!”高曼曼的脸噌地红成了猴屁股,羞愧地捂住脸。 这件事是黑历史之二!她连家人都没说,因为太丢脸了,她拉黑了那个骗子就删游了。 高曼曼现在完全相信了梵小洛,想到梵小洛刚才说,她有血光之灾,一下子慌了,“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计较。您说我有血光之灾,要买平安符吗,多少钱,我买一张,不,两张。” 高曼曼声音都颤抖了,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啊。 梵小洛冰冷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能听得了劝,还有救。 她拿出手机,跟高曼曼加了微信,发去收款码。 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挡煞符。 面前这人一贯运气好,然而再好的运气,也有低谷,这人现在的运势就在最低处,而且还是很低的那种。运气好,能留下一条命,运气不好……那就说不准了。 挡煞符能挡住凶煞,关键时候还能保她一命。 高曼曼如获至宝地接过挡煞符,恨不得把这符贴在心口上,“大师,这符多少钱啊。” 梵小洛慢吞吞道:“五——” “百”字没落下,高曼曼就把钱转过来了。 【微信收款50000.00元。】 梵小洛眼瞳微微扩张,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再看向高曼曼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小六壬算出这人是有缘人了。 这何止是有缘人,还是能送她五万块的财神爷啊。 “你今天的血光之灾,源于命犯小人。尽量别落单,别去人少和黑暗的地方,另外特别注意长相瘦小,举止奇怪的男人。”梵小洛心情好,额外多提醒了一句。 “好好好,多谢大师教诲。”高曼曼连连答应,出了钱,她还感激得不行。 跟高曼曼告别,梵小洛回到了队伍里,抬头,对上了谷老的目光。 谷老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温和,“帮人化解危难,也是功德一件。走吧。” 至于梵小洛收了对方钱,谷老全当没看见。 才五万块而已,局里的人出去给富人家看个风水,哪个不是百万打底?这有什么。 客房经理仿佛没看到刚才的小插曲,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领一行人往电梯方向走。因为文物局那边提前安排好,他们不用像其他客人那样去前台登记,直接上楼就行了。 梵小洛低头看着又充盈起来的余额,心里激动。 转而,又警惕了起来。 她这钱,不会像之前那样,又突然出个什么事,给她收走吧? 梵小洛紧紧盯着手机页面,提防突然冒出什么事。 好在,无事发生。 梵小洛视线从手机里拔开,抬起头,余光无意间扫过客房经理时,猛然顿住。 她发现,客房经理的眉间,也猝然冒出一缕雾气。 雾气黑里泛青,跟高曼曼的一样。 那代表着,死劫。 ……有这么巧合的吗? 9、仙城大墓 察觉到梵小洛的视线,陈茹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梵小洛还没说话,身边的张明徽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出声:“姐姐,你要是相信我们,今晚下班后就走正门回去,千万别去其他地方。” 陈茹:“???” 陈茹被张明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眼神询问地看过去。 张明徽却言尽于此,不再说话了。 人各有命,算命却是窥探天机,说的太多势必会对未来产生影响,他也会因此惹上因果。 “他的意思是,你今晚最好别去地下停车场。”梵小洛看了她一眼,跟着解释了一句。 这下陈茹听懂了,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微变,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省里文物局安排来的,要他们酒店以为最高等的规格招待。不过,就算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她也模糊猜到了一点。 最近仙城挖掘出一座古墓,那古墓邪门得很,已经死了好几个人,都是离奇死亡。虽然上头很快将这件事隐瞒了起来,但她接待的人多,隐约听到了消息。 说是那座大墓很邪门,里面可能有不好的东西! 巧合的是,她得到消息没几天,文物局那边就打来电话,说要安排几个人来这里。还特意嘱托他们不要检查这些人的身份证,直接安排人住下就行。这么神秘,对方身份可想而知。 “谢谢两位,我一定会留意。”陈茹脸色凝重地道谢。 面对几人,态度更虔诚了。 众人房间在五楼,电梯抵达楼层,陈茹将众人送出电梯,便止住了脚步。 祁老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去了其中一间房,谷老则带着喊饿的众人先去了他的房间,吃晚饭。 谷老拉开一灌啤酒,豪迈地道:“今晚大家辛苦了,快吃吧,都别客气!” 但大家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颇为怪异。 有人望着桌上并不存在的饭菜,气得都想拍桌了:“您说的大餐,就是给我们吃肉夹馍?” “黑椒牛排呢?红酒呢?” “海鲜粥呢,说好的都有,管够呢?” 谷老心虚了一下下:“这是特意为大家准备的,你们远道而来,怎么能不尝尝咱们s省的特色呢。” 张明徽无奈:“可是谷老,我上回跟您一起出任务,连吃了七天肉夹馍,差点吃吐了……” 谷老:“……” 谷老叹了口气:“将就一下吧。还不是因为你们,耽误到现在,别说酒店厨房,就是小吃街也关门了,就这些还是我让小陈临时买的。” 梵小洛默默拿起了肉夹馍,虽然失望没有想象中的大餐,不过肉夹馍也能接受。 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鲁班传人来说,热乎乎,还夹肉的馍,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她埋头吃饭,很快干掉一个馍。 许是梵小洛的吃相太香,渐渐的,大家觉得肉夹馍也不是不能接受,都妥协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回去睡了,梵小洛、张明徽被谷老叫着留下。 谷老喝一口啤酒,问梵小洛和张明徽:“这次的任务,你两都晓得吧。” 梵小洛和张明徽对视一眼:“知道。” 谷老却摇摇头,语气忽然凝重:“你们知道,也是从网站上了解的信息,那都是随手编的。但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消息,没对外说。你们先听,听完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进墓。” 听到谷老这句与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嘱托,梵小洛心猛然咯噔了一下。 脑海里下意识蹿出了恶鬼姬容璋的模样。 那只鬼,也是在s省某个大墓里爬出的。 她能重生,那恶鬼跟她死在一起,难道也…… 张明徽催促道:“什么内情,谷老您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谷老瞪了眼他,眼神扫过有些紧张的梵小洛,眼里闪过什么,慢悠悠讲起了这个大墓的消息。 众所周知,仙城作为十三朝古都,地底下多的是古墓,为此网友调侃:到帝都看墙头,到仙城看坟头。意思是帝都多的是宫殿城墙,仙城多是古墓寝陵。他们要去的这个大墓,就是在政府想修一座地铁时,意外又又又发现的。没办法,地铁项目暂停,考古队进入,经过勘察,这是一座两千多年的贵族大墓。 听到两千多年,梵小洛眼皮子突突地跳。 那恶鬼,也是两千多岁…… 谷老没看到梵小洛脸色的变化,继续讲。 发现大墓以后,考古队马上进行抢救性的挖掘,谁知,在挖掘这座大墓时,出事了。 考古队开挖到墓门时,看见墓门上写了一句咒语,打开墓门者必死。当时的考古专家没在意,古代贵族为了防自己的墓被盗,留下的威胁多了去了,都是虚张声势,不用当真。没想这一次,他们料错了。 墓门刚打开,一个施工人员就被倒下去的铜门砸死,脑浆混合血水迸溅了出来。 没过一周,剩下两个开门人也先后暴毙。离奇的是,法医竟检查不出死因。 这事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考古队这才想起墓门上的那句咒语,觉得这大墓里可能有什么东西,然而当时队伍里有两个坚信马克思主义的专家,不信邪,硬要闯进去。两人进去没多久,身上佩戴的生命检测仪就变成了一条直线,死在了里面…… 谷老道:“情况就是这样,大墓是圆是扁还没看到,就先死了七八个人,这在以前是少有的事。文物局把事儿转到了咱们这里,希望咱们进去看看墓里有什么古怪,能不能挖,不能挖,就把墓里那两个考古学家带出来。” 梵小洛:“特管局查过没?” 谷老如实道:“查了。这就是我要跟你们说的,里面煞气确实是很重,在墓门口罗盘就转废了,连祛煞符都烧了起来,这么重的阴气,还是上次跟帝都那几个老家伙出任务的时候。” 梵小洛越听越不对了,心里直发毛:“那个墓,不能封回去吗?” 谷老摇头:“封,还怎么封。墓里煞气溢出,又有两个不知轻重的专家闯进去,已经惊扰到里面的东西了!不赶紧处理,怕是这周围一片都……” 都怎样,谷老没说,但能想象得出来。 谷老摊手:“我都说完了,这一趟很危险,你们考虑一下,要不要去吧。” 这话一说,梵小洛和张明徽都沉默了。 梵小洛很想掉头就走,她重生回来,没有什么改变世界的大愿望,只想多挣点钱,多陪陪爷爷,最好离任何危险都远远的。 她最担心的,便是恶鬼姬容璋。 别的任何困难她都能克服,唯独恶鬼她无法搞定。她见过那人毁灭s省的画面,就跟漫威电影里的灭霸一样,无情,残忍,拥有让人绝望的力量。她还与那人交过手,清楚他的力量有多恐怖。 然而,思索了很久,梵小洛深吸了口气,还是道:“谷老,我去。” 梵小洛不是逃避的人,如果恶鬼出世不能避免,那无论是她,还是爷爷,想要安稳生活只能做梦。 如果真的这样。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家伙提前扼杀。 就算,就算她要走上辈子的老路,总归爷爷能好好活下去。 另外就是,还有一个摆在眼前的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她缺钱。 如果不去,谷老肯定把她原路送回去,说不好连回程的火车票都不给报销,更别说薪酬。 她还指望着这笔钱,先把眼前的坎给过了。 梵小洛话一出,谷老意外地看向梵小洛,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第一个点头说去。 张明徽见梵小洛都同意了,在裤腿上狠狠擦了擦手掌心,一咬牙也点头:“师父让我下山多多历练。我觉得,能跟随前辈一起探墓,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谷老哈哈笑了一阵,欣慰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勇啊。那就这样吧,到时候由我们几个老头子带队,你们两个跟着下墓。切记不可以莽撞,要听我们的指示,知道吗?” 梵小洛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准备些什么法器了。 “那个,等会儿就动身吗?”张明徽问。 谷老瞪眼:“你使唤生产队的驴呢,昨晚折腾了一晚,连觉都没睡,这个状态你敢去探墓!说了这一趟很危险,不准备准备,怎么进去。这样吧,等会儿你们好好休息,睡好了再过去。还有,想一想你们探墓需要什么法器,想好了,列个单子给我。” 梵小洛没有意见,只是,“买法器的钱,报销吗?” 谷老一愣,嘴角抽搐,“报销。但是,只准买探墓能用的,别想薅羊毛。” “哦。”梵小洛有点失望,转而想到什么,又问:“那个,今天就算是开始工作了吧,那个工资……” 是不是要结一下。 说好的日薪两万,昨天她可是干活了。 谷老嘴角抽搐了一下,掏出手机,给梵小洛转了两万块钱,“给你,钱少不了你的。” 梵小洛看到微信到账两万,嘴角终于露出笑容:“谢谢谷老!” 见状,张明徽也鸡贼地摸出了手机,“谷老,还有我还有我。” 谷老气得骂他:“臭小子,干活怎么没见你跑这么勤!” 张明徽嘿嘿乐,任由谷老骂,反正钱到手了就行。 转完账,谷老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梵小洛和张明徽乖巧地记下,等讨论得差不多了。谷老摆摆手,不耐烦地赶两人离开。 被轰出了门,梵小洛也没计较,扫了眼微信余额里热乎的七万块钱,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与她相反,张明徽一脸紧张,手都在抖。 张明徽瞥了梵小洛一眼,由衷佩服,“梵小洛,你真厉害。” 谷老、祁老都是特管局里的老前辈,一般任务都不会出手。他们上一次合体,还是十多年前的某个国家级保密任务,据说那一次死了两百多位特种兵,连玄师都死了几位,差点要出动重型武器。 这一次探墓,居然是两位前辈一起,不用说也知道有多难,知道这消息张明徽紧张得不行,连晚饭都没吃几口。 梵小洛疑惑抬眸,不知道张明徽突然夸她干什么。 张明徽却哈哈了两声,挥挥手,“回去多准备准备,明天见。” 梵小洛“嗯”了声,又低头,看微信账号上的余额,脸上保持微笑。 除了上辈子,老张拉她去对付姬容璋给的一百万,她再没见过比这还多的存款了,真叫人开心。 梵小洛的开心,止步于房间门打开之前。 她刚要用房卡打开门,就听见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梵小洛看了眼,心里一紧。 是爷爷的主治医生陈国标打来的。 陈国标是他们曦城小区的人,人很憨厚,因为爷爷在他小时候救过他一命,几乎把爷爷当成了长辈,现在是一个医生,爷爷日常有什么小病小伤,都是他给看的。这次她来仙城挣钱,走之前就是把爷爷交给了陈国标照顾。 他这个点打来电话,难道是…… 梵小洛稳住神,赶紧接听。 那边的声音充满了着急:“小洛,梵叔今天晚上做工的时候,一个斧头突然从架子上砸了下来,砸到了梵叔的脚!” 梵小洛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爷爷怎么样?” 陈国标道:“小洛,你先别着急。” 梵小洛怎么能不着急! 陈国标喘了口气,道:“梵叔没事。幸好,他的脚当时在工作台边缘,只是被砸了一下,脚趾有轻微的骨折。情况不严重,已经打了石膏,养两个月就好了。” 梵小洛狠狠松了口气,还好…… 梵小洛忍不住幽怨道:“陈哥,你下次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陈国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凝重道:“人是没事,但出了另一件事。” 梵小洛心里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那个,出门前,梵叔不是接了个活儿嘛,一个熟客拿来一块贵重的沉香木,让梵叔给雕成观音,但观音像还没雕好,那块木头被斧头劈碎了,再过两天,客人就要上门了。” 梵小洛:“……” 梵小洛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说吧,要赔多少。” “至少十万。” 梵小洛眼前一黑。 十!万! 见梵小洛很久没说话,陈国标担心地安慰道:“小洛,你别太担心,没关系的。要是,要是你手里没有,就先从我这里拿点。” 梵小洛想也不想,拒绝了,“陈哥,你还得给舟舟治病,本来就没多少钱。放心,我能筹得起来,最晚明天,我把钱全打到你账户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国标是蓉城医院有名的外科专家,可是他医术再怎么好,也治不了自己孩子的病。 陈国标结婚七年才有了一个宝贝儿子,儿子陈元舟生下来没多久,诊断出小儿癫痫,每月光医药费都高的吓人,陈国标要每天加班,才能维持住一家人的正常生活,要是再借钱给人,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梵小洛翻开微信,先将七万打到了陈国标的账户上。 还差三万,她得卖一点东西,才能凑齐了。 看到重新归零的账户,梵小洛脸上挂满郁气。 她现在都怀疑,老天是不是故意的了。 每当她挣一点钱,马上就出各种意外,把这笔钱收走,生怕她留钱过夜。 难道,这辈子还要继续上辈子,过苦哈哈到死的日子? 她偏还不信这命! 10、塔罗牌算命 再次变成穷光蛋以后,梵小洛心里对入墓的那点儿忧虑就消散了。 这世界上,比恶鬼更可怕的,是贫穷。 要是哪天过不下去,她说不好会亲自去恶鬼的棺材里掏点东西。 梵小洛翻了翻挎包,整理出了几样要卖的东西,拿出门卡,打算进房间,余光瞥见祁老一脸严肃地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往谷老的房间走去。 梵小洛礼貌道了声:“祁老。” 祁老身子一顿,回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梵小洛蹙起眉。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祁老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冰冷。 梵小洛心里闪过疑惑,脸上却没显露,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房间门,走了进去。 祁老冷冷地看着梵小洛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朝走廊尽头,谷老的房间走了去。 这边,谷老正收拾桌上吃过的东西,就见祁老一脸冷沉地推门进来。 “你说,那丫头是鲁班传人?” 谷老听到祁老的话,倒吸一口凉气:“看上去不像啊。” 谷老不是没见过鲁班传人,那些人或是先天不足,或是后天命苦,才走上修行鲁班经的道路,因为鲁班经里有很多邪法,心性难免受到影响,都有些缺陷,要么阴郁自私,要么狂傲偏执,阴沉不定。 但谷老一路观察梵小洛,觉得这小姑娘做事稳重,人虽然淡漠了点,但是讲义气,心性不错,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祁老冷冷道:“看上去笑呵呵的人,不代表心理就没问题。” 祁老刚才出去,除了安排那两个昏迷的后辈,还查了梵小洛的资料。 难得出现一个天赋卓绝的年轻后辈,祁老颇为重视,猜测她可能是哪个隐世家族精心培养的弟子,于是就去查了一下。 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梵小洛原来是鲁班传人。 “而且,她还是,梵邈的徒弟。”祁老沉重的说出一个名字。 ——梵邈。 这一代人可能不知道,可老一辈都对这人讳莫如深。 谁也不知道,梵邈如今多大岁数了,只知道,他活跃于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曾是危害华国道家的毒瘤,但后来战争时期,神奇地转了性格,帮华国赶跑了樱岛人,建国后就销声匿迹,江湖不再有传闻。 但没想到,到了七八十年代,他教出的大徒弟,梵净,一出师门,就联手几个邪术师,将香江、广、浙一带闹得血雨腥风,阴影至今仍在。 祁老不怎么熟悉梵邈,却深刻记得梵净,对方化成灰他都认得,几十年前玄门付出极大代价才将那魔头诛灭,他太多师兄弟死在那人手底下。 现在,又出来个梵小洛,梵邈的二徒弟。 让人不得不忌惮啊。 祁老头疼之余,心中警铃大作:“鲁班传人,善恶还不确定,不能让她进入大墓。” 这回的大墓跟以往不一样,甚至涉及了玄门机密,万一被传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麻烦就大了。 谷老思忖良久,觉得不妥:“老祁啊,现在的年轻人,不能再以咱们以前的老眼光去看了,鲁班传人不一定十恶不赦。你看当初那梵邈老爷子,不也帮华国打过仗吗。梵净是梵净,梵邈是梵邈,就像咱们玄门弟子,谁敢说全都是心思纯正?再观察观察吧,我看那小姑娘还可以。” 谷老精通相术,抛却鲁班传人的身份,他觉得梵小洛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鲁班传人有正也有邪,发现自己被嫌弃,哪怕是正,也要投邪了,这样的例子在过去比比皆是。 再说,再过不久,那件事就要开始了。 他们华国这一代有能耐的年轻人太少,要能把梵小洛也吸纳进来…… 知道谷老还怀着这样的打算,祁老沉着脸:“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局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半晌,祁老起身:“让她进入大墓可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们也放心。不过,这事我得上报给总局。” 特管局总局在帝都,那里汇聚了来自全国的最强的能人异士,人才济济。他们的职责与军人和警察差不多,只是不留名不留姓,默默维护华国另一层面的安全和稳定。 鲁班传人出现,无论怎样得留心。 见祁老固执,谷老知道劝不动:“也好。” @ 梵小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老前辈戒备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想着怎么把手里的货物卖出,就看到唐妙可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玩一摞图案奇怪的纸牌。 作为唯二两个女生,她和唐妙可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唐妙可见到梵小洛,眼睛倏然一亮,“梵小洛,等你好久了!快过来,我给你算一算!” 一起经过生死,唐妙可打心底里认可梵小洛这个朋友,招呼她也是亲近的口吻。 梵小洛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算什么?” 唐妙可:“塔罗牌啊,这是我在前几天学的占卜方法,可准了。” 梵小洛可有可无地“哦”了声。 塔罗牌,她听说过,是西方古老的占卜工具,一共有78张牌,其中大阿尔卡纳牌22张,用来解释命运的大致运势,小阿尔卡纳牌56张,用来更进一步算出命运的真相或是某件事情。 其实就跟华国的卜卦有点类似。但她不感兴趣,论算命,华国道教里有太多手段了,什么紫微斗数,六爻八卦、大六壬、小六壬、梅花易数、四柱八字、七政四余等等,学会这些足够推理出世间万象。反倒是塔罗牌,玩的人大多业余,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小游戏,不可信,还不如天桥底下算命的。 梵小洛没心思玩游戏,但唐妙可新学了一样本事,无论怎样都要拿朋友试试水,硬拉着梵小洛过去,要给她测算。 梵小洛无奈,“好吧,怎么算。” 唐妙可开心得不行:“你在心里想好要算什么内容,然后告诉我,再抽三张牌,我帮你解牌。”解牌类似于算命中的解卦,根据抽出来的牌面,预测事物的大致发展。 梵小洛从洗好的牌里抽出三张牌,并不抱希望:“你帮我算,事业吧。” “好。”唐妙可兴致勃勃地翻开牌面。 “第一张是女祭师,正位。女祭师身穿代表圣洁的蓝色外袍,胸前挂着十字架,静默端坐。你的能力超乎想象的强大,凡是别人给你订下的目标,没有不能实现的,但你似乎欠缺一点运气,你很想拥有财富,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手里的钱财都会如流水般流走……” 梵小洛想到了刚损失的十万,脸一下黑了。 唐妙可见梵小洛脸色不对,赶紧收了牌:“这个,这个不一定准哈。咱们换个方向,测测感情?” 唐妙可说的感情,特指男女朋友。 梵小洛并不想测。 修行鲁班术以后,注定她这辈子能拥有的感情不多,有了亲情已难能可贵,现在还有了朋友。 不能再拥有爱情了,她担心命格压不住,会倒大霉。 唐妙可拉着她手,撒娇:“测测嘛,我多练练,以后就熟了。” 梵小洛无奈,又抽了三张。 唐妙可笑嘻嘻地拿着牌:“第一张牌是审判,说明不久以后,你会遇到感情上的变化,经历很激荡的感情冲击哦!第二张是恶魔,嗯,不太好,你对象可能不是人?” 梵小洛:“……” 感觉唐妙可好像在拐着弯儿骂人。 唐妙可觑了眼梵小洛的脸色,哭丧着脸,“呜呜,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谢,我去洗澡了。”梵小洛放下挎包,从衣柜里拿出浴袍,要去洗手间。 她这时候走的潇洒,却没想到,在不久以后,唐妙可这一点儿也不靠谱的塔罗牌占卜,还真应验了。 @ 梵小洛刚到洗手间,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前两次遭遇,让梵小洛现在对手机铃声生出了阴影,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注视着上面熟悉的备注,梵小洛深吸口气,是爷爷。 接通电话,爷爷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梵小洛眼眶慢慢红了。 她从小跟随爷爷一起生活,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爷爷离开的那半年,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她才知道,他那么重要。 “小洛啊,你别听陈国标乱说,爷爷没有事哈……” 梵邈上来就急急忙忙解释,他受伤哪有那么严重,只是脚崴了一下,几天就能好。 梵小洛皱眉,问:“那斧头怎么会突然掉下来?” 梵小洛学习的鲁班术,都来自于爷爷。爷爷是一个老木匠,每天都会做点活,为此他们住的六楼,专门搁出了一间十几平方的空间,给爷爷做工作间,像斧头,刨子、电锯之类的,都放在墙上的木柜里,收纳得整整齐齐,怎么会突然掉下来? 这回太惊险,要不是爷爷运气好,脚都砍没了! 想到这,梵小洛就心有余悸。 “唉,别提了,那斧头很久没用,柄有些松了,我拿起来没注意,斧头掉了下来。”梵邈絮絮解释,“没事,放心哈,爷爷木头多的是,回头再做一张桌子。” 原来只是意外。梵小洛眉头松开。 一听爷爷还想再动木工活,嘴唇一抿,嗓音冷了下来:“你脚没好,还想做活?不可以,你这三个月都不准再碰木工。” 梵邈还想为自己争取争取,但听到梵小洛很生气,也不好辩驳,孙女生气了是很难哄的,“好啦,好啦。” 末了,犹犹豫豫问她:“对了,小钱给我打电话,说咱们电梯要安装了,你同意了。还有那个沉香木,你转了七万,怎么回事啊。” 梵邈其实想问,梵小洛哪来的钱。 他最担心的,就是梵小洛没忍住诱惑,用学到的鲁班术为自己谋利。 一旦口子开了,想再收手,可就难了。 听到爷爷拐弯抹角的担忧,梵小洛心里感动,撒了个小小的谎:“您别担心,今天我们部门不是出差嘛,谈成了一个大项目,分成可多了。但是没想到,我没财运,才到手就全转出去了,连明早的早餐钱都没了。” 爷爷好像是相信了,话题转开,又絮絮叨叨,“没有早餐钱不行啊,我给你转点,别省,出门在外该吃吃,该花花。” “嗯,好。”梵小洛乖巧地应着。 说了快半个小时,眼看要五六点,爷爷催促梵小洛快去睡觉,就要挂电话了。 梵小洛说好,又听见爷爷突然说了一句,“小洛啊,要实在困难,你也别担心,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爷爷想办法,爷爷手里还有几块老木料,咱不缺钱的,你别做傻事啊。” 梵小洛身体一僵,嘴唇一颤。 她知道,她还是没能瞒过爷爷,他知道她这趟出来,是做什么的了。 爷爷怕她走上歧路。 “放心,爷爷。”梵小洛深吸了口气,给老人承诺。 挂完电话,梵小洛心事重重地洗完澡。 打开浴室门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恐万状的声音: “救我,救救我……”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梵小洛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很快,那声音又没有了,仿佛是幻觉。 梵小洛转身回到房间,却又听到一声更大的尖叫声。 这一声梵小洛听清楚了,她皱起了眉头。 这道声音,正是不久前刚花了大价钱,从她手里买祛煞符的高曼曼的声音。 梵小洛用小六壬粗略算了算,算出了是什么事后,叹口气,拿上挎包,就要出门。 在门口,她遇见了同样要开门的唐妙可。 刚才还坐在床上玩塔罗牌的唐妙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也背着自己的书包,表情凝重地要出去。 梵小洛打量了她一眼:“你这是?” 唐妙可有些着急:“我要去一楼。” 巧了,梵小洛也想要去一楼看看,“一起吧。” 11、唐妙可的有缘人 唐妙可背着书包,本来想着等会儿叫张明徽陪她一起去,但听到梵小洛说一起,眼睛一亮。 梵小洛的本事她见过,有了她就安全了。 “梵小洛,你太好了!” 梵小洛不太习惯被人抱着胳膊,眼睛斜了过去,然而唐妙可正激动,拉着她的手就往电梯里冲。 进了电梯,按了去一楼的按钮。 梵小洛问唐妙可:“你去一楼,要做什么?” 唐妙可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塔罗牌:“你还记得,今天迎接我们的客房经理吗?就是,你和张明徽说,她今天不能去地下停车场的那个人?” 梵小洛点头:“记得,她身上有劫,我们已经提醒过她了。” “但是,她并没有避过去!”唐妙可深吸了口气,摊开手里的牌。 在梵小洛去洗澡的时候,她闲得太无聊,就给自己认识的几个人都算了一下,算完以后,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今天遇见的那个客房经理。唐妙可对这人印象比较深刻,就顺手给这人也算了一下,想算算她今天的死劫躲过去没有。 结果,抽出了一张【死神】牌! 【死神】牌,意为灾难,死劫。那人的灾难,并没有过去。 梵小洛看到唐妙可拿出塔罗牌,额头冒出黑线。 这人还真对自己的占卜能力深信不疑啊。 先不管唐妙可占卜得对与不对,梵小洛不理解地看向她:“你为什么非要管那个客房经理,你认识她?” 唐妙可这么执着地要去救一个人,太不对劲了。 修道之人注重因果,像这种提醒一个人避开死劫,结果对方仍然没避开的情况,就说明对方必然要经这一劫,强行插手也没用,否则会给自己招一个很大的因果。哪怕是唐家,沾上那种因果,也够喝一壶的。 唐妙可生出于道医世家,先修道,后修医,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唐妙可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脸色闪过一抹不好意思:“这次出门之前,我爸给我算了一卦,卦象说,我会遇到一个有缘人。” 梵小洛:“???” 你有缘人不是张明徽吗? 见梵小洛表情,唐妙可就知道她误会了,挥舞着双手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妙可说的有缘人,是她将会遇到第一个病人。 “我这么说,你可能理解不了,不止你,很多人都没法理解。作为一个实习的中医,我很渴望亲自上手,治疗一个病人,但是我们唐家,跟其他玄门的弟子不太一样,哪怕你融会贯通了所有的知识,也不能行医,得先获得长辈的许可……” 要说梵小洛的修行苦,唐妙可也不遑多让。家学渊源,她从小跟随长辈修道学医,从会说话起就在背诵《黄帝内经》。十岁以后,跟随父母走遍山河大川,辨认百草,现场观摩他们行医救人。后来又去道教学院,将道与医结合,各种理论知识都掌握了。 这时的唐妙可,做梦都在渴望亲自上手去治疗一个病人,来验证所学,之后做一名真正的道医。 然而,她的想法被父母阻止了,要么说她知识没学到位,要么说她心态不够稳,出手等于害人。于是她不断精修,即便这样长辈还不满意。 梵小洛不解:“你医术不差吧,为什么还不满意?” 她记得,上辈子唐妙可在接手了唐家药馆后,在很短时间内就得到了玄门的认可,都说她不堕唐家先祖风范,医术高深。 那个时间点,是两年后。 道医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两年前唐妙可的医术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唐妙可闻言,脸色露出一抹复杂:“可能是担心我成了道医后,要承担责任吧,担心我真走上那条路,会很苦。其实我不怕苦,我学医就是为了救人……” 这话说得含糊,具体是什么责任,唐妙可没说。 梵小洛也没问。 转而听见唐妙可转而兴奋地说,在她的缠磨下,这次长辈们终于松口,让她施医救人。 唐父说,她这回会遇见一个有缘人,那个就是她的病人,只要她能救得了那个人,以后再不阻止她做任何事。就是这句话,让唐妙可一路都在兴奋,怀着百分之一百二的热情期待那个人的到来,简直比张明徽第一次跟她告白,情绪还激动。 梵小洛体会不了唐妙可对治病救人的渴望,但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你的有缘人治病,她就是那个客房经理?” “嗯!”唐妙可用力地点头,压抑住激动:“就是她了。我考核失败,明天就要打道回府,还没碰到我爸说的那个人。你说巧不巧,正在这时遇见那个客房经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两有缘分!” 因为有缘,她跟客房经理遇上。因为有缘,她鬼使神差给她占卜了一下,发现了问题。 梵小洛嘴角抽搐:“……” 没人想跟一个医生有缘吧! 说着话,梵小洛看向电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我们进来几分钟了?” 唐妙可:“两分钟了吧?” 梵小洛默了默:“两分钟了,还没到一楼?” 不仅没到,连走都没走。 楼层显示器上,显示他们还在五楼! “我刚才摁了一楼。”梵小洛沉声道,抬手又摁了一下按钮。 这回,楼层显示器显示,电梯在往下。 然而一分钟后—— 还在五楼。 唐妙可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蹿出来了,“怎、怎么回事啊!” “我看看。”梵小洛环顾四周,电梯没有问题,只有电梯底部,不知何时,漫上来一层黑雾。 透过天眼她看到黑雾的模样,像是烧纸钱冒出的烟,淡淡的,缭绕在她们脚边,给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刚才他们两光顾着聊天,都没有发现。 梵小洛从挎包里拿出鲁班尺,敲了敲电梯底部。 黑雾很快散去。可是没多久,又丝丝缕缕在脚边凝聚。 “黑雾是从楼下涌上来的。”梵小洛沉声道,心里闪过几种黑雾出现的可能原因。 她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祛煞符,肉疼地看了眼,贴在了电梯门上。 祛煞符效果极好,刚贴上瞬间,电梯底部萦绕的黑雾顿时消散殆尽。 与此同时,停滞不动的楼层,终于开始往下降落。 唐妙可松了口气,抱住梵小洛:“好了!” 梵小洛抿住唇:“先去一楼。” 唐妙可要找她的有缘人,她正好去找高曼曼,做平安符售后工作。毕竟那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她符的客人,她得保证那人安全。 “你说这回闹事的,不会是邪修之类的吧?”唐妙可问。 梵小洛眼前闪过那个抱着悲伤蛙玩偶的矮个子男人,眯起了眼睛:“不确定,得下去看看才知道。” 祛煞符贴在门上,电梯顺畅地往下。 越往下,脚下的黑雾越重。祛煞符因为吸了太多煞气,符纸像浸了墨水渐渐变黑。到了一楼,已经黑了一大半,效果也大不如前。 梵小洛握紧了鲁班尺,让唐妙可跟在她后面。 电梯门一打开,两人抬步,就要往大堂里冲。 却在这时,看见对面的电梯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白天见过的客房经理陈茹,正指挥着两个保镖,说要去地下停车场。 心心念念治病救人的唐妙可:“……” 她的“病人”没事? “不一定没事。”梵小洛看见,陈茹要进去的电梯里,弥漫着一层黑雾,如果她要坐这部电梯,要不了多久就会出事。 唐妙可有点生气:“都跟她说了不能去地下一层,这人怎么不听。” 当医生的,最讨厌的就是不遵医嘱的病人。 “不知道,先问问吧。”梵小洛朝客房经理走了过去。 没等她走近,陈茹便注意到了梵小洛和唐妙可,一眼认了出来,笑着打招呼,“两位小美女,是要出去吗?” 梵小洛嗯了声,不动声色道:“是啊,我们要去地下一层,开车出去。” 说完,梵小洛观察到,陈茹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然。 但她很快用职业性的微笑掩饰过去:“你们是要出去逛吗,我让人开车送你们过去吧。不好意思啊,停车场的道闸坏了,还在维修,不能进去。” 梵小洛心里了然,脸色一冷:“怕不是道闸坏了,而是停车场出事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茹脸一下白了,嘴唇颤了颤,小声问:“你们,是算到了什么吗?” 唐妙可没好气地道:“我们没有算到什么,而是是算到了你,将有大难临头。怎么回事,都跟你说别去地下一层,你怎么不听,是觉得我们在骗你吗?” 毕竟是从小在各位老前辈身边长大的小公主,唐妙可娃娃脸一板,还真有几分威势。 陈茹被这一唬,眉间压抑的焦急终于泄露出来,“不是我不想听两位小大师的嘱咐,实在是,不能去!” 陈茹说了不久前她的经历。 到了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她一脸疲惫,准备下班。跟平时一样,走到了电梯外面,打算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开自己的车回去。 然而,在电梯门打开时,不知道是空调开的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她突然一哆嗦,脑子清醒过来,想起今天张明徽和梵小洛给她的提醒。 ——下班后,不要去地下停车场。 陈茹一个激灵,赶紧离开了电梯走廊,把车钥匙放回到包里,打算从酒店大门出去。 经过前台时,她被前台值班的妹子叫住了。 “陈经理,刚才有个客人打电话过来求救,让我们救她。但说着说着电话就挂断了,我们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陈茹心里一咯噔,如果客人在酒店出事,对酒店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再说,就算不为酒店,在路边遇见一个陌生人向他们求救,人命关天,也必须马上救人啊。 陈茹拿起电话,马上拨打了那个客人的手机号码,然而,拨打了几次,都打不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陈茹脸色一沉,撂下电话就叫来了两个保安,“客人是在自己房间吗?” “不是,是在地下一层,停车场!” 陈茹身体一僵。 ……停、停车场? 那不是两个小大师提醒她的,不要去的地方吗? 最后,历经天人交战,还是救人的念头占据上风,陈茹叫上保安,准备去地下一层。 但谁知,又出问题了。 陈茹:“不知怎么回事,我们摁了b1键,电梯总是下不去。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再不行,我们就得从停车场入口进去了,就是会绕很远。” 唐妙可瞪大眼睛,转头看向梵小洛,“跟我们刚才下楼时,遇到的一样。” 梵小洛道:“去看看。” 说完,便带着唐妙可踏入电梯。 陈茹带着两个保镖也走进电梯,要一起下去。 唐妙可没着急按键,而是跟陈茹道:“姐姐,还记得今天给你的批命吧,你不能去地下一楼,那里的东西你对付不了。” 陈茹不放心:“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女孩子就这么过去。我带上两个保镖,好歹能帮上忙。” 唐妙可又劝了两声,陈茹出于责任心,不同意,坚持要陪着,把唐妙可都给弄无奈了。 这时,梵小洛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你们帮不上忙,出去吧。” 陈茹对上梵小洛过分冷静的眼,愣住了,不知怎么,下意识退出了电梯。 等反应过来,发现电梯门缓缓合拢。 她着急地嘱托一声:“我们就在这里,有事随时叫我们!” 梵小洛挥挥手,电梯门关上。 电梯里。 “这个经理是真热情啊。”说着,唐妙可抱紧胳膊,紧张地望向梵小洛,“好冷,你感觉到了吗?” 刚才在楼上还没感觉,但现在,她明显感觉到冷了。 电梯里萦绕的这种冷,不是空调开太大的冷,而是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阴冷,湿湿黏黏的,她情绪都被影响得烦躁起来。 唐妙可看不到,也就不知道,电梯里已经填满了黑雾,那是阴气过重的征兆。 黑雾弥漫空间,形如一张看不见的隔膜,将一楼和地下隔绝成两个世界。 怪不得电梯怎么也启动不了。 梵小洛忍着心痛,从挎包里又取出一张符箓,贴在了电梯门上。 现在符纸可贵,哪怕一张空的黄表纸,也要三百块,更别说画符用的朱砂,精力。今天这事做成了也没奖金,这么一算,她前后两张符都折进去了。 不行,等解决了那阴邪之物,她肯定要跟谷老申请赔偿。 一张祛煞符下去,电梯内的黑雾仿若热油遇火,发出滋滋的声音,随着符箓黑透,黑雾快速消散。 叮~ 电梯恢复正常。 梵小洛重新摁下b1层,电梯缓缓往地下一层降落。 才到地下一层,黑雾浓重,连祛煞符也不管用了。 电梯门打开,刚开启一条缝,却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扣住了一样,电梯门颤了一下,被迫又合拢。 唐妙可害怕地抱住了梵小洛的胳膊。 梵小洛脸色平静地拿起鲁班尺,在电梯门将要合拢之际,将尺子插入电梯门缝隙,上下一划。 像刀子划开封住快递箱口子的胶带,那禁锢住电梯门的力道一松,门缓缓打开。 门一打开,就有两个女人砰地滚了进来,抱住脑袋惊恐地尖叫。 梵小洛看了眼那人,眼神微动,“高曼曼?” 高曼曼抬头,见到梵小洛,大喜过望,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呜呜,大师,救命啊!” 12、悲伤蛙玩偶 “你们遇到了什么?”梵小洛见高曼曼没事,问了一句。 高曼曼和另一个女生哭得一抽一抽的,惊恐地浑身发抖:“大师,我们刚才,差点就死了!” 高曼曼讲起她和朋友刚才的遭遇。 前面说了,高曼曼是海市人,这次趁着国庆跟朋友一起来仙城旅游。她从梵小洛那里买到祛煞符后,就出去找朋友汇合,朋友是开车来的。两人玩了一会儿,实在困了,就打算先回酒店睡一觉,睡好以后再去附近的旅游景点打卡。 开车的时候,高曼曼还说起了出来之前遇到梵小洛的事,还从梵小洛那里买了张平安符。 朋友一听,就说高曼曼肯定上当了。 “那个大师,是不是一上来就说,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然后还跟你说了你家里的情况,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越听越觉得可信?拜托,这都是套路,你被骗了姐妹!” 高曼曼心里有些不舒服,辩驳道:“可是,她说的挺对。还知道我从来没跟你们说的秘密。” 朋友嗤之以鼻:“那是对方事先查好的。现在网络时代,骗子但凡用点心,能把你扒得内裤都不剩。我一个表姐就是这样被坑的,那大师说的可真了,我表姐信以为真,花大价钱从他那里买了桃花符,说能给她解决感情问题,呵呵,五六年过去了,我表姐还是单身。” 听完朋友的话,高曼曼也不确定了,她真被骗了? 越想越生气,高曼曼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平安符,就想扔出去。 可是在要扔的时候,又心疼上了,好歹是五万块钱买的呢。她虽然是富二代,也没有把几万块钱当垃圾扔的习惯。想了想,她把平安符往牛仔裤口袋里一塞,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平稳开到了柔曼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下了车,高曼曼发现停车场有些阴暗,跟进来的时候不一样。她看了眼天花板,灯都开了,但发出的光有些暗淡,像有一层淡淡的雾,蒙在了灯管上。 不但这样,停车场还凉丝丝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朋友抱紧了胳膊,一脸感慨地说,别家停车场都是闷热,这里却冷飕飕,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啊,连地下停车场的空调都开这么足。 高曼曼无语地解释了一句:“停车场,没开空调。” 解释完,她也觉得不对劲了,接着脑海里突然划过梵小洛给的警示。 别去人少和阴暗的地方,特别留意长得瘦小的人…… 忽然一声动静,把沉思的高曼曼吓得差点魂都掉了。 转过头,就见不远处一个矮个子男人窸窸窣窣从一辆车后面出现,做贼似的,东张西望。 高曼曼一见到这男人,眼底就露出鄙夷。 这不就是那个偷她卡的男人吗? 说起来,她能一眼认出这个人,除了男人形貌确实鲜明外,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玩偶的功劳。一个男人时时刻刻抱着玩偶,跟抱自己儿子似的,谁能记不住。 这时,矮个子男人视线扫了过来,看见她,诡异地笑了一声。 高曼曼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一刻,她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火气,拎着包,就想过去打这男人。 却被朋友一把拉住,很小声地问:“曼曼,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人,很诡异啊。” 朋友手心都攥出了汗,声音哆嗦。她说她看着这个男人,不知怎么,心里直发毛,还有那男人手上抱的玩偶,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之前碰上的那个大师不是说,你命犯小人,要提防长得瘦小的男人吗,咱们快走吧。”朋友吸了口气,急声说。 高曼曼不可思议:“你不是不信吗?” “我现在有点信了。”朋友欲哭无泪,拉着高曼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地方。 高曼曼心里其实也发毛,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酒店停车场有a到e五个区,电梯就在d区。两人走的都快跑了起来,眼看快到电梯间,喜悦浮现在了脸上,又听见男人嘻嘻的笑声。 一回头,却发现那个矮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上来了! 矮个男人仍是笑,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片刮擦,听得人很不舒服。忽的,他对高曼曼说出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很幸运。” “我偷人东西,从来没失过手。但是昨天,在你身上失败了。” “本来要是得手了多好,我高兴了,就会忘掉这件事。但这一失手啊,我抓心挠肺啊,一直想一直想,就惦记上你了。我决定,今天宝贝的食物,就是你了。” 宝贝,食物? 高曼曼忍着恐惧,下意识看向矮个男人怀里的青蛙,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悲伤蛙玩偶,竟然咕噜噜转动了眼珠,用那双充满悲伤的泪泡眼,望着这边。 它的模样和动作都像小丑般,充满了滑稽,却让高曼曼毛骨悚然。 她盯着青蛙布偶,看到它那张猩红的阔嘴蠕动了两下,突然呱地一声,张开嘴巴,吐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人的脚! 这一刻,高曼曼浑身的血全涌到头顶,嗓子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高曼曼带着朋友扭头就往电梯里跑,却在这时腿一软,膝盖结结实实砸在水泥地上,疼得站不起来。 那只诡异玩偶瞪着腿,跳到了她跟前,舌头也往她伸了过来。 高曼曼几乎要绝望了,忽然感觉牛仔裤里有什么东西烫了她一下。紧接着,那青蛙舌头像触碰到了滚烫的热油,哧溜一下蜷缩了回去。 朋友趁机拉起高曼曼,两人跑到了电梯口,疯狂拍向上的按钮。 @ “大师,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高曼曼蜷缩在梵小洛腿边,颤抖着手去摸口袋,想取出梵小洛之前给她的符,却摸出被烧得只剩一截的祛煞符。 她想起先前那个明明能攻击她,却退开的玩偶,眼泪又滚落出来:“谁说大师是骗人的,今晚要没有这张符,我现在就去见我姥爷了。” 高曼曼的姥爷,死了好几年了。 高曼曼的朋友,讪讪地望着梵小洛。 她以为高曼曼被骗了,没想到这是真的大师,不禁为不久前诋毁过大师而感到羞愧。 “大师,您那还有平安符吗,能不能卖我一张,多少钱都可以!”高曼曼朋友期待地望着梵小洛,这可是能救命的平安符啊,哪怕花一百万买,也是值得的。 高曼曼也反应过来,掏出了手机,“我也要,大师也给我一张!” 送上门的生意,梵小洛自然不会拒绝。 跟高曼曼两人交换了微信,发去付款码,又拿出两张符给两人。 这回,她拿的是护身符。 梵小洛观过二人面相,经这一回,无论是高曼曼还是她朋友,眉间的黑雾都散去了,两人本就命好,下半辈子不出意外都顺顺利利。她给两人一人一张护身符。护身符作用跟祛煞符这类挡灾符不同,更像镇宅符,镇的是人周身的气场,以人之气场养符,能助人运势稳定,偶尔招来好运。 【微信收款50000.00元。】 【微信收款50000.00元。】 高曼曼两人不太懂祛煞符和护身符的区别,但知道大师出手的肯定是好东西。都毕恭毕敬地收了符,然后将符放在了最贴身的地方。 转眼入账十万,梵小洛心情不错,嘴角都翘了起来。却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高曼曼。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那怪物为什么没追上来?” 高曼曼被梵小洛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提起那个邪门的玩偶,脸一白:“不知道,自从被大师您给的符挡了一下后,它就没追过来了,是不是害怕大师你的符?” 梵小洛:“祛煞符只能抵挡那邪煞十来分钟,不能将它彻底驱赶走。它要真想伤害你们,只需要守在这,等祛煞符失效,就能进来了。” 然而,高曼曼两人从进入电梯间到现在,二十分钟都有了。 唐妙可也反应过来:“总不能是那矮个男人放弃了你们,怎么可能啊,像这类邪修都是很固执的,盯上一个人便是不死不休,除非你们有本事把他赶走,或者……” 或者,他找到了,新的猎物。 话音刚落下,电梯灯突然传出一声滋滋的电流声,咔地一下,灭了。 “啊!”高曼曼和朋友尖叫着抱成一团。 唐妙可猝不及防下也吓了一跳,抱住了梵小洛的胳膊。 四个人里,只有梵小洛还保持镇定。梵小洛看了眼电梯,黑暗中,电梯的按钮还保持亮光,没有受到影响。 梵小洛拉着唐妙可出了电梯,高曼曼两人想跟过来,被梵小洛推了回去。 她抬手在电梯上贴了张祛煞符,驱散电梯内的煞气,摁下电梯按钮,对高曼曼两人道:“你们先上楼,回自己房间去。” 高曼曼瑟瑟发抖:“大师,那你们呢?” 梵小洛淡淡道:“我们留下,捉鬼。” 电梯门关闭,把高曼曼两人带了上去。 13、地下室停车场 梵小洛一手提着鲁班尺,一手牵着唐妙可,往停车场走去。 黑沉沉的地下空间,气息阴冷粘稠。 唐妙可抓紧梵小洛的手,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能行吗?”梵小洛无奈,不明白唐妙可一个唐家人,怎么会怕这些东西,道医不是经常跟这玩意儿打交道吗? 唐妙可克制住发抖的本能反应,倔强地昂起脑袋:“那必须能,也不看姑奶奶是谁。提前说好啊,等会儿你遇到那东西,尽管过去打,别顾及我。我们唐家别的不多,就是保命的办法多。” 这话不是唐妙可吹牛。 唐家人的存在,就跟游戏里的奶妈差不多,他们厉害的攻击术法没有,但防御多,血厚,保命的本事别有一套。之前唐妙可在万寿桥下的失魂只是意外,要不是没防备,再来两个水鬼也勾不走她的魂。 唐妙可这么说,梵小洛也不客套,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手电筒。 摁下按钮,手电筒里发出一束亮光,似乎在这阴森诡谲的停车场里,撑开了一片能呼吸的空间。 唐妙可惊喜极了,望着亮光,感觉心底的恐惧也被驱散了:“你怎么还带着这玩意儿。” 梵小洛无语道:“不是要探墓吗,你没准备?” 唐妙可沉默,她还真没准备,她以为谷老他们会准备。 不管怎么说,有手电筒照明,大大缓解了黑暗带来的紧迫感。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停车场。 手电筒扫过的地方,是低矮的天花板,惨白的墙皮,空气里漂浮着腥臭的血味,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没走几步,梵小洛瞧见一个地方不对,用手电筒照过去,瞳孔一缩。 血脚印,到处都是血脚印! 脚印小巧,还有四处散落的涂抹了红色甲油的脚指甲,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女人不知道在被个什么东西追杀,绝望地往前跑,脚都磨破了,还在拼命地跑,她以为这样就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却没想到,她被困在了一个鬼打墙里,跑来跑去,都只是在原地打转。终于女人跑没了力气,重重摔倒在水泥地上,头磕破了,她拖着身体,还在费力往前爬,在身后脱出一条长长的,怵目惊心的血痕。 看到这惨象,唐妙可捂住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是虐杀,虐杀……” 在血痕尽头,还有一个带血的大腿,断口狰狞,像是被生生从身体上撕扯下来的。 梵小洛脸色冷沉,抿着唇,往前走。 空气漂浮着很重的血气,两人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个游魂。 游魂是一个陌生女人,赤着一双血淋淋的脚,浑浑噩噩地念叨,“电梯,电梯在哪,我要电梯……” 找到电梯,就能逃生,是女人刻入灵魂的执念。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鬼打墙里,最后也没找到。 梵小洛手往前一伸,要收了这一魂。 唐妙可见状,赶紧阻止,“别这样,刚离体的魂魄最忌阳气,你身上的阳气会灼烧到——” 话没说完,梵小洛已经抓到了女人的鬼魂。 出乎预料,她的手,并没有伤到女人的魂。 唐妙可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这一幕,怎么会。 正常活人身上,都有阳气,怎么可能抓得到鬼魂? 梵小洛不知道唐妙可的想法,将手点在女人天魂上,看到了她天魂离体前,遭遇的事情。 @ 地下室里,女人赤着脚,恍若疯子一般往电梯口跑。 她脚上的高跟鞋早跑丢了,脚掌磨破,一步一个血脚印,要是以往她早就疼哭了,但现在她顾不上疼了。她边跑,边颤抖着手拨打手机,因为手抖,拨打了几次,才拨打成功。 她带着哭腔,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救、救命!我是302房间的客人,我在地下一层,对,地下一层停车场,这里有——” 没说完,电话突然挂断。 女人再接着打,无论怎样也拨打不通了,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哭喊,“救我啊,谁来救我啊!” 却在这时,女人白皙的腿上,出现了一条猩红的舌头,轻轻一拽,女人如水泥袋般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惊恐回头,就看到一只长相有些搞笑的青蛙玩偶,眼睛是悲伤的形状,嘴唇却是猩红,它用舌头卷起她的腿,往暗处拖去…… “这是,玩偶成精了?”唐妙可头皮发麻地看到了女人魂魄的记忆,视线落在了那只诡异的悲伤蛙玩偶上。 梵小洛道:“应该不是。” 要成精首先得开智。玩偶是人造物,想生出一点灵性,比动物成精,植物成精的条件要苛刻百倍,更别说现在灵气稀薄,连动物都成不了精。 比起成精,这玩偶更像是身体里藏了什么东西,像樱岛国的鬼娃娃花子,西方的安娜贝尔那样,身体里藏有恶灵,是恶灵作祟。 梵小洛不管那玩偶到底是什么,当务之急,先救人。 梵小洛把女人的魂魄交给唐妙可,“这魂还是生魂,说明女人的生机还没有断绝,有的救。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你的那位有缘人了。” 唐妙可一听这话,马上从随身带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双特制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这个魂。 “这是三魂里的天魂,主宰人的思想,智慧。这魂魄受到了损伤,必须修补,不然就算魂魄归位,她也会变成神经病甚至是植物人。我留在这里修补,你赶紧去找那个矮男人,把她的身体和另外的两魂拿回来。”检查完患者天魂的状况,唐妙可头疼得不行。 梵小洛点头,转身要走。 唐妙可在身后嘱托:“你小心啊!” “嗯。”梵小洛摆摆手,举着手电筒,往停车场味道最臭的地方奔去。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 梵小洛目光一凛,拔腿去追那影子。 然而,那黑影跳得太快,不是人两条腿能追上的,梵小洛看出来,那黑影是个青蛙的形状,应该就是矮个子男人手里抱着的那只。 梵小洛停了下来,从挎包里摸出墨斗,将墨线往前一甩,咻地地缠绕住了那玩意儿的身体。 墨斗线有克制邪祟的力量,任何邪物碰上,都会受到损伤。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那黑影被墨线缠了两圈,竟然安然无恙。 “呱”地叫了一声,轻轻一挣,就脱了墨线,两条后腿一蹬,消失了。 梵小洛:“……???” 墨斗线都无法伤害这东西,难道那邪物是藏在了玩偶里面? 梵小洛思忖了会儿,也不急着找那只破玩偶了。 她从挎包里取出一把剪刀,另取出一沓白纸,在心里勾勒好花样,然后就在纸上咔擦咔擦动起了剪。 一分钟后,梵小洛吹开多余纸屑,手心上躺了一沓纸剪刀。 梵小洛收起纸剪刀,继续去找那个丢了魂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那玩偶拖走女人,为什么没立即下杀手,但情况危急,她必须快点赶过去。 14、鲁班术其一 停车场昏暗无边,梵小洛沿着煞气最重的地方走。 没多久,在c区一个承重柱后面,找到了人。 梵小洛一开始没认出那是个人,只看见一堆青蛙密集地趴在那鼓起的东西上面,好像在吞吃着什么。 那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而且血腥味很重,是人血的气味。 梵小洛快步走过去,用鲁班尺打跑了青蛙,这些青蛙是煞气所化,碰到鲁班尺就变成了一缕缕黑雾消毒了。 女人的身体裸|露出来,衣衫破烂,脸色苍白,眼睑下却泛着青黑,指甲发乌。是身体里生气要散,怨气即将成形的征兆。 梵小洛手指搭上女人天灵,饶是心性冷漠,也蹿出一缕怒火。 女人剩下的两魂,都被锁在了这身体里,生生忍受着折磨。刚才那群趴在她身上的青蛙,蚕食她生机的同时,也让女人感觉到了被生生啃噬的痛苦。在这种痛苦折磨下,魂魄很容易生出怨气。 她终于明白,那只诡异玩偶要做的是什么了。 它要制造怨气,然后吃掉充满怨气的尸体! 这是炼制小鬼的一种邪法,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培养出强大的恶鬼。只是,这种方法违背人性,残忍无比,连邪道也极少用,因为要背负的罪孽太大了。 不过,梵小洛没功夫去评判炼制小鬼的邪道的行为,她得先救人。 女人身体里的生机几乎被那群煞气青蛙吸食殆尽,怨气萦绕,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她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都这样了,唐妙可还能治好吗? 梵小洛不确定,却还是将取出朱砂笔,在女人额心画上定魂咒,稳住女人的魂魄,然后背起女人,准备回去找唐妙可。 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身后忽地一凉。 梵小洛转过身,发现那只悲伤蛙玩偶,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身后,瞪着鼓鼓的大眼睛,歪着头看她。 悲伤蛙嘴巴蠕动,似乎在咀嚼着什么美味,血液从嘴角流下,染红了腹部。 矮个子男人沙哑的笑声传来:“真好,又来一个猎物。我的宝贝今天能大饱口福了!” 这声音拉风箱似的嘶哑难听,尤其在这黑暗空旷的地下室,听得人心里发毛。 矮个男人慢吞吞走到了梵小洛跟前。 近距离看,他的长相更怵目惊心,眼窝深陷,腰背佝偻,整个人不止是瘦,几乎是萎缩了一般。 这小鬼般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害怕。 偏偏这男人笑得还难听,像小鬼咧开了嘴。他站在梵小洛跟前,个子没梵小洛高,目光却近乎是俯视,想看到梵小洛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丑态。 然而,他失望了。 梵小洛脸变都没变,甚至还有心观察起了玩偶。 梵小洛发现,缝制玩偶的皮囊用的只是普通绒布,却不知制作玩偶的人是怎么操作的,将小鬼的煞气完全封锁在了绒布皮囊里,让她一开始甚至都没察觉到异样。 制作这个玩偶的人,不止养鬼厉害,在炼器方面也是高手。 花那么多功夫,炼这么个害人的玩意儿,只为求财?这不太像邪道的作风。 正想着,面前的悲伤蛙玩偶转动了下眼睛,忽然张大嘴巴,“呱”地一声,朝梵小洛吐出一根泛白的手指。 为了搭配这恐怖的场景,矮个男人张开嘴,发出瘆人的笑声。 只是,这回嘴巴才张开,就被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惊人,矮个男人只觉得腰腹像被一个大铁锤击中,接着,身体就倒飞了出去。 矮个男人张口呕出一口血,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居然有人敢打他? 梵小洛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嫌弃:“闭嘴,难听死了。” 矮个男人:“……” 男人恼羞成怒,指着梵小洛,大声道:“小蛙,吃了她!” 悲伤蛙“呱”地一声,漆黑瞳孔锁定住了梵小洛,接着,一条猩红的舌弹射而出。 那舌头仿佛一条充满毒黏液的粘钩,只需沾上一点,猎物就逃脱不了了。 梵小洛果断从挎包里抓出一张符,投掷了出去。 符比悲伤蛙快了一步,正好黏在了它舌头上。 悲伤蛙的舌头上噌地冒出了黑烟,咻地缩回,痛苦得在地上甩来甩去。 “你是玄师?”矮个男人惊疑不定。 梵小洛没理会他,从挎包里摸出不久前刚剪的纸剪刀,朝悲伤蛙撒去。 纸剪刀飞到了悲伤蛙身上,一下扒住了玩偶的绒布皮。 矮个男人见状,感觉不妙,赶紧让悲伤蛙玩偶甩掉纸剪刀。 悲伤蛙听从命令抖动身体,没抖落身上的东西。又在水泥地上打起了滚,想蹭掉身上沾的纸剪刀。没想到,这些纸剪刀像涂抹了胶水,它怎么做都没掉下来一个。 矮个男人走过去揪,想把纸剪刀揪下。 梵小洛在这时念起了咒:“奉请冥天玉皇尊,凌霄宝殿放光明,急急请急急灵,请云霄碧霄琼霄,借向黄河金蛟剪,降落金剪剪麻绳,麻绳剪断纷纷碎不容情……” 咒语落下,轻轻软软的纸纸剪刀刃上闪过一缕银光,仿佛活过来一般,对着玩偶的绒布皮囊,咔擦咔擦剪了起来,每一剪下去,都给剪破一条口子,很快悲伤蛙皮囊破碎,露出内里棉花做的内胆。 矮个男人也骤然发出惨叫。 他的一截手指,连肉带骨,竟被那纸剪刀生生剪断! 男人捂着流血的手,痛出满头冷汗,望着纸剪刀满脸惊惧,不明白那玩意儿怎么能这么锋利。 “你这是,什么术法?” 梵小洛倒也不介意告诉他,问他:“看过封神榜吗?” 矮个男人嘶了一声,忍痛:“这跟封神榜,有什么关系。” 梵小洛:“封神榜里有一把主杀伐的神器,金蛟剪,这宝物出现后,连阐教十二金仙都惧怕不已,堪称神器。” 梵小洛用的法术,金刀利剪法,便是借用了这把神剪的一丝威力。 至于借来的是不是真的那把神器,梵小洛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法术生效,管它是生了锈的钝剪,还是纸做的纸剪,顷刻间就化为这世间最锋利的武器,吹毛断发,连铁索都剪得动。 这是鲁班经下卷里的法术之一,梵小洛小时候用这法术剪过爷爷的铁锤,管用的很。 转眼,玩偶表皮被完全剪碎,棉芯如柳絮飘落,露出了里面最核心的邪物。 看到那邪物模样,梵小洛愣住。 是个婴儿。 还是个才刚出生就夭折的死婴,皮肤通红,密布尸斑。 更让人骇然的是,婴儿眉心处,竟插着一根钢钉! 那钢钉食指粗,尖头自眉心刺入,贯穿了婴儿的脑壳,正源源不断散发着煞气。 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饶是梵小洛也寒毛直竖,随后心里生起疑惑。 她要是没看错,那根钢钉,好像是邪器? 15、鬼婴 正想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婴儿,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用两只小手握住额头上的铁钉,想要拔出,这一拔,它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鬼婴放弃了拔铁钉的想法,双眼怨恨地望着梵小洛。 嘴一张,发出一道瘆人的婴儿啼哭声。 停车场霎时阴风呼啸,连梵小洛手里的手电筒,也咔地熄灭。 黑暗里,鬼婴朝梵小洛扑来。 梵小洛感知敏锐,在鬼婴过来的那刻,就甩出了墨斗线。墨线精准地缠绕住了鬼婴,鬼婴身体上顿时冒出了火星。 它似乎是很痛苦,发出了悲惨的哭嚎声。 这声音听得任何人都会心怀不忍。再凶恶的人,对婴儿总会心怀一份善念。 梵小洛却没有放开墨斗线。 她知道这鬼婴此时心里只有杀戮,哭声不过是它用来迷惑人的武器。 果然,见梵小洛没有放过它,鬼婴露出了怨毒的眼神,小小手朝周围一指,顿时有两辆车发出滴滴的鸣叫,离开停车位,一前一后,朝梵小洛夹击而来。 远光灯刺眼,梵小洛不由闭上眼睛,松开墨斗线。在两辆车靠近她之际,蓄力往上一纵,靠着后空翻,躲过两辆车的夹击。 急速相向的两辆车砰地撞到了一起。 梵小洛跳到安全的地方,再去看鬼婴。 鬼婴已经逃跑了。 矮个男人嘻嘻的笑声传来,神经病似的鼓掌:“好耶,好耶,打起来,打起来……” 梵小洛没理会他,转身寻找起了鬼婴。 没走多远,听到了停车场另一处,传来尖叫声。 ——唐妙可! 梵小洛赶紧朝唐妙可所在的地方跑去,赶到地方,就见那鬼婴恶狠狠地瞪着正在修复天魂的唐妙可,朝她发出攻击。 然而,鬼婴刚靠近唐妙可,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 唐妙可倒是机灵,在自己周围摆了个简易的防止鬼祟靠近的聚阳阵,这阵法威力一般,但那拿来布阵的家伙,可不一般。 那是两颗佛珠,并一颗舍利。 两颗佛珠应该是由高僧戴在身上,用经咒和自身佛性温养几十年的宝贝,具有克制邪魔的力量。至于舍利,更是稀罕,那是得道高僧的舍利,含有慈悲和超渡之力,让鬼婴一靠近,便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有佛珠与舍利护身,鬼婴根本靠近不了唐妙可。 可是,尽管靠近不了,也把唐妙可吓惨了。 那鬼婴也不知怎么偏盯上她了,狰狞着面孔,哪怕中间挡着佛珠和舍利,仍然锲而不舍地冲向唐妙可。 “你对它做了什么?”梵小洛疑惑。 唐妙可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我在治疗天魂呢,这鬼婴就冲过来了,然后就一直攻击我!小洛,你能不能带走它!” 梵小洛无奈,在鬼婴又一次扑向唐妙可时,举起了鲁班尺。 诡异的是,这鬼婴心里眼里都是唐妙可,连危险靠近,都不躲开。 鲁班尺劈在鬼婴身上,鬼婴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从空中摔倒在地。 即便到这时,它仍睁着眼,一双黑眸直勾勾望着唐妙可,缓缓向她那边爬。 唐妙可毛骨悚然。 梵小洛皱眉,望着鬼婴执着伸出的手,福至心灵,好像明白了它的目的。 随着鬼婴的虚弱,停车场内阴阳气流恢复平衡,那股瘆人的阴风消失了。 天花板上的灯滋滋两声,亮了起来。 梵小洛走到鬼婴身边。 鬼婴眼睛仍大大睁着,两只小手费力地举起,握住额头上那根铁钉,想要将它拔下来。 然而,饲养它的人太过恶毒,将铁钉贯穿了它的颅骨。铁钉吸收它的怨气,早就跟它气息紧密相连,哪那么容易拔掉。 一旦拔出,鬼婴也会魂飞魄散。 不知道,鬼婴知不知道这点,它只是很固执的,想拔掉那根铁钉。 每拔一次,小脸就抽搐一次。 鬼婴“哇哇”地哭着,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却锲而不舍的抬手,继续拔头上的铁钉。 “我猜,它一开始是想攻击你,但看到你在给人治疗魂魄,就改变了主意,想让你帮忙,把它头上的这根铁钉拔掉。”梵小洛心情沉重地跟唐妙可解释。 铁钉入魂,这种痛苦深入到灵魂,异常恐怖,连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婴儿。 “是这样吗?”唐妙可听到梵小洛的解释,没那么害怕了。 等补好了手里的天魂,收了佛珠和舍利,小心翼翼地走到鬼婴身边,看到鬼婴的惨状,深吸了口气,露出不忍:“这还是一个孩子啊,谁这么狠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 唐妙可检查了下鬼婴的状况,摇头:“我救不了它,那个邪道压根没给它活路,钉子一旦拔掉,它必然魂飞魄散。” 鬼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唐妙可的话,睁大眼睛,指了指额头上的铁钉,期待地望着唐妙可。 婴儿的感染力是很强的,尤其它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你时,没人能拒绝它的要求。 唐妙可眼眶一下子红了,偏过头:“我救不了它。” 梵小洛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我记得,你们唐家,有一张能让鬼魂力量强大的符箓,你带了吗?” 唐妙可会意:“你是说,元气符?那不行,拔掉钉子它会……” 唐妙可不忍说下去。 道家讲究万事留一线,除非万不得已,不会将鬼的魂魄打散。 梵小洛:“把元气符给它,让它自己选。” 唐妙可不想这样,可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眼睛红红的从书包里取出一张阴气符,贴在了鬼婴的额头上。 魂魄属阴,阴气符里封的是纯粹的阴气,能补充魂魄力量,常用来抢救虚弱的魂体。鬼婴是抢救不了了,但这符能给它增加一些力量。 鬼婴终于有了力气。 抬起手,握住头颅上的铁钉,剧痛让它脸色立即变得狰狞。 但这回,它没有再因痛退缩,小手始终握在钉子上,使出了浑身的劲儿,终于,啪地一下…… 钉子被甩到一边,鬼婴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啼哭。 哭声歇下,它稚嫩脸上却露出了异样满足,甚至还朝梵小洛和唐妙可笑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后,它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很快地上只剩一把白骨。 骨架纤小,颅骨都没闭合。 唐妙可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拿出个透明封装袋,用夹子把白骨一根一根捡起来。 夹完骨头,看向了那根鬼婴到死,都要拔出的钢钉。 感觉到上面萦绕的邪气,唐妙可出于谨慎,没有冒然去夹,封住了装白骨的塑料袋,向梵小洛寻求主意。 “这个铁钉,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梵小洛用鲁班尺挑起那根铁钉,从挎包里拿出特制的瓷盒装进去,对唐妙可道:“你感觉不舒服是对的,这是邪器。” 唐妙可愣住:“邪器?” 梵小洛嗯了一声:“虽然没见过,但我确定,这就是邪器。如同这世上有阴有阳,有正有邪,有道器便也有邪器,它们都是法器的一种。道器你也知道,是修道者用自身灵气温养,时间久了沾染上人身上的灵气,用来辅助修炼,或者协助攻击。比如你刚才使用的佛珠。而邪器与道器相反,是将一些物件放在阴邪的地方,以邪气,煞气滋养其邪性,能让人倒霉,运气衰落甚至死亡,是用来攻击和害人的东西。“ 这根插在鬼婴头颅上的铁钉,便是靠鬼婴怨气滋养的邪器。 鬼婴忍受不了铁钉入脑的痛苦,到处杀人,通过不断吃带有怨气的尸体才能保持不痛,却不知这是饮鸩止渴。它吸入身体的怨气,很大一部分都被铁钉吸收,很快鬼婴再次痛苦无比。铁钉将鬼婴当成了滋养邪性的场所,才不管鬼婴有多痛苦。 唐妙可担忧:“那这根铁钉怎么办?” 杀了几十个人,只为炼制一把邪器,真是歹毒至极,不用想也知道这邪器是坏东西,不能乱放。 “我带着吧,回头交给谷老他们。”这邪器用的好了,也是一把绝佳的武器。然而这里牵涉的因果太大,梵小洛是绝不会使用的。 正好带去给谷老,顺便问他要处理这件事的酬劳。 收好了邪器,梵小洛带着唐妙可,去找那个矮个子男人。 鬼婴死去,作为饲养者的矮个男人受到了极大的反噬,此刻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上。 在看见梵小洛的刹那,矮个男人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缓缓道:“那个小东西,死掉了?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这态度气到了唐妙可,她红着眼一脚踢了过去,“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畜生!” 矮个男人仍是笑,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无所忌惮。 唐妙可气得咬牙切齿。 梵小洛却盯着男人一会儿,忽然道:“那玩偶,不是你做的,对吧。” 16、徐木阳的请求 矮个男人笑声忽然停止。 唐妙可惊讶,冷静下来,也认真看向矮个男人,越看越不对劲。 她走过去,抓起男人手腕把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是普通人!” 之前被矮个男人那异乎寻常的外表蒙骗了,这人,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修者无论修正道,还是邪道,都会使身体发生某些变化,这点在脉象上也会呈现出来。但这个男人的脉象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之所以看上去过分瘦弱,不像正常人,是因为得了绝症。 唐妙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梵小洛。 梵小洛心里猜测得到验证。她刚才与矮个男人交过手,也感觉到男人情况不对,只是当时忙着对付鬼婴,没细想这点。等鬼婴事件了结后,再看到男人奇怪的态度,深入一想,就明白了。 梵小洛冷冷地问矮个男人:“那你怎么会跟鬼婴在一起?” 矮个男人嘻嘻笑着,“你猜?” 这态度要多欠打有多欠打。唐妙可作势要打他,男人也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反正快要死了,随你打喽,最好打死我,嘿嘿。” 唐妙可没辙了。 梵小洛观察着男人肆无忌惮的样子,问他:“你这么不怕死,是这世上没有牵挂了是吗?” 男人仍是笑,但笑声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梵小洛精准捕捉到这一点,懒洋洋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所以你想快点死,死了就能见到你牵挂的那个人了。但是,你以为,你真能如愿吗?” 矮个男人脸色终于出现了波动,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梵小洛微笑:“我干不了什么,只是有办法拘住你的魂,让你永远去不了地府而已。” “你不能这么做,不能!”男人骇然地望向梵小洛。 梵小洛只是浅笑,笑意冲淡了她冷艳的脸,让她看起来不那么难以靠近。 然而,矮个男人看着她脸上的笑,却像遇到了什么魔鬼,牙齿咯咯地打颤。 僵持了很久,矮个男人最终败下阵来,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矮个男人叫徐木阳,很小时爹就去世了,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徐木阳却因为老娘的过于娇惯,长大后成了一个混混,他生性好逸恶劳,喜欢偷人东西,在一次偷人东西时,因为偷得数额太多,被关进去十年。 坐牢出来后,他本来想改好的,找个正经工作挣钱养活自己。没想到现在的社会早跟当年不一样了,工地看他快五十岁,又矮又瘦都不想要他,慢慢的他又走上了老路,以偷为生。 这个悲伤蛙玩偶,就是他从一个人那里偷来的。 他当时看那个男人穿的一身好衣服,手腕上戴着表,以为是个有钱人。就趁他不注意把他背着的那个书包偷了过来。以为最少能偷到一个电脑,现在很多坐办公室的不都这样吗,不管走到哪里都背着一个书包,包里装一个电脑,随时随地都对着电脑干活。 谁知道那么大的书包,里面啥都没有,就一个丑青蛙。 偷了半天,却偷到一个丑得没眼看的破玩具,让徐木阳很生气,骂骂咧咧的把它连同那个黑色书包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过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身后。 哪想到,当天晚上他回到家里时,发现门口趴了个东西。 靠近一看,赫然是白天丢掉的那只悲伤蛙。 如果是神经敏感点的,看到这一幕怕是要吓死。然而徐木阳是个精神大条的,除了感觉有点古怪外,没想别的,以为是谁买的玩具,落在了他家门口。现在一样的玩具多了去了,他走在路上,能看到好几个一样的钥匙坠。 “现在人都啥审美,净喜欢这种丑玩意儿。”徐木阳嘀咕了几句,扯着那玩偶的腿,丢到了楼底下。之后进了屋,随便吃点东西就去睡了。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会在枕头边再看到这只青蛙玩偶! 徐木阳这下感觉不对劲了,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上上下下把自己家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昨天关好了门窗。再看到这只青蛙,心都颤了。 他怕是被什么鬼东西给盯上了! 徐木阳心里害怕,又把青蛙玩偶丢出去好几次,有次甚至开着电瓶车丢到了县里,亲眼看到垃圾车把它运走,以为这回总不会再跟回来了。结果回到家里发现,发现那只青蛙又回来了! 发现怎么也丢不掉这青蛙,徐木阳恐惧极了,忍着恐惧留下这个玩偶。 留下玩偶后,他发现,这东西有能给人带来财运的能力。 他以前运气差到没边,鸟在天上随便拉泡屎都能落在他头上。可自从有了这个玩偶,他神奇地改运了,逢赌必赢,逢偷必成不说,还总能在各个地方捡到钱,最初是一百两百,后来是一沓一沓地捡。再后来,他每天睡一觉醒来,抽屉里都自己多出很多钱。 有了这么个财神爷,徐木阳当然不会再把这家伙丢掉了。不但这样他还随身带着这家伙,很快成了一个土大款,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先给老娘换了个好点的骨灰盒,然后请了个算命师傅,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把老娘埋了进去。之后给自己买房买车,各种名牌衣服上身。 沉浸在暴富的快乐中,他忘记了一句老话。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享受了青蛙玩偶带来的财富,也要给它供奉。最开始是一根香蕉,一块肉,到后来,变成了活生生的东西,一只鸡,一条狗,乃至……人。 徐木阳知道这玩偶不是个好东西,他亲眼见过它吃活物。但他舍不得丢掉,他怕啊,害怕又变回那个,穷苦的,连老娘火葬钱都掏不出来的窝囊废。 不舍得丢弃的结果,是被玩偶胁迫着,成为他害人的帮凶。 这一年来,玩偶吃人越来越频繁了,从最初一个月吃一次,到现在两天都要用掉一个猎物。徐木阳清楚知道自己在作孽,这样做下去迟早要遭报应,但他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两个月前,他感觉不舒服,身体越来越瘦,吃什么吐什么。他去医院体检,这一查,查出了肺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全身,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徐木阳这才慌了起来,回到家就把那个玩偶扔掉。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怎么也送不走这东西,还被这东西折磨了一顿。 他没办法,只能继续每天带着这个玩偶,到处给它找吃的。 “这就是报应……咳咳,我年轻时,拖累我老娘,她没少为我操心,希望我改好。我不孝啊,出狱以后没几天,就气死了她。”徐木阳说到这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咳得快喘不上来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木阳到了快死时,感到了懊悔。 他这辈子混不吝,最对不起的就是老娘。他出狱以后,想改好的,想让老娘过上好日子,却没忍住走上老路,活活把她气死了。 因为偷人东西,被关入派出所半个月,没来得及见老娘最后一面,这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知道自己没几天可活,徐木阳起初不能接受,后来接受了,就天天想着,到地底下怎么跟老娘赔罪,老娘到时候打他骂他都行,只要能见到她,再看她一眼。 这成了他的执念。 梵小洛威胁要拘住他的魂,捏住了他唯一的软肋。 “我都说了,你别拘我魂,我得下去。”徐木阳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还在哀求,“求你,别拘我魂。” 梵小洛说:“不拘。 徐木阳露出开心的笑容,瞳孔里的光泽逐渐散去。 临死前,他问梵小洛,“大师,我帮那鬼东西杀了那么多人,死了以后……会下地狱吧?” 对于快死的人,梵小洛不做评价,如实告诉他:“会。” 为虎作伥害死那么多人,肯定要赎罪。 徐木阳没有害怕,只是哈哈地笑,眼角笑出了泪,“下就下吧,这辈子不管下辈子的事,想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声音一顿,闭上了眼。 唐妙可望着地上的徐木阳,情绪很复杂,既觉得这人可恨,又觉得他可怜,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人都死了,她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我的患者呢?”唐妙可问。 梵小洛带着唐妙可,走到那个失了魂的女人跟前。 “我封住了她的穴位,你看还能治不?” 女人魂魄被折磨很久,还生出了怨气,很棘手。 唐妙可蹲在女人身边检查她的情况,眉头越拧越紧:“不太好。我需要很多药,出门没带,得把她带回去唐家。” 梵小洛毫不怀疑唐妙可的判断,给陈茹拨去电话:“事情解决好了,带人下来吧。” 陈茹一直等在一楼电梯口,接到梵小洛电话,赶紧带着一行人急急火火地走了来,连高曼曼和她的朋友,竟然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原来,她们被送上一楼以后,不想就这么睡,而是眼巴巴守在一楼,想等梵小洛出来。 看到停车场里到处血腥,还有断脚,死人,众人差点尖叫出声。 “这是,怎么了?”饶是业务能力再强,看到这瘆人的现场,陈茹也两腿发软。 唐妙可下意识看向梵小洛。 梵小洛面无表情,一副事情已了,别再烦我的表情。 唐妙可只好站出来,眼也不眨地编:“是这样,我们遇到了一个连环杀人凶手,对,就是这个矮个男人,他在追杀一个无辜的大姐。在我和我朋友的见义勇为下,矮个男人自己绊倒自己,摔死了。” 连环杀手,摔死? 陈茹忍着畏惧扫了眼死去的男人,嘴角流血,手指头断了一根…… 跟摔死的死状,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陈茹恢复了冷静,先给老板打去电话,将停车场发生的事告诉了那边。没多久征得了老板同意,陈茹拨打了报警电话,同时还拨打了急救电话,“先把这个客人呢送到医院吧。” 听到陈茹拨打急救电话,梵小洛转过头来,想出声阻止。 以女人的身体状况,不管送去哪家医院,都救不活。 唐妙可却朝她眨了眨眼,小声道:“放心,我有办法。” 这是她的有缘人,事关她能不能成为道医的关键,她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陈茹指挥保安,一队人负责将昏迷的受害人抬到酒店一楼,另外两个负责搬运徐木阳的尸体。陈茹还带了两个人去调取监控,作为等会儿警方到来要提交的证据。另外,还要联系两辆豪车的主人,商量赔偿事宜…… 在救护车和警车到来之前,一行人离开了地下室,去往一楼。 离开前,梵小洛忽有所感,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事故结束,停车场空荡荡,恢复安静。 没有人? 也许,感觉错了吧。 @ 梵小洛不知道,就在她走后,停车场一辆车后面,缓步走出来两个老人。 一个矮胖亲和,一个高瘦严肃。 赫然是谷老和祁老。 “我怎么感觉,她看到了咱们?”谷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祁老对自己的法术很有信心:“我们身上系了锁阳绳,连仪器都探查不出来我们的气息,她怎么会发现?” 原来,停车场出事后,在房间里商量入墓事宜的谷老和祁老马上察觉到了,赶了过来。然而他们动作慢上一步,在他们之前,梵小洛和唐妙可先一步来了这里。两位老人便没有出手,站在暗处看两个小辈,怎么应付这场面。 这个吞吃了几十条命的鬼婴,特管局早就在调查了,甚至交过手,那鬼婴怨气很重,不好对付。 看到梵小洛一个人就死死压制住那鬼婴,谷老被惊到了。 那孩子才多大,二十出头啊。 若说谷老看过今晚这一出,心里是惊讶和欣赏,那祁老对梵小洛,就是愈发警惕了。 鲁班传人实力过强,是祸非福。 谷老瞥他一眼,欣慰地感慨:“哎呀,这两都是好孩子,心肠都是好的。事情也做的好,鬼婴尸骨和邪器都妥善收敛,没让外人知道这里的内情!” 祁老理都没理他,走到悲伤蛙玩偶的碎片旁边,淡声道:“梵小洛和小唐既然处理了这祸患,给他们计一功就行,给予奖励。不过,插在鬼婴额头上的铁钉是邪器,邪性很大,不能流落在外,必须要回来。” 谷老:“有道理,那你去跟她要。” 祁老饶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白了老搭档一眼。 然而谷老脸皮厚,完全不在意,仗着自己是特管局局长,硬把这件事交给祁老了。 他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在悲伤蛙玩偶的碎片堆里,忽地找出几块碎片,拼在了一起。 看清楚拼出来的那个图案后,谷老嘻嘻带笑的脸一下子变得凝重。 那是一个卡通版九节狼图标。 说九节狼,很少有人知道,但说起小熊猫,或者红熊猫,很多人就明白这是什么了。九节狼便是可爱的小熊猫,全身呈红褐色,拖着一条蓬松的长长的尾巴,因为尾巴上有棕色和白色相间的九节环纹,得名九节狼。听这名字很威武霸气,然而小熊猫实际上却是一种极其可爱娇小的动物。 这卡通图标上,九节狼俏皮地吐着舌头,也十分可爱。 可这图标背后代表的组织,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甚至称得上可恶,甚至是……可怖。 祁老见谷老愣住,也走了过来,一眼看到九节狼图标,脸色瞬间阴沉:“离火组织,这起鬼婴事件是他们的手笔?他们怎么敢再出现,怎么敢?!!” 向来冷淡的祁老,罕见的怒不可遏,眼底透出浓烈的恨意。 仔细看的话,他脸上除了痛恨,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谷老脸色凝重,“如果是离火,事情就麻烦了。” 他们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是在这时,是想捣什么乱? 17、探墓 众人带着失了魂的女人,回到酒店大堂。 没到十分钟,警察和救护车先后赶了过来。警察包围住了酒店展开调查,救护车过来用担架抬走关莹。唐妙可走过去,也不知怎么跟过来的医生交涉的,竟然让那些医生同意,带上她一起走了。 救护车走了没多久,张明徽就从楼上下来了,在大堂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唐妙可,便问梵小洛发生了什么。 他是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接到了唐妙可的电话,说她要先走了。时间紧张,没说多少就挂断了电话。张明徽实在担心,赶紧下来了。 梵小洛也不隐瞒他,将遇到鬼婴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两人居然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张明徽吸了口气,随即有些不满:“出了这种事,你们怎么也不叫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梵小洛:“救人如救火,等不及。” 张明徽没话了。不过,来都来了,他干脆留在大堂,看能不能帮点儿忙。 作为外人,他能帮的忙有限,警察们大部分都去了地下停车场,留下来的两个年轻警察,找的也是梵小洛,作为事件的参与者和见证人,警察找她做笔录。 梵小洛于是把事情隐瞒去灵异的部分,又复述了一遍。 然而,她说完了,两个警察却不相信,觉得梵小洛对他们隐瞒了一些信息,还要再问,就接到了对讲机里的命令。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脸色一变,马上去了地下停车场。 梵小洛在大堂里等了很久,都打起了盹,还没见人上来,就跟守在大堂里的人说了一句,上楼去睡了。 睡之前,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做,但是实在太困了,没等她想明白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三点多。 梵小洛终于想起她还没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钱! 她在停车场卖掉两张符挣的十万块钱! 梵小洛赶紧打开了手机,查看余额,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以防万一,梵小洛赶紧把剩下的三万欠款转给陈国标,一次性还清了沉香木的赔款。不但这样,还额外转了一万块,作为爷爷这次骨折的手术费,以及后续的营养费。 做完这些,手里还剩六万。 梵小洛不放心,想把这笔钱一股脑全转给陈国标,省得等会儿再冒出什么麻烦来,把她剩下的钱弄走。 但想想又放弃了。 天道的空子,哪有那么好钻。她拿着这笔钱,顶多就是一次性赔个干净。如果转给别人,会有什么后果她不能预料。 梵小洛捏着手机,静静等了十来分钟,无事发生,才松了口气。 简单洗漱了一下,梵小洛背上挎包,坐电梯到了一楼。 大堂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警察办完了案子,早已离开。停车场发生的事,似乎没给酒店带来任何影响,依然是人来人往。 梵小洛扫了一眼大堂,便收回目光,自顾自走到酒店的自助餐厅,打算吃点午饭,好巧不巧,遇见了同样来觅食的张明徽和谷老。 谷老对梵小洛招招手,“小洛,来我们这儿。” 梵小洛于是走了过去,坐在谷老对面。 服务员给三人一人送来一份牛扒饭,搭配果汁,比昨晚的饭菜丰盛很多。 梵小洛早饿得不行了,用刀叉切开牛排,放一块到嘴里,又挖了勺白米饭。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连米饭都焖得格外香甜,牛排七分熟,口感说不出的好。梵小洛没法用言语赞美,只能嘴巴不停地开工。 谷老喝了口啤酒,笑呵呵的表扬梵小洛:“昨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是你跟妙可那丫头下去救的人,挺好挺好,这种精神值得鼓励。听说还有鬼婴,鬼婴的尸体是被你们收走了吗?” 梵小洛点点头,知道停车场的事瞒不住谷老,从挎包里取出那个装着鬼婴骨头的袋子,同时把那枚邪器,一并交了上去。 鬼婴骨头本来是唐妙可收着的,她走之前,把袋子给了她,让她转交给谷老。 该上交的,都上交了。 梵小洛望着谷老,浅笑了一下:“昨晚为了抓鬼婴,我用了三张祛煞符,特管局应该能报销的吧。” 谷老:“……” 谷老嘴角抽搐,愣神好一会儿,才道:“能。就知道你肯定提这个,早准备好了,不止祛煞符的钱报销,还有你见义勇为,除掉鬼婴的奖励,都有。” 谷老痛心疾首地望着梵小洛,怎么也没想到,这届鲁班传人竟是个钱迷心窍的主儿。 想是这么想,谷老还是爽快地给梵小洛转了八万块,其中三万是祛煞符的报销费,另外五万是奖励。 梵小洛见存款转眼变成了十四万,眉开眼笑:“谢谢谷老。” 张明徽看得羡慕死了,对梵小洛道:“小洛,下次要还有这种事,千万要叫上我。” 作为龙虎山掌门的徒弟,他年满十八岁就被师父赶下了山,说让他去红尘历练。这几年他倒是没啥长进,就是挺缺钱的。 梵小洛点点头,想到张明徽作为龙虎山掌门徒弟,人脉肯定比她光,也补了一句,“你有这种事,也记得叫我。” “那是肯定的,咱们是好朋友,有钱一起挣嘛。”张明徽信誓旦旦地承诺,然后看向谷老,“对了,祁老怎么没来?” 谷老说祁老去警局处理鬼婴事件的后续了。像鬼婴这种灵异事件,局里有规定不能外传的,避免引起民众恐慌。这个时候就需要特管局出面,跟警局一起想一个大众能信服的理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这点张明徽能理解,像十多年前某某地僵尸事件,还有某某大楼的闹鬼事件,网上至今还流传着各种猜测,然而政府总能从科学的各个角度去解释,说得跟真的一样,久而久之网友都相信了,然而玄门的人看到这种一本正经的解释,都会忍不住笑出声,这些故事编的,太扯了。 看破不说破,是一个玄师的自我修养。张明徽忍笑,继续聊天。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等会儿的行动计划。 “我自有安排,你们就不用问了。”谷老随口说了一句。 看谷老轻松的样,梵小洛无声松口气,以为这探墓就跟上辈子一样,走个流程,就没再过问。 吃饱喝足,谷老带他们出了酒店,去往市场采购这次行动用的装备。梵小洛根据上辈子的经验,以为会买一些符箓,法器。 没想到谷老拿的,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像强光手电筒,头灯,防毒面罩之类的还能理解,墓里黑暗,空气千年不流通,这些在墓里都能用得上,可是买医用氧气瓶,飞虎爪,铁钎、工兵铲甚至还有一枚仿制的摸金符,是要做什么? 张明徽憋不住,小声跟梵小洛吐槽:“我怎么感觉,咱们这一趟不是去探墓,而是去盗|墓啊。” 老实说,梵小洛也有这种感觉。她默了默:“……应该不会,犯法的。” 同时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跟上辈子,不一样。 谷老不知道两个年轻人在后面嘀咕什么,买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装备后,又转头进了家服装店,大手一挥说要给梵小洛和张明徽添置点衣服。 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张明徽不好意思:“谷老,是要买行动的队服吗,不用这么隆重吧?” 谷老没理他,让店主拿来两件加厚的羽绒服。 梵小洛不由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农历八月中旬,盛夏酷暑天,谷老给他们买棉服? 梵小洛望向谷老,欲言又止。 “先别问,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谷老看出两个年轻人的疑问,神秘地说道。 买完东西,谷老过来询问梵小洛和张明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难得有薅羊毛的机会,梵小洛却开心不起来,随口要了盒朱砂。 谷老脸狠狠抽搐了一下,一盒朱砂四五万,这是真敢要啊。 张明徽同样是一脸沉重地要了瓶白兰地,说他现在有点害怕,得喝点酒壮壮胆色。 一瓶好的白兰地,要十几万。 谷老直接气笑了,“要什么白兰地,一瓶老白干对付对付得了。” 最后,梵小洛得到了一盒五六万的上等朱砂,而张明徽得到了一桶农家自酿老白干,售价,二十块。 张明徽:“……” 采购完东西,谷老给了梵小洛和张明徽各一个塞得满当当的旅行包,才招来一辆面包车,要去目的地。 时隔很多年,梵小洛仍然记得上辈子那座大墓的路线,看车子使出市区,上了高速路,发现路线越来越不对。 她打开窗户,看面包车往与她记的那条路线相反的方向开去。等车下了高速,一路向南,路两边人烟变得越来越稀少,视野里出现层层叠叠的山峦,梵小洛心里一紧,哪还不明白。 这次的探墓地点,换了! 居然是神都山脉。 这山说起来华国人大多都熟悉。正是这一座山将祖国大地分出了南北,神都以南,为南方,神都以北,为北方,造成南北地理气候,生活文化各方面的差异。除此之外还流传着各种神话故事,是道、佛两家的发祥地。 除此之外,它还是龙脉之地。 龙脉对华国的意义不言而喻,龙脉汇聚之地,乃风水宝穴,气运雄厚,从玄门无数先祖在此著书立观,数千年来先后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便知端倪。 下了车,看到站在山脚下等候的人,梵小洛手心陡然捏出了冷汗。 除了祁老,队伍里竟然又多了三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面容清隽,温雅无双,虽然面容年轻,却穿着老气的灰色长衫,形容举止像百年前的文人。 梵小洛认识这个人,周衍。 她是上辈子在与玄门联手围剿恶鬼的时候,见过这人。周衍是除了梵小洛之外,第二个看起来最年轻的人。然而,当时一起过去的人,却都很恭敬地称他为“周老”、“先生”、“前辈”,梵小洛当时便猜到,这人身份怕是不简单。 果然,周衍便是那一次围剿恶鬼的领头人。 站在周衍右手边的,是一位穿着翠色旗袍的美艳女人,旗袍贴身,极好地修饰出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此时女人仿佛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倚在周衍肩上,时不时发出笑声,不知她跟周衍说些什么,周衍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这女人梵小洛也认识,她与周衍是夫妻,也是一位让人又敬又畏的存在,人都称她为“柳姨”。 这两个人都出动了,他们要探的那座墓,到底是什么墓? 梵小洛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张明徽看到两人,额头上噌地冒出冷汗:“周前辈,柳姨,你们……怎么也来了。” 柳四娘听到声音,如丝媚眼立即看了过来,葱白似的手指抬起,隔空点了张明徽一下,“瞧你说的,神都山风光好,我们不能来玩玩嘛?” 那轻轻一点,却仿佛真的点在了张明徽的脑袋上。 张明徽干笑:“能,但是……” “四娘,别闹了。”周衍及时开口,声如其人,也是温雅极了,及时解救了满头冒汗的张明徽。 他指着站在他们身边,带着啤酒瓶厚眼镜的一个老者说,“这位是国家文物局的亓教授,对历史墓葬文化很有研究,是这次行动的指导员。” 亓教授不善言辞,神色淡淡的朝众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大家彼此介绍过,周衍温声道:“人都已经到齐,走吧。” 谷老点点头,给每人发了个旅行袋,除了柳四娘和周衍外,其他人各自背上了自己的旅行袋,周衍、柳四娘、亓教授和祁老四人一组,谷老、梵小洛和张明徽三人一组,分别坐上了等候在旁边的两辆军用越野车。 梵小洛坐上车后,发现驾驶车辆的司机,穿着一身军装,荷枪实弹,气质稳如山岳……是个特种兵。 不由想起张明徽说过的话。 像谷老、祁老这样的身份,一般任务都不会参加的,除非是那种国家级保密任务。 什么是国家级任务? 就是可能会威胁到一座城市,一个省乃至全国人生命安全的恐怖存在,寻常的玄师解决不了,不得不出动玄门那些隐藏的老前辈们。 梵小洛不知道以前这种保密任务都是什么,在她记忆力唯有一次,是恶鬼出世…… 想到恶鬼,梵小洛抿住了唇。 这时,张明徽忽然凑过来,凝重道:“周前辈和柳姨,地位不逊于谷老和祁老,是特管局坐镇西南的负责人。特管局每个区隔个十年二十年,都会出现人事调动,唯独西南,从建国之初就从来没有过调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梵小洛注意到张明徽话里的疑点。 什么叫从建国之初都没有过调动,难道,周衍和柳四娘活了一百多岁? 张明徽点点头:“你估计已经猜到了,两位前辈看起来像三四十岁,但其实,已经一两百岁了。尤其是柳姨,有人猜测,她可能甚至已经有上前岁了!所以,哪怕谷老祁老,也得称呼他们一声前辈。” 上千岁? 梵小洛惊讶地看向张明徽。 “目前世界上寿命最长的人,不过146岁,就是我们龙虎山历代天师,也没达到这个极限,除非是得道飞升。” 张明徽露出一抹苦笑,拧开事先买的老白干,大喝了一口,似乎在缓解心底焦虑:“这次行动,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危险很多很多,你说,那大墓里,不会是有什么两千年的僵尸,或者恶鬼吧。” 梵小洛心猛地一震,干笑:“应该不是。” 恶鬼是要两年后才出现,现在那座墓里,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是…… 不管梵小洛心里忐忑,越野车还是慢悠悠地启动,往神都山脉神秘的腹地驶去。 梵小洛勾头往山上看,发现山峦如一条卧伏在云雾里的龙,忽然她眼睛猛地颤缩了一下,看向那龙形脊椎上,一闪而逝的赤红血光。 有大凶之物,要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