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免费领福袋,你怎么骗我修仙》 第一章 来自位面的歧视 大乾,羽青道观。 范宁躺在冰凉凉的地上,眼睛空洞的望着梁上的蜘蛛网,有气无力的叹着气。 刚才做了个惆怅的梦。 他爱上了邻居的老婆! 对方很漂亮,比明星都不差。 每次去她家,她永远是那般娴静,温柔里带着笑,像一簇开在林深处的桃花,让他每每都砰然心跳。 而她对范宁的眼神,从来不回避。 如果鼓起勇气,范宁觉得一定能趁邻居不在和她发生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道德战胜了欲望。 他没有踏出这一步。 而是登上了拼刀刀,九块九包邮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遗憾的是还没冲上气,梦就没了。 不对! 范宁给了自己一巴掌,让意识清醒。 范宁啊范宁,做梦都是买个充气的,你特娘的太没出息了吧? 一个怎么够,最少要买十个才行啊!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信息像见了臭肉的苍蝇,飞快钻进他的感官里。 无处不在的檀香味,古色古香的房屋,衣架上的古人服饰。 诸多信息汇合在一起,让范宁渐渐张大了嘴。 “我穿越了?” 他呆住了,这一刻怀疑的不仅是人生,还有性别了。 拉开裤衩往下瞅了眼,才稍微镇定一些。 还好还好,穿越不换性别是老规矩了。 只是,穿越太突然,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比如他手头工作还没完成呢……诶,都穿越了,怎么还想着工作? 淦! 这无处安放的打工魂! 他又担忧起自己银行卡里没花完的钱,作为遗产这些是要留给爸妈的。 取钱的时候,银行不会要他本人亲自到柜台签字吧? 到时候,是坐棺材去快些,还是乘骨灰盒不堵车呢? 短暂的忧虑后,范宁觉得自己或许杞人忧天。 因为卡里就剩下三块九毛八。 真正要命的是他的电脑。 d盘里有一个备注“精品学习资料”的文件。 里面存着100g的重要内容。 但愿他十六岁的漂亮长腿细腰大乃兼年级第一又兼校花的妹妹,永远不要像他一样有好学精神的打开这个文件。 无数思绪翻滚而过后,范宁无奈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他模糊记得,昨天晚上,他一如既往的过着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八十页纸的产品规划,1024g的财务电子报表,摆在被自愿加班的范宁跟前。 工作虽繁重,也没能影响他摸鱼的老手艺。 趁着漂亮又能干的小秘书在办公室单独向老板汇报工作,范宁悄摸摸的打开小风车平台。 他狠狠批判着搔首弄姿的女主播,感叹着世风日下,并不停点赞时,突然蹦出一个带货的直播间,强行占据了手机屏幕。 什么玩意儿? 直播间还能像广告一样自己弹出来? 而且这直播间与寻常所见不同。 屏幕底下没有购物车、链接、礼物之类的图标 就左上角有一个古色古香的钱袋图案,上面有着倒计时的沙漏。 风格完全不像是小风车的直播间。 视频中,一座香薰缭绕的竹亭里,一个打扮的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面色平和的讲解着身前的经书。 或许是没接触过道教,他所讲的每一个字范宁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让范宁有种九年义务教育上到了纯血哈士奇身上的感觉。 耐着性子听了十几句,愣是一句没整明白。 不过,看到一万余人在线观看,弹幕却为零,范宁又自信了。 瞧吧,不是他不懂,是老道士讲不明白。 “好了,今日的授课就到这里,下次开课时间另行通知。” 他合上经书,宣布今天讲解结束。 刚才还冷清得跟82年坟场一样的弹幕区,浮现出铺天盖地的密集弹幕。 “不愧是天火真人,竟能把晦涩深奥的《云密经》讲解得如此通俗易懂,连我这个小道士都能听懂。” “我不是道士都听明白了。” “嗨!这堂课这么简单,不会还有人没懂吧?” “应该没有,我家狗都听得频频点头,天火真人是把《云密经》彻底讲透彻了,如果还听不懂,就该检讨自己了。” 范宁脸色僵硬了一下,干笑着打出一行不起眼的弹幕。 “我也听懂了,的确挺简单的。” 哪知刚打出去,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咦,哪来的新人?怎么没见过?” “道友师出何方呐?何时来的课堂?” “什么新人,多半是只福袋狗,听课是假,抢天火真人的福袋是真。” 范宁愕然。 密密麻麻的弹幕里,他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不过,污蔑他是福袋狗就过分了! 福袋谁稀罕啊? 狗都不抢! 他熟练的点开那只古色古香的钱袋,发现是限时赠送一颗降尘丹,服用后可增强记忆。 抢福袋的条件是“仅限本界人士,外界之民勿扰,后果自负。” 咋了,抢福袋还要搞地域歧视是吧? 地域狗,不惯着你。 祖上十八代都是松江户口的范宁,在福袋时间还有一秒结束前,麻利的点了下。 叮—— 屏幕出现了恭喜福袋中奖的提示。 范宁愣住,这就中了? 真的假的? 直播间也在抽奖结束的瞬间,再度冒出密密麻麻的弹幕。 “又没中,我特娘都抽了一百年,一次没中。” “中不中无所谓了,咱主打就是一个参与。” “哎呀,我就不羡慕中奖的,众所周知,运气这玩意谁先用完谁先走。” “中奖的道友,多吃点多喝点,毕竟这是你用命换来的。” 范宁回过神来,嘴角一勾,贱贱的打出一条弹幕。 “哎,又双叒叕中奖了,不就是小手点一下吗?不会还有人没中过奖吧?不会吧?不会吧?” 看着弹幕区里汹涌的怒喷声,范宁心满意足的点开后台,查看自己得到的奖励。 降尘丹,增强记忆? 呵呵,闹得跟真的似的。 就在他准备退出直播间时,手机莫名的黑屏了。 不同于以往浏览学习网站中毒的黑屏,它黑得极为纯粹,像一个深渊吞没着周围的光线。 范宁的办公桌、电脑、周围的同事逐渐模糊,最后四周环境陷入一片黑暗。 他还来不及恐慌,意识也跟着陷入模糊,最后昏迷。 再醒来就是眼前这般。 他甚至都不太确定,这段记忆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实在太离奇了! “就当是个梦吧。”范宁翻身起床。 可右手撑着床板时,感到手掌下压着什么软踏踏、黏糊糊的东西。 这种触感,像极了踩中狗屎的感觉。 挪开手掌一看,是一坨被压瘪,黑乎乎的膏状物。 范宁瞳孔狠狠一缩,眼里闪烁着震惊。 尽管形状变了,但从色泽、大小来看,不就是福袋里的那颗降尘丹? 它怎么会跟着自己一起穿越? 等等! 范宁一个机灵,想起了抢福袋的条件——外界之民勿扰,后果自负。 原以为是地域歧视。 现在来看,是自己误会了! 这分明就是位面歧视啊! 正因为自己跨位面抢福袋,才被强制穿越到这里! 我特么……抢福袋一时爽,完事火葬场! 范宁干嚎了两声。 就在他懊悔时,大脑一阵抽搐,隐隐有什么不明东西要钻进来。 第二章 一尸两命的男人 是原主的记忆。 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刺痛,范宁象征性的抗拒了几下,最后半推半就,认命般的躺下。 “这是我第一次,希望你们轻一点,我怕疼。”范宁捂着脑袋,默默祈祷。 谁知它们蛮横的快准狠的插进来,并狠狠搅动。 范宁疼得差点背过气! 当脑袋全被填满时,这股疼痛才渐渐抽离。 疼得嘴角直抽的他,脑海里涌动着许多记忆。 原主也叫范宁,三岁时被父母遗弃在羽青道观门口,羽青观观主将他捡回去养大成人。 掐指一算,那对父母如今也该四十有许。 以古人的平均寿命,再过七八年就动不了。 他们该不会跑回来要他养老吧? 这个担忧不是多余的。 现代有和稀泥的大法官,古代就更厉害了,儒家孝字大棒压下来,铁打的汉子也得嘤嘤嘤。 舜帝多次被后妈虐待、谋杀,他却不计前嫌孝顺,这都被儒家当成了先进事迹,写进《孝经》里大肆弘扬呢。 范宁在原主的记忆里,感受到了对父母的怨恨。 他觉得原主过于小肚鸡肠了,抛开遗弃的事实不谈,原主自己就没有错吗? 父母为什么遗弃他,要从自己身上找毛病! 再说了,原主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说明什么? 说明父母做得没错啊! 所以说,该孝顺还是要孝顺。 至于这对父母如果找到范宁,要求他赡养…… 滚!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范宁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继续回忆原主的记忆。 “咦,羽青道观禁止弟子婚娶,但没禁止恋爱。”范宁怔了下。 这可不能让童某程发现了。 不然进击的海王要开演了。 “羽青观是一个帝京外城的小道观,加上师傅一共师徒四人,大师兄道行高深,常年在帝京内城混迹,是羽青观的gdp支柱。” “小师妹废物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吃吃,一人能吃三人份,大师兄这么辛苦,有她一半功劳。” “二弟子是大草包,练武强体倒地三月不起,读书识字先生气死,最离谱的是做法驱鬼反被女鬼抱回家!” “这二弟子,简直是人间废物,我要是师傅,早发配他到街边要饭去了。”范宁鄙夷道。 但猛然醒悟,二弟子不就是他自己吗? “没、没事,众所周知,废物最后都会变强的。”范宁悻悻的自我安慰。 他继续回忆着,一点一滴的记忆里,日子虽然有些清苦,但勉强过得去。 没怎么挨饿,也不曾受冻。 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经常饿死人的古代,能有这样一份安稳的生活其实算是幸福了。 在感慨自己的小确幸时,冷不丁一段记忆让他头皮发麻。 “师傅被京兆府抓了,原因是他给右佥都御史家布置风水时,偷拿了人家一尊玉佛,被发现后报了官将他给抓进大牢里了。” “如此便罢,那玉佛是陛下赏赐给这位右佥都御史的,是御物!这是要牵连整个羽青观的。” “小师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扛着厨房的锅跑路了,原主得知后,激动的当场去世……” 这…… 范宁冷汗涔涔。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消息是羽青观的信徒快马加鞭通知的。 看时间,最少都过了一个时辰。 官府的捕快很可能要来了。 哐哐哐—— 怕什么来什么,道观的厚重木门被狠狠的踹着,官兵凶狠的叫门声汹涌传来。 “京兆府办事,开门!” 范宁谢谢小师妹,跑路还没忘把门给反锁。 但区区一把门栓,根本拦不住人多势众的捕快们,门被撞开是早晚的事! 他可不想被一群凶恶的捕快摁在地上一顿摩擦,然后丢进京兆府大牢。 在这个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进去了绝没有好果子吃。 往往是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 何况,盗窃御物最轻也是流放,若是树立典型,判个砍头罪都不为过。 心中焦急的他,不禁呼唤起了自己的隐藏福利。 “系统你在家吗?” “金手指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剧烈的踹门声,以及捕快门在墙根垒石头的声响。 他们要翻墙进来了! 该怎么办? 不会就这样大结局了吧? 难道刚死一回的他,又要死一次? 我范宁堂堂七尺男儿,竟也要一尸两命?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到了床板上被他巴掌压成了狗屎状的降尘丹。 这玩意是增强记忆的,对眼下的局面没什么用。 而且,还不知道是真有效还是老道士的忽悠。 不管了,有枣没枣先打三竿! 犹豫了一阵,将它给扣了起来。 “牛鼻子老道,为了一颗丹药把我弄到这,你最好祈祷它能帮到我,不然到了阴曹地府,问候你全家女眷!” 考虑到牛鼻子老道年龄不小,道侣都能当范宁奶奶了,有点问候不动,范宁补充了一句——年轻的。 心里念着,他深吸一口气,将它含在嘴里。 味道很苦,还带着浓浓的酸涩,刚一入嘴便引得胃中翻滚,几近想吐。 范宁都怀疑自己到底吃的是丹药,还是刚脱下来的臭袜子。 强忍着巨大恶心,他将丹药艰难的咽下。 说来奇怪,丹药到了胃里,翻江倒海反而平静了。 刚才的难闻恶臭,甚至觉得有点意外的香甜了。 有些像超级加倍的榴莲。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同时,范宁忽然想起原主三岁被丢到雪原的记忆。 “宁儿,你在这乖乖等着,娘给你买一串糖葫芦,在这不要走,知道吗?” “恩恩,宁儿不走,宁儿在这里等娘。” 衣着华贵的妇人,含着泪抱了一下范宁,就与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转身而去。 她三步一回头,几次想回来都被男人拉住。 “源哥,我不能丢下他,他这么乖,还这么小……” “走!别回头!这孩子,我们养不活……” 范宁怔了怔。 这是一段原主都没有任何印象的记忆,范宁却清晰无比的回忆起来。 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脑海里。 仿佛这件事发生在刚才! 同时,范宁也回想起了许多以为早已忘记的遥远回忆。 他想起初二收到的三十封告白信,其中一个叫李佳颖的女孩开头的第一句话“你好坏喔,我好喜欢!” 他又想起高三期末考试,考英语睡着,事后总成绩仍然年级第一,英语老师在办公室里崩溃大哭自己是多余的废物。 他又想起大学食堂,打菜大妈展示手抖才艺失败,多给了他几片肉时的懊悔表情。 这些本不曾留意的记忆,像一段回放的视频,在脑海里现场播放。 他此刻的大脑,就像一台拥有着13代i9的电脑,过往的一切都存储在里面。 喜欢哪里,稍微一回忆就能检索到。 范宁忽然心中一动,回忆大学对面床的兄弟打开快播看球的记忆。 那是一场让全寝室男孩都热血澎湃、酣畅淋漓的运动。 每一帧画面都清晰的映入范宁脑海。 这让范宁惊呆了。 他赶紧摇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别的穿越者都是拿金手指秒天秒地秒空气。 他却用来沉浸式看片? 这金手指也太不正经了吧? 话说回来,这丹药真有用,忒神奇了。 不过想一想穿越这种玄学的事都能遇上,这颗丹药就显得不那么离谱了。 唯一可虑的是,丹药效果能持续多久? 是永久加强版,还是那种一粒管两小时的? 要是后者,他得把握住机会多看……看看现在的局面! 他已经听到了翻墙的声音,捕快们快进来了! 他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竟没有慌张。 大脑像一台电脑,正冷静的根据脑海中所有信息总结解决眼下局面的方案。 仅仅两个呼吸,他脑海中就出现了三四个很好的办法。 其中最优办法是顺水推舟。 耳听门栓被抽开,一大批捕快蜂拥而入,范宁立刻行动起来。 第三章 大师兄的秘密 他飞快脱掉身上的水合服道袍,换了一身便服,再有条不紊的把头上的道簪拔掉,将头发用发巾裹住。 如此一来,从道人打扮转变成了寻常市井小民。 同时,他一脚踹翻衣柜,将里面的衣服全都凌乱的抛得满屋都是,并将衣柜里的钱袋捏在手里。 屋中的动静引来了捕快们的注意。 当他们踹开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类似贼子般的人在屋中翻箱倒柜。 范宁被闯进来的捕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钱袋子背在身后,支支吾吾道:“官爷,我、我不是偷东西,是这道观里叫范宁的家伙欠了我钱!” “我听说他犯了事,担心他跑路,就赶过来要钱的。” 带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捕头。 趁火打劫的事他见得多。 一些犯了事的人,家里会遭贼,或者被债主登门抢东西抵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你怎么不开门?”捕头一脚踹翻跟前的箩筐,左右环顾的喝问。 范宁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怀疑。 他的喝问,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将他给吓走。 “大人,我、我不是怕他家的东西都被你们给查封,还不了我钱吗?”范宁唯唯诺诺道。 捕头冷哼一声:“知道要查封,还敢抢东西?钱放下,人滚!” “我、我没拿!”范宁狡辩道,背在身后的手缩了缩。 恩? 捕头眼神凶狠的一瞪。 范宁吓得一哆嗦,十分肉痛的把钱袋拿出来,捏得紧紧的道:“官爷,给我留点吧,不然我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一个尖脸捕快冷,上来就从范宁手里用力拖走钱袋。 “给你脸了是吧?快滚,再哔哔,带你回京兆府吃板子!”他顺势一脚踹在范宁屁股上。 范宁往前趔趄了好几步撞在房门上。 回头望着一干捕快,又气愤又畏惧,最后咬咬牙不甘心的走了。 尖脸捕鄙夷的呵了声,笑眯眯的将钱袋交给捕头。 “头,这些道士还是有钱啊,得有二十多两呢。” 捕头掂量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凶狠的脸上总算露了笑。 “还行,不算白来。” “通知弟兄们赶快搜,散了值我做东。” 年轻捕快搓了搓手:“头,咱们可是好久没去望春园乐一乐了。” 捕头想了想刚才的沉甸甸,平时抠门的他,点了点下巴:“抓到了人,一人一个姑娘!” 年轻捕快顿时激动起来,立刻跑出去挨個通知老大的话。 羽青观并不大。 前后三进的院子,十几座小道殿。 九个捕快分头很快就将里里外外搜了一个遍。 翻箱倒柜的除了一些铜板,没找着一个活人。 “头,给他们跑了。”尖脸捕快请示道。 捕头倒也没有感到意外。 都有债主翻箱倒柜的讨债了,显然道观是人走房空了。 让手下继续搜查,不过是让他们找一找这道观里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或者银子。 “去打探一下,道观的里人平日里都和谁走得近,他们顶多跑了一个时辰,跑不了太远。”捕头老练的吩咐。 抓这种能查到根底的小卡拉米,其实并不难,他们往往逃不了太远。 几个手下立刻去四周的村落打探情况。 他则躺下院中老槐树下的躺椅上,喝着茶,闭目小憩。 手搭在鼓腾腾的胸口,嘿嘿一笑。 辛亏来得及时,不然这银子可就跑了。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不对!” “如果道观的人都逃走,便该是在门外上锁!” “除非,还有道观的人不便带走,才会从里面替他们拉上门闩!” “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债主,就是道观里的人!” “是我先入为主,见他翻箱倒柜,将他误认为是贼或者债主!” 想到这,他哪还坐得住,大喝道:“快,追上刚才那人!” 而后,他又想到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钱袋。 打开一看,气得他眼皮直抖。 里面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一堆碎石子! “干他娘的!”捕头狠狠把钱袋摔在地上,咆哮道:“都他娘的给我追!” 干了二十多年捕快,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小道士给耍了! 哗啦啦—— 一群捕快气势汹汹的全冲出去,沿着山路火速追赶。 可范宁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上哪去找他的鬼影? 捕头想不到的是。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道观后山的竹林一阵晃动,范宁从里面钻了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眉头皱起。 捕快们虽然被忽悠走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案子仍在一天,他就一天是案犯。 虽说他能趁官府发布通缉之前逃离帝京,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帝京又能逃到哪里去? 解决问题,还是要了结此案。 刚才躲在竹林中,他回忆了许多关于师傅姜问玄的记忆。 他除了贪财好色、无耻下流、抠门小气、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以外,并没什么缺点。 若说他偷窥了右佥都御史家年轻漂亮的女眷,范宁可以拿人头保证,师傅一定不是的冤枉。。 但盗窃东西不太像老家伙的为人。 他虽贪财,却也只敢忽悠信徒们多施舍点香火钱,最多拿破纸符骗点碎银子。 偷盗价值连城的玉佛,他可没这胆。 再说了,偷盗这事本身就透着不合理。 姜问玄是受邀去府里布置风水的,如果东西当天失窃,他一个外人岂不是最大嫌疑人? 哪怕是傻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吧? 真相与御史府的报官之言,肯定有出入。 如果能见一面姜问玄,详细问一问就好了。 吱呀—— 就在这时,门轴转动的声音让范宁一个机灵,连忙闪身躲进一间房子里。 难道那些捕快们又回来了? 不会吧,他们脑子这么顶的吗? 但见一个背着桃木剑、水合服道袍的青年,步伐沉重的迈了进来。 他五官英朗,眉毛飞扬,端的是星眉剑目,面如冠玉,简直是武侠小说的主角模板。 就是下巴一直保持着微微扬起的角度,加上有一米九的个头,给人鼻孔看人的高傲感觉,让人有点不爽。 大师兄李慕风? 范宁心中一宽,正要现身与他来一次落难师兄弟互诉衷肠的苦情戏。 “哎!师傅,我尽力了。”他来到院中央,从背上卸下的大包袱里掏出一大叠纸钱就地点燃。 “京兆府已经判了你斩立决,师妹和师弟也逃不掉,我提前给你们烧些纸钱。” 范宁吃了一惊。 从案发到现在才不过半日,京兆府就火速下了判决? 正当他准备走出来问个究竟,脚步又顿住。 “师傅啊师傅,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李慕风苦涩的掏出一瓶酒,当场灌了一口。 范宁心中一默。 大师兄自加入羽青观以来,日日都在内城为达官贵人们干活。 今日看风水,明日驱邪,后日讲解经文。 日日奔波,天天劳累,每每都忙碌到深夜才回,翌日天还没亮又出去干活。 挣来的钱全都交给了师傅,维系道观四口人的生计。 他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别看大师兄平日里高傲,一副不太瞧得起羽青观众人的模样,实则是为羽青观付出最多的。 身为二师弟的范宁,受益最多,他这些年练武、读书打水漂的几百两银子,全都是大师兄给的。 于情于理,他都有必要现身安慰一下。 大师兄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 “我每天都是逛不完的窑子,喝不完的花酒,吃不尽的山珍海味,身边的姑娘一天一个绝不重样。” “我好累啊师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范宁感动的抹了一把脸。 真是一位好师兄啊……好想狠狠抽他一巴掌啊! 第四章 实名嫉妒 “现在你和师弟师妹都要走了,有些话我终于可以说了。” “其实师傅,我并没有在内城当道士,我是被一位千金小姐给包养了!” 卧槽! 范宁瞪大了眼珠子,实名羡慕! “虽然这位千金小姐已经八十多岁了。” 哎! 范宁啊范宁,你是人吗? 大师兄这么个大帅比,为了羽青观的几个废物,委屈在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女人身边,你怎么还嫉妒起来了? 他的形象在范宁心目中瞬间得到了升华。 “不过没关系,我算过她的八字,活不过本月,到时候我就能继承她的遗产。” “还有,她十六岁的漂亮孙女对我好像有意思,我不介意替她照顾孙女一辈子。” “另外,她亲戚在朝廷为官,可以举荐我出仕了,我也可以当官了。” “对了,还有……” “够了!” 范宁顶着一张扭曲的脸,愤怒的走了出来。 “啊?师弟?”李慕风见了鬼般嗖的一下站起来,脸上密布着惊慌:“你、你怎么没被官府抓走?” “呵呵,师兄巴不得我被抓走呢。”范宁当场化身柠檬精。 “假惺惺的回来做什么?我们师徒三人就是饿死就是从山上跳下去,也绝不再受你一点施舍!” “我们虽然穷,但穷得有骨气,是铁骨铮铮的……” 李慕风脸上大写着尴尬,讪讪从大包袱里掏出一口钱袋,塞进范宁手里。 “干什么,拿钱堵住我的嘴啊?”范宁想丢开,但是它好沉啊。 手指不听大脑控制的打开,两眼一瞄顿时就瞪大了。 满满一袋都是食指长的金条,得有五十两。 换算成白银,便是整整五百两! 这绝对是天文数字啊,三两银子都够一般的四口家庭一年口粮。 五百两,范宁大吃大喝一辈子都不愁了。 “大师兄,我刚才说话重了些,请你不要介意。” 看在金条……师兄情谊的份上,范宁立刻认了个错。 “咳咳,师弟啊,刚才师兄喝醉了,当我是风言风语吧。” 下意识扬起下巴的李慕风,干咳一声,又低下了头:“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突然意识到范宁快要跟师傅一快被问斩,眼前活蹦乱跳的师弟,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再环顾着生活了多年的熟悉院子,他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眼眶有了一抹湿润。 范宁愣住。 咋还提前哭坟了呢? 这可不兴啊! “师傅还没问斩,咱们可以再想想办法,我觉得这案子有问题。”范宁踮着脚拍了拍他肩膀。 一米七五在古代不算矮的范宁,在大师兄面前跟個小可爱似的。 “没用的,我求了许家老太君,她亡夫曾是刑部侍郎,在官场上留有一些人情,她请了中间人斡旋,但左佥都御史态度很强硬,要求京兆府严惩,不然明早就上书弹劾。” 难怪京兆府判得这么快。 “你能想办法见到师傅吗?解决问题的根本还是要还原真相,左佥都御史再是强硬,也要以事实为根据才行。”范宁沉吟道。 若大师兄求一求许家老太君,兴许他们有机会见到师傅一面。 “我已经见过师傅了,是陈家老太君安排的,她儿子在京兆府任职,给了我便利悄悄看望师傅。” “等等!” 范宁愣了下,道:“不是许家老太君吗?怎么变成陈家了?” “陈家也有个老太君。”李慕风干咳一声,脖子低了低。 被两个有权有势的同时包养? 摸了摸沉甸甸的金条,范宁嘴里酸溜溜的滋味才缓解一点: “有十六岁漂亮小孙女的,是许家还是陈家的?” “都不是,那是黄家的。” 李慕风侧过身,露出那帅得掉渣的侧颜,略有些尴尬的补充: “不过,许家和陈家老太君也有都孙女,巧的是也都个顶个的漂亮。” 咯吱! 范宁握紧了拳头。 怀里的小金鱼快要镇压不住被封印在体内的柠檬精了。 “那师傅都说了些什么?” 赶在自己要显出原形之前,把紧要的事先问一问。 “师傅说,他今日去左佥都御史家布置风水,完事后在偏厅里喝了口茶就睡意袭来,不久后被仆人们‘玉佛不见了’的惊吼声吵醒。” “随后就被他们怀疑,进而搜身,结果在他怀里找到了玉佛。” “以我分析,这是栽赃陷害!” 李慕风冷冷道。 范宁翻了个白眼,狗都看出来是栽赃,还用分析? 你个满脑子都是老太太的家伙! 怎么看都是一桩有预谋的栽赃陷害,从邀请师傅去府中指点风水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只不过精心布置下,瑕疵比一般的案件会少很多,一般人很容易忽略种种疑点。 可增强了记忆的范宁,脑海中充斥着许多无聊时看过的诸多刑事案件,以及一些侦探小说。 其中的精彩细节,此刻在范宁心里异常清晰。 诸多信息交汇之下,他有了不错的推理能力。 “师兄,咱们羽青观是小道观,平时根本没有达官贵人找咱们指点风水吧?”范宁意识到第一个疑点。 李慕风一拍额头:“我怎么没想到?” “哪怕是芝麻大的九品小官,做点小法事也会找大道观,咱们羽青观从来没入过他们眼睛,而堂堂四品大员的左佥都御史怎么会想到咱们?” “并且办的还是布置风水这种极其重要的事?风水对仕途上的人来说不啻于前途,他们怎么会把自家命运交给一个废物……呃,我不是说师傅是废物,我说的是师妹。” 范宁皱起眉毛,身为弟子竟然这样揣测师傅。 真巧,他也这样想。 “其二,玉佛身为御物,左佥都御史不应该好好收藏在隐秘的地方,以防被盗或者损坏?为何会被初次进府的师傅找到?” “其三,师傅若行窃,为何得手之后不立刻离开现场,反而留在府中饮茶,并大意的睡着?这不符合一个行窃之人的心态。” 李慕风眼前猛然一亮,同时诧异的打量着范宁:“行啊师弟,你干啥啥不行,还以为你跟师傅一样也是个……潜力未开之人,想不到你平日里藏了拙。” “我这就去找陈家老太,有这三条疑点,足够让京兆府重审了。” 范宁却摇摇头:“没用的,这只是推测,无法推翻人证物证,即便重审,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除非找到切实可靠的证据,证明此案是栽赃陷害。” 但人证是左佥都御史精心安排的,物证又如一座山压在师傅身上。 想要推翻何其困难? 第五章 我,人形空气范宁 思虑了半晌,范宁脑仁都想疼了也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师傅啊师傅,断头饭多吃两口吧。 “算了,你尽力了。”李慕白拍了拍范宁肩膀,叹口气道:“我有几个老太君护着,又曾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官府不会对我怎么样。” “倒是你,趁着通缉还没发出去,赶紧跑路吧,有这些金条傍身,再找个偏僻的乡野应该能苟且几年。” “如果能找到小师妹,带她一起逃……” 想起小师妹的惊人饭量,他又道:“罢了,还是让她跟师傅一快走吧。” “她饿极了,会拿金条当面条煮了吃。” 范宁咧了咧嘴。 这废物师妹到底是有多能吃。 “师弟,同门五载,你我就此别过了!”李慕风心中悲戚,多年不做诗的他,忽然来了灵感。 “前路多风尘,愿君且慢行,他日春暖时,随燕向南归。” 范宁愣在那里。 倒不是这首耗尽了李慕风毕生才华的诗有多么的打油。 而是一个“尘”字点醒了他,引爆了他思绪。 还以为范宁被他的诗才给镇住,李慕风沾沾自喜起来,下巴微微扬起:“师弟不必过于惊讶。” “许些小诗罢了,想我李慕风堂堂举人,做一两首诗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我弃笔从道,今年的一甲状元舍我其谁?” “师兄,师傅有救了。” 范宁眼前渐渐发亮。 “哎哎,师弟谬赞了,咱们读书人以谦虚为本,不喜浮夸,你切莫再如此捧杀师兄。” “我是说,师傅有救了,我想到办法了。”范宁扬声道, “你怎么说了不听呢?这首诗是我临场发挥,真的很一般,不值得吹捧,你千万别往外传,记住,一定别往外传……” 啪—— 范宁跳起脚给了他一巴掌,将沉醉得无法自拔的他给打醒。 “师弟,你打我作甚?”李慕风捂着有点痛的脸。 “治你的聋病!” 范宁淡淡道,心情舒坦许多,天下苦这一巴掌久矣。 “请许家,不,黄家,不,陈家老太君出面,让京兆府重审此案。” 特娘的,一巴掌少了。 内城。 京兆府对面的酒楼,一座靠路边的包厢大开着窗户。 一個侧影婀娜的美人,趴在窗沿。 淡青色的圆领罗裙,外罩锻绣青竹灵鸟氅衣,边绣玉兰的月白色锦缎裹胸,脚踩一双纤尘不染的司制金丝镶边皮靴。 她玉手托着雪腮,沉甸甸的胸脯压在窗边儿,青螺黛眉,眼眸漆黑,不同于一般女子鼻梁娇小可爱,她琼鼻高挺,衬托出几分与世独立的清冷感。 在她身后,双手交叉垂在腹部的站着四个模样俊俏,青衣竖领,头戴便帽的女子。 “主子,您设下的棋局被国子监的士子解开了,要不要请他上来对弈一局?” 大乾国运昌隆,太平了整整二百年,世道稳定士人辈出,不仅将文坛推至巅峰,也带火了闲暇的消遣方式。 比如上至士大夫,下至平头百姓都热衷的象棋。 大乾的长公主庆安也是其中之一。 每一旬,她会在平海楼设下一盘残棋,解开者能上楼与她隔着屏风对弈一局。 能与美貌才华并重的公主对弈,对学子而言能在亲朋好友间也会沦为一段佳话。 直白点就是,可以吹牛逼了! 所以每次前来解棋的才子多如牛毛。 当然,公主只有一个,能下棋的也只有一个。 庆安望了眼身后的香炉,三根香茗中,两根早已燃尽,最后一根烧得只剩指甲盖大小。 “快三炷香才解开国师的残棋,比上次的差点。” 她的嗓音像是山涧的叮咚清泉,带着许些清凉,消减人心中的燥热。 “不过比起对弈,我更想知道今天的京兆府是怎么了。” 她清冷的眼眸扫过停在京兆府门口的几架马车,清一色是四匹良马。 大乾乘坐马车出行是有规范的。 乘坐四匹马车,必须是士大夫以上才行。 京兆府门口聚集如此多四驾马车,不能不让人好奇。 一名侍女心领神会的躬身退下去打探,不久后回来禀报。 “主子,京兆府今日审理了一桩盗窃御物案,火速判了处斩,时隔两个时辰便有人为其鸣冤击鼓,京兆尹正在开堂重审。” “被斩的人什么来头?” 庆安环视着四周的马车,问道。 “羽青观的观主,名字叫……”侍女记得有点模糊。 “玄阳真人,皇家在册道士。”庆安平淡道:“具体经过呢?” 侍女额头冒出一丝汗,将自己所打探到的案情一一道来。 庆安食指轻轻点在窗边,拖着香腮,目露凝思:“一个四品大员,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一个小道观的观主?” “动机是什么呢?” 一件在常人眼中铁证如山的案情,庆安却只是听了一次描述,就断定是冤案。 身后的四位侍女习以为常。 “主子,要不要请锦衣卫盯着这位左佥都御史?以防他东窗事发逃窜?” 堂堂御史栽赃陷害他人,谋害人命。 这绝对是杀头的罪过。 如果翻了案,这位御史怕是要携家逃亡。 “不用。” 庆安悠然起身,胸前带起一阵起伏,屡步优雅的坐在棋盘前。 “虽然是栽赃陷害,但做得还算干净,鸣冤的人没有胜算。” “这案,翻不了。” “请那位国子监的士子上来吧。” “是,主子。” 京兆府。 大堂。 府尹赵轮城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正襟危坐,一杆老腰挺得直直的。 倒不是今日鸣冤的人有什么来头。 而是站在堂外旁观的人,有来头的太多了。 其中他就看到了许家老太君、黄家老太君以及自己较为熟悉的陈家老太君。 这些都是已故大员的遗孀,在朝中还有些香火情。 除此外,还有几个不知名,但一看就非凡的老太太。 这群太太团给了赵轮城不小的压力。 “堂下何人,为何鸣冤?”赵轮城举起惊堂木,瞅了眼老太太们又轻轻放下。 “晚生李慕风,师尊玄阳真人被栽赃陷害,请大人做主。”李慕风英姿挺拔,广袖飞扬,引得太太团们老眼放光。 那些年轻的俊俏女人,也被身材高大,颜值超哇塞的李慕风吸引得频频偷看。 便是赵轮城都暗自惊讶,好俊的后生! 眉宇间洋溢的几分严厉都不禁少了一些:“李真人,本官是依法判决你师傅的,并未冤枉他,为何你要只身前来击鼓鸣冤?” 李慕风看了看就站在身侧的范宁,指了指他道:“这是晚生的师弟,我们二人一起来的。” 赵轮城这才注意到,旁边竟还有个人! 眉宇间散去的严厉,立刻回来了,拍着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本官差人捕你,你胆敢拒捕,还敢鸣冤击鼓藐视本官,来人,给我拿下!” 伱大爷啊! 范宁气得直发抖。 这也太真实了吧? 长得帅就是真人,长得不帅就是大胆刁民! 这个世界的恶意太深了! 原主长得其实也不差,五官俊秀,皮肤白净,扔在人群里能让人眼前一亮。 但和李慕风站在一起就原地成空气。 好你个狗官,给我等着,咱们梁子结大了! 第六章 颜值有理 “大人且慢。”李慕风插了一嘴。 “我师弟既然敢来,乃是认定我师傅被栽赃陷害,大人何妨听完我们鸣冤再行决断?” 严厉的赵轮城,望向李慕风变脸似的缓和起来,微微点头:“你说的有理。” 堂外的男女老幼痴痴的望着李慕风,纷纷颔首。 他说的有道理。 范宁侧头望着帅得闪闪发光的李慕风,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绑定了一个“天命大配角”的系统。 在他陷入沉思时,左佥都御史的长子杨光烈乘着轿子赶了过来。 他一身锦衣,文质彬彬,上来便礼貌恭敬的施礼:“大人,家父尚在宫内,鄙人代表家父前来应诉。” “不必多礼。”赵轮城微微点头,露出笑意。 左佥都御史既是和他同殿为臣的同僚,更是陛下近臣,加上杨光烈谦虚懂礼,他态度自然好许多。 “关于玄阳真人盗窃玉佛一案,他的弟子认为本案有冤,所以唤你来当堂对峙。” 杨光烈朝赵轮城拱了拱手:“鄙人相信大人会秉公裁决,不惧对峙。” 说罢,目光扫向鸣冤的二人。 范宁也在打量他,而且打量得格外有深意。 因为杨光烈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慕风吸引,反而重点打量范宁的人。 印象中的京城纨绔习气,并没有出现在杨光烈身上。 相反,他很稳重。 眼神里透着超越年龄的精明与干练。 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范宁在心里给了评价。 李慕风早已迫不及待,立刻就质疑道:“杨公子,我且问你,你堂堂御史家为什么找我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羽青观布置风水?” 杨光烈身子站得笔挺,向李慕风拱了一下手:“李真人自谦了,羽青观的大名或许不常闻,但李真人在帝京圈里可没几个不知道。” 暗戳戳的讽刺,让李慕风老脸一僵。 扭头看了眼堂外的老太太应援团,无言以对。 但旋即再度喝问:“那我问你,玉佛既是御物,你们将其置于何处?为什么我师傅初次去你府中就能寻到?” 旁听者对峙的赵轮城眼神微微眯起来。 第一個疑点他还没觉得什么。 可这第二个,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细节。 陛下亲赐的御物可不是寻常物件。 它理应被放在有人看管的库房,或者是外人不容易抵达的书房。 玄阳真人既非左佥都御史的亲朋好友,无缘书房,又是一个外人,更加近不了库房。 他初入杨府就能盗窃到玉佛,实在蹊跷。 堂外众人也都露出恍然的模样。 若没有提前踩点,谁能在晴天大白日,瞒过杨府上下那么多人的眼睛,轻易找到玉佛并将其偷走啊? 一时间,他们看向李慕风的眼睛更加亮了。 “李真人有所不知。”杨光烈掸了掸衣袖,不疾不徐道:“令师尊是见过玉佛的!” “初来府中,我父亲便明言道有尊陛下御赐的玉佛,邀请他前往书房一览,并询问该如何摆置才有利于风水。” 赵轮城望向身旁的师爷:“玄阳真人可曾交代此事?” 师爷也是措手不及,赶忙道:“有,他的确说过曾见过玉佛。” 啪—— 赵轮城一掌拍在安上,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没有记录在案宗上。” “是下官无能。”师爷诚惶诚恐,心里骂翻天。 麻麻批的,你他娘的判处斩时也没觉得这是重要信息啊。 现在脸上挂不住,让我背黑锅。 当然,他也知道英明神武的只能是领导,愚蠢犯错的必须是手下。 赵轮城沉着脸,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 虽然杨光烈的理由很充足,给玄阳真人看玉佛是询问风水相关事宜。 可还是那句话。 玉佛是御物,不是寻常物件! 引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前往私密的书房看御物,本身就不合常理。 难题在于这是自由心证,明知有问题,却没有证据。 杨光烈可以说,家父喜欢显摆,酷爱炫耀,你能奈他何? 范宁也意识到这个漏洞,但与赵轮城想得一样,这种问题只有口舌之争,毫无实质意义。 不得不说,冤枉师傅的人,比师傅更知道他有多冤枉。 所以做足了冤枉人的功课。 连提前给他看玉佛这种细节都想好了。 李慕风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杨家准备如此充足,但他还有底气。 “我最后问你,我师傅若是窃贼,得了玉佛为何不抓紧时间离开,反而在杨府休憩?” “须知,他一个外人初入杨府便发生失窃案,乃是最大嫌疑人,说破天也没道理留在杨府。” 这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任凭杨家如何狡辩都说不通。 堂内外之人纷纷点头,换位思考,如果他们偷了这么有价值的玉佛,必定尽早离开杨府。 而不是在杨府睡着,等着被人赃俱获。 除非自己脑子有坑。 如此看来,李慕风为师傅鸣冤不是空穴来风。 此案的确透着重大疑点。 啪—— 赵轮城抄起手旁的册子,拍在师爷的脸上。 “混账东西,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又没有记录在案宗上!” “我看你这师爷是不想干了!” 师爷熟练的哈腰请罪:“下官无能,下官无能!” 赵轮城鼻孔哼了声,转头向杨光烈时,又表演起变脸的绝活,和颜悦色道:“杨公子,你怎么说?” 他现在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一边是年老体衰但战斗力爆表的太太团,一边是随时能参自己几本的左佥都御史。 他偏帮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与其如此,不如看谁更胜一筹再做定夺。 杨光烈目光低沉,腮帮肌肉几经蠕动才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说。” “是无话可说吧?” 李慕风看到了希望,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毕竟是栽赃陷害,心虚很正常!” 砰的一声,杨光烈拳头狠砸在身旁的红漆柱子上。 因为过于用力,指节蹭破了皮,沁出殷红的鲜血。 他双眼死死瞪着李慕风,呼吸急促,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嘴里带着唾沫星子咆哮出声: “伱师傅勾引我妻子!” 陡然蹦出的瓜,让堂内堂外猝不及防。 这瓜有点大! 堂堂左佥都御史的公子妻室,竟被一个老道士勾引? 进度条到哪一步了? 是成了还是没成呢? 是捉奸在床,还是…… 第七章 谁说不能提取指纹 满堂的人对着自爆的杨光烈指指点点。 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涌现着浓浓耻辱,愤慨道: “你师傅太有本事了,不仅会偷东西,还仅凭三言两语就勾搭上了我妻子,两人约定在偏厅碰头!” “不然你师傅早就带着玉佛逃之夭夭了!” 李慕风被突如其来的降维打击干蒙了。 若说偷玉佛,他一百个不信师傅干得出来。 但勾搭良家,他一万个相信。 想起牢中见师傅,叙述偏厅喝茶后便睡着的经历时目光躲躲闪闪,更加确凿无疑。 “李慕风,事到如今还要为你猪狗不如的师傅伸冤吗?”杨光烈目眦欲裂的吼道。 李慕风顿时讪讪,心底也暗暗发火。 师傅啊师傅,有这事你不早说,害得人家骑着我的脸摩擦。 最后能救师傅的疑点,也被他自己的好色给圆了。 一番博弈下来,竟是毫无翻盘的希望。 冷眼旁观的赵轮城,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直觉告诉他玄阳真人是被冤枉的。 但从人证、物证以及双方的辩论来看,玄阳真人翻不了案。 而他也不想在翻不了案的情况下,同时得罪一位左佥都御史。 所以,玄阳真人只能当一回男版窦娥了。 还好这是八月天,雪是下不来了吧? 他握住惊堂木,准备结束审案。 啪啪啪—— 连续的鼓掌声,打断了他到嘴边的陈词。 “不错不错,声情并茂、毫无表演痕迹,这一段不进北影教科书简直是艺术界的损失。” 范宁的举动引来了全场关注。 赵轮城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范宁时,脸色熟练的拉下来:“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张扬造次,来人,重打二十大板!” 嘿! 变脸上瘾了是吧? “府尹大人,我有证据证明我师父是冤枉的。” 范宁淡定的背着手,给人稳操胜券的轻松感。 此话一出,满堂之人都愣住,看了看范宁,又看了看李慕风。 这不应该是李慕风的台词吗? 怎么被这人形空气抢走了? 被人骑脸输出的李慕风赶紧道:“师弟,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我和我的朋友们为你撑腰!” 压力丢给了范宁的李慕风,瞬间轻松。 有师弟的感觉真好啊,关键时候可以甩……咳咳,甩重担给他。 他思虑要不要劝师傅再多收几个弟子。 不过摸了摸自己的腰子,他觉得人还是要知足为好。 养几个废物已经够费劲了。 赵轮城诧异:“什么证据?” 目前已有的证据,全都在杨家手中,而且是五指山般的铁证。 范宁作为伸冤方,想搬到这些铁证得有神助才行。 至少以他多年审案经验来看,杨家的栽赃滴水不漏,现有的一切手段都极难反驳这些有力证据。 或者,范宁知道自己即将受到牵连,所以死马当活马医,准备胡言乱语几句干扰断案? 看在李慕风和他的太太朋友们份上,赵轮城微微颔首:“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 “我想先问杨公子一些问题。”范宁道:“事发当日,我师傅乃是被你们擒住后,从他怀里搜出来的玉佛,可对?” 杨光烈目光闪了闪,暗暗品啄了这番话,觉得没什么陷阱微微点头。 范宁又道:“我师傅既是被擒住,便无法用手触碰到玉佛,可对?” 一丝皱纹不易察觉的在杨光烈眉头闪现。 难道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露出了破绽? 可仔细回想,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各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包括让他妻子主动勾搭玄阳真人,也是切合了玄阳真人好色的特点,从而规避掉盗窃物品却睡着的疑点。 所以面对范宁的目光逼视,他十分自信的点头:“是。” “玉佛被搜出来时,身上没有包裹着布、丝绸之类的物件,是不是?” 杨光烈再度皱了一下眉头,这种细节有什么破绽吗? 他直视着范宁,心头隐隐闪过一抹不安,但出于自信点头道:“是!” 听完这些,范宁有了七成把握。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他望向云里雾里的赵轮城:“大人,请问玉佛可还在衙内?” 赵轮城颔首:“那是自然,本案未结之前,证物必须扣押在衙内。” “是否清洗过?” 赵轮城眉毛一横,轻哼道:“当然没有!既是证物,岂能随意乱动。” 他觉得范宁简直是在侮辱他,对于衙门而言,这么简单的常识还需要专门问一问? 殊不知,对范宁来说这一点才是至关重要的。 “如此就好。”范宁顿时有了十成把握。 “我师傅既是徒手盗窃玉佛,双手定然触碰过玉佛,这一点没有疑问吧?” 赵轮城不假思索的点头认可。 不论从杨光烈的口中,还是案宗记载,都显示杨家的仆人是从玄阳真人怀里直接搜出了玉佛。 玉佛周身没有多余的物品包裹。 玄阳真人要把玉佛放进怀里,必然要徒手拿起,然后塞进怀中。 双手无法避免的会触碰玉佛。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赵轮城脑海里思索着范宁的用意,凭借他多年的断案经验,竟也摸不透。 “指纹!” 范宁简单吐出两個古今都非常熟悉的词眼。 在古代,指纹并不是什么陌生的词汇。 早在先秦时期指纹就诞生了。 手指画押就是最典型的运用。 只不过受限于技术和观念,指纹仅限于按手印罢了。 并未用于刑侦,更没有往提取指纹方向发展。 但,这并不意味着条件落后的古代指纹无法提取。 通过一些已有的材料,还是能够做到在有限的物品上提取到指纹的。 玉佛这种通体光洁的物品,便是能够提取指纹的对象之一! “可玉佛上并无朱砂,如何能有指纹?” 赵轮城大失所望,还以为范宁会提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搞了半天,竟然是指纹。 怀着一丝忐忑的杨光烈,眉毛重新舒展开,面带淡淡笑意。 “让你失望了,这玉佛家父每日早晚擦拭,莫说朱砂,一粒灰尘都不会留下。” “这样就更好了!”范宁却笑了,道:“大人,指纹未必就一定要用到朱砂才能显现。” “请给我一支墨,再将那证物取出来,最好不要用手触碰玉佛。” 第八章 攻守易型 赵轮城看了看无能师爷,想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蠢,看不懂范宁如何提取指纹。 被他一看,师爷马上抓耳挠腮,露出大惑不解的模样。 看起来比他蠢得多。。 再看向众人,也都是满头问号。 赵轮城这才暗暗松口气,爽快吩咐皂吏:“去取证物。” 而后把案上的徽墨扔给范宁。 范宁接住,又舔着脸要了一张宣纸,然后拽着徽墨在石柱上磨起来。 一层层细腻的墨粉,稀稀疏疏的落下来,被范宁用宣纸给接住。 当玉佛被取来时,已经磨了厚厚一层墨粉。 玉佛高三寸,圆润无暇,光泽明丽,仿佛整块玉里都浸着水,一看就是上等翡翠。 不愧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 “范宁,你如何能让玉佛显现指纹?就靠这些墨粉?”莫说赵轮城是第一回见,满堂上下都是闻所未闻。 这玉佛白白净净,哪里有指纹? 杨光烈也淡定无比,墨粉显现指纹? 呵呵,天方夜谭。 李慕风的心跟着悬起来,他饱读圣贤书也不曾见过有玉佛显指纹之事。 师弟区区一点墨粉,就能做到古人所不及之事? 万目聚焦下,范宁不言不语,蹲在玉佛前。 他将宣纸小心的凑到玉佛跟前,然后轻轻吹出一口气。 细腻的墨粉随着气流飞扑到玉佛身上,并附着起来。 范宁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保证玉佛每一处墨粉不厚也不薄 看似简单的事,他竟做了足足一刻钟。 当宣纸上的墨粉所剩无几时,水润的玉佛已经成了一尊浅色的黑佛。 看着上面显现出来的七八个指纹,范宁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如释重负。 “大人,请上前一观!” 赵轮城走下案台,凑到跟前细看不由吃惊:“当真是指纹!” 师爷、皂吏们也都惊奇不已的凑上前。 “真是指纹!” “指纹居然可以出现在玉佛上!” “靠墨就能在玉上显现出指纹?开眼界了!” 惊叹之余他们望向范宁不禁高看一眼。 这小道士有点东西啊! 饶是赵轮城都对范宁刮目相看,啧啧称奇的打量他,脸色多了几分亲切:“小真人,你这法子何处学来的?” 身为京兆府尹,他太明白这一创举有多么轰动了。 过往的案件,全凭现场勘查以及审问来获取证据。 当证据不足时,便会出现放任疑犯逍遥,或者如今天这般玄阳真人被冤枉。 而提取指纹则大大减少了类似的事件,堪称历史性的进步! 这绝对是一件够得上写进后世史书的创造! 上报刑部,必定会推广至全国各地的衙门。 搞不好还能传入陛下耳中,成为一桩功绩。 与此同时。 衙门对面的酒楼。 二楼包厢里,庆安在半柱香内结束了对弈。 “国师摆的这局残棋不太行,能解开的未必就是厉害棋手。”庆安望着己方大获全胜的棋面,微微轻叹。 跪坐在一旁收拾棋子的侍女,忍不住道:“主子,这下棋的监生是个下流胚子。” “他一直在偷瞄您,心根本不在棋上,所以没几下就输给了您。” 容颜绝美的庆安,淡然道:“爱美、慕权、攀贵,人性使然,只不过有的人表现深一些,有的人浅一些罢了。” “据此评价一个人品行,并不客观。” 侍女们顿时无言。 咱们这位长公主的心胸是真大啊。 各种意义上的大! 蓦然间,对面的京兆府一阵骚动,哗然之声大作。 庆安眉尖轻轻一挑,身旁的侍女察言观色,立刻起身去打探消息。 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激动得手舞足蹈:“主子主子,翻案了,要翻案了!” 嗯? 庆安清辉如许的眼眸,荡漾出一丝波纹:“说下去!” 她此前推断,此案不可能翻案。 眼下出乎意料的结果,一定是有了她预料之外的变故出现了。 这让她有了一点好奇。 “提取指纹,是提取指纹!”侍女兴奋得用手比划:“那个叫范宁的,用一支墨在玉佛上提取到了指纹,借此推断,他师傅不是盗窃者。” 另外几個侍女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满头雾水。 庆安却微微颔首,清冷的玉容难得露出了一丝赞许:“不可多得的创举。” “不过,也只能证明他师傅无罪了,杨家会安然无恙的。” 衙门内。 指纹既然提取出来,接下来该干什么就不言而喻。 赵轮城调出了有玄阳真人画押的证词,当场与玉佛上的指纹进行对比。 几经确认后,扬声道:“玉佛上并无玄阳真人的指纹!” “排除玄阳真人盗窃嫌疑!” 满场哗然一片。 有为李慕风高兴的太太团们,也有嚷嚷着差点杀错人的闲客们,更有惊叹提取指纹神奇的。 李慕风心头的巨石彻底放下,拍了拍范宁肩膀。 “这次多亏师弟,待会请你喝酒去!” “事还没完呢!”范宁将目光投向了脸色沉着的杨光烈。 从指纹出现的那一刻起,杨光烈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谁能想到,范宁一个小道士,竟然弄出了个提取指纹之法! 杨家精心布置的圈套瞬间被破! 这简直是作弊! 更严重的是,玄阳真人无罪,便意味着杨家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是栽赃陷害! 身为陛下耳目的御史,设计陷害平民被处斩。 此事之恶劣,若传到朝堂上,必定引发国君震怒。 杨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心念万转,在范宁还没发难之前,恶狠狠道:“该死的恶仆,竟敢构陷无辜,误我父子!” “大人,请您明鉴,家父一生清廉,刚正不阿,绝不可能栽赃陷害一个无亲无故的道人!” “定然是恶仆从中作梗,陷害玄阳真人,并将责任推到我杨家头上!” 反应还挺快嘛。 范宁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是吗?那就把恶仆带过来当场审讯呗。” “我倒要看看,杀头大罪的情况下,他会不会老实交代。” 杨家的仆人,不过是听命办事的卒子。 而今东窗事发,他们协助的从犯充其量就是判个流放,祸不及家人。 如果成了主谋,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没有仆人敢顶这种天大的罪名。 怕就怕,杨家会让他人家蒸发,死无对证。 杨光烈到底还是性子稳重,很快就恢复冷静,一脸歉意的模样拱手道:“两位真人,着实对不住,恶仆险些陷害了你们师尊。” “你们请放心,等我回去揪出恶仆,一定大义灭亲,送官法办,绝不姑息!” 说着又向赵轮城拱了拱手,表示要先行离去。 “着急走干嘛?”范宁拦住他,揶揄道:“赶着回去灭口吗?” 让他回去,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第九章 背刺第一名 “范真人,还请你慎言!” 杨光烈心慌面不慌,扬声斥道: “我即刻赶回去是为给你们师徒一个交代,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事到如今,那塞玉佛的仆人必须消失。 否则倒霉的将是杨家。 “揪出恶仆是官府的事,用不着你这么操心。” 范宁扭头向赵轮城道:“府尹大人,还请你速速控制住杨家府中上下所有人,将他们的指纹全部录过来。” “只需要对比玉佛上的指纹,便可确认将玉佛塞进我师傅怀里的人是谁了。” 参与将玉佛放入师傅怀里的人,必定是杨家的心腹仆人。 除非他未卜先知的离开了杨府,不然,这次全面录取指纹,一定能录取到他的。 带回所有指纹后,再与玉佛上逐一对比,就能找到此人。 赵轮城略微沉默了片刻。 此举等同是把杨家往绝路上赶。 他和左佥都御史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实在不想做这赶尽杀绝的事。 不过,堂外一群太太们看着呢。 他若不秉公处理,很可能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哪位嫔妃耳中,然后枕头风吹到了陛下耳朵里。 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了。 短暂的思量后,他心里默默一叹,要怪就怪你们杨家倒霉,碰上了开挂的范宁吧。 “去,把杨家的人不论大小全都控制在府内,所有人不得进出,同时让他们一个不漏的画押!” 出乎意料的是,杨光烈并没有极力阻止。 目光轻轻闪了闪后,反而镇定下来。 “杨家权力配合京兆府。” 杨光烈神色从容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杨家上下真被恶仆蒙蔽了。 “不过,我杨府亲眷外加仆人八百有余,逐一对比指纹可能需要好几天,如此封禁府邸未免不妥。” 再怎么说,杨家都是四品官员之家。 仅凭嫌疑就要封禁杨家几天之久,这在大乾是没有过先例的。 何况,左佥都御史还在宫里呢。 赵轮城真敢这样封他府邸,他能当着陛下的面写一百本参他的折子。 赵轮城适才意识到此法存在的巨大弊端。 鉴别指纹是繁琐的工作,必须反复仔细核对。 往往需要轮流三人,同时对一个指纹进行核对,才能确认指纹是否为一人。 八百多个指纹,靠京兆府的人手,不吃不喝也要三天以上! 京兆府可没权力封一位四品大员家整整三天! 但如果不控制住杨家,那仆人必然会从杨家离开。 等他们辛辛苦苦对比到了指纹,仆人早就尸骨无存。 到时候杨家会将一切责任推到他身上,成了死无对证,案件就不了了之。 这也是杨光烈有恃无恐的原因。 “大人,鉴定指纹的事交给我就行,用不了多久。” 范宁忽然开腔,引得杨光烈眉头轻轻一皱。 开创提取指纹之法,让他对范宁已经有了一些忌惮。 难道范宁又有什么新法子能迅速鉴别指纹? 沉心细想,他微微摇头。 提取指纹是一种技巧,鉴定指纹却是实打实的眼力功夫,容不得丝毫取巧的余地。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三天?五天?还是十天?”杨光烈眼神锐利的质问。 “是不是你一天没有鉴定出来,我杨家八百余人就要被软禁?” 范宁笑眯眯的竖起食指。 “一天?” 杨光烈眉心跳了跳,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连带嗓音也低沉了不少: “一天也不行,我杨家八百余人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 “不是一天。” 范宁给了一个让杨光烈心惊肉跳的回答。 “是一個时辰。” 他现在的记忆力,比过目不忘还要夸张。 玉佛上的指纹,全都印刻在脑海里。 那八百道指纹,他只需要过一遍就能确定其中是否有对得上号的。 一个时辰是保守预计,其实未必用得了。 “一个时辰?你当在场的各位都是傻子吗?”杨光烈试图挑拨范宁和群众。 奈何群众并不买账。 说好的就吃个瓜,咋还要我们上台打配合呀? 赵轮城却是不能不发话,严肃问道:“范真人,你所言属实?” “项上人头担保!前提是没有人通风报信之前,把那仆人控制住。”范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闻得此言,赵轮城再无犹疑,大手一挥便下达了号令。 京兆府的捕快班全员出动。 约莫一个时辰,黄昏的余晖射进了公堂时,捕头捧着一本长宽各一米多的草纸回来了。 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指纹。 只看一眼,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如此繁杂的指纹,光是对比其中一个,就颇为麻烦。 对比整整八百个,怕是号称大乾最睿智的国师来了都要骂骂咧咧的吐口唾沫再走。 这就不是人干的事! 起初还有些慌张的杨光烈,望着远比想象中还要多的指纹,不由得轻松起来。 一个时辰对比完八百道指纹,当自己是神仙呢! 范宁面色平静,拿过草纸当场开始逐一与玉佛上的指纹对比起来。 堂内外的气氛一时安静,无人出声。 半个时辰后,陆续有人觉得无趣,相继离去时,范宁忽然用食指点在一个指纹上。 这指纹旁还写了名字,罗铭。 而后,又相继点在了另外五个名字上。 “玉佛上的八道指纹,已经对比成功了六个!”范宁一席话,恍如惊雷,将昏昏欲睡的众人陡然惊醒。 师爷满脸诧异,赶过来看了看范宁所指的几个指纹,将它们圈起来。 然后拿去与玉佛上的八个指纹进行对比,果真发现了与其中六道指纹对上号了。 还剩下两道,则是办案的差役触碰玉佛时留下。 嫌疑人就在这六人之中。 伏在安上的赵光烈陡然坐直了身子,心下暗暗震惊。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孔,范宁是怎么从密密麻麻的指纹中,精确的找到六个指纹的? 这范宁异于常人呐! 莫非是国师的弟子? 想到此处,他态度越发温和,脸上甚至露出了亲切的笑意。 “范真人深藏不漏!”赵轮城直言夸赞。 李慕风本来也替范宁欣慰的,不容易啊,这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师弟,终于有出息了。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太太团们,看向范宁的目光多了一丝别的神采,顿时心中一紧,危机感油然而生。 这干啥啥不行,背刺第一名的废物师弟! 第十章 现充狗 范宁斜了眼双瞳睁大,面皮抖擞的杨光烈,道:“大人,这六人中,有五人是搜身我师傅,所以才触碰玉佛留下了指纹。” “排除这五人,剩下一人便是栽赃我师傅的真凶。” 到了最后关头,赵轮城不敢怠慢,当即命人调取详细卷宗,很快就锁定了唯一没有在搜捕现场,却留下了指纹的人。 罗铭! “逮捕罗铭!” 一声令下,早已被控制的罗铭就被抓了回来。 眼下天已大黑,赵轮城宣布将其押入监牢候审,便结束了审理。 对面的酒楼里。 庆安趴在窗沿,俯瞰着京都的繁华夜市,眉宇间透着一抹淡淡的寂寥。 蓦然间,她瞥到那些四驾马车相继离去。 “这么久才审完?”她察觉到一丝异常。 她不觉得后续的审理需要这么久。 栽赃陷害被戳穿,杨家势必会推卸到一个小棋子身上。 想要揪出这个棋子,只能对比指纹。 而杨家是大户人家,人口众多,通过指纹对比找到那个棋子,不啻于大海捞针。 所需时间至少是三天以上!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杨家彻底把自己摘出来了。 身旁的侍女听言,立刻前去打探。 不久后回来,面带一丝犹疑:“主子,那栽赃的仆人抓到了,杨家长公子当场晕倒。”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真切的意味。 跟随庆安公主的几年里,她一直言简意赅,对事情发表的评价往往一针见血,极少判断失误。 可如今,一天之内,一件事上,竟连续两次判断错误。 庆安薄薄的素肩明显颤动了一下,带着沉甸甸的胸脯晃起了轻微的波澜。 她扭过头,清冷的玉容不禁严肃。 “具体经过。” 侍女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听罢,庆安眼神慢慢幽深起来。 “一个身怀异术的人,为什么要委身在一個小道观里?” 侍女们还在感叹范宁的厉害时,她已经跳跃性的思索到更深的层次。 身怀异术? 侍女们讶然不已。 身怀异术者,哪一个不是被朝廷所重用? 怎么会屈居在一座破旧的小道观里? 打探消息的侍女道:“主子,他只是过目不忘,未必就是身怀异术。” 庆安静静的摇了摇头:“过目不忘,做不到在半个时辰里从八百指纹中找到指定的六个。” “因为,我做不到。” 说话的侍女低下头适才深吸一口气,吃惊于范宁身怀异术。 她没有怀疑庆安的判断。 因为庆安就是天下少有的过目不忘之人。 “请他上来。” 庆安忽然来了兴致,裙锯翩跹的转身,来到棋盘前。 “我要再下一盘棋。” 话说离开公堂的范宁,没等多久,就等到了被放出来的师傅玄阳真人。 这是范宁第一次看到师傅姜问玄。 预想中他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满身恶臭的样子并未出现。 相反,他鹤发童颜,长长的灰发用竹冠盘着,发丝根根整齐,一丝不乱。 白皙的脸孔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稀少皱纹。 五官周正,不似李慕风那般帅气惊人,也不像范宁这般秀气,透着一股正气浩然的英朗。 一身水合道服,前后绣着八卦,怀里抱着拂尘,三络长须飘洒在胸心。 一股仙风道骨之感迎面而来! 这是从监牢里放出来的人?https: “师傅,你没受罪吧?”李慕风迎了上去。 “有三清祖师护身,谁敢让我受罪?” 姜问玄挥了一下拂尘,淡定轻笑。 “师傅,以后你长点心吧,不要见个漂亮女人就丢了魂。”李慕风想起自己被人骑在脸上输出的场面,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为了陷害你,让自己儿媳妇勾引你,因为这个,我们差点没把你救出来。” 姜问玄低低一叹:“为师知道她是奉命勾引我的。” 范宁:? 李慕风:??? “是她告诉我的。” 姜问玄捻着须,有些惋惜: “她被我的精湛道法打动了,告诉了我真相,并劝我快跑,奈何已经晚了。” “可惜了一个好女人,她本想随我远走高飞的。” 范宁:! 李慕风:!!! 杨光烈不是在演戏……是苦主的本色出演! “不说了不说了,今日大难不死,全托了你们的功劳。”姜问玄一脸欣慰的拍着二人肩膀。 “走,为师请客,一人吃一碗咸豆腐脑。” 范宁翻了大白眼。 救了他一命,一碗咸豆腐脑就打发了? 必须是甜的! 咸的狗都不吃! 正当师徒三人要用豆腐脑庆祝大难不死时,一架裹挟袭人檀香的马车靠拢过来。 车帘掀开,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老太君,面目慈祥,眼神里带着光。 “李真人,许久没听你讲经了,今晚可有空?” 李慕风顿时身体一僵,慌张的看向姜问玄,后者却很淡定:“是陈家老太君吧,你常常去讲经的那家。” “啊?你、你知道?”李慕风帅气炸天的脸迅速涨红。 自己的秘密,师傅早就知道了? 姜问玄表情复杂的呵了声:“我何止知道陈老太君,我还知道你同时给十八家老太君讲经呢。” “你的本事,为师都自叹不如!” 卧槽! 不止陈、许和黄家,还有另外十五家! 现充必须死! 范宁握紧了拳头。 姜问玄把头侧过来,小声道:“宁儿,以后别学伱大师兄。” “被一群老太太包养,不嫌丢人吗?” 范宁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哼,虽然她们都有漂亮的小孙女,还给了大师兄很多钱,但我们羽青观的人是有骨气的,我绝不学他!” 看着酸里酸气的二人,李慕风慢慢也不尴尬了,反而心里有点小得意。 “那个陈老太君啊,我今晚要陪师傅吃豆腐脑,没空了,抱歉。”李慕风昂着脖子,鼻孔朝着天,说话不太客气的样子。 偏偏陈老太君就吃这一套,和颜悦色道:“豆腐脑这等小吃改天再吃又何妨?” “我带你去望天楼,他们请来了御厨,我们去尝个鲜。” 望天楼是京都最奢华的酒楼了。 最低一桌也要十多两银子,御厨下场的话,要翻十倍。 “对了,你银子用完了吧?我又给你备了五百两现银。”陈老太君的关怀像春风一样,无微不至。 李慕风得意洋洋的瞥向眼咬牙切齿的姜问玄和范宁,假惺惺道:“师傅,师弟,你看这闹的?” “陈老太君年事已高,需要我体恤,豆腐脑改日我请你们,今晚就失陪了,告辞!” 妈的! “现充狗!” “不孝徒儿!” 范宁和姜问玄同时低声咒骂。 便在此时。 七个神色匆忙的妇人,疾步赶来。 第十一章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她们约莫三十有余,衣着华贵,身材丰腴,透着成熟的风韵。 玉容个顶个的精致漂亮,而且各有千秋。 可爱的,清冷的,腼腆的,妩媚的应有尽有。 妍态各异的贵妇们走在街上,立刻成了大街上最靓丽的风景。 莫说满街的男人,便是路过的公狗都看直了眼睛。 她们目光扫视一圈后,发现了范宁等一群人,立刻欣喜的跑过来。 这也是来找李慕风的? 这狗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姜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个红色裙衫的丰腴妇人,率先哭哭啼啼的扑进姜问玄怀中。 “要是姜郎走了,我也不活了。”鹅黄圆领罗裙的清冷妇人,靠在姜问玄的肩膀上默默垂泪。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漂亮贵妇环绕着姜问玄啜泣個不停。 姜问玄叹了口气,拍了拍这个肩膀,又摸了摸那个的头。 人太多,一时哄不过来,难免她们发生一点小推搡。 “都别哭了,你们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我不希望你们争吵。” 七个贵妇纷纷点头。 “我们不吵,我们都是姜郎的红颜知己,彼此都是好姐妹。” 她们互相笑望着,手拉着手,十分和睦。 范宁看呆了。 李慕风也瞬间觉得老太太不香了。 两个徒弟的异样,姜问玄看在眼里,干咳一声,略有些得意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的红颜知己。” “因为年轻丧夫,需要人照顾,为师便担起了这份重任。” “你们可不要多想。” 咯吱! 范宁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师傅啊师傅,我做梦都没想到,曹孟德转世竟一直在我身边! 比杀了他还难受的是,皇帝都搞不定的后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特么谁能忍啊? “师弟,你千万不要学师尊为老不尊!” 李慕风凑过来,牙齿咬得咯吱响: “我们身为羽青观弟子,要行的端坐得正,勾引这些寡妇算什么本事?” 虽然这话从李慕风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两人是统一战线了,这些细枝末节不必计较。 范宁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 “师兄说得没错,虽然这些寡妇又漂亮又有钱,还对师傅死心塌地,还团结和睦。” “但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看师傅早晚要吃大亏,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套了麻袋扛进小巷子里一顿暴揍。” 听到两个弟子的非议,姜问玄不生气,反而很骄傲。 “我要与徒儿们吃豆腐脑,改日再与你们叙旧如何?” 那名妩媚妖娆的贵妇撩拨道:“豆腐脑如何好吃?我不是一块现成的豆腐任你吃吗?” 红色裙衫的女子温柔道:“先别急呀,姜郎关了半日需要补充精气神,我炖了一锅燕窝,去我家先吃完再行别的事吧。” 鹅黄色圆领罗裙贵妇细声细气道:“姜郎一定受罪了,吃完燕窝,我给你揉揉身体。” …… 姜问玄向两弟子摊了摊手:“美人们盛情难却啊,徒儿们,豆腐脑改日吧改日。” 卧槽! “狗东西!” “老不死!” 范宁和李慕风狠狠的低声咒骂。 范宁明显骂得重一些。 他本以为大家都过得不好。 如今才知道,姜问玄和李慕风都在外面呼风唤雨,左拥右抱! 只有他是真的不好! 这万恶的世界啊! “范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就在这时,一个立领青衣,带着便帽的侍女来到范宁跟前,客气说道。 范宁打量了侍女一眼。 哇塞,好俊的妹妹,这细腰、这长腿、这胸……咦,怎么是平的? 他瞬间冷静。 “你家主子谁啊?”范宁不太感冒。 他范宁不要脸面吗? 说请他去,他就得去啊? 姜问玄也望过来,眼里带着亮光打量侍女。 当越发明亮的眼睛挪移到其胸前时,骤然熄灭,没好气道:“你哪家的?请我徒儿问过我没有!” 到底是李慕风文凭高一点。 打量着侍女的衣服,隐隐觉得这料子、款式不太简单。 但想到她是来找范宁的,就一脸不屑:“你家主子谁啊,口气还挺大!” 毕竟自己师弟是个废物,能有什么人找? 侍女不卑不亢,笑着道:“庆安公主。” 全场陡然一静。 七个贵妇也不叽叽喳喳了,陈老太君也不催李慕风了,全都惊愕住。 脸上的震惊,怎么都掩盖不住。 庆安公主,大乾长公主,一位美貌与才华并存的绝代佳人! 这世上,能见到她的只有大乾最顶尖的才子们。 解了她的残局,才有资格对弈一局。 除此外,没有任何机会能与之一见。 范宁没有解棋,却被长公主请去! 这是开了先河! 得知是公主有请,姜问玄老脸一哆嗦,连忙站直了身子,露出恭恭敬敬的姿态。 李慕风则是惊掉了下巴,看了看自己废物师弟,又看了看公主侍女,怎么都无法把两者联系起来。 范宁也是明显一怔。 关于这位公主,原主的记忆里略有些印象,但不多,就是知道长得贼漂亮。 具体什么模样,全是原主的幻想。 他压根没见过,都是听人说的。 范宁瞥了瞥嘴,对此不敢恭维。 公主这层身份,本身就加了厚厚一层滤镜,只要长得不丑,有公主身份在,都可以称之为大美人。 就比如前世的清朝格格,电视剧里各个美若天仙。 可一看照片,男默女泪。 这庆安公主被吹破天,也只是有点姿色,说不定就是个路人颜值。 他兴趣缺缺,可想起姜问玄和李慕风炫耀的丑恶嘴脸,他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当柠檬精。 “哎呀师傅,师兄,伱们看这巧不巧。” 范宁一脸无奈的摊着手。 “我也想和你们好好吃一碗家常豆腐脑,团团圆圆的聚一聚,诉说诉说师徒情。” “奈何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冰清玉洁、绝代风华的公主深夜有请。” “未免公主睡不着,有伤凤体,我只能向师傅师兄告个罪了。” “你们吃好喝好,我这就去陪公主。” 说罢,笑哈哈的挥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随着侍女前去对面酒楼。 “这不孝的孽徒!” “狗日的东西!” 姜问玄和李慕风面目狰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阿风,你给我记住,千万别学你师弟这个废物,陪庆安公主怎么了,看把他得意的!” 李慕风重重的点头,怒哼道:“就是,不就是大乾第一公主,不就是长得倾国倾城,不就是深夜请他过去吗?” “我有这么多老太太陪着,我羡慕了吗?” 两人说着说着,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嫉妒得快质壁分离了。 娘的! 那可是大乾最美的公主啊! 淦! 他们瞬间没了陪红颜知己和老太太的兴致,找了个地摊,吃起了豆腐脑。 顺带还一人点了十壶酒。 最先喝醉的是姜问玄。 他的酒量其实比李慕风好得多。 但江湖规矩,先醉的不用付钱。 第十二章 装得最贵的逼 话说范宁。 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包厢。 隔着薄薄的屏风,看到了一袭烛火映照下的婀娜倩影。 虽然看不清真容,但身形却一览无余。 哇,这脖子又白又长,这肩膀又细又薄,这胸……什么?竟然是36d! 别管什么脸好不好看了,庆安公主就是大美人,不接受任何反驳!!! “会下棋吗?” 清冷的嗓音,让范宁脑子清醒过来,眼睛却沉迷在36d上无法自拔。 “会一丢丢。” 上次下象棋还是十岁的时候。 后面偶尔看过下象棋的比赛,都是一扫而过,没有用心学。 现在棋艺不能说多厉害,吊打七八岁的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解开这残棋试试。” 范宁目光一扫发现屏风两侧都摆了一面棋盘,上面布置着同样的棋面。 两边的侍女负责替双方挪动棋子。 这样就能在双方不见面的情况下,把一盘棋下完整。 不过,这并不妨碍范宁欣赏36d。 盯着屏风对面的同时,往下的余光也在扫视棋面。 “咦,这不是九连环吗?” 范宁讶然。 他后期虽然不怎么下棋,但此刻的记忆力超常,曾经看过的象棋比赛全都历历在目。 九连环便是常常出现在比赛中的残棋局。 因为红方有九子,远多于黑子,因此被称之为九连环。 棋面来看,红方先行,且子数目多,必胜无疑。 但下到最后,却是黑胜红输。 没有高段位的棋力,很难解开残局。 巧的是,范宁棋力一般,抄袭能力却强的一笔。 当场就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哐哐哐的落子。 侍女忙不迭的来回跑动,挪动棋子。 仅仅三十秒钟,红帅被将。 “我、我香还没插上。”刚点燃了香的侍女站在香炉前,茫然的望向庆安公主。 庆安公主隔着屏风,静静注视着范宁。 “再来一盘残棋。” 这盘残棋,下午时已经被才子们解开了,有泄露的可能。 范宁如此迅捷就解开这局高度难度残棋,很大可能是知晓了泄露出的解法。 还好,她从国师那学来了另一种全新的残棋,从未对外展示过。 当新的残棋摆在范宁面前,他暗暗窃喜。 这不是赫赫有名的小征东吗? 是比较典型的车炮斗兵的棋局,有和棋与红先黑胜两种解法。 棋面刚摆好,范宁又哐哐哐的落子。 “我、我还没点好香!” 这次更快了,侍女拿着还没点好的香,彻底呆住了。 这是什么棋力啊? 天纵之资? 神仙段位? 国师来了也得跪吧? 庆安公主身形晃了晃,终于动容,目光灼灼有神:“我们来一局!” 很快,一局定。 “公主胜。”侍女舒口气道。 “再来。” “公主二胜。”侍女表情古怪起来。 “再来!” “公主三胜。”侍女人麻了。 “再来!” “公主四胜!” “再来!” “公主五胜!” 啪—— 庆安将棋子丢进玉篓里,砸得清脆响。 “你是看不起本宫的棋艺吗?” 庆安打量着范宁,眼神幽深。 范宁解残棋展现的超高段位,与下正棋时的稚嫩手法,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她有很深的违和感。 一种可能是范宁有某种异于常人之处,导致棋艺出现巨大断层,只是她看不透异常,所以不能理解。 另一种就是范宁故意让棋。 隔着屏风的范宁,也感受到了庆安公主打量的眼神。 不知为何,被庆安盯着,他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好像自己要被看穿似的。 他连忙从36d挪开眼睛,顺水推舟道:“没错,公主棋力实在一般,草民毫无兴致。” “除非……” 除非你能给点好处。 比如公主被主角的棋力征服,芳心暗许,再比如公主设下残棋,扬言谁解开了嫁给谁之类的狗血剧情。 哎,说狗血,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些剧情有多香! “你想要好处?”庆安注视着范宁,仿佛明白了什么。 卧槽! 范宁心中一跳,这娘们有毒吧! 他赶紧撇开不切实际的念头,装作高人的模样,淡淡道:“公主想多了。” “许些俗物于我道心何益?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 说着,一把拂开满盘的棋子,啪啪啪的设下一盘残棋。 “虽然你贵为公主,但想与我对弈的话,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盘残棋,你若能解开,再找我下棋不迟。” 这是号称史上最难残棋,七星聚会! 棋局构思精巧,繁复多端,充满了陷阱和变数,要将其解开,除了需要高段的棋力,还要大量的时间。 “是本宫所言欠妥,真人海涵。” 庆安微微颔首,吩咐身旁的侍女: “替真人把那五百两银子捐给慈幼院,这本是他解开残棋应得的。” “是,主子。” 噗—— 范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多少? 五百两? 就装个逼,失去了整整五百两? 以粮价折算,五百两等于三百五十万毛爷爷! 卧槽! 一套三线城市的江景房啊! 范宁心在滴血,这是他吹过最心痛的牛逼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这个逼他只能咬着牙装下去。 他含着笑,轻轻点头:“公主仁慈,民之大幸。” 庆安一边看棋盘,一边道:“惭愧,你解开两盘残棋,本应是一千两的,只捐五百是本宫小气了。” “杏柳,替真人再捐五百。” 这刀补得范宁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怕自己真会吐血,起身道:“公主解棋吧,草民告退。” 说罢起身快步离开。 当其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庆安公主才抬起螓首,轻轻摇头。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立了规矩解开棋就送银子呀?” 杏柳就是那个能让男人眼神幻灭的侍女,她小心的问道。 庆安失笑的捻起一枚棋子:“我骗他的,怎么连你也上当了?” “此人明明是想要好处的,却故作清高,那我如他所愿好了。” 这…… 杏柳清纯的小脸蛋,大写着尴尬。 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她问下一個更愚蠢的问题。 “那这银子,也不送慈幼院了?” 一千两对庆安公主来说,不算大数目,但也不小了。 差不多是她两个月的日常用度。 第十三章 祖师爷喊老铁 “送吧。” 庆安眼睛看着棋面,清冷的嗓音柔软了一些。 “两日前昌县突发洪灾,慈幼院很快会多一批孩子。” 昌县比邻京都,每每天灾人祸,流民都会往京都汇聚。 灾祸中,最缺乏保护的便是孩童。 家人尚在的孩子,算是幸运的。 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要么饿死冻死,运气好挺过来的也容易遇上人牙子,侥幸逃过一劫的才能进入慈幼院。 而即便进了慈幼院,也并不意味着不再挨饿受冻。 钱,谁都没有多的。 何况只有支出没有进项的慈幼院。 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庆安看了眼薄薄的屏风,道:“换个厚点的屏风。” 嗯? 杏柳愣了下。 回想起范宁下棋时不老实的眼睛。 “主子,你不是说爱美是人性使然,随便他们看,无需介怀吗?” 公主的原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只有胸襟广阔的人才说得出这么有格局的话。 “他看得太多了!” 庆安捻着棋子的葱葱玉指,用上了几分力气,重重点在棋盘上,点得啪的一声脆响。 从范宁进来到离去,那对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胸口! 别的男人都是偷偷摸摸的瞄一眼,他可倒好! 一对眼睛恨不得贴在她胸口上。 杏柳咂舌。 好家伙,难怪公主要戏弄你。 她默不作声的给屏风披上一层黑纱,彻底杜绝了光线。 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她低声道:“主子,戌时三刻了,待会娘娘又要遣人来催了。” 庆安盯着棋盘,头也不抬道:“点一炷香,解了这残棋就走。” 国师的残棋,她解开从没超过两炷香,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炷香以内。 范宁随手布置的残棋,远没有国师精心布置的残棋高明。 一炷香,足够。 她的心神开始沉浸在棋盘里,直到杏柳出声道:“主子。” 庆安抬起头,看着光秃秃的香炉,轻轻皱眉:“不是让你点一炷香吗?” “一炷香已经过了。”杏柳指了指香炉里一根冒着余烟的短棒。 什么? 庆安微微一惊,她还一子未落呢! 她不禁重新审视这残棋。 本以为是很简单的残棋,可落子之后才发现它变换无穷,处处是陷阱,还有不少局中局,让她无从落子。 心神沉浸其中,竟忘记了时间流失。 下棋多年,这种情况只在跟国师对弈时遇到过。 “再点一炷香!”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庆安的好胜心来了,全身心投入其中。 一炷香后,看着手里还未落下去的棋子,庆安有些失神。 世上竟有自己两炷香解不开的残棋! “再点!”庆安不太服气。 可是很快,庆安望着只走了两步,就再次遇到困境的棋面,幽深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三炷香了! 她对自己的棋力都开始产生了怀疑。 “点!”庆安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视棋盘。 很快,一炷香过去,仍然是那两步,再也走不下去。 好像怎么走,最终都是死局。 “点!” “再点!” “继续点!” 杏柳担忧的望着魔怔的庆安,低声道:“主子,戌时末了。” 已经连续解了一个多时辰,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啪—— 庆安重重放下棋子,望着棋盘,眼神里充满了疲惫 象棋有这么难的吗? 自己下的真是象棋? 抬头挺胸深呼吸了几次,她才调匀气息,恢复了镇定。 “回宫!” 顿了顿,望了眼棋盘道:“把棋带着,送进我卧室。” 回宫了接着解! 心碎的范宁,回到羽青观后,搂着怀里仅剩的五十根金条酣然入睡。 他睡得很快。 脑袋往枕头一靠,两眼就一黑,进入梦中。 梦里,一个巨大的屏幕出现在他面前。 通体是水晶材质,四四方方,里面正播放着动态的画面。 这是什么? 当注意到画面中古色古香的摆设,以及屏幕最底层没有任何链接,还有最关键的左上角钱袋和倒计时图标,心脏砰砰跳! 老道士的直播间! 不对,不是老道士的。 是一个骑着白额吊睛大老虎,背负雌雄二剑,手握一枚印章,穿着对襟天仙洞衣的中年。 国字脸周正庄严,眼神温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直播间的人数不多,仅有十来人,这中年道士一出场便出现了几条弹幕。 “见过张天师。” 张天师? 范宁愣了下,结合了原主的记忆,他对道教有了一定了解。 天师通常是对道教人士的尊称。 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天师,只有一個人! 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 羽青观便是天师道一脉,奉的正是张道陵。 我去! 这是来到了祖师爷的直播间? 要不要刷个666? 不为别的,就是想听祖师爷喊我一声老铁。 或者让祖师爷跳个舞,唱个歌,表演表演才艺? 不过想起张道陵是成了仙的人物,这个想法还是不要试为好。 在范宁胡思乱想时,张道陵对着屏幕叹口气: “才十二个人呐,老头子不行咯,都没人来听课了。” “罢了罢了,知道你们都是为福袋来的,今天就放一只福袋好了。” 噌—— 左上角的小钱袋图标亮了,范宁一马当先点开,果断先抢了再说。 然后这才看向里面的东西。 奖品是一个心形的法器。 旁边有一行小字介绍。 灵心道根,增强对道术领悟力,仅限地仙及以下有效。 福袋一出来,仅有十二人的直播间,人数跳楼式暴跌。 “什么破玩意,我堂堂神仙,还稀罕一截灵心道根。” “亏张天师拿得出手,也就凡人得了此物能呼风唤雨,我等位列仙班之人要此物何用?” “难怪没人来听课,撤了!” “走,走,都走!” 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直播间就只剩下范宁一个人。 这让他当场懵逼。 什么? 跟我一起的观众都是神仙? 就我是凡人? 他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中。 一会怀疑这是梦。 一会又怀疑现在应该是白天,毕竟只有白日做梦才会这么美。 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神仙又怎么会看直播? “你怎么不走啊。” 张道陵的苦笑打断了范宁的思绪。 他从巨大的荒诞感中挣脱出来,打出一行弹幕。 “祖师爷好。” 张道陵嗖的一下从猛虎身上跳下来,吃惊道:“你是我天师道弟子?” “是的。” “天可怜见,我天师一道竟有后辈飞升了!哈哈哈!” 张道陵纵声大笑,开怀不已。 “你在仙界何处?我这就去寻你!” 第十四章 驱鬼任务 范宁为难了。 要不要告诉他实情,自己就是一个凡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误入神仙的直播间。 还没等他考虑好,一道惊雷冷不丁落在了直播间,屏幕里瞬时迸溅无数的雷电火花。 当雷电散去,露出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张道陵来。 一缕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在直播间上方飘过。 “禁止授课以外事宜,警告一次。” 张道陵敬畏的望了眼天空,连忙翻开一本经书,语速飞快:“开课开课,正式开课,今日要讲的是《皇帝九鼎太清丹经》。” 这是聊题外话,被天道超管给警告了? 这超管厉害了。 《黄帝九鼎太清丹经》是张道陵初学道法时的经书,里面有诸多神通妙法。 但因为时代太过久远,原著早就在上千年的朝代更迭中遗失。 只有各大天师道的支脉还残存着零星的残页。 像羽青观这种苍蝇大的小支脉就别想了,能从大道观那里学来经书中画符的本领就够羽青观几代人不愁吃穿。 姜问玄一直在向大道观学习,努力了二十年,不负众望的学到了鸡毛。 人家大道观把术法藏得严严实实,压根不会向外传授。 眼下,张道陵却把完完整整的《黄帝九鼎太清丹经》,一字一字的讲述给范宁听。 他不搬着板凳好好听是傻子吗? 于是,他聚精会神,眼睛都不舍得眨的全程听完了课程。 这本经书的内容十分驳杂,涉及到医、卜、符、器、术等等方面。https: 整整一个时辰,也只讲了十分之一的内容。 这些东西不可谓不玄妙,不可谓不神奇。 范宁听得连连惊叹,拍掌叫绝! 这讲的是什么狗屁啊! 和听天火真人讲经时一样,一句都听不懂。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张道陵合上经书,整理了一下灰头土脸的头发。 虽然毫无收获,但看着祖师爷很辛苦的样子,范宁想表示些什么。 于是打出弹幕。 “可惜不能打赏些什么给祖师爷。” “打赏是什么?” 张道陵露出疑惑的表情,旋即恍然大悟: “你说的莫非是赠予香火?哈哈哈,我们授课都是天道安排,众仙都可听,无需花费。” “再说了,你是我天师道的后人,岂有向你索要香火的道理?” 香火? 那是什么玩意? 在他茫然时,十根小金条浮现在他面前。 咦,这不是他睡觉前抱在怀里的身家性命吗? 怎么进入了梦中? 离奇的是,这些小金条当场自燃起来,化作缕缕香烟融入了屏幕中。 卧槽! 我的金条! 我的命! 没了? 这是梦吧,一定是梦吧? 紧接着,屏幕里再次传来了毫无感情的平淡嗓音。 “全仙界公告,张道陵获得听众范宁十柱香火奖赏。” 张道陵震惊了,急得直跺脚。 “徒孙,你疯了,香火何等珍贵,在仙界乃是用一柱就少一柱的东西,堪比仙人的命根了,你怎拿来送我?” “你、你、你糊涂啊!” 嗖—— 一道人影忽然闯入了直播间,却是一个三十来许,蜂腰长腿的风韵妇人。 “老张,我没听错吧?有人赏你香火?还是整整十柱?” 这是随他一起飞升的夫人。 “那天火真人每次开课听众不下一万,都不曾收到几柱香火,你一次收到十柱?” “发财了!隔壁那瘸子一直笑话我们夫妻两是穷白货,现在看谁还敢笑话咱们!” 张道陵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听雷声滚滚。 这是提醒他直播间即将关闭。 他语速飞快道:“徒孙,你赠我如此多香火,我着实拿不出报答你的东西。” “我去备一些符箓,待下次开课,伱再过来,我放进福袋里……” 话未说完,他们夫妻二人被强制送出直播间。 嗖的一下瞬间没了影子。 同时,左上角的沙漏也停止了倒计时。 时间结束,福袋抽奖开始。 只有一个人抢的范宁,毫无疑问又双叒叕中奖了。 一团光辉包裹的物件浮现在他面前。 透过光辉,像是一颗拇指大小的心脏。 不等范宁反应过来,心脏嗖的一下没入他胸口。 紧接着,脑海中出现了某种没有声音,但却能直观感受到的提示。 “灵根更换开始。” 也就是在这时,范宁猛然从梦中惊醒。 望着天边的鱼肚白,他一脸茫然。 “什么破梦,也太可怕了,可爱的金子竟然烧成了烟。” 然而,当他摸向怀里紧紧抱着的钱袋时,猛然坐起。 钱袋,瘪了! 只剩下一层皮! 俄顷,他房间里爆发出了杀猪的声响。 惊得姜问玄和李慕风齐齐来叩门,送来关怀。 “徒儿,你是从床上掉下来摔死了吗?” “师弟,腿没瘸吧?胳膊没断吧?脖子没折吧!” 痛失五十两爱金的范宁,听着他们酸里酸气的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看来被公主深夜邀请,给他们造成了一亿点暴击。 “没事。” 范宁耷拉着脸,失落叹道: “就是一觉醒来,手上残香已不再。” 残香? 李慕风蹙了一下眉毛。 尽管他是个读书人,而且长得帅气逼人,但身边都是老太太的他,很难理解手上有残香意味着什么。 倒是姜问玄,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碰过庆安公主?” 范宁举起手掌,模棱两可道:“何止是碰到,我这只手啊,可是压得公主抬不起头。” 嘶! 同时秒懂的姜问玄和李慕风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面目扭曲的猛扑上来。 要不是范宁及时关上门,怕是已经被掐死了。 “逆徒!” 姜问玄没好气的踹了一下门,道:“既然醒了,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有件正事需要我们羽青观去办。” 范宁也才回想起来,姜问玄和李慕风都已经把衣服穿好,并且带上了桃木剑、八卦镜等法器。 李慕风早出晚归便罢了。 姜问玄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这么早不像他的作风。 “出什么事了?”范宁赶紧开门。 李慕风脸色凝重起来,声音低沉吐出两個字:“除鬼。” 鬼? 这不是喝喝茶,泡泡妹子,吹吹牛皮的普通世界吗? 竟然有鬼? 不过,神仙都开直播间了。 闹个鬼好像不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道皇司向全京都的道观发来通告,昌县有鬼出没,各道观务必尽快赶赴昌县除鬼,我们羽青观也接到了通知。” 姜问玄愤愤不平的道。 羽青观就是个混子。 画符他们师徒四人都会一点,抓鬼,那不是专家们干的事吗? 奈何好事道皇司不记得他们,这种危险活,道皇司第一个给羽青观发了通告函,想躲都躲不掉。 道皇司是大乾境内管理道家的最高机构。 前身是皇家道观,后身演变成为天下道家的官府机构。 所有的道士注册、道观评级、任职加冕都由道皇司说了算,甚至还能直接取缔一个道观,权限颇大。 大的道观,或许还能跟道皇司掰掰手腕,阳奉阴违。 羽青观这种小虾米就完全没有讲条件的可能。 今天敢不听从通知,明天就等着当拆迁户吧。 从他们表情上,范宁意识到此行很危险。 “这鬼很凶?” 他想起了贞子,又念起了富江,还回忆起了蒲松林里的诸多漂亮女鬼。 穿衣服的速度都不禁加快了。 “有点厉害,吃了不少人。” 姜问玄表情越发的凝重,发现衣服穿到一半的范宁又开始脱了。 “师傅,我有点不舒服,还是不去了。” 范宁转身就要往床上爬,被姜问玄一把揪住了脖子: “本来是没打算带你去的,你啥都不会,去了不帮鬼除道士就算你有长进了。” “可你碰过公主,便是沾了她的皇家血气,兴许鬼会忌惮你三分。” 姜问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范宁奋力挣扎着! “这是公报私仇!” 在他抗议中,他被囫囵套了件衣服,一左一右的被师傅和师兄给架着下了山。 第十五章 都在这躲鬼 昌县比邻京都,相隔不过三十余里。 快马急行只需半个时辰。 坐马车也仅需两三个时辰。 而姜问玄选择了走路,还是不紧不慢的那种。 遇上茶摊就坐下来喝喝茶,路过小吃的就买俩蹲在墙角慢慢啃。 从天还没亮走到正午,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 “师傅,咱们不能快点?” 一上午吃了一碗面、两个馒头、三个饼的范宁,摸着肚皮,不明白干嘛要选择绿色环保出行。 纵然是怠工,也可以去了昌县再消极干活。 没必要在路上瞎耽搁。 “你一路上看到多少道士往昌县方向去了?”姜问玄啜着茶,反问道。 范宁记忆力那是嘎嘎猛,脱口而出道:“骑马的一百七十个,马车五架,总计最少二百人。” 姜问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头的小本子,上面有用炭笔标记的数字 与范宁所说一丝不差 “咦?” 姜问玄不由得诧异打量范宁。 这些马是分批次,十分凌乱的路过,若非用笔记下,很难记清楚有多少。 范宁却靠脑子记得清清楚楚? 来不及思索,一辆卷起尘埃的马车,飞快从昌县方向赶了过来。 车夫也是一個道士,袍子上染着血,举着皮鞭催着马儿一路往京都狂奔。 当马车远去,路上的灰尘好久才完全沉下来。 范宁瞳孔微微一缩。 马车路过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血线,一直蔓延到道路尽头。 流了这么多血,车厢内的人伤势很重。 能否保住命很难说。 “这是第二辆回京都的马车了。” 姜问玄沉声叹道:“我就知道,这昌县的鬼没那么简单。” “昌县虽比邻黄河,是自古以来都容易发水患的地方,但这一次未必就是天灾。” “今年是旱年,昌县多日无雨,上游也少有降雨,很难形成洪灾。” “我猜测,多半是鬼祸。” 李慕风沉声:“师傅,咱们天师道的经书上说,能兴风弄雨的鬼都是成了气候的,非有大道行者不可斩。” 姜问玄缓缓颔首:“而且,昌县是什么地方?比邻京都,而京都可是有道皇司坐镇的!” “普通小鬼岂敢在道皇司眼皮底下这么作乱?” “刚才过去的马车,是京都第三大道观白马观的,他们遣去的道士都是受伤而归,我们去了给那鬼塞牙缝它都嫌肉少。” 范宁听得出奇。 这老不正经的家伙,有点东西啊。 难怪一路慢行,原来是靠着这些来返的马车数量判断此行凶吉。 “咱们慢慢赶着吧,这只鬼如此厉害,很快就会有高人出面了,咱们只要在鬼被灭之前赶到就不算违反道皇司命令。” 姜问玄和着茶水,啃了一口饼。 黄昏渐近。 羽青观师徒三人踩着天地间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抵达了昌县。 洪水早已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 趟着烂泥,姜问玄来到汇合点,向侯在此处的道皇司人员点了个卯。 本以为对方会斥责几句为何来得这么晚。 没想到他只是拿出册子,让姜问玄签个字而已。 “来早了!” 对方的态度让姜问玄立刻明白过来! 若是来晚了,道皇司的人少不了要嘴上说两句。 他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起来: “这帮贪生怕死的狗道士,一个比一个贼!” 何止是姜问玄瞧出这鬼厉害,其它道观也都察觉出来,所以都拖着晚来。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估计到了的道观,还没一半。 “敢问道兄,那鬼在何处?”姜问玄左右看了看,望着萧条荒凉的县城,感觉十分不安。 那凶鬼太厉害,他得躲着点。 道皇司的年轻道士瞥了姜问玄一眼,倒也没说难听话,只是瓮声瓮气道:“最近一次出现在城郊南面,白马观的观主与它斗了一场。” 姜问玄再问起结果,对方却不吭声了。 这让姜问玄背脊凉飕飕的。 沉默意味着是白马观观主败了,而且败得相当不体面。 否则不会连回答都不敢,以免影响士气。 白马观可是传承有《黄帝九鼎太清丹经》残篇的大道观。 观主更炫真人,是远近有名的道法大成者,他都落得大败的下场,这鬼比预料中凶狠得多。 “走走,我们去北面。” 姜问玄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两徒弟赶到北面,找了一间大客栈准备住下。 “三位道爷,今日住店一两银子。”刚到柜台,掌柜就先开了口。 姜问玄一听就炸毛了:“就你这店,平日里一钱银子都顶了天,你怎么不去抢?” 掌柜也不生气,眯着眼笑道:“道爷,您也知道昌县是个什么情况,一多半的人都跑了,全县城就我一个店还开着。” “我这是拿命挣钱呢,涨一点点不过分吧。” 一点点? 姜问玄鼻子都歪了,都涨十倍了! 比他画符骗钱还来得快! 这该死的奸商。 想到符,他正了正脸色,道:“掌柜,这样吧,我给你写一道驱鬼辟邪的符,只要贴在门上,那恶鬼便不敢靠近。” “你说的是这个?” 掌柜弯腰从柜台底下掏出一大把黄符拍在桌上。 “这玩意要是有用,都不用你们道士出马,我拿着这些符都能把那恶鬼当场给吓死咯。” 这就尴尬了。 难怪掌柜一见他们,就知道他们是来住店的。 感情今日来住店的,全是跟他们一样的道士。 “三位客官,你们要是没钱住店就去别处吧,城里空房子多得很,随便你们住。” “但据我所知,那恶鬼也是看人下碟的,人少了它才冒出来,你们自己掂量清楚吧。” “住!怎么不住?” 姜问玄咬咬牙,肉痛的一拳锤在柜台上。 “钱我们有的是!” “是吧?大徒儿?” 没人吱声。 扭头望去,刚才还站他身后的李慕风,早不知什么时候就挪到大门口那去了。 他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到。 “是吧?二徒儿?”姜问玄又改口。 范宁经验不足,被逮了一个正着。 懵逼了一会才在掌柜鄙夷和怀疑的眼神中,肉痛之极的摸出二两七钱银子,还不够三两。 这是身上最后一点钱了。 “算了算了,二两七就二两七,便宜你们三个穷道士了。”掌柜把一堆银子扫进自己的兜里,丢了个挂着门牌号的钥匙给他们。 姜问玄喜笑颜开:“走了,咱们赶紧歇歇脚。” 范宁黑着脸跟他们上了二楼,气咚咚的用力踩着楼梯。 异常的脚步声,引来了二楼住客们的警觉。 一道道窗户被开启,探出一个个的脑袋来……清一色的全是道士。 他们也是始才发现,自己左右隔壁全都是道士,而且大部分都见过面,算半个熟人。 这就尴尬了。 原来大家都来这躲鬼了! 第十六章 只有我不会法术? 大家讪讪一笑,心照不宣的各自关窗,装作谁都不认识谁。 偏偏有个忘了带脑子出门的道士,哈哈笑着打招呼: “尤真人,原来隔壁住的是你啊!你也来这躲鬼,真巧啊!” 卧槽,报我名字? 不是让我社死吗? 名叫尤真人的道士脸一红,羞恼的回怼道:“这不是清风观的东星真人吗?” 卧槽,报跟脚就过分了! 东兴真人老脸一红,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暴露。 “咦,黄龙观的观主风清真人,你也在这啊!” 卧槽! 怎么连观主的身份都爆出来了? 这谁能忍? 想关窗户已经迟了的风清真人,恼羞的冲着对门偷笑关窗的道士朗声道: “三问观的观主沧海真人,你被女鬼迷住,失了一身精气这么快就恢复了?” 卧槽! 曝人丑事,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已经关上窗的沧海真人,猛地推开,逮着一个来不及关窗的道士就开喷。 “哟,这不是明心观背着自己道侣,偷偷蓄养了一个小妾的观主溪逝真人吗?” 眼见事态省级到当众揭人隐私,姜问玄吓得胆都裂了,急忙找到自己的房间,一脚踹开门飞扑了进去。 李慕风也是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跑进房间。 倒是范宁不紧不慢的走进去。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没什么值得别人说道的。 “那不是羽青观的废物弟子范宁吗?他蠢得气死私塾老师,练武把自己练瘸,开坛灭女鬼却被女鬼抱回家,怎么滴,今天也来这除鬼?” 卧槽! 咋还人身攻击呢? 范宁撸起袖子就要加入战斗,被姜问玄和李慕风同时拽了进来。 砰—— 随着大门被重重关上,姜问玄和李慕风齐齐松口气。 “太凶险了!”姜问玄心有余悸。 李慕风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早知道这样,不如去南面呢,这群人比鬼还吓人。” 范宁切了声。 谁让你们两個私生活这么不堪,害怕被当众处刑。 不过,想想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被女鬼抱回家是永远的痛! 不知道那个女鬼还在不在,如果在,定要打她个魂飞魄散为自己正名。 想到此处,他于公于私都要学些驱鬼的本领了。 “师傅,到底怎样才能驱鬼啊?” 范宁脑子里驱鬼的记忆跟他此刻的钱袋一样,比脸还干净。 原主那废柴连识文断字都异常吃力,学习驱鬼术对他来说跟母猪上树一样,充满了玄学色彩。 姜问玄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二徒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道士,竟然问起了除鬼的问题! 一丝欣慰之色浮现在他脸庞上。 “你过来,我好好说与你听。” 姜问玄坐在桌前,沏了一壶茶,开始耐心讲解起来。 “所谓鬼,邪晦与灵识共同交织的产物,譬如心怀恶念而死的人,恰逢阴秽入体,在天时地利之下就容易诞生为鬼。” “鬼为邪祟,惧正畏阳,据此引申出许多对付克制鬼的法门,比如鸡血所画的符箓,桃树制成的木剑,铜钱炼制的法剑……” 范宁认真地听着。 跟百度一下也没什么区别嘛。 还以为这世界的驱鬼术有什么不同。 “这些是最基础的,等一个道士有了道行,便可将体内的真气附着在法器上,产生威力更大的杀招,这也就是所说的法术。” 姜问玄捻须说道。 范宁默不作声,你也就只会最基础的吧? 他在道观里这么多年,从没见姜问玄施展过什么法术。 请教姜问玄驱鬼术,还不如问鬼呢。 兴许鬼见的道士多,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怎么,怀疑为师不会法术?” 姜问玄将茶碗甩在桌上。 二徒儿第一次请教驱鬼术,不给他露一手,这师傅怕是当不下去了。 “瞧好了,看看为师为什么能当你们师傅!”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以两指夹住,然后往前方的空中一抛。 符纸飞到半空,突兀的自燃起来。 “爆!”随着姜问玄一声低喝。 燃烧的符纸爆裂开,化作一个磨盘大小的火球,砸在了房门上。 这火焰温度极高,立刻就将门给点燃了。 嗤—— 姜问玄抄起茶壶浇上去,把火给浇灭。 “如何?” 他斜视着范宁,扬了扬下巴。 范宁看呆了。 看着烧得焦黄的木门,再看看师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呐! 他真是那个骗吃骗喝的师傅吗? 他竟然真会法术! “师弟,一点法术,至于吃惊吗?” “法术多简单呐!” 李慕风鼻孔朝天道。 他拔出背后的桃木剑,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 “这样,这样不就行了?” “对对对,师兄的法术真厉害!” 范宁竖起大拇指。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他承认师傅深藏不漏。 但师兄有什么本事,他还不知道? 无非就是嘴里含着酒喷个火,再来几个倒空翻,引得百姓们鼓掌叫好,跟杂耍似的。 也就乡下村民们还吃这一套,搁在京都里的大户人家,保准被撵出来了。 “说了你还不信?” 李慕风有被刺激道,拿鼻孔看着范宁,昂然道:“看好了!” “宝剑伏魔光照玄冥,四方神煞亡神灭形!” “急急如律令!” “斩!” 他手中的桃木剑忽然脱手飞出去! 像无人机一样,环绕着他的头顶绕了一周,然后嗖的一下钉在了木梁上。 噌—— 长长的颤音,震得范宁呆若木鸡! 御剑术! 这是真正的法术啊!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 曾以为是骗吃骗喝的废物师傅,曾以为是除了帅一无是处的师兄,竟然都会法术! 李慕风从木梁上拔出桃木剑,挽了一个剑花潇洒的插回背后的剑鞘里。 看着范宁那能塞进鸡蛋的嘴,嘚瑟道: “一般般啦,才学三年道术而已,比师傅差得远,还差得远呐。” 好久范宁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怎么都会法术?” 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他们会法术的记忆啊! 姜问玄很满意范宁的表情,重新沏了一壶茶,慢悠悠道:“我们一直都会,只不过每次除鬼你都没跟来。” 好像也是,因为原主太废柴的原因,除鬼的行动他一直没被带上。 唯一一次带上,还发生了被女鬼抱走事件。 “就是,会法术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慕风继续补刀。 “法术这么简单的东西,咱们羽青观不会还有人没学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范宁黑着脸! 好气啊,被这狗东西装到了! 第十七章 大乾十大未解之谜 但反应过来,范宁有些纳闷,既然师傅和师兄都会法术,那他们躲什么啊? “师傅,你们的法术若遇上这城中的凶鬼有没有用?” 姜问玄没好气的哼了声: “这是什么话?自然是有用的。” 不等范宁感到安心,他又补充道。 “它哪里痒了,我们的法术可以帮它止痒。” 李慕风跟着干咳一声,道:“师弟啊,不是我们不行,是这恶鬼太厉害了。” “非有大道行者对付不了,或者有极其厉害的法术也行,像道皇司里的《五雷正天法》残篇,便可引天雷灭鬼。” “五雷正天法?”范宁面露古怪。 这不是《黄帝九鼎太清丹经》中的一部分吗? 昨日张道陵讲课时,刚好讲过法诀。 而且还是全篇。 可惜他只是记住了全文,根本听不懂,更看不懂。 “师弟,你可别打这东西的注意。”看着范宁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李慕风误会了什么,难得露出了认真脸。 “《五雷正天法》是天师道里最高级别的驱鬼法术,在道皇司是一等一的宝贝,只有道皇司的当代观主才能学习。” “你要是敢惦记,人家会邀请你一起研究大乾十大未解之谜。” 范宁微微一怔,有这种好事? 众所周知,科研都是有经费的。 “都有哪些?” “第一个是头离开了身体还能活多久。”李慕风嘴角一挑。 显然,范宁要是敢打《五雷正天法》的注意,经费能不能拿到手不好说,免费体验到当科研材料的乐趣是妥妥的。 “我才不惦记呢,我自己就……” 话到一半,范宁及时收住了嘴。 那终究是半梦半真的产物。 他记住的全篇《五雷正天法》是不是正版还不清楚呢。 可惜看不懂,无法佐证其真伪。 便在此时,他脑海中再次出现一道没有声音,却能领悟到意思的提示。 “灵根更换完毕。” 什么灵根? 范宁怔了下,旋即想起昨日梦中得到的福袋,灵心道根。 这……这难道跟降尘丹一样,是真的! 他砰然心跳的同时,忽然觉得全身一轻。 不同于卸下重物的身体轻松,是精神层面上的解脱。 像是压在脑海里沉重的混沌之物,被一扫而空。 许多曾经的困惑,神奇的自行解开了。 比如他同时交往十八个漂亮长腿女朋友时,被其中一个女朋友发现了,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比兜子。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耳光。 没道理啊! 如今终于明白了! 不够帅! 终极的帅是不会挨耳光的,就像流传在江湖里的那段对话。 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解开了多年困惑,范宁如释重负。 同时,他心念一动,回忆起昨日张道陵所讲的课程。 让他激动的是,此刻再回忆,竟完全明白了那些深奥难懂的内容,而且在他的理解里通俗易懂。 就像他曾经高中,第一百次拿到150分数学满分。 这些内容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玩意。 其中的《五雷正天法》更是简单易学。 他当场就掐了几个印。 印一成,大气之中便有雷电的气息汇聚而来。 一丝丝电弧在他掌心蹦跳。 再掐下去,非得把雷聚成不可。 当有所察觉的姜问玄猛然抬头时,范宁已经散了雷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师傅,怎么了?”李慕风诧异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感受到有雷电在汇聚。” 姜问玄皱起眉毛,旋即意识到什么,面露大喜之色。 “看来是道皇司的那個女人来了。” “既然是她驾到,这恶鬼嚣张不了多久,咱们一觉醒来就能返程了。” 姜问玄开心的喊来店小二。 “给我们上一桌好酒好菜,随意安排,我们有的是钱,对吧,大徒儿……人呢?是吧?二徒儿……你怎么也不见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开着的窗户呼呼的灌着冷风。 楼下大堂。 范宁和李慕风捡了一个角落的桌子,点了两只烤鸭,两斤牛肉和花生米以及几壶酒。 “自己挣钱自己花就是舒坦。” 李慕风灌了一大口酒,大呼痛快,看着大口啃鸡腿的范宁,夸赞道: “师弟啊,要是你早这般开窍,这些年就存了不下百两银子了。” 这些年自己竟被师傅白嫖了一百多两银子? 范宁恶狠狠的咬着鸡腿。 说起来最近怎么老丢银子? 庆安公主那的两套江景房就不提了,全是泪。 五十根小金鱼,做个梦都能没了。 仅剩的二两七钱银子,还给师傅白嫖了去。 得想办法拓宽一下财路啊。 不然饿死在异世界,岂不是成了穿越者之耻? “师兄,介绍个发财的路呗。”提到钱,自然不能跳过羽青观的gdp支柱。 “成啊。” 李慕风爽快得很,打量着范宁清秀的脸,琢磨道: “我认识几个老太太,就好你这款,明儿介绍你认识。” 这师兄能处。 自己入了行,不忘拉师弟一同下海创业。 “别的路子有没有?” 嘎嘎嘎范宁不是不能接受,但伺候老太太们,他怕自己抬不起头。 仔细思索起来,李慕风能把老太太们伺候得滋滋润润,真是一桩天大的本事。 “有的。” 李慕风认真回答道: “我认识几个喜欢下棋的老太太,你要是会下棋的话,介绍你认识也行。” 还是老太太? “还有吗?” “我认识几个喜欢跳舞的老太太,你不介意当舞伴的话,介绍伱认识。” 范宁一脑门黑线。 “除了老太太没别的路子了?” “没有。” 李慕风十分干脆的回答。 好吧,问一个满脑子是老太太的人,还不如问自己。 要不吃软饭? 庆安公主已经被那盘棋折磨得怀疑人生了吧? 她会不会因此生恨,由恨生爱,然后招我做驸马,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想起她那双会看穿人的眼睛,范宁背脊一阵发凉。 算了算了,跟这种女人在一起,有几个私房钱她比你还清楚,没意思。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是在做白日梦。 第十八章 茅厕遇鬼 要不弄些发明创造? 靠着离谱的记忆,他倒是记得许多前世的好玩意制作工艺,比如大乾没有的黑火药,再比如肥皂、玻璃等等。 可在信息流通并不畅快的古代,商品的推广是致命问题。 前世一款新商品通过广告,销售额能在短短几月内见成效。 这个时代的推广只能靠口口相传,慢了许多不说,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社会,非必要商品的流通差强人意。 只有少部分富足的人家,才会额外花钱购买非必要商品。 等商品创造收益,相信饿死的范宁坟头草都有一米高了。 要不当一当文抄公? 唐诗宋词三百首,哪一首他都记得。 但诗词在大乾是文人的专属领域,是他们附庸风雅的技巧,用于仕途投机或者拓展关系,商业变现能力不强。 除非名气能做到诗仙的地步。 走到哪都有一群迷弟迷妹买单。 娶三个老婆,各个家里贼有钱。 还时不时有汪伦这种大冤头,给钱送马请诗仙来赏花题诗。 可名气这玩意,更加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沉淀。 思来想去,竟没有一条快速发财致富的路子。 “师兄,难道我们道士就得生来命穷?”范宁叹口气。 “你看道皇司的道士差钱了?白马观的道士差钱了?谁不是人手一匹良马,出入都是京都最好的酒楼?” 李慕风一针见血的道出了真相。 “差钱的是我们羽青观而已!” 这也太真实了。 在鬼怪出没的时代,道士是受人尊敬,不差钱的。 奈何羽青观太废柴,吃不到时代的红利。 “如果咱们都会些厉害的法术,便可学着白马观这些大道观的道士们,四处灭鬼了。” “道皇司常年开设了任务奖励,灭鬼怪可领赏钱,最低一百两银子,上不封顶。” 啊? 灭鬼怪还能挣钱? 有这种好事? 范宁觉得自己的《五雷正天法》蠢蠢欲动。 “你就别想了!” 李慕风瞟了范宁一眼,嗤笑道: “就你这本事,随便一只小鬼来了,都能把你揍趴下。” “若是遇上这城中的凶鬼,怕是能把你像花生米一样剥了皮生吃。” 范宁不禁犯嘀咕。 没有试验过,他也不清楚《五雷正天法》有多厉害。 加上他是一个没有法力的小道士,这法术怕也只能收拾收拾小鬼了。 “师兄,鬼的强弱是怎么划分的?” 好不容易找到发财的路,范宁想摸摸金。 “这……该怎么说呢?” 李慕风也犯难,道: “我也没抓过几只鬼,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体型越小实力越弱。” “你确定?” 范宁一脸狐疑,你都没抓过几只,就敢侃侃而谈? “废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李慕风当然不确定。 但大师兄的面子能丢吗? 答案是不能! 万万不能滴! “我虽然没抓过几只,但我见得多啊,体型越小越弱,这是铁打的定律,相信师兄,不会有错的!” 尽管心是虚的,但不妨碍他口气比铁还硬。 瞧他肯定一定以及确定的模样,范宁信了。 两师兄弟吹了几壶酒,估摸着师傅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力气再骂他们,便把吃剩的鸭屁股鸭头和牛肉渣打包带了回去。 果然,姜问玄饿得头晕眼花。 也不管带上来的是什么,狼吞虎咽的干掉,然后倒床就呼呼大睡。 范宁和李慕风也相继躺上床呼呼大睡。 三人竟都没有留人守夜的念头。 不过,也确实没必要守。 满楼都是道士,大几十号呢,轮流起个夜厕所都能排到明天天亮。 想偷袭的鬼见了这阵仗都得骂一声道士屎尿多。 这不,酒喝多的范宁也没逃过起夜的命运。 被尿涨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朝着茅厕走去。 而茅厕里。 前一位起夜的道士已经倒在了屎坑里。 胸口处,碗口大的血洞赫然在目。 “道士的精血比凡人香多了。” 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一只猫爪大小的漆黑鬼爪托着。 一只三尺高,体型类似三岁孩子,但极其瘦弱的人形怪物盯着尸体,吐了吐猩红的舌头。 它瘦骨嶙峋,就是一具小骷髅外面包着一层烧焦的黑皮。 右侧肩头,高高隆起几根尖锐的骨刺,形成了一副狰狞的肩胛。 凹陷的眼眶里翻滚着两颗血红的珠子,裂开的嘴里倒卷着森然獠牙,散发着冲天的腥臭。 恐怖的森然气息,以他为中心笼罩着四周。 它叫心不悔,是活了一百多年的罕见高阶鬼。 经过百年的打拼,他收复了方圆五百里之内的鬼,成为一代鬼王。 但他不满足于现状,把地盘扩大到了昌县。 为了向昌县的小鬼们展示自己的强大,将它们也收服,它以一己之力引来黄河水淹没县城。 随后留在此地不走,引来道皇司注意,并与前来的道士们大打一场。 此举很有效。 它前后打败了许多赫赫有名的大道士,让那群小鬼们俯首称臣。 明早它便要走了。 因为道皇司的那個恐怖女人要来了。 临走前,它要再留下一笔杰作——屠光一大群道士。 这个客栈就是首选。 虽然它也很纳闷,为什么一整个客栈都是道士。 但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 甚至不用它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杀,那样会惊了道士窝。 干脆就等在茅厕里,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就是环境有点不友好。 这帮道士也不知道吃的是啥,拉的比鬼还臭! 咚咚—— “有人吗?” 又一个起夜的来敲门了。 心不悔露出狞笑,口吐人言:“进来吧。” 范宁在门外微微一愣,这谁酒喝多了,说话咋还阴森森的吓唬人? 不管了,膀胱要炸了。 他推开门便迈了进去,寻了个空茅坑就解裤子。 解到一半才余光瞥见旁边的坑里躺着个一身血的道士。 范宁一哆嗦。 快要憋不住的尿顿差点就尿裤裆里了。 扭头一看,他才发现尸体旁站着个满嘴獠牙的青面怪物。 鬼? 第一次沉浸式见鬼的他,瞬间汗毛倒竖,两腿直发抖。 第十九章 道首云心岫 见他这副怂样,心不悔冷冷嗤笑。 算你这个眉清目秀的家伙识相,知道本王不简单。 行,第二个就是你了。 它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将掌心的心脏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起来。 咯吱咯吱的嚼咽声在狭小的茅坑里异常刺耳,令人瘆得慌。 然而,范宁在起初的惊慌后,迅速冷静起来。 不对呀,我怕什么? 师兄说过,体型越小实力越弱。 这鬼还不到一米,坐公交车都不需要买票,是妥妥的小鬼啦! 他一拳头下去,怕是会嘤嘤嘤找妈妈吧? “呵呵,遇上我算你倒血霉了。” 范宁舔了舔舌头,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正愁要穷死,这小鬼却送货上门。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这一百两该怎么花呢? 先去京都最好的酒楼,请羽青观全体成员……算了,师傅这个白嫖怪不请,小师妹这个吃吃吃的废物也不请,大师兄还行,算他一个。 吃完去听听曲,完事再去瞎子那按個摩,舒坦了就去青楼里瞧瞧花魁长什么模样。 简直完美! 望着兀自傻笑的范宁,给心不悔整不会了。 是我嚼人肉的样子不够吓人? 还是我长得太可爱了? 但无论如何,身为鬼王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那些大道士见了他,都各个面色沉重,哭都来不及。 哪个敢笑? “混蛋,我活剥了你!”心不悔张牙舞爪,一身惊人的鬼气正要散发出来。 范宁却已经先发制人的掐印。 “小鬼啊小鬼,银子我会好好花的,你放心去吧!” 刹那间,掌心凝聚出一团青白色的雷团! 迸溅的雷弧将周围的空气都电得发出干燥焦灼的气味。 气势汹汹的心不悔,见到雷团的刹那,狂吸了一口茅坑的臭气,失声尖叫:“《五雷正天法》?” “咦?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范宁讶然了声,手中却是没慢,朝着心不悔将雷团甩了出去。 心不悔吓得鬼啸连连,当场崩散成一团鬼雾,沿着茅坑墙壁的裂缝往外钻。 然而,雷团触碰到鬼雾依旧爆裂开。 只听一声轰然闷响,茅厕都被震得剧烈晃荡,差点把范宁给活埋。 心不悔受到爆炸雷光的强烈伤害,一团鬼雾被炸没了十之八九,只剩下一小缕逃窜出去。 鬼也是有大限的。 这一炸让它几乎魂飞魄散,如此重的伤势,要不了一时三刻就要彻底溃散。 更让它抓狂的是,逃走瞬间,它隐约听到了范宁气急败坏的声音。 “艹!让这小鬼跑了!” 要不是畏惧《五雷正天法》,他高低要冲回去问候范宁。 你才是小鬼。 你全家都是小鬼! 老子是鬼王,一代鬼王! 逃到城郊一棵树上,心不悔仅剩的一团黑雾附着在树干上。 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心不悔虚弱的苦笑。 “曾经,我也是一个向往朝阳的少年啊……咳咳……” 它仿佛看到了清晨的阳光下,那奔跑的少年。 可惜,一切都已不在。 连同眼前的朝阳也渐渐模糊。 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它凝聚出一道鬼力,向着远方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条讯息。 “吾兄、吾妹,勿为我报仇,远离京都,远离道皇司,道家之威不可测。” “最后,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道皇司道首,其实是男人。” 随着最后一点意识消亡,一代鬼王无人知道的死在了不起眼的小树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范宁,气冲冲的爬回床上,要进入梦里找张道陵退货。 什么破玩意,一个小鬼都收拾不了。 赶紧退他五十两金子。 奈何睡到太阳大亮,都没能再次进入梦中的直播间。 “起来了,粗大事了。” 姜问玄拿脚踹醒两个孝敬徒儿。 “昨晚有鬼闯进客栈了!” 什么? 半梦半醒的李慕风吓得清醒过来,身体一哆嗦的爬起,抄起桃木剑就要御剑,被姜问玄又踹了一脚。 “鬼要是还在,你还能睁开眼睛?” 想想也是,李慕风放下桃木剑,讪讪道:“是那凶鬼吗?” 姜问玄沉思着摇头:“应该不是,只死了一个道士。” “若是那只凶鬼闯进来,咱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听了这话,范宁有气无力的坐起来。 果然。 那就是一只小鬼。 他是没脸提起昨晚的事,被他们知道,一只小鬼在自己手里跑了,不得被他们笑话三天? “快起来,道皇司召集所有道士集合。” 姜问玄等他们穿好后,出奇的给他们理了一下衣衫和发冠。 “待会抬头挺胸,莫要垂头丧气,要竖立起羽青观良好的精神风貌,明白吗?” 在两个徒弟疑惑的眼神中,姜问玄严肃道:“道皇司的道首云心岫来了。” 天下道家之首,谓之道首。 道家流派千万,能力压漫天大道士,以道首自居,道行之深可以想象。 范宁对云心岫的大名如雷贯耳。 原主一直将她视为偶像。 尽管从没见过,但并不妨碍他像幻想庆安公主一样,幻想云心岫美若天仙。 可云心岫按照年龄来算,已经有三十多,与才二十的原主相差甚远。 “这年龄的女人也惦记,相当于一个姜问玄,半个李慕风,哎,羽青观果然没有正常人。” 范宁对原主的眼光狠狠鄙夷了一通。 三人收拾好,就来到南面的汇合点。 此时全城的道士都汇聚在此,约莫四百来人。 按照道观地位高低,自觉的站成前后数排。 最前排的自然是道皇司的道士们,各个气色沉稳,昂首望向天外。 最后一排的毫无疑问是羽青观。 尽管在最后一排,师徒三人还是学着别人抬头挺胸,眺望天外。 望了快一刻钟,范宁脖子都僵了,压低声音道: “师傅,我们在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 姜问玄小声回应。 “跟着道皇司的人学就没错了。” 啾—— 就在此时,一道划破长空的刺耳音爆由远及近,急速逼近。 范宁睁大眼睛望去,但见天空尽头,一抹璀璨的白光疾驰而来。 那是什么? 飞机?导弹? 当白光抵近后,范宁震惊得合不拢嘴! 那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以气得牛顿掀棺材板的方式,踩着一柄剑悬浮在空中。 这是神仙? 飞天遁地的神仙? 关键是,这神仙太漂亮了吧? 她头戴一顶羽冠,乌黑的秀发轻轻披洒在背后,头顶上方有一轮光晕。 古典美人的削瘦尖脸,挂着两颗水晶般的眸子,挺翘的琼鼻让她五官生动立体,有几分西域美人的静雕之美。 满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裙,一根淡青色的丝绦勾勒住不盈一握的纤腰。 虽有三十多的年龄,然而如冰玉般的肌肤比十八岁女孩还稚嫩。 丰腴的身姿,又有少女所不及的成熟韵味。 范宁怦然心动! 尽管他在小风车每天心动一百次。 但这次是真的! 第二十章 来自道首的怀疑 “师傅,她是神仙?” 范宁打探起神仙姐姐来。 “差不多吧。” 姜问玄微微点头,看着盛世美颜的云心岫出神。 “她是大乾唯一的二品,距离一品陆地神仙境只有一步之遥,说是神仙也不差了。” 二品? 范宁狠狠吃了一惊,原主的记忆里关于道家的境界划分,为从九品到一品。 其中陆地神仙就是凡间至高,为一品。 像姜问玄这种,修炼出了真气,会一点法术的只能位列九品。 第三大道观的白马观观主,目前是五品。 第二大道观的观主是四品。 她的二品,乃是断层的存在,无人可比拟。 这神仙姐姐不仅美若天仙,实力也是傲视天下。 不愧是我未来孩子的娘。 范宁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第二胎的名字。 此时,云心岫裙锯飞扬,飘然若仙。 看到裙角飞起,范宁就下意识仰头望去。 奈何像是有某种无形之物,将他的视线隔绝在外。 云心岫缓缓落下,脚下的长剑嗖的一声化作一柄手指长的发簪,插进她羽冠里。 全场寂静,全都肃然等待着这位天下道首发号施令。 可不见她有开口,道皇司的几名紫袍道士就全都面色剧变。 为首的紫袍道士腰间挂着七枚铜钱,转身望向众人,道:“道首说,心不悔在天亮时已灭,大家可以回去了。” 诸多道士无不露出吃惊之色。 “那居然是一只心不悔!” “心不悔的实力最高能到四品。” “难怪连白马观的观主都落得失了一胳膊的下场。” “可道首既未出手,是何人灭了心不悔?难道是原宗的那位四品老人?” “原宗岂会听道皇司调遣?可除了他,京都的道士里怕是没人能灭这心不悔。” …… 众人叽叽喳喳,范宁听得一头雾水。 “师傅,心不悔是什么?” “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我们一百次的鬼王!” 姜问玄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居然是心不悔,这也太吓人了!” “幸好为师有先见之明,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这才没有被心不悔撞见。” 范宁没听明白,又问向李慕风。 后者也是脸色惨白,吞了口唾沫道:“我只在书上看过。” “心不悔是四品强者死后所化的鬼,临死前心有强大的执念在,化鬼之后会继续完成生前的执念,因此称之为心不悔。” “这种鬼一出生就有八品,给它们时间能成长到四品之高,它们最喜欢的便是吞噬人的欲望,据此不断壮大自己。” “被吞噬了欲望的人,很快会变得无欲无求起来。” 乍一听,无欲无求不是好事吗? 多少修行者追求的不都是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专心修道? 但再如何无欲无求的修行者,都免不了一种欲望! 生存! 这是印刻在所有生灵骨子里最本能的欲望。 如果这种欲望被剥夺,会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 若是心不悔吞噬了敌人的欲望,敌人便对死亡没有了畏惧,如待宰羔羊一般任由心不悔宰杀。 念及至此,范宁暗暗心惊。 心不悔的能力着实可怕。 幸好昨天遇上的是只小鬼,不然嗝屁的就是他范宁了。 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灭了心不悔,为民除大害了! 这时,只听七钱紫袍道士又凝声道: “另外,你们离开之前需要被道首检查一下。” “放心,不检查你们随身物件,只需要站在道首一丈内,让她看一眼确认某些事。” 他没有说原因。 众人也不敢问。 道首要看,谁敢不让看? 说完,紫袍道士口舌不动,暗自施展道家独有的读心术。 当然,他是读不动云心岫的,只能被单方面的读。 “道首,那心不悔当真是被《五雷正天法》击杀的?” 紫袍道士心下骇然。 《五雷正天法》残篇,乃是道皇司独有,目前除了云心岫外再无一人修炼。 四品心不悔,遭到《五雷正天法》轰杀,这意味着有云心岫以外的人掌握了此法。 而且非常精通! 甚至不下于云心岫! 不论对方是偷学的,或者其它方式得到的,都有必要将他找出来。 所以,云心岫需要逐个对他们展开读心术,寻找到此人。 “卦象不会错。” 云心岫的声音出现在紫袍道士心里。 后者凝重的点头,在他引导下,诸多道观的道士逐一走过云心岫的面前。 很快,前几排的道士都一一走过。 云心岫轻轻摇头,示意没有找到那人。 紫袍道士瞅了眼后几排的道士,更觉得找出来的希望渺茫。 精通《五雷正天法》的必然是厉害道士。 剩下的几个道观的道士全是歪瓜裂枣。 且不说能否精通《五雷正天法》,单是有没有读懂此决的悟性,那都是两说。 耐着性子,他安排剩下的道士逐一来到云心岫面前。 不出意外,依旧没有找到。 最后只剩下羽青观。 不明就里的姜问玄,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迈向云心岫。 不成想,云心岫仅仅是瞥了眼他和身后的两个弟子,就开口了。 声音漂亮,像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 “羽青观就不必了。” 言毕,纵身一跃跳至高空,羽冠里的小剑再度飞出并幻化变大,接住她一双秀足。 啾—— 一声剑鸣,飞剑带着她消失在天空尽头。 只留下姜问玄凝固的笑脸,尴尬立在原地。 “好气啊!” 范宁跺了跺脚。 “居然被这娘们小瞧了!可恶,凭什么不检查我们?” “我们羽青观不是京都最废的道观吗?” 李慕风倒是习以为常了。 “小瞧我们怎么错了?” 范宁愣了下,是啊,生什么气? 我们本来就是废物啊。 “还是师兄看得明白,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吃点面食先,昨天那鸭子没油不管饱。” 他们架着姜问玄没心没肺的吃东西去了。 道皇司的几個紫袍道士面面相觑。 羽青观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呐! 京都,皇宫。 让男人目光熄灭的侍女杏柳,徘徊在公主的卧房前。 噼里啪啦—— 突兀的异响让杏柳心惊肉跳,赶紧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从前日黄昏到今日,已经一天两夜。 庆安公主连续解棋,中间只喝了点茶,饭是一口没吃,觉是一点没睡。 可她还是没能解开。 今天,终于彻底没了耐性,把棋给掀了。 第二十一章 大凶之兆 庆安摇摇晃晃的走出卧室,脚下虚浮,杏柳赶紧上前搀扶住。 望着有些憔悴的公主,杏柳都不禁心疼。 “公主,要不别解了,把那范宁叫过来,让他解给您看。” 庆安公主已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摆摆手,让她别自作主张。 堂堂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那个叫范宁的色胚放了话,解开了残棋才有资格与他对弈。 若让他知道,自己一天两夜都没能解开,岂不是让他小人得志起来? 喝了点粥,渐渐恢复力气她才开口。 “棋待会再接着下,先说说这两日京都有什么消息?” 每日搜集京都,以及全天下的要闻是庆安每日必修课。 下棋被耽搁了一天,还是首次例外。 杏柳早有准备的捧起小册子,道:“第一件事是昌县闹鬼,道皇司调遣京都道观,全力灭鬼,今早云道首亲至,鬼已灭掉。” 庆安捧着瓷碗,秀眉微微一掀:“这鬼还挺厉害的,至少有四品了,应该是盘踞在元洲那一代的鬼王,为了抢夺地盘来到了昌县。” “继续。” 杏柳接着道:“第二件事,道皇司决定派遣监督道士,分赴京都各个道观,监督指导他们日常活动。” 庆安盯着碗里的白粥,道:“明面上应该是责怪本次灭鬼行动,各个道观办事不利,但这鬼既是四品,岂是他们所能对付?苛责他们并不合理,派遣督导应该是另有深意。” “还有消息吗?” 没听到杏柳继续说下去,她瞥了后者一眼。 杏柳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公主您和范宁的。” 昌县。 吃饱喝足的师徒三人,雇了辆骡车出城。 虽然又慢又颠簸。 但范宁和李慕风坐得滋滋有味,没抱怨。 因为这是姜问玄掏的钱。 “徒儿们呐,为师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姜问玄坐在骡背上,晃悠悠的道。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屁股还没坐热呢,范宁就心脏一突。 难怪这老东西破天荒的请客坐骡车。 就知道他的便宜没那么好嫖! “师傅,您别说了,停车,我走回去行了吧?” 李慕风比他反应还激烈,一声不吭就要跳下去。 经验丰富的他深知,最让他们这些弟子肉痛的,不是师傅耍无赖的时候。 而是一本正经的时候。 这是弟子们要大出血的凶兆! “诶诶诶,干嘛呢?为师还没把话说完呢!” 姜问玄气得直吹胡子。 “两个不孝的崽子,把师傅当贼防呢?” 李慕风呵了声:“您可比贼狠多了!” “你……” 姜问玄胡须抖动,念在自己有求于两个徒儿,只能压住脾气,和颜悦色道: “是这样,为师真气凝练了数年之久,如今有望冲击八品见微境。” “想请你们两個徒儿帮帮忙,一起找找突破时用的玄阴真气。” 听到前一句,李慕风吃惊的站起来。 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您要冲击八品了?” 这可是羽青观破天荒的大事件! 八品见微境,意味着可以开天眼,能窥见常人不及的气。 这种气包含很多方面。 比如常说的鬼气,人气,妖气,尸气等等。 对于一个道士而言,开了天眼才算是入了道士的门槛,有了识妖辨鬼的基本能力。 而拥有八品见微境坐镇的羽青观,会开始被人重视。 至少再遇上今天这样突击检查的事,云道首不会直接略过羽青观。 可听到下半句,他脸色立刻垮下来。 “玄阴真气是古墓里才有的玩意,有这种气在,附近极易产生僵尸。” “僵尸可比鬼厉害多了,刀枪不入,得有强横的法术才能对付,咱们师徒三人下了墓怕是凶吉难料。” “我们俩就不说了,师弟一个法术都不会的人,妥妥是去给僵尸送温暖的。” 范宁耳朵却竖了起来。 僵尸严格意义上属于“怪”的一种,与鬼有着本质不同。 但不管是鬼还是怪,都在《五雷正天法》的打击范围内。 昨夜跑掉的小鬼,范宁至今还耿耿于怀。 那跑掉的不是鬼。 是银子! “师兄,师傅突破是头等大事,咱们做徒儿的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师傅分忧,你这样会寒了师傅的心。” 范宁一本正经的感慨着,望向姜问玄道:“师傅,我随你下墓,只要能为你找到玄阴真气,就是我喂了僵尸也值了!” 李慕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是,师弟,坐个骡车就把你收买了?” 饶是厚颜无耻的姜问玄,都不禁动容了。 这个孩子没白捡。 但是,你不怕僵尸,为师怕啊! “玄阴真气不一定非得去墓里找。” 姜问玄脸不红心不跳: “一些大道士手头就有多余的玄阴真气,咱们拿银子也是能买来的。” “也不贵,一千两一瓶。” “就是为师最近手头有些紧张,好徒儿们能不能……” 嗖—— 李慕风果断跳车,尽管摔了个狗啃屎,但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指望不上大徒儿,他将目光投向了最忠心耿耿的二徒儿身上。 刚才他可是要抛头颅洒热血呢。 借点银子花花应该不难吧? 哪知,范宁冷着一张脸:“突什么突,破什么破,九品不挺好的吗?哼!” 说罢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同样摔了一脸泥。 “两个不孝逆徒!” 姜问玄气得撸起袖子,狠抽了骡子两鞭子。 吃痛的骡子,扭过头露出一双委屈汪汪的大眼睛。 范宁和李慕风各自抹了一把脸,不紧不慢的跟在骡车后面。 骂他们不孝徒就骂呗。 怎么都比一千两银子打水漂强。 三人就这样走了几步,姜问不甘心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轻轻一叹道:“罢了,为师也知道你们真没钱了,就不为难你们了,上来吧。” 就在范宁和李慕风觉得这老东西总算有点良心时,他又补充道: “看来只能动用为师的私房钱了,哎,那可是一千两啊,要了老命诶。” 卧槽! 有钱还要榨干穷徒弟? 这老狗! 身价千两银子的富家翁,居然白嫖他二两七钱的全部身家? 就像马爸爸请别人吃了一顿百万的饭局,却让范宁来买单。 范宁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就在他要原地开裂时,姜问玄忽然瞥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面色剧变。 一双老眸瞬间变得惶恐起来,急促又小声道:“快,你们快上车,咱们快跑!” 第二十二章 废物小师妹 李慕风顺着姜问玄的视线望去,一向风度翩翩的他,竟也面无人色,,二话不说的跳上骡车,并趴在车板上,大气不敢喘。 范宁心下一惊。 这是遇着什么大恐怖了? 就是遇上那心不悔,他们都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范宁看到了一群流民。 心不悔引来黄河水漫灌县城,造成许多人流离失所,如今城中秩序渐渐恢复,逃亡在外的流民相继赶回来。 流民很可怕? 冷不丁,范宁在流民中看到了一抹非常熟悉的身影。 一米七的高挑个头,穿着脏兮兮的道袍,满头的污泥把头发结成一坨坨的,一张脸孔也覆盖着污垢,辨不清容貌。 但背后那口大锅范宁记得。 是羽青观用了十几年的老锅了。 这是…… “小师妹?” 范宁惊喜呼喊道。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师傅被放出来,竟然都没人过问小师妹。 好像她没存在过似的。 熟悉的声音,让低着头走路的小师妹抬起头。 当看到范宁,顿时呆住了,眼睛逐渐睁大,最后回过神来一把丢掉背上的大铁锅,快步冲过来扑进范宁怀里。 “二师兄!” 她扬起脸,一对好看的桃花眼泪水滚滚,声音哽咽: “你没死,太好了,我还以为你……” 范宁面色逐渐涨红,进而发紫。 不是羞的,是勒的。 这小师妹瘦得跟猴似的,力气却比牛还大。 扑进他怀里的刹那,范宁感觉自己是被时速50的小轿车给撞到了,胸腔骨生疼,几根肋骨都快要断裂开了。 再被她两只小手一环,整个人要散架了。 “再不松开,他就真死了。” 姜问玄把衣袖从脸上挪开,表情别提多难看。 李慕风也尴尬的从板车上坐起来,故作惊讶:“呀,是小师妹啊,这么巧!” 闻听姜问玄和李慕风的声音,小师妹惊喜的扭头望去。 她终于放了范宁,转头扑向二人。 李慕风眼皮直跳,赶紧跳下车,隔着骡子道:“小师妹,我们无冤无仇,你别这样!” 姜问玄也嘴角抽了抽,道:“你也不小了,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小师妹这才中止了死亡拥抱,委屈得嚎啕大哭。 “师傅,师兄,你们都还在,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咳咳……呼! 受害者范宁,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他想责备几句,可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师妹,又不忍心。 最后只得叹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流着浪还关心我们,有这份心不错了。” 小师妹哭得更伤心了,冷不丁,她肚子发出了比哭声还大的呱呱叫声。 像是几只牛蛙在里面骂街。 “师傅、师兄,我饿了。”小师妹不好意思的擦掉眼泪。 姜问玄和李慕风齐齐抹了一把脸,表情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范宁纳闷了,不就是吃点东西吗? 一个女孩子,还这么瘦,能吃多少? 至于吗你们? 两个嗜钱如命的混蛋! 这可是与他们相依为命的小师妹啊! “老板,再来一碗!” 面摊前,望着摞了一米高的瓷碗,范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小师妹,这都二十碗了,你不撑吗?” 舔着碗的小师妹脸蛋微微一红,不舍的放下碗:“那我不吃了,待会中午再吃午饭吧。” 范宁仰头看了看快到正头顶的太阳,一时怔住。 “客观们,二十碗面,一两一钱银子,看你们吃得多,一钱银子就免了吧。” 摊主是个好心人,同情的看着范宁等三人。 嘶! 一顿饭一两银子? 还是最便宜的早饭? 算下来一個月最少要吃掉一百两! 一百两可以养活二十个四口之家,接近一百人了! 她一人能吃百人的口粮! 京都有名有姓的豪门大户,才养得起百人啊! “客观,你们谁付钱?” 姜问玄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李慕风扭过头一言不发。 意思很明了。 谁请的客谁买单。 范宁顿时坐蜡了。 他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 “老板,用我这身衣服抵账可不可以?” 老板用手指搓了搓道袍,发现料子还可以就答应了。 很快。 范宁光着身子,只剩一条裤衩的坐上骡车。 趁着小师妹还没上来,他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师傅,师兄,赶紧把这废物师妹逐出道观吧!” “真亏你们两个活菩萨能忍!” 李慕风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们没逐过?” “每回逐出去,她没吃的就跑回道观里偷祖师爷的贡品吃,没有贡品就偷鸡,鸡吃完了就啃几口院子里的菜叶子,菜没了就喝光缸里的水。” “总之她绝不走空。” “几次下来,一算账这样还亏一些,不如留着她砍柴做饭洗衣服干些活呢。” 这、这…… “师兄,伱们说什么呀?” 随着小师妹坐上来,范宁这个念头彻底没戏了。 与此同时。 繁华依旧的京都,一些在历史上不会留下一笔痕迹,却在当下引发巨大波澜的事件,悄然流传着。 “大消息,左佥都御史被革去官职,全家男丁流放北疆,女眷入教坊司。” “啧啧啧,那我得去教坊司看看了,听说左佥都御史的几个小妾都水嫩嫩的,儿媳妇也是人中尤物,我见犹怜。” 不过,对于京都的百姓来说,四品官员被革职不算是新闻了。 哪年没几个倒霉的大员呢? “你们听说长公主的事了吗?” 一人如此道,左佥都御史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相比较于某某官员被抄家,显然皇家的趣闻更有吸引力。 尤其还是皇室长公主,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的庆安公主。 她是多少才子的梦啊。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道:“可靠消息,有一个叫范宁的人,摸过庆安公主的小手!” “什么?这天杀的畜生,竟然摸过公主的玉手!” “好,很好!范宁是吧,血海深仇我们是结下了!” 传播消息的人赶紧道:“你们千万别往外传,心里知道就行,懂吗?” 皇家的消息可不能乱传。 众人都凛然的点点头。 不久后。 另一处茶楼。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叫范宁的贼子,抱了庆安公主。” “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们,千万别往外传!” 俄顷。 一间棋室。 “大消息,冰清玉洁的庆安公主,被一个叫范宁的猪狗不如的混账给吻了!” “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千万别往外传!” 又过了一会。 茶室。 “天呐,外面都在疯传,庆安公主被一个叫范宁的狗东西给睡了!” 某个芬香四溢的休憩室。 “庆安公主与一个叫范宁的人同床共枕,一夜七次。” 杏柳念完这最后一件流传在京都里的消息,惶恐的低下头。 第二十三章 雪上加霜 败坏一国长公主名誉,这么荒诞的谣言,哪怕庆安再宽容都无法容忍啊。 可以想象,她会何等震怒。 杏柳使劲的低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脯里。 奈何她胸前一点波澜都无,没地儿埋。 这让她怨念不已,心里总结出了胸小的又又又一宗大罪。 “谣言止于智者,不理会就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是,庆安十分淡定的喝了口茶,才红唇轻启。 “何况一夜七次,就他?” 回想起他盯着自己胸口的下流眼神,庆安只觉得好笑。 这种流言,这种人,不理会就是最好的回应。 恢复了些精气神,她下意识走向卧室,准备继续解棋。 但妙目一转,定住了脚步。 “把范宁带来,本宫对谣言有些在意!” 杏柳愕然,当望向卧室里若隐若现的棋盘时又掩嘴偷笑起来。 对对对,公主才不是因为解不开残棋找范宁呢。 羽青观。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范宁一夜没睡好,倒在床上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醒来时就闻到了飘飘饭菜香。 推门一看,葡萄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三盘卖相很不错的菜。 一个披着柔顺黑发,窈窕的倩影在石桌前摆弄着菜。 穿着浅紫色的绣花镶边罗裙,披着一件圆领对襟的鹅黄罩衣,内衬白色的锦缎裹胸。 身姿婀娜纤细,细腰长腿,胸前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将罩衣撑起。 鹅蛋脸的肌肤光洁细腻,白里透着微红,似刚做好的豆腐,水嫩嫩的,一双波纹荡漾的桃花眼,闪着勾人的电弧,可爱的琼鼻下是一双玫瑰花色的唇瓣。 一眼望去,给人小家碧玉的乖巧温顺感。 范宁不禁怦然心动。 仿佛回到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初恋时。 那种情难自已,那种心灵颤动的莫名情愫,撩拨着他沉寂了多年的心。 直到他看到摆在这初恋少女面前的一碗饭。 确切说,是一洗脸盆饭。 原来是小师妹啊。 那没事了。 “师兄你起来啦,快吃饭啦。”小师妹单手拖起脸盘,拿勺子往嘴里扒饭。 美好的初恋形象,在范宁心里瞬间开裂了。 他心中一痛。 小师妹要是不吃饭就好了。 “就我们俩?师傅师兄呢?” 范宁坐下来,夹了几口菜,发现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 小师妹手艺堪称完美,比得上大酒楼里的长厨了。 “师兄去内城里讲经了,他可辛苦了,前脚回观里,后脚就有人请。” 小师妹说着话,嘴里也不忘停,叽里咕噜道。 范宁深以为然。 大师兄的确辛苦,各种意义上。 “至于师傅,回来的路上他好像听到什么消息,心情就很不好,刚到观里就进房里拿了个包袱走了。” 范宁哦了声。 低头要夹菜却猛然怔住。 三盘菜全光了。 我就问两句话的功夫,菜怎么就凭空没了? 这是闹偷菜鬼了吗? 这时,小师妹难为情的从脸盆里夹起最后一片黄瓜:“对不起师兄,我吃快了一点。” 一点? 望着光秃秃的菜盘子,范宁眼睛发直。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跟小师妹吃饭时,一定不要说话,抓紧时间干饭。 “算了,反正我也不饿。” 范宁放下碗筷,满心都是为银子发愁。 这该死的银子,上哪去弄呢? 这时,风尘仆仆的姜问玄回来了。 相比回来时的阴郁表情,现在舒坦多了,见着三只空菜碗习以为常,盛起一碗白米饭就啪啪啪的干起来。 瞧着这寒酸日子,范宁道:“师傅,往后多拿些钱出来家用吧,你那可是有一千两银子,不差这点买菜钱吧?” 姜问玄猛地停下来,老脸上涌出了一抹肉痛,表情紧跟着沉痛起来。 “没了,都没了!为师现在是穷光蛋了。” “棺材钱没了,玄阴真气也别想了。” 嗯? 想起师傅拿着包袱出门,范宁惊道:“师傅,您出门被人打劫了?” 姜问玄犹豫了一下,心情复杂道:“那倒不是,是赎人去了。” 赎人? 范宁头顶冒出比脑袋还大的问号。 小师妹都难得放下饭盆,露出疑惑的表情:“赎人,一千两?赎谁呀?” 被两个徒儿盯着看,姜问玄也难为情起来,干咳道:“那个左佥都御史杨家不是被抄了吗?” “他儿媳梦莲被牵连,冲入了教坊司,我把她赎出来了,安置在一個红颜知己家那了。” 范宁人麻了。 一千两,那可是一千两啊! 搁在他的时代,得是七八百万软妹币! 姜问玄叹道:“哎,虽然杨家陷害我,但事发前,梦莲与我已经一见倾心,互为知己。”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她陷入水深火热中。” 他低下头,硬着头皮等范宁开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意外的是,得知了用途,范宁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钱去了可以再挣,心中无愧胜过一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七位红颜知己能对姜问玄死心塌地,甚至彼此放下了勾心斗角,十分和睦。 姜问玄虽然卑鄙无耻、老奸巨猾、好色贪财、抠门吝啬、贪生怕死、坑蒙拐骗…… 但对他的女人,却是用真心的。 姜问玄老眼湿润了,自己的心终于被徒儿读懂了。 “好,好。” 他撩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欣慰道: “有你这句话,心情好多了!” “如果能再借我几百两银子,那就更好了!” “滚!” 范宁没好气道。 但师徒俩都没钱,这是要命的事。 尤其小师妹这个废物回来了。 她一人相当于有一百张嘴等着吃饭,光是想想就鸭梨山大。 要是能来一只鬼就好了。 咚咚咚—— 念头刚起,大门就传来了敲门声。 范宁一个机灵,戒备的望向大门。 羽青观身处大山中,距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时下天已大黑,哪会有信徒这个点赶来? 姜问玄也抓起了拂尘,紧盯着大门。 “去开门。” 范宁点了点头。 “小师妹,师傅让你去开门。” 小师妹点了点头。 “大师兄,二师兄和师傅让你去开门!” 说完才想起大师兄不在家,小脸顿时垮下来,慢腾腾的站起身,往大门挪脚。 敲门声越发急促,咚咚咚的回响在寂静的道观里,瘆得慌。 第二十四章 托儿费 小师妹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闩。 范宁暗暗兴奋,这要是鬼该多好啊! 当他瞄向姜问玄时,却发现他双脚抬起,随时准备跑路…… 哐当—— 门开了。 拿脚敲门的人猝不及防,一脚踹了空,连续趔趄了几步。 “啊啊啊啊!” 尽管她持续的发动尖叫攻击,仍旧没能稳住身子。 最终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是脸朝下的。 发现是个大活人,还是个女的。 小师妹还来不及搀扶,姜问玄瞬移般出现在她身旁,关怀的伸出手:“女施主,小心啊!” 女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家都以为她摔得晕厥过去时,她才慢腾腾的爬起来,用愤怒掩饰自己的尴尬。 “什么破路,你们该修修了。” 她稚嫩的脸涨得通红,脆生生的嗔道: 不是鬼啊? 范宁大失所望。 尽管这十六七岁的少女,长得相当哇塞。 一米五多的娇小身材,穿着黄色镶星绣月百褶裙,外罩一件针织绯红上衣,头上梳着两根马尾辫,戴着一只小猫形状的发簪。 圆圆的脸蛋,卡姿兰的大眼睛。 她撅着小嘴,鼓着腮帮子,活脱脱一个傲娇俏萝莉。 “小丫头,你谁呀?”范宁老不客气了“大晚上的拿脚敲门,几个意思?” “住嘴!” 姜问玄却陡然喝道,转身对小萝莉毕恭毕敬起来。 “道皇司的道友,深夜到访本观有何吩咐啊?” 道皇司? 范宁这才发现,小萝莉的腰间挂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迷你八卦镜。 上面印刻有“道皇司”三個字。 这傲娇萝莉是道皇司的道姑? “本道明月,家师云心岫,奉命来监督羽青观一月。” 明月自报身份,扬着雪白的脖子,远远的斜了一眼喊她小丫头的范宁。 监督羽青观? 姜问玄捻须思索,这则通告他早在回道观的路上就接到了。 道皇司为了考察京都的道观,偶尔会派遣弟子进驻各个道观进行监督。 这不是稀奇事。 稀奇的是,别的道观督查早来了,怎么明月天黑了才赶来。 “既是督查,欢迎欢迎。” 压下疑问,姜问玄热情的张罗起来,为其安排住宿等事宜,还让小师妹又做了一顿晚饭。 对此,小师妹甭提多开心。 又可以干饭……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很快,四盘菜、三碗饭、一盆饭出现在石桌上。 明月瞪大了眼睛,望着小师妹单手拖着脸盆哐哐哐干饭的模样,人都麻了。 “姜观主,你这弟子不同于常人啊。” 姜问玄一声不吭,低着头哐哐哐的吃着饭。 明月又望向范宁,问道:“诶,这位师兄,不怕你师妹吃坏肚子吗?哪有这样吃饭的?” 哐哐哐—— 范宁一言不发,低着头飞快干饭,筷子都在空中晃出残影来了。 明月鼓了鼓腮帮子,有点生气。 羽青观的人咋都不喜欢搭理人呀? 不管了,爬了半天山有点饿了。 她伸出筷子夹菜,适才发现,就在她提出两个问题的功夫,四盘菜诡异的消失了! 是的,凭空消失了! “菜呢?”明月睁大了眼睛。 “吃饱了!” “吃饱了!” 范宁和姜问玄同时放下碗筷。 “明师妹,羽青观规矩,食不言。” 身为过来人的范宁,语重心长的告诫。 明月怔住了。 食不言,不是防止被呛到吗? 到了羽青观,却是提防没菜吃! 望着白花花的米饭,她是吃不下。 好在她还有别的。 只见她跑回房间里,从包袱里翻出比她脑袋还大的牛油纸包。 解开后,是一块块焦黄焦黄的桃酥。 “是李记糕点家的!” 小师妹一眼认出来,惊呼道: “他家的桃酥是全京都最好吃的,每天上百人排着队买呢。” “这么大一包起码要十两银子!” 难怪别的督查早去了各个道观,唯独她天黑了才到。 原来是摸鱼去了。 又是一个吃吃吃的小废物。 “你也喜欢她家的吗?”明月惊讶的望着小师妹。 小师妹连连点头,眼睛再也无法从桃酥上挪开:“当然了,他家的桃酥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明师妹能常常吃到他家的桃酥,真幸福呀。” 明月眼睛骤然明亮,一把拉住小师妹的手,兴奋道: “天呐,太好了,终于也有道士跟我一样喜欢他家的桃酥了!” “别的师姐妹都说,他家的桃酥狗都不吃,只有你才说实话,没错,他家的桃酥天下第一。” 小师妹讪讪一笑。 有没有可能,那些师姐妹的意思是这桃酥太贵了? 十两银子,那得是三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口粮。 只买到这一包桃酥,什么家庭才吃得起啊? “以后别喊师妹了,叫我明月就行。” “来来,我们一起吃!” 仿佛找到了知己,明月热情的拉着小师妹一起吃。 小师妹有些难为情,但架不住口水快流出来了,只能红着脸一起啃起饼来。 “师傅,你过来下。” 范宁拉了拉姜问玄的衣袖,两人挪步到角落里。 “咱们羽青观虽然热情好客,但毕竟不是开善堂的,多了一个人就多一份开支,咱们必须向她收些费用。” 向道皇司的督查收费? 这跟老百姓问县太爷要人头税有什么区别? 姜问玄想甩他一脸拂尘,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意识到他们师徒都穷得叮当响,缸里的米只够两天了,又觉得不是不能考虑。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丫头看起来很好骗的亚子。 “那就收些粮食费,一个月十两吧。”姜问玄老脸微微一红。 向道皇司督查收费,他应该是大乾第一人吧。 而且开口就是十两银子之多。 这也不是东西了! “十两,师傅你疯了?”范宁惊呼道。 姜问玄干咳一声,道:“十两不是让她还价吗?五六两也是可以接受的,再不行一二两也行。” “你疯了!” 范宁掰着手指头道: “营养费你不收了?厨师费你不要了?四套校服……观服不要钱?还有最重要的托儿费不交吗?” 姜问玄瞪大了老眼。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徒儿放在羽青观屈才了。 “别的都可以考虑,托儿费伱是认真的?” 姜问玄看了眼一米五多,十六七岁的明月。 “师傅我问你,三岁的儿童,你管他叫什么?”范宁问道。 姜问玄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孩子。” “十六七岁的少女呢?” “当然也是孩子,我这年纪,三十岁以下都能喊一声孩子。” 范宁两手一摊:“那不就是了?” “既然都是孩子,我们就该一视同仁,交托儿费必须交!” 这……好像很有道理啊。 第二十五章 熟人可以随便看 姜问玄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问道:“那你打算收多少?” “就五十两吧。”范宁大略给了个数。 姜问玄好悬没惊得咬舌头,住一个月要花五十两? 这要是让道皇司知道,分分钟把羽青观给拆了。 “师傅嫌少?” 范宁想了想,道:“那就四舍五入吧,一百两。” “我这就去要。” 他走到石桌前,径直坐在了明月对面。 后者警惕的把桃酥往怀里拢了拢,道:“干什么?” “跟师妹商量个事。” 范宁望着她,笑眯眯道。 明月把桃酥护得更紧了,道:“除了吃我的桃酥,其它都可以商量!” 可以商量是吧? “师妹,你是第一次当督查吗?”范宁问道。 明月嚼着桃酥,没心没肺道:“是啊,怎么了?” 第一次啊,那可太好了。 “哎呀,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啧!” 范宁露出为难的表情。 明月皱了下秀气的眉毛:“有话就直说。” “是这样的,我们羽青观来过好几次督查,每次他们都会按照规矩先交钱的。” 交钱? 明月愣住,当督查还要交钱的吗? 咋没师兄姐们提过呀? 可想想她从没离开过师傅身边,没有当过督查,他们不对她提及也正常。 而且自己要住羽青观、吃羽青观的,交点钱似乎也说得过去。 “交多少?” “一千两。” 什么? 明月瞪大了卡姿兰大眼睛。 她哪来这么多银子啊? 当个督查竟然这么贵? 她有些后悔缠着师傅当督查了。 她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道皇司,这样就可以天天买桃酥,不用被师傅批评了。 可没人告诉她,当督查要一千两银子啊!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吧? “这是我师傅说的,但看在你与我家小师妹情投意合的份上,我做主给你打個一折,就一百两吧。”范宁硬着头皮,像是很为难一样。 一百两? 明月长舒一口气,这倒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有些肉疼,但是能够自由自在一个月,一百两也值了。 “这样没关系吗?你师傅那怎么交代?”她有些担忧道。 范宁叹口气:“大不了被骂几句被打一顿,可谁让你跟我唯一的小师妹投缘呢?” “不过你回去后,千万别往外传,不然别的督查来了,都只给一百两,师傅会剥了我皮的!” 明月忽然有些感动。 这个不礼貌的师兄,其实是内心里是个大大的好人。 她认真的点头,感激道:“谢谢师兄,我发誓绝不对外说!” 很快范宁揣着银票,来到姜问玄屋子里。 当看到银票,他老眼都湿润了,抚摸着银票道:“老伙伴,我们又见面了。” 说着就麻利的往自己怀里塞。 还好范宁早有提防,一把夺回塞进了自己怀里。 “师傅,还是徒儿保管吧。” 到了手的银票飞了,姜问玄急眼了:“你这逆徒,想被逐出师门吗?” “赶紧驱逐,我巴不得呢!”男人有钱就硬这个道理,在范宁身上同样适用。 姜问玄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哼哼两声作罢。 毕竟驱逐了范宁,养小师妹的重任就落在他一人肩头上。 这种重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扛。 怀揣着银票,范宁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醒来,便听得院中呼呼作响。 出来一看,竟是起了个大早的明月在练习法术! 她对照着一本摊开的册子,练习御剑术。 手法很拉稀,比李慕风差多了。 一柄桃木剑在空中像是没驾照的司机开的车,上下胡乱翻滚。 若是与鬼实战,最多只有一只鬼会死在剑术下。 因为剩下的九十九只都被描边剑术吓死了。 察觉到范宁在身后观看,明月脸一红,面子挂不住了,一咬牙加紧催动桃木剑。 谁知,那桃木剑竟忽然调头,笔直的朝她刺去! 她瞬间惊慌,嘴里啊啊啊的叫着,两脚却跟钉子似的,死死钉在地上不动。 范宁吓了一跳。 赶紧冲过去,一把从后面搂住她的蛮腰,奋力往后一拽。 叮—— 相隔不过呼吸间,那桃木剑就狠狠钉在了明月刚刚站过的地方。 范宁大呼一口气。 明月要是就这样死在羽青观,他们师徒四人等着集体嗝屁吧! 练剑都能差点把自己练没了,那托儿费还真没白收! “谁要你拉了?我本来能控制住的,都怪你!” 明月扭头嗔怪道。 傲娇怎么会有错呢? 错的是全世界! “你练的是什么?威力好像还不错。” 范宁没搭理她,拔起插在地上的桃木剑,发现青石砖被钉穿了十寸。 李慕风的御剑术,顶在木梁上,也只钉穿三寸而已。 两者间的威力相差不小。 听到是夸奖,明月小脸阴转晴天,得意道:“那是当然,这是我们道皇司最强的御剑术,《奔雷剑诀》中的御剑篇。” “它非常深奥,只有生来有道根的人才能看得懂,我就是道皇司里三个能看懂这篇御剑术的人之一。” 她昂扬着脖子,等着范宁露出敬佩的表情。 “是吗?” 范宁探着脖子望向册子的内容。 明月皱了下眉,师傅叮嘱过,这是道皇司不外传的秘术,不能给外人看。 可是,范宁不看的话,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有多艰涩多难懂? 又怎么会知道,她能把这御剑术修炼成刚才那样,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拿着看吧,都是熟人了,随便看。” 明月做了一个违背师傅的决定,将整本册子塞进范宁手里。 反正范宁也不可能看懂。 给他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咦? 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这丫头肯定是忽悠我吧? 道皇司最强的御剑术,是绝密中的绝密。 谁会吃撑了给陌生人看? 带着疑问,他翻开册子一看,顿时翻起了白眼。 果然! 简单地一批! 如果学习《五雷正天法》对他来说,是完成一次高考数学满分的难度,需要用点心。 学这篇御剑术,那简直跟初中数学满分一样了。 毫无难度,就比九九乘法口诀强那么一点。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册子翻完。 心中已经领悟到了剑术的全部技巧。 看范宁这么快翻完,明月捂嘴偷笑。 小道士,怀疑人生了吧? 是不是每一个字你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成了天书? 这下知道这御剑术有多难了吧? 知道小姑奶奶我能御剑起飞,是多么多么多么的优秀吧? 来吧,快来夸奖我吧。 第二十六章 人生观大崩塌 “恩,是挺难的。” 范宁反讽道,随手将手中的桃木剑往空中一丢,然后双指并剑,遥遥一指。 “疾风如影,叱咤风云,去!” 嗤—— 桃木剑嗡的一声颤鸣,剑体青光绽放,化作一道残影骤然射向天际。 极快的速度刺破空气,发出嘹亮的音爆,宛若龙吟。 强大的剑气,席卷着八方云气,搅动出一条实质化的青色龙卷风直入九霄。 “斩妖灭魔,急急如电,归!” 那冲入九天之中的桃木剑,以轰压之势带着满天的卷云急速降下。 远望去,像一条青色的闪电,直奔人间。 咚! 咔擦! 桃木剑落回院中,彻底刺穿了青石砖,没入大地深处不见踪影。 良久后大地深处才传来一阵爆裂般的震动,以剑孔为中心的地面砖,裂开了一大片。 范宁陷入思索。 这么简单的御剑术,威力竟然这么强? 不对啊,大师兄施展御剑术时,为什么威力平平呢? 自己随便学的一手,不可能比大师兄学了三年还强吧? 想想这家伙能把老太太们隐藏三年,隐藏隐藏实力也没什么问题吧? 嘶! 我一直小看师傅和大师兄了。 他们可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确认自己的确是被明月狠狠忽悠了,范宁阴阳怪气道:“行嘞,这道皇司最强御剑术你就慢慢练吧!呵呵!” 明月张大着能塞进鸡蛋的小嘴,一对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她捧着册子,看了看上面晦涩难懂的内容。 又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剑洞。 脑海中一片茫然。 为什么一个羽青观的废柴弟子,翻了翻就全部学会了? 而我却…… 难道我其实没有什么道根? 其实,这就是一篇很简单的御剑术? 师傅和师兄姐妹为了照顾我的情绪,骗我说很难? 其实他们早就看懂了? 其实我才是道皇司里最蠢的,还不如一个破旧小道观里的废物弟子? 这一刻,她的人生观发生了大崩塌。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壁不肯再出来。 “姜天师、姜天师,救命呐。” 正吃着呢,门口传来急促的求救声。 这大清早的,谁这么晦气? 范宁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大门。 当再度看向桌上时,菜盘子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羽青观十大怪现状之一,菜碗里的菜会凭空消失再度出现了。 范宁叹口气,放下碗去开了门。 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脸惊恐。 “姜真人,咱们村闹鬼了。” 范宁眼睛骤然放光。 什么闹鬼? 那是闹银子! 姜问玄吃了一惊,赶紧放下碗。 眼前这位村民他认识,是距离羽青观最近的牛车村村民,叫牛三。 两月前来观里拜过三清祖师爷,许愿保佑她媳妇能怀上孩子,又向张天师许愿能升官发财,最后向玉皇大帝许愿,自己能遇上红颜知己。 不说许愿的对象一个没对上。 关键还是個渣男。 家门口闹鬼,姜问玄可不敢大意。 “如何闹鬼了?” “今天一早起来,我们全村的牲口都死了,我家身怀六甲、与我有多年感情的旺财也死在了狗棚里。” 牛三捂着冒血的脑袋,神情悲痛。 为了尽快求救,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山路,把脑袋都磕破了。 “除此外,村子附近的鸟儿、地里的虫子全都死光光了,我门口那窝蚯蚓更是惨遭灭门!” “村里只剩下我们人还活着,我们很担心今晚就轮到我们村民了。” “竟然是三日鬼!” 姜问玄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 “此鬼只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为何会现身京都?” “它一出现,必定会有血光之灾呀!” 范宁还是首次听到三日鬼,不禁好奇道:“师傅,这三日鬼有什么来头吗?” 姜问玄沉声道:“三日鬼顾名思义,它只会在一个地方待上三天。” “第一天,它会灭绝这块地域里人以外的所有生灵!” “第二日,会杀死这块地域里的所有老人。” “第三日,会杀掉所有中青年,最后只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能活下来。” “但凡它到过的地方,莫不如此,从无例外。” 范宁摸了摸下巴,这鬼是有重度强迫症吧。 万一到了第二天它发现村里没老人,会原地崩溃吧? 牛三听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子。 足足五十两! “天师,这是我们村所有的钱了,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不是钱的问题,三日鬼极其危险,我力不从心呐。” 姜问玄立刻推却,不敢接下这桩差事。 牛三心慌不已,一咬牙,又掏出一口小钱袋。 “姜天师,求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好家伙,急得向道士喊佛家口号了。 姜问玄再三犹疑了一阵,才硬着头皮收下了钱财,道:“好吧,老道就舍命去一回!” “你先回村,通知村民今晚全部在家勿要外出,天黑前我便开坛做法,与这厉鬼决一死战!” 牛三大喜过望,跪下磕了三个头才走。 回到观中,姜问玄立刻收拾起东西来。 瞧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范宁都不禁犯嘀咕。 “师傅,这三日鬼这么凶险?” 哪知,姜问玄往门外瞄了瞄,确定牛三真的走了,才哈哈大笑起来: “三日鬼这种小鬼有什么危险的?为师一张符下去就能打得它魂飞魄散!” 呃—— 范宁呆住。 那你刚才…… 姜问玄晃了晃两个大小不一的钱袋。 “不说严重点,你能拿到两个钱袋?” 范宁一拍脑袋,瞬间醒悟。 看似淳朴的村民,其实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狡猾。 村里集资了五十五两,送钱的人却只打算送五十两,自己悄悄落下五两。 甚至心黑的,只给五两,自己落下整整五十两。 奈何他没经受住姜问玄这一吓,把钱都抖出来了。 “你呀!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姜问玄自鸣得意。 范宁深以为然的摸出那张百两银票,点着头道:“对对对,师傅说得对。” 姜问玄脸色一僵,鼻孔哼气:“孽徒!” “滚回屋去收拾东西,那三日鬼虽然容易被打灭,但灭我们也容易!” 某些方面,他并没有夸大。 三日鬼的 确拥有能够轻易杀死一村人的能力。 对付它还是谨慎为上,不然会阴沟里翻船。 范宁回屋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道服。 随手往包袱里塞了一大堆符纸,然后腰间左边挂着八卦镜,右边挂着一柄铜钱剑。 虽然这些玩意他压根不会用,但有排面呀! 最后范宁拿起桃木剑,犹豫了一下还是绑在了背后。 尽管明月的那套御剑术很稀烂,但聊胜于无吧。 遇见了鬼,施展出来兴许能吓一吓它们。 第二十七章 人鬼殊途,除非长得美 时间慢慢就到了黄昏时分。 范宁跟着姜问玄下山。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正式除鬼,难免激动。 上次的遇见的小鬼太没有挑战性了,他很怀疑自己不使用《五雷正天法》,就用拳头也能把它打得嗷嗷叫。 这次遇上了极其厉害的三日鬼,他可要认真对待了。 上手一记《五雷正天法》,再来一手御剑术截住它去路,然后躲开它的攻击,继续《五雷正天法》,如此不停反复。 以我这新手村村民的实力,能在一百个回合内消灭它,就算很厉害了。 脑海中演练了第一百次时,他们终于抵达牛车村。 牛车村三面环山,沿着一条山上趟下来的溪流建屋立舍。 黑沉沉的山影笼罩着牛车村,以至于村口还有些光线,到了村内却漆黑一片,需要举着火把才能认路。 入村的必经路前,两个举着火把的人不安的等着。 正是牛三和村长。 村长是个秃子,光溜溜的头皮反着火光。 远望去还以为是第三只火把。 “姜天师,您可算来了,东西我们都为您准备好了。” 秃子村长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一张八仙台。 上面已然摆满了香烛、香炉、黄油、糯米、鸡血、黑狗血、小蝶若干。 范宁看了都自愧不如。 好家伙,怎么比他这个道士还专业。 姜问玄也是微微一怔,但也没多想。 村民们这么会来事,他轻松了不少不是? “好了,你们都回屋子里去,天地大黑时,便是鬼最易出没的时刻。” 牛三和村长向他们连连拱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溜回家去了。 姜问玄将法器摆在八仙桌上,发现范宁东张西望,不由失笑:“紧张什么?” “你又不是第一次除鬼,上次不还被女鬼抱走过?” 提起这茬,范宁老脸泛红。 他咬咬牙,恨恨道: “那女鬼灭了吗?” “没有,她溜得快。” 姜问玄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不过,我觉得她还会回来找你的。” “抱走你的女鬼,叫做念情鬼,生前是痴心绝恋的人,死后遇上顺眼的就会将这份求而不得情谊转嫁到生人身上。” 范宁捏了捏拳头,冷哼哼道: “那可太好了,我保证不会提剑捅死她!” “大可不必!” 姜问玄忽然老不正经起来,满脸揶揄。 “念情鬼是少有的不会害人的鬼,而且,她会对相中的人千依百顺,倾尽一切,甚至会为其去死。”https: “要我说,你收了她得了,以后还有个人能帮你洗洗裤衩啥的。” 小师妹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他们三個大老爷们的裤衩,早就开始自己洗了。 像范宁和李慕风这种勤快的还好。 姜问玄这种好吃懒做的,每回都是堆了一脚盆的裤衩,在院子里一搓搓一下午。 一边搓还一边问候发明裤衩的人全家。 “人鬼殊途,岂能苟合!” 范宁正气凛然的喝道: “我范宁一生致力于除鬼灭妖,但凡是鬼,便只有一个字,杀!” “与鬼媾和这种天道不容的事,师傅莫要再戏言。” 瞧得范宁如此少见的认真模样,姜问玄觉得自己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 一个道士,怎么能和鬼在一起? 这不是让同行嗤笑吗? “好吧,我只是瞧那女鬼长得天香国色,极有姿容,便开开玩笑,是师傅不该……” 什么? 天香国色? 师傅什么眼光不用说了吧? 七个……现在是八个红颜知己,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能被他夸赞一句极有姿容,那还了得? 想一想身边有个小鸟依人,长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时时都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偶尔还能帮自己洗个裤衩干点活。 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师、师傅,我觉得吧,咱们虽是道士,但也要有同理心。” 范宁放下杀气腾腾的桃木剑,开始讲感情。 “那女鬼生前爱而不得,已是凄惨,死后还被我喊打喊杀,该是多么可怜?” “所以,徒儿想做一个违背三清祖师爷的决定,收了这女鬼。” 姜问玄一脸古怪的望着范宁。 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无耻的样子,跟我一毛一样! “好色就直说,别拿祖师爷说事,装什么白莲花呢?咱羽青观是养得出正经人的地儿?” 这……好像还真是。 纵观羽青观,除了范宁清白正直、思想健康、坐怀不乱一些,其它几个不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就是人形干饭机。 范宁索性就不装了,开始询问起和鬼相处的细节。 “师傅,和她相处不会有坏处吗?” 范宁可是记得昌县客栈里,有个被揭了短的道士,是被女鬼迷了心窍,丢了一身精气什么的。 “人鬼一阴一阳,彼此相处太久,自然会相互消耗。” “人呢,会渐渐虚弱,最终大病一场,一命归西,鬼呢意识会日渐模糊,最后化为虚无。” “不过,我知道一些道皇司都不晓得的秘术,能让人鬼相处平安无事。” 姜问玄甩了甩拂尘。 范宁立刻竖起耳朵,比公司年终抽奖宣布中奖名单时还注意力集中。 因为这是在白嫖啊! “原理很简单,她吸你的精气,而你补充精气,如此循环往复,可确保她意识不散灭,而你不会虚弱。” 范宁懂了,就是他变成一台精气永动机。 “如何操作,等那女鬼找来了再说不迟。” 姜问玄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 范宁点点头,又目光闪闪的提了一个问题:“那这女鬼,我能触碰到吗?” 印象里鬼是无影无形的存在,无法触碰。 “你那是想碰她吗?你那是馋她身子!” 姜问玄斜了范宁一眼,意思是你肚子几条蛔虫我都清楚,何况那点坏水了。 “都说了别装白莲花,咱们羽青观不兴这个。” “跟女鬼羞羞,有伱这想法的人很多,但鬼在本质上是一种气,并非实体,不可能成功。” 范宁瞬间没了兴趣。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倘若不能实践只能看,那将毫无意义! “果然人鬼殊途,不能媾和!” 范宁顿时铁石心肠的抄起桃木剑:“我的剑,只适合灭鬼,无法拯救她们。” “我还没说完呢!” 第二十八章 暴走的女鬼 姜问玄拂着须,傲然道:“别人不行,但你师傅却行。” “我会一门道皇司没有的秘法,让她短暂附着在其他女人身上,这样你们就可以……” 他挤眉弄眼,老脸上全是不可名状的表情。 别的他不太精通,这方面不知怎么的就独树一帜,吊打道皇司。 范宁两眼放光,再度把桃木剑放下。 “师傅,她真的很漂亮?”他不放心的确认一次。 姜问玄当即颔首:“称之为国色天香绝不为过,非要比较的话……对了,这三日鬼也是女鬼,而且三日鬼通常都比较漂亮。” “缠着你的那只念情鬼,容貌在三日鬼之上,你待会对比一下就知道。” 啊? 三日鬼也是一只漂亮的女鬼? 《聊斋》哪里是小说? 分明是记述文啊! 但凡女鬼便是个顶个的漂亮! 就在这时。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的吹来。 溪流上的氤氲雾气被裹挟着吹散到村庄各处,俄顷的功夫,牛车村便被诡异的笼罩在一片白雾中。 火把的映照下,白雾里的景物变得朦胧而扭曲。 每棵树、每座房子都像是活了过来,逐渐变形。 “它要来了!” 姜问玄面色一紧,沉声道。 咕噜! 范宁吞了口吐沫,心脏砰砰狂跳。 左手握住桃木剑,右手掐诀。 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阴风来的方向。 “呜呜……哦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呐……” 突兀的,女人尖细的抽泣哭声,回荡在牛车村。 声音没有源头。 忽东忽西。 一会在远方,一会又好似在耳畔。 在死寂一片的村落里,这声音格外瘆人。 哭声断断续续,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范宁听得耳朵里快起茧了,心态也没了最初的慌张,张嘴道:“师傅啊,为什么这些个女鬼出场都喜欢哭啊哭的?” 这可把姜问玄问住了。 还真没人关注过这个。 “大概、可能是她们的老传统吧。”姜问玄不太确定道。 范宁摩挲着下巴,琢磨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觉得这种出场方式很吸引人?” “觉得自己会像生前一样,一哭就能吸引一群男人们的关注,然后向男人们讲述自己的委屈,最后得到男人们的安慰?” 抽泣的哭声像被刀子砍断一般,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了一丁点哭声。 空气安静的吓人。 短暂的沉寂后,四周的水雾开始晃动,渐渐散去。 阴风也逐渐平息。 范宁:?? 姜问玄:!!! “师傅,女鬼好像要走了。” 范宁嘀咕道。 姜问玄满头黑线。 能让鬼尴尬得掩面而走,某种意义而言,这个废物弟子有点了不得。 “其实,她们大可不必呀。” 范宁摸了摸鼻子,无情的补了一刀。 “都成鬼了,哪個男人还爱听她们哭啊,狗都不理。” 逐渐散去的水雾,忽然爆裂的沸腾起来。 平息的阴风狂猛的倒卷而回。 一袭恼羞成怒的女人尖啸声骤然炸响: “臭道士,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恩? 范宁怔了怔,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吗? 为什么让三日鬼这么生气? “可能是我表达有误,让你有了误解。” 尽管他是来灭这三日鬼的,但灭鬼是公事,绝不能为了公事结下私怨。 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 怒吼的阴风平息了一些,暗中的三日鬼看着态度良好的范宁,怒气削减了一些。 “我哭才不是为了男人,这一点你给我记住咯!” “那你是为什么哭?” 化身耿直boy的范宁,直勾勾的追问。 三日鬼被问得猝不及防,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喜欢哭,你管得着吗?臭道士!” “我懂我懂,男人什么的才不重要,就是喜欢哭嘛,对不对?” 范宁拿起桃木剑,挑起一对符纸摆起了做法的架势。 “作为道士我是来除你的,但作为一个男人我想说说你。” “人贵有自知之明,鬼也得要有。” “你都一副鬼样了,还惦记着男人们的宽慰,多少有些认不清现实!” “癞蛤蟆吃天鹅肉是指不切实际的幻想,伱咋就付出行动了呢?” 一旁的姜问玄眼皮直跳。 他察觉到四周的空气温度在急剧降低,这是三日鬼负面情绪暴涨引发的。 偏偏范宁还在喋喋不休的教育这三日鬼。 “一个鬼如果连脸都不要,那也真的没什么可要的了,干脆找个道士帮你了断得了。” “刚好,本真人大慈大悲,愿意帮你这个忙。” “你站那别动,本真人承诺,无痛免费助你达成心愿。” 呼—— 姜问玄心惊肉跳的发现,他呼出的气体,竟变成了白雾。 四周的温度更是冷得刺骨,两层衣服都挡不住寒气。 越是厉害的鬼,越能以情绪影响自然环境。 除鬼多年,他上一次遇上能让空气降低到如此地步的还是二十年前。 那一次,他的师傅死了。 只学到一半功夫的他成了半吊子观主,从此勉强撑起了羽青观。 “别说了,这鬼不对劲!” 姜问玄倒吸着凉气,神情极度凝重起来。 “这是一只要突破八品的厉鬼,咱们师徒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八品? 范宁心脏突突狂跳。 姜问玄才一个九品道士,对付简单的鬼都相当吃力。 一只快要踏入八品的厉鬼,他怎么收拾得了? 而这般厉害的师傅都难招架,何况他这个萌新? “师傅,我们合力的话,胜负几几开?” 姜问玄抓了一把符纸点燃,沉声道:“九一开。” “她九,我们一。” 嘶! 范宁倒吸凉气,他们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存在! 这三日鬼比想象中厉害多了。 吼—— 忽然间,阴风大作,通过两侧山峦挤压成的狭小村口时,更是发出了宛若毒龙咆哮的怒吼。 一道戾气惊天的怨声尖叫,在三座大山间来回徘徊! “我要你死!!!” 尖叫声中,恐怖的阴风甚至将八仙桌给掀飞。 一应驱鬼物品全都被洒飞。 姜问玄和范宁二人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若非他们双脚扎进地下,身体前倾,也要被这阴风给掀飞出去。 与此同时,有什么鬼气森然的东西,带着无比强大的怨气急速冲过来。 玩大了! 第二十九章 霉神遗落在人间的亲儿子 范宁赶紧躲在姜问玄后面,劝道:“妹子你冷静!今天是第二日,按规矩你只能杀死老人。” “我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英俊小伙子,你明天才能杀我。” 姜问玄一愣,旋即就想骂娘了。 激怒这厉鬼的是范宁,要死的却是我这个师傅? 这天杀的孽徒啊! 然而范宁搬出的护身符,并没有起到作用,相反更加激怒这厉鬼了。 “我不管,我就要你死!就要你死!” 厉鬼怨毒的怒吼着。 什么规矩,她不管了! 就要弄死范宁! 你妹啊! 怎么不讲道理啊你!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烈怨气,范宁哪还敢迟疑,胡乱抓起一把符纸就丢向前方。 可还没飞出一丈远,就被凛冽的阴风席卷着飞回来,糊在他脸上。 姜问玄也是脸色大变,左手一摇道铃,右手握着桃木剑挑起一连串的符纸,急喝道: “上呼玉女,收摄不详,急急如律令,去!” 九张黄符顶着阴风甩了出去,途中便当场爆开,化作九团拳头大小的烈焰,扑向急急扑来的未知存在。 “啊!” 一声痛哼当即传来,却并未重伤对方,反而愈加激发她的凶气。 “死!你们全都得死!” 吼—— 暴涨的阴风将范宁和姜问玄彻底掀飞,重重撞在了村门口的石磨上。 姜问玄骇然:“这鬼不惧我的血符!快跑!” 若是普通的三日鬼,他一张血符便可将其轰杀得灰飞烟灭。 眼下九张却只不过是让她受点伤而已! 这鬼怕是已经踏入八品之列,远非他能收拾得了。 留下来硬抗,跟送死没区别。 姜问玄甩手往身后丢了几张符,阻碍一下女鬼,便一头扎进雾中先跑为敬。 范宁紧忙跟在后面。 此时的雾气委实太浓了,加上姜问玄一把老骨头跑起路来竟比他这个后生还快。 没几个功夫他就跟丢了师傅,在白雾中像无头的苍蝇乱窜。 与此同时。 牛车村的祠堂里,常年供奉的佛像头顶。 一个三尺高,穿着白衣,青面獠牙吐着长长舌头的幽魂悬浮在半空。 她叫桑琴,是心不悔的结义妹妹。 和心不悔一样,是一只非常罕见的鬼王,统治着方圆五百里的大地。 领地里的鬼都臣服于她。 她是女皇一般的存在。 加上与心不悔,以及另外一只更厉害的鬼王义结金兰,他们成了岭南最有名气的猛鬼联盟。 在鬼界中,他们被称之为鬼界三雄。 得益于这威名,这些年来她一直扩大领地,势力越发庞大。 可也受限于这威名,当心不悔陨落,作为三雄之一的她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来京都一趟。 既然是义结金兰,她坐视心不悔被道士们打死却无动于衷,威信必将动摇,麾下的猛鬼们不会再那么敬重她了。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溜进京都,为心不悔报仇。 当然,让她去找道皇司的云心岫,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女人可是快要成仙的存在。 找她报仇,她会把自己当做礼物收下。 毕竟古有诗云。 千里送骨灰,礼轻情意重。 云心岫会毫不客气的收下她,然后把她变成一团乖巧听话的骨灰,埋在道皇司的后院花圃里。 既要报仇保住女皇的威严,又要避免惊动云心岫。 她想破鬼脑子,终于想到了一個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潜入道皇司的大本营京都,悄悄杀几个小道士,然后带着人头回去吹牛皮。 就说她桑琴单枪匹马冲入帝京,与云心岫大战三百回合,在她的眼皮底下,杀死了一众道皇司的道士,让道皇司损失惨重。 这样就能稳住她的威名了! 至于会不会被怀疑。 她打包票不会。 毕竟谁认识带回去的人头是的谁啊? 又有哪个鬼敢跑来道皇司附近打探消息? 还不是她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往死里吹都没事! 所以,她从附近的深山老林里拘来了一只三日鬼。 在小小的村子里面闹呀闹呀闹。 引小小的道士砍小小的脑。 在小小的村子里面闹呀闹呀闹。 寻找道士不费脑。 早在昨晚,便有一个八品见微境的厉害道士连夜赶过来开坛做法。 在他快要斩杀三日鬼时,桑琴出面轻易取走了他的人头。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帮村民们肚子剖开都是黑的。 竟然隐瞒了这事,又请来两个蒙在鼓里的道士来送死。 这让打算换一个阵地的桑琴乐开了花。 “这两个脑袋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听着村口传来的斗法波动,桑琴站了起来。 这时,一道冒冒失失的道袍身影钻进了祠堂里,并躲在了佛像后面。 站在佛像头顶的桑琴,面露怪异。 这家伙是霉神流落在人间的亲儿子吧? 或者是被幸运神往喉咙里吐了口痰的极品倒霉蛋? 牛车村百来户人家,他躲哪不好,往她眼皮底下躲? 她都有些同情这个小家伙了。 可惜关乎到她吹牛皮的大业,这小家伙只能贡献贡献脖子上的那颗球了。 戏谑一笑,她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出现在范宁背后。 范宁毫无察觉,探着脑袋望向祠堂外。 确定三日鬼没有追上来才长呼一口气的放下心。 “这三日鬼简直不讲武德,说好第二天只杀老人,却逮着我不放。” 确定自己安全的同时,他不忘吐槽一下。 伸出鬼爪,准备掏掉范宁心脏的桑琴听得微微一愣。 最了解鬼的,当然是鬼啦。 三日鬼第二天只杀老人,这是铁打不破的定律。 至少她地盘上的诸多三日鬼,上百年间都没有坏过这定律的。 据说坏一次,阴寿会少一百年。 两次便直接灰飞烟灭。 这家伙干了什么,让这只三日鬼不惜逾越规矩? 她有点好奇了。 掏向范宁后心的鬼爪,改为跳起来拍了拍他肩膀。 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范宁吓了一跳,急忙扭头望去,身后却空无一物。 “谁拍我?” 环顾四周,却根本没人。 这让他毛骨悚然。 “往下看!” 桑琴额头青筋跳了跳,隐隐有些火气在眼里蒸腾。 听着声音就在脚下,范宁一个机灵,急忙往后退的同时,扭头望向声音方向。 却见一个三尺高,面皮暗青,唇角两侧冒出倒卷的獠牙,眼睛血红,还吐着长长舌头的人形怪物。 是鬼? 范宁倒吸凉气,匆匆忙忙抓起桃木剑,掐起了印诀。 这牛车村居然有另外一只鬼! 不过发现对方只有三尺高,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又一个坐公交车不用刷卡的小可爱! 第三十章 来呀,互相伤害 紧接着,范宁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胸脯,不由得怔住。 “女鬼?”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鬼?” 蒲老爷子不是说了,是个女鬼就是大美人吗? 眼前这个怎么回事? 丑? 说谁? 桑琴先是一呆,然后火冒三丈。 她承认自己在女鬼中不以容貌著称,但比那些满脸流脓,身上血肉翻滚,蛆虫爬了一身的强一百倍吧? 初次见面就说她丑? 简直岂有此理! “小道士,你礼貌吗?” 桑琴气得跟范宁讲起了道理。 “就算我是鬼,你也要尊重我一下,人和鬼之间最基本的礼仪应该要有吧?” “大家出来混都是要面子的,你这样以貌取人,只会让彼此都难堪,失去了开拓人脉的机会。” “打个比方,你在某个道士的聚会上侃侃而谈,我忽然站出来说你是个小白脸,你气不气?” 范宁摇了摇头:“小白脸怎么不好了?为什么要生气?” 呃—— 桑琴呆住了,自己才死了一百年而已,人类世界的风气她怎么就看不懂了? “那我再打個比方,你正跟心上人你侬我侬,我忽然揭穿你穷得叮当响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攀附上某个千金小姐,你气不气?” 她就不信,受了这等侮辱还能不生气。 咯吱! 范宁顿时捏住了拳头,咬着牙关,气得鼻孔直喘粗气。 看吧,哪个男人不爱面子? 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对是最大的侮辱! 不料,范宁面目狰狞道:“当然气!谁说我穷,我他妈跟谁急!” “因为我真的穷!” 这…… 桑琴身子晃了晃,赶紧扶着佛像,干咳道:“总之,当众说人不好,会让人生气,这没错吧?” 范宁深吸一口气,平息怒火,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这样。” 桑琴这才如释重负,道:“所以,以后不能再这样不礼貌了。” 范宁拱了拱手:“受教了,鬼姐姐。” 桑琴一脸欣慰。 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意。 心中甚至动了要不要放这个听话孩子一马的念头。 “可是你真的好丑啊。” 范宁打量着桑琴,还是忍不住嫌弃,说了大实话。 “女鬼不都很漂亮的吗?你这么丑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如果蒲老先生的书里女鬼都是这个模样,恐怕就没什么后续展开了。 书生和女鬼一见面,爱情就扼杀在萌芽阶段。 不是书生打死女鬼,就是女鬼吸干书生。 两个之间,必须死一个。 桑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瘦小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一双血色的鬼眼喷吐着骇然的烈焰。 “我要伱死!” 她厉声尖叫,猛然张开大嘴! 唇角一直裂开到耳根,嘴巴里全是密集的森然獠牙。 望着秒变裂口女的桑琴,范宁更嫌弃了。 “就你这丑模样,也好意思跟三日鬼在一个村里混?我要是你,早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还好缠着他的念情鬼是比三日鬼还漂亮的顶级大美女。 要是跟这丑鬼一样,就算找到天涯海角,范宁也要找到那只念情鬼,把它打成骨灰给扬了! “啊呀呀呀!” 桑琴气得头顶冒烟,浑身的鬼气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你个有眼无珠的臭道士!我桑琴在鬼界,谁不称我一声最美的女皇?” “三日鬼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皇相提并论?” 什么? 范宁浑身一震,惊问道: “三日鬼不如你漂亮?” 师傅可是说了,三日鬼通常都是美女模样。 可她竟然不如眼前的丑鬼! 难道鬼界的审美与人界不尽相同? 我没这么说。 桑琴想解释的。 她是大乾少有的女鬼王,比起其它几个连人形都不是的,当得一声最美的女皇。 三日鬼只是普通的小鬼,论地位自然没法跟她一代女皇比。 但干嘛要解释啊? 她算是知道三日鬼为什么宁愿减寿百年,也绝不多等一天要弄死他。 这家伙是真该死啊! 嘴比蛇还毒! “不然呢?我就是鬼界最漂亮的!三日鬼给我提携都不配!” 桑琴狠狠吹了自己一波。 范宁脸色微微泛白。 “那念情鬼呢?传言她们都很漂亮。” “念情鬼啊,她们……” 桑琴忽然咬紧了满嘴的尖牙。 狗道士,哪壶不开提哪壶。 念情鬼是鬼界公认最漂亮的一种鬼,各个都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 比她漂亮了没一百倍,也有十倍了。 但她怎么能在这狗东西面前承认自己不如念情鬼? “念情鬼也就那样,跟我半斤八两。” 桑琴这把牛逼吹得克制了些,毕竟念情鬼真的很漂亮。 跟你差不多? 范宁踉跄了几步,眼前有些发黑。 他的道心崩了! 就好比你以为自己娶的是聂小倩,掀开盖头却发现是楚人美! 这种受欺骗的愤怒感,如火山喷发一般冲出天灵盖。 “你给我去死!” 他满腔怒火的咆哮。 桑琴怔了一下:“你怎么还发火了?” 我不就是吹了个牛皮,至于吗? “你毁了我对女鬼一切美好的想象!你这该死的丑鬼!” 范宁心如绞痛,脑海中那小鸟依人深情款款的窈窕女鬼身影离他远去。 什么叫我毁了对女鬼的美好想象? 我有这么丑吗? 桑琴暴跳如雷,愤怒值瞬间拉满 “本皇要拔掉你舌头,以后谁让我不爽,我就用这舌头毒死他!” 活了近两百年里,她就没见过这么毒舌的人! 今天非弄死这小道士不可! 谁来求情都没用! 我说的! 她狰狞着面孔,血盆大嘴一张,跳起来就要咬范宁脑袋。 以它鬼王的实力,对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道士,那不是有嘴就行? 随便喷出一口鬼气,都能把它腐蚀成一滩血水。 但她是个说一不二的鬼。 说拔掉范宁的舌头,就绝不动另外两个头。 “一个小鬼还敢学人嚣张,给你脸了是吧?” 范宁也早在怒吼时,便怒不可遏的掐着《五雷正天法》的印诀,掌心凝聚出一团青白色的雷团。 有鉴于上次五雷正天法被一个小鬼给逃了,范宁这次做了两手准备。 雷团刚成便又拔出桃木剑,两指一并,桃木剑就翁的一声环绕着他的身体回旋起来。 “《五雷正天法》?” “《奔雷剑诀》?” 跳起来的桑琴呆呆的悬浮在半空,张着血盆大嘴,不知道这一口是该咬范宁,还是咬自己。 第三十一章 怀疑人生的鬼王 《五雷正天法》是天师道传承中最强的驱鬼法术,专克邪魔鬼怪,施展后可牵引天地雷息,杀鬼灭妖效率嘎嘎猛。 千年前,数位鬼帅、百位鬼将以及亿万鬼兵降临人间大地。 人族高手奋起抵抗,结果却是以卵击石。 凡人是无法抗衡鬼界至高存在的。 直到张道陵一手《五雷正天法》横空出世。 抬手一招,便是九天滚滚惊雷,顷刻间就荡灭无数鬼兵。 强横的鬼将在雷法之下,灰飞烟灭。 便是四位鬼帅,都有两位魂飞魄散,剩下两位狼狈逃回鬼界。 庆幸的是,张道陵不久后便飞升,《五雷正天法》在历史更迭中逐渐遗失。 只有道皇司还残存了一些不完整的残篇,威力远不及全盛时期。 饶是如此,它依旧是鬼怪的最大克星。 还有《奔雷剑诀》,这不是与天师道齐名的四大道派之一,灵宝道的至强法术之一吗? 其中的御剑术,同样是鬼见愁的至高灭鬼法术。 修炼至精通,飞剑可瞬息冲入九霄,顷刻杀入幽冥,来无影去无踪,哪怕是鬼王来了都绝无逃脱的可能。 对于鬼来说,遭遇其中一样便是九死一生,在劫难逃。 值得庆幸的是,前者只剩下残篇,且只有云心岫修炼,只要不遇上她,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五雷正天法》什么模样。 而《奔雷剑诀》的御剑术,虽然有几个真传弟子在修炼,但此剑诀之深奥,非常人能修成,至今还没人修得大成。 只要不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就绝对碰不到两者中任何一样。 所以当《五雷正天法》和《奔雷剑诀》同时摆在身前时,桑琴有了一口把自己咬死的冲动。 她后悔当鬼了! 深陷绝望时,桑琴注视着范宁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心里萌生出一丝奢望。 这么年轻就精通两种至强驱鬼术? 会不会他只是个样子货? 自己如果拼一把,也许能把对方干掉? 它眼珠转动着,判断了一下两者的距离,暗暗思索可行性。 就在这时。 强烈的阴风吹开了祠堂大门。 三日鬼怨毒的尖啸席卷而来,震得整个祠堂的祖宗牌匾纷纷倒下,屋顶的瓦片哐哐哐的往下掉。 “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把你碎尸万段!把你挫骨扬灰!” 范宁心惊肉跳。 完了,逃不掉了。 对方既然追进了祠堂里,定然是发现了他的存在。 想到此处,他反而鼓起了勇气。 扭头冲桑琴哼道:“给我老实点,待会再来收拾你这小东西!” 说罢纵身一跃爬上了佛像的供桌,站在佛手前对视着冲进来的三日鬼。 白雾中,一团两人高,通体都是肉球的鬼怪从祠堂门口往里挤。 它的样子极度令人不适。 不规则肉球,像是爆了浆的血肉,带着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和各种器官挂在体外。 浑身上下长满了人类的手掌,一些手掌撑开门框,努力让身子往里挤,一些手宛若密密麻麻的触手托着巨大的肉球身体前行。 偌大无比的肉头上,长满了十八双眼睛。 不同的眼珠向着四面八方扫视,当发现了佛手前的范宁,齐齐将目光定向他。 “找到了,找到了!死!去死!” 三日鬼厉吼着,近距离发出的声波能把人耳膜给震破。 奈何它过于庞大,撑得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都无法让身体完全进来。 范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才是女鬼应有的样子吗? 他发誓,这辈子再和女鬼有半点幻想,他就是狗! “狗东西,当我怕你!” 范宁豁出一切了,抱着必死的心催动了桃木剑。 今天他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当初那么小一只鬼,《五雷正天法》都奈何不了对方。 如今这只鬼的体积可是那只的十倍有余。 他的《五雷正天法》给它挠痒痒都不够吧? 此法都不够看,御剑术就更不用说了。 就当是生命尽头,最后的挣扎吧! 啾—— 心中万般念头闪过,桃木剑电闪而去。 极快的速度,卷动着四周的云气,化作一条实质化的青色长龙瞬间贯穿了三日鬼的身体。 三日鬼停下了。 它低头看了看胸口脸盆大小的洞口,十八双眼睛同时露出了茫然。 紧接着。 砰—— 巨大的肉球身体当场炸裂开,化作七八块肉块迸溅到四周。 围绕着它的呼啸阴风戛然而止。 只剩下空气中蔓延着的腥臭气息。 范宁愣住。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满地的尸块,陷入了吃惊中。 明月的御剑术,竟然比《五雷正天法》还强? 不,这御剑术这么简单,一学就会,根本不是什么强横的法术。 是《五雷正天法》太拉稀了! “什么狗屁神仙直播,我居然当真了我!” 明白了“真相”的范宁,气得脸色泛青。 仔细回想起来,那直播间里自称仙人的观众,也全都是拿钱说话的水军。 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的相信那是神仙的直播间。 至于他那消失的五十两黄金,多半是睡着时被师傅或者师兄拿走了! 根本不是烧成了香火。 在他目光阴晴不定时,思索着如何出奇制胜弄死范宁的桑琴,看着三日鬼的碎尸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那一剑的威力,与她所了解的《奔雷剑诀》御剑篇根本不是一回事。 便是修炼至大成者,都没有这么恐怖的威力。 唯有修至登峰造极的高度才可能。 而这样的人,大乾只有一个。 道首云心岫。 她是大乾唯一接近仙的人,也是唯一能将御剑术发挥出登峰造极威力的人! 再加上范宁会《五雷正天法》。 以及心不悔临死前道出的惊天大秘密——道皇司道首,其实是個男的。 桑琴瞬间冷汗直流。 站在自己面前的,莫非就是真正的道皇司道首? 在她这样想时,范宁恨恨的锤了自己胸口一拳,暗骂自己为何这么糊涂,以后再梦见直播间,什么都别说了,拿起键盘开喷吧! 解决了三日鬼,范宁没忘记身后还有一只小鬼。 扭头瞧见桑琴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撇了撇嘴。 那么大个的鬼都被一剑灭了,她这小瘦猴子不怕才怪。 范宁跳下供台,拍了拍她的脸蛋。 “刚才不是跳起来咬我吗?怎么不咬了?” 桑琴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身为女皇的它,一点没有被人拍脸蛋的耻辱感。 只有恐惧! “大、大、大人,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冲了,您再给我个机会吧。” 第三十二章 鬼髓 她两腿不受控制的打摆。 觉得自己像一支风中的小蜡烛,随时会被吹灭。 范宁盯着她。 有了三日鬼的对比,忽然觉得这裂口女眉清目秀,很有姿色。 难怪自称是鬼界最美的鬼。 不过,看顺眼了是一回事。 灭不灭它又是一回事。 “我也想放你一马,可惜啊,放你就等于放掉银子。”范宁抬手一招,那不知道飞到哪去的桃木剑又飞回了手掌。 范宁把桃木剑架在她脖子上,道:“下辈子做个好鬼啊。” 说着就要抹脖子。 桑琴却怔住。 道皇司的道首还缺银子? 心念一转她又明白过来,道首肯定是在谋划一个惊天的大事,缺乏数量庞大的银子。 所以才要拿我这鬼王去跟朝廷换一大笔钱。 她看到了一条生路,在桃木剑快要抹下来时,赶紧道:“且慢!” “我、我有银子!” 什么? 听到银子这个词儿,范宁的眼睛比银子还亮。 他左手一伸:“拿出来!” 桑琴忙道:“不在我身上,在我洞府里。” 虽然鬼对银子不感兴趣,但当了一百多年鬼王,无心搜刮的情况下,也积累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目前全都放置在元洲的鬼洞中。 身上并没有携带。 “耍我呢!”范宁怒从中起,又扬起了桃木剑:“没带你说个锤子啊,去死吧,魂淡!” 桑琴吓得面无鬼色。 或许是死亡的阴影笼罩,激发了她强烈的求生欲。 她忽然想起来,杀死的那个道士身上就有一個钱袋,里面有多少银子她没看。 当下想都不敢想,隔空从佛像头顶将那钱袋给摄了过来,急忙道:“大人且慢!” “我手头只有这些,还望大人宽容一些时日。” 范宁拿过来打开一看,眼睛都变成元宝形状了。 竟然全是金叶子! 金灿灿的黄金叶子! 足足有二十两,这可相当于二百两银子! 发财了! 他赶紧塞进怀里,然后打量起桑琴思索该怎么处置她了。https: 拿了人家钱财,便该高抬贵手。 可杀了她还能再兑换一百两银子。 是人品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范宁不假思索就拿定了主意,道: “我范某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你拿出钱了,我就从轻发落。” 桑琴刚挤出的一点惊喜,立刻被下一句话给冻得凝固。 “所以我本该把你五马分尸,现在便宜你了,一剑砍了你的脑袋送你上路。” 范宁说着就毫不犹豫的一剑斩去。 桑琴欲哭无泪。 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用这一点点钱羞辱你。” 不是,二百两银子是羞辱吗? 换在前世可是一百多万。 如果这是羞辱,那就请这样的羞辱一天来一次吧! “请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您一笔让您满意的钱。” 范宁果断的收剑。 这小鬼是真有钱呐! 常言道,有钱能使人推磨,范宁一把将小鬼给拽了起来,问道: “当真?” 桑琴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的点头:“我怎敢欺骗大人?” 范宁思索一番,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张定鬼符。 这是姜问玄画的,可以控制鬼,限制其行动,不能离开符主太远,否则符文会自爆,将鬼给轰杀。 只要给桑琴贴上,它一时半会就无法离开范宁。 到时候让它带着去家里拿银子,就不怕它使诈逃走。 “自己贴。”范宁把符丢给它。 桑琴呆了呆。 最低阶的黄品下阶定鬼符? 这不是对付小鬼才用到的符吗? 它一个鬼王贴上这玩意,跟脸上糊一张废纸有什么区别? “怎么,要我动手?”范宁眉毛一挑。 桑琴不敢再多想了,往自己脑门一帖。 发现范宁还看着自己,她不由怔住,旋即才想起来,被定鬼符贴住的鬼,会显出原形。 可现在这样子就是自己的原形啊? 只是发现范宁越来越不善的目光,她心惊胆战起来。 很快,聪明的她明白过来,这是范宁让它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如果不能变成让他顺眼的模样,就捏爆它鬼头。 一番挣扎后,桑琴委屈巴巴的蹲下来,四肢趴在地上。 紧接着浑身鬼气翻涌,变化成了一只小黑毛狗。 毛色光泽明亮,两只眼睛黑漆漆的透着灵动,不时的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很是可爱。 范宁这才露出笑意,摸了摸它狗头:“你原形是小狗啊!还怪可爱的!” 桑琴欲哭无泪,还很配合的汪汪叫了两声。 嗯嗯,你高兴就好。 随着三日鬼死去,笼罩着牛车村的白雾逐渐散去。 不知躲在哪的姜问玄钻了出来,望着门口几份巨大的尸块瞠目结舌。 “宁儿,谁干的?” 范宁得意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 “你?”姜问玄呵了声,拔出铜钱剑在几个尸块中戳了戳。 “师傅,这是干什么?”范宁问道。 姜问玄没吭声。 当铜钱剑戳到一个尸块,里面突然喷出黑漆漆的粘稠液体,宛若开采出来的石油。 有些神奇的是,这些液体喷发到半空并未落下,而是逐渐华为虚无。 连带着地上的巨大尸块也在渐渐模糊。 姜问玄赶紧掏出小瓷瓶,把喷出来的粘稠液体接了一大半。 如此才露出开怀大笑,向范宁解释道:“哈哈哈,这是鬼髓,是鬼的核心所在,非常珍贵。” “是炼制高品级丹药的必需品,也是一些法器的重要材料,对一些养鬼的道派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喂养饲料。” “当然,它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咱们除鬼的证明,把这交给道皇司,才能领到赏钱。” 我去! 难怪姜问玄不吭不哈的,原来是把鬼髓据为己有。 这让范宁如何能忍? “师傅,这鬼是我杀的,鬼髓应该是我所有。” 范宁快步走过去。 “伱?” 姜问玄只是笑笑,这废物弟子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当师傅的还不清楚? 他懒得争辩,将小瓷瓶塞进了怀里,道:“江湖规矩,先拿先得,这次就当交个学费吧。” 范宁不甘心道:“那这鬼能兑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 姜问玄摆了摆手:“也就一千两吧。” “这是不常见的三日鬼,还是稀有的八品,所以值钱些。” 多少? 一千两? 范宁后悔得把大腿都拍肿了。 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原主要是多读点书,懂一点鬼的知识,何至于让师傅摘了桃子? 谁特么再说读书没用,非打死他不可! 桑琴冷眼旁观,心里直犯嘀咕。 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鬼髓跟师傅争了起来? 而且,那师傅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 莫非是我误会了什么? 它沉思的晃着脑袋,被姜问玄注意到,道:“哪来的小土狗?” 范宁可不想再被这老东西捡便宜,便隐瞒了它是鬼化的,道:“三日鬼漏掉的谁家土狗吧?一直跟着我。” 是吗? 姜问玄扶须思索,目光闪烁着一抹深意。 范宁暗暗嘀咕,不是吧,他难道看出了这是鬼变的? 他还没到八品见微境,应该看不见鬼气,分辨不出是鬼才对。 “那就带回去吧。” 姜问玄开了口,眼里闪着光的上下打量桑琴: “这狗虽然小了点,但肥嘟嘟的,肯定能炖出一锅肉。” 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第三十三章 桑琴的怀疑 你炖谁? 桑琴火冒三丈,小小道士也敢炖我一个鬼王? 信不信我现场表现活人的一百零八种分解方式给你看看? “走了。”范宁踹了桑琴屁股一脚,后者翻了个四脚朝天。 四条小短腿朝天扑腾扑腾了好一会才笨拙的翻过身来。 对上范宁警告的眼神,它连忙收敛眼中的戾气,摇着尾巴磨蹭范宁脚跟。 老道士,看在你徒弟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哼! 心中如此想着,撒开四只小短腿小跑着跟随范宁离开祠堂。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游走过一次的姜问玄,路过几块模糊得快要消失的尸块时,注意到其中一个巨大尸块里包裹着一具在逐渐消失的女子尸体。 正是三日鬼。 巨大的尸身乃是她鬼气所化,眼前才是其本体。 那是一个白衣罗裙的少女,十八芳龄,肌肤赛雪,唇红齿白。 双眼微闭,唇角带着甜美的笑意。 宛若一个睡美人。 “这么漂亮的女鬼也下得去手,再次排除是范宁干的。” 姜问玄心痛的惋惜,分析道: “多半是某個路过的高手随手斩了。” 此地就在城郊,常有道士从不远处的官道路过。 如果是见微境的道士,一定能远远看到此处鬼气冲天。 当然,这不妨碍面对村民们时,他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光头村长激动不已,对姜问玄又是感激又是钦佩。 “果然还是姜天师的道行更高一筹。”牛三无意中感慨了一声。 嗯? 范宁摩挲着下巴,眯着眼打量光头村长和牛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早在看见那张布置极其讲究的八仙桌时,范宁就纳闷。 一群山沟沟里的村民,为什么对法师这么熟悉。 耳听牛三的话,他不禁起了疑。 “鹅……这个……” 牛三心里咯噔一下,瞧向光头村长。 后者讪讪的告罪道:“姜天师,我们不是有心隐瞒,是这样的,在你们来之前,一个路过的道士来到咱们村,说发现有鬼气,要帮我们除鬼。” “可没想到,刚开坛人就被这恶鬼弄死了。” “我们不是怕你们不敢来吗?所以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 善你祖宗啊! 姜问玄好悬没忍住把他给抽飞出去。 能看见鬼气的道士,至少是八品见微。 他都死了,自己师徒二人来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姜问玄道:“尸体在哪?” 既然是同道中人,且都是京都地盘的,兴许认识,瞧一眼再说吧。 光头村长也为怎么处置尸体范畴呢,赶紧带他们来到村尾一间荒废的牛棚,掀开一张草垫便看到了无头的道袍尸体。 “苍梧派的秦长老?” 姜问玄看着尸体腰上悬挂着的一面铁牌认出来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可是快要步入八品多年的有名道士!” 范宁脑海中思索着原主为数不多的苍梧派信息。 眉毛逐渐皱起来。 “师傅,苍梧派不是全真的分支吗?我记得他们宗旨是济世度人兼积累德行,功行两修吗?他们也会除鬼驱魔?” 道教流派众多。 以驱鬼除魔闻名除了天师道便是上清派,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茅山派。 全真的分支,少有会驱鬼除魔的。 姜问玄也露出困惑的摇了摇头:“并不擅长。” “按理来说,他发现了鬼邪作祟,应该通报道皇司,让道皇司调派除鬼的道士来才对,亲自涉险不太合常理。” 可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认识,就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交给苍梧派,结个善缘。 他和范宁合力将其尸体扛走。 光头村长率领一众村民,举着火把目送他们离开。 待彻底看不见他们踪影,牛三才低声道:“村长,你咋不告诉他们实情呢?” 这道士可不是冲着灭鬼来的。 而是察觉到牛车村的祖坟山风水有异,恰好进来的时候发现有鬼才顺手开坛。 没成想,除鬼未成反被厉鬼拿走了脑袋。 “这是能说的?” 光头村长抄起蛤蟆烟斗抽了他屁股一下。 “祖坟山里埋的是咱们老祖宗,能让外人随意瞧?” “至于风水有异,老祖宗还会害我们不成?” 送完尸体,回到羽青观已经是半夜。 范宁寻了条绳子,将桑琴系在门口便进院子洗澡去了。 桑琴仰头望着星空,精神有些恍惚。 一个时辰前,她还是统领千万猛鬼的鬼王。 一个时辰后,却在一个小破道观当看门小土狗。 巨大的鬼生反差,让它难免心有不甘。 尤其看着这小破道观,它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以肯定一点,范宁不是道皇司的道首。 道首怎么可能住在这种穷旮旯里? 唯一让它不理解的是,既然范宁不是道首,为什么会《五雷正天法》? “要不要博一下?” 再三思量后,它狗眼里闪烁着狠辣之色。 决定等范宁睡着了,偷袭范宁一把。 哪怕是厉害的高人,沉睡时也是无法挡住一位鬼王偷袭的。 做好决定,它趴下来暗暗等待时机。 洗完澡的范宁,一身清爽的准备回房躺下。 路过一间厢房,发现里面烛火孤明,一袭盘膝而坐的小巧倩影投射在窗纸上。 “不会吧,都半夜了这丫头还在修炼?” 范宁不太敢相信。 跟小师妹同款的吃吃吃小废物,居然这么刻苦? 她这时候不应该做着吃到好东西的美梦,然后喔喔喔的傻笑吗? 他忍不住凑过去,想看清她到底在干嘛? 哪成想,刚靠拢过去,门就突然开了。 房子里,明月在床前摆了张蒲团,盘膝坐在上面,面前的凳子上摆着一本十分古旧的经书。 她侧头望向门外,琼鼻皱了皱:“原来是你,鬼鬼祟祟的又想偷学我们道皇司的秘术。” 就你那简单得令人发指的破御剑术? 范宁想阴阳她一回的,看在这御剑术斩了三日鬼的份上还是算了。 他自来熟的提着步子进了屋,道:“道皇司的秘术太简单,只适合你这种小孩子,我不感兴趣。” 道皇司的秘术很简单? 只适合我这个孩子? 被双重冒犯到明月娇小的身躯一颤,瞬间破功。 她气得跳起来,瞪圆卡姿兰大眼睛,双手叉着腰,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伱这混蛋,我好不容易入定,被你给破了!” 第三十四章 又双叒叕白嫖功法啦 入定是佛门的修行方式。 但在这里显然是指修炼道法时,因为极其专注,进入了一种少见的状态。 此种状态下,修行者对时间、空间的感知非常模糊,相反,对所修功法的感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 往往这种情况下,功法的修炼会事半功倍,有如神助。 越是艰涩深奥的功法,越是需要入定状态来感悟。 只是这种状态并不容易进入。 一般是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时偶然进入,无迹可寻。 便是天下道首的云心岫,也曾在一场讲道时公开感叹过“古法无踪,神思难遇。” 她所说的神思,便是进入入定状态。 连她都苦恼入定状态难以进入,何况是一般人。 普通的道士,专心致志数年也才能偶尔进入一次入定状态。 甚至许多道士终其一生都不曾遇见过入定。 明月是道皇司为数不多有道根的弟子,可入定这种事,一年也才遇上两三回。 每一回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造化,入定结束,通常会功法精进。 范宁的窥探以及言语,无意中将明月的入定给破了。 换了谁都不得活撕了范宁。 明月也一样。 她蹦起来想劈了范宁,可脑海中浮现出范宁随手一招御剑术炫得她人生观崩溃的画面,还是决定讲讲道理。 “你知道入定有多么可遇不可求吗?” 明月气得原地跺脚,挥舞着小拳头猛捶范宁……身前的空气。 “早知道我会遭遇入定,就不来当什么督查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来的机遇……” 说着说着就委屈的眼泪巴巴,两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脸埋怨的瞪着范宁。 饶是范宁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似乎自己无意中坏了人家不小的机缘。 可入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没法补偿给人家。 思来想去,范宁将目光定格在那份展开的经书上,道:“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这经书,看懂了我可以教你,这样比你入定还练得快些。” 哪知明月听了更气。 什么意思? 你随便看看就能看懂?还教我? 真以为我有这么笨吗? 她承认,早上的时候的确被范宁给震得人生观崩塌。 但吃了一点东西后,又重新恢复了自信。https: 同一本经书,不同的人看感悟有所不同,这在道界是很正常的事。 兴许范宁恰好对《奔雷剑诀》的御剑术内容有很深的感悟力,因此原地顿悟,这种事在道皇司也曾发生过。 有个天资平平的弟子,初次翻看一本剑诀后,像是受到某种冥冥中的启发,竟当场领悟到精髓,让那些修炼此剑诀多年的弟子汗颜。 范宁应该就是撞了天大的运,顿悟了《奔雷剑诀》 反之,她明月只是不太擅长领悟《奔雷剑诀》,可对眼前的这本修炼真气的《无我真经》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力。 就连云心岫都曾评价,明月是近百年来最适合修炼《无我真经》的人,没有之一。 就连云心岫年轻时修炼此经都不及明月快。 “敢在我最擅长的领域自吹自擂,范宁啊范宁,你太年轻了!” “行,今天姑奶奶就教你做人!” 明月心里默念着,随手将经书拎起来甩给范宁,恶狠狠道: “看把你能的!给你看,等着你看懂来教我!” 毫无疑问,这《无我真经》也是道皇司的不传之秘,绝不允许外人看。 但范宁不可能看得懂! 一个小道士顿悟一次已经是石破天惊的事了。 绝对不可能再顿悟第二次! 《无我真经》作为天下十大真气功法之一,其难度之高可不是《奔雷剑诀》能相提并论的。 还从来没有人能够顿悟这等名闻天下的大术。 修炼此经最快的是年轻时候的云心岫,十八岁时静坐三天三夜,三日后,真经大成! 如此速度,引发全天下的道观震惊。 正因如此,她被尊称为大乾最强道根者,也有人戏称,她是仙人转世。 且看他一个字都看不懂时如何抓耳挠腮,无地自容吧。 到时候,她会不留情面的狠狠羞辱他。 当然,最好他不懂装懂,在她这尊关公面前耍大刀,然后被她狠狠打脸,报掉早上的大仇。 在她幻想种种美好的画面时,范宁已经接住甩过来的经书翻开看了。 “咦,有点难度啊!” 范宁讶然,还以为和《奔雷剑诀》一样是小学范畴。 没想到是高中范畴,难度都快赶上了《五雷正天法》了。 当然,难是对明月而言。 在范宁看来还是相当通俗易懂。 他认真的翻看起来,细细领悟其中的精髓。 “知道难了?” 明月幸灾乐祸,一副早知会这样的表情。 “慢慢看吧,我可是等着你教我。” 她沏了一壶道皇司的上好茶叶,掏出一包桃酥,又搬来一张小板凳,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坐在茶几前,笑眯眯的欣赏范宁参悟经书的模样。 他一定傻眼了吧? 以为这经书跟《奔雷剑诀》一样,一看就会,结果却看得云里雾里,怀疑人生。 不过嘛,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即便看不懂,也会装作聚精会神的模样,就如同此刻认真看书的范宁。 她倒要看看,范宁能装多久。 反正她不急。 喝着小茶,吃着小饼,看范宁撑到几时。 念及至此,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樱桃小嘴吹了吹气。 堪堪吹凉,准备喝一口呢,范宁放下了经书,道:“大概都看懂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哟,硬抗到底呀?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明月笑了。 “是吗?那我还真有不太懂的地方。” 明月放下茶杯,眼里隐隐闪动着激动。 令人身心愉快的打脸环节要来咯! 在她面前不懂装懂,呵呵,不打得范宁的小脸啪啪响怎么对得起早上所受的侮辱? 范宁颔了颔首:“伱说。” 明月似笑非笑的伸出食指,在茶杯上空画了一个圆。 一缕肉眼看不见的真气,形成回旋的旋风,将杯中的茶水一滴不漏的尽数席卷了上来,在半空凝成一团水球,悬而不落。 “如你所见,这是《无我真气》里运用真气的基础手法,我常常觉得哪里不足,但又不知道问题在哪,你不妨指点指点。”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发笑。 真气是朦胧无形的东西,在体内如气流般生生不息的流转,绝大多数的道士都只能模糊感觉到体内有真气的存在,以及粗浅的运用它。 比如在剑上附着真气,或者以真气打出符箓等等。 可明月这一手令人拍案叫绝。 这绝对是操控真气达到了入微地步。 绝大多数八品道士,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明月在修炼《无我真气》这一块,的确如云心岫所评价,是百年来最适合修炼的人。 放眼大乾,少有人可超越。 范宁敢在这一块指点她,跟班门弄斧没区别,结果必然是被明月啪啪啪的打脸蛋。 第三十五章 难道你是隐世大佬 “还行,问题不大。” 望着悬浮在明月手指下的水球,范宁摩挲着下巴评价道。 还行? 问题不大? 明月差点噗嗤笑出声。 好家伙,真就不懂装懂了。 虽然她修炼《无我真气》没有其他师兄姐时间长,整体进度没有他们快,却没人敢用“还行”评价她,尤其是基础篇。 上次年末云心岫亲自考核基础篇,明月是唯一得到三甲评分的人。 第二名是道皇司的大师兄,修炼《无我真气》十多年了,成绩是一甲。 在基础篇这一块,她是断层次的强者。 敢指点她基础篇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她师傅云心岫。 另一种是大言不惭的。 “是吗?也就是说问题的确存在,请范师兄明言。” 明月卡姿兰大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给范宁半点模棱两可的机会。 她就不信,范宁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师妹已经把基础篇修炼得很不错了,唯一缺点是运用真气时多了一丝雕凿的痕迹,少了一丝返璞归真的自然。” “这应该是你修炼《无我真经》时间不久,对它的理解还停留在内容上,没有完全领悟于心。” 这很好理解。 就像一个情窦初开却毫无追求女孩经验的男孩,对照着不知哪找来的攻略展开追求。 也许效果会很好,稚嫩的味道却怎么都掩盖不了。 等这男孩追求过九百九十九个女孩,达成老司机任务。 他便无需攻略,因为他自己便是攻略。 一个眼神就能分析女孩的心情,一句话就能撩拨女孩的心,一分钟就能牵上手,一碗五块钱的麻辣烫就能深入交流。 显然还停留在第一层的明月,听完心底狠狠震了下。 师傅说过几乎相同的话! 云心岫的原话是“源于功法,高于功法,不拘泥其中方为大成”。 她一直没能理解这句话。 加上她修炼此经一骑绝尘,越来越顺利,慢慢也就忘却了。 范宁突兀说出这句雷同的话,如何让她不吃惊。 难道自己的基础篇真有问题? 可这句话从范宁嘴里说出来,她要多不服气有多不服气。 “那你展示展示什么叫返璞归真好了!”明月鼓着腮帮子,挑衅的哼道。 说谁不会啊? 有嘴就行。 能做到才叫厉害。 反正打死她也不信,范宁能在沏个茶的功夫就参悟《无我真经》的基础篇。 “这有什么难的?本来就是一篇简单的经书,很好理解。” 范宁没废话,对着明月手指下悬浮的水团轻轻一抓。 水团便化作一条小小的溪流,一缕缕的流淌到范宁掌心上空,逐渐汇聚成一個全新的水团。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颗水团在真气的作用下匀速的自转。 这比单纯的维持水球悬浮不动难多了! 啊? 明月的眼睛逐渐瞪大,脸上写满了懵逼。 尽管范宁释放出来的真气十分微弱,就像是刚练出来似的,但对其运用却精妙不可言。 然而,这只是开始。 随着范宁掌心一捏,水球竟变成了明月模样。 体型虽小,却能看清五官轮廓,甚至还能分辨出两根马尾,以及穿的是百褶罗裙。 这让明月呆住了,不用说也知道,这绝对比凝聚出什么水球厉害一百倍! “当对功法有了自己的理解,真气的运用便可随心所欲。” 范宁望着掌心的明月,徐徐道: “我心所想,便是真气所至。” 随着他掌心一捏,水团再次变幻了形状,是一口大铁锅,甚至能看清锅边缘有个缺口。 “锅?”明月愣了愣。 “这是小师妹。” 范宁纠正了一下,随后又一捏,水团变成了一个金元宝。 “金子?” “是我师傅。” 范宁再次纠正,紧接着再一捏,一把伞出现了。 “这是什么?” “我大师兄。” 紧接着,水团再次起了变化,成了两团沉甸甸的圆润。 这是一个胸脯,裹胸高高隆起,甚是宏伟。 明月:??? 她迅速捂住胸口,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范宁瞄了眼她两只小手就能捂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呵了声:“自己什么样没点数吗?” 很显然,这是36d公主。 “你……” 明月磨了磨牙。 这混蛋! 好想打他,但他真的好强啊。 又被他炫了一脸! 最引以为傲的《无我真经》,被这混蛋沏茶的功夫就领悟了。 她心乱如麻。 道心虽不像早晨那般大崩溃,但也极度挫败。 自己这个天才,竟不如这个路人道士。 尽管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但她无法否认,范宁是一个悟道的绝顶奇才。 再难的功法在他面前,都能轻易参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天才? 不,不对。 这不是天才能解释得通。 天才是指拥有超越同龄人的天赋。 而不是像范宁这样,无视一切功法的难度,参悟起来如饮水吃饭,信手来之。 他这种更像是师傅云心岫一样,已经悟通天地,感受到大道的存在。 因此参悟对她来说很深奥的功法,范宁却不费吹灰之力。 思来想去,这个可能性很大。 蓦得,她腰间挂着的迷你风水盘忽然抖动起来。 这是道皇司的独门法器,对于邪魔鬼怪感应很灵敏,但凡十丈范围内有异物靠近都会自主催动。 “什么东西?出来!” 她眉头一扬,飞快冲出屋子。 左手捏住一口金色的小铃铛,右手握住桃木剑,一双眼睛紧密的环视四周。 神色十分凝重。 范宁也赶紧跟出去,左右环顾发现墙角里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缓慢挪动。 他当即也掏出桃木剑,对着那鬼鬼祟祟的东西就要一剑斩去。 “汪汪汪!” 一声奶声奶气的小狗叫。 黑乎乎的桑琴从角落里跑过来,蹲在范宁的脚跟前吐着狗舌头,摇着短胖短胖的尾巴,露出讨好的姿态。 如果摸一下它胸口,一定会发现它的心脏砰砰狂跳。 刚才它再晚出来一会,就要落得三日鬼的下场,被当场分尸了! “是你啊?不是让你看门的吗?谁让你跑进来了?” 确认是桑琴,范宁没好气的踹了它一脚。 桑琴被踹得人在地上滚了又滚,但爬起来又马上摇着尾巴跑到范宁脚下,蹭着他的裤腿。 它偷偷摸进来,是想给睡着的范宁来一爪子的。 谁料扑了空。 正准备溜回门口呢,被这个丫头给察觉到了。 第三十六章 入宫约会 明月望着黑乎乎的小狗,眉头微微皱起:“你的狗?” “嗯,非要跟着我,打都打不走,准备养大了炖了吃。”范宁随口胡诌。 是吗? 明月瞧了眼腰间越发抖动的风水盘,狐疑的打量这只小黑狗。 其实不用风水盘提醒,她也能感觉到这只小黑狗不寻常。 她是八品道士,已经到了见微境,可以感应到天地间的各种气。 在这小黑狗的身上,她察觉到了鬼气的存在。 为了确认猜测,她双指掐印,点在眉心。https: 眉心的皮肤下,一只模糊的暗红色眼球若隐若现。 这是道皇司的独门秘术,观天眼。 能够看出各种气的本源。 若是一只鬼,便可通过它的鬼气,看到其本体,确认其级别。 天眼一开,明月周遭的一切在视线内都变成了红色,唯独眼前的小黑狗仍是漆黑一片。 不同的是,天眼下的桑琴不再是小黑狗。 而是一只体型娇小的女鬼。 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鬼气! 强大的气场,让羽青观上空凝聚了一层散不了的阴云。 整个大山也都在它的威压下虫鸟皆寂,宛若一片绝死之地。 似乎感应到明月的探查,桑琴对视过来。 仅仅是一个眼神,明月瞬间破功! 额头的眼球当场炸裂,化作血水流了出来。 她捂着火辣辣的额头,骇然的往后猛缩! 这……这是一只鬼王! 还是鬼王中十分凶猛的存在! 天呐! 鬼王现世,哪一次不是闹得腥风血雨? 上次的心不悔鬼王,在昌县引发天灾,致使生灵涂炭,多少大道士赶去除鬼都被他弄死? 眼前竟然出现了另外一只鬼王! 明月吓得两腿发软,忍不住就要颤声尖叫时,范宁又踹了桑琴一脚。 “死狗,看把我明师妹吓的,赶紧道歉!” 桑琴被踹得嗷嗷叫,委屈的两脚立起来,两只前脚交叉在一起作揖道歉。 “汪汪,汪汪汪!” 明月惊呆了! 这可是四品厉鬼,是统领一方的鬼王! 竟然乖乖幻化成一条小狗,臣服在范宁脚下! 这下,她心底的念头彻底被坐实了。 范宁根本不是什么路人小道士。 他就是一个不比自己师傅差的隐士高人! “滚去外面看门。”范宁挥了挥手。 桑琴立马迈着四条小短腿,欢快的跑到外面去,还十分主动的把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 这诡异的一幕,让明月对范宁更加敬畏。 “范……师兄。” 明月想称呼范宁一声前辈的,但她很快醒悟过来。 既然范宁隐姓埋名,肯定不希望自己曝光。 她最好是装作不知情为好。 “走吧,回屋里,我教你些运用真气的技巧。” 明月愣了下。 这还能指点? 《无我真经》重在个人的领悟,而领悟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所以哪怕师傅云心岫即便看出了她的问题,却也无从指点,只是让她用心理解罢了。 带着狐疑,她跟随范宁回到屋子。 范宁不客气的坐在桌前,左手拿起明月泡的茶,右手抓着明月放的桃酥。 一口茶一口桃酥的开始讲解。 明月就像个受教的学生,站在桌前默默听教。 期初她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慢慢听着,她吃惊的发现,按照范宁所说再看经书内容,竟然有了全新的感悟。 “这……这怎么可能?” 明月心里翻江倒海。 云心岫都无可奈何的事,范宁却轻描淡写的做到。 这是不是说,范宁比云心岫对功法的理解更强? 这要是真的,怕是天下道界要大地震了! 一夜指点。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明月两眼闪闪发光。 她尝试着操纵一团水凝聚成自己的模样,虽然不如范宁那般信手拈来,也远不如范宁捏得栩栩如生,但这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远比一次入定的进步大得多! 怕是云心岫看到,都会大吃一惊。 当然,她是万万不敢让云心岫知道,是范宁指点自己的。 这样岂不是暴露了她将道皇司秘术外传的事? “好了,咱们扯平了,你慢慢练吧,我回去睡觉了。” 范宁一宿没睡。 走出房间的时候,晕头转向,以至于怎么回到床上睡着的都不知道。 甚至连做梦都摇摇晃晃,晕乎乎的。 不对,这不是做梦! 范宁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哪是在房间床上。 分明是斜躺在一间大轿子里。 他赶紧掀开轿帘,一個模样俊俏穿着圆领束腰便服的侍女跟随在轿子旁。 哇塞,这侧脸好漂亮,好眼熟啊! 随着目光往下移,落在一马平川的胸前时,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原来是她啊! “庆安公主请人下棋是这么请的?” 范宁脸庞黑下来。 谁还没个起床气呢? 杏柳亦步亦趋的跟着轿子,客气笑着道:“范公子误会了,公主找你不是为了下棋。” 嗯? 范宁一阵意外。 36d除了下棋,还有什么事会想到他? 莫非是被他的棋艺征服,招他做驸马? 在他想入非非时,轿子抬进了皇宫,向着庆安公主所在的玉和宫赶去。 不知弯弯绕绕了多少路,轿子忽然停下。 就在范宁以为是到了的时候,耳旁却听得杏柳慌乱的声音。 “四殿下,您拦住奴婢作甚。” 一缕年轻又桀骜的声音,带着冷意道:“你可以走了,轿子放下。” 杏柳忙道:“殿下,不可啊,这是公主的客人……” “闭嘴!” 四皇子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皇姐被这头猪拱了,你们这帮贱婢干什么吃的?现在还把他带进宫来,与皇姐相会?” “没有当场打死你们都是给皇姐面子!” “快滚!” 杏柳不敢再多言,连忙弯下腰,十万火急的赶去玉和宫搬救兵。 这位四皇子年少狷狂,性子十分暴躁,宫里的太监婢女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挨过他欺负。 唯独玉和宫的婢女太监们没有。 因为四皇子和庆安公主是异父同母的姐弟,是皇嗣里为数不多的亲姐弟。 他对庆安公主向来都很敬重,连带着玉和宫的婢女太监们也受到他的区别对待。 如今庆安与一个叫范宁的道士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四皇子知道后气得暴跳如雷。 而今拦下范宁的轿子,自然是来者不善。 第三十七章 卧龙之侧必有凤雏 同样不善的还有范宁的表情。 如果他真把庆安给拱了,被她弟弟拦住算账,他自认倒霉。 问题是,他毛都没碰到一根! 真是人在家中坐,谣言天上来。 不等四皇子发难,他掀开轿帘目光一扫。 轿前呈半月式围着一行人。 其中五个是年龄有大有小的太监,各自撸起了袖子,手里捏着短棍长棒。 越出他们两步是的一个身高七尺的瘦弱少年,和范宁一般大,穿着一身绣金纹的银色长跑,外罩一件亮绸面的大红色对襟外衣。 不像贵族公子以白玉发冠束发,他一头长发就那么蓬松的披着。 略显粗糙的五官,黝黑的肌肤,显得分外粗狂。 要不是穿了一身奢华的锦衣,范宁都要当此人是庄稼汉了。 可显然,他便是四皇子。 范宁心底泛起了嘀咕。 庆安的同胞弟弟长这鬼样? 那她本人能漂亮到哪去? 莫非是乃影杀手? 想起那36d,他满腔遗憾。 “这模样竟夺了我姐清白?” 范宁打量四皇子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他。 望着那张秀气,却算不得多么英俊的脸庞,四皇子大失所望。 她姐可是大乾的长公主,才华与容貌并存。 万人之雄才是她的良配。 区区一个小道士怎么配得上? “你怎么说话的?” 范宁不乐意了。 他的模样怎么了? 放眼羽青观,他说第三,谁敢称第二? “就你们姐弟这模样,白送我还嫌丑呢!” 呵! 四皇子气笑,在这宫里敢跟他顶嘴? 又是一个不识字的蠢东西。 不知道“死”字有几笔。 但他忽然回过味来,诧异的望着范宁:“你还没见过我皇姐?” 但凡见过庆安公主的真容,范宁绝说不出这番话来。 而见都没见过,又何来苟且之说? “看了你,还有见她的兴趣?” 范宁对庆安公主的颜值是绝望了。 意外的是,这位脾气很不好的主,听着范宁对他容貌的讽刺却不怎么在意。 反倒摩挲着手掌大笑。 “好,是谣言就好啊,快年末了,铁衣侯该回京述职了,什么时候撮合他们见个面才好。” 铁衣侯,大乾三大战神之一。 年仅二十多岁便多次率领大军出征边塞,先后四次大败北国大军,最后夺回了失去二百年的失地,震铄古今。 凯旋之日,大乾国军出城二十里亲自迎接。 并当场亲封“铁衣侯”。 如果说庆安公主是大乾男人的梦,铁衣侯就是大乾女人的终极幻想。 年轻英俊,武力盖世,手掌万兵。 他和庆安公主是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四皇子也极力撮合他们。 除了的确希望皇姐能嫁得如意郎君,他也有自己的政治野心。 当今国军浸淫丹道,曾在酒后醉言,要放下皇位专心求道,这让几個皇子心思活络起来,各自开始拉拢朝臣,为争夺皇位准备筹码。 四皇子也在暗中有所动作。 只不过他母后并不受宠,连带着他在皇子中的地位不如其他皇子显赫。 拉拢朝臣这一块,远不如其他几个皇子。 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姐姐。 通过联姻,他能获取一份重量级的政治资源。 铁衣侯,这位大乾最年轻的战神,镇国大统帅便是他心目中最佳对象。 范宁通过原主对皇室的了解,再结合四皇子这句话,大概判断出了他的用意。 对此,他不禁摇摇头。 一旦皇位争夺拉开序幕,四皇子就是活不过两集的那位。 原因无它,政治素养太差。 当着范宁一个陌生人,当着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心腹的太监,竟然道出了与铁衣侯联姻的念头。 说他被人一眼看透都是抬举他了。 应该没有哪个皇子会把这个小蠢蛋当做竞争对手吧? 当然了,皇位的争夺范宁是没兴趣掺和的。 也没能力掺和…… “告诉你姐,别再找我了,她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范宁哼了声,甩袖就要走人。 便在这时,一袭不阴不阳的音调传来。 “哟,老四,在这干嘛呢?” 一个穿着锦衣,身边跟着几个小太监的锦衣年轻人从不远处的花苑走出来。 远远瞧见四皇子,便皮笑肉不笑凑过来。 “听说你姐把一个野男人招进宫了,这要是让父皇知道,对你们姐弟会很失望吧?” 他是三皇子,母亲是一位贵妃,时常能在陛下的耳边吹吹风。 政治资本比四皇子高了一筹。 自从国军醉酒风波后,他也开始四处拉拢朝臣。 效果相当不……如意。 毕竟能把四皇子这个憨厚小傻蛋视为竞争对手的,不是卧龙便是凤雏了。 除了脑子不太灵光的朝臣,应该没几个会把注下在他身上。 四皇子脸色大变,余光悄悄撇了撇范宁。 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莽撞的拦住轿子反而是将事情给闹大了。 最佳的办法,应该是到玉和宫,关起门来处理。 而不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宫廊。 他这样一冲动,不知道此事的也会知道。 他的眼神动作恰好被三皇子捕捉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范宁,见他一副市井百姓打扮,惊讶道:“不会就是他吧?” 这可把四皇子问慌了,赶紧狡辩:“胡说什么,我姐怎么可能把不清不白的男人招进宫来?” “这是我的朋友,一个道士,会些厉害法术。” “是吗?” 三皇子眯着眼打量范宁,眼神不住的转动。 这一幕让四皇子心里发堵,完了,肯定被识破了。 “他不像是会厉害法术的样子啊,你的朋友我还不清楚?哪个不是歪瓜裂枣?” 四皇子表情复杂。 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发火。 范宁则揉了揉眉心。 卧龙凤雏,果然是一对卧龙凤雏啊。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正想抽身走人,远离这对皇室奇葩,三皇子却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老四,编修馆有新一批新书印出来了,几个太学院的贡生准备拿下一手书,并开一个新书鉴赏会,要不要来听一听?” 他把“我要坑你”四个字,明明白白刻在脸上,生怕四皇子看不出来似的。 “没兴趣。”四皇子果断避坑。 遛鸟舞棍他在行,这得到了青楼里的姑娘们多重认证。 读书? 饶了他吧,脸不是这么丢的。 自小不爱读书的他,只能算识字,跟读书人搅合在一起,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李彦琴姑娘也去,你确定不瞧瞧?”三皇子似笑非笑道。 听到李彦琴三个字,四皇子眉毛一抖。 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光芒大放。https: “这……那我也去。” 毫无疑问,这个叫李彦琴的姑娘是他心上人,让他不假思索的跳进坑里。 并且措不及待的提步往编修馆去。 “不带着你的朋友?”三皇子狐疑的看了眼被晾在了一旁的范宁。 四皇子醒悟过来,差点忘了范宁是自己“朋友”,怎么能把他落下? 第三十八章 重赏之下必有范宁 他一拍脑袋,赶紧道:“看我急的,你会法术,肯定会读书吧?”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范宁天灵盖冒出来。 会法术跟会读书有什么关联吗? 莫非他以为认识经书上的字,就等于会读书了? 文化人的读书,显然跟识字是两码事,那是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是才华的碰撞。 肚子里没点墨水,去了要么别吭声,抬头鼓掌低头喝酒,硬着头皮出风头,极容易被啪啪啪打脸。 “一般一般,大乾第三。”范宁谦虚道。 读书会他不感兴趣。 感兴趣的是怎么离开皇宫。 这里也太大了! 光是这条宫廊就连接着七八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入口。 他无头苍蝇的乱窜,被人当做形迹可疑的贼人是轻,因为还能解释解释。 可万一走到了某个嫔妃的寝宫,来了一场美丽的邂逅,浑身是嘴都救不了脑袋要凉凉。 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四皇子先离开皇宫呢。 四皇子怔了下,一脸讶然的上下打量范宁。 行啊小子,牛皮吹得邦邦响嘛! 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厚颜无耻,精神防御无敌,带去读书会挨那群穷酸儒的喷再适合不过。 “哈哈,我思宗的朋友岂有浪得虚名之辈?待会你便替本皇子上前,跟那群酸儒对喷……对峙。” 好家伙,说你一眼被看透你还秀上了。 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让我上去被打脸? 范宁更加笃定了离开皇宫就开溜的打算。 不过,四皇子虽然是个小蠢蛋,但跟着的几个太监却都灵光得很。 其中一個小太监先他们一步跑出宫。 等他们出了东华门,那小太监已经领着五个年轻的儒生在那候着。 一见四皇子,五个儒生立刻热情的弯腰见礼。 “参见四殿下。” 四皇子见状大喜:“子晴、离河,你们怎么都来了?” 逮人就喷的酸儒,终究还是少数。 大多数儒生还是趋炎附势的。 眼前这五人,便是洛河五子之称的国子监贡生,文采一流,诗词文章样样精通,是青楼里出了名的雅客。 四皇子对附庸风雅是不热衷的,奈何李彦琴热衷。 所以他结识了洛河五子,后者也以被四皇子上市为荣。 后来但凡有李彦琴的书会、诗会之类的,四皇子都会带着洛河五子参加。 这算是四皇子的标配出场方式了。 只是这次受邀得太突然,来不及去通知洛河五子。 还好贴身的小太监会来事,赶去把他们给请来了。 有洛河五子登场打擂台,就不惧在李彦琴面前丢脸面。 见他来了帮手,三皇子没有意外,反而更加期待了。 这次读书会围绕的主体可不是什么传记、时政之类,而是大乾最新出版的《算术启蒙》。 本朝各地书院教授的主流内容依旧是四书五经,先贤名著。 算数这类学科并不受重视,仅仅是一笔带过。 不巧的是,李彦琴的爷爷李望朔是工部尚书。 他是有多年地方任职经历的实干派官员。 深知算术对建设、运输、水利、人口等等方面的重要性,运用得当能够提升整个国家的运行效率,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于国于民,普及都是好事。 奈何大乾对算术缺乏重视,诸多士子大多文采斐然,算术成就却平平无奇。 以至于工部自己开设了算术学科,专门给新补的吏员讲授相关知识。 他先后多次上奏,希望国君在各地学府开设算术,都被当朝的大儒们给喷了回去。 无奈之下,才独自编纂了大乾第一本算术类的学科。 今天便是刊印之日,其孙女李彦琴邀请了年轻士子里较为精通算术的开读书会。 其实就是捧场。 洛河五子来自北方的雪松书院,该书院是没有算术课程的。 他们五人去了,只能当哑巴。 眼瞅着人多,范宁悄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趁着人多混进大街的人群里开溜。 读书会狗都不去。 四皇子没有注意到,依旧在和洛河五子交谈。 “还是老规矩,看完书后还请五位先生献言献策,必有重赏。” 洛河五子拱了拱手:“我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已经缩到人群里的范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坚定的站在四皇子身旁,亢声道:“我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重赏什么的他不感兴趣,就是想读读书,陶冶陶冶情操。 咦? 耳听台词被抢,且喊得比他们还=专业,洛河五子当即警惕的望过去。 “殿下,这位小真人是?” 洛河五子之首的方林用护食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新面孔。 俗话说得好,越是漂亮的男人约会撒谎。 这年轻小道士一脸秀气的模样,铁定是个撒谎精。 他们决不能坐视四皇子受欺骗。 四皇子斜了眼范宁。 既然洛河五子到场,自然就没范宁什么事。 本能想挥挥手让范宁滚蛋,可顾及一旁的三皇子在场,若是驱逐范宁,难免会让他对范宁的身份起怀疑。 为了皇姐清白,为了当上皇帝,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过让好日子,他只能捏着鼻子当众认了范宁这个“好朋友”。 “我新结识的朋友,是个会法术的厉害道士。” 闻听只是会法术,方林微微松口气。 再看范宁清秀的面孔,顿时觉得顺眼多了,和另外四子纷纷拱手。 哪知范宁却有点急了,赶紧补充道:“四皇子,除了法术,读书我也是极其厉害的。” 这一点范宁有着强烈的自信。 四书、五经、六艺、二十四史,哪一样他都不会。 但这妨碍他阅读理解技能点满吗? 每一个被语文阅读理解摧残过的孩子,都是绝对的王者。 原作者在文章中表达出来的意思,你要理解。 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你也要理解。 至于原作者站出来发声,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别搭理他,他是个考得还不如你的渣渣。 品鉴新书,那不是他的专业领域吗? 就是原作者来了,也只有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听课的份。 方林顿时又觉得范宁面目可憎! 果然漂亮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竟看走眼了。 “四皇子,术业有专攻,读书还得看我们儒生。” 方林打量着范宁道: “一个道士搀和文人雅会,能不能道出三两金句是小,万一说错话引人嗤笑,丢的可是四皇子您的脸。” 这番话无疑戳中了四皇子的心。 他此去是要在李彦琴面前刷印象分的。 丢脸这种事绝不被允许。 不过,赶走范宁这种事不能当着三皇子的面。 “你是第一次参加文人聚会吧?” 四皇子拍了拍范宁肩膀。 “待会别说话,多看看洛河五子的风采就行。” 范宁默默点头。 陶冶情操这种事,怎么能知难而退? 他全身上下可是仅有一百两银票了,情操必须陶冶! 第三十九章 大家闺秀标兵 一行人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既是大乾的最高学府,也是最高的教育管理机构。 相当于前世的清北+教育部的结合体。 同时,也是大乾主要印刷刊物的机构。 绝大多数的官方刊物,都是从国子监印刻出来的。 两位皇子带路,他们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国子监一座两层小楼前。 一楼的客厅里或坐或站着十来个贡生。 他们都是受李彦琴邀请而来。 是今天捧场的主力军。 洛河五子来这里跟回家没区别,如鱼得水。 一进来就瞧见几个脸熟的贡生,各自过去攀谈。 不久后,洛河五子都脸色肃然的归来。 “四皇子,今天要品鉴的书是李尚书的《算术启蒙》,他本人也会到场。”方林眉头微蹙。 四皇子精神猛震,面露喜色。 李尚书是两朝老臣了,老国君在位时便在朝为官。 四十多年过去,仍然稳坐工部首席,可见深得两代国君信任。 这样一个老臣,份量比其它尚书要大,仅次于四个内阁的辅政大臣,是皇子们必须拉拢的对象之一。 但他目前仍在观望中,并未明确倒向哪一位皇子。 四皇子自然也想拉拢李望朔。 除了政治野望外,还有重要一点,他是李彦琴爷爷。 若能得到他青睐,他日迎娶李彦琴的阻力会小许多。 “你们待会一定要好好表现,若能赢得李尚书赞许,赏银一千两!”四皇子许下重赏。 范宁眼睛都瞪圆了! 一千两! 这……这也太多了吧? 不说了,今天的阅读理解必须满分! 可是方林五人却沉默起来。 四皇子看出他们表情不对,心中一个咯噔:“你们没信心?” 方林眼神躲闪了一下,道:“信心自然是有的,我洛河五子不是浪得虚名。” “只不过,我四位兄弟并不太擅长算术,只有我略通一点。” 四皇子适才意识到,这是一本算术刊物。 不像诗词文章缺乏统一的评判标准,哪怕写得稀烂也能360度无死角的舔,舔得著作者满脸通红。 可算术是很严谨的学科,不懂就是不懂,舔不对角度会很尴尬。 他可不想第一次见未来老丈人,便留下如此恶劣的印象。 眼看着四皇子脸色渐渐不好,方林赶紧道:“四皇子放心,以我分析这《算术启蒙》既然带有‘启蒙’二字,必定不会太难。” “我应该能将其看懂,到时候做出一番恰当鉴赏还是不难的。” 得了许诺,四皇子沉甸甸的心才稍微缓解。 用力握了握方林的手,郑重道:“今日全仰仗子晴兄了。” 方林还是第一次受到四皇子如此重视,暗暗激动的同时,难免有些飘飘然。 瞥了眼站在最角落的范宁,心中的警惕迅速淡去。 担心一個小道士在学识上抢自己风头? 这是有多不自信啊? 呵呵。 这时,方林忽然注意到了一个阔步跨进小楼的高大身影,脸色微变。 “秦长生?” 身旁的另外洛河四子也认出来。 “祭酒的弟子都来捧场,不愧是李尚书,面子真大。” 祭酒是国子监的最高职位,相当于院长。 是大乾一等一的大儒,门下弟子都是人中龙凤。 十年间出了两位探花,六位榜眼,进士多达数十人,他们要么在中枢为官,要么主政地方。 真正做到了门人弟子遍天下。 唯独遗憾的是,弟子中尚无人被点为状元。 这位三年前拜入祭酒门下的才子,则大有希望弥补祭酒的缺憾。 他强闻博记,天资聪颖,通读古今经史子集,且才华横溢,文章词赋造诣极高。 是祭酒最得意的门生。 科举在即,秦长生一直在闭关学习。 这种时候让他出来应酬,可见祭酒对李望朔新书的重视。 四皇子眼前一亮,迈出脚步准备上前攀谈时。 秦长生却主动来到了三皇子跟前,微微拱手一笑:“三殿下别来无恙。” 三皇子有些得意的瞥了眼脸色凝固的四皇子,笑道:“宁远不必多礼,待会我若有不懂,还请你指教一二。” “殿下言重了,长生略通算术而已,待会恐怕要献丑了。” 原来三皇子等在这里。 他早已结交了大名鼎鼎的才子秦长生。 邀请四皇子前来,是想当着他的面夺取李望朔的青睐,给予四皇子精神上的打击。 四皇子脸色果然很不好看,压低声音道:“子晴,你的算术比之秦长生如何?” 方林顿时坐蜡。 秦长生可是出了名的无懈可击,各方面都是当世才子中的一流。 便是算术都是国子监里数一数二的,一些老师都曾向他请教算术疑难。 他这粗浅水平哪能跟人家比? 看他表情四皇子就明白了,脸色越发难看,道:“尽力而为吧,别丢脸就行。” 博得李望朔青睐他是不抱希望了。 最起码别丢人现眼。 时间一晃而过。 楼上忽然传来蹬蹬瞪的轻盈脚步声。 范宁仰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梨花刺绣青色罗裙的二八姑娘莲步款款的下楼。 她身材颀长,气质高雅,脸蛋称不上多么漂亮,但五官端正,十分耐看。 满座之人尽皆站起来拱手迎接,其身份不言而喻了。 “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小师妹呢。” 范宁一边打量着,一边暗暗嘀咕。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美女,能把四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爱情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知所起的。 有人始于微雨小巷里那擦肩而过的一瞥。 也有人始于那梧桐树下终生不曾再遇的捧书静影。 还有人始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沧桑回眸。 范宁就厉害了。 他始于颜值。 “感谢诸位才子前来,我代表爷爷向各位表示感谢。” 她款款走下来,脸上带着浅浅微笑,落落大方的向在场之人欠身施礼。 神情自若,语气平稳自然,既没有慌张,又没有焦躁。 显得举止端庄,气质不俗。 给人一种,看,这就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的印象。 这大概就是吸引四皇子迷恋的特质。 人缺什么渴望什么。 四皇子性情备赖,欠缺的便是这种端庄大气,被这位大家闺秀标兵吸引在情理之中。 众人客套的回礼,然后双方寒暄几句,李彦琴便落落大方的让几个小厮挑着两箱散发着新鲜油墨味的书籍来,人手发了一本。 “这是我爷爷汇集数百本算术典籍编撰而成的新书,还请各位观阅,并不吝建义。”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范宁没兴趣听她说场面话,拿到《算术启蒙》就翻看起来。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些东西。 本以为大乾这种古代背景的社会算术很落后,没想到竟相当先进。 第四十章 两个铁球同时落地 大家所熟知的圆周率、三角定律、几何等等都有,甚至范宁惊讶的发现最后一页介绍的竟是微积分! 虽然名字是叫“分割率”,但内容就是微积分。 天呐,这是自己认识的古代吗? 大乾在数学上的造诣,远超前世的古代了。 当然,他只是惊讶内容比预想中高深。 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可对于其他人而言就不同了。 在场的学子,除了秦长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眉头紧蹙,有的手心都冒汗了。 显然,这本《算术启蒙》是妥妥的标题党。 算术没错。 说启蒙,简直是坑人。 没有基础的算术知识,这些内容根本就无法理解。 比如圆周率。 没有建立起数学上的“圆”概念,圆周率就无从理解起。 等一盏茶过了,大家把书翻完,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李彦琴心底微微一叹。 跟她预想中差不多。 爷爷编纂的这本书,是基于他自己对算术的理解,其实并不适用于其他人。 今日受邀前来的都是对算术有一定基础的士子。 他们都看得如此费劲,想将这本书推广至全国,条件尚未成熟。 收敛情绪,她轻轻一笑:“诸位都看完了吧,这是爷爷的心血,还请大家予以建议,不吝赐教。” 人群这才稍微骚动起来。 虽然这本书极其晦涩难懂,但或多或少也都理解了一二,给出一点建议还是能做到的。 万一给出的建议十分中肯,得到李尚书的重视,于未来仕途有益无害。 于是,他们凭着各自对这本书的理解,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与建议。 李彦琴逐一记录着,不时说着感谢。 可心里却再次叹着气。 大多数的建议都是模棱两可的空话,并无实质意义。 比如“此书奥妙无穷,集算术之大成,乃千古煌煌巨著也,然多有描述不详之处,望斟酌改之。” 这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话,比比皆是。 能够纠个错别字的,都算是良心建议了。 唯独秦长生认真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增加基础内容,降低学习门槛。 这让李彦琴眼前微微一亮。 此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不愧是祭酒门下第一才子。 她暗暗赞叹,看向秦长生的目光也明显格外不同些。 这一幕,怎能逃过时刻注视着她的四皇子眼睛? 他心中一紧,压低声音道:“子晴,你们务必提出极好的建议。” 尽管阅读此书时,方林倍感艰涩,但多少还是懂了一些,提一两个建议毫无难度。 当即重重颔首,等着李彦琴走过来。 范宁也开腔道:“四皇子,让我来吧。” 若说建议,那就太多了。 张口就能补充几条定律,完善书中的算术体系。 甚至动用离谱的记忆力,把初高中的数学课本复制过来都不成问题。 “你别说话,让子晴来。” 然而,四皇子毫不犹豫阻止了范宁。 文化人的事,道士插什么嘴? 若是闹出笑话,丢人的可是他。 方林瞧了范宁一眼,自信道:“小真人,这里的点心是国子监请御厨做的,外面可尝不到,你多吃点。” 另外几個洛河五子也相继发话。 “正事还是看我们洛河五子吧,小真人看看热闹就行。” 都这样说了,范宁还能说啥? 该吃吃该喝喝呗? 他抓起一块糕点就啃了起来。 咦,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香味甘醇,甜而不腻,比市面上的糕点好吃多了。 如果带回去,明月那丫头一定很喜欢吧? 卖她一两银子一块饼,不过分吧? 他把自己座前的一叠饼全都装进了宽袖中。 想了想,又把嘴里啃了一口的饼也放了进去。 不久后,李彦琴走了过来,微笑道:“四殿下,你和朋友们有什么高见吗?” 平日里拽得跟二八五似的四皇子,语气不稳道:“有,当然有,不不,不是高见,就是一点小小的建议。” 他赶忙给方林使眼色。 后者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道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姑娘,关于书中描述一些的例子,小生认为还是严谨为好,不可臆测。” “比如两个重量不一之物,从同一高度扔下来,是几乎同时落地的。” “这等违反常识的例子,不知是出于何人之笔,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尚书的书中,还请速速删除为妙。”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翻开书,找到这则例子。 仔细思索,可不是吗? 重的物体先落地,轻的后落地,这是三岁小孩都有的常识。 这例子中描述同时落地,简直是贻笑大方。 如此纰漏未免太大了! 方林所给的建议,当真是及时。 否则此书流传出去,尚书大人名声必受损。 瞧着满堂赞叹之色,四皇子重重拍了方林大腿一下,心情十分激动。 方林也挺直着腰板,冲着对他竖起大拇指的人一一拱手回礼。 今儿他算是露脸了。 “臆测的是你吧?” 发声的是秦长生,他平静的拿起一只烟台与一根毛笔站了起来。 两者一个重,一个极轻。 “算术讲究的是严谨,而不是所谓的常识。” 说着,两手同时松开。 哐当—— 一声声错愕、迷惑中,烟台和毛笔同时落地,发出了掷地有声的脆响。 这更像是一耳光,打在了方林的脸上,让他有些难堪。 李彦琴的话,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方公子心细如尘,这个例子都能发现,彦琴佩服,不过,方公子未免小瞧我爷爷了。” 李彦琴平静的说着。 没有生气,却也没有了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 这已然是不满了。 他爷爷花费两年心血的书,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这是把他爷爷看得有多愚蠢? 坏事了! 四皇子暗道不好。 好感没刷到,反而败了眼缘! 可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彦琴转身。 “尚书的举例是没错,但过于片面了。” 就在此时,范宁站了起来。 李彦琴闻声扭头望去,发现是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不由得疑惑的看了眼四皇子。 四皇子本就心情忐忑,被李彦琴一看,更是慌乱起来。 低声呵斥道:“不是让你别说话吗?快坐下!” 丢了脸的方林,也趁势呵斥,把羞恼发泄到范宁头上。 “还嫌不够丢人吗?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份?” “马上滚出去,别给我们四殿下丢人现眼!” 满堂的贡生望着道士打扮的范宁,也是直犯嘀咕。 “咱们文人聚会,请一个小道士过来算哪门子事啊?” “难不成是过来变戏法,活跃气氛的?” “四殿下除了洛河五子,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耳听议论声绕到了他头上,四皇子更是恼火,暗暗懊悔把范宁给带来了。 两眼喷火的瞪着范宁,低喝道:“别在那不懂装懂,快坐下!” 范宁置若罔闻。 装逼……人前显圣的时刻,你让我缩起来? 他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又抓起桌上的瓷碟。 两者一个轻如鸿毛,一个沉甸甸的。 众目聚焦下,范宁同时松开手。 卡擦—— 瓷碟碎裂的声响传入所有人耳旁。 可那符纸,却还在半空飘飘荡荡,久久没有落地…… 第四十一章 懂的都懂 满堂鸦雀无声。 呆呆望着那张符纸在几个呼吸之后才缓缓落在地上。 这结果与李望朔举例所说截然相反。 但,这不能说李尚书错了。 因为秦长生所演示的,与例子相符合。 硬要说的话,是半对半错? 李彦琴望着符纸出神了好一会,她之所以坚信爷爷的话,是看过爷爷亲自测试过多次。 秦长生的现场演示又再次确定了其正确性。 可眼下…… 她望向范宁,脸上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重。 “敢问公子,你刚才所说的片面是何解?小女子诚心求教。”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事关爷爷的心血以及他的荣誉,李彦琴放下场面姿态,诚恳的请教。 四皇子傻眼了一阵,旋即暗暗激动起来。 拍着范宁的背,道:“快说呀,李小姐问你呢。” 范宁砸了咂嘴,脑海中酝酿着如何组织语言。 难道要告诉他们,两个重量不一物体同时落地的前提是真空状态? 但说起真空,能绕得开空气的组成? 提到空气的组成又不得不提起拉瓦锡空气测定。 提起空气测定法那不得证明一下各个成分的性质? 好嘛,一番套娃下来,大家更懵逼。 思来想去,范宁淡定吐出两个字:“阻力。” “阻力为零的情况下,两者同时落地,若不为零则另当别论。” 阻力? 全新的词汇蹦出来,引得大家茫然不已。 “祖力是何物?莫非是道术中的一种玄妙力量?” “应该是族力吧,祖宗赐福的神秘力量。” “我觉得应该是组里,组队的组。” …… 李彦琴听着大家的议论,将困惑的目光投向范宁。 在座的都是大乾顶尖学子,不说遍读古今典籍,至少也都是学富五车之辈。 才子济济如斯,竟无一人听过这个词。 范宁无奈用手指往茶水里戳了一下,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個字。 不得不说,范宁的毛笔书法是很有上升空间的。 李彦琴用力辨别了很久,才认清两个鸡爪刨地似的字。 “阻力?” 大家更加茫然,这是什么? 他们向范宁投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疑惑目光。 范宁脑仁疼,解释了阻力,不得解释一下力?解释了力,不得解释一下作用力? “不会吧,你们国子监的贡生连阻力都不知道?” 范宁为了摆脱他们追问,开启了灵魂反问大法。 “我一个小道士都知道,你们怎么可能不懂?” “懂的都懂,不懂的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在场的贡生顿时拉不下脸面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虚得很。 “周人,你听过吗?” 被问到的贡生心一跳,慌忙望了望四周,察觉到大家都看过来,赶紧挺直腰板,中气十足道:“自然是看过的。” “怎么,非页你竟然没看到过?” 字为非页的贡生脸一红,心虚着道:“看过,当然看过,这么常见的词随处可见。” 如此一说,其它贡生慌了。 对话的两个贡生来自地方上有名的书香世家,府中藏书万卷,不乏孤本典藏。 莫非这“阻力”便是出自那些珍贵的孤本之中? 我若是不知道,岂不是暴露了读书不够的无知之态? “恩恩,我也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只是当时年少,好读书不求甚解,没有仔细钻研。” 一个好面子的贡生,脸不红心不跳道。 他如此说,与他交恶的贡生怎肯落下风? “我也曾看到过数次,老实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新词,如果没有看到过,真该检讨检讨自己了。” 这一说还得了? 几个打算放下脸面虚心请教范宁的贡生,吓得缩了回去,并加入了吹牛批大军中。 “看过几次的就不要显摆了,我家中有一孤本,上面详细介绍了阻力,端的是妙不可言。” “你要借来一观?真不巧,月前家中走水,它不幸烧毁了,可惜呀可惜!” 这时,有人问向了堂中才华最盛的秦长生。 “宁远,你学识最为广博,肯定也听过这个词吧?” 一个刚吹完牛批的贡生开口问道。 秦长生坐蜡了。 他自问看过的孤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阻力二字是见所未见。 可周遭的同窗们都言之凿凿看过,自己若是诚实回答,岂不是要被质疑祭酒门下第一才子的名头? 为了老师的名誉,他清了清嗓子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闻言,大家更加心虚了。 秦长生这个大才子都如此说,可见世上真有这个词。 幸好他们都装懂,否则要被人耻笑了。 一直显得从容大方的李彦琴则开始慌了。 她自幼喜好读书,学识不下于诸多国子监的学生。 可他们各个都知道阻力为何物,自己竟闻所未闻! 此刻身处这些贡生中,她竟觉得有格格不入之感。 偏偏此时,四皇子硬着头皮道:“李小姐才华过人,肯定也听过吧?” “本皇子不怎么读书,都偶尔听闻呢,赫赫,赫赫赫。” 作为本次读书会的东道主,她的一言一行备受关注。 唰唰唰—— 全员望向李彦琴。 她身躯一紧,呼吸都不顺畅了,脸蛋泛着淡淡微红。 思来想去,薄薄的嘴唇轻轻一抿,颔首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曾提过这个词。” 说完她只觉心脏像个发了疯的野兔,砰砰狂跳,快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一般。 从小到大她都没撒过谎。 奈何今日气氛都到这了,容不得她不随大流。 大家都露出轻松愉悦的微笑。 唯有范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最后是李彦琴打断了他的沉思,露出诚恳的笑容:“承蒙公子指教,蕴仪受教,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蕴仪是李彦琴的字,唯有在熟悉的同辈面前才会以字自称。 这是在场所有人,包括四皇子都没有过的待遇。 “范宁。”他收回思绪,随口回应了一下。 范宁? 秦长生露出疑惑,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还是李彦琴的惊呼点醒了他。 “你就是范宁范公子?在京兆府提取指纹的那位?” 李彦琴惊讶道,美眸里立刻盛满了光彩。 第四十二章 喷不动了 “是啊。” 范宁摸了摸鼻子,自己出名了? 他的确出名了,不过更多的是在朝臣之中。 “天呐,真是你!” 李彦琴仿佛撞见稀罕的小动物般,上上下下打量范宁个不停。 “这几日我爷爷时不时就提起你,说刑部的张尚书应该奖你几万两银子。” “你提取指纹的法子,让刑部在短短几日就破了好几桩尘封已久的大案,引得龙颜大悦,给予了刑部上上下下不少封赏。” 一旁的四皇子怔住。 朝中的动静他如何不晓得? 刑部这几日跟打了鸡血似的,引导全国各地衙门攻克当地的疑难大案。 一件件动辄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没有进展的大案,短时间内密集的被侦破。 此举既振奋当地百姓人心,也增加了朝廷威望。 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四皇子也曾好奇其中缘故,奈何刑部里他插不上手,无从打探起。 万万没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他半路捡来的“野朋友”! 方林也露出了惊容。 这范宁竟有这般大的来头? 来自一位尚书的赏识,这可比埋头苦学二十载管用得多。 人家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位平民的命运。 秦长生深深注视着范宁。 哪怕他是祭酒门人,未来前途无量,也难免生出欣羡之心。 因为他想起来何时听过范宁的名字了——他老师祭酒口中。 那是三日前的下午,祭酒从朝中归来便独立庭院中望天无言。 他询问之下,祭酒才感慨说,自己一生致力于弘扬儒学,门人弟子遍天下,百年后却未必能及一个道士名留史册。 人生在世必有追求。 有的是为了利,也有人是为了名。 祭酒便是后者,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身后名。 致仕以来两袖清风,作风正派,在儒学弘扬上呕心沥血,孜孜不倦。 只求百年后史学家的笔下能留下他的名字。 他这番话透露出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范宁可能会名留史册——作为指纹提取的开创者。 这是秦长生不敢想,想了也没用的。 范宁一个小道士却已经唾手可得。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学子们望向范宁的目光变了。 其中有不忿的,觉得一个乡村小道士不配庙堂之高的尚书赏识。 更多的则是羡慕或者嫉妒。 他们哪会知道,范宁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是银子。 刑部真奖他几万两银子,他原地摆烂。 买一千亩地,建一座大房子,娶個三妻四妾,当个没出息的地主,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不过他明白,这是李尚书眼瞅着刑部大放光彩的酸话。 赏不赏还得是刑部说了算。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 “李小姐过奖了,不过是无意中的发现罢了,不值一提。” 范宁谦虚道,心里盘算着四皇子那的一千两赏银。 其原话是得到李尚书的赞许。 自己就对一个例子提了个改进建议,似乎还不太够啊。 他瞧了眼二楼的入口。 刚才李彦琴就是从二楼下来的,很可能那位尚书就在二楼听着楼下议论呢。 得加把火力。 “关于这本《算术启蒙》,我还有不少建议。” “比如三角定律篇,我曾发现了一个理论,叫做勾股定理,你们可以补充进去,它是指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长各自复乘相加之和等于斜边复乘。” 范宁发现《算术启蒙》里并没有大名鼎鼎的勾股定理。 为了大乾的算术奠基,他当然要说出来。 李彦琴微微一愣。 好家伙,让你提建议,你直接发明定理? 他爷爷都只是总结古往今来的算术奠基,汇总编纂而已,并无半分发明。 范宁却张口就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勾股定理。 算术定理是从无数规律中总结出来的,岂有那么好发明? 出于礼貌,她将之记下,并取来一把尺子,几根小木棒当场验算起来。 “范真人,发明创造是我们文人的事,你多少有些狗拿耗子了。” 一袭尖酸的音调,在三皇子身旁传来。 范宁抬眼望去,是一个两手拢在袖子里,眉毛稀疏,下巴尖窄的儒生开口。 紧接着,旁边又一个鹰眼的紫袍儒生,带着几分傲气道: “小道士,文人的聚会你强出风头,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一个酸里酸气的儒生开腔; “什么勾股定理,当自己是今世圣贤,张嘴便是大道?李小姐客气两句,就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范宁脑门冒出一连串问号,望向四皇子。 我怎么得罪他们了? 四皇子鼻孔哼了声,瞧着三人的眼神透着厌烦,显然是被他们三个恶心过:“为喷而喷的酸儒,当他们是个屁就行了。” 原来是键盘侠。 范宁呵了声。 这时,李彦琴忽然惊呼起来。 “这定理竟然是真的!” 什么? 包括秦长生等贡生在内,齐齐吃惊起来。 和李彦琴一样,他们起初也不以为然。 定理这东西,是一个道士随随便便就能发明的? 带着强烈的不服念头,他们拿着尺子也当场验算起来。 结果却令他们全都沉默。 这竟是真的! 一个名为勾股定理的全新算术定理,横空出世! 这足够在历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了。 哐当—— 天花板忽然传来凳子挪动的低沉闷响 大家脑海中同时脑补出一个画面。 李尚书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验算定理,发现这竟是真的,惊得猝然起身,碰到了身后的凳子。 三个酸儒顿时急了。 “我承认定理是真的,但是不是你发明的还是未知数。” “不瞒大家,这勾股定理我曾在一本孤本上看到过,范宁此人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 “原来是剽窃啊,为了攀附四皇子,为了得到李尚书青睐,某个道士是连脸都不要了呢。” 李彦琴瞪了三人一眼,望向范宁:“范公子,你可有手稿之类的,证明此定理为你开创吗?” 且不说范宁没有手稿。 就算有,凭什么要拿出来证明给几个键盘侠看? 键盘侠是为喷而喷,绝不会被说服。 让他们闭嘴的办法只有一个! 范宁没有回应李彦琴,道:“第二个建议是增加正余弦定理,内容如下……” “第三个建议是映射定理,内容如下……” “第四个建议是数列,内容如下……” …… 当说到第十个建议时,满堂鸦雀无声。 只有李彦琴的侍女,沙沙的飞快磨砚声。 三个酸儒伱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你们来吧。” “我喷不动了。” “我也喷不动了。” 一条定理是剽窃,这么多如何还是剽窃? 第四十三章 收拾得服服帖帖 李彦琴飞快记着,脸色渐渐涨红发烫。 因为几乎每一条建议里,都会蹦出她没听过的新词。 当着满堂才子的面,她又不好询问,以免暴露了自己学识过低的真相。 这些新词,只能用别的词暂时代替。 她如此,其他人何尝不是? 起初还有贡生们讨论一下新建议的正确性,甚至有人当场验证。 随着新出来的词汇越来越多,现场开始安静,最终陷入诡异的寂静。 毕竟谁出声,谁丢人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当十条建议完毕,范宁不再开口时,大家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这样别开生面的读书会太精彩了。 以后别开了。 否则再来几次,会怀疑自己这些年读的不是书,是寂寞。 “彦琴,上来一下。” 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 是李尚书! 众人均是精神一震。 李彦琴应声上去,不久后手握着一枚水润的圆形玉佩下来,将之递到范宁跟前。 “范公子,这是我爷爷的玉佩,他嘱我送与你。” 四皇子眼睛都瞪圆了。 三皇子也吃惊不小。 这是两年前国君赏赐给李望朔的玉佩,乃是出自道皇司云心岫之手。 随身携带可驱邪避鬼,正气清神。 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李望朔一直随身佩戴,连亲儿子都没舍得送,竟转手送给了连面都没见过的范宁。 他对范宁已经不是赞许,而是重视了。 看起来玉色很一般呐,拿到当铺都不值几个钱的样子。 但这是尚书送的,意义不凡。 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范宁面带笑意的收了,回头想想怎么把它变现。 在众人五味陈杂的心情中,读书会波澜不惊的结束。 三皇子望着范宁的背影,眼里闪过不满: “本来是想让宁远你获得李尚书青睐的,结果风头全让这家伙出了。” “也只能是他出风头了。” 一旁的秦长生却看得透彻: “换了范宁是我的身份,他风头再盛,那玉佩都不会给他。” 哦? 三皇子思考起来,用比四皇子大不了多少的脑容量仔细思索,却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三殿下还没看出来吗?李尚书如此赏识范宁,却也没有亲自下楼,原因在何处?” “他是不愿与三殿下、四殿下你们碰面啊。” 秦长生微微叹口气: “目前看来,他并不想介入皇位之争,至少是不愿选择您和四殿下。” “所幸范宁是个与朝局无关的道士,他才予以了恩惠,若是我这样身兼祭酒弟子又是三殿下幕僚的人,他再是赏识,也不会在明面上有半句赞许。” 三皇子适才醒悟李望朔的用意。 又是不甘又是颓丧。 “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大哥、二哥已经笼络了过半的朝臣,我却寥寥无几,我哪里比大哥二哥差了?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 耳听他这般口无遮拦的抱怨,秦长生撇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很心疼自己。 三皇子的幕僚,真是个一眼能看到头的职业啊。 “三殿下莫急,来日方长,机会总是有的。” 秦长生淡然一笑。 话说范宁一行人。 他们离开国子监没走多远,一群身披明光甲的禁卫军就迎面走来。 领队的是一个穿着宫服,面白无须的白胖公公,形似一尊大肚弥勒,走起来来左晃晃右晃晃。 “四殿下,陈妃身子不舒服,您回去问个安吧?” 他给四皇子施了個礼,声音尖细温润,却是个太监。 “哪回我出宫,她身子舒服了?回去告诉她,换个新的理由。” 四皇子腮帮子蠕动,眼中戾气蹦跳。 好不容易今天出了点风头,还没喝点酒庆祝下,母后就遣人带他回去。 他出个宫怎么了,至于这样怕他在外面不安生吗? 他不就是喝喝酒掀掀桌子打打人吗? 最多赌赌博。 再最多不就是输得衣服都没了,剥了随行太监衣服溜回宫吗? 再再最多不就是喝多了醉在宵禁的街上,被禁卫军捡回牢里,第二天宫里派人来领吗? 再再再…… 总之,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胖太监习惯了四皇子的脾气,一脸憨态可掬的笑道:“庆安公这会主也在陈妃宫中呢。” 呃—— 四皇子顿时烦躁起来。 捏了捏拳头,又张了张嘴,脸上的戾气几度升腾。 最后还是乖乖的熄灭。 他不怕母后责备,也不怕父皇惩罚,唯独怕这位皇姐。 别人治不了他,这位皇姐却能花样百出的收拾他,并且每每都能击中他要害,收拾得他抓狂崩溃。 从小到大挨了她收拾不下百余回, 见鬼的是,回回手段不一样,防不胜防。 并且最好不要想着报复。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被皇姐收拾了,他气不过溜进她书房,把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给撕了。 书是皇姐的最爱。 撕了她的书,她一定暴跳如雷吧? 可你猜怎么着,她很淡定的把撕毁的书还给了太后。 原来这是太后珍藏的佛经。 是庆安刚刚借来,刚刚摊开,又“恰好”被四皇子给撕了。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陈妃摁在地上打烂了屁股,送到太后那请罪这事才算完。 类似的事多不胜数。 反正他是麻了。 这些年他总结出两条定理。 第一,不要惹皇姐。 第二,犯了错就老实挨她的罚,千万不要有报复的念头。 眼下吩咐王公公出来找自己的,其实就是皇姐,不过是假借陈妃的名义而已。 自己不老实回去,就等着挨她收拾吧! “等我一小会!” 四皇子咬咬牙不甘心的妥协,转头冲范宁道。 “你小子还行,别当道士了,以后跟着我混,保你吃不了亏。” 读书会上范宁表现抢眼,同时得了李尚书和李彦琴的赏识。 这对他追求李彦琴,拉拢李尚书是好事。 范宁却一脸无语。 就你这鬼性子,五天闯一小祸,十天闹个大的,跟着你不成了专业擦屁股的? “我一心向道,四皇子的好意心领了!” 嗯? 四皇子愣了下,旋即怒气上涨:“你再说一次!” 他堂堂四皇子,多少人巴结,他看都不看一眼呢。 便是洛河五子,也是他们主动巴结,考察过他们的才华后才收在麾下。 这姓范的道士属实是给脸不要脸了。 他主动投去橄榄枝,这家伙竟拒绝了! 皇子的脸是这么打的吗? 第四十四章 舔狗的软肋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 你还狗脸生毛,翻脸不认人了? 范宁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另外,还请四皇子先兑现一千两的承诺。” 旁边的方林等人眼皮狂跳。 这是什么绝世猛人啊,竟然这样跟四皇子说话! 什么叫我不喜欢? 又是什么叫兑现承诺? 四皇子可是属狗脾气的,顺着他的毛捋,他都有可能踹你一脚,何况这样逆着他了。 这绝逼会让四皇子暴怒。 “你他妈还想要钱?” 果不其然,四皇子怒笑着突然一脚踹向范宁腹部。 虽然范宁是个练武能练断大腿的渣渣,但比酒色掏空的四皇子还是强一些的。 轻盈的一闪就躲开。 四皇子一脚踹了空,非但如此,这一脚因为过于用力,大腿伸出去收不回来,还带着身体的重心向前倾。 在一群禁军的注视下,四皇子两腿迅速拉开距离,现场表演了个一字马劈腿。 唔! 他表情迅速被痛苦挤满,要紧着牙槽,腮帮肌肉猛烈抽动。 “扶~我~起~来!” 看得怔住的禁卫军这才跑去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给架起来。 他两腿抖动着,根本站不住,全靠两个卫兵把他给架着。 本就暴怒的他,更加恼羞成怒,忍着腿上的酸爽咆哮道:“你他妈给我站那别动让我打,敢动一下,我打死你!” 范宁撇了眼国子监大门。 发现李彦琴在几个贡生的陪同下走出来,向着自家马车而去。 “李小姐。” 范宁高呼着招了招手。 发现是范宁,李彦琴丢下同伴,笑着赶过来:“范公子,怎么还没走呢?” 范宁朝四皇子努了努嘴。 李彦琴这才注意到四皇子,并且状态好像不太对。 “四皇子,你这是?” 四皇子脸色一变,赶紧用胳膊肘捅开两個禁军,装作没事人似的强撑着站好,然后背着双手和煦道:“没事,承蒙李小姐关心了。” 谁关心你了? 李彦琴心底嘀咕了声,冲范宁眨着明亮的眼眸道:“范公子家住何处?若顺路的话,乘我家马车好了,刚好有些问题要请教你。” “我和四皇子有些事还没解决完,他欠我……” 没等范宁说完,四皇子赶紧哈哈笑着拍他肩膀。 “范兄,你怎么经不起玩笑呢?我一言九鼎,岂会食言?” 他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满面轻松笑意的向李彦琴解释: “我和范兄打了一个赌,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 说着就将银票塞进了范宁的手里。 他心里那个窝囊啊。 有气不能发,还要给银子! 姓范的,你给我等着! 范宁犹犹豫豫的接了银票,微叹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吧,虽然少了一半,但我白得这么多意思,也该知足了。” 闻言,李彦琴古怪的望向四皇子。 不会吧,皇子打个赌还赖账? 这让她不禁想起关于四皇子的诸多不好传闻。 四皇子被这眼神一瞧就慌了,心里异常恼火,你他妈的讹人是吧?https: 他张嘴就要喷范宁一脸唾沫。 方林眼疾手快,及时扯了扯他袖子。 在心爱的人面前为了钱财与人大动肝火是很掉价的行为。 而且这是空口承诺,根本解释不清。 两人在这里扯皮,毫无疑问都会降低在李彦琴心中的好感。 范宁降一点好感没关系啊,他又追求李彦琴。 四皇子可就麻烦大了。 他在李彦琴那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再将就是负面形象了。 “范兄,你可别错怪殿下,他怎会在钱财上斤斤计较?只不过是贵人多忘事罢了,的确是两千两,这没错。” 说着给四皇子不断的使眼色。 四皇子气得咬牙,但他跟方林相处久了,多少有点默契了。 看他眼神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就捏着鼻子先认账了,又掏出一千两银子,一声不吭的塞进范宁手里。 如此范宁才露出笑意:“多谢四皇子。” “多谢李小姐,有空来羽青观坐坐。” 说罢对着二人施了个礼就快步离去。 发财了,两千两! 赶紧把票换成银子,这样才踏实些。 他一走,李彦琴也走了,并没有跟四皇子说话的兴致。 “为什么要多给这王八蛋一千两?” 呆呆目送着李彦琴上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来,恶狠狠的喝道。 方林赶紧将诸多理由陈述一通。 “哦,原来是这样!” 四皇子恍然大悟,一脸庆幸道: “多亏子晴兄了,不然要被这王八蛋污了本皇子的良好形象。” “这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讹到本皇子头上了,伱给我去请一群帮闲来,明天就砸了他的道观!” 不出这口恶气,四皇子如鲠在喉。 方林没有点头,而是稍作沉吟道:“此举不妥,羽青观再是小道观,那也是在道皇司注册的。” “殿下以皇子之身率领地痞流氓砸道观,一来是影响不好,陛下不喜,二来有打脸道皇司之嫌,不利于殿下争取他们的支持。” 四皇子蠢是蠢了点,意见还是能听进去的。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一个小道士在本皇子头上拉屎?” “当然不是,区区一个道士,岂能让殿下束手束脚?咱们不请地痞流氓,请道士即可。” 请道士? 四皇子皱起眉头:“请道士干什么?他们能拆了羽青观?” “自然是不能,但他们能登门交流,比拼法术,在此过程中替四皇子教训他们。” 四皇子脸上逐渐露出笑意。 “人选的话,我建议请白马观的于道长,他曾入宫教授过殿下道经,算得上是殿下的半个师傅,殿下以弟子身份请求必能成事。” 于道长? 那个被他撕了道经,抢走桃木剑当烧火棍,然后又趁他睡着烧了他道袍,让他露出了大白腚的老道士? 怎么就把这个师傅给忘了? “好好,咱明天就去请我师傅。”四皇子喜笑颜开。 “殿下,您这双腿不疼了?” 听着四皇子又准备出去胡闹,王公公笑着道。 四皇子适才察觉到腿根依旧撕扯般的酸爽,火道:“知道还不给我备车?” 很快,禁卫军护送着四殿下上了马车,向着宫城而去。 王公公笑了笑,提步走入了人群中。 看似步伐寻常,仔细看却会发现,他的双脚只是保持着跨出一步的姿态,其实并没有继续往前跨。 而他的身体,却在不断往前。 不是他在动。 是他脚下的地在动! 第四十五章 庆安的告诫 同乾钱庄。 范宁雇了一辆驴车,车上摞着七八口箱子。 沉重的箱子,压得驴噗嗤噗嗤直喘气。 “走嘞!” 范宁挥起鞭子,正要赶车回道观,一袭白胖胖的人影从侧边走了出来。 “范公子。” 王公公脸上挂着不会消失的笑容,和气道。 “王公公?”范宁带着警惕打量他。 “别误会,不是殿下差我的,是庆安公主有几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王公公两手拢在袖中,依旧笑眯眯的。 庆安? 她带话给我? 除了那局残棋,他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话是要互相转告的。 “请说。”思索了下,范宁静观其变。 “第一,感谢范公子辛苦入宫一趟,造谣的幕后主使已经查出来了。” 等等! 范宁坐在驴背上,俯视着王公公,眯起了眼眸:“你是说,庆安公主请我入宫,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王公公笑着点头。 “大乾皇室的私闻市井喜欢传颂,这是常事,但在短短一日之内传得如此声势浩大,以至于宫内人尽皆知,便不正常了。” 范宁没有过多思索,微微点头。 的确反常。 公主与人苟且这种事,何其禁忌,怎会传得如此广泛,甚至连宫中都在大肆传播? 市井小民可以口无遮拦,宫中的人总该晓得谨言慎行吧? 结果,非但庆安本人得知了,便是三皇子、四皇子都晓得。 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鬼都不信。 “故而庆安公主假装不在意,还特意请你入宫,便是暗中查探,谁将你入宫的消息传开,现在已经确定了。” 这公主,有点手段啊。 “第二,公主让我转告你,杨家父子在发配边疆途中被人劫走了。” 嗯? 范宁悚然! 杨家可是因为范宁才落得抄家发配的命运,他们父子要是逃了,不得找范宁报仇啊? “不过,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各自身上有九刀,刀刀致命。” 啊? 范宁再度愕然。 劫走他们,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杀他们? 而且是刀刀致命的九刀,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为什么? 是杨家的往日仇人借机报仇吗? 不,若是想报仇,大可以等他们分配到地方,再想办法弄死他们。 一对失了势的流放父子,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去,远比劫杀的风险小得多。 如果不是仇人,那就是自己人了。 他们想灭口。 并且是迫不及待的发配半路就灭口。 杨家到底掌握了谁的,又是什么样的秘密,招致这样激烈手段的灭口? 王公公笑着,脸上笑容忽然少了几分。 “公主猜测这是灭口,灭口的人实力很强,负责押送杨家父子的是一位四品金刚,但他死了。” 我去! 四品金刚乃是佛门里极其厉害的大高手,一声体魄强横无敌,刀枪不入。 近战之下,能把四品道士秒成渣渣。 这样的大高手居然死了! 劫杀的是什么人,这也太恐怖了。 但是…… “这跟我有关系吗?” 范宁目光深邃起来。 杨家被灭口的原因很多。 一个四品大员,掌握着足够牵动他人生死的大秘密。 相反,跟范宁跟羽青观却是最没因果关系的。 他们只不过是被杨家污蔑了一场而已。 远不至于牵扯到某些人的生死。 王公公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公主说,如果你这么问,就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你真的了解羽青观吗?” 说完,王公公再度露出笑容,拱了拱手无声退入人群中。 范宁则陷入这句话中久久不能自拔。 羽青观,原主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一草一木都熟稔无比。 哪里还有不了解的? 可是,正如这句话,范宁心底一直有个不曾解开的疑问。 四品大员的杨家,为什么要针对一个不入流的小道观的观主? 尽管杨光烈当日给出了是李慕风活跃在太太圈,让他们有所耳闻的理由。 但,这是站不住脚的。 既然知道李慕风作风不好,便该厌弃羽青观才对? 他们却请了羽青观的观主来布置风水。 杨家针对姜问玄是毋庸置疑的。 或者说,他幕后之人要针对姜问玄。 矛盾的是,那幕后之人是能够杀死四品金刚的恐怖高手。 他若要对付姜问玄,何必这般麻烦? 直接出手的话,姜问玄已经在勾搭孟婆的路上了。 线索指向了真相,真相却有着与实际不相符的矛盾。 这把范宁的脑子都干烧掉了。 “先记下吧,一切的谜团都源于信息不够充足。” 范宁深吸一口气,将线索和矛盾印刻在脑海里。 然后架着驴车回到羽青观。 刚到门口,听到动静的姜问玄和小师妹就赶了出来。 “师兄,这么多箱子装的都是什么啊?” 小师妹眨巴眨巴眼睛,带着渴望问道。 “不是吃的。” 小师妹肩膀立刻一垮。 姜问玄老眼转了转:“好徒儿啊,公主请你入宫一趟,不会什么都不赏你吧?” 范宁白了他一眼,当场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全是黄灿灿的纸。 “想什么呢?庆安那抠门货会赏我东西?” 提起这茬范宁心里还有怨念呢,他好歹是配合着让公主查清了造谣的幕后主使吧? 结果真就没赏点钱啊布的。 “这些是我自掏腰包买的黄纸、香蜡,咱们观里不是快用完了吗?” 姜问玄露出欣慰之色:“哎呀,宁儿是长大了呀,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帮你师兄帮忙搬?” 吩咐小师妹的同时,平日里懒得抽筋的他出奇的勤快起来。 扛起一口大箱子就快步往道观里走。 回头看了眼身后俩人没跟上来,他赶紧把箱子放下,将其拆开。 “小混蛋,你几个心眼子为师还不知道?自掏腰包给观里补贴家用?咱羽青观有这传统?” 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全是拳头粗的大红蜡烛。 他把蜡烛全都倒出来,拨散了瞅了瞅,发现真是一堆蜡烛,没藏着别的东西。 他又不死心,敲了敲箱子底和边沿。 发现全是实心的,没有暗匣之类的。 然后又抱着箱子和蜡烛闻了闻,没有值钱香料的味道。 这可把姜问玄气坏了。 “伱这孽徒好的不学,学人家无私奉献!” 白高兴一场的姜问玄气得踹了蜡烛堆一脚,把东西扔这也不管了,回到房里睡觉去了。 范宁扛着一口沉甸甸箱子吃力的路过,一脸无语,扭头道:“小师妹,把地上的收拾好一起送我房间去。” “哦。” 小师妹无精打采道。 她肩上扛着八口箱子,把散落的蜡烛都装好,一起抗回了范宁的房间。 范宁累得直喘气,望着小师妹扛着九口箱子,一脸欣慰。 得亏有個力大如牛的师妹,不然他得累死。 “你也辛苦了,师兄不能白让你干活,闭上眼睛,师兄给你带了礼物。” 范宁良心发现道。 小师妹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闭上眼睛,把白嫩嫩的小巴掌伸出来。 范宁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国子监的糕点。 正要塞进小师妹手里,又觉得这块给她很浪费。 从怀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块咬过一口的塞进她手心。 第四十六章 深渊 “好香啊师兄,是……是糕点?”小师妹惊喜道。 她眼皮跳动着,忍不住想睁开。 “师兄知道你喜欢糕点,特意从国子监带回来的,你就这样闭着眼睛尝一口试试。” 范宁望着糕点上那被咬过的一角。 “恩恩。” 小师妹不疑有它,拿起来就轻轻咬了一口。 “哇!好好吃!” 她高兴的睁开了眼睛,惊叹连连。 “这比明月妹妹带来的桃花酥还好吃!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糕点呀?” “可是师兄,为什么它好像被人咬过?” 小师妹把饼干举到眼前,疑惑道。 范宁没好气道:“不是你自己咬的吗?没良心的东西,还怀疑起师兄了。” “我、我没那个意思。” 小师妹窘迫道,望着这饼上一大一小两个缺角,陷入了沉思。 我什么时候咬两口了? 再者,那个大的是我咬的? 我的嘴有那么大吗? “去去去,师兄还要忙呢。”范宁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小师妹犹犹豫豫的出门。 望着那明显不是自己吃过的一角,越发怀疑这块饼是大师兄吃剩下的。 但让她扔了又不舍得。 想了想,她把饼掰成两块。 范宁没咬过的一半,她嗷嗷嗷几下啃完,咬过的另一半,深思熟虑道:“丢了浪费,送给明月妹妹吧,她一定喜欢。” 屋子里,确定小师妹走远了,范宁把装有蜡烛的四口箱子全部打开。 随手取出一根蜡烛,拔掉灯芯便露出了一条筷子粗的缝。 把蜡烛倒着抖了抖,叮咚。 一根手指长,筷子粗的小银棒子从缝里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呵呵,师傅啊师傅,你肚子里几根蛔虫,徒儿能不清楚?你能想到的,徒儿早就想到咯。” 他如法炮制,前前后后取出了四百多根小银棒子。 一根便有五两之重,四百根足足两千两。 两千两银子太过显眼,带回羽青观极容易被姜问玄发现,而银子一旦被他惦记上那还了得? 所以,范宁把取出的银子融成小银棒,插进蜡烛中,再用灯芯糊在上面。 这才把姜问玄给忽悠过去。 紧接着,范宁把床挪开,在地上挖了个坑,把银子全埋进去了。 干完一切,他擦了擦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一辈子不愁了,哈哈。” 范宁咧嘴笑道。 这时,一阵疲倦袭来。 昨晚熬夜,还没睡个囫囵觉又被庆安拉去打配合,现在又干了体力活,很快就扛不住的倒在床上呼呼睡着。 门口。 桑琴趴在草堆上,用嘴巴拱了拱毛线球。 这是小师妹丢给它的玩具。 “可恶的小丫头,真把本皇当狗了。” 它心里恶狠狠的嘀咕着,发现毛线球被拱得滚了一下,用爪子又拨弄一下。 看着毛线球不受控制的滚起来,忍不住追上去用鼻子拱了拱。 它越是拱,毛线球越是跑。 越是跑,它越是追。 于是,不知不觉它就摇着尾巴,追着毛线球满地跑。 “喂喂,我在干什么?停下,快停下!” “我不是狗啊!” “啊!我怎么停不下来了?” “来人啊,快把这该死的毛线球拿走!” 也不知玩了多久,桑琴跑得气喘吁吁才没力气的倒在一堆沙子上。 正要喘口气,冷不丁浑身一阵电流袭过。 它猛地站起来,吃惊的眺望向西方。 “这是……老大的气息?” 一抹忌惮在它脸上闪过。 外鬼看来,鬼界三雄是实力旗鼓相当的鬼王。 可只有它和心不悔明白,它们比老大差远了,轮实力联手才能勉强和老大一战。 它们对开疆扩土有着无比的执着,常年都在外争夺地盘。 但老大不同。 它生前是一位道士,有着羽化成仙,追求大道的理想。 死后因缘巧合沦为一只鬼,却也没有丧失生前的念想,依旧保持着十年如一日的修行。 结义百年来却少有露面。 可每一次露面,都让它和心不悔越发感到不安。 最初结盟时,老大还是一团模糊的黑影,是一种名为雾魂的无形鬼怪。 可第二次露面时,它竟修出了血肉之躯。 要知道,鬼本质上一种无形的能量集结体,并不具备实体,古往今来,无数鬼王乃至鬼皇都曾试图修炼出身体。 但,鬼与实体之间隔绝着一层天道般无法跨越。 这条路,没有任何鬼走通过。 可老大做到了,尽管修出来的只是一团肮脏的烂肉团。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本以为他已经开创了奇迹,可谁都没想到,第三次露面时,它将烂肉的躯体修成了人形。 尽管没有皮肤、五官,显得血肉模糊,但,已经具备了形体。 第四次露面时,心不悔差点和它打了一架。 因为它已经修成了完全的人体,外表看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类,心不悔误以为是人类的道士闯进他的地盘。 要不是它最后散发出了鬼气,谁都没想到他是一个鬼。 这是它最后一次露面。 也是二十年前的事。 经过二十年的修行,桑琴已经不敢确认老大修成了什么模样。 更加不敢确认老大如今的实力。 它只知道,二十年前心不悔和它差点打起来后,便从此心事重重,连争夺地盘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常常开始闭关修行。 直到不久前,心不悔忽然心血来潮前往昌县争夺地盘。 不知何故,临行前对桑琴传了一条意味莫名的讯息。 “远离老大。” 如今想来,心不悔前去昌县,难道预料到自己会陨落? 不然为何会像留下遗言般莫名传讯叮嘱它? 警告它远离老大,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桑琴对此耿耿于怀。 其实,即便心不悔没提醒,桑琴也不愿意再和老大有太多交集。 它给人深渊一样的感觉,平静、深不可测。 凝视它,会有莫名的恐慌感。 好似它也在凝视你。 想到此处,桑琴心中闪过的请求老大救它的念头,果断掐灭。 相比较之下,同样是深不可测,范宁起码不那么令人恐惧。 它一溜烟的爬起来,钻回自己的狗窝里,敛声静气的趴着一动不动。 它能感应到老大的气息说明一个问题。 对方也感应到了它。 就在它刚跑进窝里,天忽然暗了下来。 刚才还是太阳高照,此刻却乌云密布。 厚密的乌云挡住了所有阳光,让羽青观一瞬间从白天坠入暗夜中。 诡异的是,天上乌云翻滚,四周却没有一点风。 虫鱼鸟兽也安静下来,没有了一丝的喧嚣。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翻滚的乌云里,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睛,俯瞰着羽青观。 无数的眼珠不停的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第四十七章 跟祖师爷称兄道弟 这异象持续了足足两分钟。 无所察觉后,乌云才没入虚空般迅速消散,大地重新被阳光照耀。 桑琴长长舒口气。 本来想偷袭范宁一把,成不成立刻远遁。 如今看来,老大没有离开附近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羽青观比较安全。 这里最大的威胁也就是姜问玄了。 每次喂它吃完饭,总要摸摸它身上的肉长没长。 然后会专程去后院的菜园子里瞧瞧生姜和大蒜长势。 第二威胁就是小师妹了。 给完毛线球后,这丫头又钻进鸡笼里找了一堆鸡毛,绑在一根柳树枝上。 求她做个人吧。 这些玩意狗都不玩! 真的! 京都,一座拔地而起,形若宝塔的高楼矗立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 它没有牌匾,大门口也没有护院。 路过的百姓却远远绕开,不敢靠近。 因为这是大乾国师的丹楼。 国师会什么本事,百姓们不知道。 但他平日里在干什么,三岁小孩都清楚。 炼丹!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炼丹。 任何时候抬头看去,都能看到丹楼某一层在冒着奇奇怪怪颜色的烟雾时。 甚至有时候整个丹楼九层全在冒烟。 最严重的一次,七彩的烟雾笼罩了整个京都,烟雾之浓伸手不见五指。 据说那天早晨,因为雾太大,国君在去早朝的路上迷路走丢了,直到晚上烟雾散了才被禁军找到。 丹楼楼顶呈八卦状。 两颗阴阳鱼眼不时闪烁着黑白分明的光波,向着四周八个方向扩散。 一个披散着白发,老态龙钟,着一身鲜红大袍的老者靠在太师椅上。 手旁的小案几上,摆着八叠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药丸。 大的有如苹果,小的宛若绿豆。 他左手捏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细看,右手抓起一粒瓜子形状的药丸丢进嘴里。 还像模像样的嗑了嗑。 “国师真沉得住气。” 暗香浮动,一袭白衣胜雪的倩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旁。 白衣飘飘,倩影婀娜。 静雕般的面容张扬着不属于人间的美。 这是一种极端的美,有着强烈的侵略性。 看到的第一眼,会让人情不自禁冒出一個念头来。 不是美形容了她,是她形容了美。 她不是旁人,正是道皇司的道首云心岫。 “人老了,不想多管闲事咯。” 国师感慨道,推了推手旁的药丸碟子。 “要不要尝尝?” 云心岫垂眸看了眼五颜六色的丹药,淡淡道: “丹楼里能喘气的弟子还有两个,试药找他们去。” 这些丹药是新炼制的。 而丹楼规矩,新丹药出炉,国师和弟子必须以身试药。 运气好,丹药对路,吃了能获得不少好处。 运气不好,大病一场,甚至翘辫子。 丹楼满员时,弟子两百余人。 如今只剩下三十余弟子。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大部分都是扛不住折磨,相继离开丹楼。 少数倒霉蛋试试就逝世。 剩下的这些都是毒抗点满,异于常人的弟子了。 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把这些弟子吃得没了半条命。 今天不知又炼了什么狠药,楼里只剩下两个弟子了。 其余全被毒回家躺着了。 国师笑而不语,放下书,看了云心岫一眼就移开目光,道: “相比这个不该回来的人,云道首更该关心一下自己了。” “你距离羽化不远,可飞仙却还很远。” 羽化飞仙不是一个词。 是两个。 前者是身体虚化,化身大道,是飞升为仙的前提。 可如果无法飞升,在人间羽化就等于消亡。 这是人间道士修行的尽头。 突破桎梏的寥寥无几。 “我知道。” 云心岫容颜平静,像是叙说着别人的生死。 国师轻叹一声,取出一只泛着许些岁月的木匣。 “拿去吧,当年出炉晚了一日,否则那个人现在还会活着。” 看到木匣,云心岫容颜微动,却没有接:“国师想要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木匣中物品的珍贵。 接过它,必然要付出相应代价。 国师站起来,俯瞰着京都的盛世繁华,眼里含着留恋。 “我要你活着。” 对此,云心岫眼神微变,细细打量起国师。 半晌好像看出了什么,眼眸微微一暗。 “国师也是自身难保啊。” 国师望着天外,从容道:“活了三百年,也该歇息了。” 一缕风吹过,带来许些沧桑。 “我走后,希望云道首替我看住这大乾的人间,它来得不容易啊。” 云心岫轻轻颔首,又问道。 “大限在几时?” “至多三年。”国师平静道。 “这药也只能压制延缓你羽化三年,三年后你若成仙,便暂留人间,培养出下一个镇守者再飞升。” 云心岫获了大恩,颔首道:“若有成仙之日,我会的。” “去吧,那人不入京城,便无需在意他,我们该在意的是西方。” 云心岫点了点头,化身一道剑光消失无影。 话说范宁。 刚眼前一黑睡着,紧接着就忽然明亮起来。 一面熟悉的巨大水晶屏幕映入眼帘。 “又是神仙直播间?” 巧的是,依然是张道陵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有十几个人,比往常多了些。 张道陵正在认真的讲授经文。 经书快翻到最后一页,这是快讲完了。 来晚了! 范宁正遗憾呢,接连弹出好几条弹幕。 “来了来了,那个赠送香火的傻子终于来了!” “什么家庭啊,竟然有多余的香火赠送。” “莫非他是上仙家的傻儿子?” “我看不像,上仙的儿子谁会跑来这种小仙的直播间刷存在感?” “就是,给嫦娥赠送香火,她还能跳一支仙舞呢,送多了还能见个面什么的,送给这种小仙图什么啊?” 看到弹幕,范宁微微一愣。 合着他打赏了十炷香火,在神仙中成了新闻,引来别人专程守他? 莫非这香火在神仙间极度稀罕? 弹幕的提醒,也让张道陵知道范宁来了,立刻激动起来。 “范道友,你可算来了。” 他等了两日,始终没有等到范宁,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这节课都快结束了,却冷不丁现身。 “祖师爷好。”范宁乖巧的回了条弹幕。 张道陵高兴道:“都是仙了,便是同辈,喊我道友即可。” 啥? 我跟祖师爷称兄道弟了? 第四十八章 榜一大哥 那姜问玄是不是也得改改口,喊我一声二祖了? 想到这里,范宁人都飘起来了。 都忘了质问张道陵《五雷正天法》连小鬼都收拾不了的事了。 “诸位道友,我等候范道友多日,曾答应赠送他一些符箓。” “现将符箓放在福袋里,还请诸位道友给个面子,不要抢,让范道友一人拿到。” 直播间里的十来人,来此本就不是为了抢一个小仙的福袋,主要是想来偶遇一下赠送香火的土豪。 现在张道陵又放下脸面请求了,这个面子他们当然要给。 于是福袋上去之后,便没人点。 范宁哪里会客气,不管这符箓有没有用,立马点了。 只需要等待时间结束,福袋里的符箓就归属范宁了。 “多谢各位道友成全。”张道陵感激的作揖。 得了范宁十炷香火,他实在过意不去。 回去之后就画了几张自己最为擅长的符箓。 其中有搬山符、千里传音符、穿云跨日符以及他曾在下界经常用的驱鬼符。 这些远不足以抵得上十炷香火的价值,可也是他能给的最好东西了。 范宁也在看诸多符箓,越看越激动。 搬山符,贴在身上后力大无穷,可单手举起百丈山岳。 千里传音符,可跨越千里距离,向指定的人传音。 穿云跨日符更是夸张,贴在身上能凭空飞行,日行万里! 那些驱鬼符也极其实用,若拿到手,什么妖魔鬼怪来了统统都得跪。 这时。 熟悉的声调在脑海中响起。 “是否赠送香火。” 这让范宁瞬间警惕。 上次就是随口一句赠送,自己那五十两金子全烧成了香火。 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两千银子,不能又烧没了。 可想着祖师爷因为得了十炷香火就如此忐忑不安,师娘又那般激动的模样,可见他们在仙界过得并不如意。 自己承了他的道统,又在年幼时被他道下门人姜问玄带回去抚养长大。 总归是有情份在的。 所以他心一软,道:“赠送一炷。” 一炷也得五十两银子啊。 范宁还是很肉痛的。 但让他猝不及防的是,他面前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银棒。 这哪里是五十两,分明是床底下埋着的两千两! “我说一炷,你怎么全拿进来了?” 可那声音没有理会范宁,四百根小银棒蹭蹭蹭的燃烧起来,化作一缕缕银色的烟雾。 卧槽! “停下,快停下!” 范宁大喊道! 这烧的哪里是银子,是他的命啊! 可无济于事。 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千两银子全都烧成了烟雾,飘进了屏幕中。 紧接着,直播间里响起了滚滚轰隆的天道提示。 “全仙界通告,张道陵获得范宁赠予香火四十炷!” “全仙界通告,张道陵获得范宁赠予香火四十炷!” “全仙界通告,张道陵获得范宁赠予香火四十炷!” 重复三次的全仙界通告,传达至所有正在直播的神仙中。 张道陵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四十炷! 整整四十炷! 自天道勒令诸仙开启直播以来,谁曾得到过四十炷香火的赠予? 没有! 从来没有! 哪怕是人气极高的上仙们开直播,都很难收获到哪怕一炷香火。 香火在仙界是提升仙位之物,各路神仙自己都不够用,谁舍得赠送出来? 有十炷香火,他和夫人不仅能提升一下自己的仙位,多余的香火还能与其他神仙兑换自己梦寐以求的法宝。 眼下又多出四十炷! 这……这是让他们两口子从下位仙一口气升为中仙吗? 巨大的赠予,让张道陵道心紊乱,一下瘫坐在老虎身上久久没能回过神。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范宁也瘫坐在地上,望着直播间眼神呆滞。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 而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时间沉寂后,轰然爆炸。 “多少?四十炷?” “告诉我,大家快告诉我,是不是我修炼顺风耳,修出了耳疾!” “我裂了!怎么可能有人赠予四十炷香火?这是假的吧?” “嘶!见证历史了各位,四十炷香火的惊天一掷啊!” “仙界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呀!” 而这,仅仅是开始。 三次全仙界通告,直接引爆了仙界。 无数的仙人疯狂涌入这个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直播间。 而且不少极有名气的神仙都来围观了。 “叮!观世音菩萨坐下善财童子红孩儿进入直播间。” “叮!二郎显圣真君进入直播间。” “叮!斗战胜佛进入直播间。” “叮!嫦娥进入直播间。” “叮……” 一位位名声在外的大仙,纷纷涌入直播间。 “范哥哥、范哥哥,我是红孩儿,能交個朋友吗?我可以带你逛一逛南海紫竹林哟。” 红孩儿的弹幕是醒目的蓝色字体,很容易被看到。 在座的仙人自动脑补着红孩儿趁观世音菩萨外出,悄悄带范宁在紫竹林旅游的画面。 “范道友,我是二郎真君,你若犯了天规可来找我,有我在,摆平一切!” 二郎神的字更醒目了,是红色的。 对于他这样公然以权谋私的行为,众仙愤慨无比,拿着键盘打出一句句恭维的话。 人家是司法天神,喷他?不想活了? “嘿嘿,范老弟,俺老孙没别的本事,打架就没怕过谁,你若受了欺负尽管喊俺老孙,就是再打上凌霄殿一次俺老孙也不怕。” 弹幕沉默了。 不自报家门,就知道是谁的神仙,仙界里独一份了。 这泼猴还想着打上凌霄殿呢? 看来那五百年是压到狗肚子身上去了。 “范哥哥,我家玉兔会倒立吃萝卜喔,要不要来月宫看看?” 月宫,那毫无疑问是嫦娥了。 一个有大胆想法的神仙打出一条弹幕。 “这萝卜是正经萝卜吗?” 顿时满屏坏笑。 而就在这时,天道的提示声响起:“直播即将结束,进入倒计时。” 范宁也在此时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脸,傻笑了一阵。 好像被这群神仙吹捧着,感觉不错哈。 两千两银子,似乎不算白花。 不过,当他望向福袋时脸色就变了。 第四十九章 半截仙符 因为后来涌入的大大小小神仙太多了。 不知道是哪些神仙手欠,顺手也点了福袋。 抢福袋的人数,从范宁一个人变成了一百多个! 符箓只有十张,一百个人抢,平均十人抢一只。 “你们这群狗,我一个凡人的福袋也抢!” 范宁气得骂娘。 奈何已成定局。 当直播结束,范宁以为自己怎么都很难抢到时,脑海中竟出现了中福袋的提示。 这让他又惊又喜。 这都能中? 咱就是说,运气这东西啊得看脸。 长得帅的人运气一定不会差。 随着眼前一团清濛的光辉闪烁,一张画着扭曲字符的符箓出现在眼前。 它通体散发着灵光,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驱鬼符?” 范宁心中一喜,相比其它符箓,这种符才更加实用。 遇上厉害的鬼怪便是一张符打过去,让他后悔这辈子当鬼。 也是在此时,范宁猝然从梦中醒来。 有过前两次梦中直播的经历,他赶紧查看四周,果然在手掌旁发现了梦中的符箓。 但让他脸色难看的是,梦中明明是完整的。 到了现实中,竟然只剩下半截! 另外一半莫名的消失了。 只不过,即便是半截,散发出的灵压依旧相当惊人。 难道是神仙的符箓威力太强,所以出现在现实中,天道自动将其削弱? 琢磨了半晌,这个可能性更大。 不管怎么说,多了一样保命的东西。 将符箓小心的收进怀里,他起身挪开床,挖开地面。 填得满满当当的坑,不出意外的空空如也。 他一脸肉痛。 下半辈子的幸福啊,就这么没了。 另外,他发现一件事,自己身上的一百两银票还在,并没有消失。 沉思半晌,他总结出两条规律。 第一,只有身怀现银或者金子的时候,才会通过梦境进入神仙直播间。 如果没有银子,便无法进入他们的直播间。 真是一帮现实的神仙! 第二,赠予香火,会赠送身上全部现银或者金子,自己无法选择数量。 以后睡觉前一定不能把所有银子都放在身边。 不然天道会让你晓得什么叫做倾家荡产。 “师兄,开饭啦。” 小师妹敲了敲门。 她一天中最激动的时刻来了。 范宁也着实饿了,忙了一上午,早饭都没吃,就啃了一口糕点。https: 来到葡萄树下,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的佳肴。 师傅和小师妹以及明月已经排排坐了 “开饭吧。”见范宁来了,姜问玄拿起碗筷道。 四人立刻哐哐哐开干。 俄顷,除了小师妹全都打起了饱嗝。 “宁儿,为师要闭关几日了,这几天你把小师妹和明督查照顾好。” 吃饱喝足,姜问玄忽然吩咐道。 范宁心中一动,道:“师傅准备突破了八品见微了?” 姜问玄满面红光的取出了一支绿色的小瓶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十分粘稠的气体在上下扭动,宛若活物。 “来得真不容易啊。” 他唏嘘不已。 这次多亏了三日鬼的鬼髓卖了一千两银子,他才能从熟悉的高阶道士那买来多余的玄阴真气。 不然下次突破遥遥无期。 毕竟一千两的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捡到额度。 意识到玄阴真气怎么来的,范宁顿时就被膈应到了。 这老贼! “咦,玄阴真气?”明月擦了擦油嘟嘟的小嘴,有些意外道。 姜问玄不禁沾沾自喜:“没错,一千两银子换来的,这可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要不是我与那位高阶道士熟悉,两千两都不会卖给我。” 哪知,明月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也摸出了一個小瓷瓶。 里面流淌着相同的玄阴真气。 “你早说需要这东西呀!” 明月责怪的嗔道:“上次突破见微时,师傅给了我两瓶,还剩一瓶多着不知怎么处理呢。” “早知道你要,卖给你好了,不要一千两,给我买好吃的就行。” 姜问玄僵在了那里。 一顿好吃的才几个钱,去望天楼也就一百多两吧? 他忽然觉得,这磨破了嘴皮子花了一千两买来的玄阴真气何止是不香了,简直让他恨不得扔进茅坑里喂蛆。 “明师妹,这玩意不要可以卖我啊,我给你好吃的。” 范宁眼前一亮。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突破见微境,但这种稀罕玩意早备着早轻松嘛。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十来块国子监的糕点。 “呀,这种糕点你还有?” 明月的卡姿兰大眼睛瞪圆了,圆滚滚的脸蛋满是惊喜。 刚才小师妹给了他半块糕点,味道棒极了。 就是那缺口很可疑,像是被一张大嘴巴咬过的,但小师妹说,这是她不小心用手掰掉的,她就放心的嗷嗷嗷啃完了。 毕竟小师妹这么单纯,能有什么坏心思? 眼看范宁拿出这么多,她哪有犹豫的? 立刻把手中的小瓷瓶往范宁面前一推,然后把桌上的糕点都揽进衣兜里。 呃—— 这些糕点是打算从明月身上薅十来两银子的。 最后薅来的却是价值一千两的玄阴真气,这玩意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如果各个道观没有现货,就只能去古墓里头打怪爆了。 这是捡了天大的漏啊! 一旁的姜问玄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他求了多少年的玄阴真气,范宁几块糕点就解决了? 这一刻,他对突破八品没有了任何期待。 见微境,见鬼去吧! 他气冲冲的甩袖正要回房,冷不丁门口传来忐忑的声响。 “范真人,您在吗?” 范宁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捕头打扮的八字胡中年,满脸是笑的立在门槛。 瞧得来人是他,范宁顿时没有了好心情。 “怎么,燕捕头又来我们羽青观抓犯人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奉命抓捕范宁的京兆府捕头。 姜问玄也认出他来,当场也交了恶:“你来我道观作甚?” 燕捕头一脸尴尬的拱了拱手,从地上拎起一只老母鸡,以及一提糕点。 “两位真人,燕某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人物,上次有得罪的地方,我给二位赔个不是。” 眼瞅着那扑腾扑腾的母鸡,小师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师傅师傅,看在燕捕头也不是故意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吧。” 第五十章 道士里最会破案的 姜问玄斜了她一眼。 你是看在鸡汤的份上吧? “道歉我们收了,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姜问玄才不信,他会专程来道歉。 这不,燕捕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再度拱了拱手。 “姜真人,这次来除了赔礼道歉,还想请范真人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们最近遇上了一桩案子,衙门里束手无策,赵大人希望范真人能出山,帮我们破了这案。” 破案? 范宁扯了扯自己胸口的八卦图纹:“我是道士,找我破案,你们搞错没有?” 燕捕头赶紧道:“没错,找的就是范真人您。” “这案子很邪门,搞不好是鬼怪作祟,我们这些凡胎肉体的捕快都没辙。” “而范真人您是道士里最会破案的,破案里最会道术的,这案子只有请范真人出马了。” 这话说得…… 明月、小师妹乃至姜问玄都望向范宁。 前两个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后者一脸不服气。 范宁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胸膛。 这捕头其实也不那么可恶嘛。 “我不允许,道士就该干道士的活,跑去破案算哪门子事?” 姜问玄老不爽了。 合着自己还不如一个废柴弟子了是吧? 燕捕头到底是人精,知道把最猛的包袱在最关键的时候抖出来。 “姜真人,这次衙门请范真人出山,是要算报酬的。” 报酬? 姜问玄立刻脸色和悦起来,笑着大步上前把他给拉了进来。 “燕捕头啊,你也太见外了,怎么站在门口说话!” “既然是邪崇作祟,我们羽青观责无旁贷!” 范宁也一改刚才的冷淡,主动迎了上去,一左一右将他给请到了桌前坐下。 “小师妹,泡茶。” “明师妹,快把我房里的扇子拿来,看给燕捕头热的,衣服都汗湿了。” 燕捕头愣了下。 这银子在羽青观咋比在牢里还好使? 他受宠若惊道:“不不,不用了,案情十万火急,还请范真人速速随我去衙门。” 范宁和姜问玄都没吭声。 燕捕头立即醒悟过来,道:“这次如果破案,官府的报酬是一百两,若办得漂亮,赵大人个人也会有所表示。” 一百两? “什么钱不钱?除魔卫道乃我辈道士之责,走,现在就走!” “多耽搁一息,就是对我这身道袍的不尊重!” 他拽起燕捕头,二话不说冲出门。 到了门外,发现桑琴追着一团毛线球玩得不亦乐乎,便踹了它一脚:“跟上。” 它是鬼,对同类的感应应该比一个没有见微的道士敏锐得多。 兴许能派上一点用场。 下午,他们抵达衙门。 班房里,师爷捂着渗血的额头,正在发牢骚。 “这都一天了,还没找到?几个大活人能躲到哪里去?” 师爷心里很急。 刚才去汇报消息,他这個废物师爷又被赵轮城骂的狗血淋头,问他还想不想干。 他顶了一嘴酒杯赵轮城拿茶杯砸破了额头。 但这次他很理解赵轮城的心情。 换了他,会比赵轮城还焦急。 内城同时失踪了二十个孩子,这事能小吗? 内城是什么地方? 住在那里面的,不是贵富之辈,便是能跟朝廷官员扯上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家。 若是外城的孩子丢了也就丢了,京兆府找不到的话,家属们也拿京兆府没辙。 可内城一下丢二十个,要是找不回来,那就等着他们发动各自的关系把事情捅到御前吧。 事实上,案发的第一时间,事情已经捅到了御前。 因为丢失的二十个孩子里,其中一个是太后家族的小孩。 这才是赵轮城心急如焚的真正原因。 如果那个小孩找不回来,赵轮城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这时,范宁和燕捕头快步走了进来。 “范真人?你可算来了,咱们这回是遇上邪崇了。” 师爷仿佛看到了救星般。 “先别着急下结论,详细说说案情。” 尽管来的路上燕捕头已经大致说过,但他需要更具体的细节。 师爷点点头。 “咱们内城日前新开了一座私塾,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大儒弟子,因此许多人家都把孩子送来。” “谁料,当放学时,他们进去却只看到了先生的尸首,二十个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据私塾对面的屠户说,根本没有看到孩子从里面走出来。” “可这私塾院墙高一丈有余,这群平均不过五岁年龄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翻出院墙,他们就这么神秘失踪了。” “而一天下来,衙门在附近四处找寻,都没有再找到这些孩子。” 介绍完案情,师爷连连拱手。 “范真人,不是我等不尽兴,而是这多半是鬼邪作祟,我等凡夫俗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燕捕头也心急如焚。 这案子如果破不了,他也要跟着卷铺盖滚蛋。 “范真人,您可有法子让那鬼现行?那些孩子多失踪一日,生还的可能性就少一日啊。” 那些可都是小孩子,非常脆弱。 再拖延下去,即便找回来也可能出现了伤亡。 范宁没有回应他们,而是静静思考起来。 乍一听起来,还真是鬼邪作祟。 但路上他便思考过。 什么鬼敢在内城公然作祟? 内城有道皇司,更有几座名门道观,其中不乏高人。 它如何避开这些厉害的道士,成功抓住二十多个孩子,并瞒天过海的将他们带走。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先生怎么死的?” 他的死是本案最大疑点之一。 师爷着急道:“仵作说是死于突发疾病,身上并无外伤。” “但捕快问过这位先生的家人,他有晨起舞剑的习惯,身体强壮,极少生病。” “他死的蹊跷,八成就是鬼害的。” “说是鬼邪作祟,言之太早了。” 范宁皱了下眉,轻声喝道。 若他们潜意识将此案往鬼邪方面引,会自动忽略一些很重要的细节。 “强壮不一定意味着健康,某些突发心脏病,在发病前是没有明显征兆的,一旦发作能够短时间内致人死亡。” “另外,你们认定这些孩子是神秘失踪的依据,多少有些草率了。” “仅仅是肉摊屠夫一句‘没有看到任何孩子离开’?” “你们如何确定这屠夫一直盯着私塾门口?” 燕捕头连忙拍着胸脯道:“范真人,这屠夫我认识,是个实诚人,他绝不会撒谎” 范宁却摇了摇头。 “实话并不等于真相。” “我且问你们,案发前,这屠夫可有离开小解?可有与人交谈分散注意力?可有客人太多,自顾不暇?可有其它原因离开过摊位?” 这…… 燕捕头和一干捕快全都怔住。 第五十一章 大乾神探范宁 他们只是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觉得此案诡异。 加上屠夫是个远近闻名的憨憨,看到他们捕快就吓得抖擞,不太可能撒谎。 综合之下,他们才认定这是神秘失踪。 范宁所问的这些,他们也曾心里一闪而过,但因为先入为主了,便没有细细盘问。 “范真人,纵然这屠夫注意力不集中,可失踪的是整整二十个孩子,不是一个两个,如此多的数量很难避开屠夫的视线。” 燕捕头依旧认定这就是邪崇作祟。 “而且我们也问过附近的居民,并没有看到有大批的孩子经过。” “他们不太可能离开私塾。” 范宁没再就此争辩什么,道:“去私塾看看。” 松雪私塾位于内城一条十分繁华的大街,这里住着不少官宦的家眷,还散落着一些官方机构。 它并不大,是一间面朝大街的三进院子。 目前院子被京兆府查封,有两个小吏守着,不允许外人进入。 当然,这里的外人仅限京兆府管得着的人。 所以范宁和燕捕头等人进去后,便遇见了一個穿着藏青长袍,头戴尖帽,白胖白胖的脸熟之人。 “王公公?” 范宁讶然。 他不是陈妃宫里的人吗? 如今丢的是太后家族里的人,来的也该是太后宫里的人才对。 “咦,范小真人?” 他也好奇范宁为何会来,当看到范宁身后跟着京兆府的捕快,上下一思索便明白了。 京兆府破不了案,急得当做了鬼邪作祟,故而请道士过来了。 “王公公可有发现?” 范宁环视着院子的构造。 这是一座典型的三进院,仅有一扇临街大门,院墙高一丈还多。 孩子们若是离开这院子,只能走唯一的街门。 蓦地,范宁发现东厢房角落里有一口井,井旁湿漉漉的一片。 “井里不用看了,洒家让人下去过,水深不过腰,且并无通往别处的暗道。” 王公公一如既往的挂着满脸笑容。 但范宁总觉得他的笑里有点别的东西。 “院墙王公公可有检查,是否有狗洞之类的。”范宁又问道。 王公公摇头道:“没有,这家主人从不养狗。” 说完,笑意更深的注视着范宁。 范宁微微颔首,踱步走向课堂。 课堂设在西厢房,里面的床、梳妆台等全都搬走,只摆了二十张桌椅,因此视野十分开阔。 燕捕头走过来,指了指最前面的案几。 “先生被发现时,就趴在桌上。” 范宁走过去,案几十分凌乱,本该摆放整齐的书散落得满桌都是,其中几本还掉在地上。 笔架上的毛笔更是被掀翻,几根毛笔撒落了一地。 宣纸更是天上一半,地上一半。 为了确保案发现场完整,一直没有人收拾过。 桌上的凌乱,十有八九就是他痛苦挣扎时不经意导致的。 很符合一个突发疾病之人临死前的状态。 不过,范宁总觉得有些不对。 像是少了什么? “范小真人,可看出什么了?” 王公公笑呵呵的走过来,站在范宁角度打量着案几,没有看出异常来。 “王公公可觉得桌上少了什么?”范宁摩挲着下巴,沉思着反问道。 “纸墨笔砚俱在,没缺什么啊。” 王公公又仔细瞧了瞧,愣是没发觉异常。 范宁仔细想了想,道:“如果是一个普通书生的书桌,的确不缺什么。” “但他是一位先生,这桌上的戒尺去哪了?” 嗯? 王公公心里一突,还真是! 哪个先生没有戒尺? 燕捕头也吃了一惊,他还真忽略了这个细节。 赶紧四下寻找,并无戒尺的踪影。 “可没有鬼会对戒尺感兴趣?” 范宁摇摇头,瞥了燕捕头一眼。 燕捕头面色一窘,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破案思路。 难道这真的不是鬼邪作祟? 而范宁的发现不仅于此,他将摔在地上的笔架捡起来,重新摆放在桌上。 然后把散落在地上的毛笔一根一根捡起来搁在笔架上。 搁到第四根时,王公公和燕捕头再次怔住。 这座笔架只能搁三只毛笔。 多出的第四支没处搁! 范宁凝望着多出来的一根毛笔,与另外三支毛笔一样,它啜了墨。 “笔架是先生的私人物品,能搁几只毛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道理多出一支用过的毛笔。” 燕捕头怀疑是学生的笔,但扭头望去,所有学生桌上的毛笔都在,没有学生缺失。 现场丢了一根戒尺,多了一根毛笔! 这是好几拨人反复侦查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燕捕头看向范宁的目光变了。 本来指望着他在邪崇方面给出意见,可没想到在侦查方面竟如此出色。 怕是刑部里头的那些老手都未必能找到这些细节。 “我想,案发时,这课堂里除了老实和学生,还有第三个人。” “孩子们的丢失与他有重大关联,甚至,这先生的死,他也摆脱不了关系。” 范宁眯起了眼睛,推测道。 第三人? 若是如此的话,这便是本案极具突破性的发现了。 燕捕头心情振奋,追问道:“范真人,还有发现吗?” 范宁轻轻点了点下巴。 环视着学生们的课桌:“你们看孩子们的桌椅和桌上学习用品,觉得有违和的地方吗?” 燕捕头仔细望去,起初也有些茫然,没什么异常啊。 但很快,他隐隐抓住了范宁要表达的意思,眉宇间透着一抹兴奋。 王公公则还没领悟过来,皱眉道:“桌椅都很整齐,书桌上也干净,孩子们习惯养得挺好,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范宁来到一张课桌前,信手翻了翻摊开的课本。 “先生突发重病,垂死挣扎,孩子们却镇定无比,没有一点害怕,这符合一群平均年龄五岁的孩子应有的表现吗?” 王公公恍然大悟的啧了声,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没瞧出来。 设身处地的想,学生们必然在先生突发重病时害怕和惊慌。 弄乱桌上的学习用品,碰倒椅子板凳是必然的。 如此整齐干净反而才诡异。 他看向范宁的目光也不禁变了,多了一抹赞赏。 “我想这第三人就是孩子们镇定的关键,他有着在先生病倒时,及时接管课堂,维持秩序的权威。” “在学生的视角,这种权威源于先生,以及先生背书的人,所以,老师是认识第三人,并且相当信任他的,所以才能在开课第一天请他到现场,并为其权威背书。” 嘶! 燕捕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件看似只有邪崇作祟才能解释的绝案,范宁仅仅到了现场就凭借蛛丝马迹侦破出破案的关键信息! 他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神探。 所谓的神探,只是经验积累和运用的结果。 只要时间足够,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神探。 可现在,他真的相信世上有让人无法企及的神探。 “燕捕头,接下来该怎么做看你自己了,我等你消息。” 范宁说到。 燕捕头回过神来,冲范宁郑重的拱了拱手:“范真人真乃神人也,我燕七侠从不服同行,你是第一个。” 说完就匆匆领着捕快离去。 范宁要他做什么,已经不用明说了。 调查先生的人际关系网。 能在他开业第一天,便陪同在侧,并且给予了管理课堂权限的人,绝不是一般关系。 如此,嫌疑人的范围便缩小到了几个人。 再找到那些人,逐一质询,真凶很快会浮出水面。 第五十二章 最正常的丹楼弟子 “范小真人好本事!” 王公公两手拢在袖里,夸赞道。 “杂家在这待了一天,来现场勘探案情的什么人都有。” “京兆府不算,大理寺的,宗人府的,白马观的,还有身份不明的都来过。” “谁都希望能瞧出些什么,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却唯有范小真人瞧出了门道。” 范宁听着倒是没有太大意外。 太后家族的孩子失踪,牵动着权贵圈不少人的心。 若是能够找回孩子,就能在太后那留一点情分。 他意外的是,王公公竟不是来破案的。 似乎读懂了范宁眼里的疑问,王公公失笑道:“杂家只是个办差的,可没有范小真人这样的本事破案。” “破案的人在宫里待着呢。” 范宁心中一动,暗居幕后,派人搜集来的信息决断事宜,这行事风格就很36d。 “庆安公主怎么看?”他直接问道。 被点破了幕后的人,王公公笑了笑没有掩饰:“根据多方势力的侦查信息,庆安公主与范小真人推测一致,这不是鬼邪作祟,是人为。” 他此前对范宁若有深意的笑,便是庆安已经推测到失踪案系人为。 因此,当范宁以道士的身份出现时,他好奇范宁会不会往鬼邪方面去。 没想到的是,范宁压根不觉得这是鬼邪作祟,并且通过失踪的戒尺和多出的毛笔断定,现场有第三人,且此人必是私塾先生信得过的熟悉之人。 这消息待会送达庆安公主面前,即便是她也会由衷赞叹吧。 范宁轻轻点头。 这女人的智慧他是领教过的。 如果她亲自到了现场,未必不能瞧出现场的异样。 眼看这里没自己事了,便欲告辞走人,回去等着京兆府发放赏银。 冷不丁一个蓬蓬松着头发,面皮紫青,披着丹炉云纹图袍子的年轻人大步走进来。 他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鼻梁挺翘,下颚线清晰。 论长相,他见过的人里只有大师兄能稳压他一头。 见着他走来,方才还一脸谈笑轻松的王公公,立时变了脸色,急忙将范宁拉到一旁,避开此人的路径。 “范小真人,离丹楼的人远些。” 丹楼? 原主的记忆里,丹楼是大乾国师所在。 里面的人很古怪,不是病着,就是在病着的途中。 而且他们病得很奇怪。 寻常人家生了怪病,顶天也就脖子上长个大瘤子什么的。 丹楼的弟子可就厉害了。 脖子上直接多出五颗脑袋,像一朵花似的。 还有的多了一只眼睛,一个耳朵。 以及小师妹做梦都会笑醒的多了一张嘴。 像眼前这个,仅仅是面皮紫青,已经是很健康了。 咳咳—— 他目不斜视的路过范宁和王公公,忽然剧烈咳嗽一声。 一大口合着碎肉的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溅落在青石地面上。 嗤—— 青石砖顿时冒出滋滋滋的黑烟,被腐蚀出一片坑坑洼洼的凹痕来。 范宁眼皮猛跳。 确定丹楼是炼丹的地,不是养盅的? 毒虫毒蛇毒蛙什么的,在这丹楼弟子面前弱爆了。 他拿出手帕熟练的擦了擦嘴,触碰毒血的手帕立刻被腐蚀成黑色的丝状物飘散。 “二位也是来查案的?” 他侧头问向范宁二人。 一开口,一股毒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范宁给毒得原地去世。 他赶忙后退,发现站在身旁的王公公早在对方开口前就往后缩了五六步。 显然是曾经成为过受害者,经验丰富了。 “不要意思,忘了戴罩子。”他适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個类似口罩的面罩,把嘴巴和鼻子罩住。 四周的毒气瞬时便散去。 王公公心有余悸的走回来,心惊胆战道:“赵大人,你长点心吧,上回把陛下和满堂朝臣毒晕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要不是国师面子大,你这脑袋早没了。” 啊? 范宁差点惊掉眼珠子。 这家伙竟有这么辉煌的战绩? 不知道该说他这身毒太厉害,还是陛下脾气太好,这都没砍掉他狗头。 “你是……”他诧异的望向王公公,愣了半晌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景福宫的陈公公!” 王公公重重叹口气。 他们打交道不下十几次了,没有一次这人认出他。 “哦,抱歉抱歉,我记错了,你是祥福宫的刘公公。” “还不是?那你是瑞云宫的吴公公?” “平凤宫的钱公公?” “延……” 担心他把百家姓都念一遍,王公公拱了拱手,时常挂着笑容的脸上被无奈取代:“赵大人贵人多忘事,我是泰福宫的王公公。” “哦?你是刘妃宫里的公公啊,我想起来了。” 他一副彻底恍然的表情。 王公公张了张嘴,最后没脾气点点头:“对对对,刘妃宫里的,赵大人来此作甚?” “我是来……” 他说着说着忽然愣住,原地沉思起来。 “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该死的,怎么想不起来了?” 想了半晌都没想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展开看到最后一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原来我是奉师尊的命令来这里查案的。” 范宁和王公公一头黑线。 这人才是丹楼里病得最严重的吧? 脑子已经出问题的感觉。 “你们都查到了什么,我也来帮忙参详参详,别看我这样,破案我是很擅长的。”他拍着胸脯道。 范宁嘴角咧了咧。 现在刑侦行业都这么卷了,不仅道士进来抢饭碗,连脑子坏掉的也想分一杯羹。 看在对方是国师弟子的份上,范宁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发现。 “哦?有第三人在场?还有疑似掉落在现场的毛笔?那就好办了。” 他找到那支多出的毛笔,稍微观察了一下,就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惨绿色的药丸,当场吞服下去。 咳咳,咳咳咳—— 刚吞下去,他就猛烈咳嗽起来。 大口的血狂喷而出,口罩挡都挡不住,全从细缝里喷溅出来。 眨眼的功夫,下巴、脖子、胸前全是血。 整个人也摇摇晃晃,一副要栽倒在地上的样子。 就在范宁心里一个咯噔他会不会翘辫子的时候,他稳住了身形。 紫青色的面皮,变成了深紫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小……小小嗅元丹……能……能奈我何……咳咳……咳咳咳!” 他佝偻着腰,咳嗽得浑身剧颤抖。 “王公公,他这是在干什么?”范宁懵了。 王公公压低声音道:“丹楼的人天赋异禀,能通过丹药获取短暂的能力,这嗅元丹据说能够增强一百倍的嗅觉,鼻子比狗还灵。” 范宁保持怀疑态度,这也太玄乎了。 一百倍是什么概念? 闻到一千米外的狗屎味就像是从嘴巴里传来的。 这谁顶得住? 只见他颤抖着蹲下身,把鼻子凑到毛笔前嗅了嗅,虚弱道:“这毛笔上有胭脂味,是个女人,年龄不超过二十,嗯,还是处的。” 范宁瞪大了眼珠子,这也太扯了吧? 不仅闻出了性别,还闻出了年龄。 连处不处都能闻出来? 就在范宁狐疑时,他忽然一扭头望向范宁,鼻子狠狠嗅了嗅。 “你身上有银票的味道,是一百两面值的。” “还有一张奇怪的符箓,咦,居然判断不出来什么级别,真是稀奇。” “喂,小子,符箓拿出来瞧瞧吧,好像挺厉害的。” 我去! 这家伙的能力竟然是真的! 第五十三章 窒息操作 范宁瞬时警惕起来,眉头高高皱起。 这能力可真讨厌。 在这鼻子面前,一点隐私都没了。 王公公却掩嘴偷笑,揶揄道:“范小真人深藏不漏啊。” “能让丹楼弟子都表示稀罕的宝贝,在京都可不多见了。” 他这一开口,也引起了丹楼弟子的注意,拿着鼻子对着王公公嗅了嗅,登时捂住鼻子,嫌弃道: “王公公,你多久没洗澡了,味道这么冲。” 王公公笑容一凝,当场便红了脸。 因为生理缺陷的缘故,太监小解时与正常男子不同,容易在亵裤上造成残留,时间一久便有那味了。 许多太监会在身上佩戴香料,遮掩异味。 他也一样。 哪知根本瞒不过这家伙的鼻子。 “咳咳,赵大人,咱们是来查案的,闲话少提,闲话少提。” 王公公讪讪道。 然而,这丹楼弟子好奇心却强盛过头了。 “咦,王公公身上怎么还有股小孩子的味道,以及乳汁味?你不是太监吗?难道也有孩子……” “赵人峰!”王公公陡然怒喝,浑身散发出极其强悍的气场。 凛冽的劲风,将范宁掀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周围的桌椅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吹得乱作一团。 赵人峰这才意识到自己戳到了不该戳的东西,赶忙闭嘴:“查案,查案,我什么都没说。” 王公公脸上的怒容好半晌才渐渐平息。 但再也没有了此前的和煦。 望向赵人峰的眼神跟范宁一样,充满了警惕。 这能力可太讨厌了! 范宁惊讶的望了眼王公公,这人好深的实力。 刚才不过是情绪失控,无意中流露出的一点气场而已,即便如此也相当惊人。 若是全力出手,必定势如山崩,常人难以抵挡。 不知道他修的是什么体系。 当然,范宁不会深究对方,而是望着被破坏了的现场,皱起眉道:“赵大人还有什么发现吗?” “我再闻闻。”赵人峰努力吸了吸空气,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范宁紧跟着心一悬,莫非又有重大突破? 王公公也脸色严肃起来,认真听取下文。 “坏事了,药效结束了。” 范宁翻了个大白眼。 你这帅不过两秒的水货! 王公公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杂家去京兆府等消息了,二位自便。” “我也去。”赵人峰毫无被嫌弃的觉悟,紧跟着追了上去。 范宁扶着额头。 一个是各种意义上都深藏不漏的太监,一个有点大病且没有边界感的丹楼弟子。 来自羽青观的他,以为对人间奇葩已经免疫了。 想不到,外面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走了,回家。” 范宁脑仁疼的踏出课堂,来到院子里。 看到桑琴嘴里叼着個铃铛满院子欢快的跑。 一跑铃铛就叮叮叮的响。 一响它就越发的撒欢狂奔。 “死人家的东西也捡,扔掉!”范宁上前就踹了它一脚。 桑琴被踹得打了几个滚,嗷嗷嗷的委屈叫了两声。 在范宁警告的眼神下,它才呜咽的缩了缩脖子,不舍的把嘴里的铃铛吐掉。 离开这座院子。 范宁果然看到了正对面的肉摊。 想着马上有一百两赏银,花个几十铜板买点便宜的猪脸肉回去,给小师妹开开荤,便来到肉摊前。 摊主是个络腮胡大汉,三十出头,穿着暗黄色的麻衣短裤,翘着二郎腿专心致志的搓着脚底的黑泥巴。 察觉到有人来,抬头一看发现是穿着整洁的年轻道士,立刻站起来,露出了笑脸。 “小道爷,买肉呢?” 屠户用搓了脚的右手,抓起一块五花肉。 “这块怎么样?瘦中带肥,放油锅里一炒,那滋儿滋儿滋儿的香味就出来了,保准你能吃三饭碗!” 范宁眼跳了跳。 差点没膈应得吐出中午饭。 “你手别碰,我自己挑。” 范宁警惕的盯着他,眼神在摊上的肉逡巡起来。 正当他看中一条里脊肉,准备将其拿起时,摊主的手从左到右把肉拍个了遍。 “小道爷,我胡九做买卖不是第一天了,讲的就是一个童叟无欺,我帮你挑一块好的。” “你看看这猪肝,再听听这声响,还有这大肠,闻到屎味了没?咱主打的就是两个字,新鲜!” 你妹啊! 范宁黑着脸,扭头就走。 “诶诶诶,你怎么走了?你这小道爷咋不识货呢?” 屠夫纳闷的嘀咕。 “你不买我还不稀罕卖呢,有的是人看重我胡九的招牌,昨个就有小姑娘买走整头猪呢。” 那这小姑娘可有口福了,能吃到最新款口味的土猪肉。 范宁心里正念叨着,忽然看到私塾隔壁的一座大院子门口,有两个妇人挑着一箩筐馒头和干饼出来。 这是干什么? 赈灾? 除了昌县,最近大乾可谓是风调雨顺,没什么灾荒。 加上这是内城,连叫花子都被巡街的赶去了外城。 这时,几条狗闻着气味就来了,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两个妇人拿起几个馒头干饼就扔进狗群里。 这是喂狗? 哪个大户人家这么奢侈,拿好的馒头干饼喂野狗? 抬头一看,“慈幼院”三个字明晃晃的刻在门楣上。 这……不对呀! 慈幼院一个入不敷出的机构,养孤儿都紧巴巴的,怎么还有闲钱喂流浪狗? “桑琴,去打听一下。” 桑琴撒开四肢蹄子,便钻进了狗群了,冲着几只狗汪汪汪的叫唤几声。 它们也汪汪汪的回应桑琴。 不久后,桑琴叼着一个大白馒头回来,趴在地上口吐人言。 “问过几只狗了,它们说这是慈幼院昨日组织孩子们外出踏青时准备的口粮,多了一箩筐。” “带回来放了一夜快要变质了,孩子们不能吃,吃了会拉肚子,但丢了又可惜,就拿来喂流浪狗流浪猫了。” 说着张开狗嘴就啃起馒头。 刚吃一口就嫌弃的吐掉:“真难吃。” “狗东西,谁教你浪费粮食的?” 范宁见状便踹了他一脚。 “去,多拿点回来。” 嗯? 桑琴愣了下,但还是按照范宁的叮嘱,冲进狗群里抢回一个大馒头。 然后又冲进去继续抢。 来来回回十几趟,抢了二十多个馒头和干饼,将范宁身后的包袱装得满满当当的。 范宁露出满意之色:“这下好了,不花一分钱,师傅和小师妹的晚餐就解决了。” 桑琴瞪大狗眼,陷入窒息中。 第五十四章 摘桃子的来了 回羽青观的路上,范宁找了个面摊,豪掷三十个铜板吃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羽青观。 “师兄,你回来啦?” 第一个迎接自己包袱的永远是小师妹。 “拿去吧,给你、师傅还有明月带的晚饭。” 得知是吃的,小师妹高兴坏了,立刻抱起包袱去了厨房。 不久后,一观的人再次坐在了葡萄树下。 望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饼,姜问玄满意的颔首:“还算你小子有良心,得了赏银不忘给观里捎点吃的回来。” 说着抓起一个就准备开干。 明月打量着道:“这么多得二三两银子吧?” 范宁模棱两可的点头:“恩恩,四舍五入的话,差不多。” 小师妹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抓着饼,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下嘴,却也不忘感谢: “谢谢二师兄,你最好了,不像大师兄几天没见人影,信都没回一個。” 范宁笑着颔首,默默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吃。 “你怎么不吃啊?”明月看着一动不动的范宁。 “我啊,我不饿,这案子还没定下来,没心情吃饭。” 范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这样啊? 大家没往心里想,也没有人再问。 毕竟羽青观规矩,食不语。 随着一声开饭,大家全身心投入干饭中。 夜深。 羽青观的茅房忽然忙碌起来,时时有灯火亮起。 起夜的范宁恰好撞到了捂着肚子出来的人。 “明月?你怎么了?” 明月一副虚脱的模样,说话都没力气了:“我拉肚子了。” 她很怀疑是今晚的馒头和饼有问题。 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 但小师妹和姜问玄也吃了,他们都好好的,睡得跟死猪似的。 这让她只能怀疑,却不好说出口。 范宁暗暗无语。 见鬼了,这馒头和饼小孩子吃了才拉肚子,你怎么也中招了? 收你托儿费,真没冤枉你。 “谁让你乱吃东西,下次注意了。”范宁告诫道。 明月苦着脸点头:“我知道错了。”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且声音异常急促。 “范真人,范真人,我是燕捕头啊。” 啧! 怎么这个点寻来? 生产队的驴都不能这么使唤吧? 范宁开了门,燕捕头却又兴奋又着急。 “范真人,冒昧打扰您休息了,还请您随我去一趟衙门,不然就晚了。” “线索都在,逐个排除就能把犯人锁定,着急干什么?” 范宁皱眉道,大晚上的谁愿意往衙门跑? “范真人,你有所不知啊,太后斥责我们京兆府办案不力,着令大理寺来接手了。” “大理寺这帮狗东西,之前案子悬而难破的时候,他们推脱手上案件众多,无暇抽身,这才由我们京兆府来主办此案。” “眼看案子被范真人您找到了突破口,马上就要破案,他们却跑来摘桃子。” “这要是被大理寺得逞了,咱们京兆府不成了笑话?” 这已经不是案子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 范宁不关心京兆府的面子,他只关心一件事。 “这么说,如果案子被大理寺接了,就没有赏银一说了?” 燕捕头苦笑道:“范真人得去问大理寺,愿不愿意给你赏银,我们京兆府案子都没了,赏银肯定是没有了的。” 靠! 抢小爷的银子,活腻了。 “现在什么情况?”范宁匆匆跑回屋,披了件衣裳就跟他往山下赶。 燕捕头道:“我们已经抓回了一切可疑的人,正在动员全衙门的人审讯。” “大理寺的人,最迟会在天亮前来接手案件,留给咱们的时间只有一晚了。” 一晚? 这可够呛的。 光是审讯就颇为损耗时间。 审讯完后,还要找回失踪的孩童。 能不能在大理寺接手前搞定,还真不好说。 但事关银子,范宁怎么也要拼一把。 来到京兆府班房。 范宁刚进来便呆住。 几十平方的班房,竟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女人。 “这些都是嫌疑犯?”范宁愣住。 燕捕头一脸痛恨的模样:“可不是吗?” “我们不查还好,一查才发现,这叫刘相全的先生有一大堆关系极好的女性朋友,其中少部分是亲戚,绝大部分都是红颜知己。” 也不知道他是嫉妒,还是痛恨这刘相全给自己破案增添巨大难度。 总之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范宁也是惊叹不已。 我滴个乖乖。 姜问玄来了都得自叹不如吧? 这满屋子女人,少说三十来个,其中红颜知己不得有二十多? 这家伙什么肾啊? 经得起这么造? “范真人,伱可能误会了,这些只是根据赵大人的判断,身上拥有类似胭脂水粉的年轻女子。” “其他没有被带来问话的红颜知己,据我们调查还有九十多个。” 嘶! 范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补了多少腰子,才敢拥有如此多的红颜知己? 旋即也痛恨的咬了咬牙。 这读书人在大乾也太爽了吧? 一个七老八十的家伙,竟然也能拥有这么多年轻的红颜知己。 还好苍天有眼,连天都看不过去,收了他。 嫉妒归嫉妒,抓紧时间破案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赵人峰和王公公呢?”范宁问道。 “在隔壁呢,正在对带回来的女子逐一审讯。”燕捕头道。 范宁微微颔首。 以赵人峰那令人讨厌的嗅觉,可以逐一分辨哪些是处,哪些不是。 如此便可进一步缩小调查范围。 他赶到隔壁班房,却发现赵人峰七窍流血的靠在椅子上昏迷了,左右脸颊高高肿起。 “他这是?” 范宁惊讶道。 王公公闻言,一声叹息:“赵大人一心为朝廷,杂家自叹不如。” 没等范宁明白怎么回事,赵人峰晃晃悠悠的醒来。 “扶、扶我起来,我还能再吃一颗……” 在两个皂吏的搀扶下,他颤抖着摸出嗅元丹塞进嘴里。 俄顷,剧烈咳嗽,咳出一块类似肺的大块黑肉和鲜血来。 地面滋滋滋的冒着浓烈黑烟。 他本人更是身躯猛晃,若非有人搀着,早就倒在地上了。 王公公满脸不忍心,挥了挥手:“带下一个进来。” 很快。 一个哭哭啼啼,满脸泪痕的瘦弱女子被带到了赵人峰面前。 她瑟瑟发抖,十分恐惧,哀求道:“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 赵人峰忍着咳嗽,鼻子深深吸了一口。 “她不是凶手,可以放她回家了。” 闻言,女子惊喜万分,朝着赵人峰连连拱手: “谢谢青天大老爷,您英明神武,还我清白,小女子感激涕零。” 赵人峰补充道: “我们要找的凶手,是处子之身,这个早就不是了。” 满脸感谢的女子,立时表情凝固,而后满脸羞恼的走上前,扇了赵人峰一巴掌。 “无耻!” 说罢气冲冲的拎着裙子跑了。 赵人峰摸了摸脸颊,烦躁道:“我到底说错什么话了?” 第五十五章 真凶 这时,又一个女子被带过来。 他嗅了一下,这次他说话礼貌了许多,道:“这位姑娘,真是抱歉,让您受惊了。” 被审讯的姑娘受宠若惊。 衙门里哪个不是凶神恶煞的? 难得遇上这么一个礼貌的。 她对赵人峰顿生好感。 “公子客气了,请问我该如何配合您的审讯?” 赵人峰摇摇头,笑道:“不用了,经我分辨,您不是处子,绝非凶手,现在您就可以回家了……” 啪—— 女子脸色顿时降至冰点,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卑鄙!” 言罢羞恼的遮着脸走了。 赵人峰要抓狂了,拍着大腿恼道:“这群女人是怎么回事?” “凶她们挨打,礼貌也挨打!” “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诚不我欺也!” 范宁嘴角直抽搐。 这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吗? 看着他肿成猴子屁股的脸颊,范宁善意的提醒了一下:“赵大人,不要提及她们是否为处子,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赵人峰看了范宁一眼,陷入了沉思。 “你是谁?” 我…… 这家伙脑子果然有大病! “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彪,丹楼里专门扫茅厕的!” “不是?哦,对了,你是挑粪的阿农。” “还不是?哦,我真的想起来了,你是城南万红圆的龟奴阿陈……” 范宁捏紧了拳头,朝着他胸口狠狠来了一下。 重力之下,打得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带毒的黑血。 “我叫范宁,想起来了没有?” 范宁咬着牙喝道。 说着又给了他一拳。 赵人峰咳嗽着急忙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跟我一起破案的羽青观道士。” 范宁这才收回拳头,鼻孔重重哼了一声。 没有什么健忘症是一拳头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拳。 一旁的王公公眼前一亮,深深颔首,表示终于学到了和赵人峰的相处之道。 此时,第三个女子被带过来审讯。 赵人峰照例闻了一下,摇头道:“她不是凶手。” 闻言,女子惊喜若狂,感激得给赵人峰当场跪下。 “谢谢老爷还小女子清白,小女子感激不尽。” 赵人峰和颜悦色道:“姑娘快快请起,你不是处……是个没了清白的女人,与凶手不符……” 女子噌的一下跳起来,怒气冲冲的甩了他一耳光。 “下流!” 赵人峰茫然的望向范宁,委屈道:“我没提她是不是处,怎么还打我?” 范宁直接就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没有一耳光是挨得冤枉的。 于是,接下来便是啪啪啪的声响在班房不停反复。 “姑娘是個没有了第一次的女人,并非凶手!” 啪! “下贱!” “凶手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姑娘并不是,所以你不是凶手!” 啪! “不要脸!” “你不是凶手,请走吧,我们要找的是一个黄花闺女。” 啪! “无耻之尤!” …… 当三十多个女子都审讯完,赵人峰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亲爹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他颤抖着挥了挥手,虚弱道:“我……我的使命完成了……剩下的……交给你们……” 咚—— 说完便重重倒在椅子上彻底昏迷。 “放心,你的耳光不会白挨。” 范宁扭头望向剩下的四个女子。 其中三个是刘相全的红颜知己,还有一个是刘相全的女儿。 她们全都不满二十的处子,并且用过相同的胭脂。 如果没有漏掉嫌疑人,凶手便在四人之中。 眼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大理寺就会派人来接手案子了。 “大人,我冤枉啊,我仰慕刘相公都来不及,他若病倒在我面前,我岂会见死不救?”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我也是冤枉的,刘相公病死当日,我正在专心临摹他送我的字帖,根本没有时间去私塾。” “我更冤枉,案发当日,我……我正在与新相好结伴郊游,大人若是不信,可唤我相好来,他能为我作证。” 好家伙,红颜知己里怎么冒出一个绿的来?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这时,刘相全的女儿刘梓欣带着水雾的双眼恶狠狠瞪着三名女子。 “我父亲与人为善,凡事都忍让三分,从不与人交恶,自小到大,我都不曾见过他与人争执过,何来的仇敌?” “只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才会因为嫉妒而杀害他!” 范宁暗暗点头。 根据燕捕头的调查,刘相全除了风流以外,当真没有一点坏毛病。 左右街坊都惋惜他的逝世,对他的为人竖起大拇指。 仇杀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问题是…… 范宁眯起了眼眸,仔细打量四人。 燕捕头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心中着急。 嫌犯缩小到了四人,这是好事,却也是麻烦事。 因为陷入了僵局,已经没有线索可以更进一步。 “范真人,你且退后,我给他们上一点手段,看她们招不招。” 燕捕头凶狠狠道。 范宁摆了摆手。 “没必要,嫌犯已经招了。” 什么? 燕捕头吃了一惊。 摇摇晃晃有困意的王公公,一个机灵,连忙望向范宁。 只见范宁手指在三个红颜知己跟前依次指了指。 “伱、你还有你……” 铿锵,话到一半燕捕头就把腰间的刀子抽出了半截,眼里吐着兴奋。 “都可以回去了。” 呃—— 燕捕头和王公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震惊。 意思是,凶手是刘相全的亲生女儿? “范真人,是否有弄错?” 燕捕头不敢置信道:“据我调查,刘相全和女儿相处和睦,从无争吵,何故要杀害亲生父亲?” 确定刘梓欣也是嫌犯时,燕捕头是没打算带她回来的。 刘梓欣在刘相全的培养下知书达理,尤其擅长书法,在年轻一辈里颇有名气,便是一些国子监的贡生们都为之汗颜。 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没理由杀父亲。 要不是此案万分重要,不可漏掉一个嫌犯,他是万万不会带刘梓欣回来的。 现在范宁却断言,真凶就是刘梓欣。 这让燕捕头有种荒诞不羁的感觉。 对范宁建立的无条件信任,也有了崩塌的迹象。 王公公也对此表示不理解,出言道:“范小真人,你可要谨慎呐。” “杂家自问阅人无数,这丫头虽有几分傲气,眼神却很澄澈,不似恶人。” 范宁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静静注视着刘梓欣的眼睛。 后者起初还能鼓起勇气对视,慢慢的就情不自禁移开目光。 趁此机会,范宁目光幽深道:“衙门对外的公告始终都是你父亲乃是死于突发疾病。” “而你与人争辩的却是,你父亲没有仇敌,乃是被几个红颜知己杀死。” “刘姑娘,你为何如此确定父亲是被杀害?能解释一下吗?” 第五十六章 抽丝剥茧 嗯? 燕捕头和王公公齐齐脸色一变。 是啊! 不管是官府还是市井流传,刘相全都是死于疾病。 从未有过刘相全是被人害死的传闻。 为何刘梓欣一口咬定,自己的父亲乃是被人杀死? 刘梓欣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镇定道:“我不相信我父亲是死于疾病,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她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自己的亲生父亲无缘无故死了,谁都不甘心。 胡言乱语的指责别人,发泄心中情绪,实属正常。 燕捕头不禁再度怀疑起范宁的判断来。 仅凭这一句话就断定刘梓欣是凶手,未免太武断了。 王公公也微微摇头,低声提醒道:“范小真人,要考虑一下人之常情,她也许是无心之言,未必……” 范宁却打断他,道:“她不是无心之言。” “因为,刘相全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啊? 燕捕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惊道:“范真人,这可不兴胡说啊。” “刘相全的尸体是经仵作验过的,符合病死的特征,若是被人暗害,肯定会有外伤或者其他痕迹的。” 如果这种大事都能搞错,那京兆府真该审视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范宁双臂环在胸前,道:“刘相全是不是窒息而死,身上有无不明红斑?” 燕捕头怔了下,惊奇道:“范真人何时看过尸体不成?” 范宁正色道:“没有看过,但一个对狗严重过敏的人,是会产生这种症状的。” 燕捕头眼露茫然,只觉得跟在范宁身边,时不时会触及到自己的经验盲区。 “巧合的是,刘相全是一个不养狗的人。” 范宁看了王公公一眼。 后者半是恍然半是茫然的颔首:“不错,刘相全的院子里没有一个狗洞,可见他过去不养狗,未来也没有任何养狗的打算。” 说到这里,范宁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铃铛。 “可是,我在院子里捡到了这个。” 燕捕头凭直觉脱口而出:“狗铃铛?” 王公公投来质疑之色:“为何确定是狗铃铛,而不是猫的?” 燕捕头接过铃铛,道:“狗和猫有两处不同,一個是体型,通常来说狗比猫大得多。” “这铃铛有婴儿拳头大,不像是挂在猫身上的。” “另外,猫比狗爱干净,会时常清洁身体,这铃铛若是猫的,必然不会如此脏。” “这肯定是个狗铃铛无疑。” 范宁拿回了狗铃铛,道:“一个不养狗的人家里,却出现了一个狗铃铛,恰好他的死,也符合对狗过敏的症状。” “诸位还觉得刘相全是死于自身疾病吗?” 话说到这里,三人齐齐望向刘梓欣。 对狗过敏这种事,最清楚的毫无疑问是家人。 诸多留在现场的线索,也直指刘梓欣。 杀害刘相全的是她。 将二十个孩子拐走的也是她。 刘梓欣已经慌了,眼神不住的闪烁,只剩下嘴还在狡辩。 “这些都是推测,你们没有证据。” “谁说我没有证据?”范宁瞧了瞧四周,走到角落里,吃力的抱起一颗重达四十斤的铁球,忽然朝着刘梓欣的脑袋砸过去。 后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将铁球给接住。 “你干什么?” 刘梓欣单手拖着球,喝问道。 王公公却眼睛眯了眯,瞧出了门道:“姑娘好大的怪力。” 且不说她轻松将四十斤飞过来的铁球接住。 单单是一只手拖住就有些了不得,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还强几分。 刘梓欣心里咯噔一下,强子狡辩道:“怎么,女孩子家就不能有大力气了?这能证明什么?” 范宁接过了话茬,道:“私塾对面的肉摊屠夫曾说,有个小姑娘买走了一整头猪。” “我当时便觉得诧异,一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能有这般惊人的力气,独自带走一头猪?二是多少人用餐才需要一整头猪,便是大户人家也只会在节日杀一整头猪而已,平时也只是买一点零碎的肉罢了。” “我想,你买的一整头猪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吃,是分给那些被你带走的孩子一起吃吧?”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刘梓欣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 “你胡说,我买猪是分给外城的乞丐,这有问题吗?” 她继续狡辩,道:“再说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二十个孩子凭空变消失?” 这一问让燕捕头和王公公齐齐皱眉。 本案之所以一开始被定为鬼邪作祟,问题便是出在这里。 孩子们失踪得太诡异了,不似人为, 哪怕如今抓获了真凶,这个谜题依旧未能解开。 “这有何难?” 范宁审视着她,玩味道:“昨日是隔壁慈幼院一月一次的出游日,慈幼院孩子众多,一起出行声势浩大。” “你选择好时机,在孩子队伍经过私塾门口时,带着孩子们混进去几乎没有人会察觉。” “这就是孩子们凭空消失的真相。” 什么? 燕捕头瞪大了眼珠子。 他知道私塾旁边就是慈幼院,也知道慈幼院每月会例行出游,但从没想过,孩子的消失竟然跟慈幼院的出游有关。 这下,案件彻底真相大白。 刘梓欣失神的望着范宁,显然未曾想过,竟有人能把看似鬼邪作祟的绝案抽丝剥茧到如此地步。 “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范宁淡淡问道。 刘梓欣嘴唇动了动,最终默默垂下头,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至此,真凶彻底确认。 “你还不快交代,那些孩子都藏在哪了?” 燕捕头急喝道。 最多半个时辰,大理寺就要来人了。 在此之前找不回孩子,一切都前功尽弃。 刘梓欣却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燕捕头气急:“来呀,给她上家伙!” 范宁深深看了刘梓欣一眼,摇摇头:“不必这般麻烦。” 说着拍了拍赵人峰的脸:“起来干活了。” 赵人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个铃铛就凑到了鼻子前。 “找到这只狗。” 被迫营业的赵人峰,胡乱吞了一粒嗅元丹就开始工作了。 嗅了一下铃铛,又嗅了一下空气,立刻找到了方向。 第五十七章 意外 “往南。”他喷着血道。 燕捕头大喜,命人将刘梓欣收监,便兴冲冲的带领着人跟着赵人峰往南而去。 半个时辰后。 天彻底大亮时,他们来到城郊一座废弃多年的荒庙。 路上杂草丛生,少有人至。 刚到庙门口就听到了狗叫声。 踹开门一瞧,一条大黄狗被拴在院子的天井旁。 一群衣着鲜艳的孩子,正满寺庙的跑着欢快的捉迷藏。 见到来人了,都有点害怕的往破烂的屋子里缩。 一个稍微大点的,留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探出脑袋来,弱弱道:“梓欣姐姐呢?她说给我们买吃的,可是一晚上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不同于燕捕头和一众捕快们欣喜若狂,范宁陷入了思索。 尽管孩子们失踪了两天,但每一个都精龙活虎,身上穿的全是干干净净的新衣裳,脸上也白白净净的不见脏。 刘梓欣把他们拐骗到这里来,并没有虐待他们。 相反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从孩子们对刘梓欣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喜欢刘梓欣。 当然,这不能说刘梓欣一定就是好人。 只是刘梓欣的目的是什么呢? 弑父、拐走二十多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每一条都是必死的大罪。 她家境优越,不缺钱。 小有才气,不缺名。 长相秀气端庄,不缺爱慕者。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为什么要冒着死罪的风险做这样极端的事? “范真人,太后家的小少爷找到了,谢天谢地,他没有受伤,咱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燕捕头兴奋道。 范宁心不在焉的点头:“恩。” 一路上,燕捕头和王公公兴致都很高,时不时问范宁,为什么找到狗就能找到孩子。 范宁却无心回答。 案子到此结束了,却又像没有结束。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到衙门时,得了讯的赵轮城亲自带着师爷和一班皂吏在衙门口迎接孩子们。 他抱起太后家的小少爷,仿佛重新抱起了头上的乌纱帽,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立刻通知其它孩子双亲来衙门领人。”赵轮城吩咐周围的皂吏们。 “那太后家族的也通知?”一個皂吏多嘴问了句。 赵轮城瞪了他一眼,后者悻悻的离开。 太后家族的孩子,赵轮城当然要亲自送回去。 这可是摆在眼前的功劳。 让太后的家族来领孩子,是公事公办。 赵轮城亲自送回去,便在公事之余多了一份个人的情分。 当然,赵轮城也没忘了奖励麾下出了力的捕快门。 “这次多亏了捕快班,燕捕头奖三个月俸禄,其余捕快各自奖一月俸禄。” 捕快的俸禄不高,多三个月也多不了几个闲钱。 但却不妨碍燕捕头万分高兴。 因为这只是赵轮城的赏赐,接下来还会有来自太后或者其家族的奖励,那才是重头戏。 “另外,特别感谢范真人!” 赵轮城怎么都无法忽略范宁。 本案从找到真凶,到寻回孩子,范宁居功甚伟。 他最初觉得开出一百两的赏银征集线索不值当,眼下方才晓得,一百两其实给得太少了。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来呀,把百两现银奉银送给范真人。” 在一群捕快门眼馋中,两个皂吏托着两大盘银元宝出来了。 范宁可没客气,全都倒进了早早准备好的包袱里。 可不同以往得了银子的兴奋,他心不在焉。 沉默半晌后,忽然道:“赵大人,能让我再见见刘梓欣吗?” 本案已破,物证有刘梓欣的狗,人证有那群孩子,刘梓欣的罪是铁板钉钉。 再见她有什么意义呢? 看在范宁功劳的份上,赵轮城也不好拂了他面子,点头应允。 于是。 范宁第一次来到京兆府大牢,见到了换了一身囚服的刘梓欣。 她还是如此前那般,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不同的是,脚上多了一副带铁球的镣铐,双手也被铁铐锁住。 最多明日,她便会被提上刑堂审判。 等待她的,最轻也是秋后问斩。 察觉到有人来,她扬起头,露出清秀的脸孔。 但只是看了范宁一眼,又默默垂下头,谁也不愿搭理。 范宁拉来一张凳子,平静的坐在牢门前,注视着她。 半晌,冷不丁道:“你,其实是在保护那些孩子吧?” 沉默的刘梓欣,身躯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 迅速扬起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范宁轻轻叹息一声。 “拐走孩子这件事,你在谋划、实施上都拿捏得非常精妙,以至于一开始此案被误认为鬼邪作祟。” “可在弑父这件事上,却在现场留下了狗铃铛、毛笔、失踪的戒尺等线索。” “这很矛盾。” 范宁沉思道: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弑父行动太仓促,导致遗留了线索,二是……你故意留下。” “但你以狗来弑杀对狗过敏的父亲,可见是早有预谋,并非仓促行事。” 刘梓欣呆呆的望着范宁,眼里闪动着光点。 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范宁望着她,道: “你留下那些线索,是想让官府找到你,而找到了你,那些孩子的下落便有了结果。” “可见,你一手炮制本案,并不是真的为了拐骗走那些孩子。” “但,是什么让你不惜冒着必死的大罪,也要闹出这捅破天的大案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你挟持孩子,想与官府讨价还价,得到一些什么;二是你把这群孩子推到公众前,让所有人都关注他们,借此让暗中对他们有歹意的人打退堂鼓。” 说到这里,刘梓欣眼里水雾弥漫,身躯颤了又颤。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你不会这么沉默,这么认命的等死。” “所以,我猜测,伱其实是在保护那群小孩子,对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从她眼眸里滑落。 “为什么没有早些遇上你?” 刘梓欣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深深的悲戚。 “如果早有你这样的人帮我,或许根本不用走到这一步。” 果然和推测差不多。 范宁长长叹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宁愿弑父,宁愿犯下死罪也要布置这一切。” “我没有弑父。” 刘梓欣擦了擦眼泪,清秀的面容涌出一抹恨意。 “因为他不是我父亲!” 这…… 出乎意外的回答,让范宁陷入了沉思。 他看过燕捕头对刘相全家族的调查记录,上面清晰记载,刘相全原配十八年前诞下一女,名梓欣。 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邻里街坊的证词也看得出来,刘梓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刘家姑娘。 为何刘梓欣会道出这番话? “还有,我也不是刘梓欣。” 第五十八章 夜魈像 什么? 范宁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真人知道杜鹃鸟吧,就是那种会把自己的蛋产在别的鸟窝里,让别的鸟父母养大的坏鸟。” 刘梓欣满脸惭愧和苦涩。 “我便是那只被养大的小杜鹃,而我的生父是比杜鹃还恶毒的夜魈像。” 范宁心底一震。 夜魈像,那不是西方老林里才有的一种怪吗? 它的形状千奇百怪。 因为它的模样取决于生来看到的第一件事物。 有的看到了天上的云,它就成了云的形状。 有的看到了大树,就成为了一棵树。 还有的看到了野兔、狼、猛虎等等。 整体而言,它们是温和的,变成什么就一辈子是什么。 它们也会经历草木枯荣,生老病死,对人类不构成太大威胁。 但凡事都有例外。 如果夜魈像开了灵智,通晓了修行,便是一种十分恶毒的存在了。 夜魈像要修行,必须吞噬同类。 倘若它是猛虎,便会吞噬虎类而壮大,若是树木,便会挤占周围草木的养分致它们于死地。 而若是人形,便只能吃人修行。 修行到一定阶段,它们可以脱胎换骨,再度变换形状! 最让人类感到不安的是,这种怪一旦变换人形,便与正常人无异,无法分辨。 除非他在修行时,将其抓一个正着。 眼前的刘梓欣竟是夜魈像之女? 这委实有些骇然听闻。 刘梓欣继续道:“夜魈像比杜鹃还歹毒,杜鹃只是让别的鸟父母养大自己孩子。” “可夜魈像会杀死养父母的孩子,确保自己孩子不会被怀疑。” “而等自己孩子长大,养父母失去利用价值时,会把他们杀死,冒充他们的身份混迹人类中。” “十二岁那年,我养父养母被夜魈像杀了,它冒充了我养父,并伪造了养母意外身亡的假象。” 范宁悚然一惊。 一代名儒,人族的精英竟是夜魈像假冒? 这让人不寒而栗! 同时,他想起了刘相全的几十个红颜知己。 当时还戏言他有一颗干不坏的肾。 如今方才明白,之所以肾好,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眼下,他要脱胎换骨,需要修行一次。” 说到这里,刘梓欣捏紧了拳头。 “养父养母待我那般好,它杀了他们,已经让我恨它无比。” “如今还丧心病狂,要对二十个孩子下手,还让我在一旁协助。” 范宁倒吸一口凉气。 所谓的脱胎换骨,是准备换个更高的身份在人类中继续混迹吧? 而作为代价,是要再吃掉很多人。 其目标便是慕名而来的求学孩子! 只是这夜魈像千算万算,算掉了刘相全是一代大儒。 在他的熏陶下,自己的孩子竟洗涤了身为夜魈像的残忍本性,拥有了人类的感情。 因此,面对一群小孩子即将遭遇毒手,刘梓欣选择了保护他们,并一劳永逸的弑父。 这要感谢夜魈像的一个重要特点,一旦变成什么,就拥有了所变之物的特性。 刘相全生前对狗过敏的致命毛病,也出现在了夜魈像身上。 不然刘梓欣想杀死它会很困难。 范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刘梓欣选择独自行动,没有求助外界。 没有人会相信她。 毕竟刘相全是名儒,谁敢轻易质疑其身份? 即便质疑,变形成功的夜魈像是无法区分的,谁敢说此时的刘相全一定是夜魈像? 求助不成的后果,大概率是自己先被夜魈像除掉。 那些孩子再也没有人来拯救。 所以,刘梓欣出此下策。 只是,范宁还有一個疑问。 “那你为什么要拐走孩子们?杀死了你生父,一切问题不都已经解开了吗?”范宁沉思着问道。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答案。 只是那答案太令人窒息了。 刘梓欣眉头紧锁道:“因为,这京都不止一个夜魈像。” “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两个。” “而他们也准备脱胎换骨了,正在寻找修行的材料。” 材料在人类眼中是物品。 在夜魈像眼里却是活生生的人类。 而人类最好下手的,毫无疑问是孩子。 “所以,我拐走了这些孩子,一是警醒京都的人们照看好自己孩子,二是让那两个夜魈像投鼠忌器,不要打孩子们的注意。” 果然还有夜魈像混迹在京都。 范宁面沉如水:“知道它们目前是什么身份吗?” 刘梓欣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但它们曾经以人类身份来我家拜访过。” 这让范宁的心直往下坠。 刘相全的身份可不低,是名满京都的儒士。 登门来访的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 而有了身份的夜魈像,更难以对付。 “夜魈像真的没办法分辨出来吗?”范宁心急道。 他自问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 可也绝不能放任两只随时会吃小孩的怪物不管。 刘梓欣摇了摇头:“你能看出我也是夜魈像吗?” 范宁怔然。 若不是刘梓欣自己说出口,谁能相信她竟不是人类?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那两只夜魈像即便暂时感到威胁潜伏起来,时间一久,人们松懈了,它们还是会出来作乱。 到时候,孩子们失踪便是真的失踪了。 “不过,人分辨不出来,我们夜魈像还是能分辨出同类的。” 刘梓欣靠在墙上,萧索道: “等我砍了头,你来替我收尸吧,遇到同类,我的眼睛会发烫,到时候你来取走我的眼睛。” “不过,希望你能把我安葬在养母的墓旁。” 范宁怔住。 他能感受到刘梓欣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她不想死。 如果她不管闲事,其实不用死。 她可以随着生父夜魈像一样修行,进行一次脱胎换骨,换个身份继续享受人类世界的繁华。 但她选择了保护那群孩子。 范宁心中触动,道:“我这就向赵大人汇报此事,争取给你宽大处理。” 刘梓欣努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 “谢谢真人。” 紧接着,她问出了一个十分锐利的问题。 “但真人,你真希望我继续活在人类中吗?” 这一问让范宁沉默了。 感情而言,他非常希望刘梓欣这个心地善良的好夜魈像能活着。 理智上,却无可避免的有着来自种族立场的担忧。 刘梓欣是一个好夜魈像。 可不代表着她的后代会如此。 第五十九章 我之所愿 她摈弃了一切夜魈像的恶劣本性,是因为她遇上了一个大儒父亲,儒家气息日积月累的灌输下,改变了她的认知、思想和行为习惯。 但,她能改变自己后代吗? 即便能够做到,那后代的后代呢? 她死后的晚辈呢? 当她的后代数量繁衍到一定阶段,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修行的? 而一旦数量庞大的夜魈像开始修行,那将是人类种群的灾难。 他的沉默回答,刘梓欣只是释然一笑。 “真人不必过意不去。” “我本就寿命无多,不修行的夜魈像最多也就活二十年,现在死去,也只是少活两年罢了。” 范宁微微一怔,她到底不是人类。 正常寿命快到头了。 “而且……” 刘梓欣露出一缕惭愧。 “真人高看我了,那些线索的确是我故意留下的,但留得十分隐晦。” “我既希望有大智慧者能找到线索,这样,我就能与人类的精英对话,向人类传达夜魈像存在的讯息。” “但,又有着就这样死去的不甘心,不希望有人找到我。” “我只是一个有点善心,也贪生怕死的普通小人物罢了,没有真人说得那么视死如归。” 范宁听了沉默得久久不语。 半晌后,站起身来,隔着牢门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这弄得刘梓欣受宠若惊,连忙道:“真人快快请起,我一个怪可受不得真人大礼。” 范宁来到这世界,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尊敬一个人。 尽管,她不是真正的人。 可所作所为让范宁这个真正的人都自惭形秽,心灵上有了某种无法平息的震撼。 他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是如此下场。 “我会尽一切手段把你的事传达到人类高层,你这样的人,不该死。” “别!” 刘梓欣的声音哽咽了。 那句“你这样的人”无疑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心里的那点不甘烟消云散。 “真人,谢谢你还把我当人类看……你知道养父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双肩簌动。 “他说,小欣啊,以后就剩你一人了,我要去照顾女儿了,谁来照顾你啊!” 范宁心头一震。 原来刘相全早就察觉到,这并非自己的女儿,甚至察觉到她不是人类。 但,他还是将刘梓欣视作人类,视作自己的孩子。 “所以请真人为我保密,让我以人类的身份死去,让我带着最后一点体面去见养父吧。” 范宁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挣扎了许久后,才终是点下头颅。 刘梓欣擦了擦眼泪。 “那就这么说好,待我死后,请真人摘下我双眼,独自找出那两個夜魈像,将它们彻底消灭,不要让它们伤害到无辜的小孩子!” 范宁捏了捏拳。 对两个没有照面的夜魈像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如果不是为了揪出他们,刘梓欣可以不用自我牺牲的。 她可以快快活活,善良的过完人生最后的两年。 “我亲手除掉它们。” 刘梓欣双肩解脱般的松垮下来,宛若得到了救赎。 望着明亮的火把,她眼睛也仿佛明亮起来,喃喃道: “真人,人类常说死后会进入阴曹地府,能与逝去的亲人地下团聚,你是道士,应该知道这是真是假吧?” 范宁望去,却见刘梓欣的手紧紧拽着裙角,眼神里写满某种期盼。 如果有一天,死亡不可怕了。 那一定是因为,能跟思念的人相遇了。 “是真的。” 范宁没有犹豫,肯定说道。 他的梦里能有那么多耳熟能闻的神仙,那么阎王也一定存在吧? 阎王存在,阴曹地府也应该有吧? “谢谢,谢谢真人……” 范宁闻声望去,她已泪流满面。 离开大牢。 从太后家族回来的赵轮城满面红光,显然这一趟收获不少。 看到范宁回来,不禁问道:“怎样,这贼人可还招了些什么?” 范宁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情绪。 但他明白,赵轮城并没有错。 他只是一个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尽自己义务的官员。 即便他判刘梓欣死刑,也只是依照大乾的律法行事。 他张了张嘴,想为刘梓欣求情。 但,刘梓欣的最终请求让他怎么都开不了口。 “没有。” 他吐出两字,默默离开了京兆府。 这桩震动京都,惊动宫闱,乃至引发太后震怒的大案以从快从严的方式处理了。 仅仅第二天,本案便审理了。 刘梓欣被判斩立决。 这天小雨蒙蒙。 菜市口,踩着泥泞的百姓们成群的散去。 嘴里津津有味的议论着。 “这次杀头不得劲,这女的都不叫唤一声。” “许是吓懵了,喊不出话吧?” “长得倒是不赖,水灵灵的,可惜咯。” “不过她还算命好,有个道士给她收尸。” “听说那就是破了本案的道士,叫范宁,老厉害了,一出马就让谁都没辙的鬼邪作祟案真相大白。” “我怎么觉得里面有猫腻?他这么年轻,有这大本事吗?” …… 嘈杂声散去,范宁默默将刘梓欣的尸体和头颅一起抱上骡车,驱赶着来到了郊外的王星山一座墓前。 他已经连夜挖好了刘梓欣的墓,并准备好了棺材。 将她的尸体放进去后,范宁对着她的头颅鞠了一躬,便用匕首剜下了这两只眼球并将之收好。 而后,范宁安葬了刘梓欣。 如她所愿,葬在了其养母旁。 最后,范宁烧了一串纸钱,道:“你交代的事,我会办到的,也许不用等太久,比如现在……” 嗖—— 范宁毫无征兆的忽然拔出桃木剑,冲着不远处的松树林中隔空一道飞剑斩了过去。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奔雷剑诀》的御剑术散发出的强烈剑气,像一条狂舞的青龙,呼啸着直奔目标而去。 成片的松树在剑气下分崩离析,嘎嘣断裂。 松针跟炸了膛的子弹碎片,向着四面八方乱射。 “快停手!” 密林里陡然传来熟悉的惊叫声,一个富态身影有些狼狈的顶着满头松针木屑钻了出来。 第六十章 拿捏庆安 “她是夜魈像,不是人。” 庆安嗓音清冷的提醒。 范宁明白庆安的意思。 感情而言,刘梓欣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应该活着。 理智上,却必须在人类的立场上考虑种族问题。 刘梓欣是一个好夜魈像。 可不代表着她的后代会如此。 她摈弃了一切夜魈像的恶劣本性,是因为她遇上了一个大儒父亲,耳濡目染之下改变了她的认知、思想和行为习惯。 但,她能改变自己后代吗? 即便能够做到,那后代的后代呢? 当她的后代数量繁衍到一定阶段,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修行的? 一旦数量庞大的夜魈像开始修行,将是人类种群的灾难。 “你为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求情,本宫很欣赏,但抱歉,死了的夜魈像才是最好的夜魈像。” 庆安风轻云淡说道。 跟一个凡事看得都透彻的人说话,就很省时间。 范宁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用意。 “如果我说,刘梓欣还有用处呢?” 他从来没指望,自己说一两句漂亮话,庆安就能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能打动庆安这种理性至极女人的,只有理性。 庆安食指在桌上点了点,便明白范宁的意思。 “你是说,靠她揪出另外两个夜魈像?”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 她的眼睛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人海茫茫,公主殿下上哪去揪?”范宁反问了一句。 早在刘梓欣提出将自己眼睛拿去时,范宁便觉得她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没有目的性的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 这…… 庆安轻轻皱起眉头,也意识到此法想当然了些。 她望向屏风对面的范宁,道:“你打算如何?” “并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是明白,活着的刘梓欣对另外两个夜魈像的威胁,远大于死去的刘梓欣。” “倘若大乾高调赦免刘梓欣,会不会让那两个夜魈像误会,朝廷要动用刘梓欣除掉他们?” “那时候,他们是坐以待毙,还是先下手为强除掉刘梓欣?” 庆安明白范宁的意思。 钓鱼。 沉思了半晌,庆安轻轻吐口气:“为了救她,真够处心积虑的。” 范宁微微一笑,知道事情成了,道:“那我就静待公主的好消息。” 庆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自从两人对话开始,她就一直被范宁牵着鼻子走。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救她可不容易,她拐骗的不仅有大户人家的孩子,还有太后家族的,我往太后家族走一趟,免不了要欠人情,还要带上一份厚礼。” 庆安隔着屏风盯着范宁。 “人情算我的,礼物就算你的吧。” 啊? 范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 “公主,你要我命直说,我一个穷道士上哪去变礼物?” 太后家族有多显赫不用说了吧? 拜访这等家族的礼物,几百两仅仅是门槛。 要展现出诚意起码得是上千两! “没钱不打紧,我给你指条路,最近白马观发现了一处古墓,经鉴定疑似千年前一位高僧坐化之地,它的舍利子便埋在墓中。” “太后家族当代的当家人,是一个喜欢佛法之人,你若能把舍利带来他会很高兴。” 舍利子? 范宁思索了一番,不是要他的钱,那就好说多了。 庆安负责人情,他负责礼物,倒也算公平。 问清楚地点以及危险程度后,范宁就点头答应了。 “最好今日就拿到,迟了就未必赶得上。” 最后,庆安不忘提醒道。 范宁心中一紧,此案震动京都,京兆府势必会从快从重的处置。 他没有多余时间耽搁了。 当即赶回羽青观,收拾家伙。 尽管庆安说这墓经过探测,没什么危险,但这毕竟是下墓,东西还是准备齐全一点好。 只是刚到山脚下,范宁就发现了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带着皇家的样式。 咦,羽青观来贵客了? 他飞快赶回观里,站在大门口就听到了姜问玄近乎谄媚的声音。 “四殿下好脚法,一脚便踩烂一颗白菜!” “不愧是四皇子,力量收放自如,能一脚踹得石凳晃儿不倒!” “神乎其神,四皇子掌法玄妙,竟然打得葡萄树只掉树叶不掉葡萄。” 院子里。 登门来打脸的四皇子打了个寂寞。 范宁半夜出门便没有再回来过。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对着周围又踢又踹的撒气。 奈何他实在太废柴了,想一脚踹翻篱笆,结果只踩烂一颗白菜。 想踹飞石凳,凳子却只是晃了晃,就是不倒。 想扯掉头上的葡萄树,把自己胳膊都拽疼了,葡萄藤却纹丝不动,只掉落几片叶子。 偏偏奉承他的姜问玄,拍马屁全拍到马腿上去了,让他又尴尬又羞恼。 “姓范的再不回来,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羽青观!” 闻言,姜问玄还没什么动作,小师妹率先冲向厨房,将大锅给护住。 明月则赶紧跑回房间,把藏在床下的几大包新买的糕点全都打包装好,并扛在肩膀上随时准备带着它们跑路。 范宁在门外听得真切。 心中甚是欢喜。 烧吧,烧掉羽青观大家就散伙了。 师傅去找他的红颜知己,大师兄去找他的老太太,范宁回高……高高兴兴回内城租个房子。 不过,他不动还好。 脚步一动,院内便有一道有力的呵斥声。 “谁?” 这人什么听力啊,这都能听到? 情知藏不住了,范宁只能现身。 他踱步来到内院,便见到了四皇子,这次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洛河五子,而是一个身穿红色道袍的老道士。 这身红色道袍可不得了,上面有道皇司的专有印记。 道皇司亲自发放的道袍是有等级之分的,区分方式便是颜色不同。 其中红色道袍代表着是一位经过道皇司认证的上等法师。 这样的法师,至少有七品境。 如此高级别的道士,在京都绝对是名震一方的。 明月作为道首的亲传弟子,在他面前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 也正是他,发现了范宁的存在。 他叫冯浩远,是白马观的一位资深殿主,道行高深,修行的更是十分偏门的道家望气术。 能根据气的流动、强弱判断周围事物的变化。 他能发现范宁,便是察觉到外面有了一股气在波动。 第六十一章 望气术 此次应四皇子邀请,来羽青观收拾一个名叫范宁的小道士。 也亏了邀请的是四皇子,换了别人,他保证不把邀请者打出八十米的狗肠子来。 让他堂堂七品红袍上师,专程来欺负一个没入品的小道士? 放了十天的剩菜剩饭都没这注意馊。 事情传出去,他冯浩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同行怎么看他? 道皇司怎么看他? 京都的权贵圈里又怎么看他? 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胡来,在京都这地界混,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奈何这是四皇子的邀请,他只能捏着鼻子来。 他暗暗期待,这个叫范宁的家伙最好恶劣些,比如是个欺男霸女的混球,或者是个嚣张跋扈的王八蛋。 这样教训下来,还能对外宣传是惩恶扬善。 “混账东西,让本皇子等这么久,你好大的面子!” 四皇子率先发难,张嘴就开喷。 范宁心里那個腻歪啊。 这四皇子是属狗的吧? 不就是拒绝当他的幕僚,顺便讹了他两千两银子吗? 居然追到羽青观来咬人。 看在和他姐姐正在蜜月期的份上,范宁懒得跟这臭绔模计较。 发现姜问玄还一脸阿谀奉承,范宁立时没好脸色。 “师傅,你再舔下去,祖师爷可要拿雌雄剑戳你了,咱们羽青观的名声可不带这么糟践的。” 这话说得姜问玄老脸一红。 碍着四皇子和于浩远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瞪着范宁生闷气。 于浩远眼中精光一蹦。 好,很好! 顶撞师尊,此子有恶人之姿! 紧接着,范宁又望向明月,看着她扛着一整包袱糕点准备跑路,也没了好语气。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云心岫虐待你,不给东西你吃了吗?让你这么馋?东西放回去!” 明月俏脸涨红,她可是道皇司的督查啊,好歹在同行面前给点面子行不? 她鼓起腮帮子,气得原地跺脚脚。 于浩远兴奋了。 好,非常好! 污蔑道首,欺压道皇司督查,此子当真恶人也! 而后,范宁又瞥向小师妹,以及她背上绑着的大铁锅,不由得火大。 “还有你,羽青观一有事就背锅跑路,什么坏毛病,今晚不许吃饭了!” 啊? 骂她几句,她都不觉得什么。 可让她不许吃饭,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登时便双眼通红,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别提多可怜。 于浩远甚至想抚掌大笑了。 好,太好了! 虐待师妹,此子实属冷血无情之辈! 就在这时。 从后山浪了一圈的桑琴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看到这场面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范宁回来,它假装很开心的撒着小短腿跑过去,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让你看门,你跑山上放野,要你这没用狗有何用?” 范宁一脚给它踹翻在地,疼得桑琴嗷嗷叫。 于浩远激动的豁然起身。 好!好!好! 居然虐狗,简直丧尽天良! 今日撞见这等绝世恶人,若不惩治,天理难容啊! 他陡然拔出背后的青铜剑,冲着范宁遥遥一指,就要大义凛然的说几句漂亮的开场白时,隐隐察觉到一股不太正常的气。 余光扫去,发现气的来源是那只翻着肚皮,努力扑腾着小短腿试图翻回来的小黑狗。 之所以觉得不正常,是这小黑狗身上缭绕着一层黑色的气。 望气术能根据气判断对方的强弱。 而颜色,也是强弱的划分依据之一。 其中黑色,代表着极强。 ? 于浩远在心中打出一个问号,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一条小土狗的身上会出现黑气? 他只在自家观主身上看到过黑气,而且还没有这条狗浓郁。 他疑惑的正视起桑琴,确定它身上的确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便双掌结印,口中振振有词的低喝: “神光出我,气照玄天。” 他双眼瞬时如水般澄澈,世间万物的本质在他眼中全都化作了不同颜色、大小的气。 眼前不起眼的小黑狗,在望气术下,居然化身一只宫殿般大小的巨大黑团。 它黑得纯粹,像一口黑洞吞噬着周围的黑洞。 甚至于浩远心惊的发现,自己的四维也在被这股黑洞吞噬。 吓得他赶紧停下施法,惊恐的望着笨头笨脑的小黑狗。 他狠狠吞口唾沫,心中震颤着两个字——鬼王! 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五品鬼王! 此等存在,已然是能够制造灾难的级别,根本不是他一个七品道士能够招惹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破旧的小道观里,竟然隐藏着一只鬼王! 而且,鬼王臣服着范宁。 这让他握着青铜剑的手颤了起来。 自己要来收拾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大乾能够把一个五品鬼王当宠物收养的,寥寥无几。 眼前的范宁…… 他咬咬牙,强忍着惧意对范宁施展望气术。 望气术下,范宁就是一个赤色的模糊人影。 赤色在望气术下代表着最低级别。 范宁的颜色,仅仅是比赤色深一点,说明他有低微的真气在身。 “这……” 于浩远怔住了。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道士收复一个鬼王? 是不是有什么弄错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范宁赤色的模糊身影里有一道斑点一闪而过。 他以望气术看去,那斑点骤然化作了金色的利剑,刺穿他的视线,直达其灵魂中, 啊! 于浩远吃痛的闷哼一声,连忙捂住灼烧般剧痛的眼睛。 他的望气术竟然因为无法承受这股气的强大而破了! 望气术里,最高级别的气是紫色。 但这金色的气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是云心岫的身上,他也没有见到过金色的气啊! 联想堂堂五品鬼王,沦为范宁身边的一条土狗,于浩远背后瞬时冷汗直流。 这范宁压根不是什么小道士,而是一个无法名状的可怕存在。 想到这里,他再也握不住青铜剑,哐当一声,铜剑砸落在地,差点削掉他脚指头。 额头上也宛若淋了雨般,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 四皇子哪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是于浩远不屑用青铜剑收拾范宁,嗤笑了声,道:“范宁啊范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谁吗?” “说出来吓死你!” “他就是……” 于浩远吓得一个哆嗦,抢先答话。 第六十二章 定性为互殴 “在下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修道者罢了,俗名于浩远,范道友有礼了。” 嗯?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四皇子头顶冒出来。 咱们不是来找找茬的吗? 这礼貌开局是咋回事? 逮着机会把范宁先这样,再那样,最后他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忏悔。 开局就这么礼貌,是四皇子没料到的。 小师妹也怔了怔,纳闷的小声道:“师傅,白马观的人都这么谦卑吗?他可是七品上师,竟自称普普通通的修行者!” “我在城里给人算卦,别人称呼我天师,我都应了呢。” “果然咱们小道观跟大道观比不得,人家可太谦虚了。” 一旁的姜问玄没吭声。 小师妹扭头望去,却发现姜问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姜问玄嘀咕:“见鬼了!” 他见过的白马观道士,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东西。 记忆深刻的是十年前,他在白马观参加一次业内交流会。 吃午饭时,竟吃出了一颗老鼠头,可把他恶心坏了。 告知了掌管食堂的堂主,他却说,这是鸭脖子。 他当时那个气啊。 你家鸭脖子还长牙齿和胡须? 他不服气,找一個殿主评理,对方竟然也说鸭脖不算,还呵斥他败坏白马观的名声,要他当众道歉。 最后他找到了观主主持公道,你猜怎么着? 观主报了官,说他造谣生事,寻衅滋事,官府二话不说把他关了半月。 从此他对白马观一生黑。 这种道观能出谦卑懂礼的人,那真是见了鬼。 明月则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范宁绝不是普通小道士。 他是一个隐世高人。 否则七品道士不会对人这么客气。 这也让明月想起了一个师兄常常告诫她的话。 “出门在外,拳头越硬,遇上的好人越多。” 她此时才知道,这师兄还是见识浅了。 当你拳头足够硬时,不止好人会多,连敌人都会变成朋友。 就比如眼下。 范宁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眼神不善道:“你跟四皇子一路的?” 于浩远连忙拱手:“道友误会了,我们只是恰巧同时来罢了。” “我跟四皇子其实不熟。” 什么? 四皇子吃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于道长,不是说好了陪了我来收拾这家伙嘛你这话什么意思?” 于浩远面无表情,正色喝道:“请四皇子请慎言。” “我于浩远一生光明磊落,与人为善,何曾助纣为虐?” “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在陈妃面前告你的状。” 四皇子立时火冒三丈。 带人来砸场,竟被背刺! 更让他愤怒的是,居然威胁他。 “去!现在就去!不砸了你的道观,我就不是四皇子!” 他厉声咆哮,样子很吓人,像是要扑上来咬人般。 于浩远却面不改色,语调波澜不惊:“四皇子再这样胡搅蛮缠,这状可就要告到庆安公主那了。” 咆哮声嘎然而止。 四皇子嘴巴张了又张,手指指了又指,面上肌肉抖了又抖,却当真闭上了嘴。 范忍不住笑出声。 好家伙,合着是个人都知道你四皇子的软肋。 “你笑什么?” 四皇子拿于浩远没办法,难道还收拾不了范宁? 瞥见范宁偷笑,顿时大怒。 三步并两步的冲到范宁跟前,一巴掌甩向他的脸。 范宁可不惯着他打人的坏毛病。 肩膀一滑避开这一掌,然后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啪—— 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的四皇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怒表情:“你一个道士,竟敢打皇子的脸?” “好!好!你等着株连九族吧!” 范宁耸耸肩,是半点不担心。 这年头谁还怕四皇子啊? 向庆安告状不就行了么? 谁不会呀? 姜问玄被吓出一身冷汗,老脸泛白。 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又不是范宁的九族,我怕什么? 他挺值了胸膛,一脸轻松。 确定株连范围不包括厨房里的大锅,小师妹也没心没肺清理凌乱的菜园子。 明月更是露出鄙夷的小眼神。 谁不知道四皇子是大乾最废皇子,周围连个投靠的大臣都没有。 得罪他又怎么了? 于浩远更是直接,淡淡道:“四皇子,我亲眼看见是伱先动手的。” “按规矩,这是互殴,不如我做个和事老,帮你们调解一下,不然你们都得去牢里蹲几天。” 互殴? 四皇子气炸了,指着自己脸上的红印子:“你眼睛瞎了吗?我是受害者!” 于浩远两手拢在袖子里:“动手了就是互殴,这是规矩,四皇子就说和解不和解吧。” “去尼玛的规矩!” 四皇子怒哼一声,眼见今天是占不到便宜了,只能战略性撤退。 改日寻了靠谱的援手再狠狠修理范宁。 “我们走!” 两个侍卫也待得没脸,快步跟上去。 “慢着!” 范宁却出声道: “四皇子在羽青观打砸一通,就这么走了?” “你待如何?”四皇子扭头咆哮。 “当然是赔钱!” 范宁看了看被踩烂的白菜,扯掉的几片葡萄叶,道:“看在和四皇子是熟人的份上,象征性赔点,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四皇子后牙槽咬得咯吱响。 甩了他巴掌,还要他赔钱? 骑他头上拉屎是吧? 但碍于敌众我寡,他忍气吞声的冲身边侍卫道:“给他们一两银子。” “一两?四皇子漏了个‘千’字吧?”范宁道。 四皇子猛然转身,吼道:“一颗烂白菜,你要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就是抢你啊! 冤大头不抢,那不是傻吗? 范宁心里道,嘴上却义正严词:“四皇子,话不能这么说。” “你虽然只踩烂了一颗白菜,但却对我小师妹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 “为了养大这颗白菜,她付出了所有的心血,你这一脚踩的不仅仅是白菜,更是一个少女的精神支柱。” 神特么精神支柱! 就一颗白菜? 然而,四皇子嘴角直抽的是,小师妹蹲在地上捧着那颗踩烂的白菜。 一滴滴的水落在白菜上。 她背对着大家,看不清是什么水。 但羽青观的人和狗都知道,这是口水无疑。 第六十三章 大凶之墓 四皇子却想当然认为是眼泪。 “还有明月,她还是个需要交托儿费的孩子,你在这里大吼大叫伤害了她的心灵,不利于她的成长。” 孩子? 谁? 这个十六七岁,在民间都能嫁人年纪的少女? 不过,四皇子很快就无话可说。 明月看似老老实实站着,小嘴巴却时不时动一下。 仔细看才发现,她嘴边有糕点的沫子。 这让他想起了皇家私塾上,一个六岁小皇妹上课偷偷吃东西的画面。 “再说我师傅,他一把老骨头了,腿也不利索,腰也不舒服。” 闻言,姜问玄眼珠一转,就捂着腰哎哟哎哟的坐下。 “这些年,连那方面都不行了。” 姜问玄瞪大了眼珠子,当场就不想装了。 谁不行? 我可是有八位红颜知己! “要不是年龄太大,他都想进宫当太监了。” 我…… 姜问玄鼻孔直喘气。 但为了银子,他忍了! “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人,被你一吓,可能活不过明天。” “综合下来,问你要一千两银子过分吗?” 四皇子呆了呆。 他一直觉得不要脸这个词是骂人的。 今儿才晓得,对范宁而言,就是一個形容词。 “你说我会给吗?”四皇子冷哼道。 范宁道:“不给没关系,我问庆安公主要。” 四皇子顿时抓狂:“除了拿庆安压我,你还有别的本事吗?” “没有” 范宁十分坦诚道。 你! 四皇子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这王八蛋是逮着他的软肋往死里薅! 可偏偏,他还真不敢让庆安晓得,自己跑来羽青观打砸。 那下场一定比失去一千两银子更难受。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觉悟,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从里面挑了一张千两的出来,狠狠掷在地上。 “姓范的,咱们没完!” 说罢带着人气冲冲的离去。 范宁和姜问玄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担忧,反而同时激动起来。 四皇子哪是什么欺负人的纨绔? 分明是上门慰问困难户的大善人呐! 他要是每天来羽青观闹一次,最多一个月,羽青观师徒四人就能实现财务自由了。 范宁喜滋滋的捡起一千两银票,面对着投来激动目光的姜问玄、小师妹和明月,他知道这笔钱想独吞很难。 “这钱是大家伙的,大家平分” “我一百两,师傅一百两。” “我一百两,小师妹一百两。” “我一百两,大师兄一百两。” “我一百两,明月一百两。” “我一百两,于道长一百两。” “怎么样,是平分的吧?” 姜问玄吹胡子瞪眼,喝道:“你糊弄鬼呢……” 怎料,小师妹和明月却齐齐兴奋的蹦跳起来,连连点头。 “好好好,就这样,很公平。” 于浩远嘴角抽了下,可这钱他不敢收:“范道友处事公允,但贫道无福不受禄,这一百两就暂时存放在范道友处吧。” 范宁点了点头,道:“大师兄不在,他的一百两我也暂时保存。” “师傅,大家都说话了,你呢?如果觉得不公平,咱们可以再商量。” 姜问玄狠狠瞪了范宁一眼。 碍于白马观的上师在眼前,他不好发作,以免被小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咬牙道: “公平,很公平!” 范宁露出了笑容:“好,今晚之前我就去兑换成现银,大家平分一下。” 分赃完毕,范宁没忘记手头的重要事,立刻进房子里收拾好家伙出门。 于浩远有心结交范宁,借口一路下山。 “范道友,莫非是有怪异横行?” 瞧着范宁收拾得满满当当的包袱,表情立时凝重起来。 便是上回心不悔大闹昌县,白马观观主也只是带了一些必要的家伙。 范宁这样厉害的人,还带这么多家伙,是要收拾什么恐怖的妖魔鬼怪? 范宁没吭声。 他要去的慧远墓,目前正被白马观探索。 眼前的这位可是白马观的殿主,他怎么好出声? 他加快脚步,于浩远也紧紧跟着,眼里闪烁着激动。 常言道,字少事大。 范宁一个字不说,肯定是事情极其危险。 他一定是要与什么大妖大魔一战。 这等场面,他怎能错过? 于是,也沉默着不吭声,紧跟着范宁,一步都不落下。 范宁皱了皱眉,这家伙怎么回事? 莫非知道自己要去抢白马观的东西,所以这般紧跟着防范自己?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士,用不着一个七品道士防范吧? 一边思索,他一边往慧远墓赶。 当抵达一片沼泽时,于浩远眼皮直跳。 “范道友,你该不会是去慧远墓吧?” 都到这了,范宁隐瞒也没用了。 “于道长,这墓虽然是你们白马观发现的,但目前还没挖掘完毕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里面的东西未必就属于你们白马观。 只是,于浩远的表情让范宁觉得很奇怪。 他竟然有些兴奋。 “我就知道范道友出手必然不凡,也只有这慧远墓这种大凶之地才值得范道友亲至了。” 什么什么? 大凶之地? 范宁愣了下,庆安公主提供的情报里,慧远墓并无什么危险,只是年代相当久远罢了。 他不禁问道:“此墓很凶险?” 于浩远郑重道:“何止是凶险,绝对是大凶之地,我们白马观已经折损了十几个九品道士,八品都折了两个进去,带队的七品殿主失一条胳膊勉强逃了回来。” “未免引发恐慌,我们才对外宣称是普通墓。” 嘶! 好你个36d,谋杀亲夫啊伱!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人。 于浩远一愣,道:“范道友,你不打算进去?那就可惜了,道皇司可是开出了一万两赏银的天价悬赏。” 多少? 一万两? 范宁顿时走不动了。 一万两,他可以原地退休,去当个快活小地主了。 “于道长,请详细说说此墓。” 于浩远点点头,将对此墓的了解一一告知。 此墓在郊外一片荒无人烟的沼泽中。 平日里少有人至。 之所以被发现,是十里外的一个村民丢了一头牛,循着牛的脚印一路追寻至此。 当他找到牛时,牛已经陷入了沼泽中,只剩下脑袋还在外面。 第六十四章 下墓 他回到村里,喊来了九个壮小伙,废了老大劲把牛给救出来。 而牛被拉上来,村民们才惊奇发现,牛陷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洞口。 洞口有一处墓碑,上面刻着七个字。 “慧远墓,生人勿入。” 得知是墓,而且是年代极其古老的墓,村民们立刻就起了盗墓的心思。 三个胆大的年轻人摸了进去,不久后呼喊外面的人快进来,有大发现。 除了牛主人村民要看着牛,其余村民兴奋的一窝蜂钻了进去。 诡异的是,他们进去了便再也没出来。 足足等到天快黑也没声息。 那村民意识到不妙,凑到洞口呼喊。 只是喊了一声,里面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向他道:“快进来,这里有好多金子。” 那村民心中一喜,就要丢了牛钻进去,却冷不丁一个激灵。 墓里黑黝黝的,没有一点灯火。 里面的人怎么看得到金子? 他背脊发凉,连忙往后缩。 而几乎就在这时,一只长满了青毛的巨大爪子从里面探出来,抓向他的脚踝。 幸好他缩得及时,没有被抓中,便连滚带爬的远离了墓穴洞口。 但他的牛就没那么幸运了。 跑出没多久,村名就听到了牛的痛苦哀鸣。 扭头一看,他头皮发麻的发现,自家那头牛被生生拽进墓穴里。 因为洞穴过小,牛肚子卡在了洞口。 那不知名的存在,就这样在墓里啃着它的下半截身体。 不过几個呼吸的功夫,这牛就被活生生的啃没了下半身,肚子被吃空后,便被彻底拽入墓中。 村民惊恐逃回村里,第二日便去报了官。 官府哪敢管这等邪异事,当即通知了最近的白马观。 观主十分重视,钦点了一个七品,两个八品和一干九品道士进墓查探。 如此组合,即便是遇上六品的鬼怪也可不惧。 然而,他们这一去,竟只有七品殿主断臂归来。 其余人全都留在了里面。 而这七品殿主被吓得不轻,回来后就神智失常,问他什么都只回答一句话。 “它来了!它要来了!!” 更离奇的是,第二日,这七品殿主便上吊自尽。 此事在白马观闹得人心惶惶。 未免引发京都百姓的恐慌,对外谎称是普通墓,实则已经请示了道皇司,希望道皇司出手。 奈何云心岫刚好在闭关,道皇司的高手都在为她护法。 于是道皇司便对大乾七品以上的道士发放了悬赏令,赏银一万两。 情知其中诡异的于浩远根本不敢接任务。 尽管一万两赏银十分诱人,但相比之下,小命无疑更重要。 可现在不同了,有范宁这位高人在,他怎么着也要跟着进去瞧一瞧这慧远墓有什么古怪,为何七品道士都重伤而逃。 听完详细描述,范宁深色凝重。 听起来这慧远墓里有极其凶险的存在。 若是以往,他有多远躲多远,说什么都不会进去。 可如今有了半截张道陵的驱鬼符,倒是可以冒险试一试。 做好万全准备,范宁来到沼泽中的墓穴前。 入眼的是一口黑漆漆,宛若怪物巨口的洞口。 洞口附近的泥巴被牛血浸染得刺目无比,一层层的阴风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从墓穴里吹来。 其中有牛血,也有人血的气息。 深吸一口气,范宁握紧了桃木剑,举着火把猫腰跨进了洞穴里。 于浩远也倍感紧张,紧随其后。 一入洞穴,血腥味更浓了。 到处都是牛的碎肉和骨头。 强忍着心惊,范宁打量四周。 火把的映照下,墓道的石壁上却有着一幅幅的古老的石雕画。 因为年岁太久的缘故,石雕画风化了许多,很难看明白。 只有一副保存还算完好的画,范宁大概看清了。 一方大地上,矗立着一尊面目模糊的巨人,他身着玄衣,脚踩大地,头顶苍天,给人睥睨天下的霸道感。 他身前,跪着许许多多的小人。 他们朝着这巨人供奉猪牛羊等等祭祀品。 其中一种祭祀品,让人毛骨悚然。 那赫然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这是在祭祀某种神明? 范宁思索道,大乾立国前的时代是十分混乱的。 九州大地被各大小部落、国家分割,不同的国家、部落有着不同的信仰。 有的国家会祭祀神明。 其中便有用人头来祭祀某种神明的。 直到大乾太祖一统九州,挟无匹国运给诸神定制供奉规则。 其中之一便是废黜人祭! 眼前的巨人,很可能就是混乱时代某个国家信仰的神明。 不过,这是一个和尚的墓。 跟信仰的神明有什么关系?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奈何石壁上的雕刻画都风化了,不然可以窥探到一段史书上不曾记载的秘闻。 “范道友,你看。” 于浩远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指向前方不远处。 范宁火把照去,适才发现火光的边界处躺着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他趴在地上,脖子处有被牙齿啃过的痕迹。 右手腕也也完全断掉。 三道贯穿背部的爪痕,将他的前胸后背贯穿。 一面拴着黑绳的八卦镜躺在一旁。 于浩远跑过去,捡起八卦镜,看了看反面,面露恐惧。 “果然是姥姥山的陆道长!他可是入了七品三十多年的上师啊!” 范宁眉头皱了皱。 这具尸体给了他两个讯息。 一是有七品道士接任务来了,不知道里面的鬼怪有没有被消灭。 二是这鬼怪强横得离谱。 不论哪个都是坏消息。 他得加快脚步了。 两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范宁停下了脚步。 “这墓道长得过分了吧?皇陵的墓道都不可能有这么长。” 于浩远一直处于紧张中,闻言也是一怔。 半个时辰,足够他们走七八里路,可还是看不到墓主室。 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墓? 何况,这还是一个和尚的圆寂之地。 更加不会如此宏大。 “咱们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于浩远小心翼翼道。 他以入微境细细感知,却没有察觉到鬼的气息。 范宁摸了摸墓道石壁,微微摇头:“不像是鬼打墙,更像是我们陷入了迷宫。” 正说着,范宁忽然目光一凝,盯向前方不远。 一面破碎的八卦镜,安静的躺在地上。 “这不是陆道长的八卦镜吗?嘶,咱们怎么回来了?” 于浩远吃惊道。 范宁则背脊发凉:“重点是这个吗?” 于浩远适才意识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陆道长的尸体……哪去了? 第六十五章 鬼藤 “是那只未知存在拖走了陆道长的尸体?” 于浩远手中的青铜剑握紧了一些,借着火光凝视生前身后,提防那只凶物忽然闯进来。 范宁起初下意识也觉得是这种可能。 但蹲下身来,举着火把对着地面一照,潮湿的砖石路上显现出断断续续的血迹来时,脸色渐渐变了。 “恐怕他是自己走的。” 自己? 于浩远心中一咯噔,但作为一名上师,见过的奇闻异事不在少数。 尸体自己会走这种事,听起来天方夜谭,却未必不可能。 他顺着范宁的目光看向地上血痕,略一思索便知道范宁是对的,颔首道: “陆道长的尸体若是被怪物拖拽走,理应在地上留下连续的血痕,如此断断续续,像是尸体笔直行走所留。” “如此细节,怕是我们观主来都难察觉。” 分析的同时,他不忘抽空拍个马屁。 反正拍马屁又不花钱,随便拍呗。 拍得不响没有损失,拍得好了,好处多多。 干嘛不拍呢? 范宁有点迷糊,这于道长对他是不是客气的过分了? 难道他图谋自己什么? 可他一个小道士有什么图谋的? 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要马车没马车,也就皮相还算秀气…… 等等! 他该不会图我美色吧? 他可是七品道士。 要是在这墓里对他动手动脚,他喊破喉咙都没人能听到啊! 好在于浩远拍完马屁就举着火把,朝着血痕追去了,头也不回道:“范道友,我们马上就要与那凶物碰头了。” “待会我打头阵,范道友押后。” 反正有范宁这位高人镇场,何惧那凶物? 此时正该是他表现的机会。 两人沿着路前行。 没多久,血痕便突兀消失在一处墓道旁。 像是凭空穿过了墓道墙壁一般。 “莫非此地有机关?” 于浩远摸了摸墙,试图寻找暗门。 范宁却默默的四处打量,蓦地,他心中一动,把火把举高,照向头顶上方,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石顶有一口黑漆漆的砖砌洞口。 四颗头颅被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像葫芦一样挂在洞边,随着阵阵阴风一晃一晃的。 远望去,这些头颅好似还活着一般。 于浩远察觉到范宁的异常,仰头一看,饶是以他多年与邪崇打交道的经验,也差点惊得失声。 他往后退了几步,打量着四颗头颅,目光落在其中一颗。 “那就是陆道长的。” 范宁顺着其目光望去,一颗满面血污,双眼紧闭的头颅随风飘荡着。 他五官很严厉。 看得出来,生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道人。 可惜,莫名惨死在这慧远墓中。 而就在范宁打量这颗头颅时,忽然,他紧闭的双眼睁开了! 两只泛着惨白色的眼球左右转动几下,骤然盯住范宁,紧闭的嘴巴也猛然张开,发出刺耳难听的啸音。 而另外三颗头颅,产生了连锁反应般,齐齐睁开惨白的双眼,口里发出尖细的长啸。 缠绕着他们的绿色藤蔓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一条条的藤蔓猛地扬起来,像是察觉到猎物的毒蛇,然后贴着墙壁迅速游走,朝着范宁和于浩远飞快行来。 “这不是早被大乾焚绝的鬼藤吗?” 鬼藤? 范宁心中一惊。 原主中记忆里有这种东西。 能让不学无术的原主都记住的偏门东西,没一样简单。 鬼藤乃是大乾立国前,一个名叫“黎”的部落图腾。 有传言说,鬼界之主曾觊觎人间,妄图降临人间。 但却一根九天而来的尺子打穿了手掌。 它掌心溅落了三滴血。 一滴血化作亿万鬼兵,祸害人间。 还有一滴血被人族拿到,炼制成了丹药,得以飞升。 最后一滴血,崩散成无数片,洒落在大陆一洲。 此血落地化为藤蔓,捕食当地一切活物。 一些血落在城池中,不过一炷香功夫,这座城池就沦为了死城,所有的人和牲畜全都被吞噬。 当年这个洲在短短一年内,就陷入死寂中。 后来人们将其称之为鬼藤。 黎部落的人认为它是鬼主派遣来人间的使者,因此将其视若图腾。 他们寻来鬼藤的种子,经过长期摸索,竟然掌握了驱使鬼藤的秘法。 从此开始了对周围的势力灭绝性的屠杀,因为不论投降与否,不论男女老幼,统统让鬼藤活活吃掉。 血腥的征途,让黎一度成为九州大陆上前三的强大部落。 幸好大乾太祖应运而生,率领自己的部落逐一击灭其它野蛮部落,驱逐混沌,重建天地秩序,让九州进入文明时代。 黎这個部落,是第一个被大乾太祖灭绝的。 皇室血脉全都诛杀,一个不留。 部落子民一应流放到边疆开荒。https: 那时候的大乾边疆,群魔乱舞,鬼怪成群,那些部落子民几乎全都死了。 侥幸存活下来的经过上千年的演变,怕也未必还有血脉延续。 至于黎部落里的鬼藤种子,大乾太祖当众全部焚灭,一颗不留。 过去千年里,再也没有过鬼藤现世的传闻。 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京都郊外,大乾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黎部落的鬼藤存在! 如果它是当年的遗留,那还没什么。 如果是被人有意种在此地,那问题就大了。 眼见鬼藤袭来,于浩远沉声念叨一串咒语,掌心的青铜剑往空中一抛。 铮的一声,青铜剑在半空原地回旋一周,立时浮现出十道剑影,各自向着四周刺去。 擦擦擦—— 一条条游过来的藤蔓被锋利的剑影给斩断,有痛觉的藤蔓立刻往回缩。 范宁看得一脸羡慕。 同样是御剑术,于浩远的可比明月的什么《奔雷剑诀》帅气多了。 那剑影,酷得没边。 于浩远察觉到范宁目光,误以为是欣赏,不禁自鸣得意。 这是白马观最强的御剑术——分光剑。 只比道皇司的《奔雷剑诀》御剑术差了一筹,乃是九州大地上有数的至强御剑术。 他特意露一手,便是不想让范宁小觑。 然而,未等他高兴多久。 忽然,穹顶急剧晃动。 一层层的灰尘哗啦啦的往下落。 明显能感觉到,穹顶里面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在疯狂涌来,要从这洞穴口冲出来。 范宁顿时感到莫名的危险,左手握住桃木剑,右手按住怀里的半截仙符,紧紧凝视着那洞口。 于浩远表情一凛,动用望气术隔着穹顶扫视时,骇然色变。 他眼中,有一股蓝中带紫的气在急剧逼近! 大乾内外,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紫气。 那就是,道首云心岫! 第六十六章 僵尸猿 于浩远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往后急退。 堪堪退出几步,头顶的洞穴传来振聋发聩的嘶吼声。 一只身高两丈,浑身长满青毛的凶怪从上面跳了下来。 它满嘴是血,胸襟处也布满了血痂。 两条成人大腿粗的胳膊,长得出奇,几乎快垂到了脚尖。 手掌长满了匕首般的漆黑利爪。 定睛一看,竟是一头猿。 但双眼血红,面部溃烂,散发着腐臭,赫然是死物。 甫一出现,便有浓郁之极的凶气扑来,令人窒息。 于浩远和范宁同时心惊。 正主出现了。 这就是那个村民口中,把一头牛活活吃掉的绿毛凶物。 进入墓中失踪的村民,多半也是遭了它的残害。 “吼!” 僵尸猿张开血盆大嘴,吐出一口腐烂的熏臭气息,巨大的身躯向着范宁和于浩远奔去。 于浩远到底是七品道士,经验老辣。 早在僵尸猿跳下来时,便已往后拉开距离,同时御剑刺出。 嗤啦—— 这把青铜剑再度化作一片圆形的剑影,齐齐向着僵尸猿斩击。 这剑影的威力范宁刚才亲眼看过,切藤蔓如切白菜。 然而斩在僵尸猿身上,却打出一道道的火花。 青铜剑本体更是被弹飞出去。 这让于浩远吃了一惊。 他曾经遭遇过一头成了精的僵尸,长期吸食人血,练就了铜头铁骨,神兵利器都奈何不得他。 连续三波道士都折在它手里,其中不乏成名多年的八品道士。 最后是他出手,靠着这把接受香客供奉十年的青铜剑,像切豆腐一样将其拦腰斩断。 此剑一直是他的巨大仰仗,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能够抗住青铜剑之威。 可眼前的僵尸猿,被青铜剑斩在身上,竟毫发无伤! 这让于浩远心往下直沉。 他连忙自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叨一段咒语后,急速甩出。 嗤啦—— 黄符于半空爆裂开,一团紫色的火焰从中迸溅出来。 类似的黄符,范宁见姜问玄使用过,祭出后同样出现火焰,轻易就将门给点燃。 然而,那黄符与眼前相比,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此符一经裂开,范宁便感受到极其强烈的灼意,宛若大夏天置身在巨大的熔炉前。 给人一种再往前一步,就要被融化成水的心惊感。 整个阴冷的墓道,也瞬间变得异常灼热,风化已久的墙壁,被炙烤得相继龟裂开,发出卡擦卡擦的断裂声响。 而这,还是紫色火焰尚未爆开的情况。 “去!” 于浩远低喝一声,火焰便嗖的一下扑向僵尸猿。 后者作为死物,对紫色火焰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往前扑的身影骤然一滞,然后抓起地上被斩断的一堆藤蔓,向着火焰投掷过去。 嗤—— 这些藤蔓触碰到火焰,即刻将其引爆,出现一丈方圆的火圈。 投掷过来的藤蔓,直接被烧没了,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可也因为被引爆,火焰爆裂后便迅速熄灭。 僵尸猿低吼一声,再度急速冲过来。 尽管是死物,却并没有影响它的灵活,眨眼间就扑到了于浩远跟前。 于浩远眼皮跳了跳。 这僵尸竟知道利用工具? 既然是僵尸,便意味着它早已死亡,失去了身为生灵应有的灵智,只剩下野兽般的嗜血本能。 可眼前的僵尸猿,其灵智比一头活着的猿还要高,都快赶上人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惊之余,于浩远也没忘了应对扑过来的僵尸猿。 相比之僵尸,道士最大的缺点是身板太脆,经不得僵尸小手一摸。 所以与僵尸近身肉搏是极其危险的。 当即反手脱下身上的道袍,朝着僵尸猿一抛。 嗖嗖嗖—— 这道皇司发配的红色道袍,如一面法器旋转起来。 僵尸猿庞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俯冲之势撞在道袍上,竟如撞进一团棉花里,很快便被抵消了冲势。 同时,道袍还回旋着将僵尸猿往后逼着倒退。 僵尸猿大吼大叫着,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奈何墓道就这么窄,它被逼着节节倒退。 与此同时,于浩远祭出了八卦镜,整个人气势一变。 “孽畜,让你尝尝血符的厉害。” 他将食指伸进嘴里用力一咬,食指立刻被咬破皮,鲜血泉涌般往外冒。 他忍着疼痛,飞快在八卦镜上画符。 两三个呼吸,便画了一张非常复杂的驱鬼符。 甫一成型便散发出强大的灵光,一眼望去,好似这张符在镜子上活过来一般,肉眼可见的扭动。 血符是高阶道士的一种保命手段,往往到了危险的时刻才使用。 它需要道士以自身精血,在强大的法器上书写出符箓。 通过精血里蕴含的真气,再配合法器的威力,将符的威力几何倍数的放大。 打出的威力,通常能灭杀同境之内的一切强敌。 于浩远便是一个擅长血符的高阶道士。 在这方面,他能和自家观主对等交流。 眼前的僵尸猿固然凶悍,但未必承受得了血符的威力。 血符成型,他遥遥一指道袍。 “收!” 嗤啦一声,红色道袍缩成一团,倒卷而回,露出了僵尸猿。 后者被逼得退了不远的路,正是凶气大盛之时。 眼见道袍收了,岂能不怒? 它捶打着胸膛,咆哮着冲过来。 于浩远不慌不忙,左手高举画着血符的八卦镜,右手引爆一张火焰符。 符裂开,灿烂的火焰瞬间爆燃,将整個幽暗的墓道映照得清晰无比。 也将八卦镜给映照得明亮无比。 而吸收了光线的八卦镜上,那道血符异常醒目的闪烁,随后便血光一闪骤然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僵尸猿胸口。 俯冲过来的它感受到巨大危险,身躯一停,再度如法炮制的抓起地上的藤蔓试图挡住血符。 可这次不同。 血符无视了藤蔓,径直打在僵尸猿胸口。 砰—— 一声炸裂的巨响,这刀枪不入的僵尸猿当场被炸碎成无数的碎块,散落一地。 范宁看得惊叹不已。 这就是七品道士,实在是太强了! 比姜问玄强了几个档次! 如果在这里的是姜问玄,相信他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第六十七章 佛殿 于浩远也赢得不轻松。 血符极其损耗精气,甫一灭掉僵尸猿,他就虚弱得有些站不稳。 不好好休息个十天半月,他是别想好利索。 但不亏。 他到底是在范宁面前表现了一把。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表现他满意不满意。 僵尸猿被灭,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范宁走上前去检查僵尸猿的尸块。 与鬼髓类似,僵尸也有独有的尸丹。 想去道皇司领赏,尸丹必不可少。 可郁闷的是,那血符威力太霸道了,把僵尸猿炸得粉身碎骨。 那尸丹也被炸没了。 “于道长,这回咱们白来……了……” 范宁抬起头,看向于浩远,无奈说道。 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却凝固在那,眼神急剧骤缩。 于浩远被看得发毛,正想说什么,忽然肩膀一沉。 侧头一看。 一只绿茸茸的爪子,搭在了他肩膀上。 同时,一股腐臭得令人作呕的气息,吹拂着他脖子。 于浩远心脏骤然停滞,眼前泛黑。 这里的凶物不是一头。 而是两头! 他知道自己完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一生的回忆。 再见了,这世界…… 然而。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身后的凶物咬断脖子时,眼前似有什么青白色的电流闪过。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身后的凶物便发出一声痛吼,重重的倒在地上。 于浩远扭头望去,赫然发现,这是一头和刚才相差无几的僵尸猿。 它头颅被雷电烧焦了,宛若一团木炭。 “雷法?”于浩远认出来,瞳孔剧缩。 雷法乃是道界公认最强的驱鬼术,每一种都是镇派的传承秘术,轻易不会外传。 其中以张天师的《五雷正天法》最负盛名。 它保存在道皇司,只有道首云心岫才能修炼。 剩下几种有名的雷法,也全都被大道观保存。 白马观就有雷法,只有历任观主才能修行。 范宁精通雷法,可见他定然是某个道观之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对付一只小僵尸猿,用雷法大材小用,范宁没有全力施展,仅仅是施展了一点雷法的皮毛。 可即便如此,威力依旧惊人。 若是完全施展开,一定远远强过白马观的雷法。 这让于浩远心惊之余,越发确认范宁身份不凡。 他连忙鞠躬拜谢:“多谢范道友救命之恩,我于浩远欠了你一条命。” 范宁暗暗舒口气。 那时根本容不得他思考,随手就打出了《五雷正天法》,本意是驱走僵尸猿。 没想到这僵尸猿这么不经打,一下就翘辫子了。 不过他有些纳闷。 同样体型的僵尸猿,为什么于浩远打起来这么吃力,他却随手一道雷法就解决? 这让范宁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似乎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有误解。 目光闪了闪,范宁将这个疑问记下,便来到僵尸猿面前,剖开他肚子找了找,果然挖出一颗被粘稠黑液包裹的珠子。 通体暗红色,在黑夜中释放着微光。 于浩远倒吸一口气。 六品僵尸! 他头皮发麻,这头僵尸猿可比刚才那头厉害多了。 如果之前交手的是这头,他早被撕成了碎片。 再度看向范宁时,于浩远多了浓浓的敬畏。 难怪五品的鬼王都心甘情愿当狗,这范宁实力深不可测! 喜滋滋的收了一颗尸丹,范宁目光却落在僵尸猿的背后。 僵尸猿的毛是绿色的,所以一直没发现。 此刻仔细检查才发现,僵尸猿的背后有一根筷子粗的细小藤蔓。 它一头没入了僵尸猿的身体里,另一头却蔓延向洞穴深处。 再联想这些僵尸猿有着接近人类的灵智。 范宁目光眯起来,抬头凝视了头顶的洞穴片刻。 “于道长,你在此地歇息,我上去看看。” 于浩远吓了一跳,哪敢留在这? 万一墓道里还有凶物,他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我跟范道友一起吧。” 他抬手一招,远处的青铜剑飞了回来,悬浮在两人脚下。 “范道友不嫌弃的话,踩着贫道的飞剑一起上去吧。” 范宁看得眼热不已。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学会御剑飞行? 他不客气的站了上去。 随着于浩远念叨咒语,青铜剑缓缓上浮,载着两人上升到笔直的洞穴中。 这洞穴不长。 很快便穿过。 他们这才发现,墓的穹顶上方,竟然还有一层墓。 这是一个空旷无比的佛殿。 四個角落依山雕刻着四大天王像。 大殿中央,一座铜铸的巨大佛祖像肃穆盘坐。 佛像的手掌上,捧着一个金色的佛钵。 一缕缕祥和的佛光从里面射出来,将本该幽暗的佛殿映照得清辉朦胧。 “佛舍利?” 于浩远又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中。 毕竟此墓就是一个名叫惠远的和尚之墓。 范宁心中一喜。 那佛钵中便是佛舍利? 如此的话,答应庆安的礼物便到手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可不是礼物。 他举起火把寻找到了刚才那根筷子细的藤蔓,沿着藤蔓来到了佛像的背后。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范宁和于浩远都吓了一跳。 只见这铜铸的佛像竟被掏空了。 百丈的佛像,宛若空了心的树。 里面密布着鬼藤。 一具具尸体被鬼藤缠绕着,悬挂在佛像体内。 其中还有几个猿猴,也有几个村民打扮的尸体,还有一些道士模样的。 其中一个滴着血的,正是失踪的陆道长尸体。 和刚才那只僵尸猿一样,一根筷子细的绿色藤蔓钻了它背后。 似乎有所感应般。 佛像里密密麻麻的藤蔓像蛇群一样沸腾起来。 悬挂着的尸体也齐齐睁开眼睛,或怒吼,或尖叫,冲着范宁和于浩远张牙舞爪。 范宁总算明白了。 这墓里的凶物,其实就是这株鬼藤。 它比之千年前的鬼藤进化了! 非但吞噬人畜,还能控制死物为自己所用。 眼见它控制着诸多死物准备袭击自己,范宁哪会给它机会? 一记《五雷正天法》打了过去。 巴掌大的雷球,顷刻间爆发出强烈的雷光。 这鬼藤遇上雷光,就如冰块丢进熔炉里,肉眼可见的消散。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鬼藤竟发出了人类的惨叫声。 第六十八章 出大名了 但这阻止不了它被雷光泯灭。 几个呼吸后,这株巨大的鬼藤被雷光打得剩下一堆灰烬。 被它控制的尸体纷纷掉落下来。 那些村民和道士被控制得不久,因此还没有尸变。 三头僵尸猿却早已沦为僵尸,并且通过捕食牲畜,进化成为相当高阶的僵尸。 范宁没客气,当场砍掉它们脑袋,防止它们尸变。 当然,三颗同样红色的尸丹他照单全收。 于浩远在一旁看着,陷入了巨大震惊中。 他终于看清了范宁的雷法。 那是道皇司的《五雷正天法》! 这不是道皇司的道首才能修炼的传承法术吗? 道皇司自成立以来,只有一次例外过。 那就是二代道首,将此法传给了其伴侣。 难道范宁是云心岫的…… 想到这里,于浩远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自己好像吃到了惊天大瓜! 只是这瓜要命啊! 二代道首将此法传给伴侣的代价,是被三代道首联合道皇司高手联合罢黜,并永久关押在道皇司牢里直至老死。 云心岫竟敢效仿二代道首,违背初代道首的规矩? 这要传出去,道皇司得反啊! 而知道了这个秘密的自己,范宁还会放过他吗? 一缕冷汗自于浩远的额头滚落下来。 在这种地方,范宁杀了他谁知道? “于道长,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范宁环顾一周,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什么。 于浩远心里咯噔,慌张道:“没……没有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范宁微微颔首。 七品道士的判断,他还是相信的。 于是转身去了佛祖像前,将那佛钵整个给取了下来。 佛钵是密封的,范宁本想打开瞧瞧, 但想着所谓的佛舍利,其实就是和尚尸体烧剩的结晶便心存膈应,直接丢进包袱里,然后顺着洞穴离开了。 这让于浩远一脸懵逼? 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他战战兢兢的跟着范宁离开了洞穴,最后走出慧远墓,始终没见范宁有动手的意思。 正当他松口气时,范宁忽然转过身,眼神里带着深意的凝望着于浩远。 “于道长,今天的事还请你保密。” 说着,从四颗尸丹里拿出一颗,塞进他手里。 这些尸丹能兑换到不少银子吧? 所谓财不露白。 要是于浩远说漏了嘴,这些银子被贼人惦记上了还没什么。 万一传进姜问玄耳朵里,范宁得不吃不喝不睡的盯着银子了。 于浩远心惊肉跳,误以为是《五雷正天法》的事,当即小鸡啄米般点头:“保密,一定保密。” 两人就此分开。 范宁回到城内,按照约定第一时间赶到包厢,将佛钵交给了庆安。 庆安凝望着眼前的佛钵,眼里闪过一抹隐藏得很深的惊讶。 “好,你去京兆府候着,准备领人吧。”庆安恢复了平静。 范宁依言来到京兆府。 不多久,班房外,燕七侠就带着解除了手铐脚链的刘梓欣出来了。 看到范宁,刘梓欣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 眼里含着感激的泪,咚咚咚就是磕了三个响头。 “范真人大恩大德,我刘梓欣当牛做马也难报答。” 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她犯的罪必死无疑。 如果不死,一定是有人付出了极其高昂的代价。 这世上除了养父刘相全,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好。 范宁是第二個。 这个恩情,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范宁侧开身子,让了这一拜,道:“种善因得善果,这是你应得的。” “接下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揪出另外两个夜魈像吧。” 刘梓欣含着泪深深点头:“就算是死,我也要帮范真人找到他们!” 一旁的燕七侠,也不禁对范宁投来钦佩目光。 “我当了一辈子捕快,什么人情冷暖都见过,像范真人这种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还是第一次。” 范宁被恭维得飘飘然,有些得意。 可不是嘛? 他差点就交代在慧远墓里。 不过,燕七侠怎么知道? “舍己为人?”范宁摩挲着下巴,疑问道。 燕七侠拱了拱手,神情间更加钦佩了。 “可不是舍己为人吗?” “为了获得太后家族宽恕刘姑娘,范真人您拒绝了太后家族一万银子的谢礼,这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啊!” “太后家族正是感念你这份救人的善举,适才高抬贵手,放了刘梓欣。” “范真人,我老燕一辈子没服过人,你是头一个!” 太后家族为了报答范宁救回小少爷的恩情,奖赏一万银子? 但为了救刘梓欣,范宁拒绝了? 当事人范宁表示很茫然。 “你们哪听来的?”范宁诧异道。 这期间他一直在墓里忙活着找舍利子呢。 燕七侠哈哈一笑:“范真人你就别否认了。” “这是庆安公主的贴身丫鬟杏柳姑娘亲自来衙门说的。” “她说庆安公主去太后家族,替你向当家人传达了以一万两谢银救人的心意,这才换得太后家族的人高抬贵手。” “你是不知道,我们赵大人听了这事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咱们几班吏员也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一万两银子,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范真人您竟然放弃了!” “这事传得可热闹了,大家都说你活菩萨转世。” “听说几家佛寺的高僧都被你打动,想度伱进佛门呢。” 范宁怔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自己被庆安摆了一道。 什么舍利子,全是庆安支开他的借口。 目的就是趁范宁不在,捏造他谢绝赏银的谎言,换来太后家族的高抬贵手。 但那可是一万两! 整整一万两啊! 庆安竟然一个铜板都不给他留,全都替他谢绝了!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不就是套路了她一下吗? “好你个36d,我跟你没完!”范宁低吼着,怒气冲冲的冲出了京兆府,直奔对面的酒楼。 但庆安早已人去楼空。 只留下杏柳等候在那。 “范真人莫气。”杏柳捂着小嘴偷笑。 “公主让我转告你,想救刘姑娘,送礼给太后家族的当家人是没用的。” “太后家族这次丢的不仅是孩子,更是面子,想让他们高抬贵手,必须有一个让他们体面的法子。” “而你这个太后家族的恩人,谢绝了一笔巨大的赏银,便是最体面的方式。” 尽管瞬间明白,庆安说得没错。 但还是无法忍受一万两银子打水漂的事实。 “我不管,这银子庆安必须赔我!” 杏柳仿佛早知道范宁会这样般,笑咯咯道:“公主说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就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情报,抵消这一万两。” 范宁捏着拳头哼道:“什么破情报能值一万两?我不要情报,只要银子,一万两银子!” 杏柳笑着道:“是吗?你大师兄快死的消息,也不值一万两银子吗?” 第六十九章 鬼戏 嗯? 范宁愣住。 第一时间觉得很荒唐。 大师兄快死? 这现充狗不知在哪快活呢。 转念一想,心脏猛地咯噔一下。 说起来,大师兄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连音讯都没有。 以往他只是早出晚归,难以见到人影罢了。 最近却杳无音讯。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再结合庆安搜集情报的能力,范宁一颗心迅速往下沉。 “杏柳姑娘,消息确定吗?” 他沉声道。 杏柳笑意敛去,颔首道:“你恐怕得抓紧时间了。” “数日前陈老太君应邀去郊外一位老友府中听戏,你师兄李慕风随她一道前往。” “但,陈老太君一去不归,期间始终以书信传回家中,她要在老友府中多住几日。” “直至昨日,府中有要事需要陈老太君出面,老太君却音讯全无,其子无奈,亲自去那府中迎接母亲,结果你猜怎么着?” “按照地址找过去,那竟是一栋荒废多年的戏楼,楼里楼外,全是坟墓。” 杏柳露出一抹敬畏。 “公主说,这曾是京都最有名的恬园戏楼,京都十大花旦,恬园占了七个,便是当年太后都常常请恬园戏班入宫。” “这戏班里的每个人都挣得盆满钵满,七个花旦少说得了数万两银子的打赏。” “班主更是一跃成为京都达官贵人们竞相追捧的名流,名利双收。” “可以说,恬园戏班是那时最顶尖的戏楼了,风头一时无两,至今无人超越。” “诡异的是,在恬园戏班入宫为太后献寿回来后,整个戏班的人凭空消失了。” “他们的衣物、家伙什全在楼里纹丝未动,连数万两银子都在,只有人没了。” “此事震动不小,太后得知都勒令京兆府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历经一年的调查,前前后后请了诸多名捕,乃至请来佛道两门的高人协助都未能查明真相。” “恬园戏班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桩悬案。” 范宁耐着性子听着。 所谓的人间蒸发,只是缺少人证罢了。 他们是遇害了也不一定。 但,这与陈老太君和大师兄的失踪有关联吗? “可,就在此案快要被人遗忘时,那荒废了七年的恬园戏楼,竟在一天半夜时忽然响起了唱曲声。” “有赶夜路的人凑过去,竟发现戏楼里人满为患,台上唱着戏,台下人头攒动的尽是喝彩声。” “这路人听得入神了,也跟着坐下听曲,不知不觉就听到天亮。” “当一声鸡鸣响起,与他同桌聊了一夜的客人忽然起身,拱手道:天亮了,明年再会。” “然后,他便仿佛酒醒般浑身一個机灵,再看向周围,哪里有什么戏台?那分明是一座红色的大棺材!” “而一同看戏的,又哪有什么人?全都是一座座坟墓。” “他坐了一宿的也不是凳子,而是一个被野狗刨出来无人收拾的骷髅头!” “他适才知道,自己是看了一场鬼戏!” “更加诡异的是,此后每月,恬园戏楼都会不定时出现鬼戏,不知情的人误入其中,运气好便如这个路人虚惊一场,运气不好会随着鬼戏一同在天亮时分消失。” “你大师兄和陈老太君很可能就是误入鬼戏,然后随着鬼戏消失了。” 范宁面色沉着。 消失? 消失到哪里? 难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空间不成? 但诚如庆安所说,要救大师兄得抓紧时间。 不管那鬼戏是什么东西,进入其中绝对不安全。 杏柳又补充道:“公主让我再转告你,根据误入鬼戏后平安和失踪的人对比,能平安回来的都是平平无奇的人。” “倒是失踪的,多少有点……咳,与众不同” 这算什么发现? 与众不同就会随着鬼戏一同消失? 但他还是拱了拱手,对庆安表达了谢意。 “万分感谢公主告知了我大师兄的消息,如果能够救出他,范某定当登门拜谢。” 杏柳正要摆摆手说不用客气,范宁接着道: “顺便与公主商讨一下一万两银子的赔偿事宜。” 杏柳一愣,愕然道:“范公子,这消息不是抵消了一万两吗?” “我认可了?”范宁反问了一句。 杏柳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把消息告诉你了啊。” “那你再收回去呀!” 范宁耸了耸肩,快步离开酒楼。 望着他的背影,杏柳陷入呆滞。 范宁先回到衙门。 刘梓欣人是放出来了,但真正的麻烦随之而来了。 一则他是那两个夜魈像紧紧盯着的对象,就这样丢在衙门不管,保不齐就被夜魈像溜进来抹了脖子。 二来,范宁敢把刘梓欣丢在这里不管,庆安会毫不犹豫弄死刘梓欣,防范她诞生出夜魈像后代,威胁到人族安全。 救出刘梓欣其实不难,监督她一辈子才是大难题。 “刘姑娘,你随我回羽青观吧。” 范宁半是请求,半是不容置喙。 冰雪聪明如刘梓欣,也明白自己一个异类被人类认同的前提是绝对不能威胁人类的安全。 生儿育女,繁衍子嗣这种事,她一辈子都别想了。 否则,怕是范宁都不会容下她吧? 不过刘梓欣也没有繁衍后代的念头,当即就爽快答应了范宁的“命令”,跟着她一起来到羽青观。 见范宁带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女人回来,羽青观众人起初还算镇定。 范宁一个单身人,带着女人回来厮混有什么大惊小怪? 但得知刘梓欣要常驻羽青观时,表情全都凝重起来。 姜问玄立刻掐指算起米缸里的米还能吃多少天。 小师妹扭头看了眼菜园子里的大白菜,粗略一算,发现多一个人自己要少吃两颗白菜,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明月则是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深夜得到范宁的深入指点就不满的噘嘴,嘟囔道:“我才不要这个家伙的帮助,本姑奶奶自己就行。” 范宁可没功夫跟他们瞎掰扯,将庆安通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羽青观众人顿时炸了锅。 姜问玄急得快脑出血:“李慕风失踪了?快,快把为师的家伙都拿过来,为师要亲自去救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带回来!” 李慕风是谁? 羽青观的gdp支柱。 没有了他,羽青观一帮吃干饭的废物谁来养? 姜问玄不得豁出老命把他救回来啊? 小师妹则是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明月连忙安慰:“别哭别哭,你大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小师妹哭得更伤心了。 “大师兄失踪了,师傅不要命的救,可我之前失踪了,师傅却不要命的吃吃喝喝,人都长胖了一圈。” “呜呜呜!” 第七十章 神秘断脚 眼看小师妹哭得这么伤心,范宁心有不忍。 上前温声安慰:“师妹别难过,这观里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小师妹这才好受一些,哇哇大哭专为啜泣起来,嘤嘤道:“只有二师兄是真对我好。” 说着就要抱范宁一下。 范宁熟练的躲开了,同时话锋一转: “如果你失踪了,我一定请戏班子来观里唱个三天三夜。” 于是,啜泣又变成了哇哇哇。 趁着她难过的功夫,姜问玄把家伙都收拾齐整了,火急火燎的往外赶。 “范真人,我随你们一起去吧。” 这时,刘梓欣却忽然开口道。 “恬园戏楼我听生父说过,那是鬼市的一处入口,你的大师兄很可能误入鬼市了。” 这话让姜问玄和范宁齐齐一惊。 鬼市之说向来只存在于诸多书籍中。 据说当某个地方的鬼气浓郁到一定阶段,会影响空间稳定,形成一个充满鬼气的小型独立空间。 这种空间往往会被厉害的大鬼霸占。 大多数会将其作为修行的洞府。 也有少数对外开放,允许其它鬼怪出入,在这洞府中以物易物,大鬼收取一定的费用,这样的空间便被称之为鬼市。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刘梓欣道:“进鬼市会有严格盘查,非鬼怪不得入内,你们这么多人想进去恐怕会被挡在门外。” “不如我进去替你们找一找李真人,如果遇上麻烦,你们再想办法强闯进来不迟。” 姜问玄微微颔首,这个法子自然是最稳妥的。 “我也去。”明月忽然道。 范宁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去干什么?那里可没有点心卖。” “我是一名道士,道士,道士!” 明月仿佛受到奇耻大辱般,气哼哼的把重要的事强调了三遍。 “有鬼市出现,我作为一名道士怎么都该去探查下吧?” 一旁的小师妹出于担忧,擦着眼泪劝道。 “明师妹,算了吧,就让师傅和二师兄去,咱们就在家里守着把饭做好,等着他们回来吃就是。” 鬼市那是多危险的地方啊? 到处都是鬼怪出没。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鬼怪盯上,若是遇上恶鬼,被生吞活剥都可能。 打死她都绝不进鬼市。 明月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鬼市有一种很好吃的糕点,叫做鬼枣糕,我在一個师兄那尝过一口,那滋味又甜又清爽,简直是绝了!”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的糕点,这次好不容易撞见鬼市,说什么我也要买十大包回来吃个够。” 鬼枣糕? 虽然完全没听过,但不妨碍小师妹的口水往外流。 她哧溜了一下嘴巴,赶紧道:“师傅,师兄,我也要去鬼市!” 嗯? 范宁和姜问玄同时投去震惊的目光。 仿佛看着怪物般。 范宁更是上去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扒拉了一下她的眼睛。 “没被邪崇附身呐。”范宁纳闷道。 姜问玄凝重的打量着小师妹:“那就怪了,她居然会干与吃无关的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带回房间里,给她好好检查检查。” 范宁一怔,瞄了眼小师妹高挑的身材,初恋般清纯的脸蛋,不由心中一荡。 好家伙,师傅居然也会发福利了。 小师妹心虚不已,连忙道:“我……说起来我也是个道士啊!” “驱鬼除魔乃我辈责任,我去鬼市见见世面怎么了?” 姜问玄越发摇头,看小师妹的眼神跟看着一头鬼快没区别了。 辛亏刘梓欣此时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天快黑了,那鬼戏随时会开始,也随时会结束,没时间耽搁了。” 如此他们才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火速赶往昔日的恬园戏楼。 夜幕降临。 遥远的慧远墓里,那烧成灰烬的鬼藤里,忽然有一根脚趾从灰烬下的土里钻了出来。 随着土壤裂开,渐渐露出一只完整的脚来。 吊诡的是,这脚的脚背上张着一张嘴,还有两只眼睛,两个鼻孔。 “居然是《五雷正天法》?云心岫那娘们疯了,居然把这玩意到处传。” “可怜的二代道首,他死得太惨了。” “不过云心岫的眼光是不是差了点,我这么风度翩翩她看不上,居然喜欢一个没入品的小白脸,好气呀!” 它五根脚趾在地上来回的走着,嘴巴里喋喋不休。 “我到底输在哪了?虽然我只剩下五根脚指头了,但我的英明神武,绝世风姿还活在她心里呀。” “她怎么就喜欢上了别人?” 这时。 脚掌里传来一道金属般低沉的声响,只是听一下便觉得胸中戾气暴增。 若是普通人听到,会顷刻间失了神志,成为被戾气支配的疯子。 “闭嘴别吵。” 这脚里似乎有着两个意识。 掌控着嘴巴的意识,是一个喜欢自言自语的话痨。 “你还有脸提呢!” “刚才都怪你拦着,不然我高低也要和这小白脸比个上下。” “不就是《五雷正天法》吗?不就是会被打成灰烬吗?” “我是谁?我会怕?” “信不信我一根脚趾头就能把他摁在地上求饶,再让云心岫来看看他这副怂样。” 断脚里再度传来金属般沉闷的声响。 “你斗不过。” “啥?” 这嘴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大声嚷嚷起来。 “你说我斗不过一个小白脸?” “道歉,伱马上向我道歉!” “想当年,我可是天下间最接近仙的人,只差一步就能追随张道陵的脚步。” “我这么强,你却说我不如一个小白脸……” 沉闷的金属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目瞪口呆。 “他成仙了。” 嘶! 大嘴猛吸了一口气。 因为没注意周围环境,这一吸把大片的鬼藤灰烬给吸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咳…… 他狂刻一通,咳出不少黑色的干血块来,吃惊道: “你说他成仙了?没搞错吧?如今的天地,怎么可能有人成仙?” 金属声音言简意赅:“他有仙气。” 嘴巴张大着,陷入呆滞中。 凡间是不可能有仙物的。 只可能是有人修炼到了极限,打破了天地的桎梏,凝练出了仙气。 第七十一章 他原来这么优秀 自己竟然想跟一个成了仙的人一较高下。 这是厕所里打灯笼呀! “好你个小白脸,成仙是吧,等着,很快我也会成仙归来,那时候咱们再比划比划,看云心岫到底爱谁。” 大嘴咬着牙齿道。 金属声音不留情面的打击。 “那你要抓紧了,不然云心岫可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闻言,大嘴后牙槽都咬碎了:“你他妈会不会说话?”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还有,你不是只会说四个字吗?” 金属声音回应:“偶尔长点。” 大嘴气得直跺脚。 这一跺,却引发整个墓室轰然坍塌。 巨大的青铜佛祖像随之轰的一声砸落下去。 原来,这地下竟是空心的。 这是一处类似监狱的密闭空间。 四周都是不知名的材质,历经千年岁月依旧崭新如故,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九根画满了血色梵文的胳膊粗锁链,缠绕着一個枕头大小的青铜棺。 只不过,梵文失去了灵性,无法再缠住青铜棺。 锁链被青铜棺强行挣脱开一条缝隙。 毫无疑问,这青铜棺里曾经封印的便是这只断脚的。 断脚跳到青铜棺上,鼻孔一哼:“臭脚,你该感谢本公子将你救出来。” “不然这大明王龙魂锁,再配合高僧的舍利,足够将你永生永世的镇压。” 金属声音响起。 “你可以把……” 大嘴愣了下,怎么说话到一半? 等了足足十息,他不耐烦道:“你说啊!” “我放回去。” 艹! 大嘴口吐芬芳。 真就一次四个字,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不跟你这臭脚废话,鬼藤没了,想悄悄吸食生灵血肉恢复有点困难了,咱们去最近的鬼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几只活物。” 金属声音道: “周大人的……” 它依旧是四个字。 大嘴不耐烦道:“周大人的命令是吧?” “他只让咱们蛰伏,等待召集的那一天,咱们去鬼市买个活物补补血怎么了?那是鬼怪的地盘,还会再遇上什么高手不成。” “走了!” 断脚五指一点,产生一股恐怖无比的巨力。 整个大地轰然崩塌,地下数百米深处的岩浆都被这股巨力踩得迸溅出来。 而这片平静了无数岁月的方圆十里沼泽,顷刻间塌陷,露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惊动了京都的高手。 无数疾驰而来的身影飞快过来查看。 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坑,全都脸色凝重。 玉和宫。 沐浴后的庆安躺在软塌上。 身上罩着一件轻薄的冰丝长裙,吸附了水汽的冰丝料子紧紧帖着身子,勾勒出胸襟前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左手拖着雪腮,右手握着一卷古旧的佛经。 身旁是回来禀报的杏柳。 她琼鼻微皱:“主子,这范宁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你可是好心帮他,他却只想着银子。” 在她看来,刘梓欣的死活关公主什么事? 公主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而且要说服太后家族不予追究谈何容易?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家族又如此显赫,岂能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松口? 此去游说,庆安也是用尽手段周旋,在欠下一份人情后,太后家族才松口。 否则区区放弃一笔赏银,还不足以抵消太后家族的怒火。 “他不也是好心么?我俩都是为公,没有谁欠谁一说。” 庆安慵懒的翻着手中的佛经,道:“再说了,有这卷佛经,反倒是我欠他的了。” 杏柳瞥了眼目不转睛翻看佛经的庆安,又瞟了眼丢在一旁的佛钵。 此佛钵开封后,里面的舍利子庆安看都没看一眼。 只拿出了其中的佛经一直品读至今。 “那慧远墓可不是善地,这次无意中开启,白马观都折损了不少好手,让他走一遭,也只是让他碰碰壁,挫挫他的锐气。” “以他贪财好色的性子,稍微打听一下就该知道此墓的凶险,是万万不会下墓的。” “想不到,他非但下去了,还成功将佛钵拿了回来,这佛钵可是镇压一个极其厉害之人残躯的,可不是那么轻易好拿。” 说到这里,庆安暂时放下佛经,眼中有难以解开的困惑。 目前为止,范宁给她的印象是聪明,但也仅限于此。 其它方面很普通。 如今看来,是她对范宁还不够了解。 听着庆安为范宁辩解,杏柳有种新鲜感。 记忆里,这是公主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上心。 当然,这并不是公主对范宁有男女之间的情愫。 只是因为她看不透范宁。 从审理其师傅的案子开始,几乎每次接触,范宁都会带给她意外。 公主是一个看人看事都很通透的人。 出现一个让她频频感到意外的人,自然会额外关注一些。 “要不要把他唤来问一问?”杏柳道。 庆安晃了晃手里的佛经:“难道要让他知道,这佛钵里最贵重的其实是这本经书?” “就他那爱财如命的性子,肯定要缠着我要银子的,到时候把你送给他抵债可好?” “好呀!” 出乎意料,杏柳却眉眼一笑。 嗯? 庆安眉梢一挑,眼神古怪的望向杏柳。 平日里说范宁坏话最多的就属她。 还以为开玩笑把她嫁给范宁,她又要开启对范宁的数落呢。 “抛开贪财好色,他别的方面都是男人中的楷模呀。” 杏柳却笑嘻嘻道: “年轻英俊,又和公主一样极其聪明,还是个文能盖压国子监学士,武能下墓除邪祟的双全人物,关键是,他路见不平救了一个善良的怪物,可见他一身正气。” “这样的好男人,奴婢以后放出宫去打灯笼都找不到。” “主子就可怜可怜奴婢,赶紧把我抵给他吧,嘻嘻。” 庆安抓起手旁的折扇砸向她,嗔道:“都快秋天了,发的哪门子春!” 杏柳轻巧接住扇子,捂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玩笑归玩笑,庆安微微失神了一下,原来范宁这么优秀吗? 身边的丫鬟们嘴里替她抱怨着范宁种种不是。 心里却巴不得能有个范宁这样的男人。 这些个口是心非的丫鬟啊! 庆安摇摇头,重新看向佛经,随着内容的深入,眉头逐渐蹙起。 第七十二章 开丹仪式 话说范宁等人,摸着黑赶到了恬园戏楼。 此地位于一座风景秀丽的河边,周围开垦着不少农田。 时常会有城里的人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来踏春。 自从恬园戏班的人集体失踪,道佛两路高手都找不出原因,让此地蒙上了不详的气氛。 莫说游玩的人,连庄家都荒废了,无人敢来采种。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荒地,最后演变成穷苦人家的乱葬岗。 借着朦胧的火光望去,到处都是坟头。 个别坟头还冒着绿油油的火光,大半夜的别提多渗人。 明月和小师妹一左一右,缩着脖子走在范宁的后面。 偶尔听到什么鸟叫,便吓得尖叫。 踩到野狗刨出来的人骨,又尖叫。 踢到骨灰坛子,还是尖叫。 范宁掏了掏嗡嗡响的耳朵,老后悔了。 带这两累赘出来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你们要实在害怕,就赶紧回去吧,鬼市比这可吓人多了。”范宁劝道。 小师妹和明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可一想到鬼枣糕,眼神瞬间坚决起来。 鬼枣糕就在前面等着她们,她们却心生惧意? 圣人云,唯美食不可辜负。 这样子对得起圣人教化吗? 她们壮着胆子,随着范宁等人来到了昔日的恬园戏楼前。 荒废多年,这戏楼早已糜烂不堪。 偌大的楼院里,全是蒙了尘的腐烂桌椅,破碎的瓷碗茶壶遍地都是。 台上的帷幕被野狗撕扯得到处都是,风吹雨打中风化成一堆烂布条。 黑黝黝的二楼,坍塌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早已朽坏。 风吹来,便有损毁的门窗吱呀吱呀的转动声。 对比当年达官贵人们的追捧,此刻的场景显得尤为凄凉。 姜问玄扭头望着身后的坟墓,发现又有几座坟头冒出了鬼火。 他不禁颔首道:“此地鬼气的确不同于一般地方。” “寻常的坟山,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鬼火,此地数量却多得惊人。” “刘姑娘说此地是鬼市入口是可信的。” 范宁深以为然。 他虽然没入品,感受不到鬼气,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此地有种刺骨的阴凉。 眼下仍是夏末,经过一天太阳的炙烤,应是闷热才对。 如此阴凉,实属不正常。 “咱们找个地方耐心等吧,运气好鬼戏可能会出现,运气不好,就只能明天再来。” 姜问玄从不远处寻来一块快烂掉的桌面,拿袖子掸了掸灰就坐了上去。 其他人也围了个圈,相继坐下,一边聊天一边慢慢等。 “宁儿,四皇子那一千两银票可兑了现银?”姜问玄问道。 范宁一怔,适才想起这茬。 都怪36d,银票忘了兑,那几头僵尸猿的尸丹也忘了去道皇司换成银子。 真是乃大误事! “我忘了。”范宁不好意思道。 本以为姜问玄会立马垮脸,哪知他却开心起来:“没兑更好,为师找到了一个发财的路子,到时候就用这一千两当做本钱。” 范宁当即翻起了白眼。 姜问玄要有发财的命,早就发财了,用得着现在这样,为一日三餐发愁吗? “嘿,不相信你师傅了是吧?” 姜问玄本想故作神秘的,眼见范宁不上路,只能把事情抖出来。 “再有几天丹楼就要举办开丹仪式,届时他们会对外兜售许多全新的丹药,咱们可以趁机买一笔有潜力的新丹药,然后倒手大赚一笔!” 丹楼每天都在研制新丹药,一年下来,新品丹药数不胜数。 每一季丹楼会对外售卖一次。 一来是处理积压成山的新丹药,给下一阶段炼制新丹药腾地方。 二来是回笼一些资金,炼丹是极其消耗钱财的,丹楼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全靠大乾的国库支撑。 每回问国库要钱,户部尚书都要面目狰狞的摔碎好几套茶碗,咬牙切齿的质问钱用到哪去了。 如果能回笼一些钱,户部尚书就能少摔一套茶碗,要钱的弟子脸上也能少点唾沫星子了。 范宁眼皮一跳,当即反对:“师傅你嫌银子多就直说,我可以扔水里给您听个响。” 他和丹楼的弟子赵人峰打过交道。 丹楼的新丹药,那是给人吃的? 入手那玩意,跟入手专家推荐的优质股有什么区别? “这你就不懂了吧?” 姜问玄得意洋洋道:“丹楼的新丹药的确多多少少会有副作用。” “但架不住一坨屎里有几粒珍珠啊?” “每季度都会有懂丹药的大道士出手,在新品丹药里挑出效果极佳,副作用很小的新丹药,然后转手卖给富贵人家,这一倒腾能赚好几倍,甚至上十倍呢。” “咱们运气要是好,这一千两能变成一万两。” 不说范宁,明月和小师妹眼睛都亮了。 这一千两里可是有他们股份的。 搏一搏,一百两变成一千两,十包点心变成一房子的点心。 “你懂丹药?”范宁冷冷反问。 姜问玄老脸一尴尬:“我不懂,但我有几個朋友懂,有他们帮着挑,肯定能挑出潜力高的丹药来。” 范宁摇摇头,不靠谱。 姜问玄就够不靠谱了,何况他懂行的朋友? 碰瓷丹楼的新丹药,还不如拿去江边听个响呢。 可这时,刘梓欣却拉了拉他的衣袖,并默默走到远处。 范宁知道她有话说,起身拍拍屁股跟了过去。 “范真人,我觉得这开丹仪式你可以去一去。” 刘梓欣十分认真道:“那两个夜魈像月前来我家拜访时,曾经提到过开丹仪式。” “我猜测,它们可能是想寻找有助于修行的丹药。” 范宁眼睛眯了起来。 倒是他格局小了。 这开丹仪式吸引的可不仅仅是姜问玄这种投机者,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会投来关注。 毕竟谁都不知道丹楼炼制的新玩意里有没有助于鬼怪修行的。 范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蓦地,范宁忽然一怔,吃惊的望着戏台。 不知什么时候,那凌乱不堪的戏台忽然变得整洁干净了。 一缕缕不知何处投来的光束,将戏台映照得灯火通明。 而火光之下,狼藉一片的院子,竟突然出现无数人。 他们坐在桌前,热热闹闹的攀谈。 而那坍圮的二楼恢复了原状,一间间包厢里,坐着一个个衣着华丽,姿态不凡的贵人。 第七十三章 鬼楼听戏 眨眼的功夫,荒废的戏楼诡异的变了样。 与闹哄哄的场景相反的是,范宁觉得空气更加阴凉。 在这夏末的夜晚,竟感受到几分凉意。 这应该是鬼气变得浓郁的缘故。 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全是从鬼市里走出来的鬼。 姜问玄等人也吓了一跳,连忙招呼范宁和刘梓欣回去。 一行人立刻挪到了戏园的角落,站在鬼群的后面。 范宁记得这里曾经是一堆野狗拉的屎。 现在却成了一桌美味佳肴,烤得橘黄焦脆的烤鸭,比人脑袋还大的猪蹄膀,小火炖着的晶莹燕窝粥…… 小师妹眼睛都直了,她发誓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绝顶美食。 咕噜—— 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师妹望向姜问玄:“师傅,这些鬼的小日子过得太好了吧?” 姜问玄冷冷看了眼饭桌,道:“你要是羡慕,也可以去吃。” 得了师傅的许可,小师妹高兴坏了,第一个冲上饭桌,扯下一只鸭腿就准备往嘴里塞。 只是挡她再看向饭桌时,脸色煞白。第一个坐了上去,抓起一只鸭腿就要啃。 范宁嘴角抽了抽没吭声。 吃吧,吃了一次教训,看你嘴还馋不馋。 到底是明月看不下去,一脸无语的瞪了眼范宁和姜问玄。 在鸭腿快要塞进小师妹嘴里时,她自腰包里取出了一片柳叶状的古旧绿玉,手指往里点了一丝真气,往小师妹的眼前一划。 一抹浅绿色的光点没入小师妹眼中。 小师妹露出一抹困惑,不知道明月在干什么。 只是,蓦地,她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抓着的鸭腿竟变成了一坨狗屎。 “啊……唔!” 小师妹吓得尖叫一声,慌乱的甩掉手里的狗屎。 幸好范宁早有预料,提前捂住了她的嘴。 当着这么多鬼的面尖叫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小师妹恶心的拿手在地上擦了又擦,脸色煞白:“这……这是怎么回事?” 范宁没好气道:“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凭空变出来的东西,你以为的好东西,不过是眼睛在欺骗你。” “动嘴前,先动脑子。” 小师妹脸蛋泛红,羞得把脑袋埋进了胸里。 “你们就会欺负女孩子。” 明月白了范宁一眼,掏出五张折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来。 “这是道皇司的清心符,如果觉得眼前的景象不对劲,捏在手心里能暂时看清真假。” 是吗? 范宁还没反应过来呢,发现姜问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拿了一张。 然后盯着剩下的黄符,眼睛发光。 看到这范宁哪还有犹豫的? 能让姜问玄眼热还用说吗?肯定是值钱货。 他也拿了一张。 小师妹和刘梓欣也各自接了一张。 “咿呀呀……” 蓦地,一缕尖尖细细的戏腔从戏台上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吓得往后缩。 只见戏台上凭空多了一个穿着崭新戏服的花旦。 她身姿婀娜,细腰如水蛇般扭动,一双长腿踩着高屐鞋,亭亭玉立。 一口戏腔浑厚绵长,每一個字节,每一处转音都恰到好处,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便是当下京都最有名的花旦,都未必能唱得这么好。 只是。 她的脸像是刚刚被烈火焚烧过,没了皮,暗红的烂肉千疮百孔,一只只白色的蛆钻进钻出。 左眼空荡荡的,右眼眶里一颗白眼珠子掉了出来。 黑梭梭的鼻孔里,往外冒着不知名的白脓。 没了嘴唇的嘴巴里两排森然的白牙一张一合间,一只只的小蜘蛛从里面爬出来。 再看她手中的画扇,那哪里是什么扇子,分明是滴着血的新鲜小孩肋骨。 范宁一个哆嗦,赶紧将手心的黄符踹进袖子里。 没了清心符,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台上烧脸鬼花旦,竟眉目如画,一低头似清风拂过荷塘碧叶翻滚时匆匆一现的白莲,一抬头像万里雪山之巅傲然绽放的红梅。 她就站在那,惊艳了观众,更惊艳了时光。 范宁都看呆了。 这女鬼太漂亮了吧? 意识到自己差点迷失其中,他赶紧掏出清心符。 手心一捏,鬼花旦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可怖模样。 范宁立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极致的美和极致的丑,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他如此,姜问玄和小师妹乃至明月,也都有被两种极致的差距给伤到。 姜问玄捂着肚子,坐在一张什么变成的凳子上,大叹:“哎,可惜,可惜啊,这么漂亮的美人咋就成了鬼?” “她要是活着……” 范宁白了他一眼。 她要是活着,姜问玄高低也要让她也成为红颜知己是吧? 心里嘲讽一声,范宁干脆挪开视线,不看着女鬼的尊荣,只听她的曲声。 作为习惯了小风车阅尽天下美女的范宁,对戏曲这种娱乐方式很难感冒。 可听着听着,他竟听得入神了。 倒不是这故事讲得多好,而是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 静时如水温柔,像邻家的害羞小妹妹。 高兴时热烈奔放,像起风时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伤心时婉转低沉,像一片无人问津的落花,被溪流冲进了没有光的角落。 不知听了多久,周围忽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范宁适才收回心神。 左右望去,竟发现姜问玄和明月等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响彻的全场的掌声都没能压住姜问玄的呼噜声。 “我这是听了多久?”范宁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禁咂舌。 来时月亮还在地头,现在都快到头顶了。 这时,范宁发现众多鬼纷纷起身,意犹未尽的一边聊,一边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鬼戏结束了。 它们要回鬼市。 范宁赶紧推姜问玄他们。 奈何他们睡得很沉,怎么都推不醒。 “师傅,你银子被人偷了!” 哐当一声,姜问玄眼睛都没睁开,身体却先站起来,一把捂住自己的拂尘。 手指摸了摸,探到银子还在,舒了口气的睁开眼。 范宁又戳了戳小师妹的脸蛋,看着傻笑流口水,便道:“小师妹,我和师傅去外面吃了,你留在观里吧。” “什么什么?”小师妹陡然睁开眼睛,蹭的一下站起来。 范宁又望向明月,沉吟了一下,道:“明姑娘,你的点心被人吃了。” 明月依旧睡得死沉死沉的。 “明姑娘,你的《无我真气》进步很大!” 嗖—— 明月猛地睁开眼,扬着下巴道:“什么意思,本姑奶奶以前进步不大?” 最后范宁看向刘梓欣,一时犯难。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唤醒刘梓欣。 “刘姑娘,你是夜魈像的事被曝光了。” 她无动于衷。 “刘姑娘,你结婚生子啦。” 依旧睡得安稳。 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她醒来。 而意识逐渐清醒的明月,一脸懊恼的拉着小师妹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我在梦里头……” 谁知,刘梓欣忽然睁开眼睛,飞快爬到明月跟前。 “什么什么?有秘密?” 范宁和姜问玄头顶齐齐冒出巨大的问号。 这女的竟是个隐藏的八卦王? 第七十四章 守门鬼 真应了那句古话。 人不可貌相,属性不可斗量。 对上四人古怪的眼神,刘梓欣适才清醒过来,脸上立时写满了尴尬。 “这、这、这是夜魈像本能,绝对不是我的喜好,我最讨厌八卦了!真的。” 范宁点头道:“嗯,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刘梓欣不由脸蛋发红,左拉右扯的转移话题。 “我怎么睡着了?刚才明明有好好听戏的。” 这一问,让小师妹也很疑惑。 “是挺奇怪的,我居然也睡着了。” 她不舍得打量着这一桌人间美味。 这让范宁不禁哑然。 刘梓欣睡着了,可以用她太累睡得过去。 可面对一桌好吃的,小师妹能睡着,绝对是有鬼了。 明月举起小手,望着手心里被啃了几口的点心,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自己正在啃着点心,突然间就昏昏欲睡,然后眼前一黑睡着了。 “是那花旦的声音。” 姜问玄抚须道: “那花旦是个入了品的鬼,修的应该就是鬼音。” “其中有催眠的能力,鬼听了没事,人听了会睡着。” 说着,姜问玄望向范宁: “不过,你怎么没睡着?” 九品的他和八品的明月都没能抵挡住这股鬼音,范宁却安然无恙。 范宁也怔了下。 他还以为大家是熬不过睡着,原来竟是那花旦作祟。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睡着,多半是有半截仙符在身的缘故,无形中挡住了鬼音的侵袭。 “长得英俊?”范宁大胆猜测。 切~ 四道鄙夷声同时传来。 范宁翻了翻白眼,不跟这群毫无审美细胞的人争辩,注视着散去的鬼群们。 他发现这些鬼都朝着戏园东北角的厨房走去。 一缕缕微弱的绿光从窗户里往外冒。 那应该就是鬼市的入口了。 “按照最先前的计划,刘梓欣先进去,我们四人在外候着,有情况再强闯不迟。” 范宁道。 四人纷纷颔首。 不久,戏园变得空荡荡的,鬼们都回到了鬼市。 范宁等人走进厨房。 只见堆着柴火的墙壁冒着绿油油的光,凝聚成一道门的形状。 门楣上悬着一颗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着绿色的火光。 他们进去的时候,这骷髅正在抠鼻屎。 冷不丁几人钻进去,吓得它手一抖,细长的骨指戳到了鼻孔深处,刺到了眼眶里。 眼里的绿色火光顿时被刺灭了。 “嘶!” 骷髅头疼得倒吸凉气,捂着没了火光的眼睛懊恼的瞪向范宁等人。 “你们都不敲门的吗?” 范宁回到门口,咚咚咚的敲了下门。 骷髅头被这操作整无语了。 压着火气道:“生人不得入鬼市,尔等先证明自己为鬼怪。” 看起来,是范宁他们不像鬼,引起了这守门人的怀疑。 刘梓欣脱众而出,自信满满的来到门前。 这次鬼市之行,她比羽青观任何人都期待。 因为这样就能帮到范宁,偿还一些恩情了。 范宁的救命之恩,如同一座山压在身上,让她时时都感到压力。 而这鬼市就是她这个夜魈像展现自己价值的最好地方。 她一定要把李慕风救出来,以报范宁的再生之恩。 “我是一个夜魈像。”刘梓欣自报根底。 骷髅眼里的鬼火闪了闪,便摇头道:“看不出你有鬼怪的痕迹。” 不怪它分不出来。 夜魈像乃是一种变化什么便无法被区分的特殊怪。 能够轻易分辨出来才怪。 刘梓欣倒也没有感到意外,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扎了下去。 噗—— 顿时间,鲜血飙溅。 她露出痛苦的神情。 小师妹和明月齐齐惊呼出声,便是范宁都没想到刘梓欣会这么做。 可随着刘梓欣拔出匕首,很快,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十个呼吸后,只剩下血痂还在,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姜问玄啧啧称奇:“《怪志》上说,夜魈像是最接近不死之身的怪之一,原来指的是恢复能力。” “就这恢复速度,只要受伤的不是心脏、脑袋这些致命要害,根本死不了。” 范宁讶然不已,刘梓欣还有这种特殊能力? 还以为像她这样的夜魈像只会变换呢。 刘梓欣疼得扭曲的脸孔,好一会才平缓下来。m..nět 恢复能力强是真的,但代价却是受伤时的痛感比人类强得多。 比如被蚊子咬一口,人类只会觉得痒,夜魈像被叮一口,却会感觉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眼前这般匕首扎进手臂里,不是一星半点的痛。 但若能成功进入鬼市,这些付出是值得的。 “如何?我能进去了吧?”刘梓欣擦着手臂的血道。 “哼!好你个生人,劝你勿入鬼市乃是为你好,你却变戏法试图蒙混过关!一边去!” 啊? 刘梓欣睁大了眼睛,这鬼市入口太严格了吧。 这样都不行? “另外几個呢?若不能证明自己为鬼,这入口可就关了。” 骷髅头一脸质疑的盯着其余人。 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他们中唯一能够进去的真怪竟然被拒之门外。 今天想进这鬼市,怕是难如登天。 范宁和姜问玄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要不要硬闯一把。 这骷髅头是个没入品的小鬼,一道黄符下去就得结束它的鬼生。 两人微微点头,但没有贸然动手。 “小师妹,你先上去顶一下,吸引住这骷髅头的注意力。”范宁附在小师妹耳畔道。 这骷髅头控制者鬼市的门,若是被它提前察觉,把门给关了,他们就万事皆休。 必须得做一记决胜的准备。 得知进不去鬼市,小师妹比谁都着急。 鼓起勇气来到门前,挺着胸脯道:“我是鬼,放我进去。” “你?” 骷髅头一脸嘲笑。 “细皮嫩肉,年轻又漂亮,是那些恶鬼和色鬼最喜欢的一款。” “劝你赶紧离开,鬼市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师妹焦急不已。 进不去鬼市,鬼枣糕就吃不到了呀! 她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人。 思来想去,她别无他法的卸下背上的大包袱。 从里面掏出一个脸盆,以及一个大土罐子。 拧开盖子,里面装的赫然是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第七十五章 你最不是人 范宁都快麻了。 出个门随身带着吃饭的脸盆和一罐白米饭的,这大乾没有第二个了吧? 姜问玄抹了一把脸,重重叹口气。 自己当初是喝了多少酒才收留她的啊。 明月小嘴咧了咧。 这是要干嘛?向这鬼证明自己很能吃? 这样就能混进鬼市了? 这是把守门鬼当傻子呢。 刘梓欣也撇了撇嘴。 帮助恩公这种事,她都做不到,这个随身带着一罐子米饭的丫头能干什么? 小师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反正她只会吃。 把一罐子米饭倒进脸盆里,盛满大半盆后,她便把脸埋进去,哐哐哐的干起来。 不过几分钟,一脸盆饭没了。 小师妹吃得意犹未尽,还没有饱的意思。 范宁暗暗竖起大拇指,小师妹这手可以,能够把守门鬼给守住,给了他和姜问玄发难的机会。 两人各自捏好了符箓,正准备趁势一击时。 守门鬼忽然开口了,一脸歉意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鬼友,你是个饿死鬼吧?否则如何能吃这么多米饭?” “众鬼里,饿死鬼是最可怜的鬼之一了,哎。” 它张开嘴,吐出一串白花花的纸钱。 “拿着吧,算是叔叔的一点心意,快进去吧。” 小师妹呆呆的捡起这串纸钱,一脸迷糊的进了绿油油的门。 众人目瞪口呆。 这也行? 骷髅头随后望向小嘴微张的明月,爱屋及乌,语气都慈祥了很多:“你是她朋友,想必也是饿死鬼吧?快进去吧。” 明月顿时不爽了。 两手往腰上一叉,下巴一扬:“你说谁是饿死鬼?姑奶奶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还有,你算老几?你让我进我就进?这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卧槽!筆趣閣 范宁想锤她一拳。 关键时刻,你傲娇什么啊? 还自爆是活人! 完了完了,只有小师妹能进去了。 她一个只知道吃吃吃的废物进去了能干啥? 姜问玄也一脸无语。 怎么羽青观里全是些不靠谱的家伙。 指望他们,真不如指望自己杀进去,拯救羽青观的gdp。 “哈哈哈,是是是,叔叔我错了,你不是饿死鬼,你是傲娇鬼。” “快快进去吧,丫头。” “你那朋友一個人可是很危险的。” 听到前两句,明月还要杠两声。 最后一句让她没法再耽搁,跺了跺脚道:“老东西,我才不需要你提醒。” 说着跳进了门里。 骷髅头随后望向范宁和姜问玄。 “你们两个穿着道袍,怎么看都是像来砸场子的吧?” 范宁有些无语。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混进去,全指望刘梓欣进去捞人,他们在外做策应呢。 眼下最有用的刘梓欣没能进去,最废的小师妹和明月却进去了。 不指望她俩能救人,别被里面的恶鬼裹一层面粉炸了吃就烧高香了。 这下,他们不进去也得想办法进去了。 不然羽青观要遭遇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减员浪潮。 姜问玄干咳一声,道:“实不相瞒,我生前是个道士,习惯了穿道袍,死后也忘了改过来。” 骷髅头满脸质疑。 “是吗?怎么证明自己是鬼?” 姜问玄犯难了。 他全身上下可没有半点像鬼,反倒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下意识的挥了挥拂尘,不料藏在里头的几两私房钱滚落到范宁脚跟前。 自开天辟地以来,掉在地上的银子人人得而捡之。 范宁哪能放过捡银子的机会,弯腰就要捡起来。 姜问玄却如猛虎般扑来,咆哮道:“住手,这是我的银子!” 范宁不屑的呵了声,举起桃木剑对着他道:“这银子我捡定了。” 本以为被剑指着姜问玄会冷静一些,哪知道,他跟不要命似的拿脑袋直往剑上撞。 范宁吃了一惊,连忙收剑,却被他一头撞在胸口,当场撞飞。 撞掉了发冠,姜问玄披头散发的抓起掉在地上的银子,两眼放光道:“银子,这是我的银子!谁都不许抢!” 范宁捂着疑似摔成好几瓣的屁股,恼道:“你要钱不要命啊!” 姜问玄甩了甩头发:“岂不闻生命诚可贵,银子价更高,当然是银子比命重要。” 这要钱不要命的东西。 “鬼友!鬼友!伱竟是和我一般的贪财鬼,哈哈哈!” 骷髅头忽然放声笑道: “不过你比我还狠,为了几两银子连命都不要。” “我钱老鬼谁都不服,就服你!” “来吧,快快进去吧。” 呃—— 这样也行? 姜问玄暗骂一声你才是贪财鬼,便把银子踹进袖子里,拱手进了门里。 随后骷髅头望向范宁,上下打量他。 范宁心想自己是没戏了。 他多正常的一个人? 既不好吃,又不傲娇,更不贪财如命。 乃是思想健康,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 哪知骷髅头直接挥了挥手:“你就不用证明了,直接进去吧。” “这群人里,就你最不是人。” 嘿! 你怎么骂人呢? 范宁撸起袖子,今天高低也要跟它辨个明明白白! “你身上气息乱七八糟的,有岭南猛鬼联盟的鬼王气息,又有那个祸水念情鬼的印记,还有僵尸的气息。” “你要能是人,我把脑袋给你当夜壶使!” “别废话,进去吧,门要关了。” 骷髅鬼不耐烦的催促,身下的绿门光芒迅速暗淡,隐隐显现出了原来的墙壁。 情知不能多等的范宁只能先进去。 最后,只留下刘梓欣呆呆望着鬼市入口消失,墙壁恢复原状。 所有人都进去了。 只有她这个怪进不去。 这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我是谁? 我真是怪吗? 再说范宁,穿过绿门的瞬间,眼前短暂的陷入黑暗。 紧接着先是身体感受到浓浓的阴凉,眼前才浮现出昏暗的景象来。 这是一处青石门楼,它便是鬼市的出入口,连接着内外界的通道。 放眼望去,鬼市黑沉沉的,天空像有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笼罩着不见光明。 之所以有光线,是这鬼市的空中随处都飘散着数不清的绿色鬼火,如千千万万萤火虫将鬼市照亮。 昏暗的视线下,无数的鬼怪拥挤在不算宽敞的鬼市街道中。 第七十六章 倒爷 有俗称阿飘的白衣女鬼,吐着长长的舌头在半空飘行。 也有像史莱姆一样泥巴鬼在阴沟里向前蠕动。 还有的宛若山一样巨大的鬼,形如一团烂肉,被几个没有了头以及缺了腿的鬼马拉着在街上横冲直撞。 避之不及的鬼被当场撞散,化作一阵阵黑烟散去。 除此外,还有不少怪在其中。 有留着长长狐狸尾巴,身材婀娜的狐怪,在街上结伴成群的扭着腰,冲着来往的鬼怪抛媚眼。 也有一栋楼房高,生了八只手,十六只眼睛,三十二张嘴,六十四个鼻子的巨怪踩得地面轰隆响。 还有随处摆摊的人面鼠身怪,挑着两箩筐货物,被身后穿着制服的鬼怪吹得东奔西跑。 街道的两边则都是一间一间用骨头、墓碑、棺材搭建起来的风格诡异的商铺。 有的卖着不知是什么的肉,割一刀,肉就跳一下,割两刀,肉就口吐人言,呵斥卖肉的鬼屠夫轻一点。 还有的店铺里,地上挖了四五个坑槽,里面蠕动着蛆、蚯蚓、鼻涕虫、蛔虫等等,店门口还竖着一个醒目的牌子——鸡肉味嘎嘣脆,限时七折销售,欲买从速。m..Com 更有的店铺门口烧着一大锅热油,老板将一个密封的坛子扔进里面,俄顷便有惨叫自油锅中传来,一头婴儿大小的小鬼在油锅里翻滚,不多时便被炸成金黄金黄的,然后被挂在门口的钩子上售卖。 抛开鬼怪的奇特模样不谈,再抛开诡异的画风不说,这跟人类的街市没什么区别。 同时,范宁看到了不远处先一步进来的姜问玄。 他蹲在一個角落里。 这里有个没有五官的小女鬼,穿着脏兮兮的,在地上铺了张裹尸布,上面摆放着各种凌乱的杂物。 有瓷器、铁器、竹简、玉佩和金银等等。 一看就是哪个墓里的陪葬品。 姜问玄盯着一堆金银,眼睛都热了。 “这些金子银子怎么卖?”姜问玄问到。 小女鬼没有嘴,不能说话。 一头长长的黑发却活过来,在空中编织成文字。 “两斤血,或者十斤肉。” 她没有说是什么血,更没有说是什么肉。 可以是人的,也可以是猪狗的。 这让姜问玄懊悔得拍大腿。 早知如此,便该抗一头猪进来啊。 这堆金银可不少,拿回去金银铺炼一下,少说能炼出一百多两银子。 一头猪才几个钱? 来回倒腾一下,能赚上十倍呢! “师傅,买什么呢?”范宁走过去问道。 姜问玄眼前一亮,道:“好徒儿,你能借为师两斤血不?十斤肉也行?回去我天天大鱼大肉给你补。” 范宁脸一黑。 差点没一脚踹他身上。 “把头借你可好?” 姜问玄讨了个没趣,扼腕叹息道:“宁儿,咱们准备不足啊。” “这鬼市好东西着实不少,像这金银,是鬼怪们根本不稀罕的烂货,而我们那的血肉在鬼市却是硬通货。” “若是咱们牵一头牛进来,回去后绝对能当个小地主。” 范宁适才注意到那些金银,眼前也是一热。 而且不说金银,这大墓里的陪葬品样样都是精品,就是去当铺里也能抵挡不少钱,更遑论卖给有需要的有钱人了。 “可惜咱们没带这些鬼需要的玩意进来!” 范宁却目光转了转,从怀里摸出一颗尸丹来。 “这能不能兑?” 此物已出现,没脸小女鬼唰的一下跳起来。 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点,脑袋上的头发失去了控制的狂舞,连语言都不会阻止了。 她伸出小手就要接住尸丹。 范宁却手一缩,嗤道:“想屁吃呢?这点东西就想换我尸丹?” 于浩远可是说了,这僵尸猿乃是六品的。 其尸丹拿去道皇司少说能换三千两赏银。 而在这货物紧俏的鬼市,更加值钱。 这没脸鬼人小心却黑得一批,就这裹尸布上的一点破烂便想哄走尸丹。 眼见是个忽悠不住的主,小女鬼脑袋上的头发耷拉下来,有气无力的蠕动几下,编织成一段话。 “我知道有个大鬼需要尸丹,你们可以高价卖给他,作为带路的条件,卖出价格的十分之一作为费用。” “另外,这裹尸布上的东西都给你。” 范宁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光是这裹尸布上的金银和冥器价值就不下一千多两银子。 给她十分之一的费用,怎么看都是血赚。 再加上鬼市人生地不熟,这颗尸丹如何卖出去,卖给谁,卖多少都是问题。 有一个小鬼介绍生意无疑会轻松许多。 没脸鬼当即开心的头发乱舞起来,囫囵把裹尸布卷起来抗在肩膀上,一蹦一跳的在前面带路。 姜问玄和范宁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前者一脸狐疑:“宁儿,尸丹哪来的?” “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并且刚好掉在我手心里。” 范宁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除了打僵尸,哪里还能爆尸丹? 姜问玄嗤了声:“我宁愿相信它是天上掉下来的。” 虽然看不出尸丹的品级,但从尸丹的形状、色泽来看,绝对不是低阶僵尸的。 就范宁这个练武都能炼瘸的废物,还能打僵尸? 那他这个师傅都能飞上仙界跟降尘掰手腕了。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警惕的盯了眼带路的没脸小鬼,道:“这是无相鬼,它刻意把自己的五官隐藏了起来,跟这种鬼打交道,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范宁心中凛然。 鬼市的混乱是摆在明面上的。 大鬼能随意将路上的鬼碾碎,还能肆意抓来小鬼油炸了卖。 在这个没有道德、法律约束的地方,鬼并不需要遮掩自己本来面目。 除非,它有着必须遮掩的理由。 当然,这并不能说它就是一头心怀不轨的恶鬼,也许它是在保护自己也不一定。 但多加防范总是没错的。 他们远远跟着,既保证不跟丢,也不跟得太紧,以免跟进了圈套来不及反应。 穿越了大半个鬼市,小女鬼停在黑雾滚滚的住宅前。 能够在交易为主的鬼市拥有一套固定住宅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鬼。 咚咚咚—— 小女鬼来到黑漆漆的大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黑漆漆的门上忽然多出两个红色的大眼睛,冷冷注视着敲门的小女鬼。 “找谁?” 门上的眼睛冷冷道。 第七十七章 攒不住的银子 小女鬼往后退了退,对着门拜了三拜:“小鬼若兰,参见邪大人。” “什么事?” 眼睛依旧冷漠。 “若兰偶遇一位客人,手中有高品尸丹售卖,听闻邪大人全鬼市搜集此物,故将客人带来。” 门上的眼睛顿时睁大,转动一圈盯向范宁和姜问玄,动容道:“尔等有尸丹?是何品级?” 范宁和姜问玄对视了一眼。 后者表情凝重,低声道:“为师看不透它本体,很可能是七品大鬼!” 范宁经历过几次斩鬼,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不动声色的取出红色尸丹。 “嘶!” 黑色大门倒吸一口凉气,并迅速开启。 笼罩着院子的浓浓黑雾从中分开一条裂缝。 “请二位入内详谈。” 范宁犹豫了一下,提步走了进去。 姜问玄紧随其后。 小女鬼畏惧的看了眼黑漆漆的最深处,也咬咬牙跟了进去。 顺着黑雾裂缝走着,他们看不见院中其它布置,只能看到裂缝尽头的客堂。 与外面黑雾滚滚的诡异相比,数十根蜡烛点燃在堂中各个角落,将客堂映照得灯火通明。 客堂里古色古香的陈设也一览无余。 映入眼帘是悬挂在客堂正方的太上老君画像。 左右两侧墙壁挂着古意盎然,颇有韵味的山水画。 堂中一左一右两根石梁雕刻着一副对联。 “几度春秋山河无恙” “匆匆百世谁主沉浮” 乍看平仄无奇,细细品读却有一股俯瞰天地,寂寞无敌的意境。 能写出这幅对联的人,至少实力不会差劲。 哒哒—— 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似乎在远方。 然而,范宁瞳孔却狠狠一缩。 因为这人就在眼前。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皮肤松垮折叠出层层皱纹,头发灰白,脸上长满了老人斑。 他佝偻着腰,两手背在后面,给人一种老态龙钟之感。 这是鬼? 还是人? 范宁完全分辨不出来,便是姜问玄都露出困惑。 在他身上,姜问玄感受不到一点鬼气。 可若是人,刚才凭空出现的手段又不似人类的手段。 至少再强的修士,都不会瞬移的法门。 老人招了招手,凭空变出两杯茶来。 闻着香气盎然,沁人心脾,乃是一等一的上好灵茶。 可有了戏楼狗屎变山珍的经历,范宁和姜问玄根本不喝。 倒是一旁的小女鬼馋得口水流出来了,恨不得替范宁和姜问玄喝掉。 老人也没生气,露出慈祥之色。 “小友这尸丹如何卖?” 范宁想了想,道:“你给个价,合适我就卖。” 老人看着尸丹,抚摸着胡须道:“这尸丹品级不低,给你一千斤肉如何?” 范宁心下一喜,这可比预想中多多了。 按照小女鬼的报价,十斤肉相当于一百两银子。 一千斤肉在鬼市的购买力,便相当于一万两银子。 而这颗尸丹在道皇司最多只值三四千两而已。 拿着这些肉,可以在鬼市大肆以物易物,然后带回京都兜售换成银子,最终到手的钱远比三四万两多。 “少了点,再加一千斤肉。” 做生意就是这般,别让对方觉得太顺利。 不然,十有八九会黄。 多加点价,让对方砍一砍,这样生意既能成,自己也能多赚一些,对方还有成就感,双方皆大欢喜。 “成交。” 谁知,老头笑着就答应了。 这给范宁整不会了。 难道两千斤的肉报价太少? 只见老头挥了挥手。 课堂外的黑雾忽然翻滚着向两边退去,露出了院中的情形。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范宁表情凝固。 院中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笼子,里面关着一个个男男女女的人类。 有苍颜白发的老人,有年轻的男子,也有三四岁的小孩子。 他们全都赤着身子,脖子被一根长长的铁链缠绕着,拴在牢笼里。 笼里各自摆着一個盆,里面是吃剩的残羹冷饭,散发着浓浓的馊味,引来无数苍蝇在饭盆附近来回扑腾。 当浓雾散去,笼中的人们,除了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好奇的打量范宁,其余全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纷纷往牢笼角落里退。 仿佛接下来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让范宁表情随之阴沉的是,一些空牢笼里,残留着干涸的血液。 以前发生过什么,不难想象。 “小孩子算五十斤,成人算一百斤,挑吧。”老者慈祥笑道。 范宁喉咙被什么堵住,久久才吐出话来:“他们是……” 老者侧头看向范宁,脸上依旧是和蔼笑容:“误入或者被抓进来的人类。” “他们的血肉是鬼市最受欢迎的货币,比猪狗牛羊的血肉要好用很多。” “一颗尸丹换两千斤人血肉,是很划算的买卖。” 活生生的人,在鬼市成了鬼怪们最通用的货币! 尽管进来之前便有过猜测,鬼市这种没有规则的地方,鬼怪们尚且肆无忌惮的自相残杀。 对于误入或者被抓进来的生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必然遭遇种种可怕的对待吧? 只是亲眼看到一个个与自己相同的人类,像狗一样被关在牢笼里随时会被宰杀,无法遏制的生出愤怒感。 他有种砸烂牢笼,救出他们的冲动。 尤其是看见那个四岁的孩子,抓着拴住他脖子的铁链晃荡得当当响,开心的笑嘻嘻时,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天真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时会成为鬼怪嘴里的肉。 对范宁情绪有所察觉的姜问玄,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手背,眼神左右晃了晃,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里是鬼市,有着千千万万的鬼怪。 如果暴露他们是道士的事,后果很可怕,凭他们俩的道行根本不可能与整个鬼市的鬼怪们抗衡。 何况眼前的老者给他深不可测的感觉。 姜问玄不觉得自己能斩杀它。 甚至,自己若动了杀心,还没动手就会被对方解决。 想救人,只能按照这里的规矩,尽可能的换一些人出来,再想办法把他们带出鬼市。 经姜问玄提醒,范宁逐渐冷静下来。 稍一沉思,他果断将另外两颗尸丹也拿了出来。 “这两颗也换了。” 第七十八章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老者眼前一亮,笑容更加亲切:“成交,六千斤肉。” “不过这笼中的人不足六千斤,还差了一千斤,你若不急,便再等几日,我再弄些人过来。” 弄? 是派遣恶鬼去人类的世界抓吗? 他强作平静:“不必了,有别的东西交换也行。” 老者微笑颔首,自袖中掏出一本经书。 “看你样子生前是道士,对这应该会感兴趣。” 范宁垂眸望去,赫然发现,这是一本封面写着“飞剑术”的道家功法。 这让范宁怦然心动。 和御剑术不同。 御剑术是操控剑对敌所用。 飞剑术则是载人飞行。 便如于浩远操纵飞剑,带着范宁一起飞上慧远墓的头顶洞穴时那般。 但,在大乾,飞剑术是不得随意修炼的,必须经道皇司许可才能修行。 因为飞剑术涉及到一个无法避免的严峻问题! 皇宫的安危。 飞剑术能够无视城墙和地面守军,直接跨空进入皇宫内,对于皇室的生命安全,财产等等都产生了重大威胁。 因此,飞剑术是明令禁止修行的。 真若要修行,也必须经过道皇司首肯。 唯有被道皇司信任者,才能修炼。 否则一旦发现,革除道士籍不说,下狱被从重处罚也是必然。 几百年的禁令下来,曾经诸多道观传下来的飞剑术,因为无法修炼的缘故相继失传。 到如今,还有飞剑术的道观屈指可数。 范宁想从正面渠道学飞剑术,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想不到,这鬼市便有。 一旁的姜问玄连忙抬起胳膊捅了捅范宁,可见他心情也很激动。 一千斤肉换这本飞剑术,绝对是血赚。 “成。”范宁当即颔首。 他将三颗尸丹都交给了对方,老者也信守承诺,将经书交给范宁。 同时再度一挥手,所有人脖子上的铁链全都自行解开。 只不过,在开启笼子之前,老者笑问道:“要不要帮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只有你们两人可不好看管,万一跑了我可不负责任。” 范宁眼皮一跳,道:“不用,活人更值钱。” 闻言,老者只是点了点头,一挥手所有牢笼门全开了。 “好了,老夫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以后再有好东西可以直接来找我。” 老者拱了拱手。 院中黑雾再度滚动。 一种无形的力量包裹着范宁和在场所有人移动。 很快,黑雾散去。 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院子外,这宅邸再次被黑雾笼罩。 范宁深深注视了一眼这座宅邸,又看了看这群没有衣服,如牲口一样满脸恐慌的人群。 “师傅,你带他们先离开鬼市吧,我独自一人去找大师兄和小师妹他们。” 姜问玄一脸担忧:“你一个人行吗?” 带着这么多生人在鬼市逗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万一引起某些恶鬼邪怪惦记,那就是大麻烦。 必须赶紧送他们离开鬼市。 这个重任只有道行不错的姜问玄能胜任。 可是留下范宁,姜问玄怎么放心得下? “师傅放心,我在明月那学了一点皮毛道术,自保没问题。” 范宁催促他赶紧上路。 姜问玄怔了下。 明月所修的全是道皇司不外传的秘术吧? 她会教给你? 狐疑的瞧了眼范宁,姜问玄只能叮嘱他找到李慕风和不知去了哪的小师妹两人就赶紧离开鬼市,切勿逗留。 随后带着一群人火速往鬼市出口赶去。 目送他们离开,范宁正思考上哪去找李慕风时,一只小巴掌伸到了自己面前。 同时,几撮头发交织着编成一段话。 “报酬。” 差点把小女鬼给忘了! 答应给他十分一的肉,却是无法兑现了。 那些全是活人,他不可能送她几个人。 他在身上摸了摸,却是没了尸丹之类的东西,只剩下一大堆镇鬼、灭鬼、驱鬼的符箓。 理性分析一波,她应该不会喜欢这些符箓。 “你想耍赖?” 头发又舞动。 小女鬼身上鬼气涌动。 不用说也知道,她生气了。 “当然不是,我手头没有东西给你,但有人可以给你,他比我有钱十倍。” 头发迅速变换。 “当真?” 范宁肯定道:“自然是真的,他是我师兄,叫做李慕风,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家伙,哼。” “李慕风?没听过。” 头发编织的速度飞快。 “你是在耍我吧。” 范宁摇摇头:“没有,如果找到他,一定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报酬。” 小女鬼沉思了一会,头发飞舞。 “再信伱最后一次,如果耍我,把你炸了吃。” 范宁望着竭尽全力编制出这么长一段话的头发,根根被崩得直直的,真有些担心这小女鬼这样说话久了,会不会变成個秃子。 “我帮你打听一下李慕风。” 头发再度编织道。 范宁却道:“不必这般麻烦,只要他在这鬼市中,而且还活着,那就很好找。” “?” 头发编制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范宁有些不爽的开口:“这鬼市中最帅的男人就是我师兄。” 小女鬼几乎不假思索,头发立刻编制出来。 “是不是几日前出现的?” “是不是身高一米九,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神玉秀、气质拔尘……” 范宁额头青筋跳了跳,打断她道:“就是他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别说了。” “天呐!他竟然是你师兄!” “他太好看了!” “我好喜欢他!” “报酬我不要了。” “让他给我签个名,就带你去找他。” 靠! 随便遇上一个小女鬼就是你的小迷妹? 李慕风啊李慕风,行,你他妈真行! 范宁黑着脸道:“他在鬼市很有名气?” 小女鬼连忙点头,两只手握在胸前。 尽管没有五官,范宁却仿佛看到了一副花痴般的憧憬表情。 “是的,他是鬼市第一美男!” “进入鬼市第一天起,就征服了所有女鬼们的芳心!” “四大艳鬼为他争风吃醋,彼此打得魂飞魄散。” “十大女鬼富商为博他一笑,豪掷千斤肉!” “鬼市之主的女儿为得他青睐,休了自己鬼丈夫。” …… 咯吱—— 范宁已经质壁分离了。 这狗东西到哪都混得风生水起。 还救他个锤子啊! 第七十九章 跨种族怀孕? 本以为只有人才会看外表。 鬼这种面相尽皆丑陋的群体,对颜值应该早已看淡。 万万没想到,它们比人还看脸。 此刻,范宁除鬼的道心升华了。 “走吧走吧,他可难见了。” “每天上千女鬼排队等着见他一面。” “去晚了就排不到号。” 小女鬼迫不及待道。 什么? 见他还要排号? 范宁忍无可忍,扭头就往出口走去。 “赖账?” 小女鬼不爽了,拦住范宁,头发编制出两个凌厉的字体。 “不就是二百斤肉吗?” 范宁冷着脸道:“介绍个地方我刷盘子去,我就是刷死、累死也绝对不找那家伙。” 小女鬼着急起来了。 头发飞快编织文字。 “再不见就没机会了。” “他马上要和鬼市第一美女的素琴大婚。” “成婚之后,他不会再抛头露面。” 好家伙,他还要在鬼市结婚,对象还是鬼市第一美女。 这看脸的该死世界啊! 等等! 范宁忽然想起鬼戏时那个倾国倾城的花旦。 “素琴是不是会唱戏?” 小女鬼连连点头,头发飞舞。 “何止会唱戏,她生前还是花旦呢,刚才还唱过一场。” “可恶,凭什么鬼市第一美男要嫁给一个戏子!” 果然是她! 范宁不禁哆嗦了一下,浑身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师兄的口味是越来越迷了。 那花旦看起来是一等一的美人,但那是鬼气对视线的迷惑罢了。 其真容拿去拍电影,都不用化妆。 想到这,范宁更加不想去找他。 你不是帅吗? 就让你娶个丑八怪女鬼。 小女鬼见范宁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便编制头发。 “按照鬼市习俗,他们成婚后要在棺材里睡一年。” “这你也能忍吗?” 范宁笑了。 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是鬼市的女鬼们不能忍吧? 这鬼市第一美男子,要被素琴霸占在棺材里躺一年…… 范宁顿时怔住。 这不是活埋吗? 对鬼来说,棺材里睡一年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 对活人来说,眼睛一闭就别想睁开了。 第八十章 悲欢茶 随着范宁一声令下,桃木剑缓缓升空,一直升到院墙的高度。 这让小女鬼头发化作的眼睛,瞪得老大。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居然真有人能在短短一会功夫,学成飞剑术! 或者说,范宁早就身怀飞剑术,只是隐藏着?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这个年轻的鬼道士不简单。 眼见快要越过院墙,范宁停下了飞剑,就这样悬浮在半空。 “查探一下院子里的情况。”范宁道。 小女鬼点了点脑袋,发梢弯成两个绿豆大小的眼睛,趴在院墙上俯瞰戏园中的情况。 俄顷,缩回的头发兴奋的编织文字。 “院子里只有被放进来的女鬼,没有戏班的人。” 是吗? 范宁这才探出头来打探戏园。 当真除了女鬼们便没有戏班的人。 他觉得不对劲。 既是防范李慕风被嫉妒心爆棚的男恶鬼们撕了,戏园中便该有人员巡逻才对。 仅靠大门口两个守门将,如何防得住恶鬼们? 须知,能飞天遁地的恶鬼不在少数。 这么一截院墙可防不住他们。 就在他思索时,小女鬼拉了拉范宁的袖子,朝巷子最深处努了努嘴。 范宁望过去,却发现是一个长了四只脚的鬼。 他没有手,行走全靠四只脚。 加之身材粗短,乍一望去,还以为是个趴在地上的蜘蛛。 它左右瞧了瞧,发现范宁和小女鬼也是一怔。 犹豫片刻后,竖起一只脚在嘴唇旁做了“嘘”的姿势。 然后四脚并用,真如蜘蛛一般在平滑的院墙上如履平地的攀爬,眨眼就爬到了墙头上。 小女鬼着急的编织文字。 “他是鬼市主人的前女婿,一定是来报复你师兄的。” 这就是那個鬼市主人女儿为了得到李慕风青睐休掉的鬼丈夫? 这模样,休得也不冤呐。 范宁没有着急,静静看着它翻过院墙,跳进了看似空无一人的戏园子。 结果,就在这蜘蛛鬼四脚落地的刹那。 院子中央那座耸起的高楼里,忽然射来一支靠旗,快准狠的将蜘蛛鬼钉在地上。 蜘蛛鬼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诡异的是,范宁等人就在不远处的墙头,却听不到半点蜘蛛鬼的声音。尒説书网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院子中的声音给隔绝了。 与此同时,高楼上打开了一扇窗户。 一个背上插着靠旗的红脸武生跳了下来,来到蜘蛛鬼身前,一把扯出靠旗,重新插回背上。 然后,一脚踩爆了蜘蛛鬼的脑袋,并把它大卸八块,拖到大门口示众。 范宁嘴角咧了咧。 大师兄被保护得可真好! 趁这红脸武生在大门时,范宁果断运转飞剑,载着二人冲进了院子里,朝着女鬼们所去之地疾飞过去。 它们既是来排队看李慕风的,跟着它们自然能够见到人。 红脸武生有所察觉的扭头看了一眼,却因为飞剑太快,只看见戏园空中的鬼火被劲风刮得急促闪烁。 它露出一抹疑惑,摇摇头便没有再多想。 范宁操控着飞剑降落到高楼的背后。 除却正门外,高楼的后面还有一扇后门。 站在后门口就能听到女鬼们叽叽喳喳的兴奋欢呼声,以及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响。 “小姐,请自重,把手从我腿上拿开。” “这位小姐,如果抱够了还请松开,你这样我很热。” “那两位姐妹花,快穿上衣服吧,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 …… 听着李慕风一副不胜其扰的言辞,范宁内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师兄如此痛苦,作为师弟岂能不勇敢站出来替其分担? 牙关一咬,范宁奋力冲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串长长的阶梯,每一级阶梯上都排着一个女鬼,它们各个激动,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排到自己。 小女鬼更是兴奋的满头长发乱舞。 耐心等待中,范宁他们终于排到了跟前。 这是一处休憩室。 李慕风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头戴钓着金龙戏珠发冠,腰着镶玉金边腰带。 颀长的身子依在凭栏前,一双温柔却有力的眼睛眺望着鬼市的天空。 阴风吹来,袖锯飘然,墨发轻扬。 出尘的气质迎面扑来。 小女鬼直接看呆了,脑袋上的头发不自觉的编织成一道道蒸汽。 范宁暗暗长叹口气。 论帅,真没人是师兄的一合之敌。 即便是他范宁,也只能和师兄五五开。 听到身后有人久久不说话,李慕风头也不回,略有些疲惫道:“小姐,若看够了便请回吧,后面还有人排着队。” 小女鬼脑袋上直冒烟,紧张得小手不知往哪里放。 一双脚丫子不听使唤般,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李慕风面前,努力控制头发编织成一行难以辨别的话。 “我能要个签名吗?” 李慕风努力辨认着,道:“你想和我睡觉?” 小女鬼头顶的烟顿时浓了数倍,快要烧着一般,她连忙摇头,重新编织文字,但更难认了。 “你想和我同床共枕?” 嗤嗤嗤—— 小女鬼没有五官的脸都红透了,头发更是滋滋滋的冒着大量白烟,害羞得不能控制着编织出文字。 就在这时,一道毫不掩饰嫉妒之意的揶揄声传来。 “没了老太太,脑子里就全是这点非物质文化了?” 李慕风起初眉头一皱,戏园子怎么会有陌生的男鬼? 可旋即脸色剧变,猛地转过身来。 当看着两手拢在袖子里,一脸笑意的范宁时,通体一震,用力擦了擦眼睛,一副难以置信。 “师弟?” 李慕风惊喜无比,快步走上前,握住范宁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我不是做梦吧,居然在这见到你!” “快,快坐!” 他搂着范宁肩膀,请他来凭栏前的茶桌前坐下。 当注意到小女鬼,不由诧异:“这位是?” “你的小迷妹,是她带我来这的。” 范宁没好气道,同时打量着桌前的茶叶。 只见一个瓷器里,盛满了一片片奇怪的茶叶。 烘干的叶子表面,竟有一个清晰的人类脸庞纹路。 当李慕风拿开开水一冲,干枯的茶叶便舒展开,人类的脸庞竟露出了笑意。 这诡异的一幕,让范宁捧着这杯茶迟迟不敢喝下去。 第八十一章 乐不思蜀的大师兄 李慕风感谢小女鬼道:“这位小姑娘,多谢你给我师弟带路,也坐下喝一杯茶吧。” 小女鬼痴迷的望着李慕风的颜值,隐隐能听见口水直流的声音。 她呆呆的坐在范宁旁边,头发编织成两颗大眼球,眨也不眨的盯着李慕风。 李慕风也不介意。 来鬼市多日,已经习惯了女鬼们对他颜值的迷恋。 他打开另外一罐茶叶,也用开水冲了一壶。 这茶叶上也有脸谱,但被开水一冲,却伤心的哇哇大哭。 这也太诡异了? 这真是茶吗? 他暗暗握住明月的三角符,试图看破茶叶的真实状态,没想到这茶叶是真的,并不是什么东西变化成的。 “哈哈,师弟别怕,我第一次喝这茶也觉得怪怪的,但它其实是一种上等灵茶,名叫悲欢茶。” “长于西方老林,汲取天地灵气而生,一棵树上会同时结出一笑一哭两种脸谱的茶叶。” “哭的一种是给鬼喝的,能够增强鬼的精魄。” “笑的是给人喝的,能够提炼真气。” “我在这喝了三日茶,师弟猜猜我真气到何种地步了?” 范宁怔了下。 李慕风虽然只修道三年,但天赋极佳,早就凝练出真气,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九品道士。 只不过和师傅这种踏入九品道士十多年的九品相比,他的真气稀疏许多。 “你总不会比师傅强吧?” 范宁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有些好奇了。 师兄虽然喜欢显摆,但从不吹牛皮。 敢说这话,肯定是有了十足的长进。 李慕风哈哈一笑,当场食指对着空气一点。 一股强横的真气立刻从指中点出,打出一股有力的旋风,隔着一个桌子距离的范宁都感到劲风扑面。 这让范宁大吃一惊。 “八品入微?” 范宁可是见过明月修炼的,这股真气绝不弱于明月多少。 比师傅的九品真气,浑厚得多! “哈哈,见笑了,让师弟见笑了。” 李慕风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 “也就是八品而已,也就是比师傅还先一步入见微,也就是比师弟你高两个品阶,莫要惊讶,莫要惊讶,哈哈!” 靠! 这狗东西一天不装浑身痒痒吗? 范宁一仰头把被子里的茶水给喝了个干净。 别说! 这看似诡异的茶入嘴之后,便有一股暖流入体,沿着身体各大经络蔓延。 不多久,他便全身暖洋洋的,体内的真气像是遇上了甘霖的种子,迅速发芽成长。 其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壮大! 范宁瞠目结舌,这悲欢茶比灵丹妙药还强啊! 毫不犹豫的,他反手就把桌上的两罐茶叶揣进包袱里,道:“师兄,我带回去给师傅、师妹分一点,没问题吧?” 李慕风腮帮子狠狠抽动了一下。 悲欢茶整个鬼市就只搜到了这两罐,还是素琴花了一万斤肉换来的,堪称价值连城。 他拿出来就想装个杯,没成想范宁不拿自己当外人。 直接全部打包拿走! “师弟啊,悲欢茶的效果是有限制的,到了八品之后便大打折扣,微乎其微,你匀一点回去给师傅师妹即可,都带走实在浪费了……” 李慕风干咳一声,委婉道。 “师兄,咱们观里可不止师傅和师妹呀!” “道皇司的督查在咱们观里常驻,咱们不孝敬孝敬人家?” “新来了一個夜魈像,咱们不得意思意思人家?” “我养了一条狗,咱们不能亏待它吧?” “还有,祖师爷像前,不得一日三杯茶奉着?” “这样算起来两罐茶都不够分的,师兄你想想办法再弄个十罐八罐吧。” 李慕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人家师兄弟重逢,主打就是一个真情实意,相拥泪洒现场。 羽青观的师兄弟见面可就厉害了,不仅流泪,它还流血。 “范师弟,你怎么会来这?” 好嘛,连称呼都变成范师弟了。 这塑料师兄弟啊! 范宁佯装没听出他的语气,心情愉悦道: “我和师傅以及小师妹,听闻二师兄即将大婚,特地赶过来喝喜酒呗。” 李慕风吃了一惊,惊喜道: “师傅也来了?他在哪?” 但紧接着,眉头皱得老高:“什么?小师妹也来了?” “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带她来干什么呀?” “这下好了,得再加十桌菜才够她吃。” 嗯? 范宁眼睛微微眯了下:“师兄,你真打算在这里成婚啊?” 他还以为李慕风是被困在此处。 听其语气,却并不是。 “为什么不?” 李慕风又情不自禁的得意起来。 “素琴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待我深情如海,是个颜如玉般的女子。” “我一介书生有幸娶此女,是多少读书人梦而不得的事,为何要拒绝?” 什么温柔贤淑,你敢发誓不是瞧人家长得绝顶漂亮? 都是羽青观的道士,装啥白莲花? 范宁扣着鼻孔道:“陈老太君呢?把她给忘了?” 提到她,一抹歉意浮现在李慕风脸上。 他幽幽一叹道:“陈老太君固然待我极好,但我们终究有缘无份。” “有道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们这样在错误时间相遇的人,及时挥手告别,是人生缺憾,也是对彼此的最深敬意。” 好好好! 不愧是大师兄,能把始乱终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就冲这份不要脸的功力,范宁自叹不如。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需要告诉李慕风。 “大师兄可知道,鬼结婚有入棺睡一年的习俗?” 范宁幽幽问道。 他这么期待成婚,是范宁没想到的。 就算大师兄消息闭塞,也该有所预料才是。 自古人与鬼成婚,岂有好下场? “自然是知道的。” 李慕风轻轻一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正因如此,我反而不可辜负素琴。” “她太温柔了,以至于要为了我放弃这样的习俗。” “我们不准备入棺沉睡,我们准备离开鬼市一年。” “我们去北边看万里黄沙,去南方嗅一朵花开的味道,再西游去摘一片天地尽头的云彩,最后在东海捕鱼、篝火欢歌。” 他畅想着未来,范宁听得嘴角直咧。 “大师兄,你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素琴本人,而不是外表吗?” 李慕风一本正经道:“我像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吗?” “我爱的是素琴的灵魂,绝非外表!” “哪怕有一天,她变得丑陋不堪,我也不离不弃。” 范宁摸索着下巴。 关键是,素琴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啊! 她吓不吓死人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退一亿步,即便李慕风是真心喜欢素琴的灵魂,能够接受他的真容,但他们如何能有善终? 姜问玄曾说过这个问题。 人鬼一阴一阳长久相处,是对彼此的消耗。 最终的下场不是人日渐衰弱,就是鬼虚弱消亡。 不会有好下场。 李慕风不可能不知道。 “师兄,你和素琴是无法结合的。” 范宁重重说道。 刚说出口,便瞟了眼小女鬼。 好在她仍然花痴的盯着将李慕风,并没有在意范宁的话。 明白范宁指的是什么,李慕风背着手,幽幽道:“师弟岂不闻朝花夕拾?” “人一生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 “长是有百年之久,足够经历沧海桑田,俯瞰草木枯荣,聆听历史叹息。” “短是人世浮沉,多少人沉醉在功名利禄中不得解脱,不得自在,不得欢颜?” “我与素琴纵然相互消耗,但短暂的时间里会留下真正的大解脱,大自在,大快乐,比之寻常人的一生‘漫长’得多。”苏丹小说网 李慕风眼神坚定,透着释然与解脱。 “若厄运是终结的命运,我愿是那昙花,黎明前绽放璀璨。” 范宁久久无言。 腹中劝说大师兄的所有话语,在这番话面前显得苍白而无力。 他注视着大师兄,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个读书人的天真浪漫,一个读书人的意气风发。 他每一句劝阻的话,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沉思良久,他长长一叹: “好吧。” “只要师是自愿的,当师弟的只能衷心祝愿了。” 各种意义而言,此行的救援失去了意义。 他只能罢手。 看着范宁失落的样子,李慕风过意不去。 思忖片刻后来到隔壁的耳房取来一个包袱,从里面倒出一叠牛皮筋捆着的钞票。 面值小的十两,大的一百两。 这么厚一叠,总额少说一万两。 “师兄,这是?”范宁吃了一惊,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李慕风道:“这些是我多年来攒下来的钱,有一万二千两。” “三年前我弃文入道,心里却一直没能割舍入仕的念头,攒下这些银子是想捐一个县令,另辟蹊径走上仕途。” “现在我遇上了素琴,仕途就不再重要了。” 他将这厚厚一叠钞票推到范宁跟前,道:“这些银子对我已经没用,就赠予师弟和师傅以及小师妹了,算是不枉我们缘分一场。” “真的?” 范宁心里的那点失落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激动得心脏扑腾狂跳。 这可是大师兄的全部身家啊! “师兄,口说无凭,咱们立個字据吧。” 还是白纸黑字保险些,万一李慕风反悔,索要回这些钱,他跟谁哭去? 李慕风失笑:“有素琴这样的好姑娘,我还会后悔不成?” “还是给个字据吧,师傅老人家你也知道,我带着一万两回去,他会怀疑我拿了你十万两,私藏了九万两,到时候你远走高飞,我就百口莫辩了。” 范宁眼睛望着钞票,理由张嘴就来。 这一说,李慕风认真思考了下,觉得还真有可能。 就姜问玄那要钱不要命的性子,搞不好要把范宁吊起来扒开每一根毛发瞧瞧有没有私藏银子。 他当即拿起了纸笔,写起了条子。 “吾将远去,金银总计九千两皆赠与羽青观,由师弟范宁暂为代持,今立字为据,望周知,羽青观大弟子,李慕风。” 九千两? 范宁怔了下。 李慕风放下笔,拍了拍范宁的肩膀,道:“多出的一千两,你藏着做私房钱吧。” “羽青观里就你最让我不放心。” “师傅多少精通一些道法,饿不死也冻不着。” “小师妹虽然饭量惊人,却生得清纯秀丽,未来不愁嫁富足的好人家。” “唯有你,天资愚钝,长相平平无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胆小怕事贪财好色,无耻卑鄙下流人神共愤……” 一开始范宁是感动的。 后面就果断拔剑,展现充沛的武德了。 “哈哈,开个玩笑。” 李慕风摆手笑道:“师兄弟一场,也许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想开玩笑都没机会了。” 范宁这才收回剑,一把将字据塞进怀里。 没好气的拱了拱手转身就准备离开。 “师弟,你若离去,还请去一趟城南一百零三号住宅,我把陈老太君安顿在那了。” 这时,李慕风却喊住范宁,神色复杂道: “她对我有恩情,还请师弟代我将她回去。” “若她问起我,告诉她……我已经不在了” 还算李慕风有些良心。 陈老太君一个老太太在这鬼界,没有被妥善安置,早就死了。 “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行。” 范宁微微一叹,打开窗户,操控起飞剑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戏园。 李慕风望着范宁消失的方向,失神不已。 小女鬼见他杵在那久久不说话,心疼道:“李公子,若有缘份你们师兄弟还会再见面的。” 但,李慕风却依旧怔在那。 半晌后发出宛若见鬼般的骇然惊呼:“他居然会飞剑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真是我的废物小师弟?” 此刻李慕风的道心崩溃了。 飞剑术是什么? 那可是高阶道士才能修成的秘术! 它以艰涩难懂,诀窍复杂著称,极重个人的天资。 哪怕是有名师指点,修成者也十不足一。 这么说吧,各大道观中成功修成飞剑术的,最低也是殿主一级。 便是云心岫坐下的真传弟子,修成飞剑术的也不过五成而已! 踏入八品见微的成就,在修习出飞剑术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他无法相信,自己那个练武练断腿的废物师弟,竟然修成了飞剑术! 小女鬼瞬间呆了。 废物? 几个呼吸就当场学会飞剑术的废物? 他对自己的师弟是不是有什么巨大误解? 一时间,小女鬼忽然觉得,比起李慕风,这范宁更加神秘莫测。 话说范宁,离开戏园范围后就谨慎的收起了飞剑。 在鬼市上空施展道家标志性的飞剑术,多少有些寻衅滋事了。 还是低调内涵些好。 他徒步来到城南一百零三号住宅。 果然在这里见到了被两个女鬼保护着的陈老太君。 第八十三章 窒息操作 尽管气色不太好,身体消瘦许多,但并无生命危险。 “老太君,我带你离开鬼市。”范宁道。 陈老太君抬起头,看了一会才恍然想起来,激动道:“你是李道长的师弟,叫范什么来着?” 姜问玄出狱时,她曾在马车上匆匆看过范宁一眼。 后来偶尔听李慕风提起。 “范宁。” 陈老太君迷糊道:“什么宁?” “范宁!” “范什么宁?” 你玩呢? 范宁脸一黑:“你走不走?不走就留在鬼市!” “走走走!” 看着很消瘦的陈老太君,健步如飞起来,步子比范宁还利索。 这让范宁想起了前世冲进超市抢鸡蛋的老人们。 那惊世骇俗的战斗力,神鬼辟易。 范宁费了一番力气才追上她,低声喝道:“跟着我,不要乱跑。” 这鬼市里可不都是善鬼。 天知道有多少凶恶的大鬼藏在其中,碰到其中一只就够喝一壶的。 望着周围一个个千奇百怪的鬼怪,陈老太君苍老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哆嗦道:“范道长,我们能出去吧?” “出去后,我一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银子? 范宁眼前一亮,拍着胸脯道:“陈老太君放心,我豁出命也一定带你出去。” 他观察了一下环境,确定好回去的路线,就带着陈老太君往回走。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什么不长眼的鬼怪招惹他们。 那些小鬼看到他们,甚至主动避开。 就这样行了一盏茶功夫,终于远远看到了高耸的门楼。 可就在这时。 鬼市深处响起了连连怒吼声,像是一群鬼怪齐齐发难,并且向着范宁的方向急速传来。 范宁脸色微变。 这可不太妙啊。 不管发生什么,还是赶紧跑路比较好。 他和陈老太君向着门楼方向开始加快脚步狂奔。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门楼,身后的怒吼声越发密集。 扭头望去,天空飞来一群密密麻麻的鬼怪,争先恐后的对着地面怪叫。 而地上,卷起了巨大的烟尘,一群高低不一的鬼怪们疯狂跑来。 在这群暴怒的鬼怪最前面,两个小豆丁般的人影鬼哭狼嚎的朝门楼跑。 范宁定睛一瞧,嘴角抽搐。 被群鬼怪追逐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师妹和明月! 明月身上挂着八个包袱,一米五的矮小个子,看上去成了個臃肿的大胖子。 她使出吃奶的劲一边跑一边扭头骂骂咧咧。 骂一句,后面的鬼怪就越发暴跳如雷。 小师妹就更厉害了,双手举着一座还烧着柴火的炉子。 炉子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盛满了不知名的黑色液体。 尽管小师妹一路狂奔,锅中的黑色液体却一滴都没迸出来。 两人跑着跑着就看到了范宁,立时眼前一亮,激动的呼喊:“二师兄,范师兄!” 范宁脸都绿了,一边扭头朝门口狂奔,一边朝着他们摆手,大吼道:“你们别过来啊!” 这铺天盖地的鬼怪,少说上千只。 谁扛得住啊? 好在门楼据此不远,范宁拉着陈老太君穿过门楼。 阴凉的触感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夏末夜晚的一丝丝燥热。 回来了! 紧接着。 明月和小师妹也相继跳了出来。 明月背着七八个包袱,一个重心不稳,像个秤砣子般在地上滚了五六圈,撞在墓碑上才停下。 小师妹拖着炉子稳如泰山。 两女气喘吁吁,范宁也被她们给弄得上气不接下气。苏丹小说网 “你俩干什么了,引得这么多鬼怪追逐?” 范宁一脸无语。 鬼市走了一遭,他发现这鬼市大多数的鬼还算是安分守己,并不会随意攻击他人。 她俩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引发这么多鬼怪雷霆暴怒? 刚准备爬起来的明月,一听这话,赶紧趴在地上,还拿包袱把脸埋进去,一声不吭。 小师妹也满脸心虚,眼睛左瞧瞧,又瞄瞄,愣是不说话。 看她们样子,就知道准是干了蠢事。 范宁哼道:“大师兄还在里面呢,你们要是干了不利他的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师妹心虚不已,这次带着几分委屈道:“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买鬼枣糕,谁知道这群臭鬼不讲道理。” 难怪小师妹跟中了邪似的要往鬼市里钻。 感情是为了吃的。 范宁气不打一处来,捏了捏她的脸:“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不付钱,惹来鬼怪们动怒?” 这种事,他相信小师妹做得出来。 “哪有?” 小师妹挣开范宁的手,摸了摸被捏痛的脸蛋,委屈巴巴道: “我们是诚心诚意买鬼枣糕的,只是没带鬼市通行的货币,所以打算用别的东西抵债,鬼老板明明也同意了的!” “可谁知道他不讲信用,居然当众反悔!” 明月也气得爬了起来,同仇敌忾道: “没错,这鬼老板就不是个东西,就看我们年轻好欺负,出尔反尔。” “我们给他的东西,不比那些肉珍贵十倍百倍?鬼老板收了东西,却不给我们鬼枣糕,还污蔑我们想闹事!” “范师兄,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们,但这次真不是我们的错!” 呃—— 还以为是她们蛮不讲理才引发众鬼饭发怒呢。 原来是鬼老板耍赖,坑走明月和小师妹的财物,还倒打一耙。 他马上息了脸上的火气,朝着他们带出来的东西打量了一眼。 “所以伱们一气之下,抢走了鬼枣糕还有这炼鬼枣糕的锅炉?” 小师妹捏了捏拳头:“是的,谁让他欺人太甚,我们当然要以牙还牙!” 明月也气愤道:“敢黑我们东西,必须让他吃教训。” 明白前因后果,范宁竖起大拇指。 “不错不错,咱们羽青观的人不欺负人,但谁若欺负到咱们头上,必须双倍还回来!” 范宁鼻孔哼了哼。 “也就是我不在场,我如果在,一定砸了他的摊子。” 两女闻言,脸色间涌动着浓浓的欣慰。 小师妹笑嘻嘻道:“还是二师兄靠谱,只有你才是真维护我们。” 明月深以为然:“这羽青观也只有范师兄是明事理的人。” 范宁摆了摆手,道:“行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回观里再说,那些鬼若冲出来就棘手了。” 两女心满意足的收拾好包袱和锅炉,一蹦一跳的在前面走着。 范宁看着她们欢快的背影,一时失笑,无心问了声:“你们拿什么跟那鬼老板交易的?损失不大吧?” 明月耸耸肩,无所谓道:“不大不大,就几张驱鬼符而已。” 咚—— 范宁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凝固。 第八十四章 陈老太君显形 给鬼驱鬼符? 还用驱鬼符强买它的东西? 我的天! 只激怒了一千多只鬼,是因为剩下的鬼都死了吗? 范宁盯着明月和小师妹,有种撬开她们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的冲动。 什么天才般的大脑,才能构思出这样惊天动地的注意? 明月被盯得小脸一红,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一点点离谱,干咳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回头我再买点肉还债呗。” 这是还债的问题吗? 还有,你还想再进去? 里面的鬼们会第一时间让你沉浸式体验鬼市的一百零八种烹饪技巧。 范宁火大归火大,但正如明月所言,事已至此。 还是赶紧离开这片坟地为好。 他扭头看了眼,发现厨房里绿光闪烁,一张张鬼脸贴着墙壁使劲往外钻,却怎么都钻不出来。 这让他微微舒口气。 幸好鬼市并非随时开启,不然今日要体验一把被鬼追的滋味了。 一行四人立刻离开戏园,沿着坟地间蜿蜒的小路往城里赶。 范宁觉得鬼市一行颇为漫长,其实只过了一两个时辰而已。 明月依旧高悬。 朦胧的月华映照在崎岖的坟地,映照出四条匆匆的身影。 足足半个时辰,范宁终于停下脚步。 望着眼前荒废的戏楼,表情渐渐凝重。 “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明月望着这戏楼,怀疑是不是背上的包袱太多,把她给累得眼花。 小师妹也有点傻眼。 “不对吧,这坟地来的时候没觉得多复杂啊,怎么会迷路?” 范宁深吸一口气,凝声道:“把东西放下,准备好战斗吧,咱们遇上厉害的鬼了。”筆趣閣 这坟山并不大,路更是只有简单的两条,没有迷路的道理。 原因只有一个。 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鬼气在无形中迷惑他们,左右着他们的判断。 就如颓废的戏楼,会在眨眼间变得人声鼎沸一般。 闻言,明月神色一肃,果断祭出八卦镜。 真气一点,八卦镜立刻飞到她头顶,倾泻出一层层金灿灿的光罩将她给庇护其中。 同时手握桃木剑,逡巡着四周,寻找可疑的鬼怪。 小师妹也放下了锅炉,拽紧了拳头,不会道法的她只能物理灭鬼了。 范宁也悄无声息的拔出桃木剑。 但他没有去寻找鬼怪,而是反手一剑压在了陈老太君的脖子上,声音陡然一凌! “藏了这么久,该露面了吧?” 随着他们东奔西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老太君被范宁突兀的举动吓得一跳,差点软倒在地上。 “范真人,你这是何意?” 范宁冷冷道:“你根本不是陈老太君!” 陈老太君苦涩道:“范真人你若是想要更多银子,只管开口,你救了老身,这恩情多少银子都是该给的,没必要如此吓唬老身。” 一旁的明月和小师妹瞪大了眼睛。 迷惑的看了看范宁,又看了看陈老太君。 她们两人手里都有三角符,若陈老太君是鬼,早就在他们眼中显出原形了。 这分明就是人啊。 “不必装了。” 范宁手掌用力一压,桃木剑在陈老太君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线。 “我范宁的名字,别人不清楚,陈老太君是肯定知道的,不论是替我师傅伸冤时,还是当着陈老太君的面被公主请走时,陈老太君都在现场。” 当日伸冤,陈老太君和几个老太太是全程在场的。 后来被公主的侍女请走,陈老太君也在场。 加之他是李慕风的师弟,陈老太君焉能不知道范宁的真名? 陈老太君失笑道:“人老健忘,范真人误会了。” 范宁淡淡道:“好吧,就当你是健忘好了,可难道你连我师兄都忘了?” “这么久了,你对我师兄只字未提。” 陈老太君讪讪道:“我……我太紧张了,忘了问。” 范宁呵呵一笑。 “紧张?你对人类的紧张有误解。” “当看到我第一眼,知道自己有救时才该是你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这是你一个孱弱老太太被困鬼市多日,唯一出现的活命希望。” “此时的伱,应该紧张于如何拉拢与我的关系,防止我弃你不顾。” “而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唯一能让你迅速拉近与我距离的,便是我师兄李慕风。” “可在最该谈论我师兄的时候,你却只字不提他。” 范宁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没有生命危险,不指望我搭救,所以拉拢不拉拢关系无所谓。”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根本不是陈老太君!” 前一种可能,几乎为零。 后者的可能性却高达九十九。 眼下,他们居然迷路在一個小小的坟地,这可能性便成了百分之百。 听到这里,陈老太君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惶恐、忐忑、讪笑全都不见了。 相反,一双老眸里有着与一个孱弱老人不相符的冷漠。 她没有张嘴,却有一股阴冷的声音从体内发出。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当场揭穿?” 小师妹和明月吓得齐齐往后一缩,头皮顿时发麻。 跟着他们的老太太竟然不是人。 就她那种种惟妙惟肖的表情,谁敢信她不是陈老太君啊? 真亏了范宁能从这种不起眼的细节中剖析出真相。 范宁用力握住了桃木剑,面无表情道:“你猜!” 能够在师兄安排的女鬼保护下,成功侵占陈老太君的身体,岂会是能轻易灭杀的小鬼? 在鬼市与这样的鬼交手,可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范宁干脆按兵不动,一直到此刻才突然出手。 陈老太君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也大概明白范宁的意思了,不禁玩味起来。 “那你怎么不动手了?是不是怕伤了这老女人的身体?” 的确如此。 他无法确认此刻的陈老太君是死了还是没死。 如果是借尸还魂,那到好说了,一剑了事。 可若没死,他杀鬼的同时还杀了陈老太君,罪过就大了。 不过,这并不是难题。 “明月,还等什么?”范宁扭头道。 明月可是道皇司出来的女土豪,身上不知有多少道家宝贝。 驱逐附身鬼的手段必然不缺。 第八十五章 物理除鬼 回过神来的明月,立即双指并剑,遥遥一指陈老太君。 回旋在她头上的八卦镜立刻一个翻转,射出一束金光打在了陈老太君的身上。 嗤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丢入水中般,陈老太君的胸口立刻冒出大量的白烟。 一声痛哼中,便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从陈老太君的体内蹿出。 定睛望去,却是一个红鼻子绿头发穿着戏服的丑角鬼。 它浑身冒着黑烟,一脸凶狠的瞪着明月。 “小丫头,敢管我闲事?” 它一个健步冲向明月,同时胸前骤然裂开一道贯穿脖子与腹部的巨大裂痕。 当快靠近明月时,裂痕骤然大张,露出密集的森然犬牙,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气息,向明月脑袋狠狠咬去。 “臭鬼,给姑奶奶滚远点!” 差点被满嘴的腥臭给熏吐,明月一脸嫌弃,掌心一翻,那八卦镜便随之翻滚,释放出更为强烈的金色光束,立时洞穿了丑角鬼的胸前后背。 嗷! 惨嚎一声,丑角鬼连连后退。 胸口的巨嘴焦黑一片,冒着灼灼青烟。 范宁莞尔。 跟明月叫板? 真当云心岫的真传弟子是纸糊的? 哪怕境界暂时不算高,但身上的法宝绝对比大多数高阶道士还厉害。 吃了闷亏的丑角鬼羞恼又畏惧。 余光一扫,发现范宁正戏谑盯着他,更加觉得没面子。 他依附在陈老太君身上,就是为了给范宁来一下。 结果一下没给到,自己反而先吃了亏。 “笑什么笑?一个废物小道士,有资格在我八品鬼前笑吗?” 范宁不仅笑了,还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才八品啊,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鬼,好了,终于可以拿一次鬼髓去换钱了。” 闻听此言,小师妹心动了。 “师兄,见者有份,不能忘了我呀。” 丑角鬼气笑了! 明月和范宁就算了,他们好歹是正经道士。 这个扛着熬着鬼枣糕锅炉的小丫头算哪门子回事? 也敢在他八品猛鬼面前谈卖他的鬼髓。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呢? 两個道士他收拾起来需要悠着点,一个小丫头那不是有手就行? 杀鸡儆猴,就你了! 丑角鬼陡然一转身,带起连串疾风的冲向小师妹。 脑袋自头顶到脖子竖着裂开,露出一颗颗漆黑的锋利尖牙。 然后一头撞向小师妹,巨大的嘴巴试图把小师妹整个脑袋都含进去。 小师妹慌了神,万万没想到这鬼不讲武德,居然冲她来了。 她慌忙丢下锅炉,吓得尖叫着往后缩,眼睛都害怕的闭上,两只拳头胡乱的拍打。 “啊啊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丑角鬼冷笑。https:/ 就这也敢来鬼市撒野? 看本猛鬼怎么咬掉你那颗漂亮的小脑袋! 至于她胡乱挥舞的拳头,丑角鬼选择了无视。 毕竟谁会在意挠痒痒? 然而。 真当他一头撞在小师妹挥来的拳头上时,脑袋传来一股无法想象的可怕巨力。 像是九头牛一起撩蹄子踹在他脸上。 砰—— 他裂开的左边脑袋,当场被砸成肉泥,迸溅四方! 可怕的是,小师妹越发害怕了,眼睛闭得更紧,尖叫声更大,小拳头挥舞的频率更高了。 一拳又一拳的锤在了他身上。 右半边脑袋,脖子,肩膀,手臂,胸口…… 锤到哪,哪就爆开。 丑角鬼活生生演绎了什么叫做行走的番茄汁。 当丑角鬼笔挺的倒下时,小师妹害怕的又挥舞了好一会拳头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望着脚底下辨不清人形的丑角鬼,小师妹吃了一惊:“二师兄二师兄,你快看着鬼,它会变身耶!” 明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回想起自己跟小师妹朝夕相处这么多天,还健健康康的,连忙向道皇司方向施了个礼。 “谢谢祖师爷保佑,谢谢祖师爷。” 范宁也是嘴角咧了咧。 想起了初次见面,差点被小师妹一个拥抱结束穿越之旅的画面。 再看看这被锤爆的丑角鬼,忍不住同情的拿剑戳在他鬼髓处。 “回答我一个问题,送你上路。” “你为什么要依附在陈老太君身上?” 看似很普通的疑问,实则透着玄机。 陈老太君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并没什么利用价值。 依附在她身上,远不如依附在身强体壮的人身上。 除非依附老太君能够接近特殊的目标。 思来想去,这目标很可能就是来营救李慕风的人,而这些人多半是羽青观的人马。 丑角鬼四肢被锤烂了,胸口大嘴没法看,连脑袋上的嘴也没法看。 就在范宁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说话时,他肚脐眼裂开一道小口子,露出森然的白牙。 “我凭什么告诉你?” 好嘛! 全身都是嘴,难怪这么嘴硬。 “小师妹,再给他一套拳法,除了腹部,其他地方尽情打。” 嘶! 肚脐上的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杀就杀,何必虐杀人?” 范宁认真思索着,深以为然的点头:“想不到你一个鬼懂得这个道理。” “虐杀人的确不应该,可你是鬼啊!” “虐你有问题吗?” 丑角鬼呆住,好像……还真没问题。 砰—— 小师妹已经蹲下来一拳砸在他肚脐眼,将其砸了个对穿。 正要来第二拳,一条肋骨裂开一条嘴,急忙道:“不要打不要打,我说!” “是我们首领让我这样做的,她说如果有李慕风的人找来,就把他们骗出鬼市外干掉。” 她? 范宁心中一凛:“你们老大是谁?” “素琴,我们戏园的台柱子。” 范宁脸色沉下来。 这可不像是李慕风嘴里说的温柔贤淑。 相反,心思歹毒得很,为了防止李慕风被人找回去,派人杀掉所有他的亲朋好友。 这样的鬼,真会为了李慕风放弃鬼市,去外面周游世界? “为什么?”范宁沉声问道。 丑角鬼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老大吩咐罢了。” 范宁点点头,一剑刺穿他腹部。 无数的黑色液体流淌出来,他用小瓶子将其全部接住。 这便是鬼髓了,价值不菲。 第八十六章 献祭 解决了它,范宁才来到陈老太君身前,发现她还活着,不由松口气。 她若是死了,李慕风可脱不了干系。 给她喂了一些水,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近在眼前的是范宁,吃惊道:“范真人?” 注意到四周环境不是鬼市,心中一宽,但旋即却面色大变。 “范真人,快,快请你师傅救一救李真人。” “他要被那女恶鬼献祭了。” 嗯? 献祭? 不是与素琴成婚吗? 范宁一怔:“陈老太君,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老太君苍老的脸上全是焦急。 “当日我们郊外游玩归来,突然发现此地灯火通明,且有人唱戏,便过来凑一凑热闹。” “谁知没听多久便睡着了过去,等再度醒来,我已经身在鬼市,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周围好几个鬼要生吃了我。” “是李真人……” 陈老太君哽咽起来,眼中闪动着浑浊的眼泪。 “是他让那些恶鬼吃他,把我给放了。” “恶鬼们没有吃我们,因为它们的首领,一个叫素琴的女恶鬼出现了,他说只要李真人答应参加一场献祭,便放了我。” “范真人,你师兄真的很危险。” 范宁皱着眉,把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了陈老太君。 后者听了立刻道:“那成婚就是献祭,这献祭是鬼市禁止的,会引发灾难。” “素琴对外声称是成婚,乃是避人耳目!” 范宁错愕:“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说是心甘情愿留下。” 陈老太君心痛道:“那是因为,他在保护你!” “困住李真人的那座高楼,就是素琴额头上的一支角,只怕你进去时她便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对话她也全程都在监听。” “他要是敢泄露献祭的事,你一定无法活着离开戏园。” 什么? 范宁大吃一惊。 猛然想起站在后门处,感觉到的那股神秘震动。 还有此前那只蜘蛛鬼爬进戏园子,被杀时明明那般惨叫,却没有一点声音漏出来。 本以为是戏园子某种寻常防范手段。 如今想来,却极可能是防范献祭的仪式声音传到外面。 而戏园子不断放女鬼们进来,不过是利用热热闹闹的场面,遮掩设置仪式产生的动静。 最后,范宁摸了摸怀里的厚厚银票。 此刻才明白,李慕风说这些钱用不上了的真正意思。 他,是在交代遗言啊! 早该想到,以他那张脸周围会少绝世美女吗? 真若这么轻易就坠入爱河,他早坠无数回了。 岂会到了鬼市,没头没脑的跟一只鬼相爱起来?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范宁凝声问道。 陈老太君道:“我听依附在我身上的恶鬼说,献祭仪式最多三日便可布置完成,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biquiu 范宁瞳孔一缩,哪敢迟疑? 立刻折身冲向厨房。 “范真人,快去请你师傅,那女恶鬼在鬼市中也是极其厉害的大鬼,麾下还有一群厉害的戏子鬼,绝不是你一人能对付得了的。” 范宁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他害怕戏园子里的鬼们。 而是他担心打草惊蛇。 万一他冒冒失失的冲过去,被戏园子里的鬼给纠缠住,那叫素琴的恶鬼,会不会顺势挟持住大师兄? 到时候,人没有救到,自己也陷入包围中。 心念电转,范宁想到一个不错的法子。 他冲明月招了招手:“明月,帮我个忙。” “不帮。” 明月小嘴微微一撅。 “谁让你刚才给我脸色的,哼!” 得知他们给的是驱鬼符,范宁便对她俩没好脸色了一阵,她却是记上了仇。 “可是只有你才能帮我救出师兄,其他人都做不到。”范宁正色道。 嗯? 明月立时来了兴趣,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 我原来这么厉害? “嗯哼,忙可以帮,但我可不是帮你,我是看在伱师妹的面子上才很不情愿答应的。” 范宁暗暗一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情不愿行了吧?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进去吧。” 两人来到厨房的墙壁前。 望着墙面上蠕动着一只又一只鬼脸,明月立刻就打起退堂鼓。 “要不晚点再进去吧,那些個丑鬼还在门楼那聚着呢。” 她心虚道: “当然我可不是怕他们,是嫌弃他们,一个个长那么丑还往我身上凑,可恶心了。” 范宁哪里还跟她废话,拔出桃木剑,一记奔雷剑诀的御剑术,将墙壁划出了一道人高的缺口。 几只猝不及防鬼踉跄着跌了出来。 它们发愣时,范宁走上去一脚一个全都踢了回去,将徘徊在出入口的鬼们砸翻一片,露出大片空荡。 趁此机会,范宁抓着明月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然后在群鬼怒吼着扑来前,施展出了飞剑术,带着明月当空飞了起来。 “飞剑术?” 明月骇然失声道。 身在道皇司的她岂能不明白飞剑术意味着什么? 不仅是因为它乃禁忌道术,更是一种极其难以参悟的术法。 至少她现在想都不敢想。 怎么都是去鬼市,她带回八包袱鬼枣糕,范宁却学了一门飞剑术? “明月,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明月精神明显亢奋了一些。 终于轮到我表现了。 “你要我做什么?我告诉你,那些厉害的秘法我是不会轻易施展的,除非你求着我……” 范宁却打断她,道:“不用,你只需要引发更多鬼怪的怒火就行了。” “其它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大概率你也派不上用场。” 什么? 我派不上用场? 我堂堂道皇司道士,云心岫的真传弟子,竟然只配给鬼怪们增加怒气值?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但对范宁,她不敢发脾气。 范宁在她心中是隐士高人,深不可测。 所以只能对这群鬼们重拳出击。 “你们这群只能贴着墙干瞪眼的废物没想到吧,本姑奶奶又回来了!” 明月站在剑上,对着下方的鬼们展开了群嘲: “我毫发无伤的出去了,我又活蹦乱跳的进来了,待会还要大摇大摆的出去。” “哟哟哟,那三个头的,你脸都绿了,是媳妇背着你偷男人了吧?” “那全身是眼睛的,你瞪着这么多眼珠子,是因为眼睛太瞎,一个不好使吗?” 第八十七章 红脸武生 “你蹦那么高干什么?想抓我?来呀,你过来呀!” “哟,捏着刀子的那个不是卖鬼枣糕的王八蛋吗?我给你驱鬼符怎么了?那是本姑奶奶看得起你!” “旁边的嚷嚷什么,哦,你也想要驱鬼符啊?早说啊!” 她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驱鬼符,全部催动后甩了下去。 驱鬼符散落在各地,触地便迸发出火、雷、冰等爆炸。 而鬼怪们聚集得太拢,无法有效闪躲,结果就是平日里三张符才能伤到一只鬼的驱鬼符,平均每一次爆炸都能炸伤五六只鬼。 五十多张驱鬼符扔下去,生生炸到了两三百多只鬼怪。 此举既将现场的鬼怪们彻底惹怒,更惊动了四面八方的鬼怪,像潮水一样涌来。 不多时现场便汇聚了不下三千余鬼怪,每一只都暴跳如雷。 其中能飞行的鬼怪直接冲上半空,张牙舞爪的冲他们而来。 完全没意识到鬼怪数量已经数倍于此前的明月,口嗨得意犹未尽,就要继续施展群嘲术,范宁赶紧打断她: “行了,站稳。” 她是半点不悠着,全程都在本色演出!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眼看几只鬼怪飞扑过来,他当即催动脚下飞剑,向着戏园飞去。 盛怒的鬼怪们紧追不舍,天上地下连成一片,边吼边追。 如此又将沿途的鬼怪惊动。 随着他们叽叽哇哇的一通交流,范宁和明月被定义为两个恶霸道士,专门来鬼市砸场子的。 如此,鬼怪们难得众志成城。 不论小鬼也好,猛鬼也罢,全都怒火朝天的对范宁和明月进行围追堵截。 其中不乏相当厉害的鬼怪。 尤其是追得他们最紧的三只鬼。 其中一个生了四对粉色翅膀,虫子身体的怪,乍看去像只漂亮的蝴蝶,但酷似人脸的轮廓,却没有鼻子和眼睛,只有一根半米长类似蚊子嘴的尖长口器。 如果对着人扎一下,毫无疑问会被扎得透心凉。 明月以见微的境界感知了一下,小脸不禁哆嗦。 “七品虫怪!” 鬼市这种地方,七品绝对是称霸一方的大怪。 除了她,还有一个奇特的鬼也被她密切注视着。 那是一团黑漆漆,没有实体的鬼,它在屋檐下、弄巷乃至是人的影子里不断的闪烁出没,分外诡异。 明月记得道皇司的悬赏名单里有一只身负上百条人命的厉鬼,邪影。 这是一只接近六品的鬼,以凶残著称,能够通过影子实现距离的跨越,神出鬼没异常难缠,曾经不少抓他的道士都死在他手中,后来他消失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乾,原来是躲进了这处鬼市。 还有一个另类是明月没有看懂的。 那是一個在屋顶上不断跳跃,急速追逐他们的生灵。 背负七八残破的古剑,一身旧袍子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本体,但却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 它追逐的速度,竟在范宁之上,迅速拉近着二人的距离。 范宁也注意到了这只较为奇特的长袍生灵。 他这本飞剑术算不得多高明,可也绝不是寻常的陆地身法能追上的。 蓦地,一只被惊动的小鬼从屋顶探出头来,挡在了他前方。 长袍生灵身法丝毫不减,反手握住了背后一只古剑的剑柄。 不见他有所动作,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剑气环绕而成的气团。 小鬼还没回过神来,被气团触碰到,半截身子便化为了烂泥。 范宁瞳孔微微一缩,这长袍生灵拔剑时,他注意到其手臂没有血肉,只是森森白骨。 这应该是鬼市极其厉害的鬼怪吧? 如此更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戏园高楼,毫不犹豫的御剑冲了过去。 堪堪在要越过院墙时。 一柄锋利的靠旗突兀插了过来。 范宁早有预料,抓着明月纵身一跃从飞剑上跳了下去,落入园中。 靠旗钉在桃木剑上,将其钉成木屑洋洒漫空。 高楼一扇窗户打开,那个画着红脸的武生轻盈的跳下来便立刻健步冲向范宁。 快靠近了,范宁才看清他的真容。 本以为他的红脸是戏妆,近了才知道,那是用人血洗过脸的血痂。 明月脸色一凝,抬起双手,十个手指连连弹出, 她的袖子像是白宝库般,不断飞出一张张威力不浅的符箓,带着不同的攻击效果齐齐轰向红脸武生。 入眼所见全是密密麻麻的冰雷火,便是苍蝇都很难不受伤害的从爆炸区域活着飞出去。 然而,红脸武生却做到了。 他的身体诡异的扭曲成一条十几米长的红色血线,从各类攻击的狭缝中丝滑的避开,来势不减的直奔范宁。 穿过爆炸区域后,血线又汇聚成红脸武生。 看到这一幕,明月有点沉不住气的催动迷你小八卦镜,一束束的金光穿透空间射过去。苏丹小说网 金束速度极快,根本不给红脸武生闪躲的机会。 然而,让此前那只戏园鬼极为忌惮的金色光束打在红脸武生身上时,它的身体竟自行裂开一道口子,让金束从口子传过去。 连续几道金光打过去,尽皆如此。 这下明月真的有些慌了,放下八卦镜,转而拔出桃木剑,施展自己还不太熟练的《奔雷剑诀》御剑术。 红脸武生看都不看一眼,轻蔑的嘴角一勾,便陡然化作血线狂蛇乱舞般缠绕向两人。 桃木剑斩在它身上,身体便裂开,让桃木剑斩空。 相反,它所化的血线却轻易的笼罩住了二人,并骤然缩紧,试图将他们勒死成一团血水。 “住手!” 高楼上,李慕风趴在窗口厉声喝道。 红脸武生所化的血线迟疑了一下,重新凝聚为人形,扭头不屑的看了眼李慕风,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我干什么,有你插嘴的份,老实待着。” 话虽如此,选择住手便说明他对李慕风有所忌惮。 噔噔噔—— 李慕风踩着楼梯飞快跑下来,带着怒意喝问范宁:“不是让你走吗?你还回来干什么?快走!” 红脸武生眼中凶光闪了闪,最后还是敛去一身杀气,冰冷道:“现在就滚,我饶你们两个人类狗命,不然……” 闻言,李慕风暗暗松口气。 悄悄给范宁使了个焦急的眼色,让他快走。 这戏园子可是鬼市最凶的地方,没有之一。 绝不是范宁能来的! 第八十八章 素琴 “师兄。” 范宁唤了声,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师弟一直以为你是个除了泡老太太一无是处的家伙,想不到,你竟然还会耍帅。” “牺牲自己救陈老太君这种桥段发生在你身上,跟狗突然改邪归正不吃米田共一样离谱,不愧是我羽青观的大师兄,好样的!” 李慕风额头青筋跳了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打人的冲动。 明月听得一脑门黑线,夸人就直说,干嘛还往里面掺几句难听的? 这跟给人一块糕点,但要在糕点里加坨狗屎有什么区别? 这时,一旁的红脸武生反应过来,面目瞬间狰狞。 “你知道得太多了!” 范宁既然知道了李慕风救陈老太君的事,那么献祭的秘密只怕已经被他知晓。 献祭可是这处鬼市的禁忌。 是鬼市之主乃至绝大多数鬼都无法容忍的,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个戏班子所有的鬼都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念及至此,他哪里还敢迟疑?苏丹小说网 就要化身血线将范宁和明月剿成肉泥。 可就在这时,院墙外杀声震天,一个蝴蝶形状的虫怪,一个在影子中连续跳跃的影子,以及一个背着七把剑的旧袍人率先跳了进来。 后方是密密麻麻的鬼怪,争先恐后的冲向院墙。 准备动手的红脸武生脸色微微一变。 盯着三個闯入者,尤其是盯向那名旧袍人,瞳孔颤了颤,低喝道:“戏园的地盘,尔等胆敢擅闯?” “莫要忘了,这是鬼市之主划给我们戏园的私人领地,任何鬼怪不得擅入。” 他刚说完,范宁就眼珠一转,手搭在李慕风的肩膀上,指着红脸武生道: “红脸,就是他们追杀我们!” “我可是为了来参加我师兄大婚,是来给你们戏园子捧场才被这些鬼怪们追杀的,你得保护好我。” 红脸武生怔了下,旋即赶紧解释道: “你胡扯,我……” 然而,蝴蝶虫怪却直接对他发动攻击。 翅膀一扇飞扑过来,长长的尖嘴扎向红脸武生。 后者脸色微变,急声喝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在保护他。” 可蝴蝶虫怪冷冷一哼。 “不是保护他,那你出来作甚?按照你们戏班子和鬼市之主的约定,戏园子的四大戏鬼只能在戏园子有敌人时才能露面。” “你既现了身,不是对付我们又是对付谁?难不成是对付这个狗道士啊?” 红脸武生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忽的语滞。 他就是对付狗道士的。 但,这狗道士表面上是来参加婚礼的,他有什么理由对其动手? 这不是告诉外人,这大婚有猫腻吗? 片刻间他便思索了许多,适才明白范宁的用意。 真是人心险恶啊! 红脸武生有嘴难言,而且他也无暇多说什么,因为那狰狞的口器已经扎到了跟前。 他赶紧让身体裂开一道裂缝,试图让这一嘴扎个空。 然而,这虫怪的嘴却不简单,即将扎进裂缝中时,嘴中竟伸出了九条蛇一般的喉管,每一个喉管的尽头都有一个微型狼头。 九只小狼头在主嘴扎空的瞬间,狠狠咬住裂缝的四周,旋即大口吞吸起来。 大片的血肉被狼头吸进嘴里,顺着喉管涌入了蝴蝶虫怪的体中。 红脸武生则是脸色大变,吃痛的化身一条长长的血线,从九只狼头的嘴里逃过一劫。 当重新化为人形,他整个躯体都明显透明了一圈,相反蝴蝶虫怪责满脸红润。 它此时方才冷冷开口:“你们戏园子要与一个人类道士大婚,我们没意见,但放任更多的人类道士来鬼市捣乱,我很难袖手旁观了。” 就在红脸武生要反驳时,突然他胯下一痛,迅速往后退去。 但见他的影子里竟钻出一个手握漆黑匕首的模糊黑团,它手中的匕首专克鬼物,将红脸武生的大腿插出一个血动来,无数的鬼气从中散出,无法愈合。 红脸武生大惊失色。 邪影! 这可是鬼市里有名的大恶鬼,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邪影嗓音喑哑:“伱们戏园当真是有恃无恐么?” 红脸武生心中一寒,眼看他们来者不善,如何还敢逗留,身影一闪化作长长的血线往高楼中冲去。 仿佛到了那里就能安全般。 铿锵—— 可没跑几步,红脸武生只听一声清脆的剑鸣声,眼前便浮现密集的剑气。 然后眼前一黑,身体所化的长长红线,当场被无数飞天剑气斩碎成碎片,落地后,全都化为了虚无。 范宁看得一脸肉疼! 我的鬼髓啊! 就这么给打得魂飞魄散了。 当然,见识了这三只鬼如此厉害,范宁可不敢傻站着。 一手拉着李慕风,一手拖着明月,脚踩飞剑迅速掠向高楼。 已然被激起了怒气的三只猛鬼如何善罢甘休? “想走?” 蝴蝶虫怪当先扇动翅膀,连续几个闪射便追到了范宁身后。 狰狞的口器朝着范宁狠狠一扎。 范宁瞧了眼这座高楼,心中一动,把李慕风拽到身后。 李慕风脸都绿了。 “我去你的!” 那口器却是来势不减的扎向了李慕风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高楼一颤。 一道空灵而缥缈的嗓音传来。 “在戏园子闹事?谁给你们的勇气?” 话音落下,蝴蝶虫怪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 一只白玉无瑕的纤细手掌从中探出,一把捏住了蝴蝶虫怪的脖子。 蝴蝶虫怪惊恐的扭头望去,一个薄施淡妆,披散着黑发,刚刚沐浴的绝世大美人光着赤脚自裂缝中走出。 她眼光平静,五官巧夺天工般精致,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这样的颜值,是范宁所见仅次于云心岫天仙一般容貌的。 她便是戏台上的花旦,素琴。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范宁仍然有刹那功夫陷入了对她容貌的痴迷中。 蝴蝶虫怪大惊失色。 它可是七品虫怪,实力极强,即便是对上人类的六品道士,也自信能逃走。 然而,一个照面就被这位传说中的戏园花旦给捏住脖子。 而且它发现自己浑身力气全被控制住,连手都很难抬起来,宛如一团烂泥任由素琴处置。 素琴的恐怖实力,让蝴蝶虫怪恐惧起来:“素……琴大人,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近距离之下,它胡乱扇动着翅膀。 翅膀上的粉色颗粒,不经意间落在了素琴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好看的眉毛轻轻一皱。 “刚沐浴完的。” 说罢,五指一捏,这只七品大鬼便啪的一声被捏爆,成为一滩肉酱。 第八十九章 鬼市之主 这一幕让闯进来的邪影身躯一颤,不动声色的往后缩。 素琴余光瞥见他动作,居高临下道:“你叫邪影吧,以前还听过我的戏。” 邪影察觉到不妙,立刻钻进了院墙的影子里,试图通过影子离开戏园。 然而,素琴只是勾了勾手指。 院墙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活了过来,宛若波浪般起伏。 而后骤然碎裂开,化作一条条的锁链,捆缚着一个剧烈挣扎的模糊影子,正是邪影! “素琴大人饶命!” 邪影骇然欲绝。 这素琴到底什么来头? 它能利用影子已经是极其稀罕的,可素琴非但是利用,还能直接操纵影子! 它到底是什么鬼? 素琴没有说话,仅仅是屈指一弹,锁链们便猛然拽紧。 这只曾在人类世界屠戮百人,反杀无数厉害道士的邪影,便被勒成破碎的影子碎片,坠落在地后,化为虚无。 而后,素琴看向旧袍人,秀眉轻轻一掀。 “连你都来了,你可是鬼市之主的人。” 旧袍人明显畏惧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终于开了口。 “白骨无疑冒犯素琴大人,我是追击这两个在鬼市闹事的道士来的。” 他指了指范宁和明月。 素琴弹了弹一缕长发上滴落的水珠,这动作惊得白骨猛地握住背后古剑,却听素琴淡漠道: “你既是鬼市之主的人,应该比其它鬼更清楚此处禁地。” “追进这里,是觉得我不会把你怎样?” 白骨悚然一惊,感知到强烈的危险。 它已懊悔冒失的闯进来了。 这些年,它一直不服气鬼市之主为什么忍让这批鬼在鬼市之中占据一片地。 这次借着追击两个人类道士的理由闯进来,有示威的意思。 可素琴一出手,它便明白鬼市之主为什么忍让了。 因为她足够强。 至少绝不是自己能挑衅的。 “素姑娘莫生气,莫生气。” 鬼市昏暗的天空忽然传来歉意声。 只见天空鬼雾汇聚,化作一张头生双角,长着獠牙的鬼脸。 甫一出现,喧嚣的鬼市为之一静。 追到院墙下,准备冲进戏园的众鬼怪们纷纷止住脚步,敬畏的仰望天空。 “鬼市之主!” 对于绝大多数鬼怪来说,鬼市之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乎没有鬼怪见过它真身。 因为鬼市之主每次现身都是眼前这般模样。 但没有鬼怪怀疑它的实力,能占据一个鬼市已是厉害,何况这处鬼市就在京都边,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素琴仰头望着鬼市之主,秀眉轻轻一簇:“来得真是时候。” 不早不晚,偏偏在她对白骨动了杀心的时候现身。 相对于巧合,她更相信是鬼市之主早就在关注此地,洞悉着全局。 “呵呵,我的人不懂礼貌坏了规矩,是我教导无方。” 天空的鬼脸歉意的说着,左眼忽然一阵旋转,酝酿出一团极致的火红色烈焰,刺目无比,生生将昏暗的鬼市映照得血红色。 阴凉的鬼市温度骤然飙升,一些承受不住高温的小鬼浑身冒烟。 一时间周围惨叫连连。 便是身为人的范宁都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灼痛,衣服变得滚烫,像要烧着一般。 紧接着,这团火焰从天而降,砸在白骨身上。 嗤—— 戏园的大地被直接融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旧袍裹身的白骨被烧成了炭化的黑骨,一身鬼气虚弱到极点。 而在火焰落下的刹那,甭管范宁还是外面的鬼怪们,都心脏狂跳,有种末日降临的错觉。 望着白骨此刻的状态,所有人和鬼都不寒而栗。 谁都看得出来,白骨还剩一口气,是鬼市之主留有余力的缘故,不然那火焰压下来,绝对会把白骨融化。 “素姑娘你看,能不能给老鬼個面子,让我把他带回去?”鬼市之主笑呵呵道。 这让院墙外的众鬼脸色一凛。 素琴的实力强到鬼市之主如此给面子吗? 不惜重伤得力麾下,也要给对方一个交代! 许多对戏园不服的鬼怪全都头皮发麻。 素琴看了眼焦炭白骨,又凝重的看了眼融化的深坑,深深注视一眼鬼市之主。 “鬼主言重了,你的人素琴岂敢擅自处理。” 鬼市之主笑了笑,张嘴一吸,焦炭白骨就被隔空吸进了嘴里。 意外的是,范宁、明月和李慕风也被吸上了半空。 素琴脸色一变,玉手一压,又一股极其庞大的鬼气凭空出现,凝聚成鬼手挡在范宁等人和鬼市之主中间。 一脸一手在天空对峙,竟有分庭抗礼之势。 “你的人你自己处理,但这三个人类,我来处理。” 素琴眼神凌厉起来。 尤其是李慕风,她万万不能放他离开。 “素姑娘啊,他们三个道士死在我的鬼市,要是被道皇司知道,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鬼市之主笑呵呵道。 但素琴如何肯让他们离开? 绝美的面孔逐渐失去血色,浑身渐渐被鬼气笼罩,竟是有动真格的意思了。 “我说了,他们三个必须留下!” 鬼市之主无奈一叹,意味深长道:“素琴啊,这鬼市没什么能瞒过我。” “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你做什么我都装作看不见。” “但你若影响到我的鬼市,这面子我可就不给了。” 素琴心底一惊。 原来她要献祭的事,鬼市之主全都看在眼里。 她小瞧这位鬼市之主了。 “不如这样,我把他们送到外面去,你爱怎样就怎么样,如何?” 鬼市之主又道。 话都到这了,素琴再不知退让就要和鬼市之主正面对上了。 这位鬼市之主的真身,她也没见过。 但正如其它鬼怪所想的那般,她也认为能够在京都附近掌控住一个鬼市,且不惧道皇司,这鬼市之主的实力只高不低。 如果不能硬碰,自然最好。 而且,到了外界李慕风就能逃出手掌心? “好。”素琴点点头,面带笑容的看向李慕风:“李郎,等我。” 说罢,收回玉手,横亘在天空的鬼气巨掌散去。 李慕风便被鬼市之主逐渐吸向嘴中。 第九十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素琴,低声一叹:“其实我们还挺般配的。” 这么风姿绝世的佳人,即便是他混迹京都也没见过几个在她之上的。 遥想这几日,素琴名义上将他当做即将大婚的未婚夫,两人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她会陪自己吃饭,会陪自己赏花,会陪自己写诗作画。 他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贤妻良母,什么叫做神仙眷侣。 如果她不是想献祭他,其实他还挺向往跟素琴就这样过一辈子。 不管她是人,还是鬼。 “很遗憾是吧?” 范宁取出三角符,塞进他掌心。 生无可恋的极致反差感,范宁、姜问玄、小师妹和明月都体验过。 就差李慕风了。 一家人得整整齐齐的才行。 李慕风愣了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三角符,没明白是什么,余光便撇到周遭的环境有所变化。 看似干净整洁的戏园,颓废腐朽,遍布着蜘蛛网。 一些地方还有干涸的黑色血痂。 那座囚禁了自己多日的高楼,竟成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牛角,上面悬挂着一只只的血色虫茧,它们不停晃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晃动。 定睛细看,隐隐能看出他们都穿着戏服,却是戏园班子里的那些鬼们。 “这是……”李慕风怔了下,但很快明白过来。 是此地鬼气太浓郁,迷惑了他视线,眼下所见才是真实的景象。 这时,他发现素琴也有所变化。 好奇之下,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可这一望,瞳孔立刻发生九级大地震! 站在眼前的哪还是什么惊艳了时空的绝世佳人? 分明是一个浑身被烧得没有皮肤滴着鲜血,眼窝里蜈蚣爬动,嘴里蛆虫蠕动的可怖女鬼。 呕—— 李慕风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刚喝的下午茶给吐出来。 好在他定力过人,强行忍住了。 范宁补刀道:“师兄,你没跟她一起吃过饭吧?鬼吃的东西,可能都是些虫子、牛粪、臭泥巴之类的玩意。” 堪堪忍住呕吐的李慕风,立刻想起这几日素琴陪他吃饭,餐餐都是看似奢华的美味佳肴。 但每次吃完,他都会肚中不舒服。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当场吐出来! 一片片漆黑色不知是什么的污秽物吐了一大堆。 看到吐出来的东西,李慕风又忍不住哇的吐起来。 就这样,他一边飞一边吐,一边吐一边飞。 直至被鬼市之主的嘴巴给吸进去。 范宁和明月也紧随其后被吸进去,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耳畔有急促的呼呼风声,预示着他们在急速挪动。 当风声停止,代表他们被送到外界某处了。 而这时,范宁耳边响起一缕不满的哼声。 “以后再来我鬼市,锤死你!” 说罢,范宁等人周遭一亮,发现自己已然远离了鬼市,出现在京都外不远处。 而天空尽头,一团鬼雾迅速朝着鬼市远去。 范宁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声音,不是鬼市入口的看门鬼吗? 它竟然就是鬼市之主? 不是他太傻,把范宁等人当成了鬼误放进去。 而是有意放他们进去寻找李慕风,借他们的手阻止素琴。 眼下把范宁等人放在了京都城外,也是绝了素琴追上他们的念头。 “师兄,素琴拿你献祭目的是什么?” 范宁思索着问道。 献祭通常是向某个信仰的存在奉献出一定的东西,继而换得一些东西。 素琴是想得到什么呢? 李慕风还在呕呕呕的狂吐,不说胃里的食物,胆汁都吐没了。 再吐下去,肠子都得吐出来。 “我……呕也……不知道呕……” 不该对羽青观四大废物有指望的。 范宁懒得再问,把这事通知给道皇司,剩下的让他们操心去吧。 望着就在不远处的京城,范宁心里踏实许多。 “走了,回道观。” 范宁领着路,带着一行人重新回到了京城。 清晨下的城里人烟阜盛。 走街串巷的货郎吆喝声,挑粪工赶着一驴车夜香路过时留在空中的熏味,一眼望不到头的熙熙攘攘人群。 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让范宁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鬼市里才度过一晚,却好似经历了许久。 几人不约而同的如释重负。 终于活着回来了。 “范师兄,你们等会,我去去就来。” 明月忽然看到什么,兴奋的跑了。 顺着他跑去的方向,范宁无语了,那是一家糕点铺,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赫然是明月最喜欢的李记糕点铺,以桃酥闻名于京城。 她对糕点的追求真是永无止境啊。 冒着生命危险在鬼市买了那么多鬼枣糕居然还不满足? 没法子,他们只能等一会。 刚好李慕风吐得厉害,脸色发白,脚步虚浮,眼瞧着就要吐晕了。 范宁瞧见旁边有一早点摊,便拉着李慕风过去,买了一碗白米粥让他喝下去。 如此李慕风才稍微好一点,靠着墙闭上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会明月也赶了过来,看着李慕风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脸不屑。 长得人模狗样,怎么心性这么差呢? 不就是跟鬼吃了几天烂东西吗? 那玩意又不死人。 瞧着李慕风吃剩的白米粥,闻着还挺香,刚好肚子也饿了,她便也买了一碗,三下五除二干掉。 “真好吃,范师兄你不来一碗?”明月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皮。 看他们吃得这么香,本来不饿的范宁也有了食欲,让老板也来了一碗。 还没开吃呢,两个风尘仆仆的富贵公子哥便扑到摊位前,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两碗粥,八个饼,快些上。” 两人坐下,趁着东西没上桌,眉飞色舞的交谈起来。 “恬园戏班真有些东西,几個花旦各个国色天香,尤其是那素琴,那脸蛋,那身材,绝了!” “可惜身份低了点,是个戏子,不然娶回家,我一年不下床都行。” “行了你,素琴也是你惦记的,人家虽然是个戏子,但却是太后最近钦点的大乾第一花旦,将来不是给大官当小妾,就是被大才子娶回家,哪有你的份?” 范宁听得微微一怔。 第九十一章 凶 明月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李慕风也睁开眼睛,疑惑的望着二人。 恬园戏楼都成鬼楼了,怎么还有愣头青跑去听了一夜的戏? 而且太后钦点素琴第一花旦,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怎么就成了最近? 明月心直口快,道:“你们还敢去恬园戏楼?那不是成坟地了吗?” 两个奢华的青年对视一眼,古怪的打量明月。 “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恬园戏楼才建没几年怎么就成坟地了?” “就是,多少达官贵人爷爷捧场,你这话传到那些贵客耳朵里是要惹麻烦的。” ??? 三人脑门同时露出巨大的问号。 恬园戏楼才建几年? 范宁隐隐意识到什么,连忙放下手中的粥,问道:“敢问二位,如今是哪一年?” 两个青年宛若看着怪人般注视着他们,道:“乾元二十三年呀,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 虚弱的李慕风陡然站起身来,眼睛都瞪直了。 乾元二十三年? 怎么可能? 现在明明是乾元四十年! 范宁的心也迅速往下沉,道:“师兄,明月,把你们的三角符拿出来。” 两人立时明白范宁的意思,脸色不好看的取出三角符,紧握在掌心。 然后,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 热闹的街市,变成了一片残砖废瓦,荒无人烟。 高高的京都城墙,变成了光秃秃的枯死古木。 络绎不绝的喧嚣声,变成了干涸溪流的枯燥咚咚声。 他们围绕的桌子,变成了一座坟头,三人的身前各自摆着一片瓦,里面放着或多或少的坟头土。 李慕风面前的瓦片,坟头土还留有一些。 明月的瓦片里,坟头土一丝不剩。 而两人的嘴边全是坟土。 范宁拿过李慕风手里的三角符一看,顿时心惊。 他们两刚才吃的不是粥,是坟土! “我们根本没有回到京都,而是一直被强大的鬼气蒙蔽着感官!” 范宁头皮发麻的环顾四周,心中警兆大升! “是素琴的鬼气,她刚才制造出来的幻觉,是她那个时代的,刚好是十七年前。” 鬼市之主好心将他们送到京都脚下。 可他们却不知道怎么中了招,被迷惑着远离了京都,来到了这处陌生地带。 可李慕风和明月已经听不进去了。 肠胃刚刚缓解的李慕风,望着半碗坟土,终于忍不住又呕呕呕的大吐起来。 明月看了看被她舔得干干净净的瓦片,倒是没有吐,而是恶心得浑身抽搐,随后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赫然是晕过去了。 “喂喂,你们两个,现在不是闹状况的时候。”范宁凝声道:“素琴人在鬼市,是怎么用鬼气迷惑我们的?” 耽误这么久,说不定素琴已经快赶过来了。 必须找到鬼气的源头,否则一个不慎又要被鬼气给迷惑。 然而李慕风只知道在那吐,明月彻底昏厥不省人事。 范宁没法子,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李慕风身上,一把将他摁在地上,在他身上摸了摸。 蓦地在脖子处摸到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拽出来一看,却是一块澄澈透明类似水晶的挂坠。 一缕缕的鬼气在里面徘徊。 就是这东西。 这是素琴送给李慕风的,名义上礼物,实则是关键时刻控制他的道具。 就在拿出来的瞬间,里面的鬼雾忽然一阵窜动,竟凝聚成了一只眼睛,赫然是素琴的眼眸! 她眼眸转了转,似是在通过水晶确定范宁等人位置。 范宁头皮一麻,立刻将水晶砸碎在石头上。 砰的一声水晶碎裂,里面的鬼气散入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宁心中一沉,当即拔出明月的桃木剑,施展飞剑术,自己站在中间,他们两個则挂在剑的两端破空向京都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一盏茶功夫。 坟头上方的空间裂开一道黑漆漆的裂缝,素琴裹着浓浓的鬼气一步跨了出来。 望着坟头的场景,再看向范宁方向,性感的樱唇微微一勾:“跑得掉吗?” 说着,向着范宁逃走的方向精准的追了过去。 话说一路狂奔的范宁,心情越发沉重。 因为他隐隐感到危险在逼近。 恐怕等不到他逃回京都,素琴就追上了。 想起她那恐怖的实力,范宁心里没底。 普通的鬼怪,他自信《五雷正天法》和《奔雷剑诀》就可解决,厉害一点的,那威力不明的半截仙符应该也能收拾掉。 可素琴实在深不可测。 轰—— 隐隐约约的轰鸣声自身后传来。 范宁扭头一看,脸色猛变。 但见天边尽头乌云遮天,并向着他疾驰而来。 追上来了! 他心中一横,正准备停下迎战。 冷不丁一缕头发从李慕风的袖子里钻了出来。 这头发迎风见长,眨眼便有半人高。 范宁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素琴的手段,立刻就要揪住这头发。 可紧接着,头发下长出一副人皮,并迅速膨胀成一个没有五官的小女孩。 这不是那个小女鬼吗? 范宁愣了下:“是你?” 小女鬼头发立刻编制成一段话。 “想活命,进我身体里。” 她扯开胸襟,露出却不是身体,而是一片空荡荡的黑色空间。 范宁凝视了小女鬼一会,最终心一横落下来,收起飞剑的同时,拽着李慕风和明月跳了进去。 他们进去后,小女鬼立刻合上衣襟,身上的皮肤立刻消失,就剩一团头发落在地上。 然后头发逐渐萎缩,最后变成一缕头发,蠕动着钻进了石头缝里。 恰在此时,漫天乌云抵达。 一身红衣飘飘,容妆倾城的素琴踩着乌云凌空落下。 她环顾四周,眉头轻蹙。 明明刚才就在附近,为什么突然消失? 但她并不着急,而是细心感知起来。 与此同时。 小女鬼的身体里,这处未知的黑暗空间中,范宁警惕的盯着黑暗中的绿色眼睛。 这应该就是小女鬼藏起来的本体。 只是它藏身于黑暗中,仅露出颜色异样的眼睛,无法看清真身。 而在这里,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声音却比小女孩的外表成熟得多。 第九十二章 周大人 范宁刚想开口询问她,她却道:“交谈之前,先处理一下你师兄身上的东西吧!” 她靠拢过来,伸出了一只白玉无瑕的手臂,五根葱葱玉指捏住李慕风的后颈,轻轻一拽,一根几乎透明的水晶钢针被拔了出来。 这玉手一捏,水晶钢针崩碎。 “好了,这样素琴就感应不到你师兄了。” 范宁眼睛微微眯起来。 她对素琴的手段好像很熟悉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要想害你,就没必要冒险出手了,得罪素琴多危险,你应该看到了。” 范宁哑然失笑:“我在好奇,你到底是谁。” “是摆摊为生的小女鬼,还是隐藏身份的无面鬼,还是体内有一处神秘空间的未知生灵。” 小女鬼绿色的眼睛眨了眨,思索道:“你可以叫我雅琴。” ??? 范宁脑门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桑琴、素琴、雅琴。 女鬼们怎么都喜欢给自己取一个带“琴”的名字? 是鬼的字典里字太少了吗? 雅琴接着说话了,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明白自己在与谁为敌。” 敌人不是素琴吗? 但显然,这并不是雅琴想告诉自己的。 她绿色的眼睛渐渐变得澄澈起来,像极了翡翠:“听过周大人吗?” 范宁摇摇头。 “素琴是他麾下的一员,除此外,他麾下还有很多厉害的生灵,每一个的来历都超乎想象。” “仅我所知的就有三百年前大乾第一凶王的古封天,两百年前的魔僧吞心罗汉,一百年前的邪仙蛮八荒。” “他们三个都是曾经一度威胁到九州大陆的至尊凶人,陨落后精魂不灭,潜伏在阴暗的地下,直到几年前,它们陆续被一个叫周大人的人找到。”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些古老的凶魂相继收到了麾下。” “除了他们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凶悍存在被他收编至麾下,比如正在追杀你们的素琴。” 范宁暗暗吸了口气。 虽然没听过,但光从名字就知道,这三尊人物绝不简单。 能让他们死后的精魂臣服的,岂能是常人? 他对这个周大人,异常好奇。 “周大人什么来历?” 雅琴翡翠般的眼睛缓缓闭上,似是不愿提起。 “一個不该回来的人。” “本次献祭,也是周大人给素琴下达的任务。” “以献祭你师兄,唤来一缕可怕的残魂苏醒。” 范宁脑海中一阵乱麻。 大乾的京都是怎么了? 明明是九州中心,为何周边尽是邪崇? 临近的昌县,一个鬼王公然制造天灾。 隐藏在人族中,身居高位的夜魈像。 郊外生长着灭绝的鬼藤的慧远墓。 还有城外的鬼市。 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周大人若隐若现。 “不管了,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道皇司都不急我急什么。” 范宁不想多管闲事。 雅琴翡翠眸子轻轻点了点,认同范宁的话。 “说与你听,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周大人这类的层次,得要云心岫和国师操心,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务之急是摆脱素琴,这次献祭她准备了好几年,物色许久才终于找到伱师兄这个适合献祭的人,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说到了范宁最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非我师兄不可?因为他太英俊?还是太擅长给一群老太太讲经?” 范宁真希望是这两个原因。 这样的话,就真是报应了。https:/ “灵魂。” 雅琴清晰吐出两个字。 “召唤一缕强大的灵魂,代价必然是献祭等同的灵魂。” “你师兄能被素琴看中,一定是灵魂与常人不同,极其强大。” 范宁一脸不信,指了指吐得快晕厥的他。 “你告诉我,这家伙灵魂强大?” 翡翠眸子撇了眼没出息的李慕风,也露出了一抹困惑,嘀咕道: “这就不清楚了,但献祭的规则肯定是错不了的。” 范宁陷入沉思。 他隐隐记得,庆安曾经托王公公告知他,杨家被人灭口的死讯时提醒过他——你真的了解羽青观吗? 难道庆安指的就是李慕风? 说起来,他只知道李慕风是个落榜的书生,除此外,他的来历、家世竟一无所知! 第九十三章 论鬼性的剖析 这女鬼看着漂亮,却端的是心狠手辣。 让人潜伏在陈老太君身上,对前来营救李慕风的人赶尽杀绝已是狠毒。 更不提这么多年,她通过戏声迷晕了多少误入戏台的人。 这些人最终的去向不言而喻。 大多数可能都如那个老头院里的笼中人一样,沦为了商品,随时会被宰杀。 “你这样的空皮囊还有吗?” 雅琴翡翠眸子露出一抹警惕。 “想什么呢,我又不像你一样丑得见不得人,如果还有空皮囊,我可以让素琴吃个亏。” 雅琴眸子一瞪:“说谁丑?” 范宁摸了摸鼻子,似乎女人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对外貌都格外看重。 谁说她们丑,她们跟谁急。 他摸出半截仙符。 堪堪拿出来,雅琴就吃惊得连连后退,倒吸了一口凉气。 闪动的翡翠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畏惧。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她能够直观感受到,这半张仙符里有超越某种层次的伟岸力量。 尤其是对她这样的鬼怪,有着无形的克制力。 此符还未催动,她便有种面对九天雷劫般的心悸感,好像随时会覆灭一般。 真难想象,这张符箓一旦催动会是怎样毁天灭地。 用它来对付素琴,她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想不想试一试?”范宁问道。 雅琴又往后缩了缩,这东西能试? 但反应过来这是要在素琴身上试一试,她才暗暗舒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雅琴问道。 “这仙符虽然厉害,但素琴手段颇多,恐怕没等到你靠近丢出仙符,就先被她给制服或者虐杀。” 范宁深以为然。 仙符固然厉害,但需要施展此符的人同样厉害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他才刚开始修真气,妄图以一张仙符与素琴这等大鬼正面相争不太现实。 必须出其不意。 “把仙符藏于空皮囊中,伪装成我的模样,待素琴追上来,将其引爆即可。” 范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半截仙符他研究过,只需要一点点真气附着在上面,便可隔空引动。 范宁只需要抓住时机,便能催动此符。 难题是雅琴有没有多余的空皮囊,另外,空皮囊能否被她控制着变化成为范宁的形状,并生动的模拟出逃跑的姿态。 “为什么是伪装成你而不是你师兄?她这次来是抓你师兄的,伪装成他应该更能引她上当。” 雅琴所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说明范宁担心的难题不存在。 范宁精神一振,同时也答道:“这就是你想当然了。”m..nět “我们之所以藏起来,是为了保护我师兄,危险时刻,却把我师兄放出去,这与保护他的意愿相违背。” “素琴生性狡诈,也许第一时间会因为我师兄的出现而惊喜,但却很快会意识到其中的违和感,进而警惕起来。” “我就不同了,放我出去就合理得多,比如我是贪生怕死单独跑路,比如我是吸引她注意力给师兄腾时间等等。” “她的防范心理无疑会降低许多,更利于埋伏她。” 雅琴听得频频点头。 细细体会这番话,确实说得极有道理。 看似简单的人选,竟然也有这么多学问。 她注视着范宁的翡翠眸子闪烁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彩。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雅琴被说服了,不知从空间里什么地方又拿出一副皮囊来。 这皮囊散发着微光,方便范宁放置仙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微光扫过雅琴的眸子时,有刹那功夫让她的面容瞬息闪现。 范宁通过强横的记忆,回忆刚才那处闪现的画面。 发现她面容尽管模糊,但却隐隐看出几分美人的痕迹来。 不过范宁心如止水。 先有三日鬼,后有桑琴,再有素琴。 他已经上了好几个大比当。 期待女鬼的颜值,不如自己男扮女装来得有期待感。 接过空皮囊,范宁打出一缕真气附着在半截仙符之上,然后将其塞入皮囊内部。 雅琴收回皮囊,又用力拔下了一缕头发,疼得她嗯哼叫。 拔下的头发像是活的一般,胡乱的扭动,直到将其插进空皮囊的头皮里它才老实的安静下来,并迅速壮大,很快从一缕壮大成一头黑发。 紧接着,雅琴玉手捏了捏皮囊的面孔,生生捏出了范宁的五官。 除了眼睛较为呆滞,像个傻子外,其余部位都极其逼真。 雅琴收回手,心念一动,便通过里那缕头发直接控制起皮囊,试一试是不是足够灵活。 它先抽了自己脸一巴掌,又打了自己胸口一拳,最后又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指头啃。 “不错,这副皮囊应该没问题。”雅琴坏笑一声。 范宁额头青筋跳了跳。 虽然那是皮囊,不是自己,可为什么他很想揍雅琴一顿呢? “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把这皮囊放出去?等素琴第一次离开?” 她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以素琴的狡诈,绝对会来一次回马枪。 范宁沉思了一会,微微摇头。 “她若真如你说的那么狡诈,就不会来一次回马枪,而是两次。” “第二次的时候我们再放出皮囊,她更能放松警惕。” 这时,断裂的水晶钢针不再闪烁。 “她离开了。”雅琴凝声道。 两人定睛凝视着水晶钢针,此针的存在倒是给了范宁不少帮助。 素琴能通过钢针感知李慕风,反过来,钢针也能反应素琴是不是在附近。 他们都没说话,静静看着水晶钢针。 它一直没有发亮。 直到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才猛地亮起来。 这佐证了雅琴的判断,素琴的确没有远去,而是就藏在暗中观察着附近。 紧接着,他们便隐约听到了素琴的低叹。 “竟然不在此处?” 不久后,钢针便失去了光芒,消失不见。 雅琴给了范宁一個我说得没错吧的得意眼神,并道:“万一她真走了,伱可就没机会了。” 范宁目光微微眯起,道:“她还在暗中,过一盏茶再放皮囊出去。” 很快,一盏茶过去。 水晶钢针毫无反应,说明素琴不在附近。 雅琴露出怀疑的目光:“你确定自己没料错?” 第九十四章 仙符之威 范宁道:“把皮囊放出去就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雅琴有些忐忑的将这副皮囊丢了出去,然后通过一缕头发操控着范宁向远处的林子狂奔。 逃了好一会,都没看到素琴现身。 雅琴扭头看了眼范宁,给了一个嗔视的眼神。 “这就是你说的二次回马枪?白瞎我的一副皮囊!”雅琴哼哼道。 可就在范宁皮囊快要钻进林子时,异变陡生! 那幽暗的林子里,迎面走出一个红裙飘飘的绝色美人来。 正是素琴! 她赤着脚一路踩着草地,所过之处,草木尽皆腐朽成黑泥。 周身更是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阴森黑气,缕缕鬼啸在她四周徘徊。 和她的光鲜亮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素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倒是够狡猾的,第一次我假装离开,你没上当,第二次假装离开,还是没有上当,过了足足一盏茶才悄悄溜出来。” “说吧,李慕风藏在哪?” 石头缝里。 雅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望着范宁,心里没来由生出一抹忌惮。 这家伙对人心的揣摩炉火纯青了。 她自问,如果范宁算计她,十有八九她是要落入陷阱的。 当然,雅琴也没忘记操控范宁皮囊露出惊慌之色,扭头就跑。 素琴不疑有他,只是淡淡一笑便一步跨出十来米,一把摁住了范宁的肩膀。 “你觉得自己逃得掉?” 话音刚落,素琴便眉头一皱,隐隐察觉到不妥。 而也正是此时,雅琴通过头发感知到了皮囊被制服住,赶紧道:“就是现在!” 范宁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隔空催动了皮囊里的一缕真气。 而真气瞬间催动了半截仙符。 紧接着,一声震天铄地的巨大轰鸣声传来。 然后便有一股毁天灭地的冲击波横扫四周。 身在头发里的众人突然间天旋地转起来,然后齐齐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范宁悠悠醒来,浑身各处都酸痛无比,像是被人当沙包吊起来360度无死角狂殴过一般。 尤其是右腿钻心的疼痛。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右腿竟不是直的。 骨折了? 我去! 说好收拾素琴,怎么把自己给整瘸了? 紧接着,雅琴也从昏厥中悠悠醒来。 作鬼的好处体现出来了,没有实体,怎么摔都没事。 她睁开翡翠眼,发现乌漆嘛黑的空间里隐隐透着几缕光,疑惑的顺着光源看去,便发出了心痛至极的尖叫声。 “啊!我最喜欢的皮囊啊!” 范宁抬头一看,不禁嘴角直咧。 这皮囊被撕开了十几道口子,其中一道从上到下贯穿了。 不难想象这皮囊被损毁成破布条了都快。 而不知是睡饱了还是被撞痛的明月和李慕风相继苏醒。 他们还没怎么受伤,只是满脸茫然的望着黑漆漆的四周。 雅琴将范宁等人放出去,心痛的顶着小女鬼这张皲裂得不成样子的皮囊看向外面。 这一看,她呆住了。 四周望去,竟是一望无际的焦黑平原。 明明这附近有十几座此起彼伏的山丘,眼下全都被不见了,只剩下无数焦黑的大地。 没有了山峦的隔绝,甚至能够看到天地尽头京都的城墙轮廓。 而再看向身后时,雅琴陷入更大的震撼中。 身后已然没有什么大地了,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十几条京都街道宽的裂缝,自深渊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一股股滚烫的岩浆顺着裂缝流出来。 蒸腾的巨大黑烟,笼罩着方圆数里的天坑。 这是那张符爆炸所致?筆趣閣 仅仅半截,便有灭城之威! 若是丢在京都,恐怕整个京都也要如眼前这片大地般,沦为焦土。 皇宫、丹楼、道皇司、无数府邸、宅子、人群,都将在符箓点燃的一刻灰飞烟灭。 她怔怔望向范宁,眼神里密布着恐惧,也涌出一抹强烈的希望。 范宁同样呆住了。 看了看身后方圆六七里的巨大深坑,又看了看被辐射得十几里方圆沦为废墟的四周,心情极度震撼。 这就是半截仙符之威吗? 半截尚且如此,完整的一张岂不是毁天灭地?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梦中带出来的东西对眼下的世界而言,是何等的禁忌。 至于李慕风和明月,也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 “师弟,这是怎么了?”李慕风吞了口唾沫。 范宁看了眼雅琴,道:“有厉害的人对素琴出手了。” 雅琴情知此事关系重大,也没有揭穿范宁。 只是望着范宁的目光彻底变了,道:“范真人,答应我的事,请不要忘记。” “过些时日,我携重礼来羽青观登门拜访。” 范宁点点头,无意的打量这副破损不堪的皮囊,却在一条漏光的裂缝看到了一团圆润的光洁弧度,不禁讶然失声:“你……你没穿衣服?” 黑暗中,一直和他们相处的雅琴,竟然是光着身子的。 雅琴闻言低头一看,适才发现这皮囊破损得多处漏光。 顿时羞恼的直跺脚:“你无耻,你卑鄙,你下流!” 一边骂着,一边捂着胸口,披着破破烂烂的皮囊逃也似的跑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范宁嘀咕道。 扭过头来,却发现明月正捂着胸口,低头检查自己衣服有没有破损处。 李慕风也一脸鄙夷的盯着他。 “没出息的东西,女鬼你也看。” 嘿! 提起女鬼,我可就来劲了哈! “是是是,我看女鬼有罪,某些人跟女鬼同吃同住无罪。”范宁冷笑道。 提到这一茬,李慕风脸绿了,又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 而明月也想起了那碗被她舔得干干净净的坟土,顿时弯下了腰,又要吐了。 “明道友,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 李慕风盯着范宁,咬牙切齿道。 明月也磨着牙,恼火的瞪着范宁,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道:“我也有一個绝佳的提议。” 李慕风蹲下身来,扣起一团臭泥巴,道:“巧了,我们的提议是一样的。” 卧槽! 范宁瘸着腿往后蹦了蹦:“你们不要过来啊!” 第九十五章 作死的明月 李慕风和明月二话不说扑了上去。 抱着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传统美德,以及不能只有他们吃泥巴的同甘共苦情节,再以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观念。 他们誓死要喂范宁吃一口泥巴。 范宁誓死不从,瘸着腿与两人在废墟里缠斗起来, 不过几下,三人便接连打了几个滚,成了三头泥巴狗。 眼看范宁被摁在了地上,双拳难敌四手,忽然,范宁一手指向远方。 “有人飞来了。” 明月张牙舞爪的骑在范宁身上,高举着泥巴道:“骗鬼呢你!我告诉你,今天谁来了都没用!我说的!” 可蓦地,一道好听到爆的空灵嗓音,直直的落下。 “明月?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 明月身躯一颤,扭头望向身后的天空。 一个白衣飘然,自带仙气的绝世女子踩着一柄飞剑俯瞰着她。 她姿容当世无双,气质高冷出尘,给人不属于人间的虚幻感。 仿佛她是天上的真仙下凡。 任何多余的念头,都是对她的亵渎。 明月表情呆滞,哆嗦着放下了手中的泥巴,也赶紧从范宁身上下来,抓着两只耳朵就跪了下来。 “师傅,我错了。” 范宁爬起来,气愤道:“云道首快管管你的弟子吧,今天她能骑在男人身上,明天就敢去街上抢男人!” 明月气得直磨牙。 混蛋,王八蛋,你不是男人,居然打小报告,我恨死你了。 种种心里话在她肚子里疯狂的翻滚。 云心岫看向范宁,没有认出来。 看到一旁尽管满脸污泥,却依旧遮掩不住英俊容貌的李慕风,便明白他们是谁了。 “此地发生何事?”云心岫却是问向范宁。 原因无它,明月这副泥巴狗的样子,做师傅的都嫌弃,不想搭理。 李慕风太英俊,避嫌。 所以只能问范宁。 “回禀云道首,事情是这样的……” 他大概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然,像飞剑术、仙符这种不重要的细节就忽略不说了。 “神秘人出手?” 环视着这触目惊心方圆十几里的焦土,云心岫深深注视着范宁的眼睛。 她可以确定范宁没有说实话。 种种痕迹来看,这不像是法术,更像是一种被释放出来,无法控制的力量。 比如强大的符箓。 “你叫什么名字?”云心岫问道。 范宁心里咯噔一下。 被云心岫注视着,他就知道不太妙。 自己似乎小瞧了这位二品道首。 一旁的明月幸灾乐祸道:“他叫范宁,是个连女鬼都偷看的下流家伙,师傅,你快管管他吧!” “恩,为师确有此意,两日后带他来道皇司一趟,本座有话问他。” 啊? 明月张大了小嘴,我开玩笑的,师傅你怎么来真的? 云心岫不理会她,转身冲入了鬼市中。 当范宁一瘸一拐的被明月和李慕风搀回羽青观,屁股没坐热,姜问玄就收到道皇司的消息,让他倒吸凉气。 “到底是道首啊,这脾气。” 范宁洗完澡,换了身新衣服,杵着拐杖道:“怎么了师傅?” 姜问玄道:“云道首去了一趟鬼市,把戏园子里的鬼都杀光了,还教训了鬼市之主一顿,限他一日内立刻带着鬼市远离京都,一日未走,便屠光鬼市。” 嘶! 好凶残的女人! 想到两日后要被她问话,范宁顿时心头沉甸甸的。 “对了,那些追杀过明月的鬼怪,也被她杀了大半。” 我去,她还是个护短的师傅? 如果自己向明月收取托儿费,高价兜售糕点,学了她的道皇司秘术等等事传到她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自己一颗脑袋,十根手指都不够她砍的吧? 所以午间吃饭时,范宁自己是一口饭没吃,光顾着给明月夹菜了。 “明师妹,你还要长个子,多吃点肉排骨。” “这是我买的木瓜炖银耳,你多喝点。” “还有,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待会吃了饭伱看看合不合身。” 明月低着头哐哐哐把饭干完,才终于有机会说话。 “范师兄,你是不是怕我师傅把你怎么样,现在讨好我呀?” 明月一脸坏笑,直截了当道。 范宁讪讪:“明师妹言重了,我一直对你都不错呀。” “呵呵!” 明月冷笑一声,趾高气扬道:“我现在想吃李记的桃酥了。” 好你個死丫头啊! 逮着机会死劲薅是吧? 行,我忍。 “我这就去给你买。” “嗯哼。” 明月双手环在胸前,捏着嗓子道:“买的时候要注意,我只吃有十粒芝麻的桃酥,多了一粒,少了一粒我都不吃!” 我…… 范宁脸都绿了,她这不要脸模样是跟谁学的? 来的时候不这样啊! 初来时,她还是个傲娇又矜持的小姑娘。 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为了小命,他又忍了! 但明月这翻身当了奴隶主,当上瘾了。 买完糕点,又是这啊那的。 “范师兄,我要喝水,井里的不喝,河里的不喝,我要喝天上的无根水。” “大旱天的,我上哪去给你找雨水?” “我不管,不然两天后别怪我不帮你。” “你这个狗……” “恩?” “我是说明师妹狗见狗舔,人见人爱,我这就找个会做法招雨的道士去。” …… “范师兄,我又饿了,又想吃糕点了,今晚我要吃黄记的桂花糕,记住了,桂花味太浓了不行,太淡了也不行。” …… “范师兄,我想起夜了,给我长个灯,到茅厕的路上一米一盏,我不喜欢看到路上有影子。” “范师兄……” “范师兄……” …… 一天下来,范宁头都炸了。 可恨李慕风躲得远远的,屁股没坐热就去陈老太君家看望他去了。 姜问玄则是借机去了白马观。 据说是白马观得知云心岫要召见羽青观的人,吓得观主连夜澄清当年鼠头鸭脖一事,并热情邀请姜问玄上门做客。 小师妹倒是留在观里没走,但她一门心思都扑在那锅熬制中的鬼枣糕里,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刘梓欣虽然闲,却闲的过头了,每次发现她时,她总是贴在范宁或者明月房间的墙根上。 这会大清早的,范宁又被磨人精使唤着去一家新开的糕点铺买糕点。 “臭丫头,但凡我能挺过你师傅那一关,看我怎么收拾你!” 范宁咬着牙,对着空气连续挥了几拳。 “咦,范真人!” 正发着火呢,燕七侠带着几个捕快风风火火的迎面撞来。 第九十六章 佛门高僧来度化 燕七侠十分热情的搂着范宁肩膀,眼神里毫不掩饰着自己的敬佩。 “两个新来的,你们不是想认识范真人吗?诺,这就是了。” 两个穿着崭新差服的捕快,一脸崇拜的望着范宁,激动道:“你就是那个单枪匹马闯入鬼市,救了大几十号人的范真人?” 单枪匹马? 这从何说起? 人是他花银子救的没错,但带出人的是姜问玄。 没有姜问玄相助,这些人也未必带得出来。 论功劳,两人皆有,绝不是什么单枪匹马。 瞧着范宁发愣,燕七侠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嘿,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 “昨日你师傅把那些可怜人带去道皇司,便当众公布了,这些是你花费了重金从鬼市救回来的人。”筆趣閣 “说你不惜耗费价值几万两的东西,把这些人给赎回来了。” “不然,他们全都要成为那些鬼怪的口中食。” “你现在可是京都茶楼酒肆街巷里的热门话题,提起你谁不竖个大拇指?” “那可是几万两啊,再加上之前为了救刘梓欣,也是婉拒了太后家族的万两重谢,一般人谁做得到啊?” 范宁摸了摸鼻子。 姜问玄没有贪功是他没想到的。 仔细想来,这些年他小处贪,大事上还真没含糊过。 也许是范宁拿出三颗价值连城的尸丹赎人的举止让姜问玄心底触动了,索性把自己撇干净,将功劳全推到范宁身上,一举成全他的名声。 “这老东西……”范宁心里感慨了声。 燕七侠笑呵呵道:“我听说几家佛院都动了度你入佛门的心思。” “要我说,你干脆当和尚算了。” “以你立下的这些功德,这些寺院还不把你当成楷模给供着啊,到时候吃喝绝对不愁,还会许伱寺院要职,绝对比在羽青观待着风光得多。” 范宁没好气的推开他:“我老婆都没一个,你让我当和尚?咒我断子绝孙呢?” 燕七侠切了声:“和尚就不能有老婆了?没准人家老婆比乡下地主还多。” 呃—— 范宁懒得跟他瞎扯,道:“你们这是上哪?” “还能去哪?被赵大人抓了壮丁呗。” 燕七侠朝着京都那座耸起的高楼努了努嘴。 “明個儿就是丹楼的开丹仪式,我们被吩咐去巡逻,今天就得提前去现场转一转,做好巡逻的具体安排。” 开丹仪式? 范宁想起了姜问玄说过的发财大计。 对此他倒是不动心。 但夜魈像可能会到场,他是颇为在意的。 “你们巡逻什么?丹楼的东西也有人敢偷都不成?” 范宁翻了翻白眼。 不说丹楼乃是国师所在之地,名下那些弟子也各个厉害。 就说丹楼里的新款丹药,全是些稀奇古怪药效不明的玩意儿,哪个穷疯的小偷会偷这些? 燕七侠苦笑道:“咱们巡逻防的不是小偷,防的是当场吃死人,咱们得负责把中毒的人抬去医馆救治。” “即便这样,也有救不回来的,每次开丹仪式阎王爷得都给几个名额。” 范宁不禁琢磨起来。 每一季度的开丹仪式都吃死人,居然还能有那么多人参加。 可见这里头还是有许多利益可寻的。 指不定那些新款丹药里真有一些好玩意。 两人寒暄几句,范宁就去买糕点了。 回到羽青观,却听得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一个丈二高,头顶戒疤,着一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被明月拿着扫帚给赶出来了。 “好你个秃驴,抢人抢到我们道观来了是吧?” 明月老生气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拿扫把指着和尚。 “范师兄生是道门的人,死也是我道门的鬼,你们别想染指他。” 大和尚被撵得灰头土脸。 “女施主好大的煞气,阿弥陀佛!” 大和尚心里念着静心咒,平息嗔怒,转身就在门外站着。 “贫道自会与范施主相商,他入不入我清泉寺,应有他自己慧根决定,非外力可左右。” 范宁嘴角咧了咧。 好家伙,还真如燕七侠所说,有几家佛院要度化他。 秀的是,这清泉寺的和尚竟然找到羽青观来度。 简直是不把道门放在眼里。 姜问玄要在这里,得比明月还生气,说不得要跟这和尚大打一场。 “你……”明月气得追了出来,却发现范宁已经回来了。 “范师兄?” 这一喊不要紧,大和尚才晓得这站门外的清秀小道士就是他此行要度化的范宁。 “贫道清泉寺主持法正,早闻范施主菩萨面相,佛祖心肠,如今一见方知流言误我。” “要贫道说,范施主浑身佛光照体,慧根饱满,不是菩萨转世,就是佛祖在世苦修。” “如你这般的大佛,早该入我佛门,修成佛果,重归佛位才是。” 范宁懵了下。 要论吹牛哪家强,佛家清泉法正忙。 这一通马屁,范宁都给吹得心痒痒了。 原来我这么牛批的吗? 不过,佛家那一套他吃不消,远不如当个道士清闲自在。 “法正主持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身在道门,一心向道,无暇盖头门面,望大师海涵。”范宁歉意的作了个揖。 他都说这么直接,本以为法正会放弃。 他却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道本是一家何分彼此?” “范施主入我佛门,修佛修道随你自由。” 好一个佛道本一家。 大乾的佛道之争可是自开国之初延续至今的。 为了忽悠他入佛门,啥话都张嘴来。 “我一介散人,喝酒吃肉顿顿不少,未来还要结婚生子,实在不适应佛门的约束,法正主持的好意本道敬谢不敏。” 法正表情都不带凝滞的,凑到范宁耳根前,压低声音道: “范施主,这些都好说。” “只要你肯来我清泉寺,每年奉钱一千,提供最好的住宿,若你不习惯佛门的生活,还可以额外提供两个尼姑伴读经文。” 这…… 这条件也太好了啊! 不受约束,能白拿钱,还能住最好的,寂寞了还有漂亮小尼姑陪着念经。 谁不去是傻子啊! 可问题来了,范宁诧异道:“法正大师,为何一定执着度我去你清泉寺?” 这个问题,他才稍微犹豫了一下,却也不隐瞒。 第九十七章 香饽饽 “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正正经道:“大乾佛院千万,却各有大小,各有高低,难免会有比较,而有了比较便有了排名。” “范施主与我佛有缘,且最近处处彰显我佛慈悲,如能入我寺,定能让我寺排名上升。” 倒也算诚实。 范宁摸索着下巴考量起来。 要不要干脆弃了道门,加入佛门算了? 大不了人在佛门心在道呗。 明月瞧得范宁竟然犹豫起来,心中一急,道:“范师兄,你可别上当,清泉寺还不如羽青观呢。” “加上这秃驴,清泉寺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七老八十的尼姑。” 范宁好悬没吐血。 “那他说的俸禄一千呢?” 明月鄙夷道:“就那小破庙,一年香火钱能填饱三人肚子就不错了,还想银子呢?能给一千个铜板就偷着乐吧。” 卧槽! 这秃驴是真他妈能忽悠啊! 一个小破庙也敢吹得天花乱坠的忽悠他剃度出家? “滚!给我滚!”范宁抢过明月手里的扫帚挥向他。 法正适才色变,一脸不甘心的三步一回头的走人。 待他没了影,范宁气愤的摔下扫帚:“狗日的秃驴,以后绝不信这帮家伙的鬼话。” 明月暗暗得意。 看到了吧,还是道门好。 她又趾高气扬的指挥起范宁了。 “糕点买了吗?” 范宁没好气的递给她。 “我现在不想吃糕点了,我想吃鱼,去买条鱼,要两斤二两,身上鳞片要八九十片的,多一两一片不要,少一两一片不行。” 范宁怒气值飙升。 佛爷有火呢,你个臭丫头蹬鼻子上脸了? 可就在这时。 一個身着道皇司佩章的年轻道士气喘吁吁的跑上来。 “刘师兄?”明月怔了下。 “你怎么来了?” 刘师兄看了眼明月,瞧见范宁,赶紧道:“范道友,家师请你道皇司一叙。” 嗯? 明月纳闷了:“师傅昨天明明说过,让我明天带范师兄去道皇司的,怎么现在就去?” 刘师兄道:“那你得问师傅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觉得有点小小的不安。 怎么师傅突然改变时间见范宁? 好像有点着急的意味。 范宁倒是没想那么多,因为心情十分忐忑。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万一云心岫探查起来怎么办? 还有他欺负明月的事被发现,又怎么办? 但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只能跟着刘姓师兄下山。 山脚下,却是停着一辆道皇司徽章的精致马车,两侧还插着道皇司的旗帜。 两匹马高大神骏,一看就是上品马种。 明月锤了刘师兄一拳,开心道:“还是师兄疼我,知道把道皇司的上等马车带过来。” 说着就要跳上去,却被刘师兄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摁住脑袋,将半个身子跳上马车的她给摁了下去。 “明师妹,这是师傅为范道友准备的,并没有给你准备坐骑。” “你若不想走路,就自己租匹马吧。” 说完不再理会她,转身冲范宁拱了拱手,微笑道:“范道友请!” 范宁也心中狐疑,云心岫对自己这么客气? 在爆炸现场她可不是这样的。 心中不安的跳上车,随着车辕滚动,马车在城中穿梭起来。 让范宁诧异的是,马车没有直接向道皇司而去,而是在城里来来回回的转悠。 哪里人多,马车就往哪里开。 刘师兄坐在前面驾着马,不时扯开嗓门高喊:“道皇司马车,范宁范真人在车中,还请各位让一让。” 一听是范宁,周围的人对着马车投去异常好奇的目光。 他婉拒万两谢银,救初次见面的刘梓欣,已然在京都传唱开。 而今又在鬼市中豪掷数万两,救了一群误入鬼市的男女老幼,口碑声誉皆成为一时之谈。 “果然还是道士更慈悲,不像佛门只要香火不度人。” “听说范真人是一个小道观的道士,实在屈才了。” “这次道皇司的道首亲自召见,一定是嘉奖他吧?” 听着周围议论纷纷,范宁终于明白云心岫改变约见时间的原因了。 佛门。 好几个大寺院都动了度化范宁的心思。 身为道门之首,云心岫不表现道门对范宁的重视,无疑会给外界传递出范宁在道门不受重用,明珠蒙尘的不良信息。 所以才这么高调的游街。 刘师兄也很好的领悟了云心岫的意思,尽职尽责。 哪怕走到没有人烟的街道,他也要对着空气高喊几声“让一让让一让,范宁范真人在车上”之类的言语。 意识到问题的核心,范宁眉宇间的忧愁瞬间散去。 他现在名满京都,道皇司只能对他嘉奖,而不敢有丝毫亏待。 如果范宁一怒之下弃道从佛,更是让道皇司脸面丢尽。 莫说只是欺负了明月人傻钱多,当下的节骨眼上,便是日日把明月吊在房梁上打一顿,道皇司也只能暂时捏着鼻子认了。 唯一可虑的是,云心岫会不会探查他的秘密。 这女人可是会读心术的。 如果距离太近,她能在无形中探知对方心中所想。 万一范宁无心想到了梦中的神仙直播,绝对是大麻烦。 仙符的威力让范宁意识到这个直播间对于大乾世界的巨大冲击力。 仅仅是下仙张道陵的半截仙符便有如此之威,带出来更厉害的东西,对于大乾是何等威胁不言而喻。 他毫不怀疑,这个秘密被探出来,云心岫冒天下大不讳也要把他控制起来。 严重点会以绝后患杀掉。 轻一点会采取怀柔政策,留他一命利用他的直播间。 好一点会崇拜的原地与他洞房,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然后床帏一拉,红被一盖,大战三百六十六个回合…… 马车晃动间,车帘掀开,一缕刺眼的光线射在了范宁的眼睛上。 他适才意识到现在是白天。 摇摇脑袋,他沉思起防范被读心的办法来。 就这样,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走了两个时辰。 从早晨一直走到了饭点。 “范道友,不如先用完膳吧,我已为你备好了酒菜。” 刘师兄热情的请范宁下了马车。 他将事情安排得很妥当,连游街需要几个时辰都算得很准,以至于午饭都提前备好。 范宁驻足在道皇司门口,不禁心中一震。 第九十八章 明月的惊人变化 比邻皇宫,一座九十九白玉阶梯的长长阶梯上,坐落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巍峨的门口悬挂着一张牌匾,雕刻有“道皇司”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不知是何人所写,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散发着浩然正气。 一般的鬼怪,光是被牌匾上的正气照到都会灰飞烟灭。 除此外,大门两侧的对联也气势恢宏,有气吞宇内之势。 字里行间透着高深的道意,凝眸片刻,范宁竟有眩晕感。 他连忙收回目光。 道皇司能够引领天下道观,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成立以来,司中能人辈出,牢牢掌控着道家最高地位,无人敢窥视。 如今云心岫断层次的独居二品,俯瞰天下群雄,更无人可挑战道皇司权威。 初来道家圣地,范宁难免忐忑。 跟着刘师兄拾阶而上迈入道皇司,司内却是别有洞天。 与外表富丽堂皇相比,道皇司内部多少有点阴间风情了。 跨进大门,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影壁。 别人家的影壁都是雕龙画凤,描山画水,要么寓意富贵,要么刻画意境。 道皇司就不。 它家的影壁是用一颗颗僵尸脑袋拼叠而成,脑袋上还各自刻画着一些字。 比如最上面的一颗脸盆大小的巨型僵尸头颅,额头上写着“乾元初年,冯成华斩四品僵皇于黑龙沼泽。” 旁边一颗差不多的僵尸头颅上也有类似的刻文。 “宝顺二十八年,赵久斩四品僵皇于南荒大墓。” 仔细望去,这些僵尸的品级竟没有一个低于六品的。 要知道,一个五品的心不悔可是将昌县闹得天翻地覆。 白马观的道士去了损失惨重。 而道皇司却有这么多斩杀六品、五品乃至四品僵尸的战绩。 内部隐藏的道士大佬不是一般的多。 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巨大的天井。 天井里摆放着一百多张人高的画像,一只只千奇百怪的活鬼怪被封印在其中,或咆哮或挣扎或哭泣。 几个老道士拿着戒尺,各自带着几个年轻道士在画像前现场教学。 “这是什么鬼?”一個老道士问道。 “梨花鬼。”一个年轻道士肯定道。 老道士举起戒尺给他手臂来了一下。 “是黄梨粉蕊鬼!梨花鬼一共九种,种种特性都不同!” “倘若认错,你们对付此鬼用错了手段不要紧,但会害了自己和同伴的命!” 吃痛的年轻道士用力点头,把这黄梨粉蕊鬼给记住了。 绕着天井走上一条长长的廊道,刚踏上去,地面一震。 刘师兄的脚底出现了一张布满尖牙的巨嘴,伸着舌头舔舐他的脚底板。 他司空见惯,开口道:“长岭蛇怪,成年体长二十米至五十米,畏惧火、电,下颚无磷是最弱之处。” “通过。”一缕机械声音响起后,脚底的巨嘴就消失不见。 待范宁踏上去,脚底出现了另外一张嘴,却是一张樱桃小嘴。 只是比普通女人的嘴大一点点。 大概有他一只鞋子那么大。 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头,妖娆的舔了舔。 范宁脚底一麻。 好家伙,这可不能让某些变太知道了。 不然得连夜给挖走了。 “鬼面蜘蛛。”刘师兄面无表情的替范宁回答:“人面蜘蛛身,口中蕴含天下九大奇毒之一的冥毒,中者必死。” “通过。”机械声音响起,这大嘴唇随之消失。 刘师兄拱了拱手道:“这条廊道是进入公厨的必经之路,一旦踏入必有考问。” “通过考问者方能进入公厨。” 范宁摸了摸下巴:“没通过的呢?饿着?” 刘师兄颔首:“正是,这是道皇司对弟子们的鞭策。” 不认真学习的道士,连饭都吃不上? 这也太严格了。 真该把小师妹送到这里来! 让道皇司的道士们开开眼界,羽青观的孩子学习是多么玩命。 穿过廊道,便是偌大的公厨了。 三十多口大瓷盆里冒着热气腾腾的菜,有荤有素,香气扑鼻。 白花花的米饭成缸成缸的摆放。 “范道友,这是道皇司的公厨,饭菜二十四小时不限量供应,保证每一个外出执行任务回来的弟子,随时随地都能吃到热菜热饭。” 范宁咂舌不已,大户人家都不敢这样玩吧? “道皇司可真有钱。”他感叹了句。 刘师兄失笑道:“范道友说笑了,一些寻常饭菜而已,道皇司弟子加人员不过百余,还能吃穷道皇司不成?” 范宁摇摇头。 你们对某些人的饭量一无所知! “走吧,我们去旁边的私厨,今日特地为范道友请来御厨。”刘师兄说着,食指大动。 御厨来道皇司主厨可不是常有的事,通常贵客来了才会如此。 他一上午没白忙活,能够跟着吃一顿御菜了。 另一边。 明月骑着一匹马,颠得屁股疼的回到道皇司,并直接来到云道首的养心殿。 她刚好给几个弟子讲完课,见明月回来,便直接命人端来饭菜。 其中好几盘都是明月喜欢吃的。 “先吃。” 云心岫指了指饭桌,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打量明月的变化。 明月和几个师兄姐围坐在桌前,随着一个大师兄率先夹菜,明月就条件反射的抄起碗筷哐哐哐的猛干。 几个师兄姐筷子停在了半空,怪异的望着狼吞虎咽的明月。 不是吧? 明月以前是吃饭最淘气的。https:/ 因为常常吃点心的缘故,吃饭便没什么胃口,吃起来慢条斯理,常常别人碗都洗完了,她还才开始吃第一口。 她不会是在羽青观受虐待,饿了几天吧? 一个师姐心疼道:“师妹,你慢点,这菜多着呢。” 明月不理,埋头干饭。 一个师兄臆测明月肯定是被虐待了,愤慨道:“师妹,你就说是不是羽青观亏待了你?师兄这就帮你拆了他们道观!” 明月还是不理。 其余师兄姐看情况不对,纷纷询问,但明月就是埋头干饭。 一个师兄顿感不妙,惊呼道:“师傅,你快看看,师妹是不是中邪了?” 这时,明月忽然放下碗筷。 擦了擦嘴边的饭粒,满足道:“我吃完了。” 众师兄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原来是饿坏了。 收拾好心情的他们,正要低头去夹菜,却齐齐表情凝固。 “菜呢?” “诶,菜哪去了?八盘呢!” “嘶!它们全都消失了!” 就是说了一会话的功夫,怎么菜全没了! 一旁的云心岫都面露古怪。 “明月,羽青观可是欺负了你?” 第九十九章 云道首的奖励 明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在羽青观可好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自由自在的吃点心,最近还去鬼市兜了一圈弄回一大批鬼枣糕。 修炼上《奔雷剑诀》、《无我真气》进步神速,几天功夫抵得上在道皇司修炼一年。 同时还有一个趣味相投的小师妹,可以一起吃吃吃。 那里简直是神仙待的地方呀。 要不是师傅召唤,她才不想回来呢。 “是吗?” 云心岫打量着明月,忽然瞧出一些什么,道:“施展御剑术看看。”biquiu 明月点点头,掏出桃木剑就操控飞剑嗖的一下冲入了天际。 虽不像范宁那般,带着一股青色龙卷风般的态势,但也有模有样。 大师兄惊呆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七、七成火候?我记得明月去的时候,剑都飞不稳吧?” 几个师兄姐也见了鬼般呆滞当场。 云心岫表情越发古怪了,道:“无我真气。” 明月颔首,小巴掌在云心岫喝过的茶杯上方拂过,茶水便随之凝聚在掌心,然后相继发生变化。 先是一口锅。 “这是羽青观小师妹。” 然后是一个元宝。 “这是羽青观观主姜问玄。” 随后是一把伞。 “这是羽青观大师兄李慕风。” 最后是一对波涛。 “这是最坏的二师兄!哼!” 等等! 看着那不太正经的波涛,一群秒懂师兄姐们呆了呆。 云心岫轻哼一声,那对波涛化作水花迸散。 “谁教你的?” 明月适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幻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小脸唰的一红,连忙低下头道:“对不起师傅,徒儿一时忘形了!” 云心岫给了她一眼:“我是问你,谁在教你《无我真气》!” “才几日功夫,《无我真气》的进步就比肩过去一年了!” 啊? 是问这个呀! 明月眼睛转了转,早有腹稿道:“师傅,没谁教我。” “我是遇上一些挫折,机缘巧合的进入入定状态,适才有了一次大的进展。” 她怎么敢把自己将《无我真气》传给外人看的事说出来? 那不得被师傅吊起来,让她眼睁睁看着师兄姐们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所有点心全都吃光? 这种刑罚简直可怕! “入定?你入定十次,都未必能有此进展!” 云心岫彻底起了疑心:“你过来!” 明月紧张的捏着裙角,老实巴交的走过去。 来到云心岫跟前,她眼中浮现一抹肉眼可见的湛蓝微光。 然而,刚看没多久,她就破了防,中断了读心术。 “范宁问你收费用?还有托儿费?你还给了?” 云心岫的胸脯跟走在颠簸的山路上似的,弧度剧烈的颠了两下。 她一把捏住拂尘,根根兽毛被无形中溢出的真气激得根根笔直。 几个师兄姐大吃一惊,立刻问起来。 明月也是懵逼无比:“咱们去当督查,吃喝都在人家那,交点费用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羽青观的人都很好啦,别人去了他们收一千两,我去了人家才收一百两!” 屋子里立时沉默了。 良久,大师兄才神色复杂道:“师妹,一年前我去白马观当督查,一分钱不花,临走时他们还倒给了我一千两,让我在师傅面前说说好话。” “你告诉师兄,是哪個天才想出来问你收费用的,师兄这就去拧掉他狗脑袋。” 一个师姐拽紧了拳头,咬着牙齿问道:“而且还问你收托儿费,这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 “户部没把他拉去当税官,简直是大乾开国以来最大的损失!” “这样的人才,师姐打算送他去见大乾太祖!” 呃—— 明月瞪大了卡姿兰大眼。 自己竟然被骗了? 不过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又道:“师兄姐们,不能这么算,我其实没亏。” “他们讹了四皇子一千两银子,给了我一百两的分红,这不就回来了?” “而且他们可会挣钱了,最坏的二师兄知道不?不知道?范宁听过吧?” 一说范宁,大家精神一震。 眼下谁不知道有个天字第一号大善人范宁,接连洒了好几万两银子,先后救了刘梓欣和一大波困在鬼市的可怜人。 “最坏的二师兄就是范宁,他总能想办法弄到银子,我才去几天,他就弄了好几万两。” “照这进度,我待满一月他能弄几十万两银子呢,如果我帮着他一起挣,临走时他不得分红个大几千上万两啊!” 几千上万? 师兄姐们顿时不生气了。 师妹哪是受骗? 分明是掉进财神爷怀里了。 “师妹,羽青观还缺人不?分不分红无所谓,师兄就喜欢羽青观的清净。” “师妹师妹,介绍范宁认识一下呗?师姐给你包个红包。” “你们走开!师妹师妹,伱问问羽青观,还托管儿童不?一年零三百六十月的那种。” 砰—— 瞧得他们越说越没形,云心岫拍了一下桌子,大家立刻老实的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喘。 云心岫盯着明月,道:“你的《奔雷剑诀》和《无我真气》如何进步神速的,我暂且不过问。” “但,从讹四皇子钱财来看,心术未必正,你离他远一点。” 明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师傅看人真准,他真不是好人,我会远离他的。” 可是师傅啊,离他远了,怎么进步神速呢? 见明月如此听话,云心岫稍微放下心。 明月虽然性子骄傲,但对她这个师傅的话还是很听从的。 这一点向来让她很省心。 “都下去吧,让范宁过来。” 云心岫甩了甩拂尘,淡然道。 不久后。 范宁和刘师兄打着饱嗝来到养心殿。 “范道友,我就送到这了,咱们后会有期。” 刘师兄敬畏的看了眼养心殿,赶紧开溜。 范宁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跨入养心殿里。 清幽的大殿光线朦胧。 一袭白衣胜雪的朦胧背影,手挽拂尘,端坐在三清祖师像前。 雪白的脖子,纤细的瘦腰,柔顺飘逸的三千青丝。 便是背影都给人视觉上的享受。 不愧是天仙。 “羽青观弟子范宁,拜见道首。” 当然,面对这等人物范宁还是不敢造次的,按规矩施了个礼。 云心岫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只听得见她空灵如梦的嗓音。 “你舍财救人,为我道门挣得殊荣,不错。” 话音落下,茶几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托盘飞到范宁面前。 上面摆放着一张玉蝶,一支玉瓶和一枚道皇司的胸章。 第一百章 读心术 “这是给你的嘉奖。” “玉蝶可在道皇司藏书库借阅一本书。” “玉瓶里是天心真气,可助你进入九品之列。” 范宁呼吸一促。 书还好说,他白嫖道皇司的书不是一两本,没什么成就感。 可第二样奖励就不得了。 天心真气,乃是一种游离在天地中的独特真气,可以直接被人体吸收,没有副作用。 许多顶尖的道士卡在突破的瓶颈无法寸进,便另辟蹊径寻觅天心真气,借此凝练真气,达到突破的程度。 但天心真气太过稀少,能够寻觅到足够天心真气的道士屈指可数。 云心岫居然将大道士奢望的天心真气给范宁步入九品。https:/ 传出去,要被那些大道士痛心疾首的呵斥范宁暴殄天物。 范宁暗暗高兴。 李慕风进入九品花了三年,他只需要一瓶就足矣。 这奖励着实不错。 他看了眼那胸章,发现云心岫没有介绍,便也没有问,反正肯定是好东西。 就是总觉得这胸章有些眼熟。 他当即把三样奖品全收了,道:“谢谢道首赏赐。” “不忙谢,关于当日爆炸的事,本座有话问你。” 云心岫淡淡道。 背对着范宁的双眼,涌出一抹湛蓝色。 读心术开始了。 范宁不慌不忙,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回禀道首,正如当日所言,我等被素琴追杀,突然有神秘人横空出手,造成巨大破坏。” “我们实力低微,未能看清对方真容。” 范宁答道。 云心岫秀眉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 范宁的回答中规中矩,却给人一种背答案的机械感。 而她的读心术无疑佐证了这一点。 回答过程中,范宁脑海中想的却是别的事。 “这腰真细啊!” 如此掩饰真实所想,越发说明范宁有问题。 当日的爆炸绝对不简单。 云心岫没有理会范宁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继续问道: “那人如何出手?用的是什么?” 不怪云心岫关心当日之事。 爆炸现场,云心岫感应到了一丝纯正的仙气。 这可不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不管是为了九州大陆的安全,还是寻觅到突破一品,乃至成仙的机缘,都必须找到仙气的源头。 “未曾看清,只隐约看到对方丢出一张符箓,然后我等便失去了知觉。” 范宁依旧机械般的答道。 这就是他的办法。 提前将云心岫可能询问的问题想好,然后组织好答案。 等她问起来便如背答案一般照本宣科,脑海中则尽可能想别的事,避免被她读到秘密。 符箓? 云心岫凛然,这与她推测一致。 不过,范宁脑海中所想却是“脖子真白呀,小手也白,脚踝也白,真是哪哪都白。” 读到这里,云心岫轻轻皱了下眉。 还在刻意对抗读心术? 他还在隐瞒。 “是什么样的符箓。”云心岫忽然问道。 范宁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想也不想道:“黄色,画着不认识的符文。” 脑海里却在想着“头发好丝滑啊,好像还很香。” 谁料,云心岫冷不丁道:“你不是说隐约看到一张符箓吗?既是隐约,又如何能确认上面的符文不认识?” 卧槽! 范宁心脏一抖,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被打乱。 同时,情不自禁出现了半截仙符的念头。 云心岫也成功读取到了。 半截仙符? 云心岫呼吸弱不可查的急促了一分。 这世上竟有仙界之符? 她转过身来,露出那惊艳无比的仙子面容,目中盛放着灿烂的湛蓝光辉,逼问道:“半截仙符何处来的?” 范宁并未设想过半截仙符的问题,因而没有预留答案。 危险! 范宁只要稍微想一下直播间,便会被云心岫读取到。 那时候就麻烦了。 他只能闭嘴,不停的胡思乱想,以此对抗读心术。 “云道首好美啊。” “天仙一样的大美人。” “不知道这样的仙女拉不拉臭臭。” …… 眼看范宁被逼到墙角,即将揪出真相,云心岫微微一笑。 这种低劣的方式,是很难抵抗读心术的。 只要他念头有片刻的放松,便会被捕捉到秘密所在。 果不其然。 范宁胡思乱想了一阵,思绪便开始断断续续连接不上。 他心中一紧,情不自禁闪过了直播间的念头。 而云心岫明显是捕捉到了什么特殊东西,眼中光芒更强,就要将这缕秘密给摄取。 但就在她读取直播间几个字信息的时候,突然,她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 漂亮的美眸中溢出蓝色的血水来。 与此同时,她体表竟浮现一层虚幻的光芒。 这些光芒全都是羽毛形状,围绕着她不停旋转,将她的身体也牵连着向光的方向虚化。 云心岫大吃一惊! 自己遭遇了某种可怕的力量反噬,激发了她的羽化程度。 正如国师所言,她距离羽化不远。 这些年全靠一身真气强压羽化,防止自己羽化为虚无。 但刚才读取范宁脑海中的讯息时,竟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的东西,触发了她的羽化。 那被她强行压住的羽化,再也无法压制。 并且羽化程度极速激增,远超过去十倍。 嗅到强烈的生死危机,云心岫立刻取出国师送给她的木匣,将其中封印的一颗九彩丹药吞入腹中。 她毛孔立刻涌出一道道九彩的光辉,将回旋在她四周的羽毛相继消减。 当一切平息,云心岫大汗淋漓。 一身雪衣紧贴着身体,显露出弧度惊人的线条。 她心有余悸的看向范宁,回想那股恐怖的禁忌之力,心中充满了巨大疑惑。 他一个九品都没入的道士,脑海中怎会有二品道士都无法抗衡的禁忌之力? 自己刚才到底在窥探什么? 以至于遭到这等禁忌之力反噬? 不过,她是不敢再贸然对范宁施展读心术。 如果再引发禁忌之力,她可没有第二颗丹药压制住羽化。 深吸一口气,她若无其事道:“问话结束,你可以走了。” 这就没事了? 虽然不明白云心岫怎么忽然放弃,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是,云道首。” 他拱了拱手,转身就开溜。 这女人,以后一辈子别再见了。 太鸡儿危险了! 危险系数堪比36d。 “还叫云道首?得改称呼了。” 云心岫忽然道。 范宁愣了下,拱手道:“请道首示下。” 云心岫淡然道:“收了我的弟子徽章,不应该称呼我一声师傅吗?” 啥? 师傅? 范宁掏出那枚胸章,猛地想起为什么觉得眼熟。 这特喵的不是明月道袍上绣的纹章吗? 只不过,那是绣在衣服上的,这是一枚单独的胸章。 “这是本座记名弟子的佩章,你既收下了,便代表愿意成为我的记名弟子,有疑问吗?” 云心岫甩了甩拂尘,淡淡道。 范宁觉得自己被坑得一脸血。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是记名弟子胸章啊!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云心岫这一拂尘八成概率是要甩在他身上的。 捏着胸章,范宁一脸不情愿的拱手拜师。 “弟子范宁没有疑问。” 说着,忍不住动嘴型嘀咕。 “当了师傅,就当不了我老婆了,哎,没缘了,没缘了,这么漂亮的仙女没福享受到咯。” 哪知,云心岫平淡的目光却将范宁嘴型看在眼底。 她缓缓起身,白衣飘然,如仙如梦。 绝代的容颜令人无法自拔的深陷。 她红唇轻轻一抿,嗓音空灵,道出的话,却仿佛一道霹雳。 “给你当老婆,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