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第1章 怀了吗 何桑看着桌上的验孕棒,心里莫名紧张。 她犯了大忌。 和男人在车里太激情,套破了。 他这方面谨慎,出意外也会监督她吃药,不留麻烦,唯独上次爽得过头,大意了。 恍惚的工夫,一束车灯射在窗户,她走向阳台,黑色的红旗l5缓缓驶入车库。 是他回来了。 身份牛逼到开这款车,全市没第二个人。 何桑深吸一口气,熟练卸妆。 洗干净脸,拉开门,站在过道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丰腴妖娆的女人,“梁先生有应酬,睡在办公室了。”她递出车钥匙,“我新买的男士睡衣和内裤放在后备箱,您记得清洗消毒。” 这个女人叫辛欣,在男人手下做公关,说白了,上下级,但她野心大,妄图上位当老板娘。 何桑接过钥匙,“有劳你了。” 她得寸进尺,“在何小姐之前,梁先生就习惯我照顾,您不懂的随时问我。” 绵里藏刀的下马威,何桑也不是吃素的,弯眉笑,“谁让你擅长模仿他的朱砂痣呢,男人当然不拒绝便宜的冒牌货了。” 辛欣面色骤然变得难堪。 见识了各路心术不正的高手,敢挑衅的,只有辛欣和住在南海湾的那个大美人。 这两位在男人面前装得柔情楚楚,何桑不介意辛欣这只小虾米,可介意南海湾的女人。 那才是真正致命的劲敌。 她躺在床上失眠到凌晨,一点钟客厅的壁灯亮起,何桑迎上去,“深哥。” 男人在外面醒了酒,脱着西装,“怎么没睡?” 她抿唇,“等你。” 梁纪深极为端正耐看,肤色略深,眉尾藏着一道旧疤,几分入骨的狼性。 他属于成熟英气那一类,男人味浑厚浓郁,偶尔散漫不羁地一笑,大把女人被蛊了心窍。 “最近忙。”他轻描淡写,“不常过来。” 何桑整理好西装挂在衣帽间,“辛经理告诉我了,你今晚有酒局。” 她点到为止,梁纪深听出玄机,“辛欣是下属,威胁不到你。” 他侧过身,发现桌角未拆封的验孕棒,眯了下眼,喜怒不明,“怀了?” “没来得及验,是地下车库那次。”何桑猜不准他的心思,试探问,“我怀孕你高兴吗?” 他解着衬衫扣,还算平静,“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高兴。” “这是后话。”男人不甚在意,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先验。” 他陷入一片灯火中,清贵英朗的模样惹得何桑越发恍惚。 自己好像从不曾走进他的心。 何桑按捺住委屈,“是不是除了她,任何女人都没资格怀上你的孩子?” 梁纪深没回应,阴郁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这些日子以来,作为男朋友,他没得挑,送房,送车,捧她当剧院的台柱子,能给她的,全给了。 但那位,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忌,她永远无法取代。 * 验完的结果,没怀孕。 何桑失落又庆幸,她直觉梁纪深很反感女人玩“先斩后奏”,不愿被捆绑的男人一旦遭了算计,往往选择一刀两断,而不是愉快接受。彡彡訁凊 她交出东西,男人面无表情盯着那道杠,随手一丢,起身去洗澡。 跟他整整一年了,何桑几乎越陷越深。 初次见面在省剧院,他父亲梁延章60岁大寿,人尽皆知梁老爱看话剧,原配是著名影星,剧照贴在北京人艺的大堂。那天何桑好奇朝台下一扫,挨着主位的男人风姿出众,笑意懒散和同桌贵妇交谈。 她鬼使神差漏了句台词,好在身段婀娜,腔调也媚,梁延章算是满意。 一星期后,男人单独去剧院包场,演完谢幕,何桑成了他的女人。 中戏室友黎珍毕业嫁了豪门,她说男人分三种,“土味”、“水味”和“海味”。“土味”老实没情调,“水味”骚浪渣,“海味”财色兼修,比如梁纪深这种,窄腰健臀,眼窝深邃,神秘又野性,让女人着迷。 梁纪深是何桑的第一个男人,也没个对比,总之,论起床笫之欢,黎珍没骗她。 体贴持久,前戏足,爆发力强悍。 这样的男人如果既走肾又走心谈一场感情,女人真是爱得死去活来。 梁纪深洗完澡出来,浴袍带松垮地荡在胯间,腹沟处的鹰翼纹身若隐若现,沿肚脐滑入茂密的原始地带,散发令人窒息的欲感。 何桑踮脚吻男人喉结,那是他最敏感的部位,滚动吞咽的时候极具诱惑。 “这么热情?”他脊背战栗,搂住何桑的腰。 “你喜欢吗。” 梁纪深似笑非笑,“还可以。” 情事过后,何桑趴在他怀里,男人仍有余韵,拥吻着她。 这次全程是她主导,梁纪深很享受,视觉也很刺激。何桑是个尤物,那双风情又纯情的狐狸眼,在他疯狂沉沦的关头,榨干他的肉与魂。 “跟谁学的?”他起伏的气息万分撩人。 何桑偎在他耳边,“岛国电影。” 男人胸膛遍布牙印,从肩颈到粗壮的人鱼线,他瞥了一眼,“下不为例。” 她腻着男人,“为什么?” 梁纪深嗑出一支烟,打火点燃,“转天起不来。” 何桑笑了,他一本正经的骚话,特带感。 快睡着时,梁纪深接了一通电话,那头女人在哭,持续了两三分钟,他挂断,叼着烟穿衣服。 何桑也坐起,“你不睡了?” 男人敷衍,“有事出门,你自己睡。” 没想到他消失一个月才回家,却连过夜都不肯,“你一定要走吗。” 梁纪深背对她,沉默系皮带扣。 “去南海湾找她对吗?” 他动作一顿,语气不耐烦,“何桑,我是太宠你了。” 警告,疏离,如同锋利的尖刀刺痛她。 梁纪深就是有本事,一副冷漠寡情相,偏偏迷得女人放不下,忘不掉。 “你和她旧情复燃,那我呢。”何桑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我是你什么人?” 男人终是没回答,关门离去。 第2章 明争暗斗 早晨,何桑心神不宁赶去剧院排练,车位被曼丽的宝马x5占了。 这圈里有四大青衣和四大花旦,何桑的名头最响,业内评价她是十年一遇的大花旦,号称“靓绝冀省”。唯一能打擂台的正是新晋花旦崔曼丽,不过由于梁纪深的关系,她被何桑压了一头,一直不甘心明争暗斗。 何桑直奔化妆间,曼丽面不改色磨指甲,“是桑姐啊,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开走你的车。” 她嗤笑,“我不开,你能怎样?” “我的车位。” “还当自己是台柱子呢,你马上不是了。”曼丽得意洋洋,“院长约谈你。” 何桑没和她吵,沉住气回到休息室,没多久,院长来通知,“周六公演是曼丽压轴。” 怪不得,她那么目中无人。 何桑从镜子里同他对视,院长搓了搓手,面露难色,“你台词功底扎实,又漂亮,演哪出戏都火爆...” 这行的潜规则,只要让位二番,再也拿不了一番,何桑寸步不让,“我不答应。” “小桑,你别为难我,曼丽今非昔比了,市里身价前十的富豪为她给剧院投资了八百万,我总要满足她。”院长欲言又止,“梁三公子那边...” “梁家的背景多厉害,你心知肚明。”何桑慢条斯理摘耳环,“你打了他的脸面,自己去解释。” 院长无奈叹了口气。 称呼“三公子”是源于梁家有三个儿子,男人排行老三。 梁延章的原配难产去世,续弦五年后又离了,现任太太19岁生下梁纪深,当年阔太们押注,梁延章“爱尝鲜”,会不会有第四位夫人,然而纪席兰稳居正室位置三十年,人老珠黄照样把梁延章吃得死死地,“梁纪情深”在上流圈传为佳话。 豪门女人多,儿子多,表面其乐融融,背后却勾心斗角。 下午曼丽在甬道候场,一个小姑娘绕到前面,端了菊花茶给何桑,“桑姐,你压轴被抢了?” 这姑娘是a角替身,何桑陪梁纪深去外地出差那阵,将上台的机会留给她了,她也知恩图报,有一次巡演曼丽在盒饭里掺了胡椒粉,想害何桑过敏出丑,是小姑娘当面戳穿了。 “梁先生有钱有势,曼丽的男人哪能抗衡得了。”她怯生生的,“除非——” “除非有新欢了。”曼丽倚着门冷嘲热讽,“公子哥玩得花,他们的恋爱有保质期,过期换人。” 小姑娘懊恼,“你哪只眼看到换人了?” 曼丽不甘示弱,“梁先生半月前飞到巴黎定制了一条项链,品牌名叫永恒挚爱,有钱人花钱不算什么,关键要对女人用心。”她打量何桑佩戴的项链,并不是那条,“桑姐,你正牌女友的地位恐怕要降级了。” 何桑没理会,拎包下楼。 出电梯,她拨通梁纪深的号码,响了两声,他摁掉了。 平时男人再忙,从未冷落过她。 显然,他不方便。 而且避讳她的存在。 何桑去停车场的途中,余光掠过巷口一辆行驶的红旗l5,西服革履的梁纪深坐在后座,旁边是一张女人的面孔。 同样的清冷型,皮肤白皙,秀发乌黑顺直,似乎刚从附近商场逛完。 她顷刻如梦初醒。 梁纪深那圈子风流韵事传播得最快,曼丽敢挤兑她,也是听了金主的口风,认定她一败涂地了。 何桑颤抖攥紧方向盘,形容不出的苦涩。 ——我不喜欢你化妆,不适合你。 ——深哥,你喜欢我什么样? 男人笑,“我喜欢你清纯。” 记忆翻涌,何桑猛踩刹车,剧烈喘息着。 原来她得到的一切,都拜那个女人所赐。 梁纪深把不能给予那个女人的深情复制在她身上,他难忘和爱惜的从来不是她。 何桑失魂落魄进家门,小姑娘的情报也追来了,“剧院发布公告,你演《色戒》。” 她疲惫应声。 “《上海滩》的压轴女主是崔曼丽。”小姑娘打抱不平,“她有金主撑腰,你也请梁先生出头。” 何桑被逗笑,笑着笑着,眼里水雾泛滥,“梁先生不会为我出头了。” 她说完,掐了语音,瞧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 每月30号是梁纪深回老宅的日子,梁家给三个儿子定下的规矩,雷打不动。 他虽然没公开这段恋情,倒也没刻意隐瞒,以往何桑找他,保姆还接过电话,客客气气喊何小姐。 可这晚,提示关机。 所有反常都预示出她与他之间的裂痕。 第二天中午,男人才露面。 玄关立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她没有像往常迎接他。 梁纪深看主卧,虚掩的缝隙透出一缕光。 他迈步靠近,房门这时打开,何桑站在阳光里,整个身体暖融融。 第3章 爱与欲 她带着行李回到西城区的住处,这套复式是她爸何晋平的遗产,她妈六年前卖房改嫁初恋,直到今年梁纪深重新买下,继父得知何桑傍了一位老总,怂恿她妈来骗钱,起初她心软也填过无底洞,渐渐地断了联系。 下午黎珍来找她,捂着脸痛哭流涕,“我老公提离婚,我和前任泡温泉被他抓包了。” 黎珍前任是一名丧偶男教授,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她说那种故事感的熟男非常有吸引力。 何桑觉得,论风度,没有男人胜过梁纪深。 他只站在那,轻而易举勾起女人的欲望。 黎珍哭完,问何桑,“梁纪深给你多少补偿啊?” 何桑开冰箱拿水果,“这套房是他买的,别的我没要。” “舍弃物质换来男人的愧疚。”黎珍一语道破,“等他怀念起你,后悔错过这么纯粹又省事的女人,这招以退为进,比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女人高明。” 理是这理。 这年头分手和离婚,逃不掉“伤财动产”。 人各有志,有图钱的,图情的,图搭伙过日子的。 除了上回头脑一热没吃药,何桑爱他也算规矩坦荡。 她不愿毁了这段。 那几日何桑浑浑噩噩始终缓不过神,无论做什么,眼前都会显现梁纪深的样子。 笑或不笑,严肃或缠绵。 离开时收拾得太急,何桑误带了他的剃须刀,无数个早晨,他清洌的须后水味道,粘稠潮湿的激吻,梁纪深喜欢将她抱在水池台,一边忘情吻她,一边抚摸臀后的胎记。 他对她的身体很上瘾,两具像齿轮一样默契合拍。 何桑这头失意,曼丽却风光无限,趾高气扬挤兑她,俨然大姐大的做派。 《色戒》的原定男主换成了流量鲜肉,院长告诉何桑,这个鲜肉的上位史不简单,一丝不挂敲女导演房门,和富婆大战七天七夜,如今的金主是胡润榜大佬的太太,捧他演话剧为了镀金,混电影圈。 何桑有耳闻,鲜肉经常玩剧组夫妻,在横店甚至搞过“厕所门”,这次他提出要保留电影版的激情场面。 正式演出当天,鲜肉临开场才到,长得油头粉面,竟是个咸猪手,趁着拥抱的姿势,摸进何桑的旗袍底下,暗示性地掐了她一把。 她快速挣脱,往台前走,视线恰好晃过第一排,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男人坐在观众席中间,穿着灰蓝色的毛衣和西裤,清俊又斯文,但眉目一股阴郁的野劲儿,相当压人。 他椅背上的羊绒大衣是何桑跑了大半座城挑选的生日礼物,鲸鱼纽扣更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的。 针脚烂,他倒是没嫌弃。 何桑肉体深处的血管蓦地跳动起来。 彼时男人也注视她,头一次旗袍打扮,像一朵妖娆火红的玫瑰,在灯光下明艳不可方物。 梁纪深知道她极具风情,性子又冷冷冰冰,很有意思的反差,为数不多见过她的朋友,少不了感慨一句:征服这款女人最有成就。 他眯眼,有一搭无一搭叩击着桌面。 同桌的老总是外省资方,意犹未尽看何桑,“年纪不大,真有韵味。”他吩咐一旁的保镖,“去打听,她出不出饭局。” 梁纪深不露声色,拇指摩挲腕表的表带,没开腔。 保镖出来,和赶场的曼丽打了个照面,拦住她,“何小姐是什么行情。” 曼丽一愣,“饭局吗?” 何桑清高,根本不干这活儿,不过有机会泼脏水,曼丽自然不放过,她挨近,报了个数。 保镖向老总如实汇报,“十万。” 梁纪深面色微沉。 “价不贵,梁先生,散场一起热闹热闹?” 老总探过他的底细,不算重欲,贵胄子弟中属他的要求高,起码要有好感,单纯泄欲,他没兴致。 有消息称他和一个话剧演员关系匪浅,老总赌他嗜好这口,还真请动他了。 “稍后我有会议,再约。” 梁纪深莫名的燥意,披上外套扬长而去。 绕过楼梯口,他进入一扇门,院长已经在恭候,茶几上一壶沏好的毛尖,“梁先生。” 他落座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问,“她怎么换戏了。” 院长清楚何桑与这位分得体面,基于此,不敢隐瞒内情,“崔曼丽攀了高枝,很宠她,我不得不安排。” 梁纪深表情极淡,“什么高枝。” “姓黄,是梁总的部下。” “我二哥?”他挑眉,若有所思转动手里的茶杯,“她好歹跟过我,不管什么来头,公然打我脸,不行。” “那您二哥...” 梁纪深撂下杯子,“任何人也不行。” 院长心有余悸,“我明白。” 送走这尊大佛,院长忙不迭冲到后台,何桑正在卸妆,他温声赔笑,“小桑,曼丽的现场反响不如你,你接着演吧。” 何桑感觉到意外,“她肯吗?” “是院里的决定。”院长拍了拍她肩膀,“曼丽没你有眼光啊,没跟对人。” 她握着眉笔的指骨凸起,没吭声。 跟对没跟对,统统是黄粱一梦罢了。 是梦,总要醒的。 何桑走出剧院,拉车门,一只男人的手从侧面挡住她,“何小姐,留步。” 她停下,男人是梁纪深的秘书,程洵。 “您有时间吗?”他解释,“您的护照在梁先生书房。” 何桑说,“麻烦程秘书代劳。” 程洵笑,“梁先生让您亲自取。”他示意不远处,黄昏的光影笼罩住车里的男人,只一副模糊轮廓,裤管笔挺,双腿修长。 何桑有顾虑,“什么时候取?” “今晚。”程洵也懂她的顾虑,“宋小姐不在。” 话已至此,她没法推脱了,“我七点到。” 程洵恭敬颔首,回车上,梁纪深在后座连线视频会议,近期突发状况多,他没睡过好觉,沉沉的倦意,“散会。” 合住电脑,程洵发动引擎,鲜肉的房车从对面驶来,两辆擦肩而过,梁纪深忽然降下车窗,意味不明扫了一眼。 经纪人发觉对方不太友善,瞥车牌,一串触目惊心的0。 “你认识他吗?” “眼生。”鲜肉摇头,“他在vip席。” 经纪人琢磨了一会儿,神情凝重,“可能和女主角有关,咱们得罪他了。” 鲜肉不服,“他和胡姐比呢?” “你不要以为胡姐疼你,什么丑闻也压得下,她有老公!”经纪人没好气,“你收敛点,少沾染同行,当心惹祸。” 晚上,何桑到达檀府1号,车库门是锁着的。 梁纪深关机。 她又打给程洵,同样关机。 约定好见面却失联,不像梁纪深的风格。 除非,是陪宋禾。 他搁在心尖上五年的宝贝,谁都要让路。 何桑窝火,编辑短信发程洵——他没在家,还请你转交我。 * 次日何桑到剧院彩排,推开化妆间的门,没察觉边框劈开了一条叉,支棱的木屑猝不及防剐破她额头,划出长长的口子,当场血流如注。 同事见状,惊慌大吼,“桑姐毁容了!” 何桑摁住伤口,火烧火燎的痛麻,血痕淌过双眼,依稀是曼丽打开隔壁门,半蹲半笑,“桑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她递出一包纸,“漂亮是本钱,没本钱了,饭碗就砸了。” 何桑直勾勾和她对视。 曼丽咯咯笑,又扭着腰肢回去。 演替身的小姑娘闻讯赶来,说撞见曼丽收买保安偷偷动手脚,那名保安今天请假没上班。 院长立即报了警,也找到了保安,他只承认疏忽,没及时维修,不承认蓄意谋害。 后台是女演员们换装的地方,没摄像头,证据不足,警察也只好不了了之。 何桑额角到颅顶一共缝了七针,她谈不上靠脸,是靠身段和功底,可这行从来不缺要哪有哪的女人,但凡留下疤,演艺生涯也葬送了。 院长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她团团转,“小桑啊,我不希望你出事,院里更不希望,等你痊愈了,属于你的角色你继续演,你也体谅院里——” 何桑盯着窗户,玻璃照射出的面容苍白憔悴,血痂凝固覆盖了大半边头皮,她清了清嗓子,“我不会追究。” 接下来几天医生进行了术后会诊,伤口拆线没有留疤,有一道浅浅的白印,上了妆可以遮住。 何桑的精神也好多了,这天敷完药路过二楼,程洵从专家门诊出来,眉头紧锁。 能劳动他大驾,除了那人,没别人。 犹豫了一下,何桑叫住他,“程秘书。” 程洵微愣,“您也在这?” “来处理皮外伤。”她扫过程洵手里的化验单,“神经内科?” “是,应该和您不顺路。” 何桑忍了又忍,没忍住开口,“是他在医院吗。” “梁先生...”程洵止步,流露出一抹担忧,“挂了三天吊瓶,场面上应酬多,拒不掉。” 这是梁纪深的老毛病了。 每每发作,何桑便没日没夜地为他按摩太阳穴,舒缓精神,手抽筋了也不停。 她心口闷闷地发钝,针刺似的,“严重吗?” 程洵言简意赅,“工作力度太大,休息不好,强撑着。” 何桑刚要问宋禾,他的电话响了。 他全神贯注聆听那头的指示,电梯即将关闭的一瞬,何桑扒住门,“我跟你上楼。” 程洵愕然,她那天走得干脆,终归是牵肠挂肚,没放下。 他识趣退出,“梁先生在06床,您自己上去。” 第4章 他怎么教,她怎么做 病房里,梁纪深正在批文件。 他消瘦了不少,病态的瘦,斜射入的夕阳洒在他面孔,一贯清冷的他难得比阳光还暖。 许久,男人疲乏,揉了揉眉心,“程洵。” “程秘书没上来。” 梁纪深顿住,稍稍移开手,四目相对,击中了何桑最隐秘的角落,她走过去,“我刚遇到程秘书,说你住院了。” 他喉咙带点喑哑,“没大碍。” 越走近,病号服的烟味越浓烈。 梁纪深烟瘾大,忙起公务,一天抽一包半。 何桑总是为他煮枇杷雪梨水,他不喜甜,极少喝,她会吻住他,舌头一点点渡,他也从未发过脾气。 这份甜蜜纵容,以致于她产生被他深爱的错觉。 “我年底去马来西亚巡演。”何桑在床边坐下。 梁纪深揉眉心揉得愈加用力,“你只是为这个。” “为哪个?” 他半张脸陷在斑驳的阴影里,“为护照才来。” 何桑看着他血管青紫色的淤肿,细小的声音微不可察,“也瞧瞧你怎样了。”x 梁纪深缄默不语,她娇腻似白玉的脖颈环绕了几缕发丝,耳蜗有乳白的小绒毛,短而薄,许是病房太热,耳根也染了一层粉红。 何桑撑住床沿,往后挪,“你吃药了吗。” 他音色更哑,“抽屉里。” 一盒胶囊,一盒药片,她认真浏览说明书,分好服用的剂量,“止痛药添加了安定,有依赖性。” 她照顾梁纪深也算懂点皮毛,原先辛欣和程洵是生活助理,自从有了何桑,梁纪深给辛欣换了岗位,去公关部陪客户喝酒唱歌了,眼见“失宠”,所以辛欣坐不住了。 何桑递给他水杯,他接住,并未抬眼,“后悔吗。” 她一怔。 男人掌心干燥温热,覆在她手背,低声重复一遍,“后悔跟了我吗。” 本不愿回答,可这样暧昧玄妙的气氛,逼出她的答案,“没后悔。” 梁纪深手一紧,抬起头。 她右侧额角浅浅的疤痕,白线缝合了三四厘米,新长的嫩肉破皮而出,他蹙眉,“受伤了?” 何桑捋下头发遮掩,“磕门框了。” “你过来。” 她小幅度俯下身。 梁纪深命令,“再过来些。” 何桑弯腰,他手指抚摸,“什么地方磕的。” “剧院。” “自己磕的?” 她迟疑一秒,嗯了声。 梁纪深拨开碎发,明显不是撞击伤,而是利器蹭伤。 “到底谁打的。” “门板裂了。”何桑偏头,躲开,“我自己没注意。” 她向来安分,从不倚仗他招摇过市,也很少让他出面,他最省心她这点。 在一起尚且如此,分开了自然不肯闹大,被剧院上下孤立。 梁纪深抚摸她伤口的间隙,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他立刻松开,“你怎么来了。” 女人一动不动,眼神定格在何桑脸上,笑浮于表面,“何小姐也来探望纪深?” 何桑不着痕迹挺直背,尖锐的指甲嵌进皮肉,钻心的胀疼感。 宋禾。 这名字阴魂不散,横亘在她和梁纪深之间。 她头一回听说宋禾是从张氏的太子爷张承业那里,张氏与梁家是死对头,在商场是,在情场也是,张老爷子和梁延章的二任太太姚文姬传过艳闻,过程有鼻子有眼的,自此结下梁子,哪家有丑事,另一家给全公司员工发奖金庆祝。 当年纪席兰不同意,宋禾也够狠,在梁纪深面前割腕殉情,外界眼中的权富子弟和美貌女人,一个为青春买单一个找长期饭票,没多少真心,宋禾着实震撼了他。 尽管没得善终,之后长达四五年,梁纪深好似和梁家较劲,活得清心寡欲,再不碰感情。 “我来拿药。”何桑起身,“顺便探望。” 宋禾上前,摆出女主人的姿态,“辛苦何小姐了。”旋即看向病床上的男人,“纪深,何小姐比医院的护工细心,她伺候你,我也安心了。” 何桑毕竟和梁纪深名正言顺有过一段,当护工使唤,完全是羞辱。 宋禾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有攻击性,以及只有女人才能识破的阴毒虚伪。 “我不如宋小姐细心,我有工作,你的空闲多最合适。” 何桑要走,宋禾突然转移话题,“我看过何小姐的戏,你和周宸开房的那家酒店我也去过,情侣房的水床和工具玩法很刺激呢。” 梁纪深注视着文件右下角的署名,像是在听,又像漠不关心。 周宸是何桑表演课的搭档,毕业后分在不同城市,他托老师调到她所在的省剧院,同学调侃他俩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何桑澄清过,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那次外市巡演临时改了台词,何桑和周宸在酒店对剧本,被清洁车剐烂了裙带,换完裙子出房间,凑巧撞上梁纪深。 虽然他相信解释,可终究是个心结。 梁纪深占有一个女人,要求灵肉双洁,哪怕女人做春梦,也只能梦到他。 宋禾旧事重提,是故意恶心他。 何桑没反应,朝外面走。 梁纪深合住文件,不紧不慢出声,“和他是真是假。” “他们相识多年,日久生情也正常。”宋禾笑着,“伯母已经知道我回来,何小姐没用处了,她早晚要嫁人生子,难道一辈子给我挡灾吗?你的心也太硬了。” 何桑拼命镇定,可镇定不了。 每个字如同剜心,勒着她,勒得透不过气。 她清楚宋禾对于梁纪深的重要性,可没料到这一年的相伴和真情,丝毫不曾打动他。 纪席兰心狠手辣,他却不惜把她推向漩涡。 “你要补偿何小姐。”宋禾挨着男人娇嗔埋怨,“不能亏了她,我是女人,当然为女人鸣不平。” “是真的。”何桑深吸气,“我们互相有意。” 始终一言不发的梁纪深撩眼皮,面目阴晴不辨,“到什么程度。” 她从头到脚是麻木的,“只差确认关系了。” 宋禾默不作声剥橘子,酸涩的果香惹得男人略有不快,他扯开上衣扣,耐心全无,“让程洵送你。” “我开车了。”何桑匆匆离开,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之前,黎珍问过她,没本事斗一斗吗? 可两个女人的战斗和本事无关,输与赢,皆在男人的一念。 男人对谁的情分深,谁就赢。 何桑摁电梯时,宋禾在背后叫住她。