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仙途》 1、修仙启蒙 待到城中最后一点雪化尽,不知从何方吹来一阵微风,送来些许暖意。眼看着一棵棵老树抽出嫩芽,新的一年也就要到来了。 阿五放下手中的书简,浅浅伸了个懒腰。 阿五并非没有名字,只是此方并非她前世所认知的世界。凡是有灵根能够修仙者,在引气入体之后才会被赐予名字,作为来到这一世的证明。 而阿五前世自然是有名字的,她名唤行简,正好也姓白。 仔细想来,白行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二年了。 这一世白行简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凡人家庭,而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等到十岁那年被检测出身具灵根资质,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看着她被本家的修士带走,在这儿已然生活了将近两年,也认识了一群新的朋友。 没等阿五放松片刻,外面就传来一道雀跃的女声,“五妹五妹,该去听讲师授课了。” 还不等阿五起身,外面便走进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儿,面容俏丽,看着十分喜人,头上的金钗闪着富贵的微光。 和阿五不同,红衣女孩儿是有名字的,名唤白灵筠,是她亲祖母,一位官居五品的元婴修士亲自起的。 看到阿五已经起身,白灵筠笑起来,快步过来拉住阿五的手,“今天夫子说要考以前的课业,咱们可得早点儿去。”明知道白灵筠言不由衷,她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外面,已经有几个女孩儿在马车旁边等着,大家都住在一处,自然要一起去才是。 马车很是华丽,黑漆的车轴,石青色的车幔,看起来朴而不拙。拉车的马也是毛色鲜亮的青鬃马,鼻息喷吐之间很有一种神气。 这是很自然的,这匹马可是二阶灵兽,可以比拟人修的筑基期,自然不凡。 这也是家族专门拨给这些已经检测出来身具灵根,但具体资质未明的孩子平日去府学听夫子授课的代步工具。 几人说笑着上了马车,别看马车外表不大,其实内里的空间完全足够容纳这几个女孩子,内部甚至还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用灵米、灵麦做的零嘴儿。 这一辈的女孩子一共只有九人,别看人少,每一年都有新进的弟子,只要里面有一个灵根资质尚可的,那便又是家族的绵延。 而白氏对这些后辈们的教导丝毫没有放松,或者说修真界中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行事,很看重对族内子弟的培养。 待到所有人都坐稳后,灵马发出响亮的嘶鸣,飞快地向府学驶去,而在车内的人却感受不到一丝摇晃。 在几人的说笑声中,马车很快便到了府学。 而巧合的是,另一辆马车也停到了府学前,去另一边进学的男孩子们也到了。族里男女是合在一起论辈分的,只是因为女修和男修的身体结构不同,所以在最初的这段时间里,女孩儿和男孩儿是分开来进学的。 双方几乎是脚前脚后下的马车,互相见过礼后,女孩们进左边的门,男孩们进右边的门,可谓是泾渭分明。 等进了正门,又绕过两道抄手游廊,这才到了夫子讲学的地方。这还是没有修行时进学的所在,等正式修行后,要去的稷下学宫那才叫一个大呢。 夫子已经等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拿着手里的书简,一脸笑容地看着阿五一群人。 “见过夫子。”几人向夫子问过好后在各自的蒲团上盘腿而坐,虽然还没有开始修行,但已经潜移默化地被教导一些修仙者的习惯,也是为以后打基础。 夫子是一个极秀美的女修,着一身缃色常服,腰上佩着一枚半月形玉珏,头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玉簪簪着。看着倒不像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反而有一种闲云野鹤般的隐士风流。 笑着应下之后,便对几人道,“前几日便说了要考教课业,今吾出一策论,尔等对之,如何?”让金丹修士为一群还没有开始修行的孩子们启蒙,也只有世代公卿的白氏这等家族了。 几人恭敬道,“谨遵师命。”师者乃传道授业以至于解惑也,夫子这样用心教导,为众人开蒙,当然担得起一声老师。 和光真人含笑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也?” 众人思索一番,白灵筠率先答道,“君子固然藏器,然亦需待时而动,此之所谓时机者耳。”这便是说君子固然藏器,也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能显露。 和光真人微微颔首,“虽无新意,倒也难得。”毕竟与和光真人往日所讲差不离,然而白灵筠第一个开口,也是需要勉励的。 白行简心中一动,对和光真人道,“君子藏器于身,主心也,待时而动,主行也,心与行之间,亦同阴与阳之间,阴阳相济方能调和始终。若一意主心,则难免错失良机,若一意偏行,则可能空耗其身。吾等尘世中人既然藏器,便需知何时能用,亦敢为所用。” “好!” 白行简话音刚落,和光真人忍不住合了手中书简,一脸欣慰地看向她,为她的回答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彩。 和光真人目光温和地看向白行简,“五丫头这个年纪能有这般见解已属难得。”和光真人暗道,五丫头既有这般心性,若是再有一个尚可的资质,说不得便能比旁人少走几年弯路。 白行简得了夫子的夸赞并不得意,她一直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如今尚且没有进入修行,又怎能因为一句夸赞便沾沾自喜。不过白行简心里还是高兴的,为她自己的进益有人认可。 其后几人的回答都不如阿五那样令夫子眼前一亮,不过夫子仍旧一一勉励过去,并不让几人感到失落。 要知道族里在后辈子弟修行前让金丹修士为其启蒙,为的就是正其心性,明其心智,日后不要在同族子弟中生出嫌隙来。 和光真人最愿意看到的还是几人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本来就是一家子姐妹,虽然日后会有资质的差异和各人进境的不同。然而在修行前的这一刻,也将会是很珍贵的一段回忆。 考完课业,和光真人又讲典籍,再然后又让几人习字。纵然日后各自修行,眼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和光真人并不在这一点上宽松几人。 习完字,便到了用中饭的时辰。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和光真人这边刚停下没一会儿,送膳食的人便到了。 来人是一位筑基女修,是白灵筠祖母荣恪真君派来的。 筑基女修先对和光真人问好,然后将带来的膳食分给白灵筠几人。 虽然众人还没有开始修炼,但现在已经在用最低等的灵米滋养身体,提前适应灵力的感觉。不至于日后修行时感到不协调,还要花费时间再去适应。 和光真人看着众人笑道,“既然到了时辰,不若你们姐妹几人演礼一番如何?” 白行简几人均道,“谨诺。” 和光真人微微颔首,然后道,“这膳食既然是荣恪前辈送来,便以灵筠丫头为主方,其余人为客方。” 于是众人分主客位置坐下。 这要演习的便是饮食之礼,饮食之礼属于嘉礼中的一种,因为受制度和场地影响,现在适合进行演习的也只有饮食之礼。 于是白灵筠熟门熟路地斟酒,然后向白行简几人举杯。随后白行简几人也各自斟酒,再向白灵筠举杯,随后几人共饮。 然后白灵筠举起牙箸向白行简几人示意,几人同样举箸相还,随后众人用餐,席间鸦雀无声。 不仅主食是红灵米,就连佐饭的菜肴都蕴含着微微灵力。 和光真人见此笑而颔首,很是满意的模样。别看这些礼仪要求细致甚至繁琐。然而就是这些礼仪奠定了白氏数千万年来的地位,若说高阶修士是白氏的门面和支撑,那礼仪便是整个白氏一族的内在。 礼者,祀也。 其实在整个家族的发展过程中,白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不符合或者说不适应家族发展的枝节,都被剪除了。 比如现在白行简几人用饭时吃得干干净净,没有浪费一粒灵米。这些灵米对修士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然而凡人家庭却很难享用。不仅是没有相应的财力,而且其自身也未必能受用。 用完中饭后,和光真人让几人到旁边的静室休息片刻消消食,下午要到校场去练习。 坐到静室里,几个女孩儿开始闲谈起来。 七娘子望着白灵筠笑道,“我又想起那日,三姐献宝似地给咱们说中饭有好东西,结果吃了那黄灵米,让我们几个闹了好久的肚子。”白灵筠在这一辈的子弟里排行第三。 七娘子话音刚落,众人便笑起来。 说起来白灵筠也是好心,特意求荣恪真君从她俸禄里拿碧灵米换的黄灵米,黄灵米比红灵米更加醇厚,灵力蕴含量也比红灵米要多。 只是七娘子几人毕竟刚食用灵米一年多,身体也只比寻常凡人强一些,自然比不得从出生开始就食用灵米的白灵筠。这黄灵米中灵力并不能完全吸收,又不能长时间在体内留存,便只能排出去了。 白灵筠微微红了脸,她自己也没想到嘛,然后又为自己辩解道,“阿五当时不也和我一样,也不能全赖我嘛。”白行简就是当初没有闹肚子的两人之一。 众人俱笑道,八娘子又道,“灵筠你之前不是说等你那把团扇到了要请五姐姐赋诗,再请程家姐姐作画嘛,眼下不就正是好时候?”八娘子说着还冲白行简眨眨眼。 京州作为整个修真界的中心,经常会出一些时兴的玩意儿,很受修士追捧。 在素绢团扇上赋诗作画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移向白行简。 五娘子的才学最得夫子看重这大家都是知道的,闻言白灵筠也一脸期待地看向白行简。 白行简嘴角微抿,“若三姐信得过,我便勉力一试。”白行简也没给自己打包票,万一自己写得人家不喜欢呢。 白灵筠忙道,“怎么会,我一贯最服阿五的才学了。”不光是白灵筠,其余几人也是服气的。 说着白灵筠就要把团扇拿出来,这把团扇还是荣恪真君帮忙置办的,寻常人哪有这个闲钱。 白行简连忙止住她,“还是先写在纸上,三姐看要不要为好,也不急于一时。” “好,我替阿五研墨。” 七娘子、八娘子对视一眼,俱笑道,“三姐姐又犯浑了,纸和墨都是现成的,哪里就要三姐姐献这个殷勤。”一时间几人又笑起来。 白灵筠急道,“好啊你们两个,净会打趣我,看我不教训你们!”说着白灵筠就要扑过去。 而白行简已经走到窗边的几案上,伸手推开窗棂,外面刚好是一池清潭,不讲学时,和光真人最爱在这里赏景修心。 正巧和光真人养的几只仙鹤悠然地飞到水边,细细梳理毛发,一阵微风拂过,案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 白行简心里忽而便有了,一边铺开宣纸,再用镇纸压住,另一边执起墨笔,细细地蘸了墨。 不过片刻,一挥而就。 倚窗观鹤影,临水鉴松风。 清风拂过境,天地近苍灵。 今朝作闲人,来日登仙阙。 此处悠然意,俱在方寸间。 白行简方才落笔,一旁围着的众姐妹们特别捧场地拍起手来。白灵筠更是直接把团扇拿出来,让她直接在团扇上再写一次。毕竟白行简除了文采是公认第一外,其书法也颇别具一格。 和光真人看到后也赞有意境已是后话了。 众人清脆的笑声透过窗棂传到外面,清潭边上的白鹤闻之而动,惊起一片涟漪。 和光真人听着这些稚嫩的笑声,自己也缓缓笑起来。这样舒心悠然的日子往往十分短暂,等到这些孩子开始修炼后,就又是另一番光景。 经年之后,这段清静时光也许会深藏众人的记忆中,永不褪色。 2、以舞悟道 过了晌午,几人又歇过一会儿,随和光真人前往校场。 和光真人到时,校场另一边的暄峒真人已经带着男孩儿们扎马步了。和光真人和暄峒真人遥遥颔首示意,各自带各自的学生。 白行简对校场并不陌生,她在刚开始启蒙时,就被教导着学习一种特殊的吐纳之法,为的便是让修士在尚是凡人时就可以感知灵气。 是以骑马射箭对这些十二岁的孩子们不成问题,只要注意安全就可以了。这对于还没成为修士的几人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乐趣。 和光真人先让白行简几人活泛筋骨,再打坐吐息一刻钟,争取把状态调整到最佳,不然练习的效果会打折扣。 等到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和光真人让几人去拿弓箭来,弓是统一制式的黑漆长弓,华而有实。箭则是白色翎羽箭,同样是统一制式。 所有人站到一起,对面六十步、八十步、一百步分别有三列标靶间错开来。 “今日谁先来?”和光真人含笑问道。 众人皆看向白行简,和光真人便笑道,“那便由五丫头开今日第一箭。” 白行简毫不怯场,熟练地搭弓支箭,待瞄准靶心后,缓缓将弓拉到半满,白色羽箭倏而飞出,正中第二列靶心。 白灵筠几人屏声静气,果然白行简还未完,第一支箭射中后,白行简再次搭弓,连发三矢。 而这其后三矢都射中在第一支箭身上,看起来好像就是同一支箭。而前三支箭并未折断,只是从中心分开,好似开花一般。 和光真人抚掌轻笑,“不错,五丫头的参连愈发精妙了。”要知道白行简一开始的箭术并不似现在这般,虽然能射开前一支箭,但有时总会把前一支箭折断,并不如现在这般美观。 随后白灵筠自告奋勇,要当第二个,和光真人自然应允。 白灵筠也是连发四矢,射中第一列标靶。只是和白行简不同,白灵筠的四支箭射在靶子四方,成井字形。 和光真人亦颔首,“三丫头这井仪也不错。”虽然白灵筠是取巧,可这水平也是实打实的,是以和光真人并不吝惜夸赞。 随后是二娘子,二娘子看起来是一位看起来书卷气的女子,不过搭弓时看着又有几分凌厉之感。 一矢正中靶心,只是箭尾高而箭头低,有徐行之感,是为剡注。 随后几人也是各自搭弓,多行“井仪”或“剡注”,也有单单只射中靶子,并不求其它的。所有人的天资都不一样,也不应强求。 白灵筠和白行简咬耳朵,“要我说咱们练这个也只为强身,像卫家那样家传的才是真的百发百中。”作为世家中一员的卫家,其箭术确实最为人称道。传说修炼到高深境界,以灵力化箭亦可以越阶破防。 这些世代流传下来的家族,哪个没有点儿压箱底的东西。 几人重复练习,直到第三列的标靶还剩下最后一块。 白灵筠几人都已微微气喘,唯有白行简面色不改。因为白行简在射箭时也在运行吐纳之法,为的就是留存体力。虽然这不是上战场厮杀,然白行简还是这样做了。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平日里的习惯或许能够救命。 和光真人看了看众人的气色后,便对白行简道,“既然是五丫头开了第一支箭,那这最后一支箭也由五丫头来吧。” 白行简再次搭弓,只是这次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分明有所不同。 羽箭既出,一如之前那般正中靶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白灵筠几人还未看出不同,和光真人手一招,那靶子便立时转了过来背对众人,白灵筠几人当即呼吸都放轻了。原来白行简这一箭看似平平无奇,然而箭镞已然穿透靶心,刚好露在靶外。 和光真人颔首,“以参连为始,以白矢而终,五丫头做得很好。”一旁的白灵筠几人也满是佩服。 至于为什么没有襄尺?皇室早就烟消云散,现在谁还练那劳什子。顶多是低阶修士礼让高阶修士,也是为其修为而非身份之故。 说起这个,白行简很确定这个世界在很早之前就有过穿越者。因为她在最初启蒙时就学到过,数千万年之前大陆还是宗门林立、百花齐放,道魔佛妖、诸道并举,并不像现在这样是个半拉子的一统局面。 而直到本朝太·祖开国,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身边笼络了一大批高阶修士为他效力,四方征战之下,妖魔败退、诸宗隐迹,唯道长存。 白行简很怀疑当初那些给太·祖打天下的高阶修士是不得已而为之。表面上看着是天下承平、四海皆宁。然而在一统的过程中,各个大能几乎都有自己的心思,可以说是完全借着大同的名号党同伐异。 虽然也有像白氏、卫氏这样本身就有传承未曾倾轧的,然而这些老牌大能并不是太·祖心腹,这一点还是白行简研究本朝史书发现的。 此间修士不是得道飞升便是寿终坐化,而本朝太·祖修为尚且未曾圆满到飞升境界,然而却在某一日离奇消失了。直到三百年后诸臣才发讣告宣布皇帝驾崩,为其修建衣冠陵。 而白行简之所以确定这位是穿越者的原因,自然是他那惊才绝世而且风格百变的文才,以及本朝这极为复杂的官职制度。 当然其中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为此其特意把国都设在紧邻妖族的边境上,顺带一提由国都向东仅二州之地便是海族。 这在凡人国度来说或许还行得通,放到如今的修真界来说却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所以在太·祖驾崩后不到两百年,各大世家联手,向北拓土数千万里,把妖族的领地硬生生缩小了七分之一,又在打下来的土地再置三州,以此保卫国都安全。 如果要问为什么不迁都?那当然是太·祖虽无、其子仍在,人家坚决执行其父心愿,死活都不愿意迁都。诸臣无奈,也只能对外族开刀了。 当初太·祖在时让各大能发下心魔誓,不能对皇室后代不敬,不然魂飞魄散、化为飞灰。从这一点上看,这位穿越者前辈还是有些东西的。 然而白行简和这位不一样,她自认为拿的不是龙傲天剧本,什么混沌灵根、不灭道体她都没有,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土著才是白行简的最大心愿。 和光真人并不单单只是教几人箭术,适合白行简几人现在学习的也都有指点。比如剑术、鞭法等等都有涉猎,毕竟修行后总要有趁手的兵器不是? 用过晚膳后,等到戌时初,和光真人很是严肃地让几人到静室集合,这次是女孩和男孩一起。 白行简熟练地和白灵筠几人换上统一的衣裳。对于这种有数千万年历史的传承,她心里是尊重的。白行简并不因为自己多活一世便自傲,前世几十年放在如今的修真界,尚且比不过炼气修士。白行简的优势是她已经成熟的心智,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比别人少走几步弯路,这已然很难得了。 和光真人和暄峒真人让这些孩子们按照方位站好,每人手执白色长羽。 和光真人声音是少有的威严,“起,祭四方、山川之舞。”和光真人一声令下,众人俱都动作起来。 只见数根白羽被依次举起,少年们迈着灵动的步伐,跟随前人的脚步慢慢流转起来,白羽时高时低,每一步都踩在节点上。 整体速度其实并不快,有一种缓慢流淌的美感。白行简觉得这与其说是舞蹈,更不如说是一种仪式。 为祭祀而舞,自有不凡之处。 和寻常乐舞不同,白氏传承下来的舞除非在重大场合或者有大事发生时,否则是从不轻易示人的。 然而和光真人脸上的神色并未放松,反而可以说有几分严肃。因为这些孩子虽然步调相同,但细微处总是连接不到一处去。但凡有一丝不合拍,整个仪式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为什么说习舞对白氏如此重要,原因在于舞之下所隐藏的道。传闻高深者能够沟通天地日月星辰,感悟大道法则。 以降雨为例,无论是炼气、筑基修士亦或者更高阶的金丹、元婴修士,其所施放的灵雨术都是以消耗灵力为代价。而灵力并不会凭空产生,如果哪一天此方世界灵力耗尽,便是化神修士也难以支应,这便是末法时代的由来。 而祈雨之舞则可以规避使用灵力,直接引动大道法则降雨,一位炼气圆满修士所舞,便能产生和筑基修士使用灵雨术差不多的效果。 即使是白氏修士,若未能修炼本家秘法,便是作舞,也引发不了奇异效果。像那些比较高级的祭祀之舞,即便是元婴、化神修士,没有那个天赋也是白搭。 和光真人运丹田气道,“止。” 几人缓缓而停。 和光真人对众人道,“其余人四散开来,看五丫头如何作人舞。”不是和光真人抓典型,而是白行简的水平确实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 白行简把手中白羽交给白灵筠,自己走到中央,等到和光真人颔首后迅速进入状态。 只见白行简双袖开合,迈着早已谙熟于心的步伐,仿佛林中灵鹿一般。 一舞作罢,天上月一瞬间闪过微光,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常。 3、上元佳节 一舞毕,白行简退到一旁。 和光真人道,“方才五丫头的动作可都看清了?”和光真人的语气微微严厉,明显对此是极为认真的。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和光真人心里那口气忽然就卸了下去,还是自己强求了。若是人人都能像五丫头那样,白氏只会比现在更加辉煌。 白行简能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在她舞完后便消失了。 把所有人指点一番后,已接近亥时。 依然各自带各自的学生,和光真人把几人送回去,并告诉几人明日讲授官制。虽然众人已经很累了,然而听到这个还是精神一振,因为这和她们的未来是休戚相关的。 洗漱过后,白行简便一夜好梦。在她安眠的同时,一些星光慢慢进入她的体内,而这一点,白行简并不清楚。 次日一早,又是白灵筠过来喊人,白行简很快就把自己拾掇好,几人一起去府学。 白行简几人各自落座,就听和光真人道,“本界修士出仕者三,何也?” 这一次白灵筠答得最快,“辟任、荫补、科举。” 和光真人颔首,白灵筠祖母荣恪真君官居五品,她知道这些自然正常。 在这三种出仕途径中,前两者其实可以说是属于高阶修士的特权。三品以上才可辟任,五品以上才可荫补。 而和官吏品阶挂钩的自然是修为,炼气修士任九品,依次往上倒推。 科举则是炼气修士在稷下学宫完成学业,并且通过考核后才能获得出仕的资格。这一点和白行简前世古代进士及第差不多,只是修仙界的考核内容不一样罢了。 总之一点,想要在修仙界出仕,要么背靠大家族,可以通过辟任出仕。要么长辈官居五品及以上,可以通过荫补出仕。此二者如果想要晋升,则也要修炼到与官品相应的修为后,方可再行升迁。 辟任和荫补是有名额限制的,五品以上只许荫补一人,而且还必须是五代之内血亲。但能够官居五品的修士,就算其有后代,也不一定就有灵根,有些可能很早就过了五代范围。 而即使拥有出仕资格也不一定能得到任职,炼气中期可以取得散官阶位,但是没有实际职权,仅仅能从国库领取俸禄而已。散官五品以上称大夫,五品以下为郎。 正常情况下也只有通过稷下学宫的考察才能获得授予散官的资格,不然即使是修仙界,也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冗官现象。 像白氏这样的世家,还会给子弟提供官阶外的份例,以供其修炼。 本朝太·祖在立国之初便设尚书台、御史台、都察院以及六部,而如今小姓依附大族,本来就面目全非的官职制度,从此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平衡之中。 白行简觉得这个穿越者前辈真是一个妙人,弄出来的这套官制与其说是维持平衡,倒不如说是养蛊。比如户部管财政,国库却在太仆手里,刑部管刑狱诉讼,行政权却在廷尉,监察权在都察院,执法权在大理寺。工部和将作院三天两头不对付,礼部考核管理,升迁调动却在吏部。 而修士品级的划分也十分鲜明,各级别修士享受的待遇自然不同。比如服色,三品以上服紫,佩玉带;五品以上着绯,佩金带;五品以下只能穿青绿,佩石带。 不过只是官服如此,常服的颜色和制式并无限制。毕竟都是修士,真要按着条条框框来,怕不是早就出乱子了。而且现在已经不怎么开朝会,穿官服的场合实在不多。 和光真人讲了这么多,只是告诉几人官阶的重要性。除过家族给的份例外,更要自己努力修行才行,不然只能充任无实权的散官。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守法,不能被御史、言官弹劾。 和光真人除了讲官制外,还把本朝历史讲了个大概,自从皇室湮没、诸世家联手拓地数千万里后,世道一直都是天平的。 而这其中自然不乏世家的繁衍生息、兴衰更替,听起来就像话本子一样有趣。 而其后几天,和光真人安排的课业也愈发轻松。因为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届时和光真人会给众人放休沐。等到上元节之后,便是测灵大会了。 上元节这日,白灵筠很欢喜地来寻白行简,几人约好了要上街逛逛。 京州作为大陆中心,自然也是岁最为繁华的所在。修士除过修炼、做官外,也是有娱乐活动的。 而主城之大,更是超乎白行简想象。比如白氏府学在城西,而主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在城南,从城西到城南要金丹修士驾驶飞行法宝一刻钟左右。这也正是白行简这一世自从被检测出身具灵根资质后,就没怎么出过门的原因。 毕竟金丹修士也不是天天有时间带着众人玩儿。 因为是和光真人带着,所以今天几人的花销自然也由和光真人出。孩子们都很懂事,没有去消费大的场所。 和光真人穿着常服,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人,毕竟是孩子们出来玩儿,她要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那未免也太扫兴了。和光真人自己也是从孩提时代过来的,自然明白孩子们心里的想法。更何况她如今才一百四十三岁,根本不算老。 街道很宽阔,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少,有很多都是和光真人这样带了自家小辈出来玩的。几位相熟的修士互相点头示意,然后又去看自家的孩子。 白灵筠带着几人停在一个卖烤肉串的小摊子前,看着滋滋冒油的肉串,闻着那勾人心魄的香味儿,白灵筠毫不犹豫地给摊主说道,“麻烦先来九串儿!” 摊主是一个头发微白的筑基女修,闻言淡笑道,“好,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嘛?”女修的语气很和蔼。 白行简道,“三串不要辣,多谢。”她自己和八娘、十二娘是不吃辣的。 八娘和十二娘果然冲白行简露出一抹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摊主熟练地烤起肉来,阵阵香味传开。 周围都是这种小摊子,人来人往地看着极热闹,但又不喧哗,有市井气息却又十分具有修仙界特色。 很快肉串就烤好了,摊主把白行简要的三串不辣的递给她,白行简再分给八娘和十二娘。 摊主笑着对白灵筠说道,“盛惠二十七块下品灵石。”白行简这辈子还没见过妖兽,但也知道摊主绝对是赚了,炼气后期所需的养气丹是五十灵石一瓶,省着点儿就能用一个月。而摊主这一单就有二十七块灵石的入账,除过成本、摊位费和税之外,至少能赚三分之一。 下一秒和光真人上前,替几人付了灵石。 摊主顿时收敛笑容,道了声前辈。和光真人微微颔首,便又退到一旁,不见人了。 走着走着,就看到有修士在街头卖艺,比白行简前世看到的杂耍还要有意思。周围不少喝彩的,艺人前面放着一大块毡布,上面都是周围人打赏的灵石。 几人看了一会儿,白灵筠也丢了两块灵石出去。 走过相对繁华的街道,白行简几人向茶楼、戏楼的方向前进。 和光真人这时来到众人身旁,半是闲聊半是劝告,“吾辈修士虽能自食其力,然不可忘却修士根本,当以修炼为重。”和光真人也怕几人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把修炼放在心上。 就好比刚才那个摊主,别看人家从商,实际上身上还有从八品的散官衔,只是没有实职罢了。然而想要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从商是一种很有效的途径。方才的摊主便是靠这一门手艺,以四灵根的资质在八十岁之前成就筑基。 和光真人也是一片苦心,白行简当即笑道,“前辈放心,我们省得的。”毕竟白行简心里也很明白,一时之计并不长久,若为此荒废心境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白行简也很理解这种行为,都是为了修为,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不同的是修行者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和做什么。 既然来到修仙界,白行简当然想走得更远点,修真界的风景她还未曾看过,想必一定是十分瑰丽的景色。 路过好几家商铺,但白灵筠几人都没有进去的打算。一者这些商铺都是面向修士的,二者里面的商品也确实价格不菲,并不是现在的几人能承受起的。 直到路过一座颇大的建筑,门口站着两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刚刚进入炼气期的模样。两个少年对路过的修士都露出羞涩的笑容,但并不说话。 内里传出悠扬的笛声,向里看去,二楼回廊处坐着一位白衣青年,面容清雅出尘,如云雾般缥缈。一双美目顾盼多情,双手修长似玉、骨节分明,想来蓬山仙子也不过如是。 站在外面的众人看得是一清二楚,白灵筠顿时转身,对和光真人道,“夫子咱们进去看看吧,灵石我来出。” 4、女修之艰 和光真人脸色不变,拎起白灵筠的后脖颈,把她转了一个方向,笑着对白行简几人道,“咱们去茶楼喝茶如何?有最新出的评书哦。”和光真人一脸哄小孩儿的表情,对门口那两位清秀少年视而不见。 八娘、十六娘齐声称好,无奈白灵筠也只能随大流,对着渐行渐远的月吟楼露出不舍的目光。 和光真人心内叹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管氏一族的子弟以貌美著称,若是这丫头一个不小心陷进去,可怎么让她对荣恪真君交待啊。 等到了茶楼,和光真人特意开了一个雅间,为的就是能就近看护几人。先前白灵筠因为不能去月吟楼的不舍,在说评书的修士妙语连珠之下,已然尽数消散了。 这一日众人都很快活,玩到酉时初刻方才回转。 而上元节一过,和光真人也不怎么给众人授课,只等测灵大会的到来。 白氏子弟检测灵根都需要去往祠堂,拜祭过先祖之后才会检验灵根。而在检测出各自所具灵根之后,众人才会迈过修仙的第一道门槛—洗筋伐髓。 虽然白行简几人食用过近两年的灵米改善体质,但身体内仍然会残余杂质。这时候洗筋伐髓的灵药便派上用场,虽然过程相对难熬,但其对刚入道的修士还是有好处的。 众人都很期待不久到来的测灵大会,毕竟这是关乎到她们命运的大事。 而白行简则发现白灵筠自从被荣恪真君接回去住了两天后,好像有些心情不大好的模样,都不太爱笑了。而几人关心询问时,她又说没什么。这样一来白行简几人也不好再开口,她们总不能逼着白灵筠说吧。 就在测灵大会的前两天晚上,白行简本来已经安寝了。却挣扎了许久都没有睡着,榻边这个闪亮人影实在让白行简无法安心入睡。无奈,白行简也只能睁开眼,颇为无奈道,“三姐,妹妹求您别晃了。入夜后看着也太吓人了。” 白灵筠一身雪白寝衣,站在那里确实怪吓人的。而且这寝衣的料子还是织造局最近新出的,晚上看去会有一层淡淡的微光。不得不说确实好看,只是从白行简的角度来看,白灵筠这一身属实有些惊悚。 白灵筠磨磨蹭蹭捱到白行简身边,讨好似地笑道,“妹妹还没睡呀。”白行简颇为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这要是能睡着那得心理素质多好。 为了不让自己被叫起来时吓着,白行简主动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半的床榻。白灵筠迅速上床,动作一气呵成,两人挤在一起。 “三姐可是有事找我?”要是没事,又何必这样行事呢? 白灵筠吞吞吐吐,“……我前日家去了。”白行简心内颔首,这几人都是知道的,因为马上就要测灵根的缘故,所以荣恪真君这几日都要和白灵筠见上一见,明明自己是长辈,却比白灵筠显得还要紧张。 白行简没说话,只是握住白灵筠的手,有时候沉默比开口更加有效。白灵筠好像忽然有了说下去的动力,道,“那日父亲也来了,祖母非常不高兴,虽然祖母没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是不高兴的。”对于这种看起来很复杂的家庭关系,白行简更加没法儿开口,她之前也从未听白灵筠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只知道荣恪真君是她祖母。 缓了缓,白灵筠又说道,“父亲来找祖母是想让祖母给他请荫补,祖母当时就翻脸了。”之前提到过,本朝只有五品以上才有荫补子嗣的特权。而荣恪真君恰好就是五品,符合子弟荫补的最低要求。 白行简忽然意识到,荣恪真君是元婴修为,按理来说应该是六品,为什么现在却是五品。辟任出仕的修士品阶最高不过五品,且不具备荫补资格。而荣恪真君显然不在此列,她是自己修炼上去的。 接着白灵筠就为白行简解惑了。 当初荣恪真君是晋升到化神修为之后,顺理成章地升到五品。而也就是这时,荣恪真君忽然怀孕了。 荣恪真君的道侣惠康真君是元婴后期修为,两人都是双灵根,又都出身大族,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按理说高阶修士孕育子嗣艰难,到化神期生育子嗣的可能已经不足三成。本来高阶修士对子嗣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一切随缘。 就连荣恪真君自己都没有迎接新生命的打算,她那会儿还在为自己做到实权位置而开怀,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荣恪真君怀孕之初态度就是犹豫的。她只是刚刚晋升到化神期,此时若诞育子嗣必然修为受损。然而欣喜若狂的道侣劝她生下这个孩子,毕竟是两人的骨血。 月份越大,荣恪真君愈发能感受到身体的逐渐衰弱,若是生下这个孩子,必然会跌落境界至元婴。□□恪真君为了晋升化神已经筹备了快百年,闭关数年之久才终于晋升,此时让她为此修为大减,荣恪真君是不愿的。 荣恪真君和道侣愈发谈不到一处,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惠康真君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跪在白氏主事的大乘期修士官邸门前,于氏为了他也是频频往白氏走动。这位大乘期修士本来不欲管这种事,奈何惠康真君被驱赶一次又来一次,让白氏在京州被看了许久的热闹。 最后白氏和于氏联合保下荣恪真君的官位,即使她日后修为跌落,官品也不会降阶,荣恪真君这才勉强答应。 等到荣恪真君生下子嗣后,她果然修为跌落,由化神初期跌落至元婴后期,至今都没有修炼回元婴圆满境界,已然一百二十七年了。 这次生育带给荣恪真君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即使白氏有精通因果道的大能,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这或许便是荣恪真君的心结所在,而白灵筠的父亲是纯度最高不过五成的三灵根,即使有两位元婴修士的资源培养,如今也不过才刚到筑基中期。 世道艰难,女子尤甚。本来女修和男修之间几乎没有差别,然而女修因为生产这一关,要比男修艰难数倍。 白灵筠说着说着便已然哽咽,“明明祖母给父亲的份例一直都是按金丹修士给的,更不用说祖父那里也不会却那一份。父亲为什么要让我去和祖母说,我的脸面就那么大吗?”因为惠康真君是元婴修为,所以并不具备荫补的资格。 而于氏为了他差点儿就和白氏结怨,惠康真君想让儿子走辟任的路子也不通。毕竟辟任也是有不成文规定的。如果该修士的灵根资质不在单双灵根之列,几乎已经绝了辟任出仕的可能。就算在世家,也要优先培养资质好的子弟,这些子弟才是家族能够绵延的未来。 况且荣恪真君也并没有亏待儿子,虽然他现在只有筑基修为,除过领取俸禄和家族份例外,荣恪真君还另外有补贴,更不用说还有惠康真君这个亲爹在了。 只是荣恪真君的儿子因为资质中等,把进阶希望放到丹药上,是药三分毒,丹毒含量越少的丹药,其价值自然也就越贵。吃的时间长了,这修为进没进益不知道,这如水的灵石可是花出去了。 白行简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让女儿去讨亲妈的好处,成了就能再领一份金丹修士的俸禄,缓解修炼压力。 不说以丹药修炼到底能不能顺利进阶,反正白行简从来没听和光真人说过此类案例。单是这样的行为,让白灵筠何以自处?荣恪真君是白灵筠亲祖母没错,可那位不还是她亲儿子吗?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白灵筠在这里面有多难做了。 而白灵筠担忧的点在于,“我要是和父亲资质一样,祖母她会不会失望啊?”本来白灵筠性子是很和乐的,经过这一出,她也害怕自己后日检测出来灵根资质不好,从而让祖母失望。 白行简安慰道,“前辈不会因为资质而疏远你,若是如此,又何必早早给你起了名字呢?”不管荣恪真君对儿子如何,但对白灵筠总是真心疼爱的。白灵筠之名就能看出荣恪真君对她的祝愿和期许。就连她自己的儿子,也是在检测出灵根之后,由惠康真君起的名。 听了白行简的话,白灵筠稍微有些宽慰,心中的忧虑不是那么大了。 白行简再接再厉,“而且,前辈平日里待你如何,你心里也自当是晓得的,可曾有过半分不真心?”白行简此言也旨在安抚她,毕竟结果如何,还要看后日的灵根检测。 白灵筠到底还是孩子,说了半晌话后,自己就抱着白行简睡着了,徒留白行简一人对着头顶的纱帐叹气。 方才的话是白行简在安慰白灵筠,又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不论资质如何,总归来到这世间走过一遭,可以领略修真界的风光,这便足够了。 惟愿吾心常安此处… 5、先天道心 经过白行简的安慰,白灵筠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测灵根这日几人还是照常作息,辰时二刻用完早膳,便由和光真人亲自带着前往祠堂。 这是白行简第一次到白氏的主宅来,主宅占地极大,是当初开国时敕造府邸规模最大的几处宅邸之一。不过听说皇宫的规制比眼前的主宅还大,皇帝为了显示他独尊的地位,在城中心建了一座浮空岛屿。 如果是白灵筠的话,一定会吐槽,太·祖皇帝本人不过是提了想法,真正出力的还是将作卿,勘星定风水的还是她家先祖,皇帝本人不过是吃现成的罢了。 这日主宅府门大开,和光真人领着几人从正门进入,经过正门时,白行简发现两侧门扉上绘制着群星列宿,也不知是什么讲究。 和光真人今日很严肃,自从进了正门后仿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和光真人当年也是由这里入白氏,不过五十年就修成金丹,而今已然触碰到金丹初期的瓶颈,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顺利晋升金丹中期。 白行简几人也是十分安静,直到快到祠堂时,也没遇见一个高阶修士。不止白氏,如今的高阶修士大多是只担官衔,并不时常露面,权力下放。亦或者外任出京,做个一州之主,不受辖制。 而本朝太·祖有个特别奇葩的规定,文武大臣一品皆不得出京,要么领了虚衔荣养,要么直接致仕。 不过修为到炼虚以后,修士就不怎么注重官阶了,光是每年散阶领的俸禄就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字。更何况自皇室湮没后,文武群臣的俸禄比开国之初还高了一大截儿。没有人会嫌弃自己资产多的,修士也不例外。 而白氏一族的修士中,有两位大乘期、两位合体期坐镇京州,其下炼虚、洞玄亦有数位,化神修士数十,元婴、金丹不在少数。便是在满是勋贵的京州,白氏也可称一声大族人家了。 在这些大能修士里,只有一位合体期修士留在主宅,已经多年未曾露面,这一点还是白灵筠告诉白行简的。 几人到祠堂时,暄峒真人已经带着男孩儿们等在门外,两位真人相视一笑,俱有种瓜熟蒂落的满足。 等一会儿是按照年龄先后去检测灵根,这里面还有个趣事儿,这一辈的孩子里,有两个是在同一天同时同刻出生,为了确认谁前谁后,还去找了族内大能推演。最后得出结果是一个比另一个的头出来更早些,因此而定下名分。 这两人便是大郎和二娘。 白氏这一辈身具灵根的孩子一共十六人,而其中资质可称尚可的还不知道有几人,就连和光、暄峒两位真人心里都是忐忑的。 未几,只见荣恪真君腾云而来,一身红衣飒飒,观之容貌姣好,却又多出几分威严,让人不敢轻忽。 和光、暄峒两位真人上前行礼,“见过前辈。”今日本应该是化神修士来主持测灵仪式,可谁让荣恪真君的亲孙女白灵筠也在其中,况且荣恪真君本人也是做过化神期修士的,虽然时间不长 于情于理,为了照顾荣恪真君,稍微有些变化也可以理解。 荣恪真君面容恭敬地打开祠堂的正门,内里传出清幽的燃香味道,很是清爽的感觉,就好像心间被微风拂过一般。 随后荣恪真君率众人入内。 祠堂内部空间极大,光是白氏历代先祖的牌位就放满了一整面墙,无声宣示着白氏曾经和现在的辉煌。 而几人刚入内,正对着祠堂大门的是一位女修的雕像。女修面容清雅,白玉雕琢而成的脸庞栩栩如生,一双妙目自含威,不知在此看过多少白氏子弟。 荣恪真君率众人对雕像行礼,“这位便是立国时我们白氏的大乘期修士,缥缈元尊。”缥缈元尊虽是开国时的大能,但却不是整个白氏一族的始祖。 事实上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在白氏祠堂供奉的历代先祖,可能才将将达到所有先祖的五分之三。 荣恪真君领着众人祭拜先祖,口中念念有词,“白氏后裔安源,元婴后期圆满修为,在此谨拜列位先祖。今日乃我白氏子弟检验灵根之日,望列位祖先保佑,此次测灵能多出几个资质尚可的,晚辈弟子再拜。”荣恪真君语气极其虔诚,连白行简这些还没有开始修炼的凡人都能听出来真君的语气是格外真诚。 在先祖面前,荣恪真君只提修为不提官阶,看来在修士心中何者为重,已然分明了。真君话里有几分是为白灵筠祝祷这不好说,但她老人家对期望白氏繁荣昌盛的心是真诚的。 等到参拜完列祖列宗,荣恪真君带着众人又回到缥缈元尊的玉雕面前,元尊手里捧着的罗盘便是白氏一族子弟用来检测身具灵根的宝物。历经千万年而不朽,其中或许已然有几分灵性。 与其说是捧,不如说整个罗盘是悬浮在元尊双手上方的。据说这个罗盘虽然以八卦排列,但并不遵循传统八卦,而是有所不同。 “诸人循序而进,检测灵根。”这个和光真人之前说过,于是众人五人一组,依次上前。白行简刚好是第一队的尾巴,能够看清前面的情况。 只见大郎把手放在整个罗盘上,不一会儿从中指指尖溢出一滴红色血珠,没入罗盘正中心。随后只见离位、艮位、坤位三处亮起红、青、黄三色光柱,三道光洙从罗盘中心出发,沿着三个方向延伸,各自停在不同的位置。 “火木土三灵根,大郎不错。”荣恪真君道。大郎的三灵根里火与土均是八成,木灵根虽稍弱,但也有五成。若日后勤勉修炼,再加上几分机缘,金丹也可成就。 大郎自是知道他的灵根算是中等偏上,面上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望。随后他便让至一旁,让后面的妹妹接着测。 二娘也是眼含期待,将手放到罗盘上,随后白、黑、黄三色光芒依次亮起,比先前大朗的还要明亮几分。 “金水土三灵根,二丫头不错。”二娘也是三灵根,不过她的金水灵根足有九成,另一条土灵根也有八成,若是日后能寻到洗灵丹之类的宝物,未来也可再进一步。 接下来就是白灵筠,她步履轻快地走上前去,把手掌放在罗盘上。 随后离位、艮位亮起红、青二色光芒,极为耀眼。 白行简发现荣恪真君一时之间好似愣住了,眼睛深处有太多太多的情感,复杂而又深邃。为尊者讳,白行简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还是一旁的和光真人打破寂静,笑道,“俱是八成的火木双灵根,前辈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为什么和光真人这么说呢,因为荣恪真君本人就是九成的火木灵根,白灵筠的资质和其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如何不让荣恪真君心中宽慰。那一口攒在胸口近百年的郁气,在这一刻终于消散了。 白灵筠明显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轻快地走向二娘。 接下来的四郎也是面带期待,将手轻轻放在罗盘之上。 可惜天亦不能常遂人愿,四色灵光闪烁,昭示了一个并不完美的结果。 荣恪真君这会儿也恢复过来,只是一声叹息。大道悠悠周而复始,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也只能给四郎一个安慰的笑容。以后这些孩子纵然会因为灵根的不同而走上不一样的道路,但至少在外时都会回护本家子弟,不让外人看轻白氏一族。 白行简心中呼出一口气,说完全不紧张那确实有些假。然而白行简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激动,她终于要走上修仙这条路,可以开启一个崭新的人生。 即使这条路再艰难,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修士如同浩瀚繁星一般,谁又能知道下一刻哪颗会明亮,而哪颗又会黯淡?至少这一刻,白行简能做自己。 白行简步履从容,她的礼仪一向是出挑的,这一点和光真人不止一次赞过。而在这种时候能够依旧保持,也不失为一种难得了。 直到近前,白行简才看见罗盘的全貌。 罗盘同样是用碧玉雕琢而成,上面详细刻绘了五行八卦,每一卦上都有十个刻度,代表所属灵根的纯度。纯度越高,光柱便会越充实。 缓缓把手放在罗盘上,白行简的目光和这位千万年前就伫立在这里的缥缈元尊来了一个不期而遇。 一个数千万年前便已得道,而这一个才将将要踏上修行之路。 白行简感觉到罗盘对自己的手掌产生一种莫名的吸力,一滴血珠被从她指尖引导出来,没入到罗盘中心。 顿时白行简感觉自己和这尊先祖玉雕产生了一丝联系。而在下一刻,罗盘上乾、艮、坎、离、坤五个方位齐齐亮起,但并未有光柱出现在罗盘之上。 本来以为结果已定,谁知下一刻异变突生,五个光点汇聚到罗盘中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机出现在祠堂内。 而随着五个光点齐齐落下,巽位突然亮起墨绿色的光芒,光柱从罗盘中心延展而出,直到几乎将罗盘填满。 不止罗盘大放光亮,就连缥缈元尊的玉雕也开始微微发光。不知所措的白行简再次和玉雕对视,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数千万年前的辉煌。 变异风灵根! 还不等荣恪真君欣喜,她突然之间神色巨变,伸手就想把白行简护在怀里。 然而已经晚了,白行简眼睁睁看着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儿飘了起来,然后径直朝祠堂外飞了出去。如果不是后面紧跟着追出来的荣恪真君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白行简还会觉得这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 也正是因为两人都出来了,所以谁也没有发现,在两人离了祠堂之后,罗盘并未熄灭光芒,反而是转了个方向,把背部光滑的一面露了出来。 古朴的大字带着远古的气息,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先天道心…… 6、明若元君 白行简飘出祠堂后,以一种并不快的速度向西方的一处阁楼飞去,而紧追在她身后的荣恪真君虽然看起来用了全力,但始终却追不上来。 而且白行简看荣恪真君的口型,似乎说话的声音还不小,但白行简就是一个字也听不到,这便是修士的能力? 至于危险?白行简没有想过这个,她很早就知道白氏在本朝地位不一般,就算是在满是大乘修士的京州,白氏也并不势弱。而且这里还是白氏一族的主宅,谁有这么大的胆敢劫白氏子弟? 怎么想自己都不会有危险的白行简,甚至还冲荣恪真君安抚性地笑了笑。谁知道荣恪真君看到白行简笑了,反而脸色都绿了。 是真绿了,对一位曾经做过化神修士的大能,这无疑是很失态的。 这下白行简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大概……也许……应该……不会……有事吧?真这样的话那也太诡异了,实在令人想不通。 而直到白行简被带入阁楼内,荣恪真君都没能追上她,反而被拦在距离阁楼五尺的地方,就那么看着白行简被带进去,却无能为力。 荣恪真君一边用手拍着屏障,一边在喊着什么。如果白行简这会儿出现仔细看看,一定能认出荣恪真君口中所言,“看在祖宗的份儿上!看在祖宗的份儿上!”喊了一会儿,见这位铁了心思不让自己进去,无奈荣恪真君转身驾着法宝冲出主宅,也顾不得途径所在区域修士的诧异。因为主城规定,凡修士御空必须行止有度。简而言之,就是荣恪真君不仅低空飞行,她还超速了。 不过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找茬儿,因为这位看上去就是谁要敢拦必然死斗的模样。再加上荣恪真君去的方向还是白家一位大乘期修士的洞府,况且今天又是各家测灵根的日子。一些知道白氏往事的大能,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其中有一位,面上虽然也是颇为玩味,但细看其眼神深处,却藏有三分慎重。 难不成……她真有这个命数? 果然,荣恪真君就是去请那位的。另一位大乘期修士虽然修为更深,但此时正在闭关,不好轻易打扰。若是连这位都不能把五丫头捞出来,说不得就要…… 而白行简自从被打入阁楼后就落地了。先站住缓了缓神,然后白行简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阁楼内陈设虽然精致,但在白行简看来,却有一种常年无人居住的感觉。虽然眼下阳光正好,阁楼内也有充足的日照,但是到处都透着暮气,有一种诡异的反差感。 “丫头别看啦,本座在楼上,上来吧。”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入白行简耳中,她略想了想,反正对于目前的情况连荣恪真君都束手无策,自己还是老实点儿吧。 闻言白行简道,“叨扰前辈,晚辈这就上来拜见。”白行简现在还没开始修炼,能以这种手段把她带来,白行简称呼一声前辈完全不过分,甚至有点占便宜的感觉。 迈着稳稳的步子,白行简又上一层楼,似乎听到有一声轻笑响起,但不真切。不确定,再听听。 直到上得楼去,白行简就被一阵柔和的银光闪了眼。原因无它,实在是对面那个银色莲台太过耀眼,就算是最温和的光芒,也让还是凡人的白行简有些承受不住。 莲台上坐着一位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女修,女修和缥缈元尊的玉雕有些相似,但却能认出来是两种气质完全不同的人。女修的气质有如高山雪莲一般,神圣而轻灵。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女修那既不挽髻也不戴冠的一头银色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到腰间,和座下的银色莲台很是般配。 注意到白行简的目光,女修挥手散去了银色莲台本就柔和的光辉,淡笑道,“万法通明日,汝亦坐莲台。”很抱歉,白行简还没有想到这里。 不过她反应很快,对女修道,“晚辈白氏子弟,见过前辈。”因为白行简目前还没有赐名,所以并未拥有自己的名讳。而其实白氏在这一方面很宽松的,如果后辈子弟想要自己起名字也是可以的。不过一般没什么人这么做,让长辈起名不仅代表一种祝福,还有认可。 还不等白行简行礼,她就被一股气道托了起来。女修笑道,“本座面前无需多礼。”这位前辈一直是笑盈盈的,白行简丝毫看不出来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过了一会儿,白行简就不这样想了。女修从莲台上起身,围着白行简转了好几圈,口中一直喃喃有词。 “为何如此?本座竟还是没有算到你……奇哉奇哉……” 而后女修又笑着说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为天道,是本座着相了。” 白行简被看得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不是她反射弧长,而是她发现这位前辈看自己的目光亮晶晶的。说个大不敬的,就像是饿鬼发现了美餐,寻宝者发现了宝藏一样。 许是注意到白行简的神色变化,女修温和道,“尔且莫慌,本座乃是白氏合体期修士,道号明若。”这位便果然是白氏修士,而且是仅次于大乘期的合体期修士。正当白行简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明若元君神色一变,笑道,“来得倒快……”能不快嘛,您可是有前科的。 明若元君摸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打开后溢出香甜的灵息,透出来的灵气已然雾化。明若元君对白行简笑道,“你且在这里坐坐,用点糖水,本座去打发了那个不速之客,咱们再说话。”说着明若元君便不见了,只留下白行简一个人手里捧着玉瓶,一脸的不知所措。 磬玵元尊:??? 外面,荣恪真君已经把情况向磬玵元尊说明,元尊顿时赶到,前后不过数息。 磬玵元尊面容是一位极俊秀出尘的男子,身姿挺拔有如松柏一般,言行举止间自有气度。元尊对荣恪真君道,“你且回去继续主持测灵,此处自有本尊料理。” 荣恪真君擦了把脸上的汗,向元尊告辞,眼下她也只有相信元尊了。 不料片刻后荣恪真君去而复返,脸上的神色更是无比凝重,磬玵元尊还未及动真格的,感知到荣恪真君又回来,心里也有一丝不解,不过没有显露出来。 不料荣恪真君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磬玵元尊神色大变,旋即止住,仍对荣恪真君道,“你且速去,不必在此。”磬玵元尊知道明若这会儿性子已然有几分疯魔,若是事后怪罪起来,只怕荣恪真君还是要吃瓜落儿。 荣恪真君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遂连忙遁走。 是真·遁走,土遁的那种。 随后磬玵元尊深吸一口气,掌中白光乍亮,一掌拍在面前的无形障壁之上。巨大的灵力反冲开来,原本正在土遁的荣恪真君见此遁速加快,几有逃命之感。 而磬玵元尊的灵力和这障壁接触,竟也没能将其击碎,而是自元尊身后,大片青石地砖化为齑粉,但元尊面前的阁楼却丝毫没有撼动,在一片狼藉中颇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不过磬玵元尊这一掌倒是真把明若元君请出来了。如果磬玵元尊拼着损上一丝修为,倒也不是不能进去,但那样就真的是撕破脸皮了。 明若元君一脸笑意地出现在磬玵元尊深身前,身子却还在屏障之内,并不给磬玵元尊触碰到她的机会。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有天涯海角横亘在两人身边一样。 磬玵元尊和明若元君对视良久,明若元君一点都没有躲闪。 过了许久,磬玵元尊竟然对明若元君执了晚辈礼。要知道磬玵元尊可是大乘期修士,虽然他入道的时间晚于明若元君,但他眼下修为高于明若元君,修真界虽然论资排辈,但主要看重的还是修为。 而明若元君对这一礼却是不避不让,坦然受之。不过明若元君嘴上还是客气的,“元尊不必如此,虽然当初引元尊入道不假,但元尊如今修为皆是自己所得,和明若无关。”明若元尊的话听起来很是客气,但磬玵元尊却好像被人当场掀了老底一样。 磬玵元尊定定地看了明若元君好久,随后道,“就不能看在祖宗的面上,给白氏留条后路?”变异风灵根倒也罢了,可先天道心却是罕见。若能悉心栽培,未来至少会是炼虚…不,也许能直入合体期。 明若元君听了只是叹气,“本座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嘛?本座后继无人也还罢了,可祖宗不能后继无人。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丫头便是天道与我的一,是白氏的一!” 磬玵元尊怒气上涌,“折在这上面的一不少了,白氏承受不起这次损失!”自从四万年前开始,白氏就没存住一个风灵根弟子。 明若元君只是笑道,“欲承大道,必受小难。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这句话差点让堂堂大乘期元君当场破防。 磬玵元尊无可奈何,他若是能进去,早就把人带出来了,又何必在设这里掰扯。 “这孩子可是先天道心,你、千、万、别、后、悔…!”磬玵元尊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后半句话的。 明若元君一脸淡然,分手对磬玵元尊行了大礼,也是一字一句道,“本座、绝不、后…悔。” 磬玵元尊心知明若元君心意已决,此时再言其它已无作用。元尊先是看了看明若元君,再忘了一眼阁楼的方向。那一眼包涵含太多了情绪,如果白行简此时在场,一定能看出来元尊眼中的神情是三分无奈、三分不舍、三分犹豫以及…一分的祈祷? 随后磬玵元尊拂袖而去,不再看明若元君一眼。 明若元君面上还是淡淡的,只是看了眼被磬玵元尊灵力震成齑粉的地砖有些失笑。随后元君袖袍一挥,一切便恢复原样,然后转身进入阁楼,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7、因果之道 明若元君回来时,白行简手上托着玉瓶,却并没有喝。明若元君奇道,“怎么这清露饮不合胃口?” 清露饮是以五品灵植和四品灵泉水酿造而成,灵气醇厚绵长,服之滋身养神,对化神之下修士都大有好处。然而明若元君已是合体期修士,清露饮对她的作用微乎其微,只是俸禄中有此份例而已。 所以对明若元君来说,这玩意儿和糖水确实没啥区别。 白行简摇摇头,“非是不合,只是此物过于贵重,恐不能消受,暴殄天物。”对于白行简目前而言,这确实有些超规格了。 明若元君哈哈大笑,“但用无妨,尔虽为凡人,然只是眼下,况又身具先天道心,便是不能全部吸收,其灵力亦会自散,不会有所妨碍。”也就是说白行简喝了也不会拉肚子。 白行简只好举起玉瓶,对明若元君道谢,“前辈厚赐,晚辈感激不尽。”说完白行简便慢慢喝下。 乳白色的灵液入口即化,化作蓬勃的灵气浸入白行简的四肢百骸,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原来修士努力的修行的原因之一便在此,修为越高,所享受到的待遇就更加好。这清露饮完全不是红灵力可以比得上的,甚至连碧灵米都有所不如。 白行简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白玉为堂金作马,不止在凡人世界可以看到,就连在修真界也是一样的。 入口微甜的清露饮后味悠长绵密,是真·甜到心里去了。乳白色的灵气一股脑儿汇聚到心窍处,悉数化作养分,没有浪费一丝一毫。 明若元君微笑颔首,“不愧是先天道心,果真不凡。” 白行简心内一愣,先天道心?谁呀?不会是说她吧?可看前辈她老人家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对于自己身具上佳资质这一事,白行简基本可以接受,世上又不是没有单灵根修士,为何不能多她一人?然而修仙体质却是百年难遇,多少大能修士尚且没能得其一。 或许可以这样说,大能修士不一定具备修仙体质,而具备修仙体质一定会成为大能修士,前提是平安成长下去。 随后明若元君一脸认真,“道有先后,人亦有先后,而心却无之。心之先后全在修士个人,若人有先天之心,则道亦有。”明若元君这一番话大有深意,教人不敢细思。 不待白行简分析明若元君这一番话有什么用意,就见她老人家坐在莲台上,把白行简也拉了上去。这时候白行简才注意到,原来这莲台也是可以按照修士心意放大的。 两人在莲台上相对而坐,明若元君摸出一块光华璀璨、极为耀眼的纯白色玉石,对着白行简笑道,“丫头可知这是何物?”白行简见过差不多的,但颜色光亮却远不如老祖手上这块。 “应该是灵石吧?”白行简不确定道。 明若元君颔首,“不错。” 只见明若元君伸出指尖点在这块灵石之上,不消半息,只见这块灵石便光华内敛,仿佛一块普通的顽石而已。若不是白行简亲眼见过这块灵石璀璨至极的模样,只怕也会以为她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形制如此规整的石头来。 看着白行简疑惑的目光,明若元君笑着为其解惑道,“此中灵力非为本座吸收,而是将其散去,返还天地之间,为返璞归真是也。”众所周知灵力蕴含于灵石之内,灵石作为灵气的载体,要么直接被修士吸入体内,要么用作于阵法、灵器之上。 简而言之,灵石内灵气只能被吸收和使用,而不能被直接逸散,这不符合修真界的逻辑和常理。 但既然不能被吸收和使用,明若元君这一手看起来,似乎就有些鸡肋……才不…… 白行简立时想到,既然灵石是作为灵气的一种载体,而修士又何尝不是?只是修士作为容器更大一点罢了。 如果这一手同样可以用于修士身上,白行简想想都要不寒而栗,几十年苦修一朝散去,那该有多绝望啊。而且这一手不仅胜在手段,还更加诛心。寻常修士修为降低,要么是与人争斗,要么是与妖兽争斗,要么像荣恪真君这样因生育而修为倒退。总归都是自身受创,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然而明若元君这一手,对修士自身却并没有产生影响。看这块灵石便知道,依然保持坚固。不像寻常灵石一样,在被修士吸收后便化作齑粉。 灵石尚且如此,更何况修士哉? 一切以灵力构筑的手段,在明若元君面前皆是虚无。这便是她以合体期修为,亦能在大乘期修士前面不改色的原因和底气。 看着白行简若有所思的表情,明若元君露出一个“正是你想的那样”的微笑,看起来温和极了。 明若元君托起掌中灵石,似有混沌生灭在其手上走过。元君对白行简微笑,“这便是因果只之道,如何?想学吗?”元君的笑容缥缈难觅,很难让人看到她眼底深处的神色,故而很难让人猜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白行简承认自己心动了,人活一世,谁不想逍遥自在不受拘束。而这一切的根本,不就是修士自身的修为和手段所带来的底气吗? 然而白行简也明白,如果这条路真的那么容易走,为何明若元君还要用这样的法子把她带来,为何荣恪真君会是那样的反应。白行简是心动,可她也不糊涂。人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饭享多少福,变异风灵根固然出众,可修真界千万年,难道就没有过?先天道心固然是难得的修仙体质,然而修真界就从来没出现过?明若元君把这样一条康庄大道摆在白行简面前,却也没告诉她登上这条路的代价是什么? 白行简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女,万事万物都要顺自己的心。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这个道理白行简比谁都明白。 因此她第一次和这位不知多少年岁的前辈对视,“若入此道,吾将何往?”白行简也明白自己没有拒绝明若元君的能力,对,目前的她一定没有。只不过她自己也想做个明白人,明若元君可以让她学,但她想明明白白地学,即使知道前面可能是悬崖绝壁,但也得明若元君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再让她往下跳。 前世的白行简如此,今世的白行简更是如此。没有拒绝的能力和本钱,但能保证自己的心。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白行简矫情,可只有这样,白行简才是白行简,而不只是一个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总能在人堆里,让人一眼分辨出来,这个人,就是白行简。世间只此一人,也唯有一人是白行简。 明若元君脸上笑容敛去,以一种极认真地目光打量起白行简。白行简不避不让,面色不改。 良久,明若元君似叹似笑,“也许你这丫头合该有此机缘。” 随后明若元君摸出一个不只是什么材质的墨绿色匣子,和白行简拉起了家常。 “本朝初立时,太·祖皇帝置百官公卿,唯我白氏先祖一人身兼三公九卿并掌管司天监,为百官之首,靠的便是这部握奇经。”握奇经乃是白氏家传功法,直抵因果大道。然而因为对修炼者要求极为苛刻,有时近万年也出不了一个可以修炼握奇经的白氏子弟。 握奇经一经修炼便不能反悔,要么直至大乘,要么在一开始就承受不住因果之力身死道消。 而白氏流传至今,虽然三公和九卿之位依然握在手中,然而白氏一族却也比不上太·祖朝时那样的风光了。磬玵元尊是三公之一的司空,而九卿之一的太常便是明若元君。 虽然明若元君可以颠倒因果、逆转阴阳,但这样做实在有违天数。虽然明若元君无敌于同阶修士,甚是可以越阶对敌,但在因果之力的反噬下,明若元君已是江河路尽、只在朝夕了。 白氏之所以现在还将三公九卿的位置牢牢握在手里,就是因为明若元君的存在。等明若元君不在,早就想把太常并入礼部的严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明若元君等不起了,白行简的出现是在明若元君意料之外的。不然明若元君压根儿不会等到测灵这一日,直接就把白行简带走了。毕竟,她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测算灵根而已,对因果道大能来说,弹指一挥间而已。 明若元君对白行简道,“孩子,把手放到这上面来,成与不成,就看你的命数了。”因为明若元君推算不出来白行简的结果,所以她选择让先祖去判断。实在不行,那便由她来。 白行简一言把手放在盒子上,一阵亲和感自匣子内传递到白行简的手心处,一股柔和厚重的感觉走遍白行简全身,就好像被微风吹拂过一般。白行简不讨厌这种感觉,她没有感觉到排斥。 而明若元君的神情却很复杂,至少白行简这一刻从她老人家的眼睛里看到—期待和纠结,坚定和疯狂。 所幸五息时光后,匣子便自动打开,露出其中的物事来,一卷崭新和陈旧感并存的图卷。 明若元君眼中闪过狂热的惊喜,要不是手里托着匣子,她几乎都要把白行简举起来。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几乎没有人能打开这匣子。这个宝盒便是当初缥缈元尊留给白氏后人,为的就是检测风灵根子弟中有无可以修炼握奇经者,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当然明若元君最后还是让后人修炼了,别人打不开,她可是专修握奇经的,如何打不开?当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今白氏只有一位风灵根大能,那便是明若元君自己。 “孩子,把手放在这图卷上……”明若元君的声音都激动到有些哆嗦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感觉到罢了。 白行简顺势将手放了上去,只见一滴精血从她指尖逸出,滴入图卷之中。 而后图卷散发出莹莹微光,一道墨绿色流光从图卷中飞出,落在白行简眉心间,绘出一个图腾。 明若元君怔怔地看了一眼白行简,良久,元君忽然放声大笑,那笑声里包含太多白行简听不懂的含义。 行道至此,吾路已绝。 此道不衰,后继有人。 8、大道至简 明若元君笑了良久,但她的声音也仅仅只限于这一方空间之内。 白行简对此不发一言,她虽然不清楚明若元君这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但她知道现在保持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做法。 明若元君笑毕,对白行简道,“此乃先祖传下禁制,只有适合修炼握奇经的风灵根弟子才能开启印记。”也就是说,白行简至少有修炼这部功法的资格,有开门的钥匙。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自己的悟性和气运了。 夙愿有望得偿,明若元君很有心情地给白行简讲起了握奇经这部白氏家传功法的渊源。 “当初先祖缥缈元君功法大乘,因握奇经中蕴含因果之力太重,故而将其修改成一本无属性功法,如今白氏子弟大多修炼的便是这无属性的握奇经。”毕竟对于大部分弟子来说,如果不能寻找到适合自身灵根的功法,那毫无偏向的握奇经自然便是上佳之选。 别看明若元君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不足为奇一般。然而把白行简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件事无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眼下,都是很离谱的操作好吧?! 一部天阶顶级功法在落定时就已经有了针对性,又不是一开始就是无属性的功法,在本来就有的基础上修改功法,使其适应所有灵根,这难道还不够逆天嘛?逆转阴阳估计也不过如是了。 “这部握奇经原本是风属性顶级功法,其中玄妙何止万千。虽然白氏现在流传的握奇经远远比不上原来的版本,然而在天阶功法里也算不俗。”功法等阶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即便是经过人为修改的握奇经依然能在天阶功法中占据一席之地,足见缥缈元尊自身的修为,以及对因果之力的掌控强大到何种地位。 以至于太·祖皇帝虽然对这位协助自己鼎定天下的重臣格外优容,却也是十足十地防备。 比如缥缈元尊致仕之后,三公九卿的位置虽然在白氏继续传承下去,然而却被分到不同人的身上。 白行简想到太·祖皇帝搞的这一套官制,对众建诸侯少其力这句话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不论当初皇帝本人是何想法,然而如今国家的格局已经定下,并且这套制度依然在运转。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除非天外降神,不然大陆格局不会被轻易打破。也就意味着,白行简至少目前能够安心修炼,不必为日后考虑太多。 讲完了握奇经的渊源,明若元君让白行简把图卷打开看看。 白行简依眼展开图卷,触手一片温润,她丝毫没有在这上面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入目是一行奇妙文字,和现下修真界的文字并无多少区别。只是在这图卷之上显现,带着一种历史特有的厚重感。 风起于天,衍生阴阳。制衡于地,万物附之。 炼法以奇,求道以诚。通明本心,道理玄明。 先天弗为,后奉天时。因果轮回,唯吾唯奇。 白行简看着这四十八字箴言,不由得念诵出声,感觉自己好似触碰到了一种颇为玄妙的东西。 而明若元君看到白行简依旧神思清明,眼底不由闪过大喜,如此更能证明这丫头适合修炼我握奇经。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古人诚不欺我。 明若元君并不出声打扰,直到白行简自己回过神来。 白行简把这四十八个字看完,已经有种体力不支之感,深知此物玄妙的她断不肯继续往下看,不然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仙还没修,便把自己折腾进去了。白行简收回目光,看到明若元君正含笑看着自己。 “此中玄妙,想来丫头尽知。”只看白行简的状态,便知道握奇经有多吸引她。 白行简也不扭捏,“先祖之法确实奇妙,晚辈不能窥其万一。” 明若元君心情大好,眼下这丫头的状态十分之好,只要日后开始修炼不再出岔子,握奇经在她之后便可以传下去了。 传下去的不止是握奇经,还有太常和司天这两个职位。礼部尚书景安元君一直对太常虎视眈眈,司天虽然职重,但严氏吞之无用,也犯不上为此得罪白氏。 然而太常和礼部有着严重的职能重合,景安元君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只要明若元君坐化,白氏虽有两位大乘期修士坐镇,但已无人能执掌太常,此番势必要将太常分割,并入别部,这便是严氏扩大权力的机会。 说来也算可笑,明明都是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却偏偏要分个老牌和新贵出来,生怕外人看不出来这俩不是一伙人。 而相比于开国之前就存在的白氏,严氏自然算是新贵。然而哪里又有千万年的世家,从开国之初到现在,又有几个屹立不倒的家族? 六部对九卿虎视眈眈,而九卿家族中自然有衰落者,若不是同为九卿一体相关,只怕这会儿早就被挤兑出京州了。 好似因为心里放松的缘故,明若元君整个人看着慵懒了不少,璀璨的银发更衬得她像月宫仙子一般。只是不知白行简若是知道这是因为因果之力的反噬所导致,又会作何感想? 明若元君薄唇微抿,“还不知你在族中排行第几?”明若元君虽然久不现身,但对家族里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并非不知道白行简排行,甚至大郎和二娘谁更早出生,她也是第一个推算到的。 只是那时候明若元君没心情管这些琐事,反正她又看不到了。 “晚辈行五。”白行简没有多想,顺势就说了。 明若元君颔首,“暗合五行之理,是风灵根倒也不足为奇。”还能这么说?白行简被她老人家这一番话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要夸也夸点儿能接得住的话啊,这也太牵强了些。 随后,明若元君道,“待你引气入体之后,族里便会安排赐名。你可有钟意的名字,到时候便算是本座为你赐下,你意如何?”用白行简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明若元君借自己的影响力来给白行简造势。 合体期大能赐名,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但凡各家中有单灵根子弟出现,也都是如此,明若元君的话并不算出格。 只是她对白行简的重视是发自内心的,不然直接赐名又如何,反正是合体期大能所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白行简心神一动,她前世的名字就挺好,眼下提出来让前辈把把关似乎也不错? 于是白行简道,“晚辈确实想过,前辈觉得行简如何?” 明若元君挑眉,“有何解释?”修士姓名,必然是深思熟虑后才会命之,代表一种期望。明若元君现在问这个,也正是因为如此。 白行简看着明若元君,而后缓缓道,“大道至简,行稳致远。”这便是白行简对自己名字的解释。 良久,明若元君看着白行简,抚掌微笑。 “甚好。” 9、族谱记名 心事已了,明若元君对白行简还有别的安排,因此便没有多留,只是把一个碧莹莹的镯子递给白行简,“这个乾坤镯便与你戴,算是本座贺你入道的见面礼。” 白行简接过镯子忙道,“晚辈不敢当,前辈言重。”白行简倒不是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个乾坤镯,但凡各族灵根资质优异者,长辈自然有所馈赠。然而明若元君这话说得也太……,她一个小小小辈,怎好坦然受一位合体期大能的贺字,那不是折自家的寿数吗? 明若元君对这些毫不在意,或者说,她现在眼里只有白行简一人,只能看到她。 “行了,本座也不虚留你,待你引气入体后,再做计较。”明若元君伸出手点点白行简额头,在那墨绿图腾之下,白行简眉心下方又浮现出一个银白色的图案,透着古朴的厚重气息。 明若元君虚点了下白行简的额头,下一刻,白行简就发现自己站在距离阁楼五尺开外的四地方。 而下一刻,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男修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其速度之快,白行简的衣角都被带来的劲风吹起了。 白行简心里咯噔一下,被明若元君用法术浮起来时她都没带害怕,这会儿却感觉心跳漏了半拍。试想你自己还在为凭空移动感到惊奇,下一刻面前忽然就蹦出个人儿来,心脏再好也受不住。 不过只有一瞬,白行简顺势喊道,“晚辈见过前辈。”根据白行简自己的判断,这位绝对是个高阶修士,不然敢在明若元君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 磬玵元尊没成想这小丫头竟然能从明若手里出来,诧异之下磬玵元尊也没有隐匿身形,直接就出来了。原来磬玵元尊也舍不得这个风灵根的后辈,是以没有返回洞府,而是去祠堂那边儿替荣恪真君主持测灵仪式,顺便盯着这边。 至于磬玵元尊为何替荣恪真君主持测灵,就有几分为尊者讳,不便明说的苦衷。 磬玵元尊一眼就看到了白行简眉心处的两个图腾,这带给他惊讶之情丝毫不少于,在他知道白行简是风灵根还是先天道心的时候。 怪不得明若肯放人出来,原来根由在这儿呢。以至于磬玵元尊对白行简的问好都没听见,目光微微飘远。 白行简也只好陪着站一会儿,前辈这会儿好像在想事儿? 等到磬玵元尊注意到白行简眉心处那枚银色图腾后,心内叹息一声,就算是有先祖垂青,明若还得给自己加个保障才能安心啊。这是在告诉他们,别想打这孩子的主意。 若是磬玵元尊等人想把白行简扣下,明若元君立时就能让其到自己身边来,这便是这枚图腾的作用。 而等白行简引气入体之后,这两枚图腾就能被其隐去。 许久,磬玵元尊才叹息一声,对白行简道,“好孩子,今日让你受惊了,去祠堂那儿吧,荣恪她们还没走呢。”一般测灵之后,便是将众人姓名录入族谱的时候。关于名字,几乎所有人都想过的,谁也不想顶一个数字过一辈子不是? 磬玵元尊抚了抚白行简发顶,下一刻白行简就出现在祠堂外。 老祖们似乎很喜欢用瞬移这一招呢,白行简思索着,她今日的经历放在话本子里,都能渲染出一个离奇的故事情节了。 让白行简离开后,磬玵元尊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发现屏障不再阻拦自己,便直入阁楼。明若元君把白行简传送到阁楼外,就是知道磬玵元尊肯定不会甘心就此离去,这一来是安他的心,二来就是r明若元君自己也有事要和磬玵元尊商议。 毕竟这位避世多年,虽然身上担着显官要职,但已经很久不理事。说个不好听的,景安元君就等着白氏发讣告呢。这一等,就是两千年。 还不等白行简进祠堂,就见荣恪真君三步并作两步,如疾风一般冲出祠堂,一把抓住白行简的双肩。 白行简敢打包票,前辈她老人家绝对有一瞬间的发抖,然后被强行压制住了。 荣恪真君哆嗦了几息,确定自己没花眼后,才把白行简松开。 “回来就好……”荣恪真君修道已然千年有余,她是明若元君疯魔的那段时光中的亲历者,直到现在还对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两位大乘期大能联手,竟然压制不住一个合体期修士,简直比话本里写的还要离谱。难道真是先祖庇佑?幸甚幸甚…… 旋即荣恪真君就看见了白行简额头上的两枚图腾。作为族内修为较高的修士,她是知道这两个图腾典故的。是以很快就平复下来,牵着白行简的手走进祠堂。 和光真人与暄峒真人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这两位修道时,明若元君已经避世不出两百余年。而为尊者讳的缘故,这些故事自然也没有说给族里新晋修士听。是以二人对今日之事并无多少感触,只是觉得有些离奇。 白灵筠看到白行简回来,还对她兴奋地笑了笑,想说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祠堂里竟然有大乘期修士现身了!这还是白灵筠第一次见到大乘期修士,内心激动,迫切的地想和白行简分享。殊不知白行简已然见过,并且又见了一位合体期大能,还差点儿回不来了。 荣恪真君让白行简和白灵筠几人站在一处,又领着众人向先祖祭拜。 “晚辈弟子荣恪谨告列列祖列宗,此次白氏后辈子弟中,有变异单灵根一人,双灵根两人,三灵根四人,四灵根五人,五灵根四人。蒙先祖垂青庇佑,晚辈率众弟子谢恩。”这回绝对是荣恪真君最为虔诚的一次告祭,她老人家语速都快了不少。 随后荣恪真君一脸庄严地请出族谱,要把众人的名字录入。这样白行简几人才真正做到有名有姓,自此可以正式迈入修士生活。 “诸弟子依年序次第上前……”白行简觉得这一点很好,并不以灵根论出身,至少在这个方面,并没有因为灵根好坏而区别对待。 依旧是五人一组,大郎打头,白行简站在末尾。 “可曾想过钟意的名字?”荣恪真君如明若元君一样问道。 大郎思索片刻,便道,“晚辈想用顺这个字。”单字名并不少见,只是和别人重合的几率有些大。然而顺这个字,也代表了大郎自己的想法和意愿,荣恪真君并不干涉,只在族谱上点了点,白顺的名字便出现在了上面。 随后是二娘,荣恪真君一般问法,二娘很爽利,当场便道,“晚辈想名恪宁。”这也是二娘自己的期望,荣恪真君随即录入。 等到了白灵筠,荣恪真君面上露出些许笑容,虽然白灵筠的名字已然起了,但这个流程必须要走,这对每一个白氏子弟来说都很重要。 “你可愿用灵筠二字为名?”给孙女起名,荣恪真君自然是问过她本人意愿的。 白灵筠当然点点头,并没有出现话本上才有的情节。 而等到四郎这里,荣恪真君却没有听四郎说出自己想的名字,而是一脸纠结。 荣恪真君叹气,灵根乃是天定,若非大机缘者,如何能改变自身资质? 叹过这一回,荣恪真君柔声问道,“你若是没有心仪的名字,那本座为你取一名如何?”如果白行简这会儿没回来,说不得荣恪真君可能没有这个心情。 四郎又犹豫了一会儿,方点点头。 荣恪真君道,“本座为你起常远二字,你意下如何?”常远……也是荣恪真君对他的祝愿。 四郎舒了一口气,点头。 这下轮到白行简,荣恪真君问的却是,“明若前辈可有赐名?”看来荣恪真君对这个很熟悉。 白行简点点头,“前辈问过我。”白行简总觉得把这件事说出来比较好,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明若元君。 荣恪真君点头,“那便好。” 随后白行简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荣恪真君听到行简二字,眼底神色闪过一瞬间的复杂,白行简不好去说那到底是什么,只好沉默。 10、清髓灵芝 族谱录入的过程很是顺利,除了白灵筠之外,族里另外一个双灵根是十郎,土灵根六成、金灵根四成的资质。知道自己的灵根后,十郎给自己取的名字是单字——珪。 白玉不毁,孰为珪璋。 暄峒真人很满意,不枉费自己尽心教导,这些孩子们都很成器。 等到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录在族谱后,时辰已到巳时末。荣恪真君今日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又大起,一是为了庆祝族里又出了几个好苗子,二来也是为她自己压惊。荣恪真君当即拍板道,“今日本座做东,咱们好好乐一乐。”白灵筠的性子像了谁,白行简这一刻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不止是对孩子们,就连和光、暄峒两位真人也没有落下,“你们同去,晚间本座亲自修书,一人一件天阶极品法宝。”要知道天阶法宝可是直到化神期都能用的,要不白氏府学的教谕这么抢手,几位金丹真人都是竞争上岗。寻常金丹修士要攒几年的俸禄,才能购置一件品相不错的黄阶法宝。而且荣恪真君开的可不是空头支票,这怎么能不让两位真人开心呢。 一行人由荣恪真君带着,浩浩汤汤往尚食去了。 尚食原是隶属皇室,只是本朝皇室绝嗣后,其所属官署并入各部,尚食便纳入光禄寺管辖。 能在尚食消费的,无一不是身家丰厚。荣恪真君请客,自然是心里有底的。 等荣恪真君几人到时,尚食司那叫一个热闹。 今日是各家约定俗成的测灵日,族内出了好苗子的家族,大多都会来此庆贺一番。因为人太多的缘故,主事的尹尚食不得不亲自出来接待。 “原来是朝请大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尹尚食是化神修士,不仅有尚食的官衔在身,还有朝请大夫的散官衔。 从尹尚食对荣恪真君的称呼上就能看出,两家的关系是挺不错的。两家同为九卿,在某些事上的方向是一致的。 荣恪真君心情十分之好,也笑道,“尹尚食太客气了,咱们两家还说这个?”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尹尚食是经年的化神修士,荣恪真君能来这儿,自然意味着白氏又有好苗子出现。不过尹尚食也只是恭贺一番,并未打探什么,反正过几日各家也会说出来,以为日后交际的。 荣恪真君要了雅间,是那种分三桌的,荣恪真君和两位真人的小桌在内,女孩儿和男孩儿们各自一桌,这是在府学里就养成的习惯。 等上菜时,白灵筠眼睛都亮了,“这道灵犀炙可是用金丹妖兽肉做的,我就吃过一次,大家快动筷子,可别让肉凉了。”说着白灵筠率先动筷,白行简几人相视一笑,便也动起筷来。 果如白灵筠所言,灵犀炙鲜美异常,片儿得薄如蝉翼的肉裹上酱汁,可谓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一股厚重的灵息在白行简体内慢慢散开。 为了防止孩子们吃完这顿饭不克化,荣恪真君特意要了甘泉饮来,用来消化体内过剩的灵力。 修真界版健胃消食片? 两位金丹修士在里面陪荣恪真君小酌,三人也是喝得微醺。荣恪真君借着酒劲儿拉着和光真人道,“和光啊,若想留下自己的血脉,宜早不宜迟,千万不能拖啊……”荣恪真君半是醉酒半是真心,和光真人心内叹息,真君这哪儿是劝她啊,分明是在说自己。 暄峒真人实在不知道怎么捧场,也只有陪着饮酒。 幸好内外隔间儿是有阵法隔音的,不至于让小辈们听了去,徒增烦恼。 白灵筠也趁着气氛给白行简几人讲京州这些世家和新贵之间的嫌隙。 像六部出身和非世家出身的修士,一般都不怎么有交集。就像今日来尚食的几个家族,要么是出身老牌世家,要么是这些家族的附庸。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表面上还没撕破脸罢了。 然而这私下里说的话,就不怎么好听了。新派说老派迂腐、陈旧、不知变通;老派说新派冒进、莽撞、太过心急。发展到最后,一方说另一方只知道吃老本儿,靠刨祖坟度日,迟早要完。另一方回击,说对面儿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必然会摔跟头。 听得白行简几人是啧啧称奇。没办法,修真界的八卦可比一般人家的八卦听起来带劲儿多了。 就连二娘,也就是白恪宁都忍不住道,“旁的也就罢了,刨祖坟度日这种话,未免有些太过了。”而且还是自家刨自家的祖坟,这和欺师灭祖有什么区别。 不过白灵筠真诚的目光已经解释了这一切,确实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老祖宗怕自己身后家族衰落,特意留下了最后的本钱,可不就是棺材本儿嘛。万一撑了过去,又是一片晴天。 说完这些,白灵筠又提起之后众人洗筋伐髓的事来,毕竟这个是近在眼前的事。 “听老祖说,咱们用来洗筋伐髓的灵药早就准备好了,最多不过两日,便可以脱胎换骨,尝试引灵入体了。”洗筋伐髓的汤药虽称不上是脱胎换骨,但其实面儿意思不差,还真就是这个理儿。 几人都暗自期待起来,毕竟只有引灵入体,才算是真正踏入修途。 不过这回白灵筠却是没有说中,因为洗筋伐髓这个事儿,明若元君另有安排。 …… “你想把清髓灵芝加到净灵泉里?”磬玵元尊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明若元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提一嘴,白氏给后辈子弟用来洗筋伐髓的不是药浴,而是直接掘了一眼灵泉,分成大致相等的隔间,再给每人的泉水里放置药液,达到洗筋伐髓的效果。 而清髓灵芝则是一味三品灵药,其作用是可以剔除修士体内积攒的绝大部分丹毒。并且因为存量极少,向来是有价无市。而明若元君做了几万年的合体期修士,个人收藏中有这样一味灵药也很正常。 磬玵元尊倒不是舍不得灵药,只是资质天定,即使五灵根用清髓灵芝洗筋伐髓,也不会达到单灵根的修炼效果,上限就在那里。而且白氏开掘的这口灵眼,便是给双灵根修士洗筋伐髓都是绰绰有余,磬玵元尊只是不明白明若元君这样做的道理。 “行简这丫头资质优异,心性也算出挑。然而若只给她一人,本座怕她心生骄矜,坏了心境。再者总是同辈子弟,便是日后修为有所不同,但也不用现在就分个高低。”也是明若元君自己家底丰厚,才能说出这话来。 磬玵元尊默然,明若元尊这番话,却也是实打实在为白行简考虑的。 11、星辰之力 磬玵元尊最后还是同意了,反正受益的也是族内子弟,就算清髓灵芝的效力不能完全吸收,也算是个人的机缘。 而这件事白行简几人并不知情,因为明若元君只是打算这样做,却并没有声张出去的意思。只有经手操办的荣恪真君知道,而且真君也知道,灵筠这是跟着沾光了。 在吃完这顿大餐后,过了足足五日,荣恪真君才带着众人前往净灵池洗筋伐髓。除过清髓灵芝外,明若元君还给了其它几味珍奇灵药,光是炮制这些药材就花费了足足三日时光。 荣恪真君不时摩娑着储物戒,面上看不出来丝毫变化。 净灵池在白氏主宅后山处,依山脉雕砌而成,足有五十余处洞府。可惜数千万年来,从来没有哪一年洗筋伐髓的人数是足额的。 带着众人上山后,荣恪真君让几人随意挑选,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个玉瓶,里面是以清髓灵芝为主药,其余灵药为辅炼制的药液,在洗筋伐髓时加入会有奇效。 荣恪真君把洗筋伐髓的注意事项一一告知众人,抱元守一、宁心静气这些更是老生常谈。因为鲜有在洗筋伐髓阶段就出岔子的例子,所以荣恪真君也只是略微提一提。 几人应诺后便各自选了一个洞府进入,这一刻无论是谁都会心里激动的。 白行简手里握着玉瓶,缓步走入洞府内,而后石门关闭。说是洞府,其实也就是一个稍微大点儿的洞穴罢了,光秃秃的洞穴里只有两眼灵泉,刚好能容纳一个人浸泡。 这也是荣恪真君提点过的,一个是洗筋伐髓后用来沐浴的。 在将要洗筋伐髓之前,白行简想起曾经学过的人舞,本着这一世是白氏子弟的缘故,白行简特别诚信地舞了一段儿,面上神情之虔诚,可谓天女下凡一般。 这是白行简内心真诚的感谢,没有白氏,她这一世或许不会受到这样良好的教育。白行简不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谁对她好她心里是有数的。所以才有了这净灵池前一舞,也是表达对白氏先祖的敬意。 而这会儿恰好是在午时三刻过后,阳气最为鼎盛是已过,阴气慢慢滋生。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白行简一次性占齐全了。 随着白行简一舞毕,在外等候的荣恪真君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天上群星列宿在这时依次闪现微光,日光有一瞬间发亮,随后隐去。 作为曾经的化神修士,荣恪真君对这种变化无疑是敏感的。只是她到底不是因果道修士,虽然也演习过白氏族舞,但对此道着实不算精通。 而一直关注着此方进展的明若元君,这则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机变化,进而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丫头的福缘竟然如此深厚,引动天机,这可是她昔年都没能触发的异象。 心里大大满足之后,明若元君又忧虑起来,自己眼看寿数到头,万一她走之后,行简丫头虽有白氏相护,但严氏这等居心叵测之辈如何能防?想了许久的明若元君翻开握奇经,望着最后一面有些出神,难道真的要用这法子?也不知她有没有这个命数…… 而这一切白行简是不知情的,在她一舞毕后,明显感觉自身轻便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即将洗筋伐髓,有些兴奋的缘故,是以白行简并未过多在意。 白行简是有先天道心加持,再加上她本人灵识敏锐,这才能借助白氏的祭祀之舞引动天机降临,襄助自己洗筋伐髓。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白氏历代先祖,无一不是飞升大能。 把荣恪真君给的玉瓶打开,不大的山洞内顿时充满清香,这股温和的灵力甚至已经试图浸入白行简提体内,完成第一周天的灵力流转。 白行简连忙将乳白色的灵液倒入其中一眼灵泉里,随后本来接近透明的灵泉顿时变成乳白色,还开始冒出热气。 将一身衣衫褪去,白行简缓步走入灵泉中,温和的灵力从她脚底的独阴穴渗入,慢慢流经全身。 等到白行简调整好姿势,乳白色的灵气已经沿着她的经脉运行,缓缓冲刷着白行简的筋骨。 这种感觉很难言说,明明是最适宜的温度,但白行简体内一会儿感觉干热,又一会儿感觉湿冷,虽然都没有感到不适,然而这种体验就好像身处在阴阳交汇的中心,已经不是玄妙二字可以说尽的了。 随着乳白色的灵气在白行简体内游走,沉积在其体内的杂质被缓慢排出。除非是天生的琉璃净体,不然任何人食五谷,在修仙之前都会在体内沉积大部分杂质,这一点白行简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白行简到底先食用过两年灵米调养身体,并且再未食用五谷,是以体内杂质留存不多,洗筋伐髓所带来的刺痛感并没有在其身上体现。 而在此之前白行简作人舞,引动星辰之力降临。在洗筋伐髓的过程中,点点星光流入白行简体内,这对她日后修炼会有莫大好处,此刻按下不提。 随着灵气在白行简体内游走,白行简的肉·身愈发向修士的方向发展。这种如坠云端的感觉,或许就是修士修为进阶时才会有的体验。 白行简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她体内好似有微风拂过一般,体内的骨骼愈发紧致,好似重组一般。这种效果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并不会影响白行简日后的成长。 灵气从白行简的身体、发丝汇聚到其体内,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体内筋脉、骨骼乃至于丹田,最后汇聚于天灵。 不知过了多久,白行简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按照荣恪真君的话来说,那就是洗筋伐髓已经完成,可以出去了。 不得不说洗筋伐髓的效果就是好,白行简感觉自己的视力比以往好得不得了,听觉也是如此。所谓耳聪目明,也不过如是了。 白行简看了一眼灵泉,发现乳白色的灵液消耗完后,灵泉又恢复成了当初的颜色,并没有杂质沉积的样子,净灵果然泉如其名。 不过即使这样,白行简还是到另外一处泉水清洗身体,随后上岸。 要是白行简面前有一面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和话本里的冰肌玉骨也差不了多少。 碧水莹身玉作骨,明眸皓齿清风颜。 换好衣裳出去后,白行简发现已经将近日暮了。 外面只有荣恪真君还在等着,看到白行简从洞府出来,真君终于松了一口气,行简丫头洗筋伐髓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 12、引灵入体 “劳烦前辈久等。”见到荣恪真君,又看到此时天色,白行简也知道荣恪真君定时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白行简快步过去,身法飘逸灵动,这让荣恪真君心里暗自点头,行简这孩子果真资质不凡,在修士最初的这段时期,每一步都可以说是至关重要。虽然看起来简单,但若是想往回走重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荣恪真君笑道,“无妨,本座送你回去。”一日时光对于元婴期修士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荣恪真君虽然寿元也从化神期降到元婴期,但她对于突破化神的感悟还在,只要不是倒霉透顶,迟早还会重回化神,这点儿时间对她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经过洗筋伐髓,白行简头上的两枚图腾印记看起来更加清透,仿佛是天然形成一般。 等白行简回到住所,白灵筠几人已然用过晚膳。白行简简单用过膳食后,荣恪真君便对众人交代道,“明日和光引导你们引气入体,切记不要轻忽,一定要慎之又慎。”和光真人是为众人启蒙的教谕,明日教导众人进入修途,也算是善始善终。 众人自然兴奋,明日就是她们正式踏入修途的日子,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荣恪真君交代完,便离去了。 白灵筠拉着白行简的手啧啧称奇,“阿五怎的就这样白?”确实,虽然洗筋伐髓能改善修士的身体素质,然而变化的多少是因人而异的。虽然白行简本来就有些偏白,但在洗筋伐髓之后,在白之上又格外添上一层如玉般的温润,确实比常人更出众些。而且此时众人的容貌尚未长开,便已经有如此效果,等再过几年,才是真的百花齐放。 几人说笑一阵,白灵筠便把明日引气入体的一些事项说与众人,这本也是荣恪真君吩咐她的。要知道白灵筠虽是双灵根,但交好族内子弟,对白灵筠来说有益无害。这种行为并不让人厌恶,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更加期待明日的引气入体。 一夜好梦,白行简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洗筋伐髓的妙处就在这里,细微的灵力透过肌肤进入体内,自然地进行循环。 而有意地将这种灵力循环引导,在人体内形成一个大周天后沉于丹田,并且保持灵力不外泄,便算是引气入体功成。 等白行简几人到府学时,和光真人已经等在那里。而平日真人授讲的蒲团旁边,既挂了一副女性经络图,又有一尊和白行简几人身量相等的盘坐玉雕,只是看起来没有缥缈元尊那尊立式玉雕有灵气,仿佛一个死物。 见过礼后,和光真人的声音既透着和蔼,又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意味在里面,“今日乃是尔等引灵入体的大日子,切记要把本座讲的每一个点都记住,不能有半分轻忽。”白氏虽是大族,也有缥缈元尊改编的握奇经传下,但功法不是不挑人的。如果某个修士表现出来的悟性太差,那基本和对悟性有要求的功法就无缘了,只能往速成的方向上去寻找。 而看一个修士到底有没有悟性,就要根据其引气入体的时间长短来判断。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那就是修士引气入体的时间越短,其本人的悟性就更出众。前提是有关引气入体的常识确保具备,不会在这一过程中出现岔子。 修仙启蒙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怕最开始的基础不牢固,从而导致后面修为不稳。 白行简几人齐声应道,“谨遵前辈教诲。”几人即将踏入修途,按照规矩便该称和光真人为师祖,只是到底有讲学的情谊在,而且白氏内部也不是很看重这个,故而以前辈相称亦可。 和光真人颔首,随后用灵力点亮图卷中的女体的各处经脉,为众人详细解释引灵入体的步骤,以及历代相传下来的前人经验。 女修和男修的身体构造不同,在修行最初,女修和男修所要克服的难关亦有所不同。女修为斩赤龙,男修为擒白龙。 白灵筠几人听着听着便面色红了起来,虽然都是十二来岁的小姑娘,但和光真人这样煞有其事地严肃,反而让几人不好意思起来。 白行简倒是接受良好,前世的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男女之情在她眼里自是稀松平常。和光真人讲得宽泛,其核心还是在讲女修和男修在炼气期,要守住各自的处子之身,不能使自身元阴或元阳外泄,从而导致体内灵力循环受到破坏,影响到整体修炼效果。 然而这也不是说一定要让修士们断情绝欲,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修士会有后代?只是说在炼气期最好不要破身,道侣之间行双修之法确实能互相进益,但最低境界是金丹,甚至有些修士直到化神之后才会考虑道侣之事。 而有些修士是因为天资终究有限,也想留在自己的血脉,故而在炼气期或者筑基期便结为道侣。 然而因为荣恪真君境界跌落的缘故,整个京州已经一百余年没有哪家张红挂彩、操办喜事了。 和光真人看着各人神色,心知她们此时可能还对这个不太清楚,不过有白氏相护,也不怕哪个不长眼的敢哄骗了去。一想到自家白菜可能会被拱,和光真人心底无端冒出一股肃杀之意,然后被强行压下。 “人体周天百穴,各个作用不尽相同,尔等引灵入体,须纳与自身灵根相符之灵气入体,沿筋脉游走灵力,进行大周天循环与小周天循环。”和光真人生怕自己讲得不仔细,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灵力点亮图卷上的人体经络,描绘出完整的行气路线。 然后和光真人手心朝上,各种颜色的光点浮在她手掌上,这便是对应各种灵根的灵气。 其中白色为金灵根,青色为木灵根,黑色为水灵根,红色为火灵根,黄色为土灵根,绿色为风灵根,紫色为雷灵根,蓝色为冰灵根。 不过白行简注意到,和光真人手上的绿色光点数量和五行灵根的灵气光点居然不相上下。按理来说异灵根是五行灵根变异而来,其数量应该少于五行灵根。除非是某些特殊环境,比如风界、雷泽、冰境等异灵根灵气浓郁之所在。 福至心灵般,白行简想到那位有开国首相之称的缥缈元尊,或许她老人家把府邸定在这里,其用意之一便是这和五行灵气不相上下的风灵气。 白行简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择于此处建立宅邸,是缥缈元尊高瞻远瞩,为白氏万世之基业。而这一点,等白行简日后修为有所成,自会明了。 等确认所有人都把人体经络图熟记于心,和光真人单手抚摸身旁玉雕天灵穴。 下一刻便见原本死气沉沉的玉雕气势一变,白行简几人肉眼便可看到玉雕周身灵气缓慢进入其体内,逐渐构成一个灵力周天大循环,再进入丹田完成小循环,最后沉积在丹田内部。 这便是引灵入体的全过程,白氏历代先祖研究出,最直白、浅显的教学流程。 随后和光真人发给每人一块玉简,叮嘱道,“将这枚玉简贴在额头眉心处,凝神静气,届时引气入体的口诀自然会出现在你们的识海中。”白行简几人还未开始修炼,神识虽然薄弱,但承受玉简上的口诀引导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遵从和光真人的引导,白行简几人把玉简贴在眉心处,不一会儿白行简就感觉脑海中莫名出现一段文字。 天地之气源于阴阳,气行周天、贯纳使之,通明玄理,大道之基。 这是白氏流传下来,经过精炼而成的引气口决,据说在引导灵气入体时有奇效。而像这样的口诀,各个家族都有传承,俱秘不示人,只供本家子弟修炼。 而在市面上流通的引气决,虽然不至于把修士引到歪路上,但论起精细程度,绝对比不上各家珍藏。 和光真人让每人隔开足够的距离,以免有人会打扰到别人引气入体的过程。 平心静气,白行简按照引气决上所授,开始引导周身灵力进入体内。 而在这时,白行简却敏感察觉到有些不对,除过风灵根灵力外,五行灵根的灵力居然也能她吸收进入体内?! 不过之后白行简就发现,一定量的五行灵气在进入她体内后,便自动转化为风灵力,似乎和单纯吸收风灵气并无多少区别。 只是白行简记得和光真人讲过,修士只能吸收与灵根相合的灵气进入体内。 不过白行简心内并不慌张,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淡定,不然一不小心行岔气,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风灵气在白行简体内构筑灵力循环,绿色灵力反复冲刷白行简的经脉,达到让白行简尽快适应灵力运行的目的。 灵力在白行简体内流转地十分顺畅,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13、天赋异禀 风灵力在白行简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后,绿色的灵力开始在白行简丹田内部构筑循环,淡绿色的灵气团缓缓成型。 与此同时,白行简体外也有明显的绿色灵气流动,将其裹成一个淡绿色的灵力光茧。白行简身边的风灵力愈发活跃,绿色的灵气漩涡沿着光茧向外扩散。 和光真人心道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不然其余人被风灵力干扰,很可能会引起自身灵力的混乱。 当发觉五行灵气在达到一定比例后会被转化为风灵力,一直很淡定的和光真人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幸好没人注意到这里……真的是这样嘛? 和光真人淡定地用玉简记录着每个人引气入体的过程,同时关注九个人对金丹修士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不用说此时只有白行简一人有引气入体的征兆,剩下八人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不过和光真人并不着急,不是谁都像行简丫头一样天赋异禀的。正常情况下的引气入体,单灵根是一刻钟内,双灵根是三刻钟,三灵根则是两个时辰,至于四、五灵根,有可能一整天都触摸不到气感。这还是白氏子弟统一经历过修仙启蒙后的状态,更不用说引气入体只是第一层,还不是真正的修士,等真正将灵力在体内贮存到一定数量,才会成为真正的练气一层修士。 至于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自然也是各有不同。 和光真人做好了陪这些孩子直到所有人引气入体的打算,能在修仙这条路上陪这些孩子多走几步,对金丹修士来说已是不易。 周遭的风灵力悉数向白行简的方向汇聚,浓郁的灵气甚至已经接近雾态,有实质化的趋向。和光真人心下暗喜,似这等资质,在修真界来说可谓是百年一遇。 这浓郁的灵气状态说明,白行简对风灵气的亲和力是非常之高的。修士进阶快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吸收灵力的速度和对灵气的转化率,只有将吸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力积攒起来,才有可能实现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而白行简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展露无遗,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有如雾状般的灵气在白行简丹田内缓缓沉淀,灵雾每增加一丝,白行简便感觉到自己离正式成为修士已然不远。 在体内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后,白行简眉心处的图腾一瞬间发出光芒,然后便隐匿而去。 白行简发现自己已然可以内视丹田,这对一个年方十二的女孩儿来说,确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将灵力运行稳住之后,白行简便将视线移向丹田。 丝丝缕缕的灵雾在白行简丹田内部构成一个完整的灵气漩涡,随着她吸收进体内的灵雾越多,灵气漩涡的流转也更加自然。 而在灵气漩涡的中心,有一团绿色光晕稳稳落在丹田之上,和其周围的雾状灵气相得益彰,看起来就好似星辰宇宙一般。 白行简被这一幕深深迷住了,这种情景是她从未见过的。在自己的身体里可以看到有如星辰一般瑰丽的景象,修仙果然妙不可言。 而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像白行简这样的状态,只能说天衍四九,而许多芸芸众生便是这四九之一,众生构成了宏大的世界,而每个人,包括白行简在内,都在这条道路上向前奔走,不曾停下脚步。而这沿途的风光,便是修士穷极一生的见证。 在丹田被灵力充满的那一刻,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直抵天灵盖,那一瞬间白行简感觉自己来到九霄云外,这种感觉过于玄妙,一时用言语无法描述。 而一直观察着白行简的和光真人都愣住了,这……这也太……快了些吧……? 要知道引气入体之后,即使是单灵根,也会在次日尝试积攒灵力进入炼气一层,这是最稳妥而保险的办法。像白行简这样,在引气入体的过程中直接晋升炼气一层的不是没有,只是数量过于稀少。而且修行也并不急于一时,一般都是力求稳妥为上。 白行简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天意,因为和光真人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只是引气入体时便能吸引这么多灵气进入体内,并且转化为自身灵力的效果也十分惊人。 难道这就是先天道心……? 和光真人心下感慨,果然一代更比一代强,也许过不得十载光阴,她就要称对方一声道友了。和光真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丢人的,修真界本来就是能人辈出的地方,况且她们白氏有这样的子弟,更应该着力培养才是。 只有一个稳固的家族,才能给自家子弟提供良好的修炼环境。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家,和光真人微微叹出一口气,只求别堕了先祖威名才是。 风灵力已然在白行简体内构筑完全的灵力循环,这种生生不息的感觉对刚成为修士的白行简来说,情理之中的十分舒适。 白行简睁开双眼,自有灵光在眼底浮现。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白行简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和光真人看着白行简动作,面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把白行简叫到身边,轻声叮嘱道。为了让每个孩子都能顺利引气入体,和光真人在每人的蒲团里都放置了一个隔音阵盘。这自然也是白氏给族内子弟提供,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外界因素对引灵入体的干扰。 然而即便是做到这种地步,依然还会有弟子引气入体的动作不规范,这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能由和光真人在旁引导。 和光真人随手一招,白行简那处的蒲团便落在真人身旁。和光真人示意白行简坐在她身边,白行简行过礼后便安然坐下,长者赐、不须辞。只要礼数尽到,稍有宽泛也是可以的。 “行简丫头引灵入体不过半刻有余,资质优异为千年来第一人也。”和光真人是研究过历代白氏子弟引灵入体相关记载的。毫不夸张地说,白行简完全可以再往前追溯千年,那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只是引灵入体表现好,并不意味着这一生都会那么好,所以接下来和光真人的话就有些劝诫和提点在里面。 “但简儿切记,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切不可骄傲过头,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和光真人不是让白行简不要骄傲,只是骄傲也要有个分寸,不能认为自己已然是当世第一,这样对她日后成长没有好处。修真界多少前辈大能,哪个不是一意修行才有今日成果?一旦自视过头,便有灾祸临头。 白行简深以为然,她明白自己现在或许能称得上一句天资出众,但放在整个修真界来说,未必就能拔得头筹。总的来说,该收敛的时候得收敛,但该支棱的时候也不能往后退。 和光真人微微颔首,把白行简引灵入体的情况在玉简内记录完,便笑道,“前辈方才传话,让你引灵入体后去一趟,眼下已然无事,你便过去吧。”虽然和光真人没有指明是哪一位前辈要见白行简,但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对和光真人辞礼后,白行简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因为和光真人不是因果道修士,所以对明若元君这一手还是颇为惊艳的。这和普通修士的瞬移不是一个路子,和光真人还是金丹期,自然琢磨不出来其中的大道真意。不过也只是感叹了这一瞬,和光真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剩下的八人身上。 白行简眼前景象忽然变幻,明若元君含笑坐在莲台上,看着白行简的目光分外柔和。白行简心知这是她老人家的手段,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以她现在的修为和境界,不足以施展或者说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玄妙。 明若元君微微颔首,“简丫头能直入炼气,着实不错。”明若元君毫不掩饰自己对白行简的欣赏。这意味着她修炼握奇经的成功率再添一成,在这件事上能十全十美自然是最好的。 白行简想要谦虚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个年纪在老祖眼里只怕不值一提,反正老祖她老人家开心就行。 让白行简坐在身边,明若元君把握奇经取出来,一字一句地教给白行简。 握奇经在顶阶功法中亦属上乘,有明若元君亲自教导功法,进境又何止一日千里。 待白行简把口诀记熟后,明若元君手指一点,图卷上又显示出一段不一样的文字来。 明若元君示意白行简去看图卷上的文字,白行简依言看道。 识海蕴于神,道衍神亦盛。 炼神以返虚,来日可大乘。 白行简看完全篇,发现这可能是作用于神识的术法。 下一秒明若元君便肯定了白行简的猜测,“这炼神衍道术便是握奇经中记载之法。”简单来说,这是一个锻炼神识的法门,看起来品阶似乎不低。 14、后天灵宝 众所周知,修士无论是施术还是御物,最基本的元素便是灵力和神识。精妙的神识控制不仅可以节省灵力,还能让所施放术法的威力大幅度提升。 同时因为修士的识海无比重要,一旦识海受创,不仅术法无法施展,就连多年修为也会化作乌有,和废人无异。所以修士对于自身识海格外看重,有时候即便是道侣,也不会被允许触碰神识。 也因为神识难以锻炼,所以修士大多会修炼锻神之法或者佩戴稳固神识的器物,以此来为自己增加保障。 而明若元君教给白行简的这部炼神道衍术,光是名字就十分高大上。而且能记载在握奇经中,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果然下一刻就听明若元君道,“神识盛衰亦合因果,此术乃是握奇经衍生而出,天生契合因果之道。握奇经有九重,此术亦有九重。”看来握奇经是按照修为层次来划分的,正好对应修士的九个不同境界。而且白行简听老祖这话,好像修炼之后就连神识受创也不是问题? “神识生于识海,而识海归于混沌,遨游世间而不受拘束。”明若元君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让白行简自行参悟。 从明若元君话中,此术或是攻防一体,集两者之大成。而不像大多白氏子弟所学养身诀那样,只在神识厚重上下功夫。 试问如果神识有如混沌,那什么样的神识攻击才能对混沌起效?同理,如果神识攻击出自混沌,那又有什么能够防御? 三千世界,妙法万千。握奇经不敢说冠绝天下,至少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此法还需细细参悟,方能有所得。”明若元君对白行简的悟性好似很有信心一般。 “奇法通天地,因果含于心。行到境明时,方知此中意。”把炼神道衍术熟记于心,白行简在明若元君的看护下,以握奇经运转体内灵力流转,果然觉得识海处有些微变化,好似确实厚重了那么一丝。只是对于现在的白行简来说,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白行简不知道在她的修炼方式和别人有些微不同,寻常修士都是通过增加丹田内灵力储备而进阶,白行简虽然也是这个流程,但灵力在她丹田内子自动构筑循环,最内里的灵气团实际上已经有向筑基修士才能产生的灵液方向变化,而即使是最外围的灵力,也已经是雾化状态。 有时候先人一步就能看出许多差距,此时快一步,等到筑基、金丹、元婴又该快人多少?大道对某些修士有所偏爱,或许在一开始就能看出端倪来。 等白行简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时,明若元君身边放着好多东西。一套碧色云雾道袍,胸口处绣着阴阳,背后绣着八卦,衣摆处有瑞兽,看起来灵光熠熠,卓尔不凡。另外还有一尊银色莲花冠,放在道袍身边。 看到白行简醒来,明若元君笑道,“这些是本座与你的礼物,贺你入此道。”看起来明若元君已然相信白行简能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明若元君让白行简把衣裳换下后,这才不轻不重地说,“这件阴阳灵裳虽只是天阶法宝,倒也穿得一时。待你日后修为上来,自有更好的。”这高级凡尔赛让白行简有些接不住话,在明若元君这等大能看来,天阶法宝确实不算什么,只是她目前还只是炼气修为,就不能把这当做平常视之了。 “前辈厚赐,晚辈……”白行简话音未落,就让明若元君止住,“些许小物,有何道哉,只要你能继承此道,便是对本座最大的告慰了。”明若元君如此言道,白行简也只能应下。 等白行简换完道袍出来后,明若元君把她招至身边,亲自为她束发戴冠,那尊银光璀璨的莲花冠稳稳戴在她头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庄严神圣之感。 “此冠乃是本座旧物,你莫要嫌弃。日后寻得材料,可打一尊自己喜欢的。”白行简心道您老人家的动作她怎么敢嫌弃,合体期大能用过的旧物,光是想想就知道必非凡品。 “前辈所赐,晚辈愧受。”白行简这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即便明若元君只是看重她是风灵根修士,有可能修炼握奇经才对她如此。然而白行简到底是受了前辈厚赐,便不能对此视若无睹,甚至生出本该如此的心思。这样白行简就不是白行简,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何谈在因果道上有所建树? 还别说,白行简身着道袍、头戴莲花冠,行起礼来还真有那么一丝仙气飘飘。 白行简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明若元君身为合体期大能,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与白行简真心实意的感激不同,明若元君对白行简实际上是有些愧疚的。即使白行简不被先祖选中,她也是会让其修炼握奇经的。这其中要是有个万一,便是她的罪过。 明若元君心道,这孩子心诚如此,必能承先辈之道,有所成就。 让白行简在这两样法宝上滴入指尖血,明若元君又把如何打下神识烙印教给白行简。最后元君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突觉好似少了什么,抚掌笑道,“你现在修为尚浅,此物与你,却是有用。”说罢,只见两人对面的石桌上突然出现一个碧玉雕琢而成的贝壳类器物。说是器物,是因为白行简在上面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生命气息。 明若元君好似变戏法一般,双手瞬息结印后,只见那碧玉“贝壳”缓缓打开,从缝隙间喷出一股白息,看起来如梦似幻一般。 等到贝壳张开,内中景象完全显露出来。其中悬浮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碧玉珠子,甫一出现,白行简生出一种错觉,好似周围的灵气浓度都跟着提升了。 明若元君含笑道,“简儿感觉不错,此物确实能吸收方圆灵气,集中在修士一人之身,供其修炼。”随后白行简得知,此珠名为蕴灵珠,既能将灵气汇聚到一处供修士修炼,也能在修士灵力不济时为其提供灵力。而蕴灵珠不仅能为修士提供灵力,它的另一个作用便是温养神识。 怪不得明若元君说此物适合现在的白行简,这不就是修真界版“充电宝”嘛,不过人家这个是自动充电的。 明若元君手指一点,那蕴灵珠便冲着白行简的方向倒飞过来,白行简不由得伸出手接住。蕴灵珠入手,一股温和的灵力自珠子内透了出来,很是清爽。 神识烙印的法门明若元君已经传授过,白行简没有丝毫错漏地再施展了一次,明若元君微笑颔首。 而蕴灵珠在白行简打下神识烙印后,便消失在白行简手中。随后白行简觉得丹田处突生异象,她连忙内视丹田,发现蕴灵珠稳稳地盘踞在自己丹田之上,被丹田之中的灵力完全包裹。而其外围的灵力已然完全雾化,有实质化的趋势。 要知道修士丹田只能蕴养品阶在灵器及以上的物件,还必须是修士主动收入丹田才行。而这枚蕴灵珠却能在神识烙印打下之后主动进入白行简丹田,足见其品阶必然不低。 而明若元君确实没告诉白行简,这玩意儿其实是后天灵宝。而白行简也没往灵宝上,实在是老祖她自己都没表现得多么在意,就把白行简也带偏了。 等到白行简在稷下学宫接受系统的修仙教育后,就会明白,能够蕴养神识并且自动为修士提供灵力的物件会有多难得。 不是说法宝做不到这一点,而是即使是法宝,也得修士以灵力或神识驱使,这其中的损耗和转化率是比较感人的。而蕴灵珠作为后天灵宝的功效或许单一,但它是完全不用白行简消耗灵力使用的。这样一对比,两者高下立判。 随后明若元君也把那个贝壳送给白行简,并且教给她打开的手诀和口诀。和蕴灵珠比起来,贝壳品阶较低,而且作用也更加单一,它就是个放珠子的盒子。不过胜在颜值高,做个摆设也是好的。 关于修炼的地方明若元君显然已经有了安排,“主宅风灵力较之五行灵力亦不弱,在你筑基之前可作修炼之地。待你临近筑基时,本座自有安排。”对于刚检测出身具灵根的后辈子弟,白氏还是很照顾的。可以在灵气厚重的主宅修炼三年,无论灵根资质如何。 而在三年后,一般修为有所成的子弟都会在族内的安排下另觅住所,主宅一直都有新子弟进来,不控制人数的话,即使是白氏,也放不下这么多后辈。 明若元君摸出一个匣子递给白行简,“这是历代先祖以及本座对修炼握奇经的手记和感悟,你可作为参考研读,但不可完全照搬。”匣子里放着数量稀少的玉简,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不管是白行简现在身上的法宝道袍,还是丹田里的蕴灵珠,和这些前人经验比起来,便不值一提了。 白行简郑重地将其接过,仿佛是一种传承。 明若元君看着白行简认真的模样,忽而笑着喃喃道,“若是握奇经传不下去,本座便是将这些都毁了,也绝不会留下来……”明若元君虽然语气淡淡,然而话中深意,便是白行简也不由得一阵胆寒。 磬玵元尊说明若元君疯魔,大抵是料到以明若元君为人,这些事她老人家完全能够做出来。 15、稷下学宫 所幸明若元君只是出神了这一瞬,随即又正常了起来。 “握奇经乃世之奇书,其中妙法又何止神识一项,你且用心研读,必有收获。”明若元君把握奇经连同历代先祖的手札悉数交给白行简,便让她去和光真人那里。 就像明若元君所言,握奇经所载之珍奇,是有些修士穷极一生也不能参透一二的。占卜、推演、蛊术、乃至于勘星、阵法,可以说是集大成之所在。 “晚辈告辞。”行礼过后,白行简又回到和光真人那里,没有通过传送阵法,也不凭借修为瞬移,因果之道何其深奥,白行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回到和光真人处,白行简发现白灵筠也已然引气入体成功,她也换了一身衣裳,腰上还系着一枚浅绯色玉佩,雕成了金鱼样式,格外灵动。 看到白行简回来,白灵筠忙向她招手示意。 白行简面上含笑,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虽然知道自己这点儿动静打扰不了正在引气入体的姊妹们,但白行简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 和光真人见到白行简这一身衣裳,便知道定然是那位合体期前辈赐下。一般炼气修士用法器,筑基修士用灵器,而法宝是金丹、元婴、化神修士都堪用的。 至于白行简头顶的莲花冠,和光真人倒是没有多注意,总归也是前辈赐下,定非凡品。 把两人招到身边坐下,和光真人这才道,“眼下你们已然引气入体,切记不可松懈。”引气入体只是第一步,之后的修途还很长。 从和光真人的话中,白行简得出如下信息。 一、稷下学宫对修士的考核很严格。 二、进入稷下学宫的最低修为是炼气中期。 三、她们白氏在稷下学宫有人。 先说第二条,将门槛定在炼气中期,是因为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绘符、御物,只有到达炼气中期后,才有最低限度的灵力和神识支撑。 炼丹、炼器需要神修士身具火灵根,再不然必须借助地火、异火、兽火才行,没有充足的灵力和神识,只怕炼制到一半,动不动就炸炉,既浪费灵药又浪费矿材。 而绘符和御物则要求修士对神识有精妙的掌控,然而修为越低神识越稀薄,再精妙的掌控力也满足不了其消耗。 至于布阵、占卜、御兽、炼傀等等,则需要修士具备一定的天赋,不然即使再有充足的灵力和神识,也是摸不到门槛的。 而第一条也很容易理解,如果什么修士都能通过稷下学宫的考核,那不是砸自家招牌嘛。虽然稷下学宫在京州,乃至于整个大陆都十分有名气。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皇室不也曾经君临大陆,可现在哪里还能看到皇室后裔呢?即使是同姓修士,也不敢以皇室后裔的身份自居。毕竟当初皇室如何绝嗣,这些世家可是看在眼里的。 而第三条,既适用于白氏,也适用于其它大族。稷下学宫的教谕一般都由元婴修士充任,也有化神修士在其中。而除过同阶散官衔外,教谕们的待遇是十分优厚的。而且稷下学宫也不是每日都在授课的,除过每年的考核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在休沐中。 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即使是修士,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七娘、八娘几人还在尝试引气入体,趁着这个机会,白行简问道,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前辈,晚辈想给家里去一封家书,不知道方不方便?”白行简被带到京州已有两年之久,想念家人也是正常的。 和光真人笑道,“简丫头不提,我也是要问的。因你是异灵根,族里对你父母亲人有所馈赠,现下还没发过去,你若是想寄封家书问好,顺道送过去也就是了。”族中馈赠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看在白行简的面儿上,再有些养身丹药已是极致。若白行简日后修为有成,如何安置家人是她自己的事,总不能全要族内出力吧? 白行简闻言放下心来,只等书信写好寄过去,也算圆了自己的心。此生将近十年都是在那个小家度过,如今要开启新的旅程,怎么能不和过去道个别呢。 和光真人看到白行简性子依旧沉稳,心下赞赏之余也有些叹息,炼气修士便有一百二十载寿元,以简丫头天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与俗世亲人生离死别也不过是这几十年间的事。与其到时候难以割舍,不如现在就看开些。谁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就连和光真人自己,家里的小辈和她也早已出了五服,再见面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白行简与白灵筠陪着和光真人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二娘终于有了成功的迹象,就连已经成为修士的白行简和白灵筠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心里为白恪宁祈祷。 白色灵光点滴进入白恪宁体内,周边灵气流动愈发顺畅。和光真人欣慰一笑,到底有一个九成金灵根,只要跨过引气入体的门槛,日后如何且看个人机缘。 白恪宁睁开眼睛,眼底深处有一丝灵光闪烁,这便是成了。感受到灵气在自己体内活跃,白恪宁心里满是欣喜。虽然自己资质中流,但前辈也说过她金灵根纯度很高,勤勉修炼也是金丹有望。 至于再往后,就要看个人福缘和气运了。四、五灵根的大能不是没有,但基本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哪个又不是大气运在身之人。而白恪宁身具三灵根,且金灵根纯度颇高,已然算是运数好了。 把白恪宁招到身边,和光真人又把之前的话对其说了一遍,而在功法上,和光真人建议白恪宁修习白氏家传的握奇经,也就是缥缈元尊修改过的版本。以白恪宁的资质,和光真人快速过了一遍族内现有的功法,与之契合的便只有握奇经。毕竟缥缈元尊修改握奇经的本意便是让族内弟子有功法可练,虽然威力不如原本,但胜在平稳厚重,很适合资质不那么优异的弟子修炼。 不过和光真人也是建议,白恪宁想练什么功法,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愿。白氏藏书阁除过握奇经外,也是有不少稀罕功法的。只是这些功法也是挑人的,对于资质悟性不是那么出挑的修士,学了也只会是另一个悲剧。功法是好功法,可修炼的修士毕竟各有不同。 过了没多久,白珪和白常远从另一处抄手游廊走过来,和光真人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两人过来向和光真人说明来意,和光真人微微颔首,让他们和白行简几人待在一处。 白珪面色白净,明明是同龄人,他却显得比几人都要小些。 “五姐姐,一会儿是你带我们去藏书阁嘛?”白珪声音清脆,带着一点清甜。 白行简颔首,“到时候大家一齐去。”能去藏书阁选功法的基本上也就是三灵根往上的资质,适合四、五灵根修炼的天阶功法,也就只有握奇经了。 而白行简这一辈的三灵根,也就剩八娘白华馨和十六娘白瑾柔还未引气入体了。 引气入体只是修行的第一步,之后以功法修炼才是见真章的地方,到那时和光真人才会一一教导。 过了小半个时辰,白瑾柔先有了动静,灵气朝她所在的方位缓慢汇聚,片刻后,白瑾柔睁开双眼,自身灵气沉淀下来。 又过了半刻钟,白华馨也成功引气入体。和光真人嘱咐过后,便让白行简带着几人往藏书阁去了。 说是白行简带着,□□恪真君就在旁边,七人乘坐的也是荣恪真君的法宝。 白氏的藏书阁在主宅后方,掩盖在层层楼阁之后,到藏书阁之后,众人都被其雄伟瑰丽所征服。 藏书阁共高四层,雕梁画栋、朱漆涂门,很有一派仙家气象。 白行简虽然已经确定了握奇经,但她来藏书阁并非只是走个过场。白氏藏书阁除过功法外,还收录不少武技招式,即使白行简已然确定功法,看看这些对她也没坏处。 荣恪真君并未带着众人直入藏书阁,而是先去拜见在藏书阁门口躺椅上晒太阳的老前辈。 这位看起来年逾花甲的老人满头白发,但却看不出一丝暮年之意,反而格外的精神矍铄。 “荣恪来了。”老人似乎和荣恪真君很是熟稔的样子。 荣恪真君笑道,“见过前辈,荣恪带小辈们过来看功法。” 老人从躺椅上起身,目光绕过荣恪真君,径直落在了白行简头上的莲花冠上。老人只失神了片刻,便挥挥手让几人入内,把荣恪真君留下来陪自己说话。 白行简并没有意识到老人对自己的格外注视是因为明若元君之故,七人拜见过老人后,便进入藏书阁中,直接去往第四层。 “这后头的日子,怕是要再起波澜喽。”老人接住飞起的茶杯,细细啜了口,继而叹道。 荣恪真君也叹道,“事已至此,也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16、财侣地法 不得不说白氏历年来收录的功法浩如烟海,仅仅是第四层的天阶功法便有几十种之多,而其中可称精品者,仍有数十部。不过这些大部分都是单灵根功法,适合双灵根、三灵根的屈指可数。 白行简因为已经修炼握奇经的缘故,并不往功法那里去,而是直接去看武技。白氏收录的武技和功法是摆在一处的,不过要炼气中期之后才能过来挑选。 而上乘武技对修士的修为和神识也有着严格要求,这也是白氏不限制子弟休修习武技的原因,即使修炼了上乘武技,发挥不出其全部实力也是白搭。 五行剑法、太极剑法、鞭诀、棍法、枪法……林林总总的武技看得白行简眼花缭乱,她并不急于在这时候修炼武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还得慢慢来。 大致浏览了下所有的武技,白行简在心里打下腹稿,至于真正要学什么,等到炼气中期之后再说吧。反正这对于白行简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 而白灵筠也挑好了自己要学的功法,她的灵根和荣恪真君完全一致,枯木逢春这本天阶功法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白灵筠熟门熟路地摸出玉简将枯木逢春刻录下来,原本仍然留在藏书阁内。这是白氏族规,任何功法都不能出藏书阁半步。当然握奇经比较特殊,不算在此列。 看到白行简去看了武技,白灵筠也兴致勃勃地过去挨个儿看了起来。反正她们今日有的是时间,提前看看也没什么。 白行简走到白珪身边,他正对着三本功法发愁,小脸扭成一团。白行简搭眼一瞧,便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金石为开以金灵根为主,土灵根为辅,是偏重攻伐的功法。而率土归心则是偏重土灵根,注重内功修养,走的是厚积薄发的路子。至于福慧双修倒是不偏不倚,只是对灵根资质要求过高,最少都要达到九成才可以修炼。而白珪金灵根四成、土灵根六成,可以让他选的功法有限。 感觉到白行简靠近,白珪露出笑容,“五姐姐,你挑好了?”真要这么说也对,白行简微笑颔首。 白珪索性把金石为开和率土归心捧到白行简面前,“五姐姐觉得这两本功法哪个好一点?”没有拿福慧双修,看来白珪自己心里也是有所计较的。 不过白行简不会在这种事上替人决断,到时候万一人家路走得不顺反而怨你,可就说不清了。这或许也是族内前辈让后辈子弟们自行挑选功法的原因所在,自己选的路,怎么着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十弟不妨去问问前辈们,这两本功法各有倚重,针对灵根也有不同,问问前辈们也不是坏事。”白行简还记得这样一句话,当你丢出骰子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想好要什么点数了。白珪还有得选,白行简已是做不了自己的主,幸好结果不差。 白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两本功法下楼去了。能让荣恪真君称一声前辈,老人的修为自然也是不低的。 而白恪宁四人齐齐威围着一本功法,面上神色各有不同。白行简过去看了一眼,三才辑要…… 白行简心下了然,这本针对三灵根的功法也是无属性,讲究的是齐头并进。但其对灵根纯度有严格限制,三种灵根必须纯度一致,最低的一成也可以,唯独不能出现纯度不均的情况。 而几人中,唯一适合修习这部三才辑要的,只有八娘白华馨了。她是水木土三灵根,刚好都是四成的资质。 大郎白顺和二娘白恪宁的灵根纯度虽高些,但并不齐,不适合修炼此功法。 白恪宁神色数变,对几人道,“我要去三层看看,你们呢?”三层存放的是地阶功法,或许那里有适合白恪宁的功法也说不准。只是地阶功法是有上限的,届时转修功法也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白恪宁已经决定去三层看看,白顺和白瑾柔也陪着下去,白华馨已然决定修炼三才辑要,白行简摸取出玉简替其刻录。 白华馨看起来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行简笑道,“个人自有个人缘法,这是妹妹的机缘,又何须挂怀。”白华馨的心思都在面儿上放着,无非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可这世间诸事,难道就都是一样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过一瞬,白华馨就恢复了过来。就像五姐姐说的这样,此功法与自己有缘,缘分早已天定。 白华馨跟在白灵筠后面,也看起了武技,虽然不能刻录,但看两眼总是可以的。 白行简走到一处,发现这里收录的既不是功法也不是武技,而是御蛊、炼傀、占星之类的秘法,放在角落里好似无人问津的模样。 略略翻看了下,白行简便放了回去。眼下修为不到,不宜走一看三。 过了不久白珪上来,把金石为开放回原位,转而刻录了率土归心。 又过了许久,白恪宁面色舒缓地上楼来,她选择了地阶功法中的金生丽水,此功法以金水灵根为主,并不挑剔第三条灵根。 缥缈元尊改编后的握奇经虽然没有灵根限制,但这也是它最大的劣势,虽然隶属于天阶功法,但修士大多还是愿意修行对灵根有针对性的功法。比如三才辑要,虽然也是无属性功法,但白华馨修炼后会自主强化水木土灵力,而握奇经则要修士自己引导相应灵力。 这不是说握奇经不好,相反对于四、五灵根修士而言,握奇经是最适合的功法。对于灵根纯度偏低且不均匀的三灵根修士来说,握奇经也是最为合适的。 白顺选的是以火土灵根为主,木灵根为辅的焚尘心诀。 而白瑾柔没有找到适合灵根的功法,对她而言,似乎改编版的握奇经已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有人把功法刻录完,由白行简带着往楼下走。 老人看着几个小辈,面色虽然和蔼,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凌厉,“祖宗规矩,凡我白氏子弟,均需立下心魔重誓,不得将所学功法外泄,不然必受灾殃!”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每个家族都不会希望自家功法流传出去,这关乎到一个家族的根本。 白行简几人依言发下心魔誓,几人本就是白氏子弟,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若无将功法外传的心思,这心魔誓便和没有一样。 荣恪真君带着众人离开藏书阁,老人在几人走后,回想起白行简头顶的莲花冠,到底神色复杂地叹息一声。 一直到晚间,其余众人也没感受到气感,更不用说引灵入体。和光真人宽慰众人,说修炼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和光真人是好心,然而这些孩子们又岂会不明白,在这里落下一步,日后想要追上去,可就太难了。 而白行简自回去后,便展纸研墨,写下家书。直到这时白行简才恍然,对于那个记忆中的小家,她已然没有太多印象。就连前世中的自己,也渐渐消磨了身影,容貌模糊起来。 把书信放到送回家的财物中,荣恪真君便安排修士过去一趟。这件事明若元君也有过问,下面的人自然精心。而且走这一趟也是有报酬拿的,不说和白行简打上交道,至少好处是实打实的。 处理完琐事,白行简又沉浸在修炼之中。主宅的风灵气确实浓厚,修炼进阶对白行简来说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修者所重财侣地法四字,白行简几乎全部占全。 财者,便是修士所拥有的修炼资源。白行简身具风灵根,得家族看重,又有明若元君做后盾,这修炼资源自然不缺。 侣者,可以说是道侣,也可以说是修行路上的引路人,挚友等等。白行简启蒙便是金丹修士,又有合体期大能指点修为,可谓是得天独厚。 地者,便是洞府。有一处灵气浓厚的修炼场所对修士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如今白行简在主宅修炼,这地字不必多虑。 法者,便是修士所修炼之功法。白行简所修握奇经,乃是白氏家传,绝非寻常功法可比。 此四者白行简皆备,且她自身悟性上佳,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在。 好风凭借力,送我登仙阶。 只是看似表面上都已然十全十美,却总有人在暗处窥伺。 白行简醉心修炼时,白灵筠总能带来一些新鲜的八卦,周家一个双灵根在引气入体的时候竟然走火入魔,醒来后一直在说怪话。安州检测出一个单灵根修士,和已然湮没的皇室是同姓,不日就要到京州了。 这些消息都是白灵筠听荣恪真君讲的,毕竟她们又不是一直修炼,总要出门交际的。 没过多少日子,一份名单便到了白行简案头,这份名单收录了京州各世家灵根出众的子弟。以及非世家出身,但灵根资质不错的修士,这些人和白行简的年龄差距在五年以内。 对于单灵根修士来说,五年的跨度并不大。 而白行简能收到这份名单,就意味着她的名字也在别人的名单上。 17、前世迷局 正如白行简所料,有人正在对着那份名单仔细研读。 “祝卿云过于高傲,宋温仁不近人情,程子规两面三刀,卫氏、梁氏早已衰落,白氏不久自乱,竟无一可结交之人……” 周清华死死盯着眼前的桃花笺,试图看出和前世不一样的信息来,上面详细记录了各家子弟的灵根情况。 手上的桃花笺已然捏出褶皱,可周清华依然目不转睛。 方才周清华提到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九卿弟子,太乐祝家,太仆宋家,将作程家以及卫氏、梁氏,都和白家一样,是传承悠久的大族。 不过卫氏、梁氏确实已然衰落,而周清华所在的周家,也已然大不如前。 周清华是水木双灵根,她自然有拿到名单的资格,方才提到的祝卿云、宋温仁和程子规三人,无一例外都是单灵根。而这三人周清华都不打算接触,她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作为突破口,不能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地葬身边境。 一想起这个,周清华浑身都充斥着怨气,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引气入体时会突然心魔缠身。所幸周家人并未往类似夺舍的方面想,只是给她服用了安神汤药。不然周清华现在身在何方,还是两说呢。 周清华是洗筋伐髓时重生的,是以周家并未发现她的异常。而借着引气入体的时机,她的前世言语也并未引起注意。相反因为她颇高的灵根资质,周家还花了大价钱买了副安神汤药。周家虽然也是大不如前,但到底没沦落到挖祖坟度日的地步。 平心静气后,周清华的目光又看向桃花笺上的名字。 “白行简……”周清华嘴角抿出一抹浅笑,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白氏那个风灵根弟子,她却是有所耳闻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风灵根弟子,让白氏元气重伤。 周清华的目光倏尔飘远,旋即又回过神来,她自嘲一笑,又何必在意一个将死之人?现在要做的是寻找一个靠得住的盟友,不然只怕自己还要重蹈前世覆辙。周清华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安分这么长时间的边境,怎么会突然暴动起来…… 而此时她口中已是“将死之人”的白行简还在研究历代先祖手札,从前人的经验中汲取宝贵的营养。 白行简发现,她修炼的握奇经除过直指因果大道外,似乎与阴阳大道也有所牵涉。毕竟阴与阳也算是互为因果的关系,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乃是天地万物自然之理。 子时过,漫天星辰升起。 白行简暂停修炼,继而在静室中练习人舞。明若元君嘱咐过白行简,即使是修炼也不能忘记对祭舞的练习,舞也是白氏家传的手段,绝不能忘。 缥缈元尊当初定此地为白氏主宅时,不仅因为此处灵气厚重、风水好,更是因为此处施展白氏家传手段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缥缈元尊当初不仅布下一个超级聚灵法阵,还放置了别的奇妙阵法。 通过明若元君的指点,白行简一边运行炼神衍道术,一边翩然起舞。庄严中蕴含一丝神圣,让人不敢轻视。 未几,随着白行简舞到佳境,漫天星辰闪亮,道道星光进入识海之中。白行简的识海有如星空一般,深邃而神秘。 炼神道衍术虽是附在握奇经中,但其完全可以当做单独的神识锤炼法门来看。借助握奇经,以星辰之力蕴养、锤炼神识,这便是炼神道衍术的神奇所在。虽只是锤炼神识的法门,但亦暗含大道之力,修炼到高深境界未必不能以此感悟大道。 只能说修士修炼途径不同,炼神道衍术发挥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明若元君自然注意到白行简引起的微小变故,也只有同为因果道修士的明若元君,才能意识到这背后的含义。 或许直到最后一刻,明若元君才能放心地说一句,自己终究后继有人。 一舞毕,白行简不但没有感觉到体力消耗,反而比之前更加精神。难道修炼真能让人上瘾?原来话本里修士不用睡觉是真的啊。 这就是白行简想当然了,她没有感觉到疲倦完全是因为星辰之力填补了她的识海,自身神识没有消耗,这才会觉得神清气爽。而刚入道的修士在修炼过程中,对神识也是有所消耗的,要不然聚精会神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就是要求修士在修炼过程中,不能思维松散、绝对不能在思想上掉链子,不然不会有所成就。 而聚精会神的结果,就是对神识的消耗。所以修士早期,还是需要通过休息来温养神识的。白行简虽然有星辰之力稳固神识,但她还是需要休息的。修士到达筑基期后,便可以适当减少休息时间。 至于金丹、元婴修士,修炼对这些修士而言,便算是休息了。因为到了更高境界,便不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修士也没有了休息的需求。 又过了几日,白行简这届子弟全部完成引气入体。和光真人留在主宅,指导白行简等人修炼,直到三年后继续充任府学教谕。 过了仅仅一个月,白行简便晋升到炼气三层,隐约有突破到炼气中期的迹象。 和光真人让白行简暂缓修炼,不必急于一时突破,打牢根基才是最为重要的。修士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巩固根基,然后晋升到更高的层次。 不然即使在修炼前期突飞猛进,到一个境界将近圆满时,还会花更多的时间来打磨根基。不然建起的高楼一触即溃,多年修行化为泡影。 白行简很认同和光真人所言,毕竟前辈是金丹修士,又是竞争上岗的教谕,在修炼方便肯定比白行简这些小辈要懂得多。家族就是这样,人传人,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的都是经验。 于是白行简静下心来打磨自身修为,直至圆满。 白行简体内灵力不似寻常修士那样停滞不动,而是围绕在丹田四周,有规律地流动,更像是一潭活水,充斥着浓郁的生机。 而白灵筠也已经到了炼气二层,亦欣喜于自身灵力的增加。白恪宁几人也到了炼气一层中期,各自满意。至于其余人,至今还未能进入炼气一层,和光真人也是叹息,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一个好天资。 修炼之余,白行简耳边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主要是白灵筠在说,毕竟京州齐聚世家大族,有八卦也很正常。 当初太·祖皇帝选定京州作为国都,一来是因为他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豪言壮语,二来便是因为京州之下有一道超级灵脉,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灵气。在京州建都,不会影响修士修炼,这也是当初世家同意在此建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今世家兴衰,有的早已没落,有的还□□如昔,只有京州一直作为国都,未曾改变。 “周家有个双灵根弟子,就是那个引气入体时走火入魔那个,修炼不到一个月,竟然已经进入炼气中期,而且听说根基十分扎实,喜得周家长辈逢人便说这是因祸得福呢。”白灵筠丝毫不在意对方修为比自己高,只是对引气入体走火入魔这点比较感兴趣。 “行简你觉得这里有什么蹊跷,我还没听说过走火入魔后还修为大增的。”修为没有倒退已然是祖上积德,不过这位是引气入体时出了岔子,比前者更为稀有。 白行简无奈浅笑,“这或许是人家的机缘也说不定,我等还未相识,切不可私下里便对人家妄加揣测。”即使这话传不到人家耳朵里,白行简还是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而白行简对白灵筠说的这个人也是有印象的,毕竟名单上的姓名本就不多,而且九卿和六部还是分开的,有印象是正常的。 鸿胪周家…… 白灵筠也笑道,“我不过是好奇,也没说她坏话不是。”确实,世家子弟一般是在检测出具体灵根后才会慢慢开始交际,在这之前鲜少有互相结识的可能。 估计再过不久,白行简几人便会接到别家宴会的请柬,或者是自家邀请别家修士,以此互相结交。 京州世家不说盘根错节,至少也是互相有亲戚关系,虽然不知道要往上追溯多少代,但总归是亲戚不是?既然都是亲戚,相互走动走动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灵筠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白行简也只好陪着她,至于听没听进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安州传来消息,那位据说和皇室同姓的单灵根修士,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到京州。 对比白行简不予置评,皇室早已绝嗣,即使同姓又能如何?难道一众世家大族会再推举他上位不成? 这也说不准,没准儿人家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不然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有修士自称皇室后裔,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白行简依然沉浸在打磨修为之中,毕竟名单上有些修士,人家可是在一年前,就开始修炼了。 18、真假难辨 静室内燃着凝神香,明若元君面色如常地指点白行简修炼握奇经。 明若元君只看一眼便知道白行简的根基十分扎实,丹田内灵力十分纯厚,即使是她昔日这般年纪,也不能做得比简丫头更好了。 白行简引导灵力在丹田内进行周天循环,努力感受前辈所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境界,丹田内的灵雾愈发凝实,而这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一般炼气修士施放法术需要三息功夫,这是受修为所限,灵力和神识不足以支持瞬发,还有便是天赋与悟性之说。而白行简几乎已然可以达成瞬发,施法时间较之寻常修士大为缩短。 修士施放法术,也与其自身灵根有关。比如火灵根修士无法施放灵雨术,而水灵根修士自然无法施放火球术。当然双灵根、多灵根修士不在此列。不过修士宁愿自己是三灵根,也不愿意是水火双灵根。灵根属性相克的双灵根,修炼起来比三灵根还要艰难许多。 有些法术与灵根相合,自然也有法术任意灵根都能修炼,比如空间术法和时光术法以及禁制类法术,这几类都是不限制灵根的法术。 然而不限制灵根,其它方面的要求无疑就会严苛许多。时空类法术对修士的神识和天赋都有极高要求,鲜少有修士在低阶就能学会时空类法术。而有些悟性不足的修士,即使是到金丹期也只能学会一点皮毛,想要往深处领悟,非悟性绝佳者不可得之。 明若元君就想让白行简现在尝试接触时空类法术,万一有所得,也是个傍身之技不是? 术、法、道,术为基础,延伸为法理,而修士最终追寻的却是一个道字。无论修士修行还是掌握术法,其最终目的还是悟道。握奇经中妙法万千,无一不是指向因果大道。若白行简不适合因果之道,那她根本不会得到缥缈元尊的认可,更不会通过白氏家传引动星辰之力,只会在一开始就死于因果道的反噬下。 明若元君带着白行简在阁楼外流连,青石堆砌的石潭清澈见底,里面游荡着几尾黑白锦鲤,好不悠闲自在的模样。元君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枚白色丹丸,信手便丢到石潭上空。 原本看起来还有些呆呆的锦鲤顿时纷纷跃出清潭,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明若元君随手丢出去的白色丹丸。 明若元君对白行简轻声道,“仔细看。”白行简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眼见有一尾白色锦鲤就快要咬到丹丸,明若元君广袖一挥,只见那群白色锦鲤都不见踪影,而那枚白色丹丸径直落入潭中,霎时晕开一片白波。 拿三品丹药做例子,恐怕也只有明若元君能干出这样的事了。而白行简则在思索,前辈她老人家肯定不止为变个戏法儿,那这也太过无聊。 似明若元君这等修为,移山填海都是小事,让一群锦鲤凭空消失自然也是弹指一挥的功夫。只是这群锦鲤的去向是哪里白行简有些猜不出来,是凭空湮灭,还是被转移到灵兽袋里,亦或者是芥子空间里。 可白行简看得分明,元君根本没有触碰到这些锦鲤。而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修士都必须通过肢体接触将其收纳进储物空间内。并且,白行简格外注意到,前辈她老人家并没有使用哪怕一丝灵力! 或许这是因为白行简修为较低的原因,所以察觉不出明若元君到底有没有使用灵力。但是法术的最基本构造之一便是灵力,即使是神识御物,也会有些微灵力构建联系。 大约停了有十息功夫,明若元君再一挥广袖,那群锦鲤又凭空出现在石潭上空。最让白行简惊讶的是,这些锦鲤还维持着十息前的动作,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改变。 锦鲤们撞作一团,又纷纷落进石潭。不一会儿,便将丹丸沁出来的水波分食完。 而明若元君指尖下浮着一尾锦鲤,好似失去意识一般,没有挣扎的迹象。明若元君指尖一弹,这尾锦鲤好似突然活过来一般跃入石潭。 白行简看着这一幕,思维顿时发散。以明若元君的修为,别说是这几尾锦鲤,只怕修士也是信手擒之。 若修士与人斗法,亦或者在秘境中采集灵药等,此法便能先人一步、争取时机。当然修士双方需得修为相差不多,不然便是以卵击石。比如若是白行简对明若元君用此术,便是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施法者与被施法者的境界、神识相差过大,便会起到反噬效果。便是施法者所施之术再如何精妙,也终究难以抵消境界差距的鸿沟。 境界之间的差距,天涯咫尺、咫尺天涯这八字便能窥见一二。 随后明若元君掌心张开,那枚白色丹丸又静悄悄地躺在它手心里,石潭中多余出来的灵气也顿时消散一空。潭中锦鲤也当一切未曾发生过,依旧悠闲自在地畅游。 明若元君看着白行简呆愣的样子轻笑出声,“简丫头可能看出本座使用了几种法术?”这明显是在考究白行简了。 白行简想了想,方才试探地说道,“三种?” 明若元君瞬间挑眉,“虽有六分猜测,倒也算丫头说准了。” “其一为袖里乾坤,其二为因果倒逆,其三是光阴静止。”明若元君只是说出名字,让白行简自己对号入座。 从名字上看,袖里乾坤是空间法术,光阴静止是时间法术,而因果倒逆顾名思义,则是因果类法术。 而这三类术法,其实互相都有联系,袖里乾坤是径直的时间,而因果倒逆则把空间和时间一齐改变,至于光阴静止,又何尝不是空间的具象化? 看着白行简思索的模样,明若元君轻笑道,“是不是感觉很有意思?”白行简疯狂点头,这可太有意思了。 随后明若元君指尖一弹,到底把那枚丹丸送给入潭中,锦鲤们顿时欢快起来。 明若元君又带着白行简到阁楼内,元君带着白行简坐在莲台上,对面五尺远立着一面半人高的圆镜,镜边绘制着精美的异兽纹饰,背面是阴阳图案。 “此物乃是观天镜,为本座所有。”没提品阶,估计是明若元君身上好东西太多了,不必个个儿都点出来。 “今日且让你看看握奇经真正的威力。”说着,明若元君挥手打出一道灵力,白行简亲眼看着那道趋近透明的灵力没入镜中。镜面亮起一丝光晕,旋即像水波一样荡漾开。 过了五息时间,只见镜中出现一副画面,还是即时播放的那种。 镜中到处都是缟素,看着像是一个灵堂。 牌位上是新錾刻的痕迹,白行简恨不得自己眼神儿不好,因为牌位上的尊号明显是明若元君自己。除了她这位合体期大能之外,再没有一个修士道号是明若的。 白行简悄悄觑了一眼老祖神色,发现她老人家面不改色,好似镜中牌位上的人不是她一样。但是白行简之前见过的磬玵元尊分明站在一旁,脸色十分铁青。 而牌位下首那位面有戚容、如丧考妣的女修明显不是白氏修士,这是白行简的直觉,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位好似在演一出孔明吊孝的戏码。得益于太·祖皇帝,这出戏码确确实实存在,并且流芳千古。 似乎是为了证明白行简的猜想,明若元君淡淡道,“此人是礼部尚书景安元君。”严家人?跑到白家吊丧?还哭得这么真切?真就孔明吊孝呗?! 白行简心内纠结,现在老祖好端端地坐在这儿,难道镜子显示的是之后的事?推演未来、窥探天机?难道这其中有变通之处? 不待白行简细想,明若元君手一挥,又一道灵力打入镜中。这次画面转换的时间更快,同样是一处灵堂,只是这处灵堂比起上一幅画面里的明显简陋些。 而且棺材里的人也是清晰可见,白行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在那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吗?! 19、虚实相依 白行简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眉眼紧闭的自己,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这种感觉也太刺激了。 不过虽然心中慌了那么一瞬,但白行简更相信现在的自己,她现在不像是会遭遇不测的模样。 而且白行简仔细看了看镜中画面,那个稍显简陋的牌位上,名字不是她! 忽然白行简心里这口气缓缓沉了下来,虽然面容看起来八九不离十,但牌位上的名字不一致,这就意味着,至少镜中人的灵魂绝对不是自己! 白行简对这一点十分清楚,所有白氏子弟都有对自己姓名的决定权,自然白行简也不例外,她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和她陌生起来。 看着白行简逐渐坚定的目光,明若元君轻笑出声,“简丫头可看出这其中蹊跷?”很明显明若元君也发现了这一点。 白行简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当然关于穿越者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打算提。除非明若元君真的手段通天,连这个都能卜算出来,那白行简无话可说。如果明若元君不去追究此事,也不打算对白行简用抽魂炼魄这种手段的话,现在的她无疑是最安全的。 就冲着白行简可以修炼白氏祖传握奇经,明若元君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安全。 明若元君轻笑出声,笑过后,明若元君便道,“凡修炼握奇经者,皆会受到因果之力反噬,如所求之事过大,反噬之力便会越深。镜中本座和你,皆是死在反噬之力上。”也就是说元君对她不久后便会身亡这一点并不意外,至少她老人家现在的表情随对于死亡是一副极淡然的模样。 而白行简似乎也理解了明若元君为何会如此淡然,原因出在她身上。如果她会受到握奇经反噬,那么一开始就会受反噬而亡,根本撑不到现在。 白行简心里灵光一闪,等等,或许这观天镜所显示的,恰恰是那个不能修炼握奇经的“自己”呢?如果没有这份机缘,却依然强行修炼,确实会受到因果之力反噬,出现那样的场景便不足为奇。 而新的疑问又出现了,明若元君是合体期大能,合体期修士寿命是以万年为单位的,在不清楚明若元君年纪的情况下,是什么样的反噬之力,让一位合体期大能都无力反抗? 对于这一点,明若元君接下来的话便能窥见一二,“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所以但凡修士进阶,都会有心魔劫和雷劫降临,以维持一方世界平衡。”如果一方世界高阶修士太多,那便会引发此方世界失去平衡。毕竟灵力含量就这么多,全是高阶修士的话,这一方世界迟早毁灭,连带着此方生灵都落不到个好下场。 所以为了维持平衡,天道会格外注意,如果某处世界出现的“异数”太多,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的。 所以即便是某些“气运之子”,也是应大道需求而出,为的不是此一人,而是此方世界。若此方世界已然不可挽回,很大概率不会出现资质优异的修士,直至毁灭。 “而我白氏祖传握奇经,便是窥天而动,借因果之道勾连大道,虽远胜同阶,但也有很深的隐患。如果修士自身因果之力失衡,便会受到很大反噬。本座当年便是年少气盛,从化神期开始便承受反噬之力,直到合体期。”若不是明若元君是自家长辈,白行简真想说一句这才是真正的狠人。 白行简听懂了明若元君的言外之意,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修炼握奇经所产生的因果之力不足以支撑修士去做某件事,但修士却强行使其完成,这便是强逆因果,会受到天道反噬,最直观的就是寿元缩减。 反噬之力可大可小,寻常修士斗法和握奇经所导致的反噬显然不在一个量级上。 “即使是观天镜所演化出来的画面,有时也不能全信。转因为果,倒转阴阳本就是我们最拿手的手段。”作最厉害的法,受最强的反噬。 “而我们白氏家传的祭舞,便是化解反噬之力最有效的手段。”怪不得和光真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演舞的重要性。然而看着明若元君,白行简又有一丝沉默,即使有对应的手段,明若元君还是没能完全抵消因果之力的反噬,眼看着就要寿元将近。 明若元君仿佛看出了白行简的心思,轻声浅笑道,“本座所逆因果之事颇多,能到如今已是天幸。更何况此道有你继承,本座再无挂念。”若说全然放心自然不可能,不亲眼看着白行简继承太常的位置,明若元君是不会真正安心的。 可她黄泉路近,便是有逆天之法可用,也有颇多艰难之处。 明若元君告诫白行简,“因果之力浩瀚无垠,平时些许小事倒也罢了,如有真正涉及逆天改命之处,当谨慎思量,莫染因果上身。” 旋即,明若元君好似又想到什么,轻轻一笑,“你虽是先天道心,天生不染因果,也需小心行事,切莫骄矜。”明若元君的话与其说是指点,更不如说是遗言。其中谆谆教诲之意,让人听之无不动容。 随后明若元君又向镜中打出一道灵力,霎时间便再次出现一副画面。 画面中人还是白行简,只是此时镜中人绯袍银带,正在一处庙堂接受册封,而镜中其余几人的身影却虚幻起来。 “简丫头以为,这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明若元君又燃起一根凝神香,略微静了静气,这才笑着问道。 白行简斟酌答道,“虚中有实、实中藏虚,每一处都是真的,但其起因不同,所导致的结果必然不同。” 明若元君抚掌大笑,“正是此理!正所谓虚实相依,观天镜虽是窥测天机之宝,但这又何尝不是天意所现?”明若元君在向白行简展示因果之力的玄妙,却也是在说自己。 即使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也有不能为之事。 白行简忽而有些明悟,在明若元君的面前,修为由炼气三层圆满直入炼气四层后期。 此为悟道。 20、灵器择主 海量灵气涌入白行简体内,丹田内部的灵雾愈发浓稠。 而这次突然进阶并未让白行简感到不适,仿佛顺水推舟一般。 由炼气初期晋升到炼气中期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丹田内可以储藏的灵力增多,经脉也比之前更加坚韧些。 同时炼气中期可以学习的术法也比初期要更多,比如只有炼气中期才能施展的提气纵身之法。 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法术,使得炼气中期和初期修士之间陡然拉开了距离。在可以短距离瞬移的炼气中期修士眼中,炼气初期和凡人并无区别。 将意识沉淀于识海之中,白行简静心梳理经脉中过于活跃的灵力。绿色的灵气充斥在白行简的经脉中,由松散的灵气状被梳理成密集的丝线,围绕着经脉逐渐凝实。 蕴灵珠不断吸收白行简丹田内的灵力,继而反哺出更加厚重的灵雾,这些灵雾围绕蕴灵珠继续构成周天循环。 而到了炼气中期,修士便可以将自己所用武器收入丹田,以自身灵力温养。只是法器炼制材料品阶太低,至少也要是黄阶灵器才能和修士灵力产生共鸣。 白行简已然炼气四层,现在选几把趁手的灵器放进丹田蕴养不算早。要知道只有和兵器越早建立联系,才能在日后用时更加得心应手。 等到白行简从运功中回过神来,明若元君笑道,“为贺你有所得,本座欲赠你几件灵器,此时蕴养于丹田亦是正好。”您老人家前段时间才送出去那么多东西,怎么好像就给忘了似的。 明若元君那几样物件确实是好东西,只是白行简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总不能让她甩衣袖、把蕴灵珠抛出去与人对战吧? 白行简便道,“行简多谢前辈。”白行简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她受了明若元君的照拂,自然会拿出相应的成绩。不说是为了回报元君,至少能证明前辈对她的培养不是没有成效的。 明若元君握住白行简的手,“器坊就在主宅隔壁的宅子里……”明若元君话还没说完,白行简眼前就变了一番天地。 叮叮哐哐的敲击声不绝于耳,面积颇大的院子里满是热火朝天的气息。 一道豪爽的女声传入白行简耳中。 “注意一定要用地火把矿材里的杂质锤炼干净,不然这块胚子就是有瑕疵的,不完美的,你们的丈夫/妻子就是残次品!”还未见到真人,白行简就被这样一番真情流露的话语震慑住了。 明若元君无奈笑道,“弥湘还是老样子……” 弥湘道君耳力极佳,她老人家能同时分辨出十三种不同的锤炼之法发出的声音,自然能听到明若元君的话。 只是等弥湘道君从炼器室里出来,看到明若元君的那一刻,忽然有些失态。 下一刻弥湘道君就出现在明若元君和白行简身前,“前辈今日怎么想着出来走动了……” 看着弥湘道君言不由衷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洞玄期的大能修士。 随后弥湘道君便注意到了明若元君拉着的白行简,便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 白行简是风灵根并且继承握奇经这件事,对整个白氏高层而言并不是辛秘。 目光在白行简头顶的莲花冠停留了瞬息,弥湘道君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您是带这孩子来挑选灵器的吧?随晚辈到静室去看吧……”白行简对弥湘道君行过礼后,便与明若元君一道跟着弥湘道君走。 白行简对于弥湘道君是女修并不感到意外,修真界里是没有刻板印象的。除了男修不能产子外,诸如炼器、炼丹各个行业,男修女修的比例还是均衡的,限制行业的只有天资,男修也有卖艺的呢。 弥湘道君是整个白氏修为最高的炼器师,据说已然能够炼制后天灵宝。虽然不能和和历代都出高阶炼器师炼器师的将作程家比,但自给自足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白行简跟着弥湘道君来到一处静室,这里陈列着数量可观的法器、灵器、法宝,从这些器物的灵光上看,俱非凡品。 “简丫头试着运转功法,看你的灵气更倾向哪种兵器,本座和弥湘说会儿话。”明若元君话音刚落,弥湘道君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整套桌椅,上面摆放着灵茶、点心,把白行简看得一愣一愣的。 白行简依言运转握奇经,随后拿起一把团扇,数息后又放下,没有感觉。 静室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除过寻常的刀枪剑戟外,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兵器。 这些法器、灵器上都刻有禁制,待炼化后才能完全为己所用。而有些禁制只有炼器师本人告知方法后才能解开,这无疑又多加一层保障。 试了好多件均未有反应后,白行简想起明若元君她老人家那招袖里乾坤,自己只是释放灵力、神识,又不主动收取,应该可以办到。 然后白行简试着释放神识、瞬间填满静室。 弥湘道君注意到后和明若元君说笑,“这孩子性子和您太像了。”明若元君嘴角微抿,复又归于平静。像她?像她也不见得全都是好事啊…… 神识铺展开来后,白行简放出灵力游走过每一件器物。 正如明若元君所言,确实有兵器对白行简作出回应,先后几样兵器都飞向她。 白行简看着面前的碧玉拂尘、翡翠如意、黑白相间的长剑,还有一枚两寸半长的玉刺陷入沉思。 这让人怎么选?风格也不搭啊。 无奈,白行简左手拂尘右手如意,腰佩宝剑,玉刺被白行简浮在空中,一起带着去见两位前辈。 “这么快就……”弥湘道君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白行简怀里抱的、腰上挎的,半晌没缓过神来。 怎么挑的都是她的孩子?!这未免也太准了吧! 不等弥湘道君缓过神来,她又注意到半空中浮着的那枚玉刺。其余几件倒也罢了,陨星刺可是法宝,以小丫头的神识怎么驱使得动?! 然而想想能修炼握奇经的都是些什么怪胎,弥湘道君顿时便释然了。 明若元君她老人家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对白行简挑出来的这几件“兵器”显得颇为感兴趣的模样。 弥湘道君见此,便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 21、形与气合 从弥湘道君的话中,白行简才知道自己拿的这几样兵器有多么稀罕。 拂尘的尘柄是四品灵玉打造,束丝是用六阶灵兽灵牙兽的尾毛和四品寒髓炼就,比黄阶法宝都要坚韧。 翡翠如意上錾刻着禁制法阵,既能作为飞行灵器,还能作封印镇压所用,又有破禁效果。然而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全看使用者的修为。 相比之下,这柄黑白色的长剑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是用炼制法宝的材料锻造而成。剑柄处有一道阴阳标志,无论从正面还是反面看,都是剔透的。 而这三样都是弥湘道君早年炼制的灵器,因为白氏家底厚,所以都用的好材料。加上弥湘道君确实是可造之材,即使没能达到法宝的品阶,这几样在天阶灵器里也是排在前列的。 至于那枚陨星刺,则就是实打实的法宝了。不过虽然是法宝,但陨星刺的功效格外单一。其专攻修士穴道,以封印灵力为主。 当然其暗器属性也是拉满的,只要出手快准狠,必然能将敌人扎成漏勺。弥湘道君挥手一招,把拂尘和玉刺拿到手里给白行简和明若元君演示。 “只要这样,陨星刺便能装到拂尘里了。”弥湘道君把陨星刺咔一下就扣到了拂尘的尘柄里。 随后弥湘道君对着三人面前的大石墩轻轻一挥,如雪般的束丝顿时将大石墩缠住,银丝和石墩的交界处已然有了明显的勒痕。弥湘道君暗送灵力,继而一根长两寸半,如大号银针般的玉刺从尘柄处射出,继而穿过石墩,钉在了地面上。 而石墩早已化作齑粉,弥湘道君灵力一收,束丝和陨星刺便飞回到她手中。 不得不说弥湘道君这个设计确实够损,简直是偷袭暗杀必备工具。陨星刺除了可以放进拂尘里当暗器外,也可以随身携带,比如藏在衣袖里,当做发簪戴在头上等,主打就是一个灵活机变。 明若元君很给面子地夸了两句,弥湘道君更是精神雀跃。 “既然简丫头对这几件兵器都挺有感觉,便一齐拿着吧。”说着明若元君不仅一挥手就把石墩复原,还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紫色矿石递给弥湘道君。 按理来说白行简是这十几年来白氏第一个风灵根,这些便是出格些,白行简也不是受不起。只是明若元君摆明了不占弥湘道君的便宜,还拿出一块七品灵材作为交换,其价值远远大于白行简挑的这些物件。 “让你费心了,这块蓬莱灵矿权作谢礼。”明若元君可以语气淡淡地说出这话,但弥湘道君可不能安之若素地接受。 本来族内单、双灵根弟子便有一次挑选灵器的机会。而白行简又是明若元君目前唯一的传人,对她格外优待些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明若元君摆明了不会占这个便宜,而弥湘道君又确实心仪这个矿材,是以纠结片刻便收下了。反正这丫头进阶之后还得来器坊换兵器,届时给她做个好点儿的法宝就是。 “您还是这样客气。”弥湘道君苦笑,若这丫头和前辈性子差不离,这以后的日子啊,可就好看喽。 白行简把长剑佩在腰间,拂尘执在胸前,玉如意和陨星刺则被收进丹田。 还真别说,白行简现在的模样还真像前世的道家人物,轻甩麈尾,扫去一切烦扰,心性归于平静。 这幅模样便是弥湘道君也赞道,“这样标致的风姿,便是服朱服紫,也是尽够了。”弥湘道君原是无心,明若元君却颔首微笑,一脸很是赞同的模样。 白行简选定灵器后,明若元君便带着她又去藏书阁。白行简现在是炼气中期,修行武技也是很正常的事。 守在藏书阁的老者似乎并不意外明若元君会带着白行简过来,只是对明若元君颔首后就把人放了进去。 白行简上楼时只听到老者的余音…… “你这般看重她,就不怕……”后面的话白行简听得不真切,却也没有心思去听更多。听合体期大能的墙角,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和上次不同,这回白行简是一个人来的,颇有些独行桃源之感。 白行简直奔武技而去,目标很明确。 关于拂尘的武技只有一部天阶的太清拂尘,白行简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太清拂尘讲究形与气合,气与意合,意与神合,方能达到天人合一、超凡脱俗的境界。 而其中招式以拂、缠、拉、劈为主,暗合因果之道。拂去因果与因果缠身并不矛盾。将自身因果施加于它人之身,此为倒转乾坤。拂尘之丝可硬可软,可困人于无形亦可杀人于无声。 藏书阁不是练武之所,白行简只略看了看便将其刻录,转而寻起剑法。玉如意并无特定的招式流传,而如何去用则全看白行简自己,作为暗器的陨星刺同理。 白氏收录的剑法种类繁多,有一剑破万法的刚猛之剑,也有借力打力的柔剑。既有暗合五行的五行剑义,也有风、雷、冰这种异灵根剑义。 而最让白行简觉得合适的,还是她最先看到的那本太极剑法。既能斩断因果,又能留有余地,中正平和是其最大特点。 白行简只刻录了这两种武技,其余的剑法根本没有考虑。纵使白行简天资出众,她现在也只是刚刚炼气中期,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能在筑基前将这两种武技练至纯熟,便是白行简的理想状态了。 而白行简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在修仙这方面的天赋,确实让同辈修士望尘莫及。能将两种武技结合起来并融会贯通,这样的悟性和潜力,任谁看了不道一声怪胎。 向老者辞别后,白行简便被明若元君带回阁楼,继续沉浸在修炼之中。 因为场地原因,白行简只能在阁楼外的空地练习武技。白行简握住碧玉的尘柄,雪白的束丝飞舞,带起阵阵微风。虽和煦,却也暗藏杀机。 灵力通过尘柄传到束丝,白行简感觉自己好似和拂尘融为一体,达到了最基本的形与气合的境界。灵力能随着招式完全释放,利用效率几乎达到一比一。 白行简此时还不知道,修炼握奇经的她去施展这门武技,会产生怎样恐怖的效果。 直到日头西移,白行简方才收起拂尘,转而拿出长剑。 纯黑的长剑自带浑厚的气息,白行简并未照着太极剑法里的招式练习,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舞剑,并不拘泥于招式,逐渐达到忘我的境界。 直白点就是先找到感觉,此时无招胜有招。 明若元君坐在阁楼上,望着楼外逐渐缥缈的身影,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这是明若元君为数不多情绪外露的时刻,她想告诉磬玵元尊他们,她终究没有输,天道还是帮了她最后一次。 22、万法随心 长剑随着白行简的动作运转地愈发流畅,好似和白行简融为一体。而这个时候再去看太极剑法中的招式,自然有另一番体悟。 所谓行云流水、浪遏飞舟便是如此了。 比起繁复华丽的剑招,白行简更喜欢洒脱自然、水到渠成,太极剑法就很符合白行简的要求。 而与武技招式相比,白行简更加得心应手的却是法术。她在法术上的造诣,甚至要超过她在其它方面所展示出来的天赋。 比如风缚术,寻常风灵根修士只能借此困住敌人,而白行简发现她施展的法术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消解事物表面的灵力! 而这一点是她偶然发现的,在练习术法的时候,被用来当作假想敌的石雕被风缚术抬向空中,随后白行简发现石雕表面的灵力被散去大半,露出斑驳的内里。 这些石雕都是弥湘道君手下的学徒练习炼器时产生的耗材。一个优秀的炼器师,不仅要能分辨各种矿材,其锻造的手艺也要达到合格线上才行,不然有些法器、灵器是做不出预想中的模样的。 虽然只是耗材,但这些石雕本身是具有灵气的,不然也不会被选作雕刻对象。然而方才风缚术解除时,这些石雕表面的灵气已然消散,颇有些返本归元的意味。 白行简很确定这是她施放的风缚术所产生的效果,因为之前根本没有记载风缚术会有这样的效果。而产生这样效果的原因,大概率还是出在她本人身上。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白行简还使用了风刃术,道道风刃切过,被削得稀碎的石雕果然散去了一部分灵光。 对于这些变化,白行简选择去请教明若元君,毕竟前辈是活了几万年的大能,总比白行简这个初入道的炼气修士强得多。 明若元君果然见识不凡,白行简刚问出来没多久,明若元君便已然有了答案,“先天道心之本质便是返璞归真、回转本心,使后天转为先天,逆连先天之炁,使之化为虚无。”先天道心加上因果道的手段,白行简自身的配置已然称得上是上佳天资。 所谓术、法、道三境,先天道心直指最后一层境界,具有先天道心的修士,其悟性天然要比其余修士强,学习法术所需要的时间也大为缩短。这也就是为何白行简无论是练习法术还是武技,都没有感觉到吃力的原因。有先天道心加成,白行简只管学就是了。 而先天道心虽然容易使修士悟道,但若修士对其所修之道产生怀疑,便会让一切前功尽弃、化为徒劳。然而无论是不是先天道心,修士一旦对自己的“道”产生怀疑,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修为丧尽。 所以打磨心境与提升修为同样重要,如果心境达不到修为的层次,那对修士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所以这也是和光真人让白行简不要修炼过快的原因,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解释得通俗点就是,人骑在马上,马越跑越快,人却不能驾驭马而被甩了下来。 春去秋来,越是修炼白行简越发现她在术法上的造诣之高,不仅是风系法术,就连五行法术,在某些情况下竟然也能使用出来。 白行简本身并不具备其它灵根,能做到这一点,全凭她以神识聚集方圆之内的其余属性灵气,然后再以术法的形式释放出来。 神识是修士施放法术的第二基础,有些术法甚至只用需要以神识发动便能产生强大的威力。 当然这么做远远要比单纯施放风系术法所花费的时间要长,不过白行简现在只是炼气四层,等到她日后修为晋升,在这方面所花费的时间自然更少,或许会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四个月时光转瞬即逝,在白行简日复一日地夯实根基的过程中,她还是晋升到了炼气后期。 而在此期间,白行简已然炼化了拂尘、玉如意、宝剑中的禁制,将这三样灵器悉数化为己用,在使用时与白行简心意相通。而其余几样宝物则只是神识烙印和滴血认主,炼化了部分禁制,想要完全发挥其威能,还要等到日后白行简修为更高时再说,现在只是被动生效。 而白行简能在炼气期便做到这一点,足见其天资过人。 炼气后期与炼气中期的最大区别便是,炼气后期修士已然可以御器飞行,这是炼气中期修士所做不到的。 所以当白行简坐着玉如意上,降临到白灵筠几人身边时,白灵筠欢呼一声,也要坐上去乐呵乐呵。白灵筠此时是炼气五层,还不能够想白行简一样御器飞行。见到白行简能驾驭飞行灵器,当即便想坐上去兜风。 以白行简的修为,玉如意目前只能搭载三人飞行,推辞一番过后,白华馨成为了这一趟最后一位乘客。 嘱咐两人稳定身形,白行简直接驾驭如意升上高空。白灵筠惊呼一声,随后牢牢抱住白行简,还对身后的白华馨说道,“华馨你快抱住我,这样咱们就掉不下去了!”有没有一种可能,玉如意本身就能开出灵力护罩,防的就是这一手。 白华馨无奈也只能抱住白灵筠,玉如意带着三人在白氏主宅上空自由自在地飞行。清脆的笑声不断传出,又好像回到测灵前那日的午后,少年不知愁滋味。 所有人都被带着到天上飞了一圈儿,男孩儿那边只有白珪愿意坐在白行简身后,其余人都婉拒了,白行简也不强求。 和光真人看着这些孩子和睦相处,自是十分开怀。 只有隔壁院子的弥湘道君略微无语,这如意可不止飞行一个作用,最核心的还是镇压、破禁,她老人家炼制这些灵器可不全是为了好看的哦。 白行简当然知道,甚至她在镇压、破禁上表现出来的效果,比飞行要更好。 倒是因为这个,不少子弟都坚定修炼决心,毕竟和被别人带着飞和自己飞,大多数修士还是愿意选择后者。 白氏主宅里和乐安宁,另一边的周清华心里却并不平静。她等了好久都没听到白氏那边传来噩耗,周清华记得上一世白氏的消息并没有封锁得这么严实。 按理来说过了这么多天,白氏那个风灵根早就应该“暴毙而亡”了呀。 周清华不知道的是,除了她能够重活一世外,别人也可以有不一样的际遇。 不过周清华的疑虑不会持续很久,再过不久祝家的祝卿云便会下帖邀请年龄相近的世家子弟前去赴宴。这其中自然包括白行简,当然也有周清华这个“新秀”。 如今的局势便是如此,小辈们之间自有交际,各家的大能通常是不会出手干预的。 而能让祝卿云下帖子宴请的修士,不是自家权大势大,便是自身资质出众。周清华能接到帖子,一是因为周家算是九卿里的老牌世家,二来便是周清华资质尚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修为已至炼气后期,这让她得到了祝卿云的另眼相看。 23、世家更替 祝卿云的请柬做得格外精致,浅紫洒金绘琵琶祥纹,既彰显了祝家的身份,又透着一股高雅情操。 请柬是祝家来人直接送给白行简的,各家大能不会过问小辈之间的交往,都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弟子,该如何行事自然不必教导,而且各家的交际圈子其实是固定的。九卿中家族子弟从来不会和六部子弟多有来往,谁知道几千年后主事的还是不是你家的人? 而九卿虽然世袭,但九卿之中也是有过变动的。比如这次给白行简下帖子的祝家,太乐祝氏原本不是九卿之位,皇室绝嗣后,九卿之一的宗正便自请退位,而当时势头正盛的祝氏便替补为九卿之一。 同理还有管理皇室私产的少府钱氏,也在皇室绝嗣后自请退位,由太医林氏递补。 现存的九卿中,卫尉卫氏和廷尉梁氏已然大大衰落,但只要卫氏和梁氏的当家人不主动请辞,新的九卿便无法产生。然而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九卿之一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便能由其余卿士推举产生,成为新的九卿,只是这种情况至今为止还未发生。 九卿之中势力最盛的便是太常白氏和太乐祝氏,其次便是司农尹氏和太仆宋氏以及将作程氏,至于鸿胪周氏,则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比不得白氏、祝氏,下却能比卫氏、梁氏强点儿。 而三公之一的司空由白氏兼掌,司徒王氏渐显颓势,但元气仍在。至于御史大夫,当初太·祖皇帝亲令,御史大夫由非世家出身的一品官员担任,每五千年举行一次换届,之前的御史大夫不得连任。主管京州治安的京兆尹也是同理,不过京兆尹是三品官,和御史大夫品级不同。 祝卿云请柬送来时,白行简还在明若元君处,祝家人不好直接去明若元君处,便把请柬给了当时在主宅的和光真人。祝卿云本来邀请的便只有白行简一人,白灵筠和白珪不过是附带着。 白行简当着明若元君的面儿把请柬打开,读过一遍后便和明若元君对视一眼,祝卿云这封请柬写得那叫一个合情合理。祝氏主宅的三品灵荷盛开,祝卿云邀请年龄相近的同辈修士前去赴宴。 “既如此,简丫头便带…带着筠丫头和珪小子去吧。”明若元君打磕绊这一下,该不会是在心里推算白灵筠和白珪的名字吧? 白行简应诺,便去找白灵筠和白珪去了,约定赴宴的日子并不是今日,总要给各家弟子留出休整的时间,不然急急忙忙赶过去赴宴,就有些太不体面了。 祝卿云选定的日子是五日后,白行简是第一批收到请柬的。 白灵筠听说要出去玩儿,心里别提多美了。就算现在已然是炼气中期修士,白灵筠爱玩乐的天性还是一丝都未改变。 白珪也有些发愁自己去了该穿什么衣裳,毕竟打扮得不体面也是丢白氏的人。白行简这一身直接穿出去就行,白灵筠有荣恪真君安排,顺道儿也把白珪安排了,毕竟是这一辈中唯二的双灵根之一。白氏往前倒几年并不是没有出过双灵根,只是现在大多已然筑基,要么就是去京州外历练,赶不上这次的宴会。而且年龄相差过大,未必就能说到一块儿去。 等要去的那日,明若元君给三人安排了一座雕漆画栋的马车,这种长着青色双翼,似马非马的灵兽是专门经过驯化的三阶灵兽青羽兽,有金丹修为,格外温驯。 白行简三人出门在外代表的是白氏的门面,这一点上白氏自然不会吝啬。而且这也是类似白行简这种九卿子弟出行的标配,并不逾制。 马车两翼描绘着一种长相像狐狸,但背上生角的灵兽,白行简背过灵兽图鉴,知道这是传说中的神兽乘黄。明若元君的本命灵兽便是乘黄,是以白行简对这个格外清楚。 欣赏片刻后,白行简便带着白珪上了马车,白灵筠早两人一步,已然欢呼着冲上马车。 临行前荣恪真君拉着白行简的手,嘱咐她一定要看住白灵筠,这次出门是去交际的,可不能惹出乱子。虽然有白氏兜底,但也不能做得面上太难看。 白行简郑重地应了下来,这是对白氏的保证。 荣恪真君松了一口气,便笑着送几人上了马车。 青羽兽已生灵智,只要说出去哪里,便只管坐在车里就是。 九卿各家相隔的距离并不近,即使是青羽兽这种以速度著称的三阶灵兽,也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 白行简三人坐在马车里,祝卿云那边却已然知道三人快到的消息。 “可认准了,确实是太常的车徽?”祝卿云语气上扬道。 “错不了,我看得真真的。”祝卿云是祝氏新一代中资质最优异的弟子,给她打下手的最起码也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如果白行简不被明若元君带走,她基本上也会是这个待遇。 原来祝卿云早就派人在主宅外面盯着各家动向,以此来确认自己需不需要亲自迎接。 “好,我这就去。”两人之间的传话是通过神识进行的,是以在座的另外几人毫不知情。 祝卿云对着其余几人和煦一笑,“有客至,卿云暂且失陪。”这几位来时,可也没见她出去亲迎啊。 可这几位修士确实满脸陪笑,面上丝毫没有介意之色。这也难怪,谁让形势比人强。虽然同为世家,但自家已然衰落,实在争不起这个脸面。人家祝氏能让自己进门,已然是看在同为世家的颜面上了。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白行简三人刚在祝府门口下车时,便听见自门内传来一道爽朗女声。 “贵客至,未曾远迎,罪过罪过~”声音内蕴悠长,明显是一位修为颇深的炼气修士。 白灵筠和白珪都愣住了,怎么这位好像一直等在门口似的? 白行简反应极快,顿时便接了上来,“险些来迟,望乞恕罪。”白行简这话也说得格外有意思,险些来迟意味着还不算晚,望乞恕罪是点明了知道祝卿云等在门内。 一道浅紫身影从门内走出,白行简迎面对上一张含笑芙蓉面,两人对视一眼,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24、曲水流觞 不得不说祝卿云生得极美,一张芙蓉俏面自含风情。如果说白行简是内敛的璞玉,那么祝卿云便是张扬的玫瑰。 浅紫色瑞兽云纹衣裳穿在她身上自有一股风度,这是寻常修士衬不起来的颜色。 祝卿云修炼三年,早已经是炼气圆满境界。至于她为什么迟迟不入筑基,则是为了等一桩机缘,此处按下不表。 祝卿云上前快走两步,拉住白行简的手,仿佛两人很熟悉似的,但她并未打量白行简的衣饰,只是和白行简目光对视。“早就听过白家道友的名号,卿云不才恰巧比妹妹早入道几年,便忝颜自称一声姐姐了。” 白行简从善如流,“祝姐姐已至炼气圆满,行简修道未满年余,理该称道友一声姐姐。”现在是现在,至于以后如何可就难说了。 白灵筠没听懂两人话中的机锋,还以为两人十分投契呢。 白行简顺势把白灵筠和白珪介绍给祝卿云,“这是行简四姐灵筠与十弟珪。”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随后又向两人介绍祝卿云,“这位便是邀我等前来赴宴的卿云道友。”几人身上都未有官阶,但祝卿云身着浅紫服饰,其志必不在小。 祝卿云秀眉微挑,极快地掩藏去眼底兴味,笑着把白行简三人迎到小桥流水。 白行简注意到祝府门外停了几辆马车,拉车的灵兽都是二阶,于是心内便有了猜测。 等到了地方,祝卿云亲引几人入席。 白行简发觉到,她这个刚入炼气后期的位置似乎还挺靠前?白灵筠和白珪在其身后不远处。 白灵筠目光虽然克制,但对这处所在的兴趣已然掩饰不住。 祝氏不仅在主宅建造了一个巨大的荷花池,还围绕荷花池修建了一条长长的“曲水流觞”,今日宴饮的主题便是如此。 白行简面前的清渠水波不兴,好似死水一般。荷花池中央那一群巨大的紫色花苞想必就是请柬里所说的三品灵荷,只是眼下并未盛开。 经过祝卿云介绍,白行简认识了在场的其余人。 卫尉卫氏的公子卫昭,火土双灵根,修道三年有余,炼气七层。 廷尉梁氏的千金梁莹,土木双灵根,修炼两年有余,炼气六层。 少府钱氏的公子钱德康,金水双灵根,修炼两年有余,炼气六层。 宗正储氏的千金储妤,金土双灵根,修炼一年有余,炼气六层。 少府钱氏和宗正储氏虽然退出九卿,但家族仍在,只是官品跌落。并且现在钱氏和储氏实力根本比不上祝氏,便是有重回九卿的心思,也没那个能力。 祝氏和林氏虽然递补九卿,但并未对钱氏和储氏赶尽杀绝。因为这些世家都明白,谁也没有永远强盛的时候,要给自家留后路。 而且就算祝氏和林氏想要断绝另外两家,其余九卿也是不会答应的。怎么?先灭了这俩,日后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九卿内部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局面,谁也没有贸然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不一会儿,祝卿云便领着宋温仁过来,宋温仁身边还跟着一位和他面容有些相似的少年。 太仆宋家太·祖时主管马政,如今在灵兽市场上独占鳌头。顺带提一句,宋家人都是武勋出身。 宋温仁人如其名,一派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修道两年有余,如今也是炼气圆满境界,未曾筑基。 宋温仁身边的少年是他堂弟,宋汝海,水木双灵根,炼气五层。 又过了片刻,祝卿云带着程子规还有一名女修入场。 程子规单土灵根,和白行简一样是今年开始修炼,炼气七层。她身边的少女白行简也知道一二,是白灵筠认识的程尔雅,火土双灵根,炼气四层。当初白行简给白灵筠题的扇面,白华馨口中的那个会作画的程家姐姐,便是程尔雅。 程尔雅是程子规妹妹,两人之间的血缘已经很远了。不像宋温仁、宋汝海两人还是堂兄弟。 尹心慈和林安若联袂而来,两人本就是稷下学宫的同窗,又同为金水双灵根,都是炼气九层修为,像是一对亲姐妹似的。尹氏和林氏关系不错,连带着两人也从修炼时便交好。只是尹氏和林氏最近几十年都没能出一个单灵根,能前来赴宴的也只有修炼四年有余的尹心慈和林安若。 让人意外的是王瞬章和周清华是一道来的,席间众人目光微侧,王家什么时候和周家关系这么好了? 王瞬章也很无奈,他和周清华几乎是同时到的,自然也就被祝家子弟一齐引了过来。在外人看来,当然认为两人是一起来的。 王瞬章火木双灵根,炼气八层,修炼两年有余。 周清华不到一年时间便直入炼气七层,修炼速度堪比单灵根的白行简和程子规,自然引人注意。 稍落两人一步,也是最后来的人是教坊司管氏的千金管沐槿,水土双灵根,炼气七层。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祝卿云微微抚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管箫之声,格外清脆。 白行简发现众人的座次很有意思,祝卿云是主家,自己又是炼气圆满修为,坐主位无可厚非。 接下来是白行简和程子规,白行简的位置算是次席,而程子规在她对面。同为炼气圆满的宋温仁却在白行简下首,不过宋温仁本人对此好似不太在意,一脸的如沐春风。 宋温仁对面是王瞬章,再下来是尹心慈和林安若,周清华和管沐槿坐了对面。而剩下几人距离祝卿云的位置就稍微有些远,不过能更近距离地观赏灵荷。 管箫之声过后,祝卿云满眼笑意,“今日邀诸位道友来此,一是观赏美景,二是宴饮,三来便是祈福。此时诸客已至,卿云请诸位道友共赏美景!”祝卿云话音刚落,便见她挥手一道灵光打入荷花池内。 顿时百朵浅紫荷花一齐盛开,灵气霎时间充满全场。紫蕊荷花是三品灵植,不仅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也有很高的食用价值。食之清心养体、安神静气。对现在的白行简几人来说,当然是好东西。 变故不止如此,白行简几人面前的清渠好似顿时“活”了过来,开始有规律地流动起来。 祝氏子弟默默抬了几个瓷瓮进来,摆在祝卿云身边。敲碎封泥揭开盖子后,酒香四溢。 不多时从荷花池中飘出紫蕊荷的花瓣,形如羽觞,大小似人手。 祝卿云一挥手,瓮中灵酒道道飞出,径直落在清渠的花瓣中,未曾洒落一滴。她是单水灵根,自能如此施为。 “请诸君共饮!”祝卿云已然用神识浮起一朵花瓣,对着众人举起道。 此为曲水流觞。 白行简神色未变,手指一点,面前微风拂过,清渠中三朵花瓣飘起,未曾带上一点水滴,分别落在白行简、白灵筠、白珪案头。 白行简示意白灵筠和白珪举杯,对祝卿云浅笑道,“谢道友赠酒。” 祝卿云面上含笑,心里却也在为白行简这一手以风御物叫好。能让酒水分毫未撒并且花瓣上不带有一丝水滴,这得多么精妙的神识掌控和灵力输出才能做得到,这分明不像一个修炼不满一年的年轻修士,反而像是经验老道的资深修士。 程子规和祝卿云一样,以神识御物的手段给自己和程尔雅取了两杯酒,回敬祝卿云。 而宋温仁儒雅一笑,面前忽然生两条藤蔓,从清渠中取出两枚花瓣,放到自己和堂弟身前。 与其说是宴饮,不如说是斗法炫技。 后面几人也是各显神通,有御物的,有用法术的,都很给祝卿云捧场。 众人中,唯有周清华借着举杯的时候打量前面那几位。当然,白行简是她的重要观察对象。 直到现在周清华心里还有一丝不解,白行简为什么还活着?并且已经成为了炼气后期修士。 25、各人心思 白行简神识敏锐,她隐约觉得有人在时不时打量自己,目光虽然隐晦,但目标属实有些明确。 其实白行简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暗中窥探的感觉,只是这里是祝氏主宅,到底要给主人家面子。打量就打量呗,反正都是炼气修士,真说谁要算计谁,只怕为时尚早。白行简并不想喧宾夺主,削了太乐祝氏的颜面。同为九卿家族,大家互相都会留有余地。 白行简愈发淡然,周清华焦灼的内心也在一瞬间平静下来。她自己都能有一番奇遇,万一旁人也有呢?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周清华更加低调。不过她心中愈发火热,如果白行简此人真和前世有了不一样的结局,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数? 想通了的周清华干脆对着白行简温婉一笑,举杯示意。只是这笑容之下,满是算计。 白行简不明就里,不过也很给面子地回敬周清华。鸿胪周家虽然大不如前,但谁知道周清华本人就不是一匹黑马? 饮完一杯酒,盛酒的紫蕊灵荷便被众人食用。清润的灵气浸入肺腑,白行简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升天一般。 白行简腹内运起灵力,将灵酿聚集在丹田,由蕴灵珠吸收,散掉其中的酒力。 反观白灵筠和白珪两人,已然是面上微红,说起悄悄话来了。 白行简心内无奈一笑,也罢,反正这种场合暂时也不需要两人交际。能这样自得其乐地过上一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白灵筠和白珪的原因,白行简对这场宴会忽然就喜欢起来了。 祝卿云很善谈,和程子规已然从音律谈到炼器,言语之中似乎还对炼器之道颇懂。可惜祝卿云本人是单水灵根,如无特殊机缘,此生应与炼器无缘了。 白行简也被递了几次话头,无非就是各家那点儿看家本领。祝卿云对白氏家传也只是有所耳闻,指望她真说出些道道来,那她就该是明若元君挑中的人了。不过只是最粗浅的舞法种类,倒也难不住祝卿云。 祝卿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白行简似乎很擅长法术,很有继续探讨下去的意思。 宋温仁和堂弟对饮,两人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而钱德康、梁莹几人听到祝卿云和白行简谈论音律和舞法,目光却不约而同看向管沐槿。 原因无它,如果说太乐祝氏和太常白氏的家传手段都直指大道,而当初太·祖皇帝钦定的教坊司则被归为娱乐场所。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就是奉旨开窑。 然而太·祖本人就曾经纳过管氏女子入宫,只是如今皇室绝嗣,没人再提这一茬儿了。真论起来,管氏可还是皇亲国戚。 管氏的乐舞乃是为了取悦与人,和白、祝两家简直大相径庭,谁要是敢在两家人面前拿管氏说事,势必讨不了好。 然而管沐槿还能接到祝卿云的请柬,一是因为同为世袭,二来便是因为管家有钱啊!别看人家现在族里只有洞玄修士坐镇,可身上世袭罔替的官衔儿可是实打实的三品。 而且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祝氏也有意拉拢管氏,为了暗地里的筹划,自然也会在表面上对管氏回护一二。 管沐槿神色不变,虽然她家现在不如往昔,但也不会沦落到求人的地步。管沐槿有这样的底气,其中一定有大文章。要知道几十万年来族里没有出过一个炼虚期修士,却还依然牢牢把持着正三品的官位,这其中深意,实在让人心生好奇。 不比梁氏、卫氏这些巴结祝氏的,林若安和尹心慈两人频频对饮,却丝毫不见醉意。两人虽是双灵根,但其身后的家族却不弱。真要计较起来,尹氏掌管国库,虽无取用权,但也足够重要。而林氏掌管太医院,林氏乃医修世家,活死人肉白骨做不到,但从阎王手里抢命的事儿可没少干。 试问除了户部这种天生有职能倾轧的,谁愿意和尹家对上。 修士修炼绕不过去的坎儿,其中之一便是财,没有官阶相应的俸禄待遇,仅凭灵气修炼,除非天资卓越之人,不然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稍有自保之力。便是各大世家,也只能保证子弟的日常用度不缺,想要额外的资源,没有长辈扶持便只能自谋生计了。 而林家是医修世家,修士但凡有个身体不适,又非凡间之术可以医治,便只能找林家修士。 林氏、尹氏一向交好。事实上尹氏在九卿世家中极有人缘,尹氏还是传承悠久的炼丹世家,这么多年来族内丹师层出不穷,稳稳占据着九卿之位。 众人宴饮,瑟笙之音不绝于耳。祝氏乃音修世家,无论族内子弟有没有音修的天赋,也大多会选择一样乐器修行,据说祝卿云的断魂琵琶曲功力深厚,只是从未在明面儿上示人。这一点和白氏颇为相似,白氏子弟也精修祭舞,一刻也未曾松懈。 宴饮足足持续两个多时辰,千里池中荷花依旧,池外人却早已大不相同。 白灵筠面色发红,眼看着就要说出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八卦,可问题是她八卦的对象此时都在席内,说说六部子弟的故事倒也罢了。九卿虽说不是同仇敌忾,但也不至于背后捅刀子。 当人面说八卦,这个操作委实不太好。 白行简未曾回身,只是轻轻掐诀,一道墨色流光便在白灵筠身边落了一个圈儿,她说的话一个字也没传出来。 祝卿云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却更加看重白行简一层,这般不动声色、从善如流的人物,若是结交好了未必不比宋温仁更有用。 打定主意的祝卿云于是对白行简更加热情,不说体贴备至,但也是客气周到了。 而看到这一切的周清华自是有些不适,她上一世可没见过祝卿云这样待人,对方给她的唯一印象就是高傲。 其实周清华自己也知道,前世的她确实算不上出挑。至少在同为双灵根的同辈里,她并不像现在这般独占鳌头。 即使周清华不是那么敏锐的人,也依旧察觉到祝卿云对宋温仁的冷淡。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碍于前世周家并不是那么势大,周清华能得到的消息比较有限,更不用说涉及到个人的私事。 受制于前世眼光,周清华对每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世那个自己的固有印象上。即使周清华已经决定不再依靠稀薄的前世记忆,她本人依旧会被影响到些许判断。 有些人上赶着捧祝卿云的场,而有些人自斟自饮毫不在意,也有人形单影只,看起来颇有些格格不入。 白行简因为位置原因,每每祝卿云搭话不能视作不见。和同为九卿世家的子弟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很重要,谁知道哪天到了秘境里,别人会不会突然背刺你。 白灵筠和白珪虽然不胜酒力,但两人的仪态保持地非常不错。而仔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两人身边有一股风在涌动,暗暗托住两人身体。 而这一切都被祝卿云和宋温仁看在眼里。两人都是炼气圆满境界修士,自然也能够意识到,恐怕到时候去兽皇秘境,这位也能分得一杯羹。 不过在兽皇秘境之前,年底的斗法大会显然更让祝卿云和宋温仁感兴趣。因为两人分别是两年前和一年前斗法大会炼气组的魁首,今年除了白行简和程子规外,六部子弟里也颇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子弟。 为了保证斗法大会的相对公平,炼气期只许入道不足两年的弟子参加。而这也就导致一个问题,除了类似单灵根这种天才资质,诸如双灵根、三灵根,两年修炼到炼气后期都有些困难,今日在场的几个双灵根修士,哪一个不是灵根资质尚可,被资源堆积出来的坚实修为?更不用说四灵根、五灵根弟子,这不是为难人嘛? 所以每年的斗法大会,真正有看头的也就那几个。 白行简、程子规几人更是早早被议论起来,今年炼气组的魁首不知会落在哪家。 炼气对于修真界来说或许渺小,但这也表示着一个家族未来的情况。 祝卿云挥手,鼓乐之声顿息,“今日谢诸位道友前来赴宴,卿云感怀不已。”说完场面话,祝卿云亲自送众人出府。 白行简左边扶着白灵筠,右边搀着白珪,行走之间却丝毫不见费力,两人均乖乖地跟着白行简走。但仔细一看,两人脚底微微离地,再看这场面顿觉有些惊悚。 祝卿云很自然地走到白行简身边,轻声道,“今年的斗法大会,卿云祝妹妹拔得头筹。”这话就说得太有指向性了。别忘了程子规也是单灵根,人家和白行简比起来不差什么的。 白行简依旧保持笑容,“那就借姐姐吉言,妹妹告辞了。”把两人送上马车,随后白行简向祝卿云辞行。 等到祝卿云回府后,族内长辈给祝卿云传话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前辈说那顶银色莲花冠是太常旧物?”祝卿云眼中精光乍亮。 来传话的修士很确定道,“老祖就是这样吩咐的。” 祝卿云微笑颔首,看来有些事情换个思路未必解决不了。宋温仁啊宋温仁,既然你不肯襄助,那我就只能找找别人了。 26、来而无归 白行简带着两人回主宅,路上两人十分安静。 直到下了马车,白行简抬手解开两人身上的禁制术法。修炼到练气后期,白行简对一些禁制类术法愈发得心应手。 而禁制术法刚刚解除,白行简就听到白灵筠久违的笑声,“程姐姐……喝……呀!”嗯,听起来是白行简本人无疑了。 另一边儿的白珪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都是一副云游天外的模样。 白行简给两人喂了安神丹,这种是少有的没有任何丹毒的丹药。而其理论上也不属于炼丹产物,是林家祖上研究出来的。 把两人放回去休息后,白行简便去见明若元君,只是明若元君本人并不在阁楼,而白行简也没有修炼到明若元君那种程度,卜算不出元君的具体位置。 而一向都很少外出的明若元君此时正在何方?她老人家这会儿正在祠堂里和缥缈元尊说话。 祠堂大门早已关闭,非要事不会开启。 明若元君自然不是推门进去的,她的境界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寂静的祠堂内,满头银发的明若元君和缥缈元尊的玉雕对视,两个从来不是一个时间点的人物在这一刻相逢了。 “前辈啊,老祖宗的东西到底没有断在我手里,握奇经到底传下去了。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数看着那丫头坐上太常的位置了。”明若元君一声叹息,好像在可惜什么似的。 玉雕双眼忽然闪过一丝微光,好似在对明若元君的话作出回应。缥缈元尊留在玉雕里的神识经过数千万年,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召唤中消磨殆尽。如今这时不时的闪烁,只是昭示着一个强大的家族依然健在。 明若元君轻笑一声,“晚辈一意孤行,不想今日竟有一个好结果。可见前辈昔日留下来的预言到底没能实现,握奇经到底没能不绝而绝,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明若元君转身欲走,又好似想起什么似地回头笑道。 “再过不久,晚辈就要来和您作伴了,只是不知道后人愿不愿意为我奉上一炷香火……”明若元君话是这么说,可她嘴角扬起,脸上尽是释然的笑意,根本不在乎这个。 有来处而无归处,自古皆然…… 为尊者讳,这段往事或许根本不会有后人知道。而京州中知道这段往事的,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白行简正在想自己要不要先回去修炼,然后再过来拜见。随后就见明若元君忽然出现在莲台之上,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明若元君轻笑道,“祝家的清花玉露、紫蕊灵荷用来调理经脉颇有好处,少时将其炼化最好。”明明没有出过门,却知道白行简几人今日宴饮所用之物。 纵使明若元君身为合体期大能,自身神识浩瀚无垠。难道祝家花费重金摆下的隔绝阵法就这样不堪?缥缈元尊当初为白氏主宅布置的阵法一直到现在都在运转,只是每年要耗费好大一笔灵石。不过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从未有外人能够将神识刺探进白氏主宅。 换言之,各大世家里的那些破事儿,基本都是自己内部传出去的。 白行简恭声应是,她本来就有修炼的打算。至于白灵筠和白珪,这点儿助益平时便不少,这会儿借着酒意睡个安稳觉,不比旁的强? 明若元君话中似乎另有它意,“祝家那小丫头对你似乎格外上心,你觉得此人如何?”真论起来,明若元君才是那个对白行简真正上心的人,这话说得,就好像她本人在场一样,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白行简亦轻笑道,“祝道友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只谈感觉不提为人,白行简也是一个妙人。 明若元君颔首,“既是这样,便是交往一番也无不可,只是切记不能交浅言深,那丫头颇有心计,万不能着了她的道。”明若元君对祝卿云的整体评价还是很高的,也没有让白行简避开此人,足见老祖心里有数。 “今年斗法大会你必是魁首,祝家丫头所言倒也不算出格,你切记用心修炼,不可心生轻视。”明若元君这话透出几分奇怪,她既要白行简不要轻视旁人,却十分笃定她一定能夺得魁首,万一这最后出了岔子,不就贻笑大方了。还是说明若元君本人对握奇经过于自信,以至于连程子规都不放在眼里。可别忘了,今年的斗法大会不止程子规会参加,六部家族中尚且有和白行简一争的子弟。 白行简蓦然想起老祖的观天镜,按说窥探天机只能得其八成,尚有两成不可预料。只是这话白行简没有和明若元君说,那不是和老祖她老人家抬杠嘛。 此次宴会后,白行简又回归到修炼生活,祝卿云的一番话好似投入水中的卵石,到底没有惊起一滩鸥鹭。 不止是兵器上,白行简对术法的修炼也一直未曾放松。握奇经上记载的拘灵之法白行简已然能够融会贯通。配合玉如意这个禁制灵器,出手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正当白行简沉迷修炼时,和光真人找到她,提出希望她能给族内子弟当当陪练。 留在主宅修炼的自然不止白行简这一届子弟,前两届的子弟中也有一两个资质尚可的。而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竟然还是刚入道不足一年的白行简。 和光真人找白行简什么意思,她倒是能领悟几分。 现今各大世家子弟虽然都保证了最基础的教育,但手上见过血的修士却不多。白行简修炼到炼气后期,却没有外出历练过一次。这其中固然有刚刚开始修炼的缘故,各家子弟都有这个情况,并非白氏一家。 所以和光真人想让白行简给白氏子弟做个例子,点出实战的重要性。各家培养弟子不是温室里栽培花朵,到底还是要放出去见见修真界的险恶,不能一味埋头苦修,要知道心境上的历练一样十份重要。待在安全的地方一开始或许没什么,炼气、筑基、金丹可以,难道元婴也能如此效仿? 真到了那个时候,心境提不上去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和光真人知道这届子弟日后说不得便是白行简最为出挑,所以拿她做例子激励众人,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白行简欣然应允,这也是在同族子弟中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凭什么大家一样修炼,就得推你为首?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如何让族内子弟信服? 虽然经过长辈教诲大家都会保持和气,没有故意挑事的人。但白行简终究是明若元君选中的,或者说是历代先祖选中的握奇经继承者,她若不拿出足以服众的手段,日后如何能取信于人?祝卿云、宋温仁都是如此,白行简自然也不例外。 白氏主宅的演武场比府学的场地要大出一倍不止,修筑演武台的材料也格外精良,完全能承受住炼气修士的灵力释放。而且听说即使会有损毁的情况发生,也会在不久后恢复原状。 白行简与和光真人到的时候,白灵筠几人已然到了。当然这次不是白灵筠和白行简比试,炼气后期和炼气中期练手,那不是欺负人嘛? 和白行简对练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两个修士,一男一女,均是炼气七层修为。 说起来各个大世家虽然子孙繁茂,但身具灵根却真是做到了万里挑一。白行简对面两人中,一人已经在主宅修炼了近三年,再过不久就要接受稷下学宫的考察,能不能取得官职就看他的运数了。双灵根虽然也算是好资质,但也达不到辟任的条件,往上五代又无血亲大能,便只能依靠自己。 而另一个女修虽然修炼时间短些,但胜在悟性好些,是以也步入炼气七层。其实炼气后期修士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区别在于修士所掌握的手段。诸如术法、神识攻击,武技和身法等等。 评判一个修士是否具备出仕资格,考察的条件是多方面的,并不单一。而如果修士在某个方面达不到稷下学宫的要求,那么只能等待下一轮的考察。反正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修士,自然也不缺做官的人。 和光真人先前已经对白灵筠几人说过此事,是以她们才会聚集在这里,观看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斗法,也算是一种学习。只有经历过争斗,才会懂得如何去自保。 白行简与对面两个修士互相见礼。因为不是同届的缘故,是以白行简只是知道族里有这个人,却并未见过真人。 同理,对面也是一样。只知道老祖那里有一个资质非常好的后辈,今日能与之一试,俱有些兴奋。 女修名唤照影,使一柄长剑,男修名唤执信,同样也是用剑。 看来修真界修士大多都爱用剑,就连白行简本人,也有自己的佩剑。 只是眼下白行简拿出来却不是长剑,而是一柄拂尘。这番变故把对面两人看呆了,这要怎么比试? 拂尘银丝静静垂下,就好像白行简此时的心情一样,淡然而沉静。 27、盗掘皇陵 白照影和白执信拿不准谁先攻上去,总不能两人一齐上吧?那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就算白行简是风灵根,两个炼气七层打一个炼气七层,多少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不过和光真人却显然是这个意思,她吩咐两人道,“你二人一同上前,不必留手。”荣恪前辈曾经提点过她,行简这孩子或许是同阶最强,若是单打独斗绝对胜不了她。让几人比试固然有敲打之意,但若总是她一人独秀却也不成。更遑论若是白行简能胜过两人合击,这带来的震撼不比单打独斗强? 白照影与白执信对视一眼,各自掐诀冲了上去。前辈都这样说了,两人便这般行事。不过两人到底没有出全力,剑与拂尘要怎么打,两人也没个章程。 不过两人显然要在这方面吃亏,在白行简眼中两人的速度无疑是很慢的,这就导致两人对白行简不能实现有效的合围。 只是一瞬,白行简飘然而至,拂尘左右挥出。 下一刻就见白照影和白执信两人各自倒飞出去,手中长剑被甩飞,落在地面上,响起清脆的撞击声。 白照影和白执信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虎口一阵发麻,随后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若不是白行简收了力,再加上两人到底有些底子,不然此时早就被摔出场外去了。 两人的手均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看起来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白行简并未继续出手,而是站在原地,手中拂尘依旧垂向地面,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拂尘虽轻如鸿羽,然亦可有万钧之力。 白照影和白执信两人这下再也不敢轻视拂尘,招手收回长剑,看向白行简的目光比先前郑重许多。 白灵筠在台下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还摸出了点心。喜欢分享的白灵筠还把点心拿给其余人,不过大家都在看台上的斗法,以往很受大家欢迎的点心居然破天荒得到了冷遇。 白行简看着两人手中长剑,心中则有些遗憾,她以如意施展的禁灵术不知效果如何,若是刚才能得到验证,自然最好不过。 然而这个想法也终究只是想想,真要这么做了,那就太打同族子弟的脸了。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挫伤别人修炼的积极性。这也是和光真人喊白行简过来的本意,真把人打自闭了,吃亏的还是白氏。 白照影与白执信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攻了过来,这个主意打得就是让白行简首尾不能相顾,让其自顾不暇,到时露了破绽,那可就胜负难说了。 不得不说两人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对面的人是白行简,这个计策便显得有些可有可无。 先上来的是白照影,只见其身姿轻灵,不主动与白行简正面对招,反而从一个略显刁钻的角度将剑刺了过来。 白行简轻小,随后一甩拂尘,束丝立刻疯长,将白照影的剑捆了起来。白照影顿时立在原地,无论她怎么用力抽回长剑,却感觉到长剑和她之间的联系若有若无,这让白照影心中恐惧,这法器上有她的神识烙印,如何会轻易消磨掉? 另一边白执信见状赶忙近身,虽然照影被牵制住了,但现在白行简也同样被牵制。只要自己出手够快,未必不能翻盘。 随着白执信的身影愈发靠近,台下众人无不提了口气,就连白灵筠吃点心的速度都快了,她自己毫无察觉,短短几个呼吸,便吃完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点心。 白行简心中轻笑,她这不是还空了一只手嘛。白照影是两手一齐用力,却也未能把剑从拂尘的束丝中拔出来。反观白行简,只用了一只手握住尘柄,好似还留有余力的模样。 眼看白执信的剑就要刺出,白行简不慌不慌,空着的那只手上出现一柄玉如意,如意的一端有成□□头大小,雕成类似莲花样式,另一段是圆珠的底,刚好握在手里。 此时白执信想要改变方向已然来不及,只能按照原定的轨迹刺向白行简。随后被玉如意格挡了出去,再次倒飞出去。 白行简不是不想用剑,只是那柄宝剑是法宝,而两人手上的剑却只是灵器,一个不小心,便有崩碎灵器的可能,是以白行简只能用同为灵器的拂尘和如意对战。然而即便是这样,这两样灵器在白行简的手上发挥出来的威力,也远比寻常修士要强得多。 白执信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后不信邪似地发起数次冲锋,都被白行简用如意轻巧巧地击退了。而且白行简并未使用禁灵术法,只是以最基本的格斗荡开对方手中的长剑。 要说双方比试还是势均力敌更有看头,像这样虽然有来有往,但看起来更像是在戏耍一样。 不待白执信再次冲上前去,和光真人便道,“术法对战亦可。”听到这话,两人恍然大悟。白照影果断弃了长剑,反正行简过后总要还给自己不是? 两人站在一起,毫不犹豫地掐诀。 两息过后,地面冒出数根土刺刺向白行简,跟在土刺后面的还有数个硕大的火球。烈焰的温度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土刺的威力也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加大,属于是附魔攻击了。 白行简收起如意,向前排出一掌,迅捷的风顿时扑向对面,一阵风刮过,土刺尽数折断,连火球也被吹散,只留一股余温在空气中。 这简直就是碾压局,没法儿看了。 白照影和白执信两人脸色涨得通红,对着白行简拱手,表示自己认输。这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啊,明显无论是兵器还是术法,两人联手都没能奈何住白行简。只怕全部人一起上,也未必能胜过她。虽说好虎难敌群狼,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虎,什么样的狼。别到最后,变成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和光真人此时道,“你二人联合有度、反应也快,不必灰心,切不可妄自菲薄。”和光真人只是想让众人能够谦虚一点,并不希望两人修炼的积极性消失。要知道修士修炼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别人得的好处都是附带的。与其日后历练丧了性命,还不如在同族子弟手中得到经验。 白照影和白执信纷纷点头,输了就是输了,日后勤加修炼就是,若有机会能赢回一场,便是所修有成。 随后和光真人也让白行简切莫因此心生自满,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种教育方式古往今来都是如此,白行简自然不会小看别人,但也不会小看自己。 之后的生活复归平静,一个半月后,白行简晋升炼气八层,对拂尘和玉如意的使用也更加纯熟。如果再次与两人对战,不出两个回合,必然能胜。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儿,京州却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大事。 太·宗皇陵,被盗了…… 本朝皇室共有五帝,除太·祖皇帝去向不明、只余衣冠陵外,其余皇帝均是寿终正寝,五位皇帝的陵寝分布在京州五个方位,暗合八卦天数。 而陵墓被盗的太宗则是太·祖皇帝之子,其继位后,太·祖皇帝的其余几位子女在五年间相继暴病而亡,只余下几个灵根资质不怎么样的兄弟姐妹,如今也早已烟消云散,并无后裔在世。 本朝惯例,每位皇帝的陵寝周围都会修筑城池守卫。而太宗皇陵周围的陵邑,则属于廷尉梁氏。 至于盗掘皇陵的贼人,也在皇陵被盗之后当场擒获。 抓住贼人的是兵部尚书逍境元君和刑部尚书轻罗元君,至于盗掘皇陵的人,京州诸位大能也十分熟悉,其正是廷尉梁氏的一位合体期大能,挂职尚书令的合浦元君。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然而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梁氏在挖了自家祖坟后,终究还是把手伸向了皇陵,跑去挖别人家祖坟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挖太·祖皇陵,按名头来讲,应该是太·祖皇陵最富才是。其实非也,太·祖皇陵虽是当时的丞相缥缈元尊一手督建,但只是一个精致华美的空陵而已。虽然有精妙的大阵笼罩,但实际上里面是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这也是当时的太宗皇帝的意思,人已不知去向,留个陵墓做做念想就得了。 只不过到了太宗本人,他却要求陪葬物品务必以最高规格准备。一应器物尽善尽美,就连铺皇陵的地砖都是天阶灵器,更遑论那后天灵宝的棺椁里面,那些精致的陪葬物了。 而且太·祖陵邑也非梁氏所有,即使梁氏有那个心,也插不进去手,只会惹人怀疑,还不如就近原则。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则是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要求召开廷议,商讨对廷尉梁氏的处置办法。 两位尚书给出的意见是:废除梁氏九卿之位,并处死合浦元君。 兹事体大,此事一出,就连早已不问世事的明若元君都被打扰。 祝家、尹家、程家等诸多世家的大能齐齐上门,请明若元君一定出席廷议。 除过三公之位外,朝中最为显赫的,便是九卿之首:太常。 28、最终裁决 合浦元君盗掘皇陵,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传出去的消息却把此事往梁氏家族身上引,大有株连之意。 其实这件事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合浦元君是梁氏目前仅存的两位合体期大能之一,除掉合浦元君,梁氏不说一蹶不振,至少也是元气大伤。 而梁氏自太·祖时期传下来的除了九卿中的廷尉一职,还有一个侯爵的爵位。可梁氏多年来入不敷出,即使有侯爵的俸禄,也填不住前人时便存在的窟窿。 这是白行简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高阶大能出现在白氏主宅。 本来白行简是想到演武场那边去和白灵筠几人待在一处,合浦元君再怎么说也是合体期大能,这几位要商量如何安置合浦元君的事,白行简一个小辈总不好在旁边听着。 明若元君略微想了想,便同意了,不过还是让白行简给几位大能见了礼。毕竟这些大能已经到了阁楼外,白行简是不好在旁边儿听着,可突然消失在众位大能的视线下,多少就有些不礼貌了。 白行简给几位大能行过礼后便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白行简感觉这几位前辈好似更在意她头顶的银冠。 略微想一下,白行简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这些大能看重的是明若元君,这样就能理解了。 几位元君由太乐清平元君打头,众位大能鱼贯而入。 本来想要寒暄一番的清平元君先看见了明若元君的满头银丝,随后叹息一声,“道友近来可好?”想当年明若元君何等人物,大乘之下无人掠其锋芒,即使是大乘修士,也要掂量一下对付她可能出现的后果。不想如今,竟已是茫茫路尽了。 清平元君到底也是合体期大能,明若元君的状态不说油尽灯枯,却也是天人五衰了。 所谓天人五衰,乃是修士寿元将尽时出现的五种现象。 一者灵气溃散,维持不住周身灵气运转。明若元君尚且未曾表现出来。 二者目中无神,这是由于识海衰退,神识不继所导致的现象。明若元君此时虽然眸中光亮,却是回光返照之象。 三者须发皆白,此时明若元君已是满头华发,普通手段已经难以逆转。 四者性情大变,清平元君和明若元君是老朋友了,以前的明若元君是个什么性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五者不安于座,明若元君后面是看淡了,到时候自己一走,握奇经将不再现世,也就不会有其它烦恼了。 明若元君浅笑,有那么一瞬,清平元君感到以前的明若元君又回来了。 “诸位道友请坐。”明若元君一挥袖,几位元君身后都出现一个超大号的石墩,和明若元君座下的莲台高度一致。 几位元君纷纷落座…… 清平元君和明若元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旁的卫尉道安元君忍不住道,“咱们还是快拿个主意吧,要是真开了廷议,梁道友可就……”梁氏的另一位合体期大能此时正在刑部大牢外,要见合浦元君。 合浦元君被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抓了个现行,根本没有抵赖的余地,直接被两位元君联手擒下,锁在了刑部大牢里。廷尉故洺元君被拦在大牢之外,根本进不去。 这也正是几位元君着急的原因,要是真正召开廷议,以合浦元君的罪名,处以极刑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本朝律法中,盗掘皇陵是谋大逆的罪名,并且是罪加一等、株连三族。甭管现在皇室在或不在,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咬死要拿这个治合浦元君,其余人还真说不出二话来。毕竟律法是当初几大世家一起定的,此时不认,岂非自相矛盾?真到了谈不拢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了。 清平元君似有不乐之意,但在座的都是九卿,她自然不好发作,只是看着明若元君。 明若元君就势叹息一声,“合浦道友当场被拿,现在太宗皇帝的棺椁还在刑部大牢外面摆着,这可是不好推脱的。”同为合体期修士,明若元君想要推演其它修士动向还会受到干扰,毕竟别人也是合体期境界,运动大道法则之力抵消窥探还是能做到的。不过此事已然发生,明若元君再要推演前因后果就容易多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道安元君更是气愤,“那些宵小之辈果然如此狠毒,欲绝梁氏名声。”可合浦元君盗掘皇陵终究是被拿了现行,无论他是不是受人诱导,他被当场拿下总是有记录的。 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可不会傻傻地直接逮人,这两位可是拿留影石记录了合浦元君在太宗皇陵外的一切行动,就连他如何打开太宗皇帝棺椁、取走其中珍宝都录了下来,然后才动的手,可谓是人赃并获,容不得合浦元君抵赖。如果不是顾忌其余八卿,这会儿留影石中内容早就传遍京州了。 然而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有些耐人寻味,两位元君是怎么知道合浦元君会去太宗皇陵,就连时间都计算地那么准?这其中辛秘,令人不敢细想啊。 要不是合浦元君当场被擒,廷尉梁氏也不会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 而几位元君来请明若元君,一是因为此事在几位大乘期修士的调停下,决定由合体期修士来处理,大乘期不进行干预。 九卿和六部中的大乘期修士数量差距不大,真要请大乘期修士出面,合浦元君不死都要脱层皮。而合体期修士中有九卿和六部尚书,真论起来,合浦元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皇室湮灭之后,具有法权的除了卫尉、廷尉、兵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御史台外,最具说服力的还是只有太常本人才能进行的裁决。太常沟通天地、山川、社稷、大道等等,得出的最终结论,将会影响整个案件的走向。 这也便是白氏为何会享有独特地位的原因之一,太常所具有的最终裁决权,是当初太·祖皇帝亲自认可的。也只有太常本人能够对裁决内容保有最终解释权,也就是说,如果明若元君判处合浦元君无罪,即使法理上合浦元君是死罪,形势上他却一点儿事也不会有。 然而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真的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嘛?且不说明若元君会不会为了偏袒合浦元君作出无效裁决,就说明若元君即使这样做了之后,两位尚书会不会炸锅还是两说。九卿和六部制衡已久,如果为此双方割裂,不说江山社稷如何,就是对双方各自势力,也是不小的消耗。 九卿中将作、太医、太仆并未表露出太多想法,而鸿胪肃义元君则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一心支持梁氏的竟然只有卫尉。毕竟卫尉卫氏和廷尉梁氏的情况太过相似,焉知这次梁氏栽了大跟头,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卫氏? 而陪坐的宗正和少府更是各怀心思,如果这次梁氏垮台,被废除了九卿之位,那原本就是九卿的两家会不会有一家能够重回九卿?毕竟推举新九卿还是要通过其余八卿,这个即使是六部尚书也不能干预。 一时间宗正和少府看向对方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太正常,只不过顾忌此时在其余八卿眼皮子底下,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世家之间尚且如此暗流涌动,六部那边更不用说了。 对于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的行为,其余四部尚书并没有表现出支持或者反对的倾向。毕竟就算是斗垮了廷尉梁氏,得到好处的也是兵部和刑部。梁氏的职权只和这两部重合,不关其余几部的事。 礼部尚书景安元君一心等着太常坐化,好把祭祀的权力夺到自己手上。最终裁决她是不敢想,没准儿明若元君之后,再无一人能够撑起这个担子。但是把原属太常的部分权力分化出来,景安元君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景安元君现在就是坐山观虎斗,其余三部尚书也是这个想法。毕竟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之前并未给其余四部尚书透过气,此时想要四部尚书出力,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边道安元君越说越激动,几有感同身受之感。仿佛挖了太宗皇陵的是他卫尉卫氏,而不是廷尉梁氏。 说到这里,中宗女皇的陵寝还真就是卫氏在守卫,以卫氏挖祖坟的速度,只怕…… 而另一边周清华也在关注事态进展,据她前世所知,合浦元君到底没能躲过一劫,死于他盗掘皇陵的二十九日后。不过合浦元君咬死了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梁氏无关。虽然梁氏一族元气大伤,但到底没有灭族。 九卿之间出现分裂,为了争夺空出来的九卿之位,宗正储氏、少府钱氏还有于家、安家等等世家大打出手。京州闹得是乌烟瘴气,让六部看足了笑话。 而这还不是最乱的时候,大半年之后,太常忽然坐化,九卿之位再次出现空缺。而到了那时候,吏部、礼部也终于下场了。 29、免死铁券 周清华的思绪渐渐飘远,又好似回到那个诡异的前世。九卿之位在短短一年之内连去其二,新任九卿的人选又迟迟未能敲定。九卿与六部之间隔阂更大,而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当年年末的斗法大会,各家基本没有心思参与。 而等进入兽皇秘境之中,各家弟子才算是真正撕破了脸。周清华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秘境中遭遇的一切,仿佛那些还历历在目似的。 已经平静无数年的修真界再起波澜,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居然会波及到那么多修士。以至于世家还没缓过一口气来,便被妖族钻了空子。 边境战火重燃,内斗不止的京州世家这才暂时放下前嫌,可即使如此,也难以掩盖一个事实:京州从此不再安宁了。 故洺元君此时还在刑部大牢之外,在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太宗皇帝的棺椁。合浦元君拿走的陪葬物还未被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放回去,也就是说,现在太宗皇帝本人的棺椁,是敞着盖儿的。 往常值守的狱吏此时早已经作鸟兽散,别管合浦元君这事儿做的多么不体面,可他和故洺元君一样,到底是合体期大能。而合体期修士的乐子,可不是那么好看的。天塌下来未必会砸到个儿矮的,可一定会把看热闹的人压个粉碎。 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两人联手坐镇刑部大牢,故洺元君愣是没能闯进去。 “故洺道友这是何苦,合浦元君铸成大错,道友又何必搭上梁氏一族?”逍境元君这话听着是劝故洺元君和合浦元君划清界限,可实际上还是把话头往梁氏身上引。毕竟合浦元君自己作死,想要取出太宗皇帝的陪葬品,殊不知虽然已经过去千万年,那些陪葬品纵然在大阵的运转下一如往昔,但每一件陪葬品都是登记造册过的,只要有心人一查,便会知道凭空出现在梁氏的物件儿有多么离谱。 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是打算顺着合浦元君这条线细查下去的。合浦元君既然已经想好要盗掘皇陵,那他也一定想好了如何销赃。毕竟整个梁氏消化不了那么庞大的陪葬,这里头保不齐还有别的家族。 以两位尚书的判断来看,其中最有嫌疑的还是卫尉卫氏,九卿中的其余几位自是不必说,白氏、祝氏、尹氏、林氏、宋氏根本不差这点儿资源,周氏虽然有些没落,但也不至于穷到这般地步。而且以两位尚书的心思,只要借此事撼动卫尉,说不得兵部和刑部的权能还会再次扩大。 道安元君还在明若元君处义愤填膺,自然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竟还在想如何把自己拉下水。如果道安元君知道这两位的心思,一定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用以对抗刑部、兵部。 “合浦道友触犯大逆,我等虽然同殿为臣,然而又怎能姑息,如此岂非是对不起列位国君?有负为臣之道?”轻罗元君补刀道,不过这位的话细听起来总有那么一丝怪异,皇帝已经没了多少年了,未承想今日竟然还能听到忠君之言,也算是一件稀罕事。 故洺元君脸色绯红,绝对是气的。她倒是想在刑部大牢前动手,但里面还关着合浦。真要动起手来,打不打得过另说,合浦可就真的没救了。 与两位尚书对峙良久,故洺元君终是拂袖而去。 逍境元君与轻罗元君望着故洺元君离去的身影,露出一抹似嘲讽似高傲的微笑,就好似两人联手就轻松拿下合浦元君一样。如今的廷尉梁氏早就不是当初那般模样,不过就是一个一触即碎的纸老虎罢了。非也,等合浦元君一去,只怕梁氏连这个纸老虎的外形都维持不住。仅凭故洺元君一人,又怎么能护住梁氏那早已势微的权势。到那时候还不是要乖乖吐出来,说不得连从祖宗手里传下来的九卿之位都留不住了。 两位尚书志得意满,似乎已经看到瓜分梁氏权势的未来。只是两位尚书没有料到,事情会朝着一个意外的方向发展,超出了两人预料的轨迹。 听了道安元君那没有多少意义的废话后,明若元君终于道,“合浦道友当场被擒,谋大逆已是无可辩驳,但大不敬、不忠、不义亦是有所触犯。”简单来说,合浦元君光是盗掘皇陵这一项,几乎就把十恶犯全乎了。当然不道、不睦、内乱或许没有,但若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有心,也不是不能往这上面扯。毕竟这两位都是专司法权的大能,从炼气期时便熟读律条,随便抽一条出来考都不带打磕绊的。 道安元君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白了一半。光是一个谋大逆,就能把合浦元君凌迟处死。幸好皇室已无血亲后裔,不然即使是个炼气小辈,也能对合浦元君口诛笔伐一番。如果这时候九卿依然要力保合浦元君,那就少不得要大家一起犯法了。只有所有人都不干净了,那么才能达到法不责众的目的。 也幸好合浦元君咬死了是自己一人所为,不然整个梁氏都讨不了好,轻者流放边境,重者夷灭三族。 说起这个,清平元君倒是有些猜到明若元君的意图,“道友是想启用八议?”此话一出,诸位元君脸色都有些微妙。 原本八议制度是世家大族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用到的一条。 所谓八议,乃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而合浦元君既非皇亲国戚,又不是太宗皇帝的故人,是以议亲、议故这两条不适合他。要是合浦元君真是太宗皇帝的故人,那这个场面也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合浦元君也并不是非本朝人氏出仕,所以议宾也并不适用于他。 议贤、议能、议功、议勤这四条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合浦元君毕竟是合体期大能,其本人一定是有能力的,不然修炼不到这个境界。 而能干出谋大逆这种事,议贤多少有些讽刺的味道。 廷尉梁氏乃是武勋氏族,就算家族没落,族内子弟也会到边境与妖兽厮杀。一来是维护声誉,二来便是贴补家用。议功这一条,合浦元君无疑是符合的。死在他手里的高阶妖兽,也是不少的。说是维护京州安定,也是能靠上去的。 击杀妖兽的数量上去了,议勤这一条,也算是达标。 而最重要的一点,合浦元君身上担着梁氏从太·祖皇帝时便传下来的侯爵爵位。他本人,是可以用议贵这一条,来减轻刑罚的。昔日太·祖皇帝分封的侯爵,今日竟然成为挖了自己儿子陵墓之人的护身符。不知太·祖皇帝本人知晓,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太·祖或许并不会如何动怒,反正他的好大儿几乎杀光了那些资质好的兄弟姐妹,让他的血脉只传了五代便宣告终结。 君子之泽尚且五世而斩,况且太·祖皇帝本人到底算不算君子,还是两说呢。 道安元君听到这里,立马就精神起来。按照八议制度,合浦元君有很大可能会免于一死,只要明若元君肯动用最终裁决,再加上八议,就能保住合浦元君的命。 只是廷尉梁氏的再次衰落无可避免,合浦元君到底盗掘了太宗皇帝的陵寝,如果此番之后合浦元君还能安稳地坐在侯位上,那岂不是向世人宣告,就算是挖了皇帝陵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真是这样,那已然流传了近千万年的制度将会受到猛烈冲击。 有合浦元君做榜样,下一个遭殃的皇帝陵墓还不知道是谁。 中宗?世宗?还是庄宗? 道安元君听到八议时,那眼神深处的兴奋可不是假的。合浦元君是运气不好被抓了现行,要是他小心一点儿,说不准就能避开旁人的窥探。便是真抓住了也不要紧,八议也能救自己一命。 合浦元君看似有了一线生机,明若元君仍然道,“若想合浦道友无虞,只怕梁氏还得再拿出一样东西来。” 免死铁券…… 几位大能再次神色微妙。 免死铁券也是当初太·祖皇帝封赏有功之臣赐下,持有此券可免死一次。当年流传下来的世家,基本上都有这么一块牌子。白氏有两块,是当初太·祖皇帝感念缥缈元尊功绩,特意额外赐了一块,就供奉在白氏祠堂里。不过合浦元君已然声称此事完全是自己所为,梁氏若用此券,岂不是又掰扯不清? 而且免死铁券未必能让合浦元君免死,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怎么会只把合浦元君关在大牢里,不从他嘴里撬点儿东西出来,怎么对得起两人等了这么长时间。 故洺元君到时,明若元君几人已经差不多商议完了。 只见故洺元君三步并作两步,一阵踉跄走到明若元君身前,哽咽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拉梁氏一把!”此言一出,几位大能均感悲凉。曾几何时,煊赫一时的廷尉梁氏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而在这悲凉之后,又有多少是为自家?谁又能保证,今日的梁氏,不是日后的自己? 30、旧时司天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这句话说的不仅仅是皇室,更是在说这些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修真界的历史源远流长、浩浩汤汤,如今哪一位大能就敢肯定自己的家族一定能绵延不绝? 故洺元君声音哽咽,她当初是不赞成合浦元君想法的。盗掘皇陵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即使梁氏有免死铁券,也未必能够救下他的性命。可合浦元君执意不听,非要去赌这一把。其结果可想而知,被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抓了个现行。 对于梁氏来说,更糟糕的是眼下族内并无大乘期修士坐镇,就连和兵部、刑部掀桌子的底气都没有。若是梁氏族内有大乘期修士坐镇,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被动的局面。不过或许对梁氏来说,有一位大乘期修士也未必就能如何。只要梁氏动了皇帝陪葬的心思,那必然会有此一遭。 合体期修士的年岁不可言说,只能说在座的九卿每一位至少都有两万岁打底,这些大能见惯了生离死别、世事沧桑。只是这一次合浦元君触犯大逆,给了别人这么大的把柄,把多年的名声都要搭进去了。 故洺元君险些当着众位元君的面儿落泪,然而还是绷住了。到底是九卿之一,此时还不到真正绝望的时候,几人现在能进明若元君的阁楼,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明若元君在几千年前就已经不理政事,如果她不想管,没有人能能叩开这里的大门,磬玵元尊也做不到。 明若元君轻叹一声,“若想保住合浦道友性命,只怕梁氏除过免死铁券外,还要舍出一样东西来,方能让兵部、刑部两位尚书罢休。”而即使是两位尚书不再追究,可合浦元君盗掘皇陵的事情迟早会传遍京州。 孙、李两家子弟一定会就此事对梁氏子弟大肆嘲讽,这可是送上门的话头,梁氏子弟日后如何还能在京州抬起头来?有一个挖皇陵的祖宗,这传出去必然会让旁人耻笑。耻笑的不是挖皇陵本身,而是梁氏连压下这件事的实力都没有了。 只是现在对合浦元君的处置还没有正式裁定,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没有别的表示罢了。一旦结果不符合两人预期,日后京州内的流言蜚语一定会非常精彩。就连修士都十分喜欢话本、评书,更何况这现实中事比话本还要精彩三分。 故洺元君赶忙应道,“还请道友明示,只要能保住合浦,什么都值得。”只要保住合浦元君这个合体期大能,梁氏受到的损失就会下降到最少。 明若元君轻叹道,“合浦道友本身便是侯爵之贵,此番侯位必然不保,不过太·祖皇帝昔年有言在先,各家爵位世袭罔替,梁氏可以收回爵位,但合浦道友本人,却一定要从梁氏除名,不然不足以服众,两位尚书也不会罢休。”将合浦元君从梁氏除名只是明若元君的一个建议,至于如何操作,就要看故洺元君自己。 故洺元君心知这是最好的结果,谋大逆而不死已然出格,总不能落个无罪的结果。那样将会是体系崩坏的前兆,梁氏也不敢起这个头。 至于分薄廷尉的权能?明若元君连想都没有想过。道理十分简单,今日分薄了梁氏,那明日又要轮到谁?当初太·祖皇帝设立六部,其一是为了分权,其二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那些并未随他统一,却事后出来分蛋糕的大能,所以才设立六部。 明若元君让故洺元君先回去准备好免死铁券,只等她这边准备好,便能召开廷议,拖得越久合浦元君的处境就会越微妙。 等到九卿走后,明若元君找到白行简。 和老祖去一个地方?白行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前辈总不会害自己。要是明若元君有那个心,白行简修炼不到现在的境界。 明若元君抚了抚袖口,一头银色灵兽出现在两人面前。背上生角、皮毛雪白泛银,白行简在明若元君的马车上见过,因此认识这头灵兽。 乘黄…… 乘黄温驯地蹭了蹭明若元君手心,元君微微抿出一抹笑,她和乘黄也是老朋友了,不想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明若元君带着白行简身形一动,两人就坐在乘黄背上。乘黄身形很大,即使是两人坐其背上,依然不会感到拥挤。 乘黄感知到两人坐好后,便向空中飞去。乘黄速度极快,白行简几乎快要看不清周围闪过的风景。 明若元君神色淡然,她对乘黄的前进路线十分熟悉。乘黄已至七阶,和明若元君心意相通,不用明若元君出言,便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不一会儿的功夫,乘黄便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浮岛,望着眼前巍峨雄伟的皇城,白行简有些明悟,当初那位穿越者前辈为什么要把皇帝制度搬到修真界来。即使是风光这一时,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却是不计其数。 浮岛依靠一座超大型阵法维持运转,其上宫殿巍巍,又岂止是壮丽二字可言。只是这偌大的浮岛上却是毫无生机,看着富丽堂皇,却只是一个华丽的空壳。 皇室绝嗣后,几位大能在浮岛之下另设机构办事,只有举行朝议时才会到浮岛上来。朝议分为廷议和集议,京州只有五品及其以上官吏才可以参加廷议,三品及以上才能出席集议。 而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要求召开廷议,就是想在京州所有高阶修士面前狠狠打梁氏的脸,其用心可见一斑。 乘黄并未去往宫城方向,而是去了原九卿的办事机构。 太常寺虽有寺名,但其建制却是一座高塔模样,非砖石堆砌而成,看着更像是一座木制建筑。白行简现在只是炼气修为,即使能感觉到此处有些不同寻常,但还是看不到全貌。 明若元君带着白行简进入塔内,此处也早已空置,所有有关文书均已挪到下方。每上一层,明若元君的脸色便庄重一分。白行简年轻不知道,当初明若元君的仕途,便是从此处开始。 而每上一层,白行简感觉体力灵力愈发活跃,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似的。这是因果之力产生的反应,此处必有不寻常之物。 直到第八层,这里与其它层不同,因为这一层是半露天状态,清凌凌的石面散发着温润的光。中央石台上放置着一面日晷,独自在这里历经了数千万年的时光。 明若元君除过太常之外,还兼管着正三品的司天台,而此处便是当初缥缈元尊建造,将太常寺与司天台合二为一。如今虽然太常寺挪到下方,但整个京州也找不出比这处位置更好的观天台,所以司天台便留在此处。昔年明若元君还未避世时,便不时来此观天,推演过去未来。 看着熟悉的光景,明若元君伸手摸了摸白行简发顶,“以后你也会来此处,本座会为你布置好一切。”不知为何,明若元君这话让白行简心内一酸。 随后明若元君带着白行简登上第九层。第九层和白行简想象之中有些不太一样,这一层的空间并没有多么大,方圆数尺的空间内只有一座供台,而供台上供奉着一尊一尺长的玉圭。 玉圭表面透着一股雾蒙蒙,给人的感觉十分不真切,好似在此尘封许久似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枚玉圭放在这里已然有几千年,自明若元君避世,它就再也没有现世过。 说起这枚玉圭的历史,这是当初太·祖皇帝命人打造,再赐给当时的丞相兼太常缥缈元尊,代表其能代替皇帝行使最终裁决之权。 明若元君对着白行简轻声道,“把它拿下来。” 白行简愣了一下,心道这种位置存放的物件儿,该是前辈您来取才好吧? 不过明若元君已然这样说了,白行简便也只能上前,双手捧住玉圭两侧,轻轻一抬,玉圭便从供案上离开。而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玉圭表面那层雾蒙蒙褪去,露出其光华的内里,既有温润之感,又让白行简感到一丝沉重。 这便是代天之权,其重巍巍,其光烈烈。 白行简感觉体内灵力被引导至玉圭内,这种感觉不能说不好,只是放在此时的情景之下,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明若元君见此心内轻笑,她连捧起玉圭的余力都没有,若不是行简这丫头,合浦元君这件事还真不好插手。 “行简,将灵力全部注入玉圭之中。”明若元君的语气很严肃,仿佛这件事很重要一般。 白行简心里也提起劲来,将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玉圭之中。 随着白行简灵力的飞速消耗,玉圭上浮现出一道纹饰,随后一阵悠扬的磬声从远方的宫城处传了出来。 一时间主城中诸位高阶修士被齐齐惊动,同样的声音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了。 逍境元君与轻罗元君齐齐面色一变,两人看了看还在咬牙硬挺的合浦元君,到底甩袖往宫城的方向飞去。 意识到不妙的白行简:她还在这儿啊前辈! 31、极品灵矿 宫城深处传出磬响,一时众位大能齐齐赶往昭阳殿。昭阳殿是当初皇帝临朝听政之所在,也是如今到场的诸位大能往日里廷议、集议的地方。 九卿、六部尚书等等二、三品的高官齐聚昭阳殿,为这沉寂已久的大殿增添不少生气。 诸位大能按照品阶落座,大乘期修士不出席此次集议,所以这次集议实际上应该由太常明若元君主持。 当初太·祖皇帝疑心缥缈元尊权势过大,于是在厘定官品是将太常置于九卿之首,然而却是二品官位。太·祖皇帝难得在这件事上机灵了一回,知道对于白氏来说,丞相的位置虽然显赫,但太常与司天台才是白氏长盛不衰的根基。 太宗皇帝登基之后,缥缈元尊为表自己并无篡位之心,主动改丞相为司空,将丞相权力分化,一部分流向皇帝本人,而另一部分则被九卿、六部分润。普济元尊也主动改太尉为司徒,分出去了一部分兵权。 实际上分出去的这些权力,并不会对当时的世家大族造成影响。太宗皇帝受太·祖影响颇深,一心想要分化拥有足够能力架空皇权的大臣。只是这套制度十分适合当时的修身界,所以捧起一个毫无威胁的皇帝,对这些大能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 太·祖皇帝的奇思妙想在一众世家的努力下,终于成长为了修真界可以接受的模样。 大殿之内,这些大能的座次很有讲究,九卿和六部尚书相对而坐,双方势力井水不犯河水。 诸位大能落座之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故洺元君捧着一块三寸长短的金券,目光并不看向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好似十分不屑的模样。而两位尚书则是气定神闲,丝毫看不出之前审讯合浦元君时候的模样。 大殿之内的修士不超过一百人,除过在外任职的二、三品大员,就是这些人决定了整个修真界的未来。 礼部景安元君望着空置的太常席位,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而清平元君望着景安元君的眼神,则明显耐人寻味。俗话说礼、乐不分家,但在清平元君眼里,礼只能是九卿中的太常,而不是后面才出现的礼部。 九卿和六部互相钳制,谁也不承认谁。 吏部尚书昌泰元君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面上笑呵呵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次的集议将讨论一位侯爵的去留。 不多时,只见明若元君手捧玉圭,神色庄重地从殿外入内。明若元君敬的是历代太常,而非早已烟消云散的皇帝。 诸位大能齐齐侧目,目光先是看向明若元君,再看向她手中的玉圭。类似的玉笏这些大能都有,只是代表最终裁决的,却只有明若元君手中的玉圭。 直到明若元君落座,殿内鸦雀无声,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和方才的情景大相径庭。 明若元君端坐,怀里抱着玉圭,和周围的修士意外地搭调,众位大能看起来就像是那壁画里的人物,特别有意境。 随着明若元君一声启,今日的集议便算作正式开始。而白行简本人还在司天台,她体内灵气耗尽,刚服用过清露饮,此时正在打坐调息。乘黄则盘卧在她身边,作守卫状。 因为是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擒住的合浦元君,两位尚书便开了头,讲了讲事情的始末。甭管在场诸位大能信不信,反正两位元君的话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就连两人为何会发现合浦元君都解释得合情合理。 故洺元君虽然沉默不语,但她的表情明显表示出她本人正处于愤怒之中。 今日梁氏在场的除了故洺元君外,就只有一位挂职侍中的炼虚期修士,梁氏之衰落…可见一斑。 “合浦元君盗掘皇陵一事绝对属实,本座与轻罗元君有留影石为证,合浦元君是否出于自愿而打开太宗皇帝陵寝,也可请太常推演。”逍境元君说着,便提及明若元君。不少大能视线转移,明若元君有这个本事不假,然而她会这样做嘛? 明若元君轻咳一声,“无论合浦元君出于何意进入太宗皇陵,两位尚书也不该对一位尚有爵位在身的合体期修士动用私刑。”明若元君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竟然这般大胆,敢对同为合体期境界的合浦元君下手? “你们!”故洺元君霍然起身,周身灵力激荡,隐约间好似有什么领域展开了。 逍境元君似乎完全不意外的模样,一旁的轻罗元君笑着说道,女修面容秀美,有一种特别的温婉,可能和她是单水灵根有关。 “本座与逍境道友以为仅凭合浦一人,不足以犯下这样的大案,其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亦或者同谋。且谋大逆是写在律法里,十恶不赦的那一款,便是略动小刑,不也是应该的嘛?”轻罗元君不愧从小便熟读律条,在这方面少有哪位修士能胜过她。 轻罗元君这话便说得有些诛心了,合浦元君乃是合体期大能,能在背后指使他的人,该是何等修为?还是此事实际上是故洺元君在做,她不仅是九卿,更是整个梁氏一族的族长,合浦元君不过是替她背了黑锅。 “本座也以为合浦的说法过于牵强,侯爵的俸禄足够他本人修炼,且有富余。更不用说他身上还兼着侍中的职衔,又怎么会缺灵石用呢?”逍境元君的话更是暧昧不明,合浦元君的俸禄确实足够他使用,可底下还有梁氏这一大家子呢。族内繁衍的子弟越来越多,可堪培养的就那么几个,日渐一日,顶头没有大乘期修士坐镇,却要维持往日的排场,可不就坐吃山空了。 故洺元君在明若元君的眼神示意下终是愤愤坐了下来,因为此次是讨论关于合浦元君的讨论问题,所以同为梁氏族人的故洺元君自是不好开口。 两位尚书说完,均看向对面,不知哪一位会替梁氏说话。 其实这也很好猜,目前和梁氏处境相差不多的,也就只有卫尉卫氏了。 道安元君一脸义愤,“纵是如此,合浦元君也是国朝有功之人,昔年克妖兽、护边境,这桩桩件件大家伙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合浦元君本人又是侯爵尊位,理应以八议之中议贵、议能、议勤论,从轻发落。”道安元君本人也是做过功课的,使出了浑身解数为合浦元君辩解。 逍境元君看起来是一位极其年轻的男修,此刻听了道安元君的话,顿时抿出一抹冷笑,虽然没有反驳,但面上的表情却已经把心里的意思表现出来了。 道安元君面色发红,也心知自己这番话多少有些站不住脚。 不一会儿,两方人马便吵了起来。 通政使顺诚道尊左右为难,于家和白氏现在算是姻亲关系,□□恪真君现在修为倒退,已然不是化神尊者,如果明若元君想偏帮梁氏,于家该不该跟在白氏身后? 于家目前的定位比较尴尬,虽然是从太·祖皇帝时便流传下来的世家,但身上并无世袭爵位。于家在太·祖朝出力不多,现在只是正三品的通政使,清而不贵。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荣恪真君与惠康真君的婚事才会那么顺利,不然和对家联姻?光是想一想就够难受了。 顺诚道尊暗道,若是荣恪此时还是化神修为,这个态表也就表了。可现如今荣恪只是元婴,真要为梁氏冲锋陷阵,顺诚道尊性格谨慎,不愿意做这样的买卖。况且梁氏有九卿的世袭官位,只要故洺元君不松口,谁也不能把梁氏从九卿的位子上拽下来。 于家不是没有合体期修士,只是都是虚职,在京州争不过这些老牌世家和族内有大乘期修士坐镇的家族。如果外放的话倒是能做一方之主,只是对眼下的于家来说,还是留在京州比较划算。 这边顺诚道尊还在纠结,那边的几位大能已经吵到白热化,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明若元君举起玉圭,华光大放,一时间诸位大能均都安静下来。眼看着两方无法调停一致,那就只能明若元君进行最终裁决。 玉圭熠熠生辉,明若元君祭起玉圭,一字一句道,“合浦元君盗掘皇陵,本是无可宽恕之罪,然梁氏献出免死铁券,又因合浦元君本人乃是侯爵,以八议中议贵、议能、议勤论,特免死罪,发往蓟州处拘役两万年,开采极品灵矿一座,所采灵石悉入国库。逍境、轻罗两位元君虽擒获合浦元君,但未能及时制止,反而坐观其打开太宗皇帝棺椁,又动用私刑,因而不论功过。” 说到底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是想抓现行,而且无论主观还是客观上,两位元君都有放纵合浦元君的意图。既然已经发现对方进入皇陵,为何还要等他打开棺椁后才动手?光是进入皇陵这一条,就够合浦元君喝一壶了。 不过几位大能都被明若元君话里的意思给镇住了。蓟州一向远在边境,又是苦寒之地,哪里来的极品矿脉? 32、禳星延寿 昔日太·祖皇帝将都城设在京州,与妖族领地毗邻。而当太宗皇帝登基之后,应允各大世家所请。各世家联手并进,驱逐妖族于千万里之外,硬生生把原本是边境的京州变成了内陆。 然而这也留下来一些问题,比如新打下来的土地如何治理?妖族领地几乎全是山石草木,根本没有修筑城邑。直到两三百万年前,京州以北的数州之地才彻底繁荣起来。 而且京州以北灵脉稀少,开发价值极低,是以大多数高阶修士不愿意往北边儿走。只有争不过别的高阶修士,才会将就往北方走。 明若元君此言无疑是在集议上投下一块巨石,瞬间掀起波澜。在座的诸位大能虽然没有灵石上的需求,可是众人身后的家族要啊!而且极品灵石价值极高,就算是高阶修士也能用其修炼。 一条极品灵脉的出现,绝对值得上一众大能为它抢破头! 再者说,蓟州出现了极品灵脉,蓟州刺史作为一方大员,按制是可以从中分润一笔可观灵石的。还有矿监税使、转运使等特殊部门,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分上一笔,这是太·祖皇帝时期就默许的。太·祖初年置矿监税使,不过六、七百年,皇室内库灵石堆积如山,俱是极品灵石。不然太宗皇帝一个半步化神修士,虽是帝王之尊,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因为明若元君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所以在场多数大能的目光已然从合浦元君身上转移。 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咬牙切齿,这处灵脉出来得还真及时,倒是保护了合浦的性命。顺诚道尊已经打算好,让惠康那小子劝劝荣恪,怎么着也要把转运使的职位捞到手里。位轻而权重,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这便是明若元君准备的后手,灵脉存在于修真界之中,然而不是所有高阶修士都能将其找到。不然竭泽而渔之下,修真界的灵矿过不了多少年就要被挖尽了。 只有精通推演之道的修士,才能在天道透露的有限消息中,抽丝剥茧得出最终答案。 而对于明若元君给出的蓟州灵脉一事,在场诸位大能没有一个出言质疑的。明若元君多年来的声望不是盖的,更不是依靠前人威望得来的,这么多的大能对其心悦诚服,即使是六部尚书,也不会直接和明若元君起冲突。虽然明若元君最近几千年在白氏内部作风异于往常,但这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为了蓟州这座极品灵矿,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均忍下这一回,若是面上闹得实在不好看,以后吃亏的还是自家。 司农和户部尚书两位元君端坐钓鱼台,反正最后开采出来的灵石都要进到国库里,而管理权在司农,支取权在户部,这两位当然不着急了。 有人或许会有疑问,如果明若元君知道蓟州有灵矿,为何不直接告诉故洺元君,这样一来大家皆大欢喜,不就没有这回事了嘛。 首先,合浦元君盗掘皇陵一事是明若元君算不到的,不然如何会有今日之事?再者极品灵矿的数量是有定数的,又不是明若元君凭空变出来的。修真界中和梁氏情况相似的还有很多家族,难道要把修真界的底蕴全部耗尽不成?只怕到了末法那日,反倒会有人责怪明若元君。 而且本朝国法规定,灵脉不得私自开采,违者以大逆论处。凡灵脉开矿,须由本州刺史上奏中央,然后施行。这便是矿监税使和转运使等职位的由来。即使明若元君给了梁氏矿脉位置,以梁氏目前的情况,也分不出来去地方任职刺史的人选,连饮鸩止渴都谈不上。 在极品灵矿的诱惑下,逍境元君和轻罗元君不再强烈要求处死合浦元君。只等通知蓟州刺史后派矿监税使和转运使前往,便能开采灵矿,顺便押送合浦元君。至于合浦元君会不会半路逃逸?且不说合体期修士能不能逃过大乘期修士的眼睛,就说梁氏在京州的族人,合浦元君也是会考虑清楚的。 对合浦元君的处置并没有通报各州,毕竟太宗皇陵被盗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而且集议一开,差不多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在这之后,太宗皇帝的棺椁及陪葬品被重新放入陵寝,并且加固了维护阵法。 白行简在观天台打坐恢复灵力,感觉体内的灵力似乎醇厚了一分,虽然不那么明显。听说要使自身灵力更加浑厚,就要先将体内灵力全部释放出去,在不伤及根基的情况下这样做确实有所成效。 等到白行简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就发现明若元君在日晷旁不知站了多久。 白行简起身,明若元君还是看向天空。白行简随之望去,发现天幕之中似有星光隐现。此时还不到傍晚,星辰之光还比较微弱。白行简正在看时,明若元君突然问道。 “本座若起禳星之法,不知有几成把握?”明若元君元君似乎是在问白行简,又似乎是在问她自己。 而白行简听了却陷入沉思,禳星之法她是知道的。祈禳星辰,本为趋吉避凶、祛除疾病。而它的另一种用法,便是延寿。难道前辈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要靠禳星之法赌一赌自己的福运?白行简心内有些沉重。 禳星之法是握奇经中记载的秘法,正月初八那日设坛作法,以大乘、合体、炼虚、洞玄、化神、元婴、金丹等境界各七位修为深厚之人组成大阵,祈禳之人于阵中作法。 正所谓五星为五脏,七星开七窍,以卫其身;七星化一,在人头上,去顶三尺,法成,则其星光大明,法败,则其星光冥暗,星光坠灭则其身死。 所以祈禳之法还有另外一个隐患,如果不能成功,便只能成仁。 这让白行简不得不多想,前辈既然已有这个想法,那说不得,已是时日无多了。 白行简毕竟年岁在这里,明若元君是她在因果道上的引路人。即使当初白行简能走上因果大道完全是天命在身,那也不可否认明若元君在其中的作用。当然如果白行简失败了,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明若元君看向白行简,轻笑道“想不想见识一下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秘法?” 白行简不敢接话,这个话题有些过于沉重。 明若元君已然作出决定,且看天道会不会再助她一次。 以明若元君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延寿丹还是延寿果,都对她没有作用了。 集议之后的三个月内,争论不休的盗掘皇陵案终于彻底落下帷幕。合浦元君被废黜侯爵之位,发往蓟州。随行的有蓟州矿监税使青溪道尊和蓟州转运使沧海尊者。前者出身卫尉卫氏,后者出身司农尹家。 不过兵部、刑部并非没有得到好处,故洺元君把巡视京畿之权拿出来,与两部共享。此时放权,且不知何时才能收回啊。然而故洺元君到底没有将合浦元君逐出梁氏,也正因为这样,合浦元君盗掘皇陵一事在底层修士中传扬开来。 周清华知道合浦元君未死,并且蓟州出现一座极品灵矿时,心内之震惊无以复加。果然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蓟州根本没有出现极品灵矿,而且在太常明若元君坐化之后,便发生了朝野震惊的国库贪墨案,囤积在国库中的巨额灵石竟然不翼而飞。 为此户部联合各部一齐攻讦司农,就连少府也跟着吃了不少瓜落。 打定主意安心修炼的周清华收敛思绪,以她的判断来看,此番变故约摸是出在太常身上。只是她现在修为过低,不宜多想。 明若元君带白行简回到主宅后,便请磬玵元尊过去商议。明若元君欲在正月初八那日禳星,为自己作法延寿。 磬玵元尊瞬间就意识到其中的关键,“若是此法不成,你可就……”随后磬玵元尊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看向明若元君的眼神分外不同。 明若元君淡笑道,“若是错过了这次,本座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元君话中并无悲凉之意,只是磬玵元尊心生不忍,若不是为了他,明若元君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本座定会尽力筹措。”磬玵元尊郑重道。 祈禳所需的洞玄及以上修士,都需要白氏延请襄助。这也就是为何蓟州矿监税使会是卫氏族人的缘故,一是担心卫氏走投无路挖开中宗女皇陵寝,二是借此机会接济一下卫氏,这三嘛便是要卫氏出一位合体期修士,助明若元君完成禳星。 故洺元君自不必提,磬玵元尊已经发出手书,白氏在外的几位高阶修士不日便会返京,祈禳这种事,还是自家人用着放心。 在明若元君准备禳星的这段时间里,白行简见到了许多稀罕珍宝,以至于再见到时已经麻木了。 而景安元君得知明若元君准备禳星后,罕见地当时便沉了脸色,这对一位合体期大能来说,已然是十分失态了。 时光流转,很快便到了禳星那日,白行简的修为跨过炼气九层,已至炼气圆满境界。 明若元君带着白行简前往天坛,那里已经布置好,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准备祈禳。 一众大能与明若元君见礼,白行简跟着明若元君还礼。白行简这些天已然被历练出来,即使见到这么多前辈大能,依然面不改色。 白行简随明若元君进入帷幛后,外围七位大乘期修士按照指定方位站立,每人手里捧着一盏明灯。 磬玵元尊站在天枢星方位,神色庄严郑重。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敢出来捣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白行简手捧玉圭,这是明若元君禳星的礼器。 事实上磬玵元尊对于明若元君这个安排很是不解,纵然白行简是她的接班人,可这种时候,由她本人来不是更好嘛? 磬玵元尊不知道,若不是有白行简,明若元君便不会有这一次穰星的机会了。 随着夜幕降临,天空之中群星毕现。明若元君缓缓起舞,身姿如梦似幻,一身银色长发如瀑布般飘落,唯美而神秘。 道道星光之力在明若元君头顶三尺汇聚,渐渐化作一颗星辰模样。白行简手中玉圭华光大放,交相辉映。 明若元君见时机一到,出言道,“诸位道友,还请助吾一臂之力!” 帷幛之外,磬玵元尊神色一变,厉声喝道,“聚!” 随后诸位大能齐齐发力,浑厚灵力汇入手中明灯之内。天空之中群星骤然灿烂,星辰之力被牵引至天坛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